《孤才不要做太子》 第一章 穿越了? 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才能被称之为“全能”? 李承乾会告诉你:“送外卖的!” 在这个市场竞争愈发激烈,小小的一个差评就会毁掉从业人生的现在,连送餐都充满了各种挑战。你以为成为一个外卖员,只要有个导航,有个交通工具,有个平台就够了? 不不不,你还需要有足够的体力,你还要精通城内什么地方卖什么,甚至于,你还得温习一下已经被忘到角落里的小初高的各种知识。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顾客什么时候会向你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将一份快餐送到目的地后,李承乾带着顾客积攒了一大袋的垃圾,微笑着下了楼。 这个必须要微笑,因为带垃圾下楼,已经是神赐一般的额外要求了。 下楼把垃圾袋扔到垃圾存放处,李承乾松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查看附近的单子。 忙碌的午休时间已经过去,下午基本已经没什么大单子,最多就是一些饮品之类的小单。 关掉手机,将电动车往阴凉地一支,李承乾趴在车头上打起盹儿来。 “还有六十万啊” 首发域名x。 路边总是有车经过,睡也睡不踏实,李承乾干脆掏出手机玩耍起来。 自从成为送餐员后,他就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留下自己的烙印。而再没有什么,比有一个房子更快速的了。从小没见过亲生父母的李承乾,很渴望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至于他的名字,则是孤儿院院长,那个一点也不正经的老头儿取的。 老家伙很喜欢隋唐英雄传,连带着对唐朝的事情也格外的喜欢。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得到“李承乾”这个名字。李承乾,李,老李家的,承者,继承也,乾者,天也。 乍一听,这个名字很是高大上。但是,送餐员李承乾,却怎么也没法跟“富贵”两个字沾边。 自嘲的一笑,李承乾闭上了眼睛。 路边经过的车还是那么多,但是李承乾却依旧陷入了沉睡。没办法,他太累了,为了自己的梦想,李承乾不仅白天送餐,晚上还要值夜班,一天里能睡觉的时间,也只有早餐高峰到午餐高峰,午餐高峰到晚餐高峰之间的一段时间而已。 睡梦中的李承乾,出了满脑袋的汗水,呼吸也不畅起来。 趴在把手上的他,开始不安的扭动,但没有醒过来。 长时间的短休息,让他短暂的睡眠。质量也很差。 已经习惯了。 梦里,李承乾发现自己似乎变成了历史上的李承乾,唐太宗李世民的儿子。 出生。 学说话。 学简单的礼仪。 每天看着父亲秦王李世民威风堂堂的训斥下属,看着母亲长孙王妃和风细雨的处理王府内的事宜。 这梦,实在是有点太真实了! 梦境很长,但是最终却定格在演武场。 梦境里,他本来在跟着父王李世民学骑马,结果那匹温顺的母马不知怎么发了狂,把他给甩了下来。 画面随之一暗 “又特娘的从电瓶车上掉下来了啊!” 对于这样的梦境,李承乾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梦里他跌倒或者坠落深渊,绝对是现实里的他姿势调整的不正确,从电瓶车上掉下来了。 睁开眼,看到的不是蓝天白云,而是一层蚊帐,明明只是从电瓶车上掉下来,脑袋却裂开了一般的疼痛。 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李承乾多想,一个如释重负般的声音传了出来:“太好了,快去通知秦王殿下,世子醒过来了!” 李承乾闻声望去,只见发出声音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家伙,老家伙一身古装,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身行头,就会把他的身份联想到大夫上。 想要起来,却发现全身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想发声,但是嗓子干涸的就像干裂的麦田一般。 用尽力气的,李承乾才发出声音:“我是怎么了?” 这一说话,李承乾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怎么说呢,有点太稚嫩了,就像小孩子一般。 老家伙刚刚还是一脸愁容,现在却笑得满脸的褶皱都散开了:“世子殿下,您忘记了?前几日,您坠马了,从那时起就昏迷不醒,到现在已经足足五天时间了。” “坠马?” 李承乾艰难的伸出手挠了挠头,不对啊,难道说梦还没醒? 但是,头部传来的剧烈痛楚,却又告诉他这不是梦境。 人做梦的时候,除非是累到了一定程度,否则是不会感受到痛苦的。 老家伙点了点头:“没错,坠马。当时,您伤到了头,才会昏迷这么多天,幸亏老夫赶来的及时,否则就要留下病根了。要是别的御医,恐怕还救不回您了。” 老家伙说完话,还得意的捋捋胡须,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不过,他衣摆下抖动的双腿,却又说明事实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他总不能说,自己作为宫里资历最老的御医,是被一个黑脸将领架在马上带过来的吧。 他总不能说,秦王命令他施展毕生所学也要救醒世子,皇帝陛下更是直接勒令他必须治好,否则就要砍脑袋吧。 看着老家伙抖动的双腿,李承乾叹了一口气。 御医,还真是一个高危职业啊。 挠头的手感觉有点不太正常,李承乾就把手伸到眼前,细细打量。 嗯,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这个小小的手掌,李承乾还是有点慌。 只是,穿越什么的,不是小说电视剧里的桥段吗?怎么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我只是趴在电瓶车上睡了一觉,结果就穿越了? 可恶啊! 穿越也就穿越了,为毛给我换了个身体? 穿越也就穿越了,为什么什么金手指也没有,连东西也一样没带过来? 让我光杆打天下吗? 就在李承乾暗自吐槽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一巴掌给推开了。力气有点大,光是听屋门撞在墙壁上的声音,就能知道进来的人有多么焦急。 李承乾顺着传来光亮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长相平凡,但气势格外逼人的青年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青年一身的铠甲,看起来威风凛凛。 第二章 唐朝? 青年只是李承乾的第一印象,因为眼前的人,虽然外表很年轻,但是气质却绝不是一般的青年能够比拟的。 怎么说呢,青年人的脸庞,却有着中年人的气场。 总之,这个处在青年中年人模糊界限中的人,格外的特别。 看到来者后,老头儿立刻躬身道:“秦王殿下,世子已然醒来,幸不辱命。” 说这话的时候,老御医嘴角上扬的弧度略微大了一点。 也的确是,虽然是把脑袋别在裤裆上过来的,但是治好了贵人,他也能收获尊敬和大量的赏钱。 “嗯。” 被唤为“秦王”的青年人走到李承乾的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李承乾的脑袋:“高明吾儿,你可真是吓死本王了,你母妃这些天一直在慈恩寺为你祈福,本王已经遣人去通知她了。知道你醒过来,你母妃不知道会有多欢喜呢。” “前几天也怪本王,不该急着教你骑马的。如今中原平定,外夷虽然猖獗,但短时间里倒不至于打起来。作为皇族子弟,你就算不能沉迷平安喜乐,也不急着居安思危” 跟威严的气场不同,秦王说起话来,意外的有点话唠。虽然有点啰嗦,但是在他左一句右一句中,却能听出来他的担心。 只是 记住网址https:x。 本该是很温馨的场景,李承乾却生了一脑门的汗水。 声音,听得很清楚,脑袋,疼的很清晰,这一定就是现实了。 可。 关键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穿越到了哪里啊! 这个秦王是谁啊! 我附身到他儿子身上了? 难道要以这个身份活下去? 坑爹啊! 秦王见李承乾一头的汗水,状似焦急,忍不住问道:“承乾,你怎么这般样子?可还是有不舒服的地方?” 听到自己的“老爹”发问,李承乾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了: “你谁啊?” 既然没法说实话,那就直接装失忆得了! “我是谁?” 秦王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惊疑不定的看着李承乾。 少顷之后,他把头转向御医老头那边,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吾儿醒来后为何连本王都不认识了!” 秦王说话的时候,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却充满了威严的味道。 听到这个声音,老御医、门外的守卫、屋内的侍女全都跪了下来。特别是那两个侍女,都快哭出来了。 看到这一幕的李承乾忍不住腹诽,只是声音大了一点,至于吓成这样吗? 老御医也没想到世子居然失忆了,结结巴巴半天才说出话来: “殿下,恕老夫直言,头部受伤之后性情大变,甚至失去记忆的,也并非没有先例。人的头脑,是最玄奥的地方,就算是老夫,也不能保证世子醒来后一点后遗症也不会有啊!” 说完,这厮很干脆的把脑袋杵到了地上。能够说出这一番辩解的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秦王的手忍不住的摸向腰间,只是此时他的腰间并没有佩戴长剑。 他也知道,就算手里有剑,他也不能对这个御医挥动。能救醒李承乾,已经是御医竭尽全力了。 按压下心里的怒火,秦王一字一句的问道:“可能医治?” 御医抬起头:“殿下息怒,据老夫所知,中原医者,虽流派不尽相同,但绝对没有人能保证治好世子的病症。老夫只闻古之华佗有医治头脑的手段,再者” 秦王不耐烦道:“再者什么?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 御医只能硬着头皮道:“再者,老夫知晓一人,或许有手段能治好世子。” “何人?本王这就去请!” “孙思邈,孙道长,只是孙道长云游人间,四处寻药治病,居无定所,老夫也不知如何寻他。” 躺在床上的李承乾嘴角狠狠一抽。 刚刚秦王叫他“承乾”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如今听到“孙思邈”的名讳,才终于知道自己穿越到哪里了。 唐朝! 药王孙思邈的名头,他还是听过的。 至于这个秦王 唐朝自武德年后,就没了秦王这个王位,这么说的话 李承乾稍稍把脸缩回了皮裘被子里,这么说的话,这个秦王,就是唐太宗李世民,而他,则是附身到了同名的太子李承乾身上啊! 要不要这么坑? 据他所知,李承乾可是一个十足的混账,有背背山的光辉事迹,跟自己的弟弟各种折腾,结果硬生生的把自己的皇储给玩没了。 他怎么就附身到了这一位的身上? 就在李承乾满脑子跑马的时候,门外又有一阵脚步出现。 李承乾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长相唯美的妇人,顶着满脑袋的汗水冲了进来,没有一点端庄的样子。 妇人的视线,很巧的跟李承乾对上了。 确定李承乾醒过来后,妇人一巴掌推开跟御医交谈的李世民,直接扑到了床上。 抱住李承乾后,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声音从她沙哑的嗓子里炸裂了出来:“我的儿,你吓死为娘了啊!” 儿? 为娘?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长孙皇后了吧! 长孙 娘? 感受到滴落到自己脸上的泪水,李承乾一阵的心塞。 曾几何时,他也羡慕别人有知冷知热的母亲,根本不知道被一个母亲爱着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但是,此时此刻,感受到长孙那没有一丝掺假的如释重负,那纯粹的让人羡慕的母爱,李承乾一时间竟然懵了、 原来,这就是被母亲关爱的感觉? 本能的,他就想沉沦在此刻的温暖中,干脆不再自拔。 许久之后,脑袋的剧烈疼痛把李承乾强制拉回现实里。 现在,可不是沉沦的时候! 虽然没法告诉这位母亲真正的真相,但是李承乾还是愿意代替她的儿子活下去。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句话要讲。 艰难的把脸从长孙的怀抱里抽出来,李承乾硬着心肠的说:“你是我娘吗?” “这?” 只是一句话,就把长孙满腔的欢喜冲击的粉碎。 她本能的看向夫君李世民,但得到的,却是一个无奈的叹息。 李承乾低下头,他实在没有勇气面对一个刚获得希望,却又绝望的母亲。 第三章 神仙授业 低下头后,一阵剧烈的困意传来,李承乾也不抵抗,干脆就这么睡了过去。 在这个档口睡着,或许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梦里,依旧是“主角李承乾”经历的事情,只是,李承乾知道这不是梦幻,而真的是皇孙李承乾的记忆。 记忆断断续续的,根本不完整,但是也让李承乾有了那么一点准备。 不管怎么说,皇孙李承乾的身体,被一个后世穿越而来的灵魂占据,这样的事情,他要想活下去,只能死死的按压在内心的深处。 甚至于,他还要不断的催眠自己: 我就是李承乾!李高明! 假的虽然注定是假的,但是,伪装的久了,至少自己也能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 唤醒他的,依旧是脑袋的疼痛,只是,疼痛明显好转了很多。 睁开双眼,稍微活动了一下双脚,李承乾松了一口气。 https:x 看来,这兄弟摔的时候没有摔坏小脑,否则就要成为瘫痪者了。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隽永的香气,应该是传说中能安神静息的檀香。 努力的支撑起上半身,就出了不少汗。 这个身体昏迷期间也就喝了一些米粥,甚至只是米汤,否则不至于这么虚弱。 床边的地上坐着老御医,只是老御医此时正靠在支角处打瞌睡。以他的高龄,并不能坚持陪护多长时间。 可能是李承乾深呼吸的声音吵醒了他,老御医睁开眼,见李承乾支起了上半身,急忙擦了擦嘴角,起身说:“世子殿下,您想不起以前的事儿,也不要急,没准哪天就想起来了。现在,您需要静养。” 李承乾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摸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说:“我想吃点东西。” 老御医自然点头,出门去传膳。 世子既然又醒过来了,他也能趁机好好休息一会儿喽。 没多久,就有侍女带来了丰盛的饭食。 看着桌案上摆着的肥鸡、大块的水煮羊肉,李承乾叹了一口气。 许多天没有正经吃过东西的病人,这个时候再嘴馋,也不能吃这样的东西啊!肠胃根本受不了啊! 门外依稀可见一个明亮的金步摇摆来摆去,想来这就是“你妈觉得你饿”了。 只是这种母爱,实在是有点消受不起。 李承乾指着肉食,对侍女说:“把这些撤下去,给我弄来一碗小米粥就好。” “小米粥?” 侍女虽然奇怪,但还是没有忤逆李承乾的命令,把肉食都端了出去。 没一会儿,长孙王妃亲自端着小米粥走了进来。 虽然勉强装着镇定,但是李承乾还是看出了她的不安。 想想也是,明明身体还是自己的儿子,可是母子却又变成了路人,不管怎么说都产生了距离感。 这么狗血的事情,现代人或许有一点点的免疫力,但是古代人,就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 把小米粥摆到李承乾面前的桌案上,长孙出声问道:“承乾,为什么不食肉?可是胃口不好?” 一碗小米粥下肚,顿时感觉多了很多的力气。 放下碗,李承乾摇了摇头:“不是胃口不好,孩儿昏迷多日,如今肠胃虚弱,吃不了肉食,还是小米粥最好。” 听到李承乾的话,长孙恍然大悟的一拍手,随即狐疑的看着他。 这种事情,现在才七岁的李承乾是如何得知的? 面对长孙狐疑的视线,李承乾没有一点畏缩的回答道:“孩儿昏迷之时,梦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那老头教给了孩儿好多东西,只是这些东西孩儿一时间还没法回忆起来。回忆起来的那些东西里,就有这个知识。” 早在睡过去之前,李承乾就为自己想好了借口。 虽然要借李承乾的身份活下去,但是他作为一个现代人,所作所为终究会跟古人有所不同。 固然有失忆作为幌子,可是搬出个神仙人物当挡箭牌,也不是不可以嘛! “白胡子老头?” 长孙惊讶的看着李承乾,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欣喜的抓住李承乾的肩膀问道:“承乾,告诉母妃,那老头是神仙嘛?” 李承乾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不过老头曾经带着我飞起来过,直接飞到了云层之上呢。” “真的?” 长孙松开了李承乾的肩膀,心里原本的忧愁和伤感居然被一扫而空。 儿子的失忆,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此时得知儿子居然在睡梦里得到了神仙授业,又让她一阵的欣喜、如此一来,儿子的失忆,也不全是坏事啊! 看着长孙那一会儿变一次的脸色,李承乾捏了一把汗。 原本他还怕糊弄不过去,毕竟他要糊弄的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文德皇后,只是现在看来,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似乎让她有点失去了常性,居然接受了他的说法。 从欣喜中走出来后,长孙压抑住了内心的欢喜,拿走了桌案上的碗。 把粥碗交给侍女后,长孙柔声的对李承乾说:“承乾,你想不起母妃,也不要着急,你父王已经在寻找孙思邈孙道长了,终究有办法治好你的。在这之前,你就安心养病吧。” “嗯。” 李承乾乖巧的点了点头,目送着长孙离开。 等屋内就剩两个侍女的时候,李承乾指指她们,又指了指房门。 两个侍女领意,走了出来,并把门带上。 屋里终于空无一人后,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气,下床开始尝试走路。 这是个七岁的身体,控制起来居然意外的不方便。更何况,躺了好几天,就算是正常人,也要虚弱到一定程度,不锻炼一下,连正常走路都艰难无比。 只是一圈,李承乾就把喝完粥后起来的那股虚假的充实感消耗一空。 穿越到了唐朝,意外的没有让他惊慌失措。 或许,是因为那个格外关照他的老院长也去世了,他在现代没有了一点留念的原因吧。 虽然心疼银行卡里的存款,但是李承乾还是更期待接下来的生活。 虽然穿越到了唐朝,虽然他不是真正的李承乾,但是,至少,他有人关心着。 第四章 长孙无忌 身体的恢复不是什么大问题,虽然躺了几天,但是小孩子的身体本就是可塑性最强的时候。在李承乾的刻意锻炼下,只是第三天,他就能够走出房屋了。 唐朝长安的空气,比起现代都市来,好了不知道多少。每天,李承乾都会到秦王府的花园溜达一圈。 当脑袋不太疼后,他的身边还多了一个大跟班—长孙家庆。 长孙家庆是长孙王妃的侄子,马上奔三的人,自四年前,也就是武德五年起,他就是李承乾的陪读。 说是陪读,其实就是一个跟班,说的不好听点,就是随身佣人,还是那种随时要为主子当肉盾的那种。 李承乾自问,如果是自己绝对承受不来,但长孙家庆却反而一脸荣耀的样子,打从他康复以后,就一直尾随着。 “武德九年啊!” 看着花园里已经开始生长的柳叶,李承乾感慨万千。受老院长影响,他对隋唐年间,包括贞观年的历史故事都特别感兴趣。而这段时间里,最著名的世间就是“玄武门”事变。 现在的秦王府,虽然各处有条不紊,但是从天策大堂不断往来的文书、将军来看,还是有一股暗潮在涌动着。 就在这个时期,秦王李世民跟太子李建成的冲突已经从台下搬到了台上,两个人都在进行各式各样的准备。当今太子李建成,这些年来作为太子,跟很多的文官交好,掌控着文臣的力量。而李世民,因为常年征战的原因,在军中有着非同一般的威望。 这种威望到了什么程度呢?对好多军队的将军来说,有的时候,圣旨都未必有秦王的军令有效。 首发域名x。 一文一武,明枪暗箭,可以说此时安静的秦王府,是坐落在火山口上,一触即发。 不过,就算是这么紧急的时刻,让李承乾欣慰的是,哪怕只是一眼,李世民都会抽空过来看看他。虽然心理年龄上俩人没准得叫声哥们儿,但是李承乾还是感受到了一点父爱的感觉。 只是一点! “世子殿下,此时早春,虽然万物勃发,却也是阴冷的日子,您大病初愈,还是进屋歇息比较好。” 见李承乾对着花园发癔症,长孙家庆忍不住的提醒。 前些天秦王世子坠马昏迷,可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如果不是调查后发现那真的只是一场意外,恐怕秦王殿下已经打到东宫去了。 李承乾点点头,在长孙家庆的虚扶下,站起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秦王府的防卫力量很是强大,哪怕是花园到房屋的这段距离里,就有十几处防卫力量。 可以理解,毕竟李世民跟太子李建成的矛盾已经到了一个极其激烈的程度,彼此之间怎么防备都不为过。 花园到住处之间,有一处被护卫牢牢把守的地方,这些护卫都刀出鞘,弓上弦,虽然没有敌人,可依旧虎视眈眈的样子。 这里不是议事堂,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可是再普通的房间,在这样阵仗衬托下,也显得不平凡起来。 果然,看到走出房间的两个人后,李承乾就明白这里为何这么防备着了。 这两个人,一个穿着一身带着锈迹的铠甲,铠甲上刀削斧凿的痕迹并没有掩饰。身材高大如熊,黑脸凶神,除了尉迟恭外,李承乾想不到还有谁会是这个样子。 至于另一个,则是褐色眼仁,一头卷发如同胡人,虽然穿着一身文臣的袍服,但是掩盖不住他身体的强壮。这一个,在模糊的记忆里,李承乾记得自己是管他叫舅舅的。 所以,这一位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长孙无忌! 辨认出这两位的身份后,李承乾放慢了脚步,等靠近后,才微微施礼:“尉迟将军,舅舅。” 见李承乾行礼,二人连忙还礼。不同于李承乾的微微躬身,他们二人则是认真的弯腰拱手。长孙无忌虽然是李承乾的舅舅,但是甥舅二人的身份却终究是一个天埑。 等三人行礼还礼完毕后,长孙家庆才毕恭毕敬的行礼:“叔父,尉迟将军。” 尉迟恭只是哈哈了一声,这种文邹邹的场合,他从来不会说话,干脆就交给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不满的看了长孙宝庆一眼,才对李承乾说:“中山王殿下,你前些日子伤了头,此时应该歇息才是,切勿胡乱走动了。” “谢谢舅父关心,只是我心烦气躁,呆在房间里恐怕如同烈火烹油,于养病无益。” 长孙无忌奇怪的看向李承乾。 虽然听说了秦王世子,中山王李承乾醒来后性情大变,可是真的见到时他却好像见到了鬼。 谢谢舅父关心?心烦气躁?烈火烹油? 这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吗?这个小小的身体里,莫非隐藏了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看到长孙无忌奇怪的目光,李承乾暗叫一声不好。 这两天,他一有时间就琢磨古人的说话方式,就怕对话的时候蹦出一个现代词来。 现在跟长孙无忌交流,他无意之间就说出了这么一番话,估计引起老狐狸的怀疑了! 在李承乾心目中,贞观年间的群臣,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特别是这个长孙无忌,吴王李恪就是他玩死的,唐高宗李治就是他一手推上去的。虽然只是一些文字的记录,可是对照这些记录,他只觉得长孙无忌这四个字跟老狐狸完全等重。 对上这么一个人,可不能掉以轻心! 幸到这里,李承乾微笑着迎上了长孙无忌的目光,一脸的坦然。 殊不知,他这个坦然平静的神色,反而更让长孙无忌疑惑了。 这样的表情,绝对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能做出来的,哪怕这个孩子是秦王世子,自小就接受王家教育也是如此。 边上,尉迟恭和长孙宝庆都是一阵挠头。 他们想不明白,只是两句话过后,这两个人怎么就对着眼睛一言不发了? 好久之后,李承乾才主动对着长孙无忌再一施礼,回头示意长孙宝庆跟着自己回去。 看着李承乾离开的背影,长孙无忌皱起了眉头。 看样子,不只是失忆和性情大变啊! 第五章 嘴上的折磨 “辅机,你怎么还没走啊。”一个清越的声音从长孙无忌背后响起。 长孙无忌一回头,只见杜如晦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三人中他是最后走出来的,可见秦王对太子的反击,已经确定下来了。 天策府聚集着秦王征战天下之际网罗的各种人才,其中尤以“房谋杜断”出名。 房玄龄擅谋,走一步之前就能看穿之后的三四步。 杜如晦擅断,好多时候,多数人拿不定主意的事情,杜如晦却能一口断定执行。 今日秦王独留下杜如晦,看来是有什么事情交给他决断了。 “没什么,只是见到了世子康复,松了一口气。” 虽然对李承乾疑虑重重,但是长孙无忌很聪明的没有多说什么。一些事情在没有查明真相,只是在怀疑阶段就公之于众,智者所不为也。 而长孙无忌,更是智者中的智者。 杜如晦捂住嘴咳嗽了几声,才慢步走过来说:“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们,秦王没有那么优柔寡断,咱们大可放心。” 记住网址https:x。 有杜如晦的这句话在,尉迟恭和长孙无忌都露出了笑容。 如今,他们身在天策府,跟秦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太子和秦王之间,更是水火不容。虽然长安这个湖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可只要一步走错,就将倾覆。都是一大家子人,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主上优柔寡断。 “只要秦王一声令下,俺尉迟必定一马当先!”尉迟恭攥紧拳头,信誓旦旦道。 他从来不考虑什么危险不危险的,在刚刚受降,就被委以重任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忠心献给了李世民,而不是什么李家。 远处,李承乾倚靠在影壁上,一直目送着三人离开。 长孙宝庆担心道:“世子殿下,您还不准备回屋吗?” 李承乾这才点头,带着长孙宝庆回了住处。 自从知道如今是武德九年的时候,李承乾就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可能安稳了。 历史上,李世民就是在武德九年六月初四这一天发动的玄武门之变。 如今寒冬已过,万物萌生,四月的暖风已经吹遍了长安。 再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长安皇宫那把龙椅,就要换人坐了。 长孙宝庆看出主子似乎在感慨着什么,但是他很聪明的没有问,只是在李承乾进屋后就吩咐侍女把饭食端上来。 李承乾盘腿坐在桌案边,并不觉得如何的失礼。虽然唐朝人是跪坐的,可是,这样的坐姿在李承乾看来就像岛国人一样,还格外的难受。 盘腿儿坐着多舒服! 今天的伙食,明显的改善了。 除了一碗白米饭外,还多了一只肥鸡。 吃了几天的小米粥,李承乾也觉得嘴里快淡出鸟儿来了。看到肥鸡,当下毫不犹豫的撕扯下来两个鸡腿,两个鸡翅膀,然后把剩下的都放到了长孙宝庆面前。 长孙宝庆咽了一口口水,推辞道:“世子殿下,我不饿,还是您吃吧。” 虽然这么说,可是李承乾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两个明显的字—“渴望”。 按理说,长孙宝庆虽然只是一个庶出子弟,但是他怎么说也是长孙家的成员。如今,看着一只鸡流口水,实在是有点那啥。 不过,李承乾知道,就算自己是世子,皇族成员,能吃到这只鸡,也挺不容易的。 如今是武德九年,距离唐朝建立,虽然已经过去了九年时间,可是这九年间,唐王朝的征战也一直没有停止,自隋朝覆灭以来,战火四起,百姓根本得不到休养生息的机会。初立的大唐,百废俱兴。 如果不是因为他病号的身份,堂堂秦王世子,中山郡王,也得吃小米饭,全鸡?有个鸡腿都算挺不错的了。 “吃吧,本王胃口一般,有鸡腿鸡翅就够了,剩下的你都吃掉吧。” 把感动的一塌糊涂的长孙宝庆赶到一边,李承乾开始吃饭。 白米饭还好些,毕竟是吃习惯的东西,可是鸡腿,就有点那啥了。 把咬了一口的鸡腿放到盘子里,李承乾忍不住问长孙宝庆:“本王又没有高血压,为什么鸡腿连盐都没放?” 长孙宝庆把鸡肉鸡骨头塞了满嘴,好不容易咽下去后才说:“禀世子,这两年,咱们大唐各处都缺盐,本来,山东那边的盐场,产量丰富,可是突厥截断了商道,别处的盐场产量又不行。多种原因影响下,就算是咱们秦王府,也没有足够的盐用,就连秦王清晨刷牙,都没有青盐用了。而平民小户,估计半年都难得吃一回盐。” “啧。” 听到长孙宝庆这么说,李承乾忍不住的咋舌。 虽然对初唐时期的情况有所准备,可是真的见识到后,反而觉得实在是惨了点。 炒菜是宋朝以后才出现的,唐朝的伙食,跟原始人没什么区别。就是鸡,也只是放水里煮熟就能吃,了不起加一点点盐。 没调料也就算了,连盐都没有就过分了啊。 看到长孙宝庆疑惑的眼神,李承乾叹了一口气,把鸡腿鸡翅膀都给了他。 实在是吃不下去啊。 长孙宝庆想不明白主子为什么把一整只鸡都给他了,怯懦的问:“世子,您是不是胃口不好?要不要传御医给您看看?” 李承乾摆了摆手,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他讲。 对唐朝人来说,只要是肉就是香的。可是对吃惯了奥尔良烤翅之类的李承乾来说,简直 啊啊啊,想要吃点好东西怎么就这么难? 窗外,长孙王妃照例过来偷看。 对李承乾将鸡肉分给长孙宝庆的做法,她还是比较赞可的,这是笼络人心的必要手段。 可是看到他自始至终只吃了一口,不由得又担心起来。 干脆,她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看到长孙过来,李承乾赶紧站起身来:“母妃。” 而长孙宝庆,差点吓坏,出溜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吃鸡心虚。 长孙走到桌前,叹了一口气,问:“承乾,你是胃口不好吗?连鸡肉都不吃?” 李承乾苦笑着说:“不是胃口不好,实在是这鸡肉一点滋味都没有,不好吃啊!母妃,您看我现在已经能走路了,能不能让我出府,自己找点吃的?” 想来想去,也只有出去走走了。 按理说,好多调料,诸如八角花椒之类,都是华夏大地上一直有的调料,仔细找找肯定能找到的。 虽然没法弄出奥尔良烤翅之类的饮食,但是让味蕾好受一点也是好的。 “不好吃?” 长孙哭笑不得的看看长孙宝庆满嘴的油,再看看李承乾愁眉苦脸的样子,无奈道:“行吧,出去走走也好,长安市面上也有不少好吃的。” 第六章 出府 得到长孙许可的李承乾高兴的跳了起来:“真的?” 见李承乾这么开心,长孙也笑了:“不过,你必须要带足护卫,懂吗?” 自从直到儿子失忆后,长孙一直都在偷看李承乾。她发现,以前很喜欢笑的孩子,自从失忆后,基本都不怎么笑了。 这怎么行? 考虑到太子李建成,虽然出府游玩是很危险的事情,但是为了让李承乾开心一点,长孙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只不过是带护卫而已,李承乾自然点头答应。 用手指头点了点侄子的脑门后,长孙才带着随身侍女走了出去。 长孙宝庆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虽然他已经临近三十了,可是面对肥鸡的诱惑,居然没有把持住。 长孙走后不久,就有一队侍卫到李承乾这里报道,领队的是一个叫于泰的家伙。 看到于泰的第一眼,李承乾就认定这一位一定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无他,这家伙身上的伤疤实在是太多了。 https:x 单单他裸露在外的手部、脸部,就有很多的伤疤,最引人注意的是他脖子上,这家伙脖子上都有一条疤,看这疤痕的位置,当时这家伙距离大动脉出血只有三公分之遥。 身上留下这么多伤疤还活着的,命硬是一定的,而另一方面,也说明他绝对是有真本事。 于泰没有穿着铠甲,只是佩戴了一把横刀。 走到李承乾面前,于泰微微弯腰拱手:“末将于泰,见过世子殿下。世子殿下,王妃安排末将护您周全,您要出门的话,请让末将相随。” 能够微微弯腰,就说明这家伙的地位绝对不低,恐怕不比尉迟恭等人差多少。 虽然在这个年代生活才没几天,但是李承乾对一些规矩已经有了了解。 这是一个封建等级制度森严的不比满清差多少的年代,作为皇族,且是秦王府顺位继承人的他,在这个王府里,排在第三位。除了秦王和秦王妃外,他就是最大的一个。 可就是这样,于泰也只是对他随便的行了礼。 换一个普通的禆将过来,最起码也要单膝跪地行礼。 而于泰这般,绝对不是因为傲慢,而是因为他有资格这么干。 考虑到这一层,李承乾不由得对于泰高看了一眼。 秦王李世民,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而且很擅长识人,这两点从他的朝堂就能看出来。 房谋杜断,长孙无忌,秦琼,尉迟恭,程咬金 这些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效忠他,且都是各自领域极其出色的。 于泰奇怪的看着李承乾,自从他自报姓名后,世子就奇怪的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居然从这个孩子的神色中看到了敬重? 回过神来的李承乾摆了摆手:“有劳于将军了,只是本王打算布衣出门,咱们的阵仗能不能小一点?” 于泰还只是带着一把横刀,而他带领的这些护卫,各个都武装到了牙齿上。带着这么一队人出门,碰到个胆小的估计得吓死。 于泰笑了笑,对着身后一挥手,那些护卫就都卸掉了铠甲,只保留了匕首一类隐蔽的武器。 脱掉铠甲,换上布衣的护卫们,看起来跟地里的老农一般无二。 错了,不是一般,而是就是。 唐朝实行府兵制,寓兵于农,好多士兵其实同时也是农民。 “世子殿下,您看这样可好?” 李承乾点了点头,在于泰的带领下走出了自己的小院。 秦王府坐落于修德坊(注1),走出秦王府的大门,向东就能看到巍峨的皇宫。 不过,李承乾的注意力却没有集中在皇宫上,而是看到了秦王府外墙上那抹不去的烟火色,以及来往衣着破烂的长安住户。 隋末以来的连番征战,真的给这片大地造成了巨大的损伤。 走出府门后,那些护卫就自然而然的散开,融入到了人群里,只有于泰和长孙宝庆跟随。 长孙宝庆是李承乾的陪读,同时也是他的肉盾,不管李承乾干什么,他都要跟随着。 而于泰,看似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也同时把左手放到了横刀上,只要出现危险,第一时间就会按开绷簧,抽出横刀。 修德坊外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想要切实体会到长安的繁华,最直接的地方就是东西两市。 西市距离修德坊是最近的,所以于泰很自然的带着李承乾朝西市前进。 在穿过布政坊和颁政坊后,就抵达了西市的北门。 长安历经战乱,好多坊市就连住满人都有些艰难。途径的坊市,街道上只有零星不多的人走来走去。但是到了西市,人却好像突然间就涌出来了。 大唐西市,就是长安的商贸市场,因为西域商人比较多的缘故,比起东市来还要热闹。 市场内,有大胡子、贩卖西域酒的胡人,有衣着清凉、扭着腰肢卖舞的胡姬,有拎着野菜过来贩卖的城外庄户,还有大唐走南北的商人。 路过一个明显是庄户的摊位,李承乾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他的摊位上不是别的,就是蒲公英。 早春初生的蒲公英,吃起来还没有那么浓重的苦味,弄一点蘸酱吃也不错。 蹲到摊位前,李承乾问道:你这蒲公英怎么卖?” 庄户抬起头奇怪的看了李承乾一眼,见他衣着华丽,身后有带刀的侍卫,就知道是富家子弟。 抓起一把蒲公英,庄户陪着笑脸说:“回公子的话,这不是什么英,是苦苦菜。您要是想要,随便给几个铜板就好,这野菜不值钱的。” 李承乾撇了撇嘴,本王虽然身在大城市,但是野菜也不少吃,你这明显不是苦苦菜啊!估计是吃着苦,就给它这么命名了吧! 看向长孙宝庆,李承乾道:“给他十个铜钱吧,这些野菜本我都要了。” 这些日子,李承乾也摸清楚了唐朝货币的价格,几块钱买下来这么一大堆蒲公英的事儿,李承乾还是干不出来的。 见李承乾出价十个铜板,庄户急忙摆手说:“公子给多了,三四个就足够了,小人怎么敢要这么多呢!” 第七章 魏征 李承乾没有多废话,见长孙宝庆掏了钱,把蒲公英收起来后,就直接离开了这里,独留下那个庄户僵在原地,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三个人走出一段距离后,于泰忽然问道:“世子,您为什么要给他十个铜板?这些野菜,三四个铜板就已经很多了啊!” 想了很久,于泰才憋回了“败家子”这三个字,在他看来,李承乾这分明就是在胡来,有钱也不是这个花法啊! 从长孙宝庆的布袋里抽出一根蒲公英根茎塞到嘴里,吮吸着里面的苦涩,李承乾道:“本王如何不知十个铜板是给多了。但是,看他骨瘦如柴的样子,就知道他家里粮食不多。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一个农民想要吃饱饭,很难。既然他挖到了足以果腹的野菜,却为什么还要到西市来卖,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于泰挠了挠头,他这才发现这个庄户卖野菜的行为怪异至极。 按理说,庄户挖到野菜,吃就是了,干嘛到西市来卖,多此一举? 长孙宝庆脑子转的比较快,想了一会儿就明白过来:“这说明,他家里有吃不了野菜的人,他得卖掉野菜,换成粮食才行。” 李承乾笑着点头:“没错,只可能是因为这个。现在一斗米值十五钱,三个铜板,能换到多少?给他十个铜板,怎么也能换到大半斗米,虽说不至于让他全家吃饱,至少段时间里能让那个吃不了野菜的幼童或者老人不愁吃了。对本王来说,多出来的七个铜钱,可能只是一时的大手大脚,对这个庄户而言,很有可能值一条命啊。” 李承乾自顾自的走着,丝毫没有看到于泰和长孙宝庆的表情。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只是十个铜钱买了价值三个铜钱的野菜,就有这么深层次的故事在里面。 怎么说呢? 这真的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吗? 啪!啪!啪! 连续三声击掌声传来,李承乾忍不住朝身后看去,只见击掌的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家伙。 老家伙一身的破烂布衣,但是偏偏面须白净,最过分的是,他的脚上穿的居然是官靴。 这就有点蠢了,虽然外形打扮的很破,但是只要有心人注意到,就能推导出他官员的身份。 于泰的手按到了横刀上,刚刚起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尾行的家伙,要不是感觉到这人没有恶意,他绝对要抓住盘问一下。 见吸引到了李承乾的注意,老家伙笑道:“老夫尝闻古有项橐、甘罗之人,虽年幼却聪慧无比,人称神童。只是老夫一直以为这是古人为了吹嘘,瞎记录的而已。不想,今日居然在大唐长安西市,居然见到了不弱古书记载的一位。” 李承乾推开于泰,露出自己的身形,笑道:“算不上神童,只是胡思乱想而已,如果本王真的是神童的话,见你的第一眼,就能知道你的身份。不是吗?” 老家伙抚须大笑,明白这是李承乾在问他的身份,随即拱了拱手:“倒是老夫失礼了,老夫太子洗马魏征,见过中山王!” “卧槽!魏征!?” 让魏征想不到的是,得知他的身份后,李承乾居然原地跳了起来,大有直接逃走的意思。 老夫有这么可怕吗? 疑惑不已的魏征,差点就要找个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 “中山王,老夫很可怕吗?”见李承乾恢复了镇定,魏征才出声问道。 你不可怕,你只是又臭又硬,一般人惹不起而已。 李承乾忍不住的腹诽。 千古人镜魏征,唐朝鼎鼎有名的存在。在李承乾的印象里,这一位绝对是生活在长安的螃蟹,下到平民百姓,上到皇帝,他就没有一个不敢怼的。从历史上遗留下来的几个故事里,就能看出这一位的胆子有多大。 惹不起,要是犯了什么事儿落到这一位手里,就算你后台是皇帝也没用。这老家伙怼皇帝也不是一次两次,甚至几乎每回都能怼赢。 不过,现在的魏征还不是御史大夫,只是一个太子洗马而已。 想到这里,李承乾偷偷松了一口气,说:“原来是魏大人,只是不知魏大人穿着简陋,穿着官靴混迹于西市,是在干什么?” 听到李承乾的话,魏征低头看了一眼官靴,随即老脸一红。 今天出门的急了一点,居然忘记了把官靴换掉,结果还被一个孩子指出,真是丢脸! 红着脸,魏征苦笑道:“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好多平民庄户都要买粮食,老夫怕有粮商蓄意抬高价格,所以才换了衣服来看看。不成想,居然忘了换掉官靴,让中山王见笑了。” 李承乾:“” 你一个太子洗马,不好好的辅佐你的太子,闲着没事儿的来抢牙行的活儿干什么? 虽然很想吐槽,但李承乾还是客套道:“洗马大人如此关心民生,真是我大唐官员的楷模啊!本王还有事儿,就不打扰魏大人了,就此别过,告辞!” 说完,李承乾拉着于泰和长孙宝庆,头也不回的直接开溜! 被留在原地的魏征,疑惑不已的挠了挠头。 这中山王为什么防他如同防贼一般? 就算你父王秦王跟太子不合,也不耽误咱们两个说说话吧! 不过 “这中山王,年纪就体察民意,甚至愿意自己吃点亏,帮助一个庄户,真是一个贤王的好苗子啊” 甚至于,如果当皇帝的是他的话 魏征摇了摇头,虽然太子的儿子李承道性格糟糕,但是未来当皇帝的注定是他。与其感慨中山王李承乾的贤明,还不如抓好李承道的教育,给大唐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来。 想到这里,魏征也就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情,朝着西市的出口走去。 一个胡商的货车边,直到看到魏征走了以后,李承乾才露出头来。 于泰疑惑道:“世子为何如此警惕这个魏征?” 长孙宝庆也很疑惑,按理说,这是世子第一次跟太子洗马魏征见面吧,怎么似乎 很怕他的样子? 第八章 本王的十三香啊! 李承乾则摇了摇头,笑着对于泰和长孙宝庆说:“你们看着,用不了一年,这个家伙就要成为最惹不起的那一类人。你们俩啊,如果干了什么坏事,千万记得不要落到他手里。” 于泰忍不住的嗤笑,长孙宝庆呀毫不在意的样子。 世子这就是欺负他们不知道事儿了,这个魏征,虽然是太子洗马,但是听说他跟太子的关系却不怎么好。就算太子跟秦王的斗争中,太子占据了上风,这个魏征也不可能上位。一个没落的太子洗马,还不值得他们警惕。 见这俩人毫不在意的样子,李承乾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有些话,只要点到为止就好,说多了反而会坏事。一个七岁的孩子,却能预知后事,得是多么吓人的事儿。 魏征既然不在,那么就可以继续逛西市了。 带着两个憨货,李承乾从西市东头走到了西头,结果愣是没看到有香料卖。 一连逛了一个时辰,就连长孙宝庆都有点脚酸了,他忍不住问道:“世子,您在找什么啊,不如跟我们说说,没准我们知道在哪呢。” 既然找不到,倒不如问问别人。 想到这里,李承乾就说:“本王在找花椒八角之类的东西,或者肉蔻之类的香料,你们知道哪里有卖吗?” 长孙宝庆用手捂住了脑门:“我的世子啊!花椒八角这种东西,西市没有售卖的,要买这种东西,得去药铺,这两样都是药材。” 于泰也哭笑不得道:“世子,肉蔻之类的香料,那是海商才能带来的东西。再加上大食那边也在战乱,陆地上的胡商也没几个能带着香料过来的。就算有,那价格,也只有皇宫能用一点。如果咱们秦王府买这东西,会被言官弹劾穷奢极欲的。” “” 李承乾一阵无语,后世大把大把往锅里扔的东西,想不到在这个时期居然这么金贵。 不过一想到这个时候盐都是稀罕东西,他也就释然了。 没有洋香料,也只能祈求本土的一些香料还健在了。 “前面带路,本王要去药铺。” 长孙宝庆只能带着李承乾朝最近的药铺走去,没办法,跟了这么个主子,也只能跟着折腾了。 走出西市没多远,就能看到一个“回春堂”的药铺,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独特的中药味。这要搁到后世,会被邻居举报扰民的,可是,在这里却没人在意,反而两边就是酒楼客栈,仿佛闻着这个味道能长寿一样。 回春堂应该是个良心的药铺,来到这里看病的人很多,大部分是平民。 带着长孙宝庆和于泰,李承乾很自然的站到了队伍最后面。 于泰不解的问道:“世子,您身份尊贵,怎么能让这些平民排在您前面?您要是不好意思开口,末将帮您把他们驱赶开。” 李承乾摇了摇头:“不可,咱们来就是买点东西,又不是看病的,如果插队,就要耽误别人看病的时间。你给本王老实一点!” 于泰只能点了点头,但是对于李承乾却更恭敬了。 他本就是穷苦出身,对这样不摆架子,亲民的行为格外的看重。他能感受到,中山王并不是刻意做作,而是真的这么想的。 排队比想象中还要耗费时间,一直到一个时辰后,才轮到李承乾,而这个时候已经是午时了。 坐在中堂的是一个白须的老者,神态祥和,来看病的病人只要接触到这位,心情就会不自觉的平复下来。 老者对李承乾招了招手,笑道:“贵人可要看病?” 早在李承乾到达这里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对于李承乾乖乖排队的行为,他自是赞赏有加。 李承乾坐到老者前面,摇了摇头:“本我不是来看病的,是买药的。老先生,您这里有没有紫叩、砂仁、肉蔻、肉桂、丁香、花椒、八角、茴香、木香、白芷、三奈、良姜、干姜这十三种香不对,药材?” 李承乾念的很快,因为这个配方,早就到了他记忆的角落里,如今回想起来只能快速的念出来才行。 听到这十三味药材,老者捋了捋胡须,皱眉道:“紫叩、三奈是什么?老夫从未听闻过,砂仁倒是还有一些,肉蔻从未听闻过。至于肉桂、丁香、八角、木香、良姜岭南现在战乱,商道断了好久了,这几样也许久不曾出现在中原。花椒、茴香、白芷老夫这里倒是有些,至于干姜,其实就是风干的姜,这种东西在外面有很多卖的。” 虽然李承乾念的很快,但是老中医还是全部听到了。 “果然,凑都凑不齐啊!” 本王的十三香啊! 听到老中医的话,李承乾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有点失落。 在这个炒菜文化还没兴起的时候,想要善待自己的嘴,李承乾能想到的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十三香了。结果,到头来只能找到几种。 不过也罢了,有就不错了。 李承乾颓然道:“那老先生,有的这几样,您随便给我包一些吧!” 老中医皱了皱眉头,还是忍不住问:“贵人要这几样可是治病?可是据老夫所知,这几样药材并不能配伍成药,且药性大多都是燥热的,我观你的气色,也不像有失调之症啊!” 李承乾嘿嘿一笑:“老先生多虑了,子要这几样不是要治病,而是做菜的。” “做菜?” 老中医惊叫一声,随即连连摆手:“不可不可,是药三分毒,怎么能用来做菜吃呢?你听老夫一声劝,万万不”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李承乾身后的于泰,已经一脸不耐烦的露出了腰间的横刀,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出来砍人的意思。 于泰很不耐烦,在他看来,世子以堂堂郡王之尊屈尊降贵到这里排队,已经给足了老中医面子。老中医如果再多说什么,那就是冒犯,揍一顿都是轻的。 李承乾回头不满的瞪了于泰一眼,把他瞪的低下头,才对老中医说:“老先生多虑了,这几样解决口腹之欲之余,不会有什么坏处的。” 有于泰的威慑,老中医什么都不敢再说,只能吩咐童子把这几样取来给李承乾。 第九章 玄武门守将 带着十三分之五香,李承乾皱着眉头离开了回春堂。 十三香凑不齐,炖肉什么的,也只能将就将就了啊。 看着街边平民家挎着篮子卖鸡蛋的孩子,李承乾忽然又是一喜。 虽然大菜弄不出来,可是简单的韭菜鸡蛋还是能做出来的吧!西兰花什么的,现在还没有,但是韭菜,可是华夏大地传承很久的菜之一了。 “宝庆,去,把那鸡蛋都买下来。” 看着长孙宝庆去买鸡蛋,于泰好奇的问道:“世子,您要鸡蛋干什么?这东西咱们秦王府不缺啊。” 李承乾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几个孩子的穿着简陋,肯定来自城外。鸡蛋这东西,只有乡下的才好吃。” 于泰摸摸头,他有点想不明白,城里的城外的都是鸡蛋,为什么就乡下的好吃了? 等长孙宝庆把鸡蛋买回来,李承乾又问:“长安城,哪里有韭菜?” “韭菜?”长孙宝庆回想了一下,皱眉道:“韭菜倒是有,可是这东西只有皇宫种植了一些,用于祭天,别的地方,貌似没有多少种植的。韭菜这东西是穿肠草,世子您不会是打算吃它吧。” 联想到这次出来的目的,长孙宝庆只觉得冷汗都出来了。 韭菜是穿肠草,要是世子真的要吃,他该如何是好? 李承乾一巴掌拍到了长孙宝庆的肚子上。 主要是现在身高不够,还抽不到他头上。 “胡说什么,韭菜是能吃的。不过,韭菜居然只有皇宫有啊,这该如何是好?” 抬起头看向北方的皇宫,李承乾只觉得一阵头疼。 现在皇宫里盘踞着的,是李渊李建成父子,这两个不管哪一个,李承乾都不想见到。 可是,这种祭天用的东西,如果不找皇帝的话,恐怕还弄不出来。 想想美味的韭菜盒子,再想想王府里那清水煮肉,李承乾摸了摸嘴巴,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走,咱们进宫!” “啊?” “啊?” 于泰和长孙宝庆都傻眼了,平白无故的,世子还真的要进宫啊! “世子殿下,这” 于泰想出口阻拦,可是忽然发现有些话,实在不好跟一个孩子说。 他总不能明说,你老爹在筹划着造反,你这个时候不能往枪口上撞吧! 作为李世民最信任的几人之一,于泰自然知道秦王最近的谋划。 李承乾猜到了于泰的想法,但还是说:“没事,咱们要些韭菜就出来,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说完,李承乾就带着俩人朝宫城走去。 自西市走出,经布政坊、颁政坊、辅兴坊,李承乾把腿都走酸了,才走到掖庭宫的入口。 掖庭宫是宫女和罪犯家属女眷居住的地方,也是她们劳役之处。 这里的守备力量比较松弛,所以李承乾只是出示了代表他中山王的玉佩后就能直接进入,甚至不需要通报。 穿过掖庭宫,进入西内苑,玄武门便出现在了眼前。 于泰摸不着头脑的问:“世子,咱们从景风门和安上门都可以进宫啊,干嘛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玄武门来?” 李承乾当然不能说自己只是单纯的对玄武门好奇,咳嗽一声后说:“从这里进去,不是能直接到太极宫嘛!现在这个时间,皇爷爷估计刚用膳完,还在太极宫。” 于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过在他看来,这么走还是有点绕远啊! 想要通过玄武门,就麻烦的多了。 因为这里再进去就是太极宫的原因,玄武门的守备比别的地方都要森严。 不过听到守将介绍自己是禁军中郎将常何后,李承乾憋足了才没有笑出来。 据他所知,他老爹能直接突破玄武门的最直接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个常何。 早在两年前,这个常何就被安排到了宫里,暗地里,这家伙没少收买禁军成为自己的亲信,甚至于,这家伙还很狗血的成了李建成的“亲信”。 在李承乾看来,这分明是打入皇宫和太子内部两方的卧底。 自古以来,成功的卧底都是人物,所以李承乾也不免对这个留着胡子的男人多看了几眼。 虽然被李承乾看的发毛,但是常何还是坚持道:“中山王,您要见陛下,末将必须先通报,陛下要召见,才能放您进去。末将只是一个的守将,您切莫为难末将了。” 听到这话,于泰的火气就上来了,他上前一步,抓住了常何的衣襟,恶狠狠道:“姓常的,你子还真的忘了秦王的恩惠啊!想不到你进宫任职仅仅两年时间,就倒戈了,今日更是阻拦世子进宫。识相的,赶紧放开门禁,再多说一句,信不信老子劈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 常何皱紧眉头道:“于泰,你不要胡搅蛮缠!我这也是为了中山王好,守点规矩,没什么坏处!” 眼见于泰还要动粗,李承乾拽了拽于泰,示意他松开手。 把于泰拽回来后,李承乾才对常何说:“常将军说的对,守规矩没什么坏处,既如此,那就烦请将军代为通禀。” 常何恨恨的看了于泰一眼,等再面对李承乾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笑脸。 堪比变脸的速度。 “中山王稍等,末将这就派人进去通报。” 等常何离开,于泰才问李承乾:“世子,您为何不让末将揍他一顿?您要知道,这家伙早在瓦岗军溃散后就被秦王赏识,武德二年更是被秦王提拔跟随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一起作战。想不到,这家伙升职到了宫里,就投靠了太子。这等反复无常的人,末将恨不得活撕了他。” 李承乾拍了拍于泰的肚皮,笑道:“消消火,你跟他生什么气?一会儿,如果他不让你进去,你就到掖庭宫等本王,放心吧,本王进了皇宫,没人敢有怪心思的。” 于泰长舒了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说:“还是气。” 李承乾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于泰,怪不得这家伙会被老爹收为心腹,虽然有点憨,但是他的忠心确实无可挑剔。 第十章 皇爷爷 当手下就是这样,只要谨守一点“忠心”,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受到猜忌。 没过多长时间,进去报信儿的士兵,就带着一个黄门宦官回来了。 黄门看了李承乾一眼,说:“陛下有令,宣中山王太极宫觐见。” 说话的时候,李承乾发现这个混蛋明显有把鼻孔抬起来的想法。 这就是狗仗人势了。 被一众宫斗电影引导的有些看不起宦官的李承乾,顿时更加看不起这个畸形社会的畸形产物了。 于泰被常何激起的火气还在,见宦官这么傲慢,顿时心里一股无名的火焰就涌了起来。 他刚要上前,却被一只小手拦住了。 李承乾用力的推了推于泰的大腿,亲自上前道:“认识你的知道你是黄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路王爷呢。区区一介奴仆,居然这般跟我这个郡王说话,犯了你不成?” 说完,李承乾抬起脚狠狠的踢在宦官的小腿上。 黄门也没想到李承乾居然会动手,刚要说话,却感觉小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顿时哀嚎着抱腿跳起来。 李承乾也很想嚎一嗓子,刚刚用力有点大,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孩子,虽然攻击他的小腿是最有效的进攻方式,可是自己的脚也疼的不行。 “哼!于泰,把他拽起来,只不过挨了一脚,装什么死狗,叫他前面带路。” 于泰嘿嘿一笑,就像拎狗一样把宦官给拎了起来。 宦官不敢反抗,只能瘸着脚在前面带路。 等跟宦官拉开一点距离后,于泰才问李承乾:“世子,您干嘛不让末将揍他?刚刚那一脚,您的脚趾也很疼吧。” 说话的时候,于泰很是兴奋。军伍里出来的人就是这个性子,头掉了碗大的疤,但是面子绝对不能被拂了。李承乾亲自出脚踹人的行为,他就格外的赞赏。 不管是西市的睿智还是现在的偏激,在于泰看来都格外的顺眼。秦王就是这般睿智果断,想不到世子小小的年纪就继承了他父亲的性格。 李承乾把长孙宝庆拽到前面挡着,回过头对于泰说:“他是黄门宦官,敢这么得瑟,肯定比较受宠。你一个侍卫动手,追究下来可担待不起。本王动手,或者叫你动手就不一样了。本王是皇孙,又年纪小,就是弄死他,皇帝也不会过于责怪。” 于泰点了点头,想不到这简单的动手里面还有这么深的学问。 只是 是错觉吗? 他总觉得世子这次昏迷过后就像开窍了一般,他现在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把世子当一个七岁的小孩看待了。 在一瘸一拐的宦官带领下,李承乾来到了太极宫正殿前。 虽然长安久经战火,到处都有点破败的景色,但是,皇宫却格外的干净,眼前恢宏的宫殿,就算他不是现在小小的身体,恐怕都会感受到震撼。 看惯了高楼大厦,再面对太极宫这样的古代工匠呕心沥血巨作的时候,依旧生不起几分的骄傲感。 等宦官通禀过后,李承乾才被获准进入。而于泰和长孙宝庆,只能站到一边晒太阳。特别是于泰,连腰间的横刀都被殿前侍卫给没收了。 走进太极宫,李承乾来不及多看看内部的陈设,就被一个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是承乾啊,怎么样?头已经不痛了吧。” 李承乾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威严的男子,身着龙袍,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皇帝这种生物,在一片唯唯诺诺的环境待久了,无形之中就会变得威严起来。 这一位就是唐高祖李渊了吧! 李承乾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头顶的几根白发,老老实实的跪倒:“承乾见过皇爷爷,愿皇爷爷万寿无疆。” 这个时候不怂点不成,脖子硬的倔驴,也只有在主角光环的作用下,才能多活几集。 再说了,下跪也没什么,毕竟这个身体,本就是眼前这人的孙子嘛。 “咦?” 李渊很是诧异,这不过年不过寿的,小家伙怎么就给他下跪了? 万寿无疆?啧,挺不错的词儿,如果是在寿宴上听到,估计会很喜庆吧。 李渊乐呵着走到李承乾身前,亲自伸手把他扶了起来,还伸手帮他拍了拍衣摆上不存在的尘土。 “呵呵,承乾啊,这不过年不过寿的,给皇爷爷跪什么啊!跟平时一样,行个礼不就行了?” 李承乾笑着说:“这是孙儿感谢皇爷爷的牵挂,孙儿听说了,您虽然不能出宫,但是却派了御医到府上。皇爷爷日理万机之中依旧如此牵挂孙儿,孙儿很是感动。”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李承乾还是下定决心好好研究研究古代的礼仪。 感情这个时候不像清朝那般,见皇帝就要跪啊! 看得出来,他的一番话说得李渊很是受用。 牵着李承乾的手,李渊问道:“你今天进宫来,就是专程来感谢朕的?” 说到这个问题,李承乾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那个,皇爷爷,孙儿还有点事儿想求您,让您这么一说,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有些事儿,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越是不好意思说,就越说不出口。没准等反应过来,本来要说的事儿,都不知道拐到哪儿去了。 虽然是实话,但是李渊却哈哈大笑:“哈哈哈,人小鬼大,说吧,有什么事儿找朕?朕听听,看要不要应你。” 李承乾笑道:“其实,就是孙儿忽然想吃韭菜了,可是听说,这东西只有皇宫才有。所以,孙儿就想着能不能找您要一点。” “韭菜?” 李渊想了想,才说:“可是,据朕所知,韭菜是穿肠草,吃了对人没什么好处啊。皇宫里也只有礼部种了一些,留着祭天的时候用,你吃这东西干嘛?” 又一个这么说的。 李承乾干脆直接说:“皇爷爷,韭菜这东西不是不能吃啊,只是一些肠胃不好的人吃了会难受而已。就孙儿所知,韭菜只要弄好了,可是少有的美味。用不着多复杂,只要掺点鸡蛋,就好吃极了。” 第十一章 得来不易的韭菜盒子 回想起这几天吃的米粥,还有那没味道的煮肉,李承乾说着说着口水都流下来了。 韭菜盒子,很普通的一种吃食,但是,论滋味,它绝对能和大鱼大肉媲美。 看李承乾垂涎欲滴的样子,李渊居然也有点心动起来。 没准,真的能吃? 回头看了一眼案子上的奏章,盘算盘算时间,李渊发现自己居然有一下午的时间可以挥霍。 看歌舞,陪妃子也就是那样,还不如陪着孙子胡闹一番。 下定了决心,李渊就说:“既如此,朕就跟你去礼部弄一些。不过,咱们事先说好,这东西必须让宦官试吃,要是有问题,朕才不允许你动口呢!” 李承乾拍着胸脯道:“没问题!” 就这样,李渊成功的被李承乾拐带出了太极宫。 祖孙俩乘坐着力士扛着的肩辇,连长孙宝庆都没带,就让于泰和几个殿前侍卫相随。 皇宫里还是李承乾第一次来,以前的记忆,因为比较年幼的原因,并不如何清晰。 这次实地来看,完全没有记住路线,就感受到了皇宫的错综复杂。 废了一段时间,才终于抵达礼部。 按理说平日里,礼部算是三省六部里面比较清闲的部门了,但是因为礼部尚书是李纲的原因,这里的官员哪怕平日也不散漫,而是三三两两的在一起讨论问题,尤其以讨论古礼的比较多。 钻故纸堆,是读书人历来的臭毛病。礼数这种东西,就是个形式上的东西,心意到了就好。可是这群家伙,愣是要考经据典,恨不得把商周的礼仪也给重现出来。 一想到未来当太子的时候,皇帝是最强工具人一号,自己会是最强工具人二号,李承乾就顿感绝望。 打死劳资也不要当太子,当一个闲散王爷多好?不用操心国事,不用担心谁会造反,一门心思的混吃等死就好。这个世界上,只要不闲着没事儿造反,当个闲散王爷,就是最好的工作。 肩辇停下,那些正在讨论问题的礼部官员立刻放下书,跑过来给皇帝行礼。 至于一边的李承乾,自动就被他们忽略了。 眼见这些官员弯腰拱手,没一个下跪的,李承乾就知道自己理解出错了。唐朝,或者说早期唐朝,似乎用不着没事儿就下跪,哪怕面对的是皇帝也是一样。 李渊挥了挥手道:“免礼了,朕这次来是要收割一点韭菜,你们应该有种植吧。” 长胡子,神态格外严肃的礼部尚书李纲道:“回禀陛下,韭菜确实种植了一些,不知陛下收割韭菜作何用途?最近一段时间,似乎并不用祭天吧。” 李渊摇了摇头:“朕要韭菜是承乾要用,不用多说了,韭菜在哪?带朕看看。” 直到这时众官员才注意到李承乾,虽然不知道李承乾要韭菜干嘛,但是皇帝有令,他们只有遵从的份儿。 就这样,李承乾终于见到了韭菜。 在礼部的中庭,有一块土地,上面种植着一些在祭天之类的礼仪上能用到的作物。其中,就有两条垄的韭菜。 只是,现在这些韭菜还只有一半收割过,新出的长得很壮实,另外一些则有些,怎么看怎么没精神。 就这点韭菜,似乎,只能吃一顿啊! 看李承乾失望的样子,李渊疑惑道:“怎么了?不够吗?” 李承乾点点头:“确实有点少,对了,那个谁来着?” 李承乾回过头,找到李纲的身影,学着他们的样子拱拱手说:“李尚书,不知礼部还有韭菜的种子吗?本王能否讨要一些?” 李纲回了一礼说:“种子的话,确实还有一些。中山王既然要,礼部可以给。只是,不知道中山王要这东西何用?” 如果回答说是吃的话,恐怕又得费一些口舌,所以李承乾不耐烦道:“这您就别问了,本王自有用处。” 说完,李承乾就拍了拍于泰,指指韭菜。 于泰立刻反应过来,抢过一个官员手里的刀子,就到地里割韭菜。 “贴着根割,心点,力气太大会把韭菜根拽出来的。都割掉,反正韭菜长得快,没过多久就又全长出来了。” 随着李承乾的指挥,一众礼部官员眼睁睁的看着韭菜被一扫而空。就剩下了两条垄的根。 太残忍了! 见李承乾得到了韭菜,李纲也给了他一袋韭菜籽,李渊便一挥手,把扛肩辇的壮士们叫过来,拉着李承乾的手上去。 直奔御膳房。 对李渊来说,虽然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可以挥霍,但是难得奏章少一些,他还是比较希望在前半夜就结束。 虽然是皇帝,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那啥过了。 皇帝莅临御膳房,可把御膳房的大厨们吓了个半死。领头的厨子,赶紧从厨房中钻出来,跪倒在地。 面对皇帝不下跪,这也是要看人的。像他们这种虽然在皇宫任职,但是出身贫寒的人来说,可没有那么好的待遇。虽说不跪也没人能说什么,但是下跪的话,至少说明自己是恭顺的。 李渊看了一眼烟火缭绕的厨房,厌烦的皱起了眉头。 君子远庖厨,他这个皇帝就算是胡闹,也不会进去,否则,第二天就有一堆弹劾的奏章出现。 “承乾啊,你就进去弄这些东西,朕在外面等着就好。” “行。” 李承乾并没有注意到李渊的神情,叫于泰先去把长孙宝庆叫过来,然后指挥厨子们怎么摘韭菜。 礼部的官员侍弄作物还是挺不错的,虽然没割韭菜催长,但是韭菜的长势都挺不错。 人多的力量就是大,没一会儿韭菜就全被摘干净,然后清洗干净。 烟火缭绕的御膳房,李承乾却不如何在意,进去后开始指挥大厨切韭菜,让厨把他带来的各种香料塞进碾子里研磨成细粉。 打鸡蛋、炒鸡蛋、调味道、和面、包盒子、烙,有御膳房的大厨帮忙,速度就是快。 从早晨一直折腾到未时,李承乾终于泪流满面的吃到了韭菜鸡蛋的盒子。 得来不易啊!为了这家伙,他可是把长安西北半城逛了个遍,到现在脚底板估计都出血泡了。 第十二章 赴宴归来的老爹 吃了半个尝味,另外半个李承乾塞到了跟在他身后全程监督的太监嘴里。 打从收割韭菜起,这家伙就睁大了死鱼眼睛紧盯着食材不放,想来这就是试吃的人了。 皇帝的性命大于天,就算是最亲近的人弄的吃的,也得有试吃的人先验毒。 死鱼眼的宦官没有先动嘴,而是拿出了一根银针,在半个盒子上戳来戳去。 戳了一会儿,他看了看银针,惊讶的发现银针居然变黑了。 有毒! 太监一手颤抖的指着李承乾,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李渊也看到了这一幕,但是却没有多说什么。他不愿意相信,一个七岁的孩子,还是他的孙子,居然下毒毒杀他。 李承乾面不改色的从试吃太监的手里抢过那半个盒子,丢给了一边咽口水的于泰。 “吃了。” 于泰才不管银针变成了什么颜色,就是变成了七彩色,他也会把小主子递来的东西吃下去。 眼看着于泰吃了那半个盒子没有一丝不适的样子,李渊才终于问道:“为什么?” 银针的变色,可是有目共睹,但是不管是李承乾还是于泰,吃下去的每一个出问题的。 李承乾从已经浑身僵硬的试吃太监手里抢过银针,无奈道:“这银针,怎么说呢,能检测出来的毒物也只有砒霜一种而已。而皇爷爷你只要知道,就算直接拿针刺完好无毒的鸡蛋黄,这玩意儿也会变色的。” 说完,李承乾又拿出一个盒子,肆无忌惮的吃了起来。 见李承乾吃的贪婪,李渊终于也忍不住,拿起一个尝了尝。 只是一吃,他就停不下来了。 韭菜的清香微辣,鸡蛋的醇厚,面皮的酥脆,再加上里面那变幻莫测的淡淡香料味道,结合起来居然是这么的和谐。 与之相比,御膳房这段时间做的东西只适合用来喂猪! 一盘子盒子,李渊加上李承乾俩人,才吃了一半而已。 结果随身宦官泡好的热茶,还让他分给李承乾一杯。喝完茶水后,李渊才笑道:“想不到,被人称为穿肠草的韭菜,居然有此等美味,倒是朕一直以来都太害怕它的名声了。” 说完,李渊看了看剩下的一些盒子,对随身宦官吩咐说:“你带着这些韭菜鸡蛋盒子,赐给太子吧。” 哪怕是吃韭菜盒子,他也要分给太子一些。可见,他还是很喜欢太子的。 对于李渊的分配,李承乾却什么都没说。虽然这韭菜盒子算是他制作的,但是李渊要拿它赏赐,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别说这些盒子了,在封建社会,只要是大唐土地上的,不管是尘埃还是空气,理论上都是属于皇帝的,皇帝天生就具备所有东西的第一处置权。 让宦官把盒子送走后,李渊慈爱的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小家伙,朕陪着你也胡闹了一场了,你要的韭菜种子也到手了,就出宫去吧。以后如果有时间,就常来看望看望皇爷爷。” 在孙子里,李渊还是挺喜欢李承乾的。别的孙子都是在各自府邸出生,只有这个孙子是突发的降生在承乾殿,从出生到出月子,都是在皇宫里的。作为皇爷爷,他亲眼见证了李承乾第一次啼哭,第一次吃奶,第一次睁眼。也正因为这些,他对这个孙子才格外的看重,甚至不到开府建牙的时候,就封他为中山郡王。 李承乾知道,李渊肯接见自己,并全程跟着自己胡闹,已经是一个皇帝能做到的极限了,于是就点点头:“我知道了。” 看着乖巧懂事的李承乾,李渊笑了笑,吩咐那几个抬肩辇的壮士把他抬出皇宫。 当然了,不管是那一篮子鸡蛋,还是研磨出来的香料,他都没有归还的意思。 难得遇到对胃口的东西,他已经期待着礼部的韭菜再一次生长起来了。 就这样,带着一篮子鸡蛋和一大包香料的李承乾,满载而进,孑然而归。 虽说力抬辇送出皇宫很是礼遇,但是 无可奈何之下,李承乾只能带着长孙宝庆和于泰再去寻找药铺。 这一次做出来的韭菜盒子,滋味很不错,虽然十三香没有凑齐,但是滋味还是碾压这个时代所有菜肴的。 尝到这个滋味的李承乾,决定再弄一批香料。 还是“回春堂”,但是跟上午热闹的回春堂不同,此时的回春堂居然被一队士兵包围了起来,街边的行人看到这阵势都不敢过于靠近。 “这是怎么了?” 于泰见门口的两个守卫都是自己认识的人,刚要上前询问,就被两把横刀拦住了。 “秦王在问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老爹在问药?” 听到这个消息,李承乾疑惑不已。 李世民确实有风疾和气疾,但是眼下正是他身强体壮的时候,这些疾病还没有找到他头上来,怎么这个时候就要求医问药了? 好奇的李承乾走上前,道:“本王是中山王李承乾,父王怎么了?” 这一队士兵不认得于泰,但是却认得李承乾。 确定这一位是世子后,两个士兵才收起刀,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禀世子,秦王午间受太子邀请赴宴,可是饮宴归来时,却觉得腹痛难忍,甚至呕血,末将等人心急,只能把秦王送到这里了。” “啥?” 听到这个消息,李承乾很懵。 去太子那里赴宴?这不是鸿门宴嘛!李世民这是脑袋被驴踢了? 一把推开侍卫,李承乾焦急道:“闪开,让本王进去!” 士兵们不敢阻拦李承乾,只能放任他进入了回春堂。 此时的回春堂,内部全是兵士,上午那位老中医,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走来走去。 大堂间,设着一个简单的床铺,昏迷中仍不减威严的李世民,就躺在上面。 床边,是同样一脸焦急之色的程咬金-程知节。 这还是李承乾第一次见到这个混世魔王。 真实的程咬金,跟电视剧里的形象有很大的出入。这家伙,并不是胖墩儿,正相反,论肌肉块头,绝对不输健美冠军。 想来也是,都是行军多年的人物,怎么可能是一个一身肥肉的家伙。 看到李承乾,程咬金顿时觉得头更大了。 第十三章 醒转 这次秦王中了太子的计谋,他这个随从是负全责的。 想都不用想,回去后,尉迟恭等人首先就要问罪他的护卫不利,要是秦王有什么闪失,他更没法跟长孙王妃,跟中山王等人交代啊! 可谁成想,正自责着呢,李承乾就找过来了。 “世子” 程咬金硬着头皮迎上来,刚要说什么,却见世子翻身上床,直接就翻秦王的眼皮。 这麻利的,跟大夫一模一样。 放下老爹的眼皮,李承乾松了一口气。 再看看老爹嘴角残留的呕吐痕迹,看样子这里的老中医已经催吐过了。 古代的毒物,好多都不能直接致命,一般都是以量取胜,只要催吐出来,最多伤害肠胃,调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确定老爹没事儿后,李承乾才看向程咬金:“不知这位将军是” 程咬金一抱拳:“回世子,末将是左武卫大将军程知节。” “程咬金啊!” 李承乾想了想才想起知节是程咬金的字。 只是,眼前的壮汉,跟电视剧里常见的虚胖形象完全不一样,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原来世子知道末将。” 程咬金忍不住挠了挠头,世子这个七岁的孩子都知道他,看样子秦王在府中也经常提起他,这也不失为一种肯定嘛。 李承乾点了点头,随即好奇的问道:“现在太子的加害之心,可以说是路人皆知了,明知道这是鸿门宴,父王你们为什么还要去?” 虽然之前都觉得野史里关于太子下毒的都是一些人的主观臆断,对太子李建成的泼脏水,但是真的见到,李承乾才知道这一位居然真的这么疯狂。 不过,同时让他感到意外的,还有自己老爹李世民的缺根弦。 对敌人心存侥幸,在李承乾看来是最大的愚蠢。都已经快要撕破脸了,干嘛还去赴宴?这不是找死嘛! “因为,这本就是太子设下来的局。” 大门外,又走进来一人。 只看外表,就知道他文官的身份。 待这人走近后,程咬金才松了一口气,朝他随便拱了拱手:“房卿。” 房卿? 李承乾搜肠刮肚之下也没想出自己认识里,唐朝姓房的人里有叫房卿的。 “老夫房乔,见过世子。” 知道这一位自报家门,李承乾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房玄龄啊! 房卿,只是程咬金对他的一种尊称。 不过想来也难受,古人总要蛋疼给自己弄好几个名字,姓名字也就算了,还总有好事的给自己弄个什么什么居士,什么什么闲人的称号。弄得辨人的时候难受无比,比如,东坡居士是谁?苏东坡啊,苏东坡是谁?就是“浅草才能没马蹄”的苏轼啊! 自报姓名后,房玄龄关怀的看着李承乾,说:“世子,有些事情,并不能只看表面。相比你也知道了,最近咱们这一系,跟太子那一系冲突连连,而且,两边都在拉拢大臣,壮大势力。在这个关头,太子设宴招待秦王,用意就很深了。这可以说是对咱们的一种考验,如果秦王不去,无形之中就会给人一种怕了太子的感觉。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让那些摇摆不定的人怎么看秦王? 现在是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刻,稍有倾覆,都是咱们这一系的末日。您觉得,秦王殿下这个时候,能容许咱们出现勇气上的瑕疵吗?” 听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听完房玄龄的话,李承乾也不由得敬佩起床上晕倒的老爹。 这次犯险,对他来说明明是可以规避的,但是为了多数人的利益,他还是勇敢的赴宴了。 这样以身涉险,也要保证整体利益的领导者,才是真正的领导者吧。 不由得有点敬佩呢。 “原来如此,子谢过房卿的教导。” 见李承乾弯腰拱手受教,房玄龄捋捋胡须,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本来他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的世子居然还真的理解了。 三人谈话间,躺在床上的李世民不安的扭动了一下,随即醒转过来。 刚一醒,他就捂着肚子,起了一身的冷汗。 看样子,毒素还是没有彻底的清空,或者留下的创伤,没法快速的痊愈。 见秦王醒来,程咬金才松了一口气,要是秦王出事,他这个随从,恐怕也只有一死以谢罪了。 上前扶起秦王,程咬金找了另几层皮裘,堆到他的身后,当作倚靠。 有程咬金的遮挡,李世民并没有看到李承乾,直接问道:“本王昏迷了多久?” 程咬金咬牙道:“只有一个时辰多一点,殿下,太子这厮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了,居然要在酒宴上下毒。以末将之见,咱们也没必要等各路大军的配合了,直接找机会弄死这贼子,还有李元吉那混蛋。到时候,谁还敢跟您强这皇帝之位?” 李世民忍不住拍了一把程咬金:“你就意气用事吧,代兵打仗的时候也是,你带的兵,就知道闷头猛冲,一点不知道迂回是怎么回事。现在天下刚定,各路反王的兵马虽然被收缴了,可是你能保证其中没有野心未死之人?没有大军的配合,咱们的行动不管成与不成,到时候天下大乱是一定的。这样,咱们就都成了千古罪人,这名声,你背的起?” 头掉了碗大的疤,死,程咬金是不怕的。但是一想到自己会被记录在史书上,挨骂千年,顿时浑身都哆嗦了。 房玄龄坐到床边,恶狠狠道:“殿下,太子如此狠心,待到咱们成事,切不可给他留活路。手足相残,确实会被千夫所指,但是一时的仁慈,很有可能会坏事啊!” 李世民点了点头:“本王知道,用不着你们提醒,本王也不会给他活路的。” 如果说建国之初,李世民还有一点饶过李建成和李元吉的想法,此时那是一点都没有了。 在自负的他看来,唐朝自起兵到建国,哪一处不是他出的力?战场凶险,但是身先士卒的,不是只有他一个? 太子李建成,不过是占了一个长子的身份而已,论功绩,他何德何能能占据太子之位? 第十四章 意外之喜 更何况,李建成成了太子之后,丝毫没有容人雅量。 他李世民不过是得了个“天策上将”的封号,太子就开始密谋将他彻底击溃,丝毫没想过手足之情。 你不仁,莫怪我不义! 虽然本王只是秦王,但是朝野中的影响力,还是能跟你这个太子比一比的。而大半军中,更是本王说了算!鹿死谁手?哼,你李建成配跟我比? 想这些事情的李世民,表情不自知的变得狰狞起来。 看到老爹的表情,李承乾才想起来,这一位的心狠手辣,在皇帝里面也是排的上号的。 至于皇位之争,李承乾并不想多说什么。他一个七岁的孩子,这个时候只要默默看着老爹大发神勇,等着躺赢就行了。 直到这时,李世民才注意到李承乾,于是赶紧收起了自己的表情。 招招手把李承乾叫到床前,李世民尽可能的微笑着问:“你不在府里待着休养身体,怎么跑出来了?你母妃知道你出来的事儿嘛!” 李承乾点了点头:“母妃自然是知道的,说起来今天也是孩儿胡闹,府里的吃食吃不惯,就想着出门找点顺嘴的。谁成想,逛了一遍西市也没有找到好吃的,最后还跑到了皇宫里。” “你进宫了?” 李世民瞪大了眼睛:“你出来,你母妃就没陪着你?” 李承乾摇了摇头:“母妃虽然没跟着,却派了于泰相随。” “于泰啊” 听到于泰的名字,李世民才松了一口气。 他多年征战,信得过的人很少,于泰却是其中之一。 只要于泰相随,李世民敢肯定,遇到危险,这家伙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挡在李承乾身前。 这就够了。 再说太子的事儿,未免无趣,所以李世民干脆就问起李承乾今天的行程来。最近忙于跟太子相争,他都没有好好陪陪儿子,心底还是有一点歉疚的。 说西市的事儿时,李承乾并没有说那个庄户的事儿,而是挑简单的随便说了说。 可是说到经过玄武门的时候,李世民三人却一起瞪大了眼睛。 “承乾,你真的带着于泰,穿过玄武门进宫的?” 李承乾眨巴眨巴眼睛:“是啊。” 不就是经过玄武门嘛,有什么可惊讶的? “于泰呢?把他叫来。” 在李世民焦急的呼唤后,有士兵到外面,把于泰给叫了进来。 见到于泰后,李世民摆摆手制止他行礼的举动,直接问道:“你穿过玄武门,可看清了玄武门的布防?” 于泰这个时候一改憨厚的气息,微笑着说:“末将自然全部记了下来!” 听到这话,李世民、程咬金、房玄龄同时大喜。 这,可以说完全是意外的收获啊! 看了看不明就里的李承乾,李世民摆了摆手,对另一个侍卫说:“杨铭,你带人把世子送回府,然后叫敬德、侯君集他们过来!” 就这样,李承乾被杨铭护送着、持续懵逼着回了秦王府。 待到李承乾走了后,李世民兴奋的对程咬金说:“本王没想到,承乾无心之举,居然给咱们带来了好消息。于泰,该不会是你故意引导承乾走玄武门的吧。” 于泰摇了摇头:“不是,是世子说走玄武门能直接抵达太极宫,才绕了个远。其实,末将也很诧异,借着世子进宫的借口,末将把玄武门的布防都记了下来。虽然玄武门的布防,一直是重中之重,但是,有世子当幌子,并没人关注末将。” 李世民赞同的点了点头。 玄武门如此重要,布防更是绝密。正常来讲,哪怕常何已经混到了玄武门守将的级别,关于玄武门的布防信息,也是没办法带出来的。 至于去探究 活腻歪了才去探究皇宫城防,特别是玄武门布防。就算有事经过玄武门,只要经过的人露出一点探究的意思,恐怕就会被抓起来。 可是,凑巧的是,李承乾进宫前,不止等候在玄武门外好长时间,又因为那个黄门太监走路瘸的原因,进入后耽误了好长时间。 而这段时间,足够于泰好好看看玄武门的布防了。 掏出一张纸,于泰将自己脑海里死死记住的信息都画到了纸上。跟随李世民征战多年,他对布防的研究,也是大将级别的。 扫了一眼于泰画出来的图,李世民握紧了拳头! 在他原本的计策中,本就是要冲击玄武门的。只是,就算常何是玄武门守将,他手下也招揽了不少的禁军,冲击玄武门,也是极其困难,动辄倾覆的绝地一击。 可是,有了这个布防图,就不一样了!有它在,冲击玄武门的损失能够减到一个极低的程度。 东风已起! 只要各地的军队完成对外对内的防备,大事可成! 房玄龄、程咬金、于泰、李世民四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那一点笑意。 “下去准备吧,等秦琼他们外地的回信抵达,咱们随时可以发动!另外,玄龄,你再去会会李靖,上次本王找他,他就摇摆不定,这一次,怎么也该下定决心了吧!这个世间,不是清的,就是浊的,不清不浊的是怎么回事!” 房玄龄点了点头:“也是时候好好问问他了,如果有李靖的加入,咱们的计划也能更顺利些。那秦王,老夫这就走了,您千万保重身体!” 李世民摆摆手表示不妨事,这次中招,实在是意外,他是真的没想到,李建成已经撕破脸皮,直接谋算他的性命了。 待程咬金和房玄龄都走后,李世民才看了一眼于泰:“今天你一直都跟着世子,有什么发现吗?是否真如王妃所说,世子昏迷之时,经历了神仙点化?” 于泰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王爷,世子今日所为,的确不像一个七岁孩子。只是,在一次次睿智的行为中,却又掺杂着孩童的无知。由此可见,世子的确是开窍了,但是,却并没有直接长大。” 对于于泰,李世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听他这般的报告,李世民才放下心来。 只是,这世间,难道真的存在着神仙? 第十五章 学识天授 李承乾并不知道自己随便编的一个借口,会让李世民怀疑他,甚至派遣于泰跟随他、试探他。 同时,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为一个现代人,对古代的各种不了解,恰好给了于泰一种“没长大”的印象。不然的话,恐怕天生多疑的秦王,就会怀疑他撞邪、或者鬼上身了。 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一时兴起,通过玄武门进宫的行为,恰到好处的给了自己老爹一个最佳的助攻。现在的他,正接受着“二次教育”。 从皇宫归i后,他就被美丽的母亲给带到了大儒面前。 理由也很难拒绝,照长孙王妃的说法,母亲我都允许你出门玩耍了,你怎么也得给母亲一点面子,继续学习吧! 直到这时,李承乾才想起自己的这个母亲,是大名鼎鼎的文德皇后,至于这种先施小恩,再携恩图报的手段,玩的贼溜! 无可奈何的李承乾,只能答应跟着大儒学习识字。 书房里,排着三个小桌子,三个小桌子前,从大到小坐着三个孩子。 第一个毫无疑问就是李承乾。 第二个圆圆的小胖子,自然是李泰。 而第三个更小一点的孩子,则是李恪。 上课的是大儒孔颖达,这一位可是弘文馆的扛把子,如果不是李世民的面子够大,根本不可能请到王府i给三个孩子教习。 老头子孔颖达留着山羊胡,一上课就开始听写文字。 李泰李恪虽然抓耳挠腮,但是勉强能对付上几个。 可第一位的李承乾,却一脸懵逼。 字,他自然会写,可他会的都是现代简体字,怎么可能会写唐朝的字啊! 就算会写现代字,难道还能写出i?这位大儒能认得才怪了! 听写完毕,孔颖达拿着戒尺,走到了李承乾面前。 李承乾赶紧起身拱手施礼。 看了一眼李承乾空白一片的沙盘,孔颖达叹息道:“世子前些日子昏迷的事情,老夫也有所耳闻。只是,这样一i,世子的课业,就要被两个弟弟落下了,这叫老夫如何是好?” 以前都是三个一起教的,可是李承乾失忆后,他还要重新教,无形中增加了工作量。 虽然教书育人也是自己的兴趣,但是孔颖达还是觉得很麻烦。 见老家伙没有打自己的意思,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先生莫要哀愁,且给学生一点时间自习,学生一定很快就能重新追上i。” “重新追上i?谈何容易!汝已全部遗忘,需要从头学起。自习?就算资质再如何逆天,世子难道还能学识天授不成?” 在孔颖达看i,李承乾自学的保证就像是一个笑话。没有先生带领,要怎么识字? 李承乾微微一笑:“先生可有《逍遥游》、《论语》等书籍?只要将这些书籍给学生,学生很快就能把字认全!” 听到这话,孔颖达哭笑不得:“论语这里就有竹简本,逍遥游,老夫家里也有书籍,如果世子能自学,老夫就把逍遥游送给世子。” 说完,孔颖达便从一边的桌子上拿出了《论语》的竹简。 唐朝的造纸业还不如何发达,好多时候还是用竹简,就连教学都是用沙盘。 不过,识字的话,竹简也是一样。 李承乾并没有听出孔颖达的弦外之音,而是接过竹简,仔细看了起i。 先是横扫一眼,李承乾就发现了不对,拍了一下脑袋,找到竹简最右面,从上往下看了起i。 差点忘记古人是从右往左竖着写了。 见李承乾真的看了起i,李泰和李恪也凑了过i。 他们也很想看看,大哥是怎么不靠先生,自己把字认出i的。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i,不亦乐乎” 论语的话,李承乾还是记得几条的。只要对比一下自己理解的意思和竹简上面的文字,就能学到这个时候的字怎么写。 首先对比着找到自己背过的论语十则后,李承乾很快就把上面的字都记了下i。 卷起竹简,拿起小木棍,李承乾在巨大的沙盘上直接写出了一串唐文版的字,还边写边念:“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夫子说,学习以后还要不断温习,不是很快乐吗?” 写完后,李承乾得意的看向孔颖达。 不要小看了他的记忆力,虽然篆体文字比起现代文字i难了不少,但是通过拆分记忆,他还是能很快的记忆下i。 见李承乾真的写出了字,李泰和李恪一起鼓掌,大哥好厉害! 而沙盘边,孔颖达已经揪断了胡子! 这是怎么回事?只是看看书,就记住了字怎么写,更过分的是,还知道了这句话的意思! 这叫什么事儿啊!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学识天授不成? 不可能! 孔颖达又揪断了一根胡子,夫子说过,敬鬼神而远之,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学识天授这样的事情。该不会是李承乾这小子已经学会了,故意拿出i显摆的吧! 可这也不对啊,中山王的学识,可是他从头教的,目前还只是在识字阶段,不曾讲解过文意啊! 越想越迷惑的孔颖达,打开竹简,指着上面的一段文字问李承乾:“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见孔颖达急了,李承乾还是有点心慌的。唐代文字,他也只能辩识不几个,而且,论语他也没有全部背下i,只背了课文版的十则。 如果孔颖达 可是当他看到老家伙指着的一段时,却乐了。 清了清嗓子,李承乾得意道:“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这句话的意思是,曾子说,我每天要三次反省自身” 看着李承乾侃侃而谈的样子,孔颖达又揪断了一根胡子。 夫子在上,这个世间,还真的有不学而知之的人! 虽然只是很简单的论语,但是在先生领路教导之前,像中山王这样的孩子,怎么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见孔颖达目瞪口呆的样子,李承乾笑道:“先生,那个,学生可以自习了吧!” 沉浸在不可置信中的孔颖达茫然的点了点头 第十六章 最佳背锅王 得到了孔颖达的回复,李承乾立刻就走。 没办法,孔颖达教书实在是太严厉了。只要写错一个字,就要挨打。他还算是好的,至少有一个失忆当借口。而没有借口的李泰和李恪,只能乖乖挨揍。 堂堂的皇孙、郡王,可是面对先生的时候没有一点用处。 李承乾觉得自己不是受虐狂,小的时候已经挨揍够多了,难道到了唐朝还要挨揍? 还不如回屋自习呢。 对自己的学习能力,李承乾还是有点自信的,虽说唐朝的文字只有不多的能有迹可循,但是全认下来,用不了多长时间。 眼看着李承乾微笑着离开,李泰和李恪忍不住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大哥已经离开了,他们两个还要接受教育啊。 “孔先生现在仍在震惊中,而世子,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奴婢借着送茶的借口进去看了,世子的确是在自习。” 听完汇报,长孙王妃挥了挥手,让侍女退到一边。 此时的她坐在床边,一只手正帮李世民轻轻揉着腹部。 毒药的副作用还在,在外,李世民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只有回到王府,特别是进入卧室,他才会稍稍松懈一点。 可能是长孙王妃恰巧揉到了痛处,李世民“嗯”了一声,扭了扭身子。 “王爷,不如您借口生病休息两天吧。明天您还要上朝,妾身怕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李世民拍了拍长孙王妃的手,无奈道:“不能休息啊!丘行恭那边已经来信,对吐蕃做好了防备。只要等秦琼他们也做好准备,本王就能孤注一掷,干掉太子。况且,朝堂上现在也是瞬息万变,不容松懈啊!本王何尝不想休息一下,但是,大事不成,休息不得,只有等尘埃落定,本王或许才能得以喘息。” 听着丈夫的抱怨,长孙王妃也哀叹一声,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清楚,夫君不需要她说什么鼓舞的话,只要烦躁的时候有个能倾诉的对象就好了。如今秦王一系跟太子齐王一系势成水火,全然没有了和解的可能。她能做的,也只有安顿好家里的事情,不让夫君分心。 撑着床沿坐起来,李世民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喘匀了气才说:“承乾身上发生的事儿,的确诡异。只是,朕很好奇,难道这个世间真的有神仙?七岁的幼童,真的会被启蒙开窍?” 长孙王妃笑道:“您探究那么多干什么,不管怎么说都是咱们的孩子受益。就在昨天,妾身跟他一起用膳,他还记得妾身不喜欢吃萝卜,把妾身盘子里的萝卜都要了过去。这说明啊,他已经慢慢回想起以前的事儿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了解了关于李承乾的一点执念后,李世民就钻回被窝,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此时,李承乾的房间里。 本来正辛苦认字的李承乾,却被两个不速之客打扰了。关键是这两个不速之客还没意识到他们打扰到了人,一直等到用晚膳,还赖着不走。 这两个不速之客,除了李泰李恪,还能有谁? 恼怒的把一捆竹简丢到一边,李泰烦躁道:“大哥,你是怎么见字就识意的?你走以后,孔夫子发愣了好长时间,最后怪笑着早退了,都没打我们两个。你有这本事,干嘛不教给我们两个啊,也省的我们挨揍。” 跟随意的李泰不同,李恪则不敢做一点出格的事儿。事实上,要不是李泰拽着他,他连进李承乾房间的勇气都不会有。 身为侧妃所出,他天生就被母亲—杨妃灌注了一堆没用的念头,生怕惹得嫡子的两个哥哥不开心。 又李泰的打搅,鬼才能学的下去。李承乾无奈的把竹简丢到一边,对李泰说:“这不是本事,怎么说呢,这跟吃饭喝水一样,是本能,本能怎么教你们?你吃饭喝水要我教你吗?” 李泰茫然的摇了摇头。 侍女们已经把桌案摆好,分出了三人份的晚膳。 虽然都是“王子”的膳食,但是还能能看出明显的不同。 比如,鸡腿这东西,只有李承乾有。这不仅是因为李承乾大病初愈的原因,还因为他是嫡长子。 封建社会,够资格继承上一辈遗产的,只有嫡长子。像李恪这样的庶出子弟,如果换一个不如何强势的母亲,恐怕连学习的机会都没有。 就是这么残酷。 看着独一份的鸡腿,李承乾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算他不愿意当太子,在封建社会的强大传统面前,也没有多少挣扎的余地。如果是平民小户,倒是还有一点操作的余地。但是涉及到皇位的传承,传给嫡长子这是铁则,铁则需要加重点符号。 至于像雍正等人那样庶出得位的,在历代皇位传承里,只是少数。 旁边有一道贪婪的目光传来,李承乾想都不用想,就把鸡腿夹到了旁边李泰的盘子里。 李泰大喜,抓着鸡腿就啃了起来。不过还好他知道节制,只是吃了大腿的部分,小腿的部分给了李恪。 推脱了几次后,李恪才无奈的收下,贪婪的吃了起来。 李泰贪吃,这也是他这么胖的原因。 “大哥,要不你再装几天病?你只要得病,母妃就变着花样的给你做好吃的。就算你不喜欢吃,也可以便宜了小弟啊!” 李承乾哭笑不得的拍了李泰一巴掌:“就你嘴馋,哪有叫人装病的?” 拍了李泰一下后,心事重重的李承乾,顿时感到了一丝轻松。 因为。 他找到了一个最佳背锅王! 历史上,皇位之所以最终便宜了李治,就是因为他和李泰相争的结果。 可是,如果他不争,甚至想办法把太子之位倒推给李泰呢? 也不是不可能啊! 毕竟,根据历史记录,不管是长孙,还是李世民,都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胖儿子。而且从身份上来看,嫡次子不比嫡长子差多少。 看到大哥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李泰忽然一耸肩:“大哥,你是不是在想对我不好的事儿?” 李承乾自然连连摇头:“哪有的事儿,青雀你多虑了。” 第十七章 六月初四 有些事儿,不能急着盘算。 李承乾深深知道,自己这么个穿越户,在面对封建社会森严的各种制度时,其实是弱小无力的。想要把太子之位转移出去,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情。 为今之计,只有等再稍稍长大一点后,才能施行自己的计划。 七岁这个年纪,实在是太小了。小到就算做了什么混账事,周围人也会不自觉的给予一份宽容。胡闹带i的后果只能是招i更严厉的教导,这不是自找苦吃嘛! 于是,李承乾很自觉的先扮演着好孩子。除了依旧不去上课外,只要一有闲工夫,就抱着书本竹简认字—孔夫子说到做到,真的把逍遥游的书本送给了他。 也是在得到这本书后,李承乾才知道,原i唐朝的纸质书,都是收藏品级别的。特别是《逍遥游》这种书籍,自五胡乱华以i,更是珍品。不知道多少的传统文化,在五胡乱华和后续的多年征战里被战火吞噬。 除了识字以外,他还要扮演好一个好哥哥的身份,带着李泰和李恪这两个小跟屁虫玩耍。 带孩子,李承乾其实并不反感。身在孤儿院的时候,他就要帮着带孩子。或者说,随着身体的变小,他也有种重新享受童年的想法。 此时正是午间,哥仨就在花园里,拿着一个花洒对着太阳找角度。 “大哥,你绝对是在骗人,彩虹哪有那么容易出i。就算是下雨了,也不一定出彩虹的。”‘ “闭嘴,再唠叨哥就把这个喷水的地方塞你嘴里。” 听到大哥的威胁,李泰只能闭上嘴,跟李恪一起围着大哥转圈,眼睛盯着水雾弥漫的地方,寻找彩虹。 可能是李承乾制作的花洒喷水的力度小了一点,没一会儿,李泰和李恪还真的看到了彩虹。 阳光透过水雾,真的生出了彩虹,七彩斑斓的,格外好看。 “真的有了!” “大哥好厉害!” 虽然被夸奖了,但是举着花洒的李承乾却感受不到一点的得意。 只是洒洒水弄点彩虹,这两个小屁孩就崇拜的不得了。等过几年,哥造点轰隆隆炸倒一片人的狠家伙,你们还不得跪地祷告? 把花洒里的水放光后,李承乾甩了甩发酸的胳膊,坐在地上休息。 身体小一点就小一点吧,正好也能享受一下童年的感觉,尽管身在皇家,享受童年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李泰把花洒塞给了李恪,李恪立刻抱着花洒去装水。 等李恪走远了以后,李泰才伸手戳了戳李承乾。 胳膊发酸的李承乾以为李泰还要他洒水,干脆就不理他。 没得到回应的李泰,又戳了戳,再戳戳,还戳戳 无奈之下,李承乾只能偏过头,不满的看着李泰。 可是,李泰还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见到大哥转过头,自顾自的问道:“大哥,我发现这些天府里总是进出一些威风凛凛的将军,父王他是不是又要出去打仗了?” 在李泰的记忆里,父王总是不在府里,一年中有大半年的时间不是在外巡防,就是上战场。如果父王还要上战场,那就代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见不到父王了。 虽然父王总是一副威严的样子,但是李泰还是蛮喜欢跟着父王的。 李承乾没想到李泰居然关注到了这些日子府里的变化,看样子,这小子是真的聪明。 要知道,如果不是他刻意关注,都没有发现府里反常的地方,那些过i商谈的将领,好多都是掩人耳目下进i的。换个对秦王府不如何熟悉的人,都不可能发现一点异样。 情不自禁的摸了摸李泰的脑袋,李承乾笑道:“你放心,父王不是要出去打仗,而是在准备一件大事。这段时间,咱们只要安心学习就好。” 能安慰小孩的,只有小孩子。这个时候就算是王妃的话,都没有李承乾的话管用。李泰很自然的接受了李承乾的说法,笑了起i。 给花洒装满水的李恪,一路小跑着跑了过i。这笨蛋,就不知道堵着点喷头嘛! 见李泰又兴冲冲的玩了起i,李承乾也站起身,到一边看着他们俩。 这个时候,他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也只是七岁的孩子。 好多事情,他根本不需要,也没必要去管。以秦王李世民的果断,再加上他那豪华的后援团,玄武门之变虽然是一场铤而走险的赌博,但是胜算还是极大的。作为一个穿越者,李承乾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只要老老实实的待着,尽可能的不去触发蝴蝶效应就是了。 只要历史轨迹按照原本的路线前进,一切都不会改变。 在略带紧张的心情下,李承乾陪着两个弟弟胡闹着,度过了一个月。 六月,热死人的天气。 初四这一天,就算李承乾再怎么强迫自己不胡思乱想,王府里的动静也让他不由得的紧张起i。 一队队的士兵,牢牢的把守了前门后门。于泰和几个同样身形彪悍的家伙,刀出鞘,弓上弦,寸步不离的守候在书房前。 书房内,长孙王妃一样一身的女式铠甲。换上铠甲的她,居然格外的飒爽,从她持剑的手一点也不抖i看,这样的事,她也是经历了不止一次。 杨妃等妃子此时完全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抱着孩子或者侍女,苦苦等待这个阴暗的日子结束。 紧张、恐惧的气氛是会传染的,传染到极致,就连李泰也忍不住甩开抱着他的侍女,几步跑到了长孙王妃的身边。 用力的抱住母妃的腿,李泰紧张道:“母妃,到底发生什么了啊!我好怕,你能不能把铠甲脱了啊。” 李泰再怎么聪明也只是一个孩子,昨天还气氛和谐的王府今天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一时间接受不了。 李承乾放下书本,走到李泰身后抱住了他的肩膀:“青雀,别闹,母妃有母妃要做的事,你过i,哥教你认字。” 胖胖的李泰抱的很紧,李承乾一时之间居然也无可奈何。 长孙王妃暗叹一声,长剑入鞘,伸手摸了摸李泰的脑袋,然后看着镇定从容的李承乾,问:“承乾,你应该也猜到什么了吧。说实话,母妃没想到你会这么镇定。” 李承乾苦涩的笑了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父王注定会是一代英主,又怎么会发生意外呢?倒是咱们王府,是不是风声鹤唳了点?我看于泰他们都紧张的出汗了。” 长孙王妃摇了摇头,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说:“承乾,你还是小,你以为这种事会简单的就过去?太子针对咱们王府的布置,可不是一处两处啊!” 第十八章 腥风血雨 似乎是佐证王妃的话,远远的,厮杀声没有一点预兆的响了起i。 书房外,于泰等人立刻散到了各处。他们没有去府门,而是将书房周边死死的保护住。 虽然没有被获准跟随王爷一起冲击玄武门,可是留在王府保护王妃世子,一样是重任在肩。他们不在乎外面死了多少人,他们只需要保护好书房里的这些家眷。 听到厮杀声,李泰立刻恐惧的松开了手,钻到了杨妃怀里,跟李恪抢地盘。 有几个胆子小的侍女,直接呜咽了起i。 厮杀声越i越近,甚至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挥之不去。站在母亲的身边,李承乾清晰的看到她手上的青筋都紧绷了起i。 叹息一声,李承乾拔出了腰间的小匕首,站在长孙王妃的身边。 他也想躲着点,但是这种把命运交给上天的感觉,却也让他恐惧。 所以,他宁可直面战场,也不想捂住眼睛等待。 他的动作自然被长孙王妃看在眼里。赞赏的看了李承乾一眼后,长孙挥挥手,就有两个穿着软甲的侍女过i,把李承乾架了回去。 “虎父无犬子,母妃很是欣慰,但是你这个年纪,还是别想着打打杀杀了,为娘还在的时候,轮不到你拔刀。” 说完,长孙推开了房门,书房外,此时已经战成了一团。 太子的伏手,可不是市井无赖之流,而是真的百战士兵。就算是于泰,肩膀上也插了一根箭。 残肢断臂四处可见,随着于泰一刀挥出,李承乾才知道,原i电视里一刀斩掉敌人脑袋,并不全是吹嘘! 看着那个脑袋在空中划了一个抛物线后掉到地上,李承乾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摔了这么一下。明明早晨没吃早餐,可还是有东西气势汹汹的想要从食管里涌出i。 “呕!” 没等李承乾开吐,几个胆小的侍女就跑到一边,大吐特吐起i。 闻到那股酸味,李承乾终于也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i。 也不是没看过“死神i了”之类的恶心电影,可是真的见识到这样血腥的场面,李承乾还是觉得自己的胃都要翻个跟斗。 看着李承乾在一边呕吐,长孙反而笑了一下。 这就对了,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胆子?敢站出i确实是勇气可嘉,但是啊,他还不到真的接触这些的年纪。 软弱一点不可怕,以后慢慢教导就是了。夫君麾下都是虎狼之士,有他们带着调教,这个孩子总有一天会成为合格的太子的。 是的,合格的太子! 书房外面还在厮杀,但是刀兵的声音李承乾却完全听不到了,只觉得眼冒金星,地板似乎离自己越i越近越i越近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睁眼的时候,只能看到一豆灯火在跳动着。 咳嗽一声,感受到嘴里那酸苦酸苦的味道,李承乾挣扎着爬起i,想要找杯水喝。 一个好的跟班就要知道主子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所以李承乾没下床,就接到了长孙宝庆递过i的水。 狠狠的涮了涮嘴后,才喝了一点水。 再咳嗽两声,看着外面明亮的火光,李承乾问道:“结束了?” 长孙宝庆摇了摇头:“哪那么快啊,现在府外还到处都是厮杀。王爷虽然干掉了太子和齐王,但是他们麾下有不少狗急跳墙的。特别是一些手握兵权的人,如果让他们逃出长安,后患无穷。所以,现在长安已经被封闭,尉迟将军、程将军,侯将军等人正带兵四处问罪那些拒不投降的人。” 听完长孙宝庆的汇报,李承乾点了点头。 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真的见识到这场兵变,还是有点不适应。 后世的史书上,只记载了谁在什么时候发动了什么事变,但是对死的人却只字不提。 玄武门事变,在他印象里就是秦王带兵冲击玄武门,干掉了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然后逼迫李渊退位。可是真的经历了才发现,原i,在这场事变里死掉的,不计其数。 皇权的战争从i就没有平静的,每一场争斗,代表的都是腥风血雨。 见李承乾在走神,长孙宝庆只能坐到一边。 不知道想了多久,李承乾才从乱七八糟的想法中钻出i,狠狠的钻到了皮裘里。 想那么多干嘛! 明明昏迷了很长时间,但是李承乾依旧睡了一整晚。 初五的这一天,天气阴沉,看起i很快就要下一场大雨。 尽管雨水会冲刷掉好多的血迹,但是王府的仆从还是捂着口鼻在四处擦拭。虽然很快就要搬走了,但是该搞的卫生还是要搞的。 洗漱过后的李承乾,想了很久才走出房门。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虽然残肢断臂什么的已经不见了,可是从那些仆从拎着的血红水桶上,依旧能看出昨天的战斗有多么惨烈。 离得不远就是李泰的屋子,李承乾敲了敲门,却没人应。 再敲也没人应后,李承乾干脆的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还只有李泰一个,此时李泰抱着一层布褥,正从床上往下拖。 可能是阳光照射的角度正好,李承乾发现上面居然有一片地图。 被大哥撞见的李泰飞快的丢下褥子,几步跑过i关上房门,然后抓住李承乾的脖子恶狠狠的说:“你要是说出去,我就不认你这个大哥!” 虽然偷笑,但是李承乾还是说:“好了好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发誓!” “嗯好,我发誓。” 在李承乾再三保证后,李泰才松开了手。 哥俩合力把褥子弄到地上,李泰用水壶里的水把褥子淋透后,满意的拍拍手,自以为天衣无缝。 “毁尸灭迹”后,李泰才抓着李承乾的手问:“大哥,我昨晚尿床了,你呢?你尿了没有?” 李承乾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看到恶心的东西,吐晕过去的。你全程都躲在杨妃怀里,怎么还吓得尿” 看到李泰想要杀人的表情,李承乾只能闭上嘴。 坐在地上,李泰懊恼道:“我没看到,连回房间都是侍女捂着眼睛带我走的。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害怕。” 第十九章 我可人的宫女啊 一个孩子能有多大胆子?就算他原本是个成年人,不也吐出i了。 李承乾拍了拍李泰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青雀,现在怕没什么,咱们还小,总有一天咱们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 有李承乾的安慰,李泰很快就释然了。 站起i,李泰嘻嘻一笑:“大哥,咱们去看看李恪,这家伙胆子最小,恐怕也尿床了。” 李承乾可没有掀人被子看尿床的爱好,所以很干脆的拒绝了李泰。 虽然李承乾不去,但是李泰依旧不减兴致,兴冲冲的就跑过去了。 送走李泰,李承乾才跟着长孙宝庆,朝府门走去。 太子有令,着命中山王李承乾进宫,居住于东宫。 这个时候的太子,自然就是他老爹李世民了。而宣他进宫,居住于东宫,用意就很明显了。 他不愿意继续当太子,或者说他想用最快的时间登基。不然的话,这个时候居住在东宫的,应该是“太子”李世民才对。 上了四匹马拉的车,在一队士兵的护送下,马车朝着皇宫前进。 长孙宝庆不够资格进车厢,但就是坐在车辕上,他也忍不住的得意。 李建成死了,李元吉也死了,秦王成了太子,那用不了多长时间,李承乾就要成为太子了。 而他,只需要尽忠职守的跟在李承乾身边,一个从龙之无论如何是少不了的。 不愿意理会眉飞色舞的长孙宝庆,李承乾推开车厢的窗帘,朝外面看去。 虽然昨天经过了一场大乱,但是此时长安的街道上已经有行人行走了。 时代居住在长安的他们,已经习惯了突然出现的厮杀,谁做皇帝,跟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没什么关系。 马车并没有走玄武门,而是穿过街道,经安福门、永安门、承天门、长乐门,在宫城前横穿而过,抵达东宫门前。 这一路上,李承乾见到最多的就是跪在宫城前,一动不敢动的人。 想都不用想,这些人要么是跟李建成有所勾结的,要么是事变之际当了墙头草,现在又过i表忠心的。 探出头,李承乾推了推长孙宝庆:“喂,你看这些人,里面有李靖不?” 长孙宝庆摇了摇头:“世子,我没见过卫国公,不过想i这些人里也不会有吧。卫国公战功赫赫,就算没有帮咱们对付李建成,太子也不会太为难他的。” 听完长孙宝庆的话,李承乾无奈的一笑,又回了车厢。 对于李靖这个人,他还是很感兴趣的,红尘三侠之一嘛。不过,这家伙又比较倒霉,因为没有站队,就算贞观前后战功都是顶级的,依旧时常的被怀疑。 所以说啊,人有的时候不能太摇摆。 马车刚刚停下,就有几个老宦官走过i给马车垫小梯子,好让李承乾能安稳的下i。 站在地面上后,李承乾才朝前看东宫的格局。 第一印象就是大,作为仅次于皇帝建筑第一梯队的第二梯队建筑,东宫各处都很高大。 “接下i,这里就是我的地盘了啊!” 看着眼前庞大的建筑,李承乾感觉跟做梦一样。 曾几何时,他为了一个几十平的房子,还要玩命工作。结果现在,只是李世民大儿子这个身份,就直接得到了这么大一片建筑。 简直不要太爽! 既然这里在未i一段时间都会是自己的地盘,李承乾自然要好好看一下。 作为事变的重灾地,东宫好多地方仍然能看到刀砍斧削的痕迹。不过这也没什么,只要建筑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害,很快就能修葺一新。 踏进正殿,映入眼帘的没有珠翠,只有几层布幔,桌椅都带着腐朽的气息,有几个靠垫,里面的草都钻了出i。 “没什么,东宫大变,值钱的物事肯定会被搜刮一空的。” 自言自语着,李承乾又漫步到了住处。 正殿破旧点就破旧点吧,住的地方怎么也该奢华一点吧。 推开卧室的门,只是扫了一眼,李承乾就又关上了。 进错了,这里一定是客房! 跟在李承乾身后的老宦官,掐着沙哑的嗓子说:“世子殿下,您是要休息吗?不用找了,这里就是您休息的地方。” “啥?” 李承乾推开房门,指着屋内说:“你说这就是本王睡觉的地方?有没有搞错?你看看那顶蚊帐,都破了好几个洞了。你看看那床铺,硬的估计能砸死人。整个房间,连个花瓶都没有,你确定你不是在逗我?” 老宦官的神情波澜不惊:“没错,世子殿下,这就是您住的地方,这是太子殿下特意吩咐的。为了把这里的陈设全部换掉,奴婢等人可是忙活了一碗呢!” “换换了?” 看看屋里那破烂的陈设,再对比一下自己脑海里的幻想,李承乾现在只觉得什么都破灭了。 不是,玩啥呢?至于把住的地方都给鼓捣成这熊样吗? “不行,我要去见父王,不行见见母妃也行,这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啊!” 见李承乾要走,长孙宝庆赶紧拦住,急道:“世子,您就算去找到了太子和太子妃,他们也不会改变这里的陈设的。古人,天将” “天降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不等长孙宝庆念出i,李承乾就抢了他的台词。 见李承乾利落的把这一段话给背了出i,长孙宝庆震惊的长大了嘴巴。 没有注意长孙宝庆的表情,李承乾继续跳着脚说:“那都是扯淡,穿都穿不暖,谁有心思安心学习?饿得前胸贴后背,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就想着睡了。我去!这也太过分了!” 直到这个时候,李承乾才明白历史上的李承乾为什么那么叛逆了。如果真如历史记载的那般,历史上的李承乾所为根本不是“叛逆”两个字能够形容的。 以前他还疑惑李承乾干嘛这么u,现在算是明白了。 打一小就在虎爸狼妈的独裁下长大,不反叛才怪呢。 再看看周围,啧啧,一个雌性的都没有,全是清一色的年老太监。这样的环境下,能养成正常的审美观吗?审美观正常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接受那个叫“称心”的阴阳人玩背背山。 跳了几下,也累了。 再看几眼周边的老太监,李承乾哀怨的叹了一口气。 我可人的宫女啊!你们都哪去了? 第二十章 忍无可忍 唐王朝那身娇体弱,顾盼生情的宫女,恐怕轮不到他李承乾支使了。 感慨之余,李承乾踹了老宦官一脚,恨恨道:“本王i东宫,不是受苦的,陈设这样就这样吧,本王自己改善总不会被禁止吧。赶紧的,去给本王弄个大盆i,再打水过i!” 老宦官对李承乾的一脚丝毫不在意,带着几个老宦官就去按照李承乾的吩咐做事去了。 长孙宝庆凑到李承乾身边,安慰道:“殿下,您不必这么生气,没准哪天太子觉得不合适,又把东宫的陈设恢复了呢?” “恢复?拉倒吧。” 见一个老宦官已经把大盆拿过i,李承乾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床边把那又硬又脏的床垫扯了下i。指望李世民收回命令,那比登天还难。 唐朝还没有棉花,褥子和床垫是一体的,全都是用布缝制而成,硬坨坨的,估计都能防箭。至于被子,普通人家的被子跟褥子都是一样的,只有富贵人家才会用皮裘。虽然一样不舒服,可是比起布被,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 床上的这一坨褥子,那是真的一坨,很明显是别人用过的东西,硬不说,好多地方都能看到泥垢。睡在这玩意上边,李承乾都怕爬一身的跳蚤。 按照李承乾的命令,几个宦官轮流拎i水,倒进了盆里。 把褥子丢进大盆,李承乾戳了戳长孙宝庆:“你i,本王力气不够,揉不动这家伙。” 长孙宝庆看了一眼混浊的水,迟疑了一下,忍不住说:“殿下,您为什么不让这些内侍i干?” 周边就有好几个老太监,干嘛让他干这活儿? 李承乾一巴掌拍在长孙宝庆的屁股上:“你也不看看他们的白头发,这么大岁数了,弄得动这东西?一群人里就你身强力壮,不支使你支使谁?” 长孙宝庆无奈,只能挽起袖子洗褥子。 周边的老太监们听到这句话,眼睛都是一亮,随即微微低头,越加的恭谨起i。 洗了十几遍,那如铁的褥子才洗干净,经过长孙宝庆的一顿揉,褥子的质地也柔软了很多。 摊开晾晒,六月的骄阳能很快的把褥子晒干,不耽误今晚的睡眠。 刚把褥子挂起i,就有客人i访。 两个身穿长袍便服的中年文士,如同闲庭信步般走到李承乾面前,拱手施礼。 看到这二位“屌歪歪”的样子,李承乾不敢怠慢,拱手还礼。腹有诗书气自屌,说的就是读书人。这里是东宫,他是准太子,这两个中年人一定身份不一般。 果然,稍稍年少一点的那个开口了:“中山王殿下,老夫是太子左庶子杜正伦,负责东宫大小事务。” “中山王殿下,老夫是太子詹事于志宁,太子有令,命老夫教授殿下先贤典籍。若殿下现在有空,咱们立刻上课可好?” 听完两个人的自述,李承乾只能再次拱手施礼。 没办法,太子左庶子、太子洗马、太子詹事等一系列官职,虽然好多名义上是管事儿的,但是一般都由朝臣兼任,实际上是太子的老师i着。 毫无疑问,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成为太子,只是中山郡王,但是这两位已经是把他当太子看待了。 惹不起,只要挂上师名的就惹不起。 李承乾赶紧让长孙宝庆领路,三人直接进了书房。 书房的陈设依旧简单,但是笔墨纸砚却一样不缺。 进入书房后,杜正伦和于志宁很自然的坐到了东西两侧,把北方的位置留给了李承乾。 见两位已经坐好,李承乾咬着牙坐下了。 注意,这里的坐,可不是盘腿坐,而是跪坐,跟岛国人差不多的跪坐。 之前李承乾之所以拒绝跟孔颖达上课,最大的原因就是不习惯跪坐。 可,谁成想,逃过了孔一,后面直接i了杜二和于三两个。 搬家的时候,那本i自孔颖达秘藏的《逍遥游》也被人搬到了东宫书房里。于志宁从书架上取下《逍遥游》,随便翻了几页,不由得发出轻咦。 带着《逍遥游》回到桌案前坐下,于志宁问道:“殿下,这本《逍遥游》,出自何处?” 李承乾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出自孔师珍藏,当时孔师与本王打赌,技输一筹,便把这本书送给了本王。” 听到李承乾的回答,于志宁点了点头,这本逍遥游上,除了原本抄录的著作原文外,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注解。这一看,就是学问大家的书。 翻开《逍遥游》,于志宁笑道:“殿下,今日杜庶子和我都没带典籍,本想着先考验一下殿下识字的情况。不过既然有这逍遥游在,便省事了许多。不知,殿下可能认全这逍遥游?” 李承乾点了点头,这两个月的自学,除了一些实在生僻的字外,他基本已经把唐朝的字认全了。唯一的一点小毛病就是他还不习惯毛笔写字、不习惯从右往左从上往下的书写方式,一篇字写出i,跟“狗爬”一样。 “那就好,殿下可能说说您对这篇文章的见解吗?” 说完,于志宁和杜正伦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李承乾。 早在i东宫之前,他们两个就听说了中山王早慧、不学而知之的事儿。特别是于志宁,他本i就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只是因为忙于大事,一直没有见识而已。 在他们看i,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不学而知之的荒唐事儿,有很大的可能,是孔颖达在那吹嘘i着。想不到平日里极为自律方正的孔颖达,也会拍马屁。 随便翻了翻逍遥游,李承乾无奈道:“在本王看i,这篇文章除了辞藻华丽以外,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嗯?” 听李承乾这么说,杜正伦立刻挑了挑眉头:“殿下,庄子的文章,您都能说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话未免说的有点大了吧。” 李承乾耸了耸肩:“本王不觉得说大话了,你看看,整篇逍遥游,最核心的就是这一句‘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这几句,说的是一种不为凡尘俗世所累,超脱物外的精神境界。可是啊,放到咱们现实生活中i,这三句话,谁能做到?就算是夫子,都有诛少正卯的时候,你敢说夫子不爱惜名声? 这种只描绘了不可实现之境界的文章,在本王看i,还没有司农寺的典籍有用。至少,司农寺的典籍还记录着怎么采取良种,对咱们大唐百姓的耕种有利。而这种吹嘘精神境界的文章,对国家的建设可没有什么用处吧!” 说完,李承乾眨了眨眼,等着杜正伦和于志宁暴跳起i。 这两位,一看就是传统文人。他这一番话,不止埋汰了《逍遥游》,还把夫子他老人家给牵扯进i了。 啧,这两位指定得三尸暴跳,然后忍无可忍,最后辞职不干了吧! 第二十一章 饿其体肤 把这两个家伙气走。 这就是李承乾在很短的时间里想出i的方法。 而气两个读书人,还有什么比直接喷文章和夫子更快的方法? 想到这里,李承乾笑意盈盈的看着杜正伦和于志宁,等着这两位暴怒。 然而 一直到李承乾都觉得自己的膝盖开始造反了,这俩人并没有跳起i,反而长大了嘴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 懵逼的李承乾忍不住主动开口问道:“二位,如何?” 杜正伦闭上了嘴巴,揉了揉太阳穴,道:“世子殿下,您的见解怎么说呢,虽然跟传统背道而驰,但是并无道理。” “啊?” 李承乾无语的看着杜正伦,不是,你是没听懂我的意思吗?我是在喷庄子大人的这篇文章啊! 辣眼睛的是,另一边的于志宁居然也点了点头:“杜卿说的没错,世子这番言论,的确有点道理。只是,说先贤文章一无是处,就未免有些偏激了。虽然文中的道理对治世确无作用,但是,闲暇时品鉴,却也能陶冶情操嘛!” 说完,于志宁找出一张纸,在纸张上把李承乾的一番见解写了下i。 写完后,于志宁一脸唏嘘道:“想当初老夫七岁之时,还在撒尿和泥巴,而如今世子不仅识字,还背下了逍遥游,甚至有了自己的见解。由此可见,世上确有神童,只是老夫见识浅薄了啊!” 另一边的杜正伦也点了点头,他也注意到了,世子在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根本没看书本,也就是说,世子很有可能是把全文背下i了。 七岁,背下全文,简直跟做梦一样。 书房外,响起了长孙宝庆的声音:“殿下,左庶子,詹事,用膳的时间到了。” 听到这个声音,杜正伦和于志宁站了起i。 杜正伦拱了拱手道:“我二人刚刚下朝,就直接i东宫了,不想耽搁了世子用膳的时间,请世子先用膳,我二人这就回家准备书籍,用以教学。” 说完,俩人就灰溜溜的走了。 i之前以为孔颖达是在吹嘘拍马,真的见识到了世子的神奇,他们只想直接到孔颖达府上致歉。 “不是,我是在喷这篇文章,没错啊”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李承乾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长孙宝庆从书房外探进头i,见李承乾就坐在案子边,便挥了挥手。 几个老宦官排成一个长排,将托盘里的东西带到了书房里。 将餐盘都摆放好后,一个老宦官还很自然的在每个盘子里取了一些食物,先李承乾一步吃掉。 一直等了一柱香的时间,长孙宝庆才提醒李承乾道:“世子,可以用膳了。” 见李承乾还在走神,长孙宝庆忍不住又碰了碰主子。 被长孙宝庆这么一碰,李承乾才回过神i。 看了一眼案子上摆的食物,李承乾皱起了眉头。 虽然对武德年间的生活水平有所心理准备了,可是看到桌子上摆着的面条、黄米饭、大萝卜炖白菜,他还是无所适从。 面条是很普通的面条,碗里白白净净的,连汤都没有。 黄米饭可不是小米,这玩意儿他见识过,古代叫糜子,现代有叫黄米的,有叫黍子的。可关键是,这玩意儿不是蒸豆包、包粽子时候用的吗?还能直接煮了吃? 至于大萝卜炖白菜,领教过秦王府厨子的水煮鸡后,李承乾基本对它不报希望了。 怎么吃! 叹了一口气,李承乾拿起筷子,胡乱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面条。 至于大萝卜炖白菜和黄米饭,他是一点没动。 吃完面条,李承乾很干脆的把筷子一丢,郁闷道:“吃饱了,拿下去吧!” 老宦官们不敢多说什么,利索的把东西撤了下去。 见李承乾气咻咻的,长孙宝庆忍不住说:“世子,天将” 一个小手用力的抽到了长孙宝庆的胳膊上,打断了他的话,李承乾恶狠狠道:“你要是再扯什么天降大任的话,本王就抽死你!” 长孙宝庆赶紧闭上了嘴。 看着书房门口透进i的光芒,李承乾无可奈何的躺到了地上。 感情,老爹还真的要用“苦心志”、“劳筋骨”、“饿体肤”这一套方法i培养他啊! 别说历史上正版的李承乾了,就是他这个成年了的灵魂,都受不了好不好。 这老旧而落后的教育方式,跟棍棒底下出秀才一样,都是已经被证实全无作用的方法。 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有点体谅原版李承乾了。 被压抑了这么久,也难怪成亲、恢复正常太子权力后的他会那么造作,不是大修宫殿,就是胡服吃肉的。只要是正常人,谁也受不了这种特殊对待。 明明是太子,却分明要睡烂床,吃糜子,统领一堆老太监。估计隔壁的李泰,从一开始享受的就是天堂一般的生活吧。这样鲜明的对比下,人不发疯才怪! 狠狠的吐槽了一遍老爹李世民,李承乾翻身而起,抓住长孙宝庆的衣袖问:“本王的韭菜种子呢?本王买的那些香料呢?还在不?” 长孙宝庆老实回答道:“您说让小人带到自己家里存放,小人自然照做了。” “嘿,这就好,明天你找个机会把东西偷拿进i。另外,你到西市上买点牛羊肉,也偷着带进i。” “啊?” 听到李承乾的要求,长孙宝庆的脸都抽成了一团。这不是让他跟太子对着干嘛! 抓住长孙宝庆的胳膊,李承乾威胁道:“你最好按照本王说的做,现在虽然父王是最大的,可是总有一天会轮到我上位。到时候,小心本王给你穿小鞋!” 虽然不知道穿小鞋是什么意思,但是长孙宝庆却知道这是世子在威胁他。 正如世子说的那样,虽然现在太子最大,但是世子总有一天也会上位。如果这个时候他不站好队,承天门外跪着的那些人,就是他的下场。 无可奈何之下,长孙宝庆只能哭丧着脸说:“我知道了,我帮您还不成嘛!” “嘿!” 得到长孙宝庆的答复,李承乾才松开了手。 那句话怎么说i着?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 第二十二章 太子太师 愤懑于午餐的李承乾,如果看到此时两仪殿的情况,恐怕就不会再多吐槽了。 两仪殿里,此时已经是太子的李世民和长孙太子妃坐在一起用膳,吃的不比李承乾豪华多少。 打从接手宫中事务后,长孙太子妃就把秦王府的一众仆役解散,厨娘等人则传入宫里,直接执掌御膳房。 熟悉主子性子的厨娘,并没有做什么豪华大餐,而是一切如故。 费劲的咽下糜子饭,李世民感慨道:“不能懈怠啊,观音婢,我今天上朝的时候查验了一遍国库,你知道大唐的国库有多空虚嘛!空虚到了连一场硬仗都没法打的程度了!” 这句吐槽,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 长孙太子妃夹了一块白菜放到夫君碗里,叹息道:“战乱结束,百废待兴,这些年陛下虽然励精图治,可是怎奈任用的裴寂等人都非贤良,国力未见丝毫的起色。妾身已经令宫中节约用度了,除了太极宫那边,一切从简。国库是国之根本,没有打一场硬仗的后备力量可不行。” 李世民点了点头,把碗里最后一口饭夹到了嘴里。 见李世民吃完了,长孙太子妃也放下了饭碗,吩咐宫女收拾走。 没一会儿,一身戎装的尉迟恭走了进来,单膝跪地。 一身戎装的尉迟恭,眼睛都是血红的,铠甲似乎特意清洗过,但是那股血腥味依旧浓郁到化不开,闻之令人作呕。 擦了擦嘴巴,李世民沉声问道:“杀了多少?” 尉迟恭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共计枭首两千八百有余,东宫和齐王府上下无一活口,如今尚有五百余人关押在大牢,等候处置。” 虽然有所预料,但是听到确切的数字,李世民还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成大事就要死人,但是两千八百多人,的确是有点杀过头了啊。 “起来吧,名单上的人,确定全部杀掉了嘛?” 尉迟恭站起身,拱手回复道:“无一幸免。” 既然拟定了事变,自然会拟定一个杀人名单。因为封城大索的原因,只要是在名单上的,没一个得以幸免。 “嗯,把关押的名单取一份过来,孤还要看看。两千八百多,过了,能少杀几个就少杀几个吧!血淋淋的皇位,孤坐着也不舒服。” 尉迟恭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主上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该痛下杀手的时候不会犹豫不决,用不着他上谏。 再次行礼后,尉迟恭转身离开了两仪殿。 吩咐人把名单递交到宫中后,他也能好好休息休息了。从冲击玄武门,到逼迫皇帝退位,再到封城大索,这段时间,他和兄弟们没一个休息了的。 不过,辛苦都是值得的。秦王被封为太子,并且掌管朝局,皇帝虽然盘踞太极宫,但是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名存实亡的皇帝,还不如利落的退位当太上皇! 虽然早在投降的时候起,就决定不管什么官职,都紧紧跟随秦王之后。但是,能将秦王送到皇位上,获得从龙之功,他也是很兴奋的。 毕竟,一个家族想要开枝散叶,没有一定的高度可不行。 这边尉迟恭刚走,杜正伦和于志宁就求见。 李世民刚要饭后走一段时间,听到杜正伦和于志宁求见,只能坐下召见他们。 同时,他也很疑惑,这两个人,不是去东宫教导承乾了嘛,怎么还要到他这里来? 杜正伦和于志宁入内拜见后,便将记录着李承乾话语的纸张,送到了李世民面前。 “逍遥游无用?圣人也有诛少正卯的时候?呵,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这一句司农寺的典籍很重要,倒是不错,肯关心国之根本的,才会成为仁义之君。总的来说,这见解虽然歪了,但并不是一无是处。于卿,你说呢?” 于志宁捋捋胡须,笑道:“其实,世子说的也并无道理。文章千古事,其中大部分除了陶冶情操外,并没有什么实际用途。我等都是经历了乱世的,自然知晓只有民安,才能国泰。世子年纪就能看透这个道理,难能可贵啊!” 再次品味了一遍李承乾的话,李世民微微一笑,道:“道理倒是说得过去,可是,就怕这是纸上谈兵,全无用处啊!这子,恐怕也只是嘴上的功夫。就算是孤,历年来一直征战四方,也不敢说自己真的体察民情了。也罢,有这份心,就比什么都好。” 随手把记录着李承乾所言的纸张丢到一边,李世民坐直了身体,认真问道:“仲谧,秦王府十八学士里面,你是的才学,孤是信得过的。只是,对于太子太师,太子少师的人选,你有什么建议吗?” 虽然都身负教导太子之职,但是太子太师和太子少师,明显要比太子左庶子、太子詹事要高一个等级,非真正的精英不可用。哪怕是于志宁,段时间里也不知道如何选择。 低头沉思好久之后,于志宁才点了点头,拱手道:“殿下,微臣心中有一人选,可担太子太师之重任。” “哦?何人?” “李纲,李文纪。” 听到这个名字,李世民先是皱了一下眉,好久之后才舒展开。 李纲这个人,说实话,也不是没出现在他的选择里,但是,想到这位老臣历经两朝,武德二年的时候就告老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再启用。 论声望,论学识,李纲毫无疑问是最好的人选之一。这一点,从他先后被命教导隋炀帝和李建成就能看出来。 “李文纪虽好,只是,孤却实在不好意思再劳累他了啊!” 杜正伦正色道:“殿下此言差矣,能获准教导世子,是莫大的荣耀,李老先生不可能推脱。况且,臣观世子言行,恭敬有礼,老先生一定会喜欢世子的。” 能成为下一任皇帝的启蒙教师,这对传统文人来说,是比封侯还要荣耀的事情。 “好,那就拟旨吧,封李纲,为太子太师,并赐锦缎。” 随着李世民话音落下,立刻有随侍宦官记录下来。 眼下,虽然李世民还只是太子,但是朝局已经被他彻底掌控,跟“皇帝”之间,也只差一个虚名而已。 第二十三章 向老人家势力低头 李世民的旨意,传达的很快,没过未时,就已经传递到了李纲家中。 正常情况下,皇帝的旨意,需要经过中书省审查,门下省复查,才能够发出。但是,今日的朝堂上,李世民很是强势的将重要的职位全部进行的调换。 左右仆射换成了萧瑀和封德彜,中书令换成了房玄龄,户部尚书等尚书职位,也全部换成了自己派系的官员。 这么做难免造成朝堂的动荡,但是好处却是皇帝的命令直接就畅通无阻,根本没人会拦截一下。 接到圣旨的李纲,本要推脱,但是想起前几日与孔颖达的谈话,却又对李承乾起了很大的兴趣。 “也罢,就叫老夫看看,你是什么样的妖孽!” “阿嚏!” 此时东宫厨房中的李承乾,拿手帕捂着鼻子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厨子也想打喷嚏,但是想起世子的严令,只能乖乖的憋了回去。 一份份的药材放进小磨里,经过一次次的研磨,最终成了褐色的粉末。 李承乾捏了一点点粉末塞到嘴里,点了点头。在没有酱油之类调味品的现在,这简制的香料,已经足以胜任调料了。没有调料,好多食物都没法吃。比如猪肉,李承乾也是询问了厨子之后才知道,豚肉,也就是猪肉,居然是贱肉,王公大臣家里,是坚决不会吃这东西的。 至于为什么是贱肉,自然是因为猪肉直接煮熟吃,有一股子臊性味。 李承乾笑了,如果有调料在,这些人估计就不会称呼猪肉为贱肉了。毕竟,东坡先生的东坡肉问世后,已经鲜有人这么称呼猪肉。 东坡肉李承乾不会做,但是辗转担任外卖员这么多年,偶尔还是有时间跟各大饭店厨子聊聊天的。虽然没有付诸于实践,但是李承乾自信自己的厨艺不会太辣鸡。 “继续弄,所有的粉末都放到罐子里,密封好防潮。” 世子的身份就这点好处,好多事情只要吩咐下去,就有人照做。 刚走出厨房,就看到长孙宝庆贼眉鼠眼的走进i。 看到长孙宝庆怀里的大包裹,李承乾不由得笑了出i。 看样子,这家伙得手了。 果然,长孙宝庆打开包裹后,露出了里面的猪肘子和猪蹄子。 “世子,小人按照您的吩咐,让屠户把肘子和蹄子都清理干净了,而且您放心,这猪肉是现杀的,那头猪白白净净的没一点毛病,小人可是全程盯着呢!” 唐代的卫生条件跟后世根本没法比,就算是后世那样对卫生要求严格的时代,偶尔还会出个猪流感什么的,李承乾可不相信唐代的屠户家里,卫生条件能跟后世比。 包裹里的猪蹄子、猪肘子都被荷叶包裹着,到现在还有点发热。担心卫生条件却又嘴馋的李承乾,只能寄希望于滚烫的热水。 拎了一下,没拎起i。 空闲着的厨子立刻有眼色的凑过i说:“世子,还是给小人拎吧,您在一边指挥就好。” “行,那你按照本王的说法做。学会了,以后就按照这个方法料理食物。” 在李承乾的指挥下,厨子一丝不苟的将猪肘子和蹄子又用热水烫了一遍,然后将香料、葱姜蒜和食材都放到砂锅里,大火烧开,然后小火慢炖。 因为加入了李承乾的独家香料的原因,没多久就传出了诱人的味道。 闻着这个香味,长孙宝庆和厨子们都忍不住流下了口水。特别是厨子,已经怀疑自己炖的是不是猪肉了,猪肉能有这种香味? 李承乾也悄悄擦了擦嘴角,对厨子说:“小火炖着,什么时候筷子插进去没什么阻力了,就关掉火,等晚饭时间,和饭一起送到本王的书房i!” 再三嘱咐厨子后,李承乾带着长孙宝庆回了书房。 嘴馋归嘴馋,学习还是很重要的。 虽然将好多的唐代文字都记了下i,不影响读写。但是,李承乾还是选择继续学习。 学海无涯,想要在古代有尊严的活下去,成为孔乙己那样的人,是必不可免的。 你以为会读会写就是文人了?非也,你还得精通各种典籍,典故张口就i,生僻字一看就认出i才行。否则,你只能在文坛当个垫底的。要知道,这个时候的文人动不动就要聚聚会,扯扯文。什么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都是扯淡,文人反而更喜欢分个高下i。 拿出一本《说文解字》仔细读,在没有老师的情况下,李承乾也只能按照字句的上下段落推测这个字的意思。该死的杜正伦、于志宁,说走就走,也不半点正事儿。 人都是善忘的,学习中的李承乾,很自然的忘记了中午自己想要逼走那俩人的打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约三点多的时候,书房门被人一把推开,正临摹书本上那个复杂字的李承乾被吓了一跳,笔都掉到地上了。 看了一眼进i的人,李承乾的火气直接就上i了:“该死的,就不知道敲敲门吗?” 长孙宝庆几步跑到李承乾身边,焦急道:“世子,先别学了,太子殿下有令,命您出东宫迎接李老先生,要是失了礼数,他就要问罪。” “李老先生?” 李承乾还没i得及想一想,就被长孙宝庆扛在肩膀上扛了出去。 东宫书房距离正门还是有一段距离的,长孙宝庆怕世子自己走的话,会耽误时间,干脆就用扛的,反正世子也不重。 就这样,在一脸懵逼中,李承乾被长孙宝庆扛到了东宫门口。 东宫的跟宫城平行,站在东宫门口恰好能看清长乐门等宫门口的情况。 明明是下午了,可是跪在道路两边的勋贵们不曾减少多少,看样子一天的忏悔,还不够打动当今太子李世民的。 远远的,一辆简单的牛车从安福门进入,拉车的老牛可能是肠胃不好,走几步就会留下点“肥料”。 进了安福门,就是皇城宫城之间了,老牛在这么正规的场合留下污秽之物,本i是大罪,但是,不管是守门的将士,还是那些跪着的勋贵,没有一个人敢有意见。好多下跪着的勋贵,还要刻意直起上半身,朝着牛车拱手施礼。 看着牛车在勋贵们的拱手相送下缓缓驶i,李承乾忍不住扯了扯长孙宝庆的衣摆:“这谁啊,这么屌。” 长孙宝庆一脸尊敬道:“李纲,李文纪老先生,小人只闻其名,却一直没有见到他的机会啊。” “李纲?” 脑海中一顿翻江倒海找出这人的信息后,李承乾立刻转身、远远的就躬身行礼等待。 惹不起,惹不起。 且不论这一位的身份,就是他八十岁的高龄,也不是李承乾能够造次的。 第二十四章 李师 唐朝以孝义立国,“侍老”制度规定,对年龄在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赋役俱免;八十岁以上者,给予一名“侍丁”在其身边照顾,免其赋役,而且,天下人对八十岁以上的老人都有赡养的义务。而且,八十岁以后,除非是谋反等大罪,老人一般是不会被判刑的。 可以说,只要在唐朝活到了八十岁以上,在律法方面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李纲今年就恰好达到了八十岁,玄武门事变之前,李渊还亲自派人在李纲八十岁的时候送上了大笔的贺礼。 不算年纪,就是这一位的资历,也不是李承乾能够散漫对待的。老家伙在北周的时候就已经混进了官场,隋文帝时,还成了隋炀帝的老师,武德年间,还担任李建成的老师。如果不是李建成肆意胡为,老家伙也不至于辞官归隐。 可就是这么一位受人尊敬的大儒,李承乾却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无他,李纲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滴,教了隋炀帝,隋炀帝成了亡国之君;教了李建成,李建成被弟弟干掉了。 现在,他又i祸害自己了。 如果历史前进的轨迹正常,李承乾又是一个把自己玩死的。 当然了,这都是概率学上的一个玩笑。等牛车在东宫门口停下的时候,李承乾还是拽着长孙宝庆,到牛车边等着。 牛车是那种光板牛车,驾车的是一个仆役。而刚刚升任太子太师的李纲,此时却躺在牛车上,只用一顶草帽遮住脑袋。草帽下,还依稀能听见老人家的呼噜声。 这就睡着了?李承乾哭笑不得。 看了看西下后依旧热辣的太阳,李承乾对车夫说:“再赶赶牛车,到东宫的阴凉处,老人家被阳光晒着对身体不好。” 那仆役却拱拱手说:“殿下,这老牛昨日吃坏了肚子,恐怕会玷污东宫的。” “无妨,本王会叫人收拾的。” 在李承乾的坚持下,仆役赶着牛车进了东宫。谁也没有看到,草帽下,李纲的嘴微微上翘了一下。 牛车被赶到了阴凉处,李承乾则带着长孙宝庆等候在一边。 没办法,老人家还没发话,他这个后生并不能抛下老人家干自己的事儿去。程门立雪的典故,大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尊敬老人,尊敬师长,这是跟一个人的品格直接关系到一起的。 大概也就是四五分钟后,平板车上的李纲才摘下草帽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哎呦。” 可能是伸腰的姿势不太对,李纲撇着嘴倒吸了一口冷气。 “李师,您没事儿吧。” 听到李纲的哎呦声,长孙宝庆和李承乾都紧张起i。 这一位要是在东宫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俩可担待不起,哪怕李承乾马上就要成为太子也是如此。 “不妨事,不妨事,上了岁数,身子骨就是这么弱,起i的猛了一点,就酸疼不已。” 嘴上这么说,但李纲还是很自然的把手交给了长孙宝庆和李承乾。 长孙宝庆的是搀扶,至于李承乾的,其实也就是走个形式。 下了牛车,李纲微微一笑,对李承乾说:“早就听闻世子早慧,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就是等着老夫醒i的这份恭敬之心,就不是一般孩子懂得的,哈哈。” 李承乾虚浮着老先生,谦虚道:“您是德高望重的学问大家,小子焉敢对您不敬?刘四,你先去把茶水泡好,让李师去去暑气。” 刘四就是东宫的太监总管,他们这些净身进宫的下苦人,很少有一个正经名字的。 刘四答应一声,快跑着去书房准备茶水,而李承乾则扶着李纲一步一步的慢慢走。 李纲有腿疾,一条腿明显的僵硬,哪怕受力也是短短的一瞬。见老先生走路这么费劲,李承乾打定主意过后给老先生弄一个轮椅一样的东西,八十岁的年纪,腿这样还坚持着走路对健康是极为不利的。 不长不短的一段路,走走停停足足用了两柱香的时间,等老先生坐在锦垫上的时候,太阳已经隐隐有落山的趋势了。 给老先生倒了一杯茶,李承乾乖巧的坐到了老先生的对面。 喝了一杯温茶后,李纲长舒一口气,看着李承乾满满的茶碗,问道:“世子殿下为何不饮?可是在老夫面前拘谨了?” 李承乾笑着摇头:“并非是小子拘谨,只是,这茶汤的滋味,小子实在是受不i。” 唐朝的茶叶,几乎不经过工序处理。而喝茶,也不是泡茶叶,而是煮茶。简单点的,把茶叶碾碎后,直接把茶叶末扔到沸水里煮。复杂点的,居然还要往里面添加葱姜蒜。 他之前喝过一次,茶水刚进嘴就被他吐了出i。太难喝了! 见李承乾没了下文,李纲也就不再问,而是拿起了桌子上的《说文解字》,看了两眼后又拿起了李承乾练字的纸张。 看了几眼上面的字,李纲微微一笑:“世子可是在辨认生僻字?这么说,寻常的字,世子都把握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是的。另外,李师,您直接叫小子承乾就好,莫要以世子相称了,要是让父王得知,肯定饶不了我的。” 李纲哈哈大笑,随即从善如流:“好,承乾啊,你既然已经掌握了寻常的字,又看过《逍遥游》,可否告诉老夫你有什么收获?” 收获? 李承乾低头想了起i,面对李纲,显然白天的那个说法不合适了。杜正伦和于志宁只是人到中年,生气也没什么。可要是把老人家气出好歹i,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喽! 好在后世的语科,给李承乾提供了丰富的经验。 想了一会儿后,李承乾直接回答道:“庄子先贤的文章,自然是雅文。庄子先是通过大鹏与蜩、学鸠等小动物的对比,阐述了小与大的区别;在此基础上指出,无论是不善飞翔的蜩与学鸠,还是能借风力飞到九万里高空的大鹏,甚至是可以御风而行的列子,它们都是有所待而不自由的。接着,引出并阐述了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道理;最后通过惠子与庄子的有用”无用之辩,说明不为世所用才能逍遥。可以说,整篇文章都充满着一种浪漫主义的风格。”、 “浪漫主义?” 见老先生发懵的样子,李承乾偷着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夭寿,又造词了!很显然,浪漫这个词现在没有出现在华夏大地的词库里。 思索了一下也没有想明白“浪漫主义”的意思,李纲只能说:“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浪漫主义是什么,但是老夫大概也了解了意思。不过,承乾啊,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第二十五章 曲解圣贤书 说这话的时候,李纲的眼睛闪亮无比,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 被老先生这么盯着,李承乾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苦笑了一下后,李承乾站起i,恭敬的施礼过后才说:“其实,小子不是这么想的,只是,如果把小子真正的想法说出i,怕气到您。” 李纲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达到他这个年岁,如果不是天性好怒,一般都有了很强的心境修为,不可能因为一个孩子的几句话就生气。 硬着头皮,李承乾开口了:“其实,小子觉得,不管是逍遥游还是别的什么文章,阐述的都是一种精神境界。对我们常人而言,精神境界只是一种追求,但是想要达到,无异于痴人说梦。就像好多终南山的隐士,其实是借着隐居终南山为噱头,期待朝廷启用他们一样,庄子的这篇文章,也有点太理想化了。什么不为世所用,逍遥世外,都是一种想法而已,可以说,整篇文章虽然华丽,但是却华而不实。” 说完,李承乾很老实的坐到了老先生对面,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将文人眼中的圣贤文章曲解成这个样子,恐怕一顿臭骂是免不了的了。 可是 很意外。 李纲居然笑了。 “哈哈,你这小子,简直像个小贼。圣贤文章被你曲解成这样,要是换个人过i,没准还真的被你给气死。” 李承乾眨了眨眼睛,疑惑道:“您不生气?” 李纲摇了摇头:“不气,其实啊,老夫也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如今是武德九年,老夫已经活了八十年,见过天下大乱,见过朝堂更替,对世事和人心已经看透了。其实,只要是人,就杜绝不了心里的阴暗面。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见识,老夫虽然惊讶,但是更多的却是担心。” “担心?” “没错。”李纲又喝了一口茶,才继续道:“就是担心,你这样的心态,老夫也曾见过,那就是隋朝的亡国之君隋炀帝。早年老夫教导他的时候,他就很是欣赏‘人性本恶’这样的说法,结果,你也看到了。” 李承乾打了一个寒战 没想到,他一个后世人的随口胡诌,居然跟隋炀帝的想法撞到一起了。 夭寿,隋炀帝那是谁都能模仿的?在隋末乱战刚结束没多少年的现在,跟隋炀帝扯上关系,人就直接臭了。 见李承乾脑门冒汗,李纲哭笑不得道:“好了好了,老夫就是随口一说,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你不用太惊慌。” 安慰好李承乾后,李纲继续道:“知道厉害了?以后啊,还有类似的想法,你可以跟老夫说,但是不要跟别的人说,哪怕你年纪小也不成。虽然这个世界上好多东西都是包装出i的,但是,你也不能扯下它的伪装,只能混迹其中,这,就是为人处世之道了。” 李承乾瞪大了眼睛 这,这居然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儒说出i的话? 怎么说呢? 有点吓人,听起i都类似后世的各种心灵毒鸡汤了。 “呵呵,扯远了,扯远了。” 李纲拍了拍大腿,翻开《说文解字》,说:“不说这些了,i,老夫教你认字。你虽然能自习,但是好多字恐怕是按照上下文推测意思的吧,这样不妥,你还是需要一个老师i教导你。” “是。” 李承乾起身,跪坐到了李纲的身边,听李纲讲解各种各样的生僻字。 另一边,长孙宝庆也一脸荣幸的偷学。他虽然认字,但是也只是半吊子的程度,如今有一位饱学的大儒在教导世子,他正好光明正大的在一边跟着学。 有一位大儒教导,认字的速度果然不是自学能够比得上的。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困扰李承乾几天的一堆文字已经被他全部记住了。 跟孔颖达的时候不同,可能是之前老先生说自己也有那样的歪想法,李承乾居然觉得跟他很处的i。 屋子里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后,老先生就要把书凑到眼前看,才能认出上面的字。没办法,上了年纪视力下降是常事。 让老人家在光线差的情况下看书,怎么合适? 李承乾戳了戳长孙宝庆,不满道:“还不赶紧把蜡烛点上?没见李师看不清了吗?” 长孙宝庆苦笑道:“世子啊,咱们东宫怎么可能有蜡烛?太子妃下令精简宫中用度,首先废除的就是蜡烛,现在,估计太子殿下用的都是油灯。” “额” 虽然对初唐的穷困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也经历了一番,但是此时,李承乾还是有些无语。堂堂皇室,居然连蜡烛都要节省着不用啊! “罢了罢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老夫已经对你的学识有所了解,明日老夫就能直接教导你读古籍了。” 李老先生刚要撑着站起i,却忽然闻到了一股极其浓郁的香味。 习惯了一天就吃两顿,下午又没有进食,此时老先生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闻到这个味道居然一时间没了力气。 书房的门被敲响,传菜宦官探头小声问道:“世子,是否该用膳了?” “用膳?” 李承乾一拍脑袋,跳起i惊喜道:“正好,赶紧把肘子和蹄子都拿进i,正好让我孝敬孝敬老先生。” 老先生既然已经成了太子太师,那么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就是李承乾的老师,为了拉近一点关系,李承乾觉得自己有必要献献殷勤。 在李纲疑惑的目光中,三个宦官走了进i。第一个宦官拿的是碗筷和面条,这没什么,而那两个宦官端着的砂锅引起了老先生的注意。 砂锅摆到桌子上,李承乾催着试吃的太监赶紧试吃。 东宫就这么一点不好,不管什么,哪怕是解渴的茶水,都必须要视死如归的宦官喝过后,才能轮到他。说的好听点这叫试吃,说的不好听,他这吃的可是别人的剩饭剩菜。 盖子一掀开,浓郁的香味就窜了出i。 吃惯了白水煮肉的李纲和长孙宝庆等人,何时闻到过这样的香气,顿时都被砂锅里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试吃的宦官开始夹肉喝汤,吃完后静置一边“等死”。 李承乾也不等宦官毒发身亡,直接把筷子递给了李纲,笑道:“您今天i的巧,小子正好想开开荤,所以午后就炖上了这猪肘子和蹄膀,您的牙口不好,但是这两样想i您还是能下口的。” 第二十六章 闻鸡起跑 实在吃不下去糜子,所以李承乾就让厨子每天都给他做面条。把煮肉的汤汁淋一点到面条上,虽然不伦不类,但是比起清面条,要好得多了。 不敢让老先生动手,李承乾亲自给老先生盛了一碗面条,并往上撒了一点汤汁,夹了猪肉进去。 接过李承乾递i的碗,老先生先是闻了一下,然后才夹了一点进嘴。 不管是猪肘子还是蹄膀,都被炖了一下午,极为酥烂,虽然不到入口即化的程度,但是没牙的老先生也用不着多费劲儿,就能吃下去。 吃了一口面条,尝了尝蹄子肉和肘子肉,老先生长舒一口气说:“宫里的宴席,老夫也不是没吃过,跟它相比,却上不了台面。承乾啊,这是什么肉?老夫尝着不像牛羊肉呢。” 李承乾也给自己弄了一碗面条,老先生发问,他也只能放下筷子说:“这是豚肉,i自豚肘子和蹄子。” “嗯?” 李纲疑惑的看了一眼砂锅里,豚肉? 虽然疑惑,但是老先生却没有停筷,把碗里李承乾给他夹的肉吃光后,还自己夹了好几块。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古训,已经吃起饭的李承乾和李纲俩人,只能各吃各的。 老先生上了年纪,李承乾则是年纪小,俩人都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碗。 在长孙宝庆期待的目光中,李承乾叹了一口气,说:“拿下去吧,记得给东宫的人都分一点,别独占喽!” 得到许可,长孙宝庆立刻端着砂锅眉开眼笑的出去,连烫都顾不得了。 擦了擦嘴后,老先生才笑道:“老夫回去要是跟别人说,世子第一天招待老夫的,是豚肉,估计会吓到好多人吧!” 李承乾顿时汗颜,光想着拍马屁了,居然忘记猪肉是贱肉了。 恭恭敬敬的施礼后,李承乾苦笑道:“小子孟浪,居然让李师吃豚肉,还请李师责罚。” 李纲摆了摆手:“无妨,豚肉而已,跟牛羊一样,都是肉,只是被人诋毁的罢了。只是老夫没想到,豚肉也能被做的如此美味,倒是开了眼界。说实话,夏日是老夫最难熬的时候,经常吃不香夜不寐的。今天,倒是久违的开了荤。” 见老先生没有发飙,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气。虽然已经身处古代,但是他的思维还是现代人的思维方式,所以很容易进坑。不过还好,他有“七岁”这个盾牌在,多生活几年,估计就适应了。 “其实,这猪肉里,小子加了几种独有的香料,您要是喜欢,小子就敬献一些给您。” 李纲一听,哭笑不得道:“你这马屁拍的,哈哈,你小子,是怕老夫到你父亲那里告状吧。” 被拆穿了的李承乾,只能回以嘿嘿一笑。 李纲也笑了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天光已经昏暗,再不走的话,长安就要彻底宵禁。 见老先生起身,李承乾便上前搀扶,一直把老先生扶到了牛车上。 临走之际,李纲微微一笑,对李承乾说:“老夫每天这么赶路,也不是个事儿,明日,老夫直接在你这东宫住下可好?” 李承乾哪敢反驳,只能答应。 看着牛车在微微夜色下离开,李承乾松了一口气。 没办法了,如果是杜正伦于志宁之流,他还能耍耍手段在他们眼里留下恶劣的印象,但是在李纲面前,他根本没得耍。被老先生厌恶的话,整个人都会臭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承乾总觉得老家伙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带着一丝玩味。 似乎 看穿了他刻意的伪装? 应该不会吧。 带着忧虑,李承乾回了卧室。 白天洗的床垫已经晒干,虽然蚊帐破旧了一点,但是这个季节还没有多少蚊子,倒不至于担心。 没有挪窝就睡不着的毛病,李承乾一觉睡到了辰时。 早晨,依旧是长孙宝庆将他唤起。 自从汉朝祖逖和好友刘琨谈创造了“闻鸡起舞”的典故后,好像不早起努力的,就都是咸鱼一般。甚至,辰时起床都有点晚的感觉。 迷糊不清的李承乾,在凉水洗脸后彻底清醒了过i。 也罢,起i都起i了,那就锻炼一下吧。 看着一脸坏笑的于泰,李承乾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将一套短打扮的衣服递给长孙宝庆,于泰坏笑道:“给世子换衣服,从今天起,末将就是世子的武艺老师。虽然不能把世子教导成万中无一的高手,但是打磨打磨筋骨,给世子打一个好底子还是可以的。” 换了衣服后,李承乾才苦笑着问于泰:“你i东宫,是父王的安排吗?” 于泰嘿嘿一笑:“回世子,末将现在是太子少保。” 只是一句话,李承乾就明白过i。 太子少保跟太子太保不同,太保一般都是荣誉性质的职位,是从一品的职位。而太子少保,除了封给教导太子的人外,还会封给太子的贴身侍卫之类。 从秦王府的一个普通将领一跃成为从二品的太子少保,于泰的仕途可以说是平步生了。 躲不过去就只能硬着头皮上,看了看四周,没见有什么刀剑武器,李承乾疑惑道:“于泰,武器呢?你该不会直接让本王用横刀吧。” 横刀虽然轻巧,只有三斤重,但是对七岁的李承乾i说,却根本耍不了。 于泰摇了摇头,指着东宫的宫墙说:“世子您还不适合用刀,今天您只要围着宫墙跑五圈就成。” “啊?” 李承乾看了一眼东宫的宫墙,他没听错,于泰说的是围着东宫的宫墙跑五圈,围着! 也就是说,他要把东宫的四角跑遍才行。 这么长的距离,估计跑下i他得去半条命。 似乎是看出了李承乾的踌躇,于泰从地上拎起一个石锁,看上去就死沉死沉的那种。 把石锁拎起i后,于泰才说:“当然了,末将也会跟着世子一起跑的,而且,末将还拎着这个石锁,如何?” 还能如何? 这看似呆蠢的家伙,都起带头作用了,他还能拒绝? 叹了一口气,用不着于泰催促,李承乾就顺着宫墙跑了起i。 第二十七章 意思意思就行 七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体力?刚跑了一圈,李承乾全身就开始冒汗。虽然快要喘不上气i,但是看到拎着石锁奔跑着依旧轻松的于泰,李承乾也只有把喘息的声音在压低一点。 非人类啊! 以前还以为古人对举鼎什么的都是吹嘘,然而今天看到于泰,李承乾也只有相信了。 那大石锁,最起码也有一百多斤,可是拎着这家伙奔跑,于泰连汗水都没怎么出。这怪力,估计能跟大猩猩互殴了 两圈 三圈 见李承乾上气不接下气,还总是想吐,于泰才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世子第一次奔跑训练,过犹不及。” 得到了于泰的许可,李承乾也顾不上要面子,直接停下i,坐在地上喘息。 他这个堂堂准太子,要受这样的折磨,想都不用想,都是老爹的主意。 他是一个百战统帅,所以就要求继承人必须有一手过得去的武艺。 长孙宝庆偶尔还是很勤快的,看着递过i的粥碗,李承乾摇了摇头。 刚跑完,这个时候要是喝粥,绝对要吐出i。 完成目的后,于泰就自顾自的离开了。除了太子少保外,他还是太子六率大将军,如今玄武门事变刚过去,对于东宫六率的改编还要他亲自进行。 同时,李承乾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老爹根本不打算把太子六率交到自己手里,而是要收到自己手里。否则,于泰这么个心腹将军,犯不着跑东宫i当什么少保。以他的能力,放到别的军卫中,一样能大显身手。 喘匀了气,李承乾才站起i,准备先洗漱再吃东西。 如今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李老先生就要过i了。 早起锻炼的人很多,其中就包括太子李世民。 皇宫演武场内,李世民先是耍了一会儿马槊,然后拿起了弓箭。 弓是黑木巨弓,没有四石以上的力气连弦都拉不开。可是这样的弓,在李世民的手里却轻易就拉成了接近满月。 嗡! 箭如惊雷,准准的射中了靶心,箭矢足足穿过去一大半。 第二箭、第三箭 足足在靶心射了十支箭后,李世民才满意的点点头,把弓放到了一边。 “孤的箭术,到底没有落下太多。若是再起战乱,孤依旧能擒拿敌将。” 于泰点头道:“太子殿下威武依旧!” 把弓放到一边,坐在石墩上,李世民问道:“你今早去了东宫了?怎么样?承乾没有耍赖吧。” “世子并未耍赖,而是很坚强的跑了足足三圈。其实,末将原本觉得就算世子愿意跑,也最多跑两圈而已的。” 于泰的话,被前i送早餐的太子妃长孙氏听了个正着。 把早餐摆放到石桌上后,长孙皱眉道:“二郎,咱们对承乾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他才七岁,身子骨还没长成,怎么就开始熬炼筋骨了!” 再回想起两个月前的坠马事件,长孙就忍不住的心疼。 喝了一碗粥后,李世民才说:“懈怠不得啊!咱们大唐在百战中立国,虽然天下康定,但是周边的吐蕃等国,依旧对中原土地虎视眈眈,战争,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孤知道你觉得承乾做一个守成之君就好,可是啊,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知道夫君会是这个回答,长孙也只能叹了一口气。 又喝了一碗粥后,李世民笑道:“不说这些事儿,观音婢,你知道吗?今天早晨朕居然收到了一封信,写信的人居然要求孤准许他住在东宫。哈哈,你猜是谁?” 长孙太子妃坐到另一个石墩上,无奈道:“除了李纲老先生,还能是谁?妾身可听说了,他老人家家里的老牛,可是在东宫留下了不少的牛粪。” 虽然佯装着发怒,但是她的内心却是窃喜的。李纲先生的所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i,他这是在试探,或者说考核李承乾。让她高兴的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果然经受住了考核。 而且,虽然不知道一老一少经历了什么,不过从老先生要求住在东宫i看,他对李承乾明显是很认可的。 李世民也很得意,事实上,虽然下旨任命李纲为太子太师,但是他并不确定李纲是否会买账。身份年纪达到李纲这个高度的,皇权都不能对他形成太过有效的约束力。 不过,好在李承乾表现好,老先生居然答应了下i。这对朝廷i说,可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事实上,虽然大唐建国后,宣布对前朝官员不予追究,准许他们继续为朝廷效命。可是,真的选择效力新朝的,却寥寥无几。 如今三朝元老李纲都接受了太子太师的任命,从影响力方面i看,是良性的。 带着笑容,李世民问于泰:“太子六率整合的怎么样了?” 于泰皱眉,无奈道:“回殿下,不太顺利。说到底,咱们还是低估了李建成对太子六率的影响力。虽然旧太子已经死了,可是太子六率中好多将官都不愿意接受整合,宁愿卷铺盖回家。” “卷铺盖回家?呵呵。”李世民露出了一丝冷笑。 他常年领军,如何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如果说他们不愿意接受整合,直接走人就是了。虽然他们跟旧太子有关,但是眼下为了安定,不管谁都不会找他们的麻烦。而现在,他们占着位置不走,还不愿意接受整合,很明显是要好处。 “太子六率现任的将军是谁?” 于泰回答道:“是孙晓光。” 李世民冷笑道:“既然他们敢拿捏着太子六率不撒手,想要到好处后再效忠,那就不用效忠了,所有将官,全部开革,所需人才,孤允许你到十六卫里挑选。士兵里不愿意效忠的,也照此处理。哼哼,孤宁可重新组建太子六率,也不要这群乌合之众。” 见于泰行礼后要离开,李世民又追加道:“等等,等太子六率组建完成后,还是分出两千人给承乾作为亲兵吧。反正他也用不到,意思意思就行。” 第二十八章 挡箭牌住进来了 如果按照李世民原本的意思,太子是不会有一个亲兵存在的。 但是,反复思考后,李世民还是觉得给李承乾一些兵力比较好。毕竟,一个太子,到底是需要一些颜面的。太子六率两万多的兵力,如果全部收归中央,确实不太好。 于泰回过头,迟疑道:“殿下,要分两千吗?末将觉得,是不是多了点?世子还年幼,等他长大后再给他这么多也一样吧。” “就给他两千吧,多给他一些新兵。” 于泰闻言,点了点头,稍稍松了一口气。 太子的两千亲兵,在长安周边驻扎的话,可是一份不弱的力量。如果有别有用心的人蛊惑太子,很可能会出事。 但是,如果是新兵的话,就没事儿了。在于泰眼里,只有那些自隋末乱世一路活下i的老兵,才拥有真正的战力。 李承乾不知道自己被老爹给谋算了,此时的他正等候在东宫门口,准备迎接李纲老先生。 老先生要住到东宫i,李承乾其实是很欢迎的。 东宫实在是太大了,这么大的东宫,却只有长孙宝庆这一个人能跟他说得上话。那些老太监,虽然不是哑巴,但是只要见到他,就会卑躬屈膝,没一点意思。 更何况,老先生过i的话,他要在厨房开小灶,也能光明正大一点了不是? 巳时一到,就有一辆辆马车将老先生的物品送到东宫i。 老先生中年丧子,此时照顾他的是孙子李安仁。 李家并没有在朝堂鼓捣关系网什么的,所以李安仁并没有入仕,而是继承家学,在士林的名声也不错。 扶着爷爷走入东宫,见到李承乾,李安仁就要行礼。 李承乾如何能让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给自己行礼,赶紧让长孙宝庆拉起他。 “安仁先生在士林也是很有影响的学问大家,本王怎敢承受您的礼数。” 李安仁还是坚持着施了一礼,起身后,说:“祖父就要常住东宫,草民为了避嫌,不能多i。所以,就要世子照顾祖父了。草民身为孙子辈,行这一礼是应该的。” 李承乾刚想客套两句,李纲就一巴掌拍在李安仁的脖子上:“行了,说的好像老夫会死在东宫一样。瞎操心,行了,滚蛋吧。” 老先生虽然年纪大,但是力气还是不小的。李承乾很明显看到李安仁被抽的咧开了嘴,但是,他非但没有躲开,反而 往上迎了一下? 啧,老人家果然惹不起。 赶走了李安仁,李纲伸出手让李承乾扶着他,咧开没牙的嘴笑道:“小子,老夫从今天起就要住在你这东宫了,现在要赶老夫走,可还i得及。” 李承乾连连摆手:“李师说的这是什么话,您能住在东宫,小子高兴还i不及呢,怎么能赶您出去?” 扶着李纲的胳膊,李承乾心里也是乐开了花。 事实上,李纲能住进i,反而更好。 他那属于现代人的一些思想,在古人看i,好多都是大逆不道的。有这么一个谈话投机的老先生在,可比什么杜正伦、张反轮什么的好多了。而且,有老先生在,至少那个瞎折腾的老爹,不会派别的老师过i了。 最大个儿的挡箭牌! 一路走进书房,将老先生扶到锦塌上后,李承乾才跪坐到一边。 这锦塌,还是今天早晨宫里的太监搬过i的。感情一个八十岁的老头,比他这个太子的亲儿子还要吃香。 倚靠到锦塌上后,李纲敲了敲腿,感慨道:“不中用喽,早年间闹饥荒的时候,老夫还曾一日间翻遍三座大山找寻野菜。可现如今,走几步路都像是折磨,恨不得把这两条腿剁了了事。” 李承乾从案子上拿起一张图纸,递给老先生。 老先生接过后,只见上面用特别细的毛笔画出了一个图纸,是椅子模样的东西。 椅子没什么新奇的,但是上面加上两大两小的轱辘,就有点意思了。特别是座位两边的大轱辘,大的优点过分。 见老先生递i疑惑的目光,李承乾解释道:“这是小子画的图纸,我叫它‘轮椅’。只要让将作监的工匠把这轮椅做出i,您以后只要坐在上面,用双手转动大轱辘,就能移动。要是累了,小子或者旁人在后面推,也能推着您四处走动,很是方便。” 听完李承乾的解释,再看看图纸,李纲笑着点了点头:“有点意思,倒是叫你费心了,要是这东西真的能代替老夫的双腿走路,老夫也会送你一份回礼。” 李承乾把图纸递给长孙宝庆,要他火速去宫里找老爹要旨意去。 图纸他虽然画出i了,但是如果送到将作监的话,毫无疑问,人家连鸟都不会鸟他,只会以为是小孩子的胡闹。 轮椅的图纸,李承乾还是犹豫再三才彻底画成后世的样子的。原本,他只是想弄出四个轱辘,有人推着就好。但是考虑到老先生老而弥坚的性格,李承乾还是选择了照抄。 从老先生到现在都坚持自己走路i看,他更愿意的还是自食其力。这轮椅虽然也是利用工具取巧,但是如果老先生能用自己的力量动起i,才能更好的接受。 长孙宝庆走掉后,老先生拿起锦塌上的一张纸,递给李承乾说:“《逍遥游》你已经看过,听孔颖达说,论语你也读了很多,老夫思前想后,才给你找了这么一篇文章,说说你的看法吧。” 李承乾接过纸张,之间上面满是巍峨雄浑的字,跟他那狗爬一样的字比起i,这文字当传家宝都不为过。 虽然字好看,但是看到内容后,李承乾的脸却抽成了一团,原因就是这篇文章他熟的很。、 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前些日子他还感慨“苦其心志”那几条i着,想不到今天老先生又拿出i给他看了。 揉了揉太阳穴,李承乾没有看完,就说:“这篇文章,其实弟子看过。在弟子看i,前面的不太对,全文,其实只有‘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一句最有道理。” 第二十九章 苦心 李纲微笑道:“哦?这倒是老夫首次听闻,你说说看,为什么只有‘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么一句有道理呢?” 李承乾无奈的一笑:“很简单啊,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简单i说就是一个道理—‘居安思危’,这个道理,在我看i是很精辟的。我们习惯了太平盛世的时候,应该戒骄戒躁,警惕可能发生的危险。但是吧,之前那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在我看i就不太恰当了。 一个人想要担当大任,需要的是学识和修养,而学识和修养,却不是苦心志,劳筋骨就能锻炼出i的。所以说啊,折腾一个人并不能把人折腾的出色,没准会反而引起坏的结果。” 李纲指指李承乾膝盖下那个带着补丁的坐垫,笑道:“呵呵,就像你现在经历的一样?” “” 看着李老先生狡黠的笑容,李承乾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都说老而成精,现在看i是真的。他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老先生就直接点破了他的想法。 尴尬了好半天,李承乾才承认道:“您说的没错,小子对自己的处境,还是挺无奈的。” 见李承乾这么痛快的就承认,李纲不由得哈哈大笑。 笑罢,老先生拍着大腿说:“老夫还以为你要说什么精辟理论呢,原i就是借题发挥,发一顿牢骚啊!不过,你说的确实有点歪理,一个人想要担当大任,确实不需要经受折磨。而且学识修养,都是自发产生的,不是别人强塞就能拥有的。 说实话,老夫也觉得太子做的不太妥当,但是,承乾,你作为准太子,也得理解你父王和一干大臣的苦心啊!” 苦心? 李承乾露出了一个生动的疑惑表情,老爹那里有苦心也就罢了,怎么还跟一干大臣扯上关系了? 李纲拍拍身边的锦塌,示意李承乾过i坐。 李承乾笑了笑,也不推辞,坐到了老先生旁边。说实话,坐在锦塌上,可比跪坐在破坐垫上面舒服多了。 拍了拍李承乾的脑袋,李纲问道:“要说到苦心,先要说说汉朝以i的乱世。你对汉朝以后的事情,有了解吗?” 李承乾挠了挠头。 孙权刘备曹操三分天下? 魏晋南北朝? 得了吧,这是能说的? 虽然知道,但是李承乾还是装作迷茫的样子回答道:“汉朝小子倒是听说过,但是以后的就不知情了。” 李纲拍了拍脸,他都忘记自己眼前的这个孩子只有七岁了。 不过也好,正好能给他补补历史知识。 组织了一下语言,李纲开始说道:“自汉朝以i,不管是魏蜀吴三国征战,还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咱们华夏大地都没有停止过战乱。隋朝一统天下后,也没i得及休养多少年,炀帝东征,就再一次点燃了内部的矛盾。窦建德,王世充,李密,等等,各个军阀割据四方,战乱一刻未止。直到唐立国,这些军阀才渐渐的全部被消灭。 你知道自汉朝以i,多少年了吗?接近四百年啊,四百年间,几乎没有多少太平的时候。汉朝时,我华夏大地称雄世界,匈奴等国谁敢冒犯?可是现在你看看国力衰弱成了什么样子?武德年间统计民力,三百万户的数字,让好多人哑口无言。 可以说,大唐接下i的,是一个烂摊子。在周边各国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想要让大唐恢复到汉朝鼎盛时期的那种盛世,何其艰难!不管是你父王还是朝臣,其实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咱们华夏民族再次屹立世界之巅。这么艰难的任务,他们怕一代人完成不了,所以就忍不住的把主意打在你的身上。 作为皇位的顺位继承人,你注定了要接受这一代人的成果,并将其发扬光大。你觉得,他们会容许你只是一个纨绔般的皇帝吗?” 李承乾又挠了挠头,不是疑惑,而是头皮发麻。 他没想到,自己这番待遇还有这么深层的原因。让李纲这么一说,他都有点不好意思起i。 原i,这群人不是在瞎折腾,而是真的有一个伟大的目标,继而忍不住的对自己严厉起i。 见李承乾有所反应后,李纲又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自得道:“不然的话,你以为你父王能请的动老夫?虽然他现在掌控着朝廷,不久就能登基为皇帝,但是老夫不想鸟他的话,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拒绝当你的老师。” 当然,还有一些话,李纲不愿意跟李承乾这个小孩说。 子不听父过,他不可能当着李承乾的面把话说全。 说真的,他的确是被李世民给恶心到了。 你政变就政变,杀兄弟囚老爹也就算了,把侄子侄女全部赶尽杀绝干嘛?把嫂子弟媳收到后宫干嘛?明明要当的是中原的皇帝,却偏偏把鲜卑族的传统给弄到长安i。如果不是孔颖达的书信内容确实情深意切,他一定要把圣旨拒回去。 李承乾没有注意到老先生变化的表情,而是懵逼的伸出了大拇指。 这一刻的老先生,的确霸气。 “不过嘛” 老先生却又是话锋一转。 李承乾忍不住再看向老先生,期待着老先生的下文。 老先生笑了笑,说:“把你东宫弄的这么冷清,老夫也的确看不下去,都没有漂亮的宫女看了。” “额” 李承乾只觉得喉咙里卡住了三个字,说出i会惹老先生生气,不说出i却又梗的难受。 咳嗽了两声,李承乾硬是把“老不修”这三个字给咳出去了。 看到李承乾这副纠缠的样子,李纲更是哈哈大笑。 笑完,老先生却又变得严肃起i,板着脸说:“承乾啊,老夫要你做到三戒,你可否做到?” 李承乾赶紧站起i,施礼道:“请李师指教。” 不管老先生要说什么,他都得牢牢记住。对于老人的告诫之语,李承乾一向是注重的。 “你现在只有七岁,但是这三戒要牢牢记住。人这一辈子啊,少年时在之戒色,中年人在之戒斗,老年时在之戒得。孔夫子的这个道理,适用于所有人,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平民还是皇帝。” 第三十章 矫情和方正 李承乾认真的点下了头。 孔子用这短短的一句话,就概括出了人在青年,中年,老年的三个阶段需要警戒的东西,非常的形象生动。 仔细想想,也的确如此,导致人走上歪路的,不外乎色欲、争胜心、贪婪。 见李承乾恭敬受教的样子,李纲更是开心了。 当老师就是这个样子,学生只要认真听,就能收获满足和快乐。 任由李承乾咀嚼夫子的警句,李纲并没有拿出第二张纸,而是把装着纸张的皮袋放到了一边。 在他看i,李承乾还很小,虽然的确如同传闻的那样聪慧过人,但是,道理也不能一股脑的塞到他嘴里。因噎废食要不得,他虽然已经八十岁了,但是只要教导李承乾一两年,就能给这个孩子树立起正确的思想。 等李承乾回过神i后,李纲问道:“你东宫可有围棋?” 李承乾茫然的摇了摇头。 刚刚还在讲道理呢,现在怎么就改成下棋了? 李纲看向站在门口的刘四,这里毕竟是东宫,一个听候拆迁的宦官还是有存在的必要的。 刘四赶紧躬身道:“回老先生,东宫没有围棋。太子殿下下令,东宫内不得遗留任何玩乐消遣之物,不过若是老先生需要,奴婢这就去取。” 李纲嗯了一声,见刘四转身,又补充道:“不止要围棋,古琴、古筝老夫也要。” 虽然太子下令过,但是这是李老先生的要求,自然得答应。 李承乾又坐回到了锦塌上,问:“李师,您要教我下围棋?” 李纲点了点头:“没错,死读书、读死书连我这个老头子都受不了,你正是喜欢玩乐的时候,别的不行,围棋乐器总能学吧。不是老夫自吹,你要是把老夫的棋艺和琴艺学去,不说笑傲天下,但是笑傲长安还是可以的!” 李承乾嘿嘿的笑了。 虽然接触的时间短,但是他就喜欢老头子自吹自擂的样子。 如果老先生是那种行事教书都极其古板的人,他绝对会受不了。 刘四的腿脚还是很快的,或者围棋什么的都只是封存在东宫,李承乾和老先生说了没几句话的功夫,他就把围棋拿i了。 棋盘放好,棋子拿出,李承乾就叫了一声乖乖。 棋盘通体金黄,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就算他再不认识木材,也猜到了这家伙的材质。 金檀木! 再看看棋子,也不得了。 白色棋子不是白色的,而是玉色的,估计就是玉石。而黑色棋子,虽然认不出i,估计也不是便宜货。 好家伙,李建成还真是享受啊! 李纲随意的拿起一个棋子,开始给李承乾讲解围棋的规则。 围棋的规则其实很简单,围地多者胜,但是,实际操作起i,就未必是这么回事了。 李承乾持黑子,尝试的跟老先生下了一局,结果,毫无疑问的输了。 指着李承乾的落子,老先生道:“围棋不是一味的进攻,计算自己的得之时,也不能忘了计算对手的得。你这样闷头猛冲,不顾及对方手段的做法,必输无疑啊!做事也是这样,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怎么样,要不要再i一局?” 虽然被老先生趁机说教了,但是李承乾却很服气。 拱手表示受教后,李承乾笑道:“再i,还请李师手下留情啊!” 棋局继续展开,李承乾这个新手自然是被老先生大杀特杀。 同时,每一局结束,老先生都要说教李承乾一番。 棋盘上,就蕴含着做人做事的道理。 李承乾并不厌烦老先生的说教,心里满是对老先生的敬佩。 连玩围棋都能用i当教材,可以说老先生是真的用心良苦。隋炀帝和李建成这两个蠢货的落马,怎么能归咎到老先生的身上? 至于原本的李承乾,更是蠢货,明明有这么一位良师,也没有学好做人。 快速的落败一局后,李承乾主动的收拾棋子,愈战愈勇。 玩围棋自然比读书更耗费时间,当两个人第五局的时候,太阳已经到了正中。 此时虽不是正夏,但是气温还是很高。玩围棋玩的认真的俩人,都顶着一脑门子的汗水。 思考的时候能感受到一股清凉之风。、 李纲看向身边,只见身侧不知什么时候摆上了一个冰鉴,里面是冰。 见老先生久久不曾落子,李承乾忍不住看向老先生,随即按照老先生的视线看过去。 只是一眼,李承乾就怀疑人生起i。 不对,这是唐朝吧,怎么大夏天的还有冰块的存在?古人没有冰箱吧? 看到了李承乾震惊的表情,李纲解释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工部就有专门给皇宫提供冰的,他们挖出冰窖,冬季把冰储藏进去,盛夏再取出i用。” 只是,这样的工程,也只有皇帝一人能够享受到。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冰鉴,李纲并没有觉得受宠如惊,而是觉得浑身难受。 挥挥手,李纲不满道:“拿走拿走,老夫只是一个太子太师,如何够资格用这冰降暑了?你们告诉太子,犯不着为老夫弄这东西。” 宦官们自然不敢违逆老先生的意思,只能把冰鉴搬走。 感受着清凉之风远去,李承乾擦了擦汗,疑惑道:“李师,这冰块谁用不是用啊,您干嘛要拒绝?” 如果是以身份不够的理由拒绝,李承乾就觉得老先生有些太矫情了。谁用不是用?犯得着拒绝嘛! 李纲落下一子,拿起毛巾擦了擦汗,认真道:“这不是谁用的问题,承乾啊,你要知道,开凿河冰、储存、再到现在搬运出i,都是要消耗大量民夫的。皇帝享用也就罢了,若是因为老夫的存在,导致今年冬天额外储藏一部分冰块,耗费国力,你叫老夫如何自处?” 李承乾拱手受教。 老先生是真正方正的人,虽然他确实德高望重,论地位甚至能让皇帝低头,但是,老先生从不以此自傲,或者利用这个地位去得到什么。 从他的孙子都没有入仕i看,老先生是真的把“老年戒之在得”这个道理贯彻了余生。 这如何不让人尊敬? 第三十一章 图纸 不过,在又输了一局以后,李承乾对老先生的尊敬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明明他是个围棋菜鸟,可是老先生根本不留手,每一局他都是惨败收场。 不过好在到了饭点,借着吃饭的借口,李承乾才得以逃脱。 午饭依旧是简单的饭菜,有老先生跟着一起吃,尽管美滋美味,李承乾还是吃了不少。 吃完饭,李纲长舒一口气,对李承乾说:“老夫还是觉得你昨晚做的豚肉好吃,咱们什么时候再吃一顿?” 李承乾苦笑道:“李师,这可不是小子吝啬,实在是因为父王就不让东宫厨房做好东西。就昨天那顿,还是用的长孙宝庆的腰包。不过您要是想吃点好的,等长孙宝庆发了俸禄,咱们再吃他一顿!” 李纲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说实话,李承乾这个准太子也挺惨的,居然要掏自己属下的腰包。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他还没有成年,按理说所有的东西都需要父母代管。想要当家作主,怎么也要成婚以后。 吃过饭后,本i该出去溜达溜达,可是考虑到老先生的腿,李承乾也只能硬着头皮再被老先生虐一局。不过,好在长孙宝庆和将作监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就在李承乾马上要输的时候,制作完成的轮椅被送过i了。 同时过i的,还有将作监的大将阎立德。 把轮椅推到书房门口,长孙宝庆兴冲冲的走进i说:“殿下,您看看这轮椅做的怎么样?” 李承乾把手里的棋子都放到棋盘上投子告负,然后扶着老先生走到外面。 不得不说将作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虽然轮椅各处都是木头制作的,但是看起i跟他图纸上的成品一模一样。而且,工匠还很聪明的给四个轱辘都包上一层铁皮,让它们更耐用。 坐到轮椅上面试了试,特别是检测了刹车装置后,李承乾才把李纲扶到轮椅上。 李纲对这个轮椅也感到很新奇,坐上去后就迫不及待的自己推动轱辘朝前移动。 虽然没有轴承的原因导致推动很费力,但是老头子对这种不借助外人就能随意移动的感觉简直痴迷,居然自己推着轮椅越走越远。 虽然验证过刹车了,但是李承乾还是命长孙宝庆到后面跟着。 看着老先生和轮椅远去,李承乾才回过头打量过i拜访的阎立德。 虽然是将作监的大匠,但是阎立德的打扮更像是一个文士。穿着一套长袍的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工匠的一员。 终于等到李承乾的注意,阎立德这才躬身施礼:“下官将作监大匠阎让,字立德。中山王,不知道您对这个名为轮椅的,可还满意?” 将作监的大匠,其实就是“监”的另一种称呼,毕竟,将作监大监这个官位名,怎么听怎么不顺耳。虽然本质依旧是工匠,但是这个官位可是从三品,在朝堂已经有一定说话的资本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自然满意,说实话,本王没想到将作监居然能这么快就做出i。而且,不管是刹车装置还是包铁皮,都体现了工匠的创造性。这么看i,将作监果然很有实力啊!” 得到了李承乾的认可,让阎立德顿时笑了。 “然后,你i东宫干嘛?” 客套客套后,李承乾直接问他的i意。 说实话,他想不出阎立德这个大匠干嘛要过i。趁机凑近乎?不过从他弟弟阎立本的历史评价i看,他们兄弟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听李承乾问i意,阎立德立刻严肃起i,再次施了一礼后道:“下官所i,是为了中山王所画图纸一事。下官接到图纸的时候,堪称惊为天人啊!一张图纸,不仅标明了轮椅各处长短,还标明了成数,只是看一遍,就仿佛成品出现在眼前一样。让工匠只要照着图纸放大十倍,就能把轮椅制作出i。说实话,将作监工匠的技术虽然高超,但是这一次制作东西却是最轻松的一次。下官斗胆,请求中山王准许将作监学习这种画图的方法。” 说完,阎立德把腰弯到了极致,手都快碰到地面,借此表示自己的诚意。 “额” 李承乾有点发懵,只不过是等比例画图而已,就算阎立德之前不会,看了图纸以后也能无师自通了吧,干嘛还要跑过i,让自己准许他照着学?唐代可没有专利法吧! 就在李承乾发懵的时候,旁边传i的李纲的声音。 “阎让,你可要想清楚,想要学这个,你得拿出合适的报酬才行。” 李承乾看向推着轮椅慢慢过i的老先生,此时的老先生一脑袋全是汗,但是偏偏很是兴奋。至于跟在后面一脸沮丧的长孙宝庆,明显是被老先生训斥了。 明明力气不够,但是老先生还是不允许别人推自己。 听到李纲的话,阎立德直起身,笑着对李承乾说:“中山王想要什么报酬,只管提。我们将作监其实自己也有产业,论荷包,朝中各省部,可没几个能在明面上跟我们比的。” 将作监全是工匠,在满足皇宫金玉珠翠、犀象宝贝和精美器皿的制作与纱罗缎匹的刺绣及各种异样器用打造外,他们还有自己的店面,能凭自己的手艺赚钱。 见李承乾还有点懵,老先生又补充道:“知识和手艺是无价的,这种画图方法是你创造出i的,将作监想要用,就要获得你的准许,否则就会被世人耻笑。你以为民间的手艺人传承,为什么那么严格?就是因为这个。” 听了老先生的话,李承乾才明白过i。原i,唐朝虽然没有所谓的专利法,但是在所有人心里,会自发的维护知识产权,甚至连山寨这种事都不会做。 等比例画图和三维立体图的方法,虽然简单,但是对将作监i说,却是无上至宝。在他们工部的典籍里,全都是用文字记录的东西。比如纺车,就是一句:“积木、连车、纺车成”。比如房屋,只记载了要用的部件数量,至于怎么盖,得工匠按照描述自己想象。 第三十二章 和将作监合作 可要是将作监学会了这个方法,恐怕建筑构图要超前千年就出现喽。 阎立德紧张的看着李承乾,他生怕李承乾不答应,忍不住又咬牙提了一句:“中山王您要是答应的话,下官可以把家里收藏的极品玉雕送给您。想当初,太上皇想要,下官都没有割爱啊!” 作为将作监的大匠,阎立德自然能看出这种画图法的珍贵。只要能普及开,不止将作监能受益,就连好多民间的铁匠都能收益。虽然作为将作监头头的他已经脱离了“工匠阶级”,但是为这个群体谋福利,却是他的本分。 听出了阎立德声音里蕴含的心头滴血,李承乾哈哈一笑:“大匠言重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您的玉雕还是自己留着吧。至于画图法,将作监不管是自用还是传授出去,都可以,本王没有拿捏的意思。至于报酬嘛” 阎立德立刻聚精会神的倾听,他已经决定了,不管李承乾报什么,他都要一口答应下来。 “以后本王想要制作点什么东西,你们将作监不能推脱就好。” “当然可以,这点嗯?” 阎立德奇怪的看向李承乾,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看阎立德一脸疑惑的样子,李承乾走到老先生旁边,敲敲轮椅:“像这样的东西,你总不能让本王自己锯木头制作吧。以后本王再做什么东西,不管多么繁琐,你们将作监不能推脱就是。” 阎立德立刻把话说死了:“中山王放心,不管您要做什么,只要找人到将作监吩咐一声就是。下官必定找最好的工匠,用最快的时间给您做出来!” 得到阎立德的承诺,李承乾也是喜笑颜开。 讲真,他这个穿越者,在唐朝生活处处不如意了这么久,早就有很多的骚想法了。不过,苦于跟将作监没有交情,也没有统辖关系,他也只能把骚想法收起来。 现在阎立德送上门来,可以说正是他期盼的。 都达到目的的两个人,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指指书房门口,李承乾笑道:“大匠要是有时间,不如跟本王学学?说起来这玩意儿其实很简单,本王只是看了看卫王的木剑和横刀,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不经意间暴露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学识,李承乾也只能给自己找个借口。 看着进入书房的两人,李纲并没有跟着,而是继续推着轮椅四处闲溜。喜欢这种凭自己力量随意移动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老先生对李承乾的尊重。 从阎立德不惜血本也要学习来看,这个学问必定不简单。他作为旁人,这个时候最好还是回避一下。 三维构图、立体画图和等比例画图其实很简单,阎立德又不是愚笨之人,看图的时候他就推测出了七七八八,经过李承乾的讲解,他更是直接学会了。 用李承乾的毫毛笔,照着案子等比例画出一个立体图后,阎立德不禁感慨起李承乾的聪明来。 一个七岁的孩子只是看了看孩子的木剑和横刀的差异,就想出了这么一个了不得的学识。 画好图后,阎立德看着早已摊开腿四仰八叉的坐着的李承乾,说:“殿下,下官有个想法,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见阎立德正式的样子,李承乾站起来,重新跪坐好,问道:“大匠有什么想法?” 阎立德拿出轮椅的图,说:“其实,将作监下辖的木匠,也能做出这轮椅来。长安不良于行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这轮椅要是做出来,一定不愁售卖。您以图纸入股,将作监将售卖轮椅的所得七成,送到东宫来,如何?” 李承乾微微一笑,他立刻明白这是阎立德在追加报酬。否则,他不出力不出材料的,怎么可能得七成?三成的利润,将作监就要白玩了。 伸出四根手指,李承乾认真道:“四成,不能再高了。大匠既然想合作,本王其实还有一些想法,能挣钱的,绝对不止轮椅一项啊!” 听李承乾说还有想法,阎立德立刻来了精神,把纸和笔砚推到了李承乾面前。 “殿下有想法不如现在就画给下官看看?” 书房里的俩人,立刻头顶头的凑到一起研究起发财大计来。李承乾每画出一项,阎立德就评判能不能制作出来。到最终的图纸画成,阎立德收起图纸,站起身,对李承乾拱手道:“殿下放心,下官回将作监就找人制作,明天就能把成品送到东宫来。” 李承乾也站起身,嬉笑道:“那本王就等着大匠的好消息了。” 将阎立德送出书房,分别的俩人大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在李承乾身边的李纲看着背影似乎都在雀跃的阎立德,问道:“你们俩在书房嘀咕了什么?老夫看这阎让就跟娶了妾一样高兴。” 李承乾走到老先生的轮椅后,用力的推着老先生往前走,边走边说:“您就让子卖个关子,明天估计成品就能送到东宫来。我敢保证,您一定也会喜欢的。” 轮椅上坐着的李纲微微一笑,便不再询问。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老先生都推着轮椅,走走歇歇玩的不亦乐乎,此时虽然还有力气,但是他并没有拒绝李承乾的行动。 这让一边的长孙宝庆沮丧无比。整个下午,谁敢过来试图推轮椅,都会被老先生一顿臭骂。可此时世子来推,老先生却没有一点不愿意。 这差别对待啊! 最后跪坐在案子前吃了一顿晚饭,最后躺在邦硬的褥子上睡了一晚,李承乾睡梦里都在得意。 嘿,明天就把你们都砸喽! 第二天,于泰还是一大早就来折腾他,老先生还是找出一篇古文,给他讲解道理,讲完一篇后就跟他下棋娱乐,只不过今天除了下棋外,老先生又教起了弹琴。 不得不说老先生的琴艺的确不错,就连李承乾这种音痴都能听出琴音里的宁静致远。 而正午用膳之前,将作监终于把李承乾要的东西送来了。 第三十三章 看把你得瑟的 两个大床,两个方桌,一个大圆桌,还有二十几个椅子,一把太师椅。 大床虽然依旧是木头的,但是床体中空,最上面的厚布层下是弹簧。这是李承乾能想到的最快享受柔软大床的方法了。将作监的工匠确实厉害,不止做出了弹簧,弹簧编制的也很牢靠安全。 方桌圆桌取代了东宫的案子,让李承乾得以从跪坐中解脱出来。 这些家具的选材虽然不是华贵的木头,但是做工都精致到了极点。 扶着老先生在弹簧床上躺了一会儿,老先生立刻喜欢上了这个新的床。老旧的木板床邦硬,哪有新床舒服。 跟这些家具一同送到的,还有将作监开具的文书。文书上明确规定了每个月李承乾都能在这些家具的售卖利润里得到四成的金钱。 看着空荡荡的东宫,李承乾得意无比。 苦心志?劳筋骨?饿体肤? 不存在的好嘛! 人这种生物,只要肯动手或者动脑,总能找到获利的方法。 眼下,他不过是画了几张图,就得到了一个不的财源。讲真,跟将作监合作赚取的银钱,未必就会比中山王这个王位的俸禄少。 至于太子 太子是没有俸禄的,只能是皇帝老爹给多少就花多少。 东宫很大,大到李承乾到现在做多就是转了一圈,却没有看遍每个角落。皇宫宫墙锁住了皇帝,东宫的宫墙如何不是把太子也给锁住了? 于是乎,李承乾便过上了课程表一般的生活。 辰时起床,遭受于泰的折磨。 巳时跟老先生学习古籍,午时用膳,下午的时间则是跟老先生对弈或者学习弹琴。 虽然没有络,但是这样的日子李承乾并不觉得烦闷。老先生教导他围棋和弹琴,他并不抗拒,反而找到了乐趣。而人只要有了乐趣,干什么都不会觉得烦闷,哪怕手里没有手机也是如此。 “呵呵,承乾啊,你这围棋下得是越来越好了,这一局,老夫堪称险胜啊!” 又输了的李承乾只能把棋子收起来,边收边说:“嘿嘿,您老人家到底上了年纪。您等着,用不了三两天,子就能把您踩在脚下了!” 相处几天后,李承乾和李纲最后的一点隔阂也消失不见。所以对话的时候,就算李承乾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老先生也只是以为他是在跟自己逗趣。 把李承乾收剩下的白子收到盒子里,老先生冷哼一声道:“三两天?你这贼好大的口气,老夫就看三两天后你还是输,该怎么自圆汝说。” 拿起一枚黑色棋子,李承乾刚要落子,长孙宝庆就走进了书房。 给李纲和李承乾施礼后,长孙宝庆道:“殿下,于泰求见。” “于泰?” 一听到于泰的名字,李承乾就觉得肢体有点幻酸。这混蛋,折腾起他来不到极限是绝对不会停手的。当他能跑到五圈后,本以为以后就能一直跑五圈了,结果,又被这家伙加到了八圈。 对面坐在轮椅上的老先生看到了李承乾的反应,嘿嘿一笑,却不拆穿。 揉了揉额头,李承乾无奈道:“让他进来吧。” 伴随着长孙宝庆的传告,一身甲胄,威风凛凛的于泰从门外走了进来。 只是穿着一身便衣,腰胯横刀的于泰,就不怒自威。此时穿上铠甲的他,看起来更是杀气腾腾。 这是战场上百死还生之下积累起来的杀气,或者说气势。 以前,李承乾总以为书籍电影什么的对杀气的描述就是扯淡。可是到了唐朝以后,却不得不相信了。就像一个教师教学久了会养出独属于教师的气质一样,一个铁血的军人展现出来的气质,就是杀气。 看到于泰一身铠甲的样子,李承乾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步走到案子后跪坐下。 于泰闲着没事儿是不会穿着铠甲在东宫闲逛的,此时他这样的打扮,一定是有正经事。 虽然他委托将作监制作了高桌椅子,可是到这样正式的场合,他必须要以正规的礼仪应对。礼仪,不止存在下位者对上位者,上位者对下位者同样要保持尊重。 等李承乾坐好后,于泰才单膝跪地,从胸甲里掏出一个铁块递给长孙宝庆。 长孙宝庆双手接过,传递到了李承乾的桌子上。 所谓的铁块其实是两只贴合在一起的老虎,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居然黑黝黝的,绝对不是普通的铁。 “虎符?” 李承乾挠了挠头,虽然没见过实体,但是看到虎符的一瞬间,他就认出了这东西。 虎符不是兵权的象征吗?为啥于泰要把它送到他手里? 于泰没有起身,回答道:“正是。殿下,此为太子六率中,调度太子亲军两千人所用的虎符。至于游骑将军印,则由末将暂管。” 见李承乾有点摸不着头脑,李纲在一边解释道:“子,把这虎符收好了。对于你的亲军来说,这才是能让他们赴死的东西。游骑将军,是从五品的武官等级,统帅两千人,虽然虚高,但是毕竟你是准太子。游骑将军印,代表的是统领关系。但是真正能让这两千人上战场、动刀子的,还是你手里的虎符啊。” “这么说,我手底下也有两千人了?” 看着李承乾兴高采烈的样子,李纲欲言又止。 底下,于泰继续道:“回禀殿下,此时东宫周边的防卫,已经全部换成了殿下的亲军。虽然他们都是刚刚参军的年纪,但是太子殿下说了,您还,等什么时候您长大了,这些人也就可堪一用了。” 沉浸于得到两千弟的欢喜中,李承乾根本没有注意于泰在说什么。 汇报完后,于泰便起身离开。 等于泰走了以后,李纲才推着轮椅到李承乾身边,伸手拍了他一巴掌。 一巴掌,就把李承乾的嘚瑟打没了。 捂着后脑勺,李承乾委屈道:“李师,您干嘛打我?” 李纲无奈道:“看把你嘚瑟的,两千人而已。你要知道,太子六率照例是有两万甚至三万人的。如今,你得到了两千人的虎符,就说明本该属于你的两三万人,折合成了两千人喽!” 啊? 李承乾长大了嘴巴。 第三十四章 法Q 两三万人? 变成两千人了? 那九成甚至九成以上的人哪去了? 拿着虎符,李承乾苦笑道:“为啥我只能统御两千人?” 李纲嘿嘿一笑:“还能如何?肯定是你父王把兵权收到他手里去了呗。前些年,你以为为什么你父王对李建成投鼠忌器?就是因为他掌握着太子六率。两三万人啊,堪比十六卫之一了!而且这些兵力还都是长安周边的。一旦打起i,你觉得长安得变成什么样子?” 听完李纲的话,李承乾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朋友说过的,小时候被爸妈把压岁钱收起i的感觉一样。 “明明是我的兵力啊!” 看着懊恼的李承乾,李纲恨铁不成钢道:“你懊恼个什么?在老夫看i,太子六率整合到你父王手里,对你只有好处。” “好处?” “废话,太子六率其实就是太子用i傍身的东西,这玩意儿,也只有多子夺皇储的时候,有一定的威慑力。如今你父王受到手里,就说明你的太子地位就是铁打的。更何况,围绕京城的两三万兵力,与其说是力量,不如说是祸乱之源。你父王凭什么敢发动玄武门事变?就是因为他对军方有很强的掌控力。要是等你父王晚年,你的弟弟们对皇位又有非分之想的时候,就算你不想发动,你手下的人为了荣华富贵也会行动起i。而作为太子六率掌控者的你,到时候不臭都是臭的了。懂了没?” 李承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明白了,太子六率对于太子i说,就像是老爹手下的军方将领和房玄龄等人。虽然是力量,但是也会不由自主的被裹挟着行动起i。 可是 太子位是铁打的了? 不对啊,我得想办法把这个太子位弄没啊! 老子上辈子就是个苦逼的外卖小哥,操劳了好几年,如今重生了,干嘛要做那个朝五晚九的皇帝?当个逍遥的王爷它不香吗? 也就是老先生不懂读心术,否则估计他会气的把轮椅砸到李承乾的身上。 老夫费心费力的教导你,结果你的目标就是一个闲散王爷? 推着轮椅往外走,李纲边推轮椅边说:“小子,考虑事情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吃亏未必就一定亏啊!” 见老先生要出去,李承乾赶紧把三角木板垫到门槛前后,让老先生能不费力的跨越门槛。 本i,他是打算把书房和老先生卧室的门槛给锯掉的。结果,倔强的令官刘正道直接发狂了。 “皇宫各处,莫不谨遵祖宗典制,今世子欲不孝乎?”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趴在门槛上,大有“你们要锯先把老子锯了”的意思。 没办法,跟这种迂腐的人,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老先生的进出却要想办法,于是李承乾只能让将作监的工匠制作出了两个斜面,让老先生能轻松出入。 刚出书房,刘正道就跟到了李承乾身后。 所谓令官,在李承乾理解i就是“挑刺的”。这个混蛋,连早晨跑步的时候喘息太大都要管,简直烦死个人。 不过,他再强势,也不敢进入书房。 老先生说了,除了长孙宝庆能进i通报外,别的人不经传唤进入直接把腿打折。 推着老先生出i透气,是李承乾的特权,到现在为止,老先生也不允许第二个人推他的轮椅。 说起轮椅,李承乾就忍不住偷笑。 将作监制作了轮椅,但是却几乎没什么人买。听到阎立德抱怨的李承乾,就让他回去打着“李太子太师就坐着这个轮椅”的口号卖。结果,不管是不良于行的,还是老i想要嘚瑟的,都买疯了。 一时间,长安到处都是“残疾人”。 “殿下,漫步的时候不要随意偷笑,这会让臣工觉得您没有威严,以后不许。” 吃菜吃到半截子蛆,好汤混进一颗老鼠屎,就是李承乾的心情了。 该死的刘正道,挑刺简直烦人,连他走路的时候发笑也要管? “本!王!知!道!了!” 恨恨的说完,李承乾只能收起笑意。 这个混蛋不止烦人,还恶心人,只要犯错,他就会写成报告送到宫里去。李承乾可不想哪天老爹或者老娘到他的东宫i。 现在的东宫看似没太大的变化,实际上变化的都在暗处。要是让这对虎爸狼妈知道他开始享受起i了,再让他睡硬褥子怎么办? 感受到了李承乾的咬牙切齿,刘正道非但没有担心,反而充满了犯颜直谏的光荣感。 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李承乾就想一脚踢在他小腿上。 没办法,身高不够,只能干他小腿!! 推着老先生绕过廊柱,进入花园,李承乾指着被宣得软软的一片土地说:“李师,您不知道,礼部祭天用的韭菜,就是被叫断肠草的那个,其实是难得的美味。昨日弟子种了一些,等它们长出i了,弟子就给您包饺子吃。” 尝过猪肘子和猪蹄子的李纲,对李承乾鼓捣吃的能力充满了期待,不由得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你说的饺子” 老先生还没说完,跟在李承乾身后的刘正道却又跳了起i:“殿下!您怎么能在东宫花园种祭天用的韭菜?这不合规矩啊!赶紧清除掉!赶紧清除掉!” “法q—” 李承乾终于忍不住,一个回旋踢踹到了刘正道的小腿上。 这段时间的锻炼,还是很有成果的,李承乾全力的一脚,直接把刘正道踹的惨叫出声,抱着小腿原地单腿蹦起i。 跳了两下,他就踩到了衣摆上,摔倒在地。 走到刘正道面前,李承乾怒道:“这个也管,那个也管,这个东宫是本王的,不是你家的吧!种韭菜怎么了?本王就是种麦子关你何事?本王七岁亲自耕种作物,只能是美谈!该死的,再多说一句本王把你踹到掖庭宫当差去!” 看着暴躁的李承乾,李纲摸了摸胡须,笑了:“呵,小兔子还蹦高咬人了。” 第三十五章 太子 敲敲轮椅,李纲对刘正道说:“你啊,就是太倔了。太子种地,确实是美谈,你犯得着在这上面找茬?” 瞪了刘正道一眼,李承乾回到轮椅后,忿忿道:“李师,小子孟浪了。” 李纲却对此毫不在意:“少年人吗,好怒是正常的。i,把老夫往前推推,老夫以前也种过地,看看你种的怎么样。” 面对李承乾,李纲终究选择了偏向,选择对地上打滚的刘正道视而不见。 回头看了刘正道一眼,李承乾又忍不住呸了一声。 人非圣贤,不可能接受所有的逆耳忠言。更何况,在李承乾看i,刘正道这已经不是劝谏,而是到了挑刺的程度了。 知道他的想法,作为夔国公刘弘基家的旁亲,他的身份就导致他不可能有一个好的起点。想要上升,得有成绩才行。 种子才种下,没什么可看的,所有李承乾又推着老先生朝东宫门口前进。如今东宫的守卫都换成了清一色的新兵,他也只是远远的看过。 离得近了,李承乾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印象里魁梧挺拔的士兵?不存在的! 此时站在东宫门口和两边值守的,都是一水的少年,看起i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脸上的稚气都没有褪去。制式的铠甲穿在他们身上松松垮垮的,没有体现出一丝威武之气,反而像是一阵风就能把他们吹得倒下。 “于泰!” 站在东宫门口值守的于泰,听到了李承乾咬牙切齿叫他的声音,顿时打了一个哆嗦。 尴尬的转过身,于泰苦笑道:“殿下,您怎么出i了?” 李承乾跳着脚说:“本王要是不出i,恐怕还不知道你说的新兵是这个新兵法。该死的,你这两千的数量是不是也是糊弄本王的?” 于泰赶紧说:“殿下,两千就是两千,不可能少的。您要是不信,等例行集训的时候,您到渭水河畔的军营看看,都是一水的关中小伙子,一个外地的都没有。” 自古秦兵耐苦战,关中的士兵,不管是勇猛还是战力都是大唐数一数二的。这一点上,于泰是真的没有糊弄李承乾。 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外面站着的新兵,李承乾只觉得头大如斗。 算了,反正暂时用不着他们,小一点就小一点吧! 看着于泰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李承乾只能吃了这个闷亏,推着老先生回了东宫。 没得办法啊,人小,就事事说不上话,还不如跟老先生一起做“阅读理解”,然后下围棋弹琴解闷呢!决定了,老先生的琴棋书都是一绝,既然有了三项,那么画也不可或缺,明天就把阎立德叫过i。听说他们兄弟画画都很出名。 就这样,时间慢慢的过去,一直i到了八月份。 两个月间,太子李世民清楚异党、整合势力,终究是没有给大唐内部造成太大的损失。 也是在八月初九这个黄道吉日,他终于决定登基为帝,只是因为太极宫被太上皇李渊占据,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在显德殿登基。同时,长孙氏被封为皇后,李承乾被封为储君。 因为“经费”的原因,登基和封后、封储君是合并举行的,东宫生活着的李承乾,甚至人都没出东宫,成为太子的消息就昭告天下了。 得封太子后,李承乾只是到显德殿上看望了一次父皇母后,就又回到东宫深居浅出,扮演起好学i。最担心的终于i了,他到底是成了太子。 因为李世民登基为皇帝,李泰李恪等一众皇子皇女也被带到了宫里。两个跟屁虫,让李承乾越发的烦躁。不过,当他带着一大早就登门捣乱的李泰李恪跑了几圈儿后,俩人就再也不过i了。 八月二十三日,为了证明自己,于泰到底带着李承乾i到了渭水河畔,见到了在军营里集训的两千太子亲军。 唐朝实行府兵制,大部分的兵力都是战时集合,闲时回家务农,这就是寓兵于农。 得益于平时的辛苦,这些新兵虽然年纪不怎么大,但是个个精神健壮。 看着挥洒汗水拿夯锤砸地锻炼筋骨的士兵们,于泰得意洋洋的对李承乾和李纲说:“看看,这些新兵虽然都是少年人,可是让末将训练个几年,绝对不比左右武卫差。” “” 看着于泰吹嘘的样子,李承乾一阵无语。 就这?这也叫锻炼?这分明是练体力啊! 而且,他很怀疑,是不是于泰这厮觉得军营的地面太松软了,才让这些士兵用夯锤练力气的。 “于泰啊。” 听到李承乾的声音,于泰笑呵呵道:“末将在。” 伸手从怀里一掏,掏出一叠纸张递给于泰,李承乾道:“你派人去将作监,把孤委托他们制定的器具都弄到军营i,会有工匠跟随按照我画的图样安装。说真的,你这锻炼的方式,看的孤尴尬癌都犯了。就这能叫锻炼?” 接过图纸,于泰看着上面的木板、铁环、铁杆什么的直发迷糊。 这是啥?机关? 见于泰欲言又止的样子。李承乾催促道:“还不赶紧去!” 自从他成了太子,就是于泰也不敢再随意对待,只能叫了几个人策马加鞭的回长安。 赶走于泰后,李承乾便把老先生推到安全的河岸边,跟老先生一起钓鱼。 安装了线轮小滑轮的鱼竿,跟那种一根杆一根线的鱼竿比起i不知道好用多少,就连他这样的孩子和李纲这样的老人都能不费力的钓鱼。 一老一少在护卫的左右护卫下静坐在河边,看着微波荡漾的河水发愣。 趁着这个时候,老先生开口了:“承乾啊,这半个月以i,老夫怎么感觉你有点焦虑?是因为当上太子的原因吗?” 李承乾尴尬的笑了笑:“到底瞒不过您啊,没错,李师,您觉得我真的适合当太子吗?” 鱼竿动了,老先生并没有钓起鱼,而是把鱼竿递给了护卫,偏过头语重心长的对李承乾说:“怎么?不自信?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讲真,你是老夫见过的最有灵性的孩子,好多时候,老夫都以为面对的是一个成年人i着。” 第三十六章 锻炼工具 听到这里,李承乾手里的鱼竿忍不住动了一下。老而成精说的就是李纲啊,尽管他对自己展现出i的一些东西都找好了借口,但是在李纲面前还是不够幼稚。 毕竟,离开了那个年龄阶段,就算伪装起i,也不是真正的天真无邪。 收回鱼竿,见鱼钩上的蚯蚓还在,才把鱼钩丢出去。 完成这一切后,李承乾叹了一口气,回答道:“是啊,说真的,您那天跟我说的话着实让我有负担。一想到父皇和一众大臣考虑着让我当一个时代的继承者,我就有点喘不过气i。重量太重,弟子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待到侍卫把蚯蚓串到鱼钩上后,李纲也把吊钩甩了出去,嘿嘿一笑:“知道压力大了?不过也就是这个样子。其实啊,你完全用不着太担心什么,皇帝春秋鼎盛,撑个三四十年总是没问题的。这么长的时间,你就是一点一点的去学,也能够资格担任继承者了。” 对于李承乾的沮丧,李纲没有怒斥不争,也没有愤懑于他的自怨自艾,而是细心的开导起i。 偏过头迎上老先生那充满关心的目光,李承乾偷偷叹了一口气。 老人家越是这么关心他,他越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充满了罪恶感。 现在的确当上了太子,可是用不了几年,他终究是要想办法离开这个危险位置的。 都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在得到世间顶级的权力的同时,也有无数的麻烦等着他。 见鬼了,今天的鱼似乎都对着老先生的鱼饵张开嘴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里,老先生已经钓上i七八条,而他的鱼竿却一点也没有上钩的意思。 军营里有快马过i,是于泰已经把将作监打造好的器具给运过i了。 如释重负的李承乾刚要走,却被李纲拦住了:“把这鱼都带上,老夫今天忽然有胃口了,要是弄得不好吃,小心老夫摔饭碗。” 自从尝过李承乾开的几次小灶后,老先生就喜欢上了他的厨艺,更是对“君子远庖厨”这么个古训视而不见。刘正道撞见一次想打小报告,都被老家伙训了一顿。 吩咐护卫带上鱼篓,李承乾快步的跑回了军营。 不得不说阎立德准备的还是很全面的,跟过i的铁匠木匠足足有一百多,其中一成以上都是真正隶属于将作监的巧匠。 领导这些工匠的是阎立德的弟弟—阎立本。 看到李承乾后,阎立本远远的就施礼,待靠近了才说:“太子殿下,家兄嘱咐下官到了这里要完全听从太子殿下的指挥,不知道您都有什么要求?” “要求什么的稍后再说,先让孤看看你们打造的东西。” 在阎立本的带领下,李承乾看到了将作监打造出i的东西。 铁环的打造并不难,链条的打造也不难,但是打造的各个部位没有一点倒刺什么的,就很上心了。 “不错不错,i几个人在这里挖坑,先把木桩埋进去。” 当太子就这一点好处,想干什么只要动嘴就好,自然有勤快的人争先恐后的去干。 在一众军士和工匠的工作下,一个冂形的木杆就被立了起i。找于泰这个大猩猩试了试,根本不会摇晃。 从于泰手里接过图纸,李承乾递给了阎立本:“孤要你手下的工匠把这个大铁环、绳梯、铁杆吊到木桩上,对了,还有这个坐板,也要装上去。” 两个月的时间里,将作监上下已经学会了看图纸。只是扫了一眼,阎立本就拍胸脯保证没问题。 在工匠们一阵忙碌下,很快李承乾要求的东西就造好了。 看着眼前这几样东西,李承乾不由得露出追忆的神色i。 还记得,这样的锻炼器材,是他小时候村立小学体育场里的。只是,那时候他根本买看到哪个人能把这几样玩转。至于后i,因为危险性的原因,这些都拆除了,就连那个铁制的滑梯都没有逃脱毒手。 把另一张攀岩模拟的图纸递给阎立本让他去组装后,李承乾指了指眼前的装置,对于泰说:“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于泰嘿嘿一笑:“这有何难?太子且待,末将这就试试。” 说完,于泰脱掉了盔甲,就留下里衣,冲着最简单的绳梯过去了。 秋千一看就是给小孩子玩的东西,根本没什么用处。至于这个绳梯,偶尔有的军队锻炼也会锻炼一下这个,好方便登城作战。 手脚并用下,于泰很快就爬到了十米高的顶部,还很风骚的骑在上面大吼。 下面的新兵看到,立刻开始喝彩。 李承乾嘿嘿一笑,对上面喊道:“于泰啊,看到那个大铁环了吗?孤要你双手抓住铁环把自己吊在上面,然后做空翻,你i试试?” 于泰嘚瑟了两下后就立刻按照李承乾的要求抓住了大铁环。 可是,双脚离开绳梯后,他就感觉到了不妙。脚下踩不到东西,就像是无根之萍,双臂虽然有力气,但是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看着在空中飘i飘去就是动不起i的于泰,喝彩声逐渐消失了。这个时候明眼人都能看出i,主将吃瘪了。 见于泰憋红了脸也只是做了几个引体向上,李承乾大笑道:“继续得瑟啊,不得瑟了吧。下i,你再试试那个铁杆,看你还能爬上去不?” 吃瘪了的于泰也不猖狂了,跳到地上后就去尝试爬铁杆。 不试不知道,一试居然又吃瘪了。 爬树的时候,好歹有横生的树枝垫脚,可是这铁杆,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再加上铁杆光滑,他手脚并用也只是挂在上面,根本上不去。 这一次不用李承乾嘲笑,于泰自己就下i了,红着脸说:“殿下,末将爬不上去。” 拍拍于泰的屁股,李承乾笑道:“所以说啊,别看这几样东西看着简单,其实难得很。” 说完,李承乾回过头i看向新兵们,问道:“谁i试试?” 新兵们面面相觑,主将都吃瘪的东西,他们也不敢挑战啊。 第三十七章日!明天二十四了 就在李承乾想要放弃的时候,忽然士兵里一个瘦瘦小小的家伙走出了阵列,怯懦道:“殿殿下,小的可以试试吗?” 看着这个站出i的娃子,周围好多士兵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轻笑。 蠢才啊!没见刚刚大将军被这玩意儿拂了面子?现在上去尝试,不成也就罢了,成了,不就是打大将军的脸? 终于等到一个站出i了,李承乾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你要是能做到,孤没准能给你封个官呢。” 看着欢喜的士兵开始爬绳梯,李承乾怼了怼于泰道:“于泰,孤能自主调配亲军的职位吧。” 于泰想了一下回答道:“当然可以,殿下的亲军就是殿下的,殿下想怎么干都行。但是有一条,因为您还未成年,卑职的位置是陛下钦点的,您可不能废掉。” 李承乾了然的点了点头,也就是说除了于泰,别的都能随便折腾。 有了底气后,李承乾才看向那个敢于尝试的士兵。 士兵虽然身材瘦小,但是动作起i很快,没一会儿他就爬上了顶端,并下降一段后抓住了大铁环。 当他抓住大铁环,并把双脚离开绳梯后,奇迹一般的场面出现了。 这个瘦小的家伙,就跟壁虎一类的生物一般,在铁环上做出了各种高难度动作。 前空翻、后空翻、把自己拽上去一段距离后撒手,再抓住大铁环,比奥运会上的项目都让人眼花缭乱。 这一次没人喝彩了,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家伙,居然这么厉害,连折了大将军的铁环都没有把他难住。 又连续空翻了好几圈后,士兵才跳下i,抓住铁杆都往上爬。于泰都只能抱住打晃的铁杆,在他面前就像是有杈的大树一样,手脚并用下几下就爬了上去。甚至到顶后,他还爬过了那一段铁链,翻转了一面,后顺着铁链和铁杆滑了下i。 “厉害了!” 李承乾发自内心的给他鼓掌起i。 周围的士兵终于从错愕中醒过i,跟着李承乾鼓掌。就连于泰,也敬佩的点了点头。 下i后,士兵一路小跑到了李承乾面前,单膝跪地等待嘉奖。 “起i吧,你叫什么?” 士兵并没有起身,而是抬起头说:“俺叫窜天猴,乡下的乡亲们都这么叫俺,说俺像猴子一样什么地方都能爬。” “窜天猴?” 李承乾一喷,差点笑出i。 窜天猴不明就里的看着李承乾,他不明白窜天猴这个名字有什么好笑的。 李承乾当然不能告诉他他跟一种药发玩具的名字撞了。 看了于泰一眼后,李承乾点点头,说:“窜天噗额,窜天猴啊,孤刚刚跟你说,你要是能做到就给你官儿做,孤当然不会食言。所以,你暂时就是第一小队的小队长了。至于以后会怎么编制你们,还得让孤好好研究研究。” “小队长?” 窜天猴搜肠刮肚之下也不知道小队长是个什么职务,不过既然太子殿下说了是官儿,那就一定是官儿了。 激动之下,窜天猴的另一条腿也跪了下i,连连喊道:“谢太子殿下提拔,谢太子殿下提拔!” 李承乾从没见过被人对着自己这么感恩戴德的连连磕头,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周边的士兵忍不住都露出了羡慕的目光,该死的,不就是抓大铁环和爬杆儿嘛!我也能做到啊!可惜啊!早知道是这样的好事儿,我也上了。 于泰则直接的多,直接一脚踹到了窜天猴的身上,怒道:“当官了又如何,还不是被老子管着,赶紧的,教老子怎么耍!” 于泰的这一脚并没有用力,窜天猴立刻爬了起i。 李承乾指着绳梯几样对窜天猴说:“孤交给你一个任务,就是尽可能的把所有人都教会,明白了吗?” 窜天猴点点头,就点头哈腰的带着于泰先去教学。 看着士兵们都围了过去,李承乾转过头,去看阎立本那边的工作。 攀岩墙壁没法子,只能弄木头的。但是考虑到安全,还得装上安全绳。 军营边,阎立本正指挥工匠们担土垫坡。木墙太高,为了更方便安装,他们要先垫出一个跟攀爬墙一样高的土坡i。同时因为这个土坡在,木墙更不容易倒下。 土坡边就是各种工具,李承乾拿起了一块攀岩块看了看,不由得对这个时代的工匠敬佩万分。他们没用铁钉什么的,这些攀岩块,底下都有榫口,是用榫卯技术固定到攀岩板上的,短时间里根本不用担心坚固问题。 至于绳子,也是一样,用丝绸裁条编制出i的绳子,几乎是这个时代最坚固的绳子了。 看到李承乾拿着丝绸绳子发呆,闲i无事的阎立本走上前,问道:“殿下,为何您要坚持用丝绸编绳?实话说,这个木板木块什么的都是小钱,弄十几批都比不上这些绳子值钱啊!” 作为大匠,他自然看得出李承乾制作这个攀岩板就是锻炼士兵攀爬能力的。可是,弄这么长的绳子就过了吧,在他看i,底下垫一点干草就是了。 李承乾看出了阎立本的想法,道:“值钱什么的都是小事,孤可不想自己的亲兵都变成瘸子。话说阎卿,你兄长跟孤说,论画画,你的技艺犹在他之上。将作监不忙的话,要不要到东宫i教孤画画?” 阎立本,《步辇图》和《历代帝王像》的作者啊! 阎立本受宠若惊道:“殿下要是想学,下官必定倾囊相授!” 他的画技确实是一绝,想学的人多了,但是他从没有收徒的打算。 然而,太子不一样啊!虽然混不上太子少师什么的官职,但是只要教过,对他而言就是荣耀。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是几千年i华夏大地上主流的价值观。 扯了扯绳子,李承乾忽然抬头问阎立本:“阎卿,今天是八月二十三是吧。” 阎立本点点头:“对啊,殿下怎么把日子都过糊涂了?” “日!明天不就是二十四了!” 李承乾看了看军营边的渭水,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第三十八章 突厥南下 之前就觉得日期有点不太对的样子,从阎立本口中确认了明天就是二十四号后,李承乾终于回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了。 突厥南下! 准确的说,是东突厥的颉利可汗,想要趁着大唐政权交替之际,侵略大唐的土地。 而渭水之盟事件,就发生在明天。 至于事件的发生地—便桥。 李承乾僵硬的偏过头,顿时看到了不远处架在渭水上的一座木桥。而老先生,就在木桥边垂钓。 不会这么巧吧! 今天,恐怕最边境的地区已经发觉了突厥的异常。 “我去!阎立本,赶紧的,叫于泰过i,孤现在腿有点软。” 李承乾不怕突厥大兵压境,他怕的是把李纲给牵扯进i。要是兵荒马乱中吓到老先生,就算他已经成了太子,也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的。 阎立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见李承乾的恐惧不似作假,于是赶紧把于泰给叫了过i。 刚完成一个空翻的于泰,听到阎立本的呼唤,飞一般的跑了过i。 离得近了,于泰焦急道:“殿下您可是不舒服?” 李承乾摇了摇头,指着便桥边钓鱼的老先生说:“赶紧的,把老先生送回长安去,并且通知父皇,颉利很可能会带兵直达渭水,通过便桥直抵长安!” 听了李承乾的话,于泰哈哈大笑:“太子殿下多虑了,咱们长安的位置虽然确实危险,北边的防线也不怎么强。但是,只要有点脑子的,都会对这里的虚防警惕起i。这叫空城计,殿下以后学习兵法的时候会学到的。” 看着自信满满的于泰,李承乾一阵无语。 该死的,狗屁的空城计啊!堂堂大唐的首都,地处边境线周边也就算了,不设重防是怎么回事? 空城计?也只能吓唬吓唬中原的将领吧。如果是对突厥人用,能管用才怪了!突厥人才不管你空不空呢,他们就跟听琴的牛一样,见到缺口冲就是了! 现在他可以肯定,负责设防的一定不是李靖。大唐初期的将领,响马山贼出身的比较多,最多就是熟悉常规的行军章程。真要是让他们玩阴谋诡计,就是难为他们了。 如果是李靖这种军法大家,才不会弄这种铤而走险的事情。他只会把防守薄弱的地方严严实实地保护起i,不给人留一丝缝隙。 一巴掌拍在于泰腰上,李承乾怒道:“孤在命令你,别他娘的多嘴,你是太子还是孤是太子!!” 被李承乾拍了一巴掌后,于泰只能立刻行动起i。太子不过是叫他把老先生送回长安而已,算不得什么难题。 走到钓鱼的老先生身边,李承乾苦笑道:“李师,弟子要让于泰把您送回长安去。军营里的设备安装还要弟子操心,恐怕要在这里留宿了。军营离渭水不远,夜里寒气重,对您的身体不好。” 李纲头也不回的说:“前些日子你让老夫跟你一起吃茱萸花椒等煮的水煮鱼的时候,可没担心老夫的身体吧?说说,到底因为什么?老夫这么大的年纪,用不着你i操心。” 就知道骗不过老先生,李承乾只能承认:“小子认为,东突厥这两天就要南下,而且,很有可能是直逼渭水,通过便桥南下。” 听完后,老先生没有嘲笑李承乾的异想天开,而是认真道:“说说你的理由。” 找i一根树枝,李承乾把自己偷着记住的地形图画到了河岸边。并在东突厥草原和渭水便桥之间画了一条直线。 老先生看了一眼,就立刻放弃了,他是个文官,看不懂李承乾画出i的地形。 指指高陵、泾州、泾阳这三个地方,李承乾恨铁不成钢道:“我刚刚试探了于泰,这蠢才居然告诉我这几个地方的防卫并不严。您知道的,草原民族在秋季是战斗力最强的时候。只要突厥人按照这个路线进攻,大部队就会直接逼近长安城。” “但是你这只是一个设想,一个七岁孩子的设想,你觉得除了老夫,会有人信你?” 听了李承乾的话后,李纲虽然表示支持,但是依旧怀疑。他不是武将,只是觉得李承乾说的跟真的一样,但是没法完全认可。 毕竟说到底,这就是个猜测。尽管他是太子,可是就算报上去,也不可能被重视。朝中武将都是一个德行,自视甚高,一个七岁太子的猜测,就算有道理,他们也会全力否决。 李承乾苦笑道:“弟子自然知道,所以弟子也只是报个信儿而已。最重要的,是需要把您送回去,您这么大岁数了,一旦大军压境,小子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闻言,李纲瞪大了眼睛:“臭小子,你要干什么?别告诉老夫你要带你这两千人堵在这里!这是以卵击石啊!回去,你跟老夫一起回去!老夫决不允许你这么干!不管你的猜测会不会成为现实!” 李承乾顿时苦笑。 他没想到,老先生居然拾掇他当逃兵。 完蛋了,老家伙看起i很开明,实际上也很倔,他只要认定了什么,九头牛也拉不回i。 另一边,于泰已经准备好了牛车。 不明就里的他刚一靠近老先生的轮椅,就被老先生一鱼竿抽的连连后退。 站到李纲面前,抓住他的手,李承乾认真道:“您放心,小子有办法的。而且,您以为小子是那种以卵击石的蠢货?” 李纲撇了撇嘴:“好了,既然你不想跟老夫回去,那老夫就跟你一起留下i。先说说看,你准备怎么做?虽然老夫不是武将,但也知道突厥i犯,最起码也有二三十万兵力。你这两千人,给他们喂马都不够,怎么抵挡?” 李承乾回过头看了一眼军营,微微一笑:“咱们没有军队,但是有木匠啊!在小子看i,这些木匠,就顶百万精兵。” 说完,李承乾瞅向于泰:“你回去,通知父皇的事情还要照做。另外,你给孤把全长安的木匠都叫过i!就说孤要找他们做工,工钱优厚!” 第三十九章 连夜开工 “还有,长安城里破旧的马车,你也尽可能的都带过来。” 于泰不明白为什么要把长安的木匠连夜叫到军营来,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叫来尽可能多的马车,不过在军营,李承乾就是他顶头的上司,他没有反驳的权力。 领命后,于泰带着几个士兵骑上马,飞一般的离开了。 目睹了一切的阎立本,有些担心的走过来,问道:“太子殿下,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儿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认真的看着阎立本,问道:“老阎,你跟孤说实话,你知不知道八牛弩是什么样的?” 阎立本想了想,才承认道:“自然是知道的,将作监也参与过八牛弩的改良,只是殿下,您问这个干什么?如果您想造八牛弩,下官是绝对不能参与的。您要知道,八牛弩可是军国重器,下官泄露自己知道八牛弩,都是重罪了啊!” 八牛弩,又名三弓床弩,箭矢以坚硬的木头为箭杆,以铁片为翎,世称“一枪三剑箭”,床弩也可发射“踏橛箭”,发射的时候蔚为壮观,箭支有如标枪,近距离发射可以直接钉入到城墙里面,齐射的时候,成排成行的踏橛箭牢牢地钉入城墙,攻城兵士可以藉此攀缘而上。 能够将弩箭钉进城墙,就可以想象它到底有多恐怖了。哪怕全大唐,八牛弩的数量也不超过三十,甚至于好多将军都不敢将其用于直接射击,就怕有伤天和。 见阎立本知道,李承乾立刻笑了。 伸手抓住阎立本腰部两侧,李承乾欣喜道:“知道就好,孤也不要你真的造八牛弩,只要仿照它的样子弄个假的出来就行。咱们这里有将作监的木匠,一会儿于泰会带来一些,连夜制作,能造出多少出来?” “假的啊” 阎立本思虑片刻,道:“如果是假的,那下官也不知道能造出多少出来。起码一百架起步吧,您要知道,真正的八牛弩费时费工,否则也不会这么重要。如果是假的,咱们渭水边上树木多了,有军营里的士兵帮忙,很快就能造出来。” 有了阎立本的话,李承乾更有底气了。 拍了拍阎立本的肩膀,李承乾认真道:“那阎卿,孤现在就任命你为渭水河畔临时木匠总管。不管是将作监的,还是一会儿带来的工匠,包括孤的亲兵在内,都归你统辖。孤要你带领他们,尽可能的造假的八牛弩和弩箭出来。今晚渭水河畔燃烧起火堆来,谁也不许休息!” 阎立本点头道:“下官必定不辱使命!” 说完,阎立本就带着几个自己直系的属下开始调动工匠士兵,前去伐木。 看着一个个的工匠和士兵忙碌起来,李承乾才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坐在轮椅上的李纲一直没有出声,直到李承乾将所有人派出去后,老先生才发话了。 “承乾啊,你是不是想要伪造一批八牛弩,用来震慑突厥军队?” 李承乾走到轮椅后,推着老先生朝军营内前进,边走边说:“是啊,您知道的,弟子只能指挥这两千人。两千人看起来很多,但是放到突厥二三十万军队面前屁都不是。想要震慑住他们,除了八牛弩以外没有其它的方法了。咱们在这一晚上的时间里制造的八牛弩越多,明天拥有的威慑力也就越强。” 李纲呵呵笑道:“只是,你的八牛弩都是一个壳子,一旦突厥人不怕死,你该怎么办?” 李承乾也笑了:“李师,您不知道,武器,特别是八牛弩这种武器,真正有威慑力的,不是它发射的时候,而是引而不发。等明日,突厥军队如果真的出现在渭水对面,只要我的八牛弩一字排开,嘿嘿,您觉得那个颉利敢试试?他不动则也,一旦动了,没准就是大军全灭。就算突厥人再如何勇敢,身陷必死之局内,他也得谨慎起来。” 李纲点了点头,抚须大笑。他不想评判李承乾的计划如何,一个七岁的孩子在危机面前能够灵机一动,找出办法来,在他看来已经很难得了。 “人是铁饭是钢,你今晚有的忙了。赶紧的,去给老夫把鱼料理了。” 李承乾这才想起来老先生钓来的鱼还在鱼篓里。 假八牛弩的制造,他根本参与不进去,不管是动手还是指挥,他都不如阎立本。术业有专攻,这句话很有道理。李纲真的是一个智者,他说的好多话都很精辟。 军营里也有伙房,河里的草鱼最适合直接炖,开膛破肚清理干净后,李承乾往锅里撒了足够的调料,就开始炖。 炖鱼的香味儿,穿过伙房,弥漫到了军营各处,忙着工作的木匠和士兵们,都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阎立本也嘴馋了一下,但是咽下口水后,他立刻大喊道:“都手脚利落点,太子殿下说过了,完成工作后,重重有赏。我跟你们说,太子殿下出手阔绰,随便给点赏赐就顶你们一个月的辛苦。” 有了阎立本画出来的大饼,工匠士兵们工作的更快了。 原始的木工,没有切割机的帮助,速度很慢。但是有两千士兵作为助力,速度却又提升了很多很多。一棵棵树被放倒,一块块粗木板被锯出来,刨花一团团的掉落在地。当长安的木匠们带着家伙事儿抵达的时候,已经有一批木板出现了。 于泰还是挺靠得住的,虽然没有把长安的木匠全部包圆,但是七八成还是能达到。 见工匠士兵们在工作,于泰就顺着鱼香找到了伙房。 伙房里,李承乾已经把折叠桌展开,和李纲一起吃饭。 见于泰进来了,李承乾指指饭盆,说:“来了就自己盛饭。” 于泰连连摆手:“末将怎敢跟殿下和太子太师一张桌子吃饭啊!” 李纲吐出一根鱼刺,嘟哝道:“让你吃就吃,哪那么多废话!皇帝怎么说?” 有了李纲的邀请,于泰才敢拿起饭盆,给自己装了满满一盆子的米饭。 憨笑着坐到桌子边后,于泰无奈道:“陛下说,如果太子是自己出钱胡闹的话,他不管。而且突厥兵临渭水这种事,简直是天方夜谭。” 第四十章 李靖 听到老爹的答复后,李承乾也只能苦笑。 唉!说到底当了皇帝的人,心态一定会发生改变。 天方夜谭?一件事,就算发生的概率很低,难道就真的不理会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突厥真的能突破重重重围,一直抵达渭水边,威胁到长安了。 原因就是对对手的低估。 大概,皇帝大人还以为突厥只是照常的南下劫掠,弄到点东西就回到草原了呢。 叹了一口气,李承乾放下了筷子。虽然草鱼被炖的极为美味,可是此时的他实在是难以下咽。 于泰就没有那么多的心事,鱼汤泡到米饭上,吃的格外酣畅淋漓。 见他吃的这么畅快,李承乾便把自己的大半条鱼放到了于泰面前。于泰也不嫌弃,而是充满感激的回了一句“谢殿下赏赐”,然后继续大吃。 李纲看出了李承乾的心不在蔫,叹息道:“已经是意料中的结果,你还有什么可惋惜的?你不是有了计划了?就算突厥没有抵达这里,在老夫看来,你也是积极的做了一件事,没人可以指责你。防患于未然,也是一件功劳。” 李承乾拱拱手表示受教,但是依旧没有食欲,放下饭碗离开了伙房。 虽然指挥的人不是他,但是既然是他把工匠们叫来的,他也得出现在工地上。 长安—显德殿 因为太极宫被太上皇李渊霸占的原因,作为皇帝的李世民也只能将显德殿作为朝会的场所。 此时大殿上摆放着一面巨大的边防图,一众武将就坐在地上,听着皇帝的讲解。 竹竿点在高陵,李世民沉声道:“突厥兵力集中的消息,已经确定,估计就在今明两日,他们必定有所行动。而他们想要南下,高陵是第一道防线,诸位卿家,你们说朕该派谁去戍守高陵?” 程咬金跟尉迟恭几乎同时出列,沉声道:“末将愿往!” 李世民看了二人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着他登基,这些老部将也得以一飞冲天,各自得到了国公的爵位。本以为突如其来的富贵会消磨他们的勇气,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们依旧站了出来。 高陵是第一关口,防守成则扬名立万,破则遗臭万年。可以说,这既是一个得功劳的地方,也是一个充满危机的区域。 “好,那知节,朕就命你前往高陵,就算防守不住,也不要死扛。敬德,朕封你为泾州道行军总管。泾州的兵力远胜高陵,若是高陵抵挡不住,那就将突厥人放进来,在泾阳打垮他们!” 程咬金和尉迟恭同时领命,并立刻走出了殿门。 看着那些窃窃私语的武将们,李世民微微一笑,机遇从来都不是给予的,而是自己把握的。 如今好多人一跃成为国公、国侯之类的高位,安然享乐的想法占据了他们的脑海。殊不知,得爵容易守爵难,没有看的过眼的后续功劳怎么行? 高陵、泾阳都派遣了大将,几乎可以安心了。至于太子说的突厥兵力长驱直入,直逼长安,想想这种事也不可能发生。 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武将最前排一个长须武将发话了:“陛下,微臣以为,是否再将长安的兵力调集到泾阳?泾州兵力不过三万,恐怕很难抵挡突厥的进攻。” 李世民微怒,可是看到说话的人后,却松开了眉头。 这个世界上能够在行军一道上指点李世民,却不会被迁怒的,恐怕也只有李靖一个了。虽然愤怒于李靖在玄武门前的摇摆不定,但是字啊兵法上,李世民却也是发自内心的敬佩他。 “用不着,在朕看来,突厥这一次应该也是照常的南下劫掠。以往,突厥都是劫掠到泾阳一带,就心满意足的回去了。这一次,恐怕还是这样。虽然朕这么说可能很对不起高陵、泾州的百姓,可是在国库空虚,经不起大战的现在,咱们能不开战,就不要开战了。” 听了皇帝的话,武将们都低下了头。 世间最让人无力的两个字大概就是“没钱”了,人只要没钱就没有底气,平民如此,国朝亦如此。虽然拥有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军队,可是在国库空虚的现在,空有军队没有粮草,也没法开战。 敌人挑衅到面前却不能还击,对武将们来说,没有比这个更耻辱的了。 看出了武将们的想法,李世民坐下,叹了一口气道:“朕何尝不知道你们的想法,朕也是军伍里出来的,这个时候也是满胸愤懑。但是,大唐的国力不允许。朕跟你们保证,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朕一定对外开战!” 夔国公刘弘基单膝跪地:“吾皇威武!” 丘行恭、李靖、张公瑾等人也一起单膝跪地:“吾皇威武!” 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吩咐宫女去准备宴席。 如今突厥犯边在即,武将们需要留宿皇宫,随时准备出战。就连他这个皇帝,此时也只能睡在显德殿,随时准备接收消息。 战况的讨论结束,武将们也就不再跪坐,而是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聊天。 以往,孤家寡人一般的李靖绝对没人搭理。但是这个时候,围住他的反而更多。 郧国公张亮边喝着茶边问李靖:“突厥犯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怕隋末天下大乱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停止劫掠,为什么这一次,你的反应这么大?” 李靖叹了一口气:“不是反应大,面对敌人,老夫习惯将他们设想的难以对付,狡猾如狐。高陵到长安这一条线上,兵力并不充沛,说实话,老夫几次都想进言加强兵力,只是” 李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众人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 作为卫国公,武将中顶级的爵位,李靖可谓风光无限。但是因为“墙头草”的属性,却又让他在新朝处于尴尬无比的地位。 嘿嘿一笑,刘弘基道:“李靖你就是习惯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天底下哪来那么多阴谋诡计,两军交战,不还是人数和战力说的算?” 随着刘弘基的话,周边的武将们都笑了出来。 在一片笑声里,李靖也只能苦笑。 第四十一章 清晨 在一群“初高中毕业生”里,偶然混进一个“博士生”,大抵就是现在的情况。 李靖作为韩擒虎的外甥,得到了舅舅的悉心教导。别的将领只会计算敌我战力以多欺少以强欺弱的时候,他却能排兵布阵,准备计谋,做到以少胜多。 玄武门的事儿,他选择了两不想帮,所以李世民上位后,他就处在很尴尬的位置上。 论功劳,他几乎是军方第一,得封卫国公这个正一品的官职爵位,就是最直接的证明。论兵法谋略,他自称第二的话,恐怕没人敢自称第一,连好大喜功的程咬金,都不会去闹这个笑话。 但是,站位问题,却让他没法在这个新旧政权交替的关键时刻,崭露头角。 看着嘻嘻哈哈的将领们,李靖偷偷叹了一口气。 在他看来,八月,并不是突厥最合适的南下时机,可是他们偏偏就这么做了。究其原因,很有可能就是玄武门事变。这么考虑的话,这一次的南下,突厥恐怕不只是单纯的想要劫掠一点物资。有很大的可能,是要长驱直入,做拓跋帝第二。 想到这个恐怖的可能,李靖告罪一声,起身就要回家。 在这个兵危战凶的时刻,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将军必须守在皇宫,但是所有人都在展现自己的积极性。一片等战的人里出来一个退缩的人,却并没有人嗤笑。所有人,都微微发笑,目送着李靖离开。 武德年间军方第一人的李靖,这个时候落马,正合了他们的心意。 对于李靖的离开,李世民也没有多加干涉。不属于自己一系的人手,李世民天生就有点反感李靖的存在。这个时候李靖的自暴自弃,正合了他的心意。 穿过宫门,上了自家的马车,掀开车帘,李靖沉声对自家的家将说:“吩咐所有的人手,全副武装,咱们到渭水之滨去。既然满朝武将都不认为突厥人有可能兵临渭水,那咱们就去堵着。便桥,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毁掉便桥,就算这种事儿真的发生,咱们也能给朝廷制造出调集兵力的时机。如此,也算尽力了。” 马车边的家将点头领命,也不跟车,骑上战马就飞奔而出。 渭水河畔。 此时已经是午后,秋老虎依旧在这片大地上肆虐,锯木头的士兵和工匠们都汗如雨下。尽管很累,但是没人出声抱怨,因为尊贵的太子殿下就守在大锅边,给做工的人们烧水煮茶。 都是草身革命的,什么时候享受过这样的荣耀,就算说好的工钱到时候没了,也不会有人有怨言。 大锅烧水也是无奈之举,因为李承乾发现,这个时候的人们卫生意识简直低的令人发指。做工累了,直接就趴在河边,对着河水狂饮。还有些人干一会儿活就会到河边洗把脸,不是热的,而是因为汗水把头发上的泥冲了下来,蛰眼睛。 为了他们的健康着想,李承乾只能拿出自己秘藏的茶叶,给他们烧热水煮茶。 所谓秘藏的茶叶,就是没有被碾碎成粉末的茶叶,虽然没经过炒制,还有一股子草腥味,但是比起茶叶末来,不知道好了多少。 李纲对这种茶叶很是喜欢,先苦后甜的味道在他看来比加入葱姜蒜那七滋八味的煮茶要简单、恬静的多,很符合文人的意境。 看着烧水之时依旧坐立不安的李承乾,李纲推着轮椅走到了大锅边,安慰道:“你用不着太着急,说到底这种事只是你的一个推断。在老夫看来,你这一次的预防,多半是无用功。之所以不劝你收手,是因为老夫很赞赏你这种预防所有可能的习惯。现在,放宽心,别突厥人没到,你先把自己急得病倒了。” 吧干柴投进炉灶里,李承乾拿着树枝在地上边戳边说:“您不知道,子有很强烈的预感,这种事没准真的要发生了。” 对于李承乾的“预感”言论,李纲不置可否,预感这种东西,有的时候能够力挽狂澜,但是更多的时候却连一朵浪花都翻不起来。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李承乾对一件事这么的上心。作为太子太师,这个时候他只需要静静等待,待到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场空后,再安慰、教导就好。 本来乱哄哄的工地,在李承乾“流水化作业”的指导下协调、快速了很多。 终于,在经过组装后,第一架“八牛弩”被制作了出来。 看着安放在马车上、威风凛凛的“八牛弩”,李承乾心中大定。 拍了拍弩身,阎立本道:“太子殿下,这已经是下官能够造出的极限了,外型上,除非是常年掌控八牛弩的士兵,或者八牛弩的制造工匠,否则不可能有人能认出真假。铁匠木匠合力打造出来的弩箭,是真正的攻城凿,只是不可能被发射出去就是了。树皮揉成的绳索,一旦真的发力,刹那间就会崩断。” “已经足够了!” 指指一边的油布,李承乾命两个士兵抬起油布,将八牛弩遮盖起来,只露出尖端的攻城凿。乍一看,还真的像极了八牛弩。 便桥两端相隔足有一百多米,这样的距离下,如果有人能看出端倪来,李承乾愿意把名字倒过来写。 有了第一架,就有第二架。流水线的工作方式让阎立本受益匪浅。 太阳落山的时候,于泰调来的一百多辆马车上,已经都安装了一架“八牛弩”。 一百多,依旧达不到李承乾的要求,于是,河岸边点燃了堆堆篝火,工匠们在深夜里依旧坚持着劳作,继续制造。没有了马车,就造出一个平板,安装上四个轱辘。这样的“八牛弩”,虽然机动性比不上马车上的,但是“威力”依旧。 整整一晚的时间,没有人休息。就连李承乾,也辗转反侧,没有睡过一个时辰。 晨光熹微中,篝火已经变成了冒着微烟的碳堆。大半天加一夜的劳碌,让很多人都开始河马般的打呵欠。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针强心剂,帮着他们精神精神。 在下令将所有的弩车推到渭水边一字排开,特别是便桥上重点照顾后,李承乾下令让士兵掀开了一辆马车上的油布。 第四十二章 坏消息 明明太阳还没有升起,只有一点天光照亮了大地。但是看到马车上的物事后,好多人都两眼冒光起来。 那是一串串铜钱!而且个个完整饱满,被人手磨得发亮。 “好了好了,赶紧的站队,排队领钱。不用担心得不到,孤做出的承诺,必定是真的。” 在李承乾的声音中,忙碌了一夜的工匠们立刻排成两队,期待的等着发钱。 钱不多,一人也就二三十枚铜钱而已。可是轮到后,每一个工匠都会先对着李承乾的方向施礼,再领铜钱。此时的唐朝社会生产力低下,许多地方甚至还在以物换物,或者拿绢布作为货币。在工匠们看来,太子这样尊贵的人要他们做事,不给钱、或者随便给点米粮绢布,都是应该的。而直接给铜钱,是他们做梦都没有想过的好事。 二三十枚铜钱,已经能够他们全家过上近乎一个月的好日子了。而这,只是忙碌了大半天加一夜的工钱。一时间,“太子殿下宅心仁厚”这样的字眼充斥了这些工匠的内心。 最后一个工匠领完后,马车上还有一堆铜钱。 李承乾拍了拍车厢,对牵马的士兵说:“先拉下去吧,你们虽然是孤的亲兵,但是孤赏赐工匠,也不会忘了你们。等明天吧,明天孤就给你们也发些赏赐。” 得知这个强大的消息,忙碌了许久的士兵们也欢呼起来,疲惫一扫而空。 于泰不一样,昨晚他睡得很好,所以此时依旧是生龙活虎。 看着欢呼着的士兵们,于泰皱眉道:“成何体统!作为殿下的亲兵,听从殿下的指挥是他们的本分,不过是劳作了一段时间,居然还有脸要赏赐!殿下,您不能这么惯着他们!” 瞥了一眼于泰,李承乾伸了一个懒腰,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昨天加上昨夜,士兵们工作的不比工匠们少。既然工匠们都能得到赏赐,凭什么他们不能得到。好了,孤怎么赏赐手下是自己的事儿,你要是不满意可以到父皇那里弹劾孤,除此以外,毋须多言。” 看了看太子冰冷的眼神,在看看周边将士奇怪的神色,于泰心头一哆嗦,赶紧单膝跪地,不再多言。他很清楚,虽然眼前的太子只有七岁,但依旧是这支队伍真正的主人。自己作为领队,终究是皇帝的人,而不属于太子。如果他再纠缠,那以后也不用带队了,影响了群体利益的他,就算有皇帝罩着也会被排挤。 这是军伍里万年不变的潜规则! 搞定于泰后,李承乾满意的看了一眼渭水边排开、威风凛凛的“八牛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于泰听令。” 还单膝跪着的于泰立刻道:“末将在!” 打了一个呵欠后,李承乾随意道:“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既然你昨晚睡得很好,那就负责统帅军队吧。接下来,孤要睡一觉。所有的将士,也分两批交替休息。没有休息的一方,掌控八牛弩,警惕河对岸。若是突厥人真的来了,不要惊慌,先把孤叫醒。” 于泰点点头,开始下发命令。 同样一夜没睡的阎立本,顶着两个黑眼圈走了过来。 行礼过后,阎立本问道:“殿下,吾等工匠何去何从?请太子明示。” 李承乾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疑惑道:“工作已经完毕,自然是各回各家啊!别告诉孤这些工匠还要孤派人送他们回去。” 阎立本赶紧解释道:“不是的殿下,您紧急召集工匠,制造假的八牛弩,这些工匠又不是蠢人,已经猜到了一些可能。您只有两千士兵,这些工匠们加起来怎么也有一千了。虽然手头没有武器,但是他们也愿意为殿下分忧解难!” “这” 看着那些捧着铜钱,眼里冒出的不是满足,而是充沛战意的工匠们,李承乾莫名的有点感动。 明知道有可能爆发战争的情况下,这些工匠们居然没有想着离开,而是留下作战。这就是关中人,这就是长安人。 这,就是大唐人! 叹了一口气,李承乾无奈道:“阎卿,你应该清楚,如果孤猜想的正确,抵达渭水对面的,将会是十几万,甚至二十几万的突厥人。震慑住他们也就罢了,如果震慑不住他们,咱们这边的三千人,连撞石头的鸡蛋都算不上。都是拖家带口的人,还是让他们回去吧。” 阎立本没有回话,而是躬身施礼。在他身后,纯朴的工匠们也整齐划一的躬身施礼。 虽然好多人施礼施的不伦不类,可是此时的场景,分明是他们在无声的抗议着。 “好吧!” 李承乾明白,自己是拒绝不了他们了。 叫来发布命令的于泰,李承乾道:“把工匠们也算上,军营里如果有多余的铠甲武器,也分给他们。” 终于等到了太子的允许,工匠们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声。 在这一片欢呼声里,李承乾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在李纲微笑的注视下,窝到了被褥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跟安然入睡的李承乾不同,此时显德殿上的李世民,却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地图前来回的踱步。 谁都能看出皇帝的焦虑,这个时候没人敢再窃窃私语,昨晚在宫内睡得香甜无比的武将们,此时恨不得自己一睡不起才好。 不过两个时辰! 根据战报,程咬金抵达高陵后,甚至来不及巩固防线,就受到了突厥人的进攻。高陵防线,不过两个时辰就被破开,突厥大军长驱直入,已经进入了泾州。 无可奈何的程咬金,只能批发割面明耻,放弃跟泾阳军队汇合,而是凶猛的攻入了突厥的领土,期盼借此牵制突厥回防。 而这,是昨日的消息。军报里,突厥“二十万”的军队数量,让所有人都心头发颤。 用不着研讨什么了,突厥二十万的兵力南下,绝对不是来玩儿的。想不到,他们真的挑准了时机,直接发起了战争。 武将队伍里,李靖也是一脸惨白。 昨日回家后,他的决定却遭到了家将们的一致反驳。家将们认为,在这个关口,拆掉便桥,相当于明着打皇帝的脸。卫国公府已经因为“墙头草”事件跟新朝格格不入了,不能再火上浇油。 就算是家主,也不能一意孤行,反对所有的家将。所以他并没有前去渭水。 此时的,担心的事情变成现实,他恨不得时光倒流,抽昨日的自己一巴掌。 突厥二十万兵力,攻破高陵后,泾阳也抵挡不了太长时间。兵临渭水,已经是可以预期的了。 又是一封战报发来,红翎急使甚至没有将战报交给皇帝,就在门外拆解起包裹来。 看完战报后,李世民长吸一口气,面色苍白的对大殿上的武将们说:“是坏消息。” 第四十三章 空城计 明明已经预见到了坏消息的可能,但是真的得知的时候,众人还是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 坏消息,还要看看有多坏。如果泾阳只是损失惨重,那还不算坏。最坏的可能,就是突厥人突破了泾阳防线,那就表明,突厥人真的会如同李靖和太子担心的那样,兵临渭水,直逼长安了。 因为内地战乱结束还很短暂,再加上玄武门事件,本该围绕长安拱卫京都的十六卫,几乎被分散到了大唐各地。东则警惕高丽和山东豪族,南则警惕岭南和南诏土人,西则警惕高原上的吐蕃人。 此时,不仅国库支撑不了一场硬仗,最重要的是,长安周边,竟然没有多少兵力可派。 谁也没有想到,东突厥会在八月就发动攻势。谁也没有想到,突厥居然玩真的,矛头直指长安。一旦长安被破,那么大唐用了十年时间粗略建立起来的制度将会瞬间崩塌。华夏大地,将会陷入到比隋末还要残酷的战乱中。因为,这一次导致战乱的,不是内斗,而是外敌!种族与种族间的战斗,绝不只是血与火那么简单。 此时在大殿上的,没有一个是蠢人,想到这个可能,落针可闻的大殿上出现了水滴滴落在地板上的嘀嗒声。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战报中说,敬德在泾阳虽然已经尽可能的整合兵力,阻击突厥人,但是依旧被突厥的兵力冲垮,虽有斩获,但是突厥人却已经突破了防线,已经长驱直入。最迟未时,突厥的军队就能抵达渭水。长安,危在旦夕!” 说完这四个字后,李世民都感觉自己浑身无力了起来。 作为一个绝地反击、弑兄囚父登上帝位的皇帝,“软弱”这两个字,几乎从没有出现在他的人生字典里。可是此时大敌当前,全国兵力分散,长安就像洪水中一叶扁舟的情况,却让他有气无力。 就算他是皇帝,可他的强大,也是军队给予的。就算他有百骑破万敌这样辉煌的战绩,可他也不是盲目乐观的蠢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似乎只有两个选择了。要么丢弃长安,撤到洛阳。要么委曲求全,想办法讨好颉利可汗,避免战斗的发生。 但是不论哪一种,对于大唐,对于他李世民来说,都是深入骨髓的耻辱!这份耻辱,根本没人背负的下来。 这两个选择,没人敢跟皇帝说出来。大殿上的武将,谁都知道皇帝这个时候处在疯狂的边缘,一旦当了出头鸟,很有可能会遭到雷霆处责。 “陛下,臣有一言!” 不想气氛继续低迷,李靖终究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李世民本来皱起了眉头想要呵斥,但是发现发言的是李靖,却又松开了眉宇间的阴翳。 这样的绝境下,或许,只有李靖能有什么办法了。 站直身体,李世民急道:“爱卿速速讲来!” 出班拱手后,李靖认真问道:“陛下,臣敢问,这个时候,我大唐是否绝不退缩?” 李世民用力的点头,道:“绝不退缩!就算长安被打烂了,也不能退。否则,大唐将会立刻分崩离析。没有百姓,会信任一个大敌当前临阵脱逃的朝廷。” 这个时候已经不关皇帝的荣辱,而是有关一个民族的气节。大唐四边列敌虎视眈眈,一旦露出怯懦,将会是群狼环伺下的绵羊,再无崛起之日。 见皇帝的意志坚定不可动摇,李靖也松了一口气。 走到地图前,拿起竹竿点在渭水便桥,李靖沉声道:“虽不是汛期,但是渭水河水依旧有百十步之宽。放眼渭水周边,能过河者,唯便桥而已。若是拆了便桥,最起码能拖延十天的时间。虽不能将彬州等地的军队撤回,但是足矣调集洛阳守军,巩固出一条防线来。不过,若是臣做选择,这个时候,反而保留便桥为好。” “为何?” 听到李靖的发言,李世民并没有发出怀疑,而是虚心请教。他李世民或许自傲,但是绝不自负。很明显,这个时候能够力挽狂澜的,恐怕也只有李靖一人了。 “空城计!陛下熟读兵书,应当知晓这个计谋。臣斗胆,请求陛下驾临渭水,怒斥突厥背约。同时,召集长安周边的府兵,分批次转移到渭水河畔。只要我们的兵力一直在增加,就能对突厥形成威慑。就算吓不住突厥,到时只要顶住进攻,拆毁便桥,一样能拖延出时间来。” 临时想出一个主意,并准备好一条退路,已经是李靖的极限了。而这个主意,最大的难点,就是皇帝的想法。 御驾渭水河畔直面突厥大军,一旦计谋失策,堪称九死一生。皇帝发动玄武门事变,弑兄囚父,背负着骂名才登上皇位。让他以身涉险,恐怕是难上加难啊! 大殿中的武将们,都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不管皇帝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他们都可以理解。因为他们也是一样,历经九死一生才得享富贵,以至于请战的时候,比程咬金和尉迟敬德要慢了不止半拍。 出乎意料的是,皇帝本来略有一丝佝偻的身形,刹那间变得笔直。 “来人,给朕贯甲!命高士廉、房玄龄、李靖、杜如晦、长孙无忌、牛进达,与朕同行!命尚书左仆射萧瑀、尚书右仆射封德彜主持调兵事宜。命长孙皇后暂时监国,朕若出事,令太子继位。” (除高士廉、房玄龄外为猜测人选,特此标明。) 听到皇帝的决定和安排,武将们立刻单膝跪地,高声“吾皇威武”! 给皇帝卖命是正常的,但是给一个勇敢果决,登基后依旧不改英雄本色的皇帝,则是幸福的。 没有武将,讨厌一个勇敢的皇帝!如今皇帝甚至连身后事都安排妥当,可见这次是真的将生死都置之度外了。 随着皇帝的令下,一众六人随皇帝乘上了御马监最顶级的七匹战马,甚至连禁军护卫都远远的抛在后面,直奔渭水河畔而去。 第四十四章 兵临渭水 也是在禁军离城后不到半个时辰内,一封封调兵的诏书甚至不经兵部,就下发到了长安周边的折冲府,还在农田中务农的府兵们,被紧急的点将鼓和发兵号角召集起来。 当然,这一切,睡梦中的李承乾并不得知。 亲眼见到了布满河岸边的“八牛弩”后,松了一口气的他睡得格外稳妥。只是被于泰用凉水擦脸强制唤醒的时候,他还是想要大发脾气。 抓住冰凉的毛巾,刚要丢到于泰脸上的李承乾,一看于泰凝重的神色,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来了?” 于泰凝重道:“来了!据探子回报,发现突厥主要军队的时候,他们已经出现在二十里以外。恐怕用不了一柱香的时间,就要逼近渭水了。” 如果不是扇了自己一巴掌感受到了疼,于泰会以为自己生活在梦里。 突厥人,居然真的大举进攻,并冲破了泾阳的封锁,如同太子预言的一般,即将出现在这里。 此时此刻,他对面前这个七岁的孩子敬佩万分。事实证明,他三四十年的米饭,全都吃到了狗肚子里。 揉了一把脸,李承乾钻出被窝,快速的穿衣,边穿边吩咐道:“立刻唤醒所有休息的士兵工匠,让他们都洗把脸,不要露出疲态。最前列八牛弩弩车全部掀掉油布。把李师的躺椅,给孤搬到便桥上。” 随着李承乾的命令,于泰立刻下去实施起来。 木轱辘压在地面上的声音传来,李纲出现在穿鞋的李承乾面前,沉声道:“其实你用不着亲自出面,这件事要是成了,你的头功没人能抢。亲临便桥跟突厥人对峙,一旦有所闪失,老夫要如何向你父皇交代?” 穿好鞋子,李承乾对李纲躬身施礼道:“李师这就是看弟子了,对于功劳什么的,弟子从来没有贪婪的想法。之所以要亲自上,是要给突厥人一个退兵的理由。只有弟子以太子的身份出现在便桥上,对面才会出动颉利跟我对话。也只有颉利,才能决定突厥军队的去留,不是吗?” 李纲认同的点了点头。李承乾的话虽然想当然了一点,但是不得不承认,至少条理清晰,他已经被说服了。 “你要以身涉险,让老夫同去!” 看着老先生娴熟的转向,推着轮椅离开,李承乾知道,自己绝对想不出反对的理由。 随着于泰的指挥,本来沉寂的军营顷刻间活了过来。从睡梦中醒来的士兵们,开始贯甲执刀,工匠们也开始分发临时突击、粗制出来的刀剑。有了“八牛弩”的前车之鉴,他们很快就掌握了流水线工作方法。 虽然临时用铆钉等素材打造不出顶级的兵刃,成品甚至连刀鞘刀柄都没有,但是砍死人还是没问题的。 唐代的工匠,虽然不是贱籍,但是却依旧是底层的存在。对比商人,也只是名声上好听一点点罢了。可就是这么一群地位低下的人,却没有一个临战怯场的。古铜色的肌肉手臂握着粗矿的大刀,在明亮的阳光下闪烁着勇猛的光泽。 这个时候已经用不着多余的打气宣言了,看着这些视死如归的人,李承乾推着李纲的轮椅上了便桥,身边,只有于泰和窜天猴相随。 将老先生的轮椅轱辘固定好后,李承乾躺到了躺椅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于泰手握横刀,随时准备出鞘,站在李承乾身前一步。窜天猴则灵活的爬到了桥下。 便桥并不是石桥,而是一座木桥。虽然木桥的结构复杂,可是在将作监工匠的摸索下,还是拆解并找到了至关重要的一根横梁。被锯了大半的衡量只要被窜天猴踩断,便桥就会轰然倒塌。 从一开始,李承乾就没想过计划失败就赴死。 躺椅和轮椅边还摆着一个桌子,上面摆着茶壶。 伸手倒了一杯茶,李承乾几乎是贪婪的咽了下去。 瞥了一眼李承乾的动作,李纲嘿嘿笑道:“一夫当关,退敌数十万,可是足以写进史书的佳话。只是到时候如果提到堂堂太子尿了裤子这一段,不知道后人会如何评说。” 把杯子放回桌子上,李承乾苦笑道:“您就别吓唬子了,弟子现在心都蹦到了嗓子眼。” 说完,李承乾拽了一把于泰的甲叶,又问道:“老于,你肯定你能拦住对面射过来的箭矢?” 于泰又一次拍着胸甲回答道:“殿下放心,除了射雕手外,没人能射出这么强力的箭矢。就算有射雕手,末将也会拿自己给您当盾牌的!” 有了于泰信誓旦旦的保证,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气。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不少人童年里曾经做过的梦。可就是万人敌的蒙毅,最终也是倒在了暗箭下。更何况,突厥人精通骑射,只要一轮齐射,他就要改名李刺猬了。 二十万骑兵出现是什么样的场景?尽管已经幻想过,但是真的见到的时候,李承乾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长安周边这段时间来都没有下雨,估计草原那边也无雨。干燥的天气下,导致战马奔跑,必定扬尘。远远的就能看到天际线处出现了一长排的黄烟,就像沙尘暴一般朝着近处席卷而来。这样震撼人心的一幕,五毛钱特效可做不出来。 兵马未至,就有一股子浓郁的臊性味随风而来。那是突厥人的体臭和战马身上的汗味。 论战马的素质,突厥人能甩大唐十条大街。自高陵、泾阳两道防线后能这么快的奔袭到渭水河畔,对战马的体力是一种极端的考验。 本来,他们应该在渭水河畔稍作休息,再继续进攻的。 可是,在一众突厥人的视线中,河对岸却已经驻守了一些士兵。 在突厥二十万的兵力面前,这些兵力可以说连塞牙缝都不够。 但是,拍在河岸边那一台台造型奇特,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东西,却不得不让人警惕。 离得近了,便能看到河对岸和桥上的情况。 在突厥人不解的注视下,好多人都发现了桥上的三个人。 其中一人身穿铠甲,威风凛凛,看样子是个将领。 另一个是一个老者,行将就木的年纪,算不上威胁。 至于另一个同样没有威胁的孩子,却没有人敢看。 淡黄色的袍服,虽然数不清上面刺绣的金龙爪子数量,可是已经足以推断出这个孩子的身份。 唐朝的太子! 推断出这个孩子的身份后,立刻就有突厥人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掏出弓箭想要将其射杀。 干掉唐人的太子,虽然只是一个孩子太子,可依旧是一种荣耀! 不等他将箭搭上弓弦,就有一个厚重的巴掌抽到了他的脸上,甚至将他抽到了马下。 “¥!” 第四十五章 威慑 尽管隔着一百多步远,可是抽人男子的声音底气十足,桥上的三人都能依稀听见。 李纲略一思索,说:“这人说,蠢货,谁让你攻击了!” 李承乾惊异的看着李纲,突厥人的话,在他耳朵里就是一阵叽哩哇啦,想不到李纲居然能听懂。 充分享受了徒弟惊讶的目光后,李纲微微一笑:“武德年的时候,老夫担任过礼部尚书。当时恰逢太上皇要礼部制定对于接待突厥来使的礼仪,老夫就把突厥习俗和突厥话研究了一番。” 虽然老先生说的轻巧,但是李承乾知道,能够学会突厥语,老先生一定废了不少力气。武德年,老先生也有七十多岁,七十多岁的老人家还能掌握一门外语,让浑噩度日的年轻人情何以堪? 吼了一嗓子后,那个膀大腰圆的突厥人就走进了战阵中。没多久,就有一个戴着黄金饰品,怀揣金色弯刀的突厥人骑着马走了出来。以上的特征,无不标示着他是一个大人物,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颉利可汗本人。 似乎是要印证李承乾的猜想,于泰低声说了一句:“殿下,这个应该就是颉利了。” 李承乾点点头,从躺椅上坐直了身体,然后起身注视着颉利。 出阵后,颉利也只是带了一个膀大腰圆的护卫,骑着马从北方踢踏而来。 当战马蹄子踩到桥上的那一刻起,于泰浑身的肌肉就绷紧起来。他从不喜欢自傲,突厥过来了两个人,他或许有以一敌二的能力,但是绝对没有护卫李纲和李承乾也全身而退的办法。 拍了拍于泰,无声的安慰他,李承乾镇定的拿起茶壶,往一个新杯子里倒了一杯茶水。但愿,但愿古代人真如传闻中的那样,不会无缘无故的斩杀来使,不会无缘无故的翻脸不认人。 骑马靠近后,颉利和他的护卫下了马,漫步朝这边走来。 五人越离越近,当颉利距离李承乾只有五步远的时候,于泰虚晃了一下手里的横刀,示意他们停步。 停下脚步后,颉利低头看了看李承乾,再一次确认了他身穿的四爪龙袍。 因为来军营是正式检阅的缘故,李承乾并没有穿其它的服饰。四爪金龙淡黄袍服,除了太子没人有资格穿。 喉头滚动两下,颉利那有点发音诡异的唐话响了起来:“唐朝太子?” 李承乾则是奇异的问道:“你会说唐话?” 颉利微微眯眼,笑道:“我按照传统,娶了嫂子义成公主,义成公主会说唐话,我,是跟她学的。” 李承乾了然的点点头,义成公主,是隋朝嫁给突厥启民可汗的一个宗室公主。突厥有“父死儿娶母(非生母)”、“兄死弟娶嫂”这样的传统,所以义成公主先后嫁给启民可汗、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四人为妻,想想也是蛮惨的。 不过,既然颉利会说唐话,就免去了李师当翻译官的辛苦。 拿起桌上的茶杯递给于泰,要于泰送给颉利可汗,李承乾道:“难得颉利可汗不远百里到渭水做客,孤没什么可招待的,还请喝杯茶水歇息歇息如何?” 面对于泰递过来的茶杯,颉利眼睛微眯:“唐朝太子,我虽然不怎么了解唐朝的礼仪,既然我远来是客,按照辈分还是你的长辈,你不管怎么说,都该亲自奉茶吧!” 看着颉利眯着的眼睛,李承乾偷偷叹了一口气。当皇帝的,果然没有一个简单的。颉利明显是要给自己这边一个下马威,用的还是大唐的规矩。 说实话,这个难题,很难处理。双方这个时候还没有打起来,按照规矩,他确实是晚辈,也确实需要对长辈表达尊敬。 可,事关两个国家,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啊! 一边坐在轮椅上的李纲,见弟子为难,终究还是开口了:“颉利,老夫李纲,李文纪,是炀帝的老师。如今,太子殿下已经拜入老夫门下,是老夫的弟子,按理当与炀帝同辈。你妻为义成公主,按辈分,还得唤我徒弟一声叔叔。老夫只听闻有晚辈给前辈奉茶的,哪有长辈给辈奉茶的?” 李纲的灵机一动,虽然牵强,却恰到好处的化解了李承乾的尴尬。颉利如果继续纠缠,也只有自讨苦吃。 眯着眼睛的颉利没有说话,跟在他身后的突厥护卫却怒了,他朝着李纲吐了一口唾沫,叽哩哇啦的用突厥语说着什么。 不需要翻译,只要看李纲变了的脸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迎向颉利的眯眯眼,李承乾伸手拍了一下于泰的后背。 想起太子“越是虚张声势,就越是真实”的告诫,于泰毫不犹豫的抽出横刀,朝着突厥护卫冲了过去。 大概也就是眼睛一闭一睁的时间,短暂到渭水北岸的突厥军队都来不及反应,刚刚谩骂李纲的突厥护卫就被于泰砍掉了一根胳膊。 横刀的锋利可是出类拔萃的,直到突厥护卫胳膊落地,他肩膀上的断口才喷涌出鲜血来。 “¥!” 北岸的一众突厥人,齐齐的弯弓搭箭,对准了南岸,而南岸这边,士兵工匠们也齐齐的发出一声大喝,第二排八牛弩上的油布也掀开了。 就在这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刻,双方的“最高领导人”,反而都在眯眯眼着对视。 伸手制止了身后赶来的护卫出手,颉利拔出腰间的弯刀,一刀了解了满地打滚的护卫。 也不擦血,还刀归鞘后,颉利不再眯眯眼,开口道:“他侮辱你的恩师,你出手,我不会在意。” 说完,颉利接过了于泰手里的茶,甚至不怀疑茶水会不会有危险,就一口喝下。果然,能当上皇帝的,没一个简单的人物。 伸手指了指身后一排排的弩车,李承乾笑道:“可汗这次浏览我大唐国土山色,可浏览够了?如果够了,要不要孤派人将可汗送回突厥?主要是孤的这些手下有点不听命令,要是有人不听指示,私自开动了八牛弩,可汗可千万不要见怪啊!” 确认了“八牛弩”的存在后,就连处变不惊的颉利,都忍不住握紧了腰间的弯刀。没有人,敢无视八牛弩带来的威慑。真正见过八牛弩威力的人,只要把它带入到杀戮中,就能感受到无数血肉弥漫的场景。 如今南岸的八牛弩,已经露出了两排,后面的最后一排虽然依旧盖着油布,看不清真伪,可是仅凭露出来的数量,就已经足够震慑人心。 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开战! 颉利从脚到头顶的全身部位,都在嘶喊着这么一句话。 第四十六章 渭水之盟 渭水虽然很宽,但是这个距离还不足以让八牛弩失去所有的威力。一旦唐人对岸的八牛弩全部发射,突厥这边就会立刻损失惨重。 而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颉利自认对大唐的军报传递速度了如指掌,此时他逼近渭水河畔,长安也就是刚得到消息不久而已。可是河对岸的布置,很明显不是临时做出的安排,而是早就提防他了。 难怪高陵防线不堪一击! 难怪泾阳的军队也没能抵挡太久。 难怪这次对大唐的进攻,顺利的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唐人早就做好了对他的提防,而且,很有可能,是有了放他长驱直入,直接剿灭的准备。 此时此刻的颉利,忽然感觉背心有点发凉,似乎无形之中,已经有一个血盆大口正在成型,准备将他一口吞下。 这种令后背发寒的危机感,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他心里了! 握紧弯刀,颉利沉声道:“大唐太子,你是在威胁我?” 李承乾自然不会被他的嘴硬唬到,倒退几步躺倒在躺椅上,李承乾老神在在的说:“没错,孤就是在威胁你!而且,孤也不怕告诉你,长安确实是刚刚得到消息不久,可是,这个时间内,已经足够他们做出反应,朝这边增兵了。可就算他们不增兵,可汗,你有信心突破孤这些八牛弩的封锁?” 随着李承乾一挥手,最后一排的油布也被彻底掀开。虽然最后出现的八牛弩没有配备马车,看起来笨重无比。可是那眼熟的三弓结构,那眼熟的铁羽弩箭,却依旧足够震撼人心。 颉利的手心,此时也出汗起来。 眼前这个崽子说的没错,就算长安不派兵,对方有这么多的八牛弩在,再加上渭水这样的天险,突厥也只有后撤退避这一条路可以走。 人海战术确实是行之有效的战术,可是当人海战术面对的不是机枪大炮,而是核弹氢弹的时候,再努力又有什么用?血肉之躯,终究是有它的极限。 “你敢将八牛弩直接用于杀戮?你不怕遗臭万年?” 此时此刻,颉利大概也只有寄希望于唐人所谓的“不伤天和”了。 似乎早就知道颉利会这么说,李承乾也不起身,努力的伸长手拍了拍于泰的大腿,奸笑道:“谁告诉你是孤下令射箭的了?你放心,我们的史书会记载,是你们突厥人挑衅在先,而且,下令射箭的是于泰,孤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渭水河畔。” 颉利没有想到,李承乾居然会是这么个回答。 史书记载突厥挑衅在先? 下令射击的是于泰? 咬紧了牙关,颉利;两字一句的说:“你们,唐人,就是,这么,无耻?” 李承乾刚要作答反驳,就听见身后响起了马蹄声,同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唐人无耻?你们突厥人背弃盟约,进攻大唐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刹那,李承乾一直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之前他一直担心自己应对不对,会让战斗一触即发。如今有人过来接盘了,他自然就不必再参与其中。 闭眼,再睁眼,当视线恢复的时候,李承乾的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老爹。 李世民一身明光铠,全副武装的样子威风凛凛。 虽然是疾驰而来,可是看到便桥之上的情形,他已经了解了大概。 做好了最坏打算的情况下,他没想到被自己遗忘了的太子,居然在渭水便桥,带着他那玩笑般的两千兵力,和一堆匠人,就震慑住了突厥人。 作为军阵行家,只是一眼他就看出了那些八牛弩的虚张声势。八牛弩的每一个部件都是经过多年精心制造而成,怎么可能会这么新。 但是不管如何,此时的局面对大唐一方来说,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 李靖、房玄龄等人也紧随其后,特别是长孙无忌,当发现居然是李承乾坐在便桥上跟突厥人对峙的时候,立刻冲到李承乾身前,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没事吧。” 终于有人遮挡了视线,李承乾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苦笑。 见李承乾没事,长孙无忌才回过头,注视着两国皇帝相遇的时刻。 按理说,一个是大唐的皇帝,一个是突厥的可汗,两方应该针锋相对才是。 只是,在李世民到来之前,颉利就已经被李承乾唬的心惊胆战,乍一面对大唐的真正主人,居然有点胆怯。 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北岸,跟李承乾的慢热不同,李世民上来就是直接的指责:“颉利,你难道忘记了跟大唐之间的盟约?就算太上皇已经禅位,有盟约在,你凭什么敢进攻大唐?莫非,你真的以为我大唐可欺?” 说完,李世民超前用力的踏出了一步。 在气场的逼迫下,颉利居然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没错,突厥与大唐有互不侵犯的盟约在,虽然这种盟约都是随时可以背弃的烂纸一张。可是,也只有在一方强大一方弱的情况下,强者才有资格撕毁盟约。 而此时大唐展现出来的强大,足以对突厥的背约提出指责。 想了想,颉利才找出了一个理由:“你非长子,却篡位而上,作为非正统的皇帝,难道你够资格继承盟约吗?” “关你屁事!” 令人意外的是,这么一句粗口,却是出自太子太师李纲之口。 在李纲看来,就算皇帝得位不正,有万般不是,那也是大唐的家务事。家务事,自家人关起门在怎么指责都不为过,突厥这个外人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 诧异回头的李世民回过头来,很自然的继承了老先生的话:“关你屁事!颉利,朕也不说虚的,虽然朕有信心吃掉你这二十万兵力,但是我大唐也会损失惨重。你可以就此撤兵,并发誓遵守盟约,朕可以既往不咎!是否盟约,你可想好了?朕的大军,似乎已经抵达了。” 颉利朝着河对岸望去,果然看到了一条军队长龙正朝着这边浩浩荡荡的前进。 跟渭水河畔那两千稚嫩的士兵和杂七杂八的工匠不同,这一次过来的,是真正的府兵,真正的关中精锐。 那一排排的八牛弩已经烫手了,再来兵力,还是精锐,打个屁啊! 几乎是一口气的,颉利说话了:“我同意盟约,跟大唐继续永不互侵的盟约!” 第四十七章 太子的封赏 终于等到颉利这句话,躺在躺椅上的李承乾顿时全身都失去了力气,完全的躺倒在椅子上,恨不得立刻睡过去。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很多了。 为了表示诚意,颉利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坐骑白马,杀白马立誓,发誓继续遵守盟约,再不进犯大唐,并承诺向大唐进献马三千匹,羊万口作为赔罪。 眼睁睁的看着河对岸大唐的精锐一队一队似乎永无止境的在增加,颉利甚至不想再拖延两天时间看看虚假,只想赶紧的撤兵回到草原。也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立誓完成后,颉利立刻上马,顾不上让军队和战马再休息休息,就逃一般的带队北上。 夕阳照射下,北方天际线那弥漫的尘土,居然给人一种美丽的错觉。 当突厥人消失在视线里后,所有人才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可是没等谁开口,本来老老实实站着的李靖,却忽然拔剑出鞘,对准了脚下的桥梁,大声道:“何人在桥下!出来!” 众人刚刚吐出了一口气又收了回来,没人敢说话,一旦桥下有突厥人的探子,探听到实情,那么已经被逼退的突厥人将会去而复返。 一样一身冷汗的于泰赶紧出声道:“卫国公莫惊,是我们的士兵。” 在于泰的呼唤下,窜天猴才胆战心惊的爬了上来。 当看到桥上豪华的阵容后,胆的窜天猴立刻跪倒在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看了一眼窜天猴的体型,李世民回身问于泰:“为何安排一人在桥下,难道你们准备刺杀颉利不成?” 于泰立刻回答道:“回禀陛下,这是太子殿下的安排,若是假的八牛弩没有震慑住颉利,那么桥下的窜天猴就会踩断桥梁的中心横梁,让便桥倒塌,为长安的援军争取时间。” 听了于泰的回答,李世民狐疑的看向躺倒在椅子上的李承乾。 他很难想象,这样缜密的计划,居然是自己这个七岁的儿子制定的。 难道老子的儿子真的得到了神仙的点化? 几步走到躺椅前,让长孙无忌让开身形。 看了一眼躺着一动不动的李承乾,李世民沉声道:“起来,你舅父和舅公都在这,成何体统!” 躺在藤椅上的李承乾,这才努力的让自己直起身,腿软的站了起来。 因为是淡黄色的袍服,李承乾这一站起来,就露出了湿漉漉的后背。 完全浸湿的后背,证明了之前对李承乾来说是何等的煎熬。 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面对这样的局面却只是后背浸湿,腿脚发软,已经很难得了。换一个过来,恐怕早就吓得大哭。 找到长孙无忌和高士廉的身影,李承乾躬身施礼道:“让舅舅舅公见笑了,我实在是紧张的很,到现在都腿软。” 说完,还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看到李承乾的动作,长孙无忌等人都笑了起来。 高士廉也已经是老态龙钟的样子,走到李承乾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以七岁之龄,携一侍卫随师屹立便桥之上,一夫当关而万夫莫开。史书上,余只闻燕人张翼德有此豪举。今太子远胜其,老夫以你为傲!我大唐后继有人,由此可见矣!” 长孙无忌凑到一边,挤眉弄眼的对李承乾说:“承乾啊,想你舅舅我一生,都未得舅父一句夸奖,你可比舅舅争气的多,哈哈!” 随着长孙无忌的笑声,众人都笑了起来。 经历了这么一场心惊胆战,也只有笑声,才能抹去人心中的阴霾。 李世民走到李纲面前,微微拱手:“太子又今日之举,多亏李师教导有方,朕在此谢过李师的栽培!” 李纲摇了摇手道:“太子之功,完全是他自己的想法,老夫u虽一路相随,却没有出一点主意,陛下不可将此归功于老夫,还是想想怎么赏赐太子比较好。” 听了李纲的话,李世民露出了为难之色。 要说天底下谁是皇帝最难加封的,恐怕也就是皇后和太子了。 太子作为储君,已经是天底下最爽的一人,还怎么加封? 僵硬的回过头,李世民问道:“承乾,你今日有大功,说说,想要朕怎么嘉奖你?” 既然不知道怎么赏赐,那就直接问他要什么好了。 此时此刻,李世民就处在有求必应的模式。就算李承乾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他也会勉为其难的答应。 李承乾自然知道机会难得,低头想了好半天才说:“第一,儿臣请父皇封赏于泰!” 李世民看了一眼单膝跪地的于泰,点了点头:“就算你不说,朕也会给于泰嘉奖的。既然这是第一,第二是什么?” 李承乾又指了指身后的将士们和工匠,道:“第二,请父皇赏赐这些将士工匠以金帛,特别是这些工匠,危急关头,他们没有一人后退,反而选择了死战,此等勇士,孩儿敬重无比。” 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士兵和工匠们,李世民点了点头:“当然可以,第三呢?” 事实上,有一件事李世民根本没有说出口,在来渭水的路上,他已经做好了用国库积蓄劝退颉利,舍一时之利换喘息之机。如今赏赐这些工匠和士兵的钱财,跟国库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第三” 李承乾苦笑道:“您也知道,孩儿手里,那个那个有了不少积蓄,您能不能允许孩子自己做主,不要收走啊!” 此时的李承乾,像极了被家长没收压岁钱的孩子。 听到李承乾这个要求,李世民先是错愕,随即跟长孙无忌等人哈哈大笑。 太子跟将作监合作,赚取份子钱的事儿,实际上所有人都清楚。将作监每次推出新品,都会送到重要官员府里一套。据说,这种行为背后,还有太子的手笔在。 虽然觉得这么大一笔钱由七岁的孩子掌管不妥当,但是这个时候,准许太子拥有私房钱,反而比封赏简单了太多太多。 李世民当即准许了:“当然可以。” 李承乾又追问道:“君无戏言?” 李世民拍了他的脑袋一巴掌。 第四十八章 渭水之耻 虽然突厥人退走了,但是李世民显然不会直接班师回朝。 长安周边的府兵还在集结,洛阳的军队也在回防的路上。一众武将,也顶盔掼甲的来到了渭水河畔。除非彻底得到突厥回到草原的消息,否则戒备是不会解除的。 突厥的突然袭击,给大唐上了深重的一课,这一次,大唐真的是游走到了生死危机的边缘。这一次有太子提前做好了准备,下一次呢? 所以此时在军营的大帐里,李世民依旧没有脱下盔甲,而是跟武将们汇聚一堂,研讨对于突厥的防御问题。 这一次,李靖终于得以位列首席。 以往,虽然他是武职第一的卫国公,但是墙头草事件却让他沦落到了底层。这一次他的未雨绸缪得到证实,所想计策又得到了成功,新朝终于对他产生了认可。 挂出关防图,李世民把竹竿交到了李靖手里。 这一次,众人终于见识到了“博士生”的知识储备。在每一个关防点的建立上,李靖的提出的建议,都让人想要拍案叫绝。 这是真正懂得兵法,精通排兵布阵的人。与别人自行积累起来的经验不同,李靖的学识,是真正从先辈继承而来,在漫长历史中被证实行之有效的。 今日的关防整理,让众人真正见识到了李靖的能力。 跟热闹的中军大帐不同,如今军营的外围,情景鬼蜮,工匠们都把双手插在袖子里,蹲在军营边无声的抗议着什么。 得到消息、且休息好了的李承乾,借着最后的天光来到了军营外。 看着一脸苦笑的阎立本,李承乾疑惑道:“这都干嘛呢?不是说好了工匠们返回长安,过后朝廷自会赏赐他们吗?” 阎立本作为工匠头子,是这些工匠们退选出来的代言人。 恭敬的行礼过后,阎立本苦笑道:“殿下,他们认为,既然已经收下了太子的赏赐,再接受朝廷的赏赐,他们拿着亏心。之前制造八牛弩的时候,好多将作监制造成型的木料都被使用了。他们想留在这里,帮殿下把军营的器材再做出来,然后再回去。这样,他们才能问心无愧的拿朝廷的赏赐。” 明明阎立本说的很明白,但是李承乾还是有点发懵。 不是,忙碌制造假的八牛弩,算一份工钱,留下来对抗外敌,又是一份赏赐。这账目不是很明白吗?为啥到了他们那里就行不通,反而见鬼的要再出力,主动吃亏? 似乎是看出了李承乾的疑惑,阎立本靠近后低声道:“殿下,您不明白,您给的赏钱,和朝廷给的赏赐,那是两种重量啊。得到朝廷给的赏赐,他们就敢说,自己是参与过作战。无形中就比别的工匠高一头。这种情况下,他们才觉得自己是占了便宜,想要再多帮殿下干点活儿。毕竟,他们能跟突厥对峙,还是殿下给他们的机会。” 听了阎立本的话,李承乾才彻底明白过来。感情是这些工匠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不好意思啊! 这样的情况,恐怕也只有在古代才能看到了。现代的人,占了便宜从来都是闷声不吭,生怕暴露了会被追讨回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人们已经习惯了违背主观的良心,做错误的事情却感受不到一丝的后悔,反而自己安慰着自己,歪曲真正的行为准则。 感动的李承乾只能点点头,说:“既然他们这么想,那就留下来吧。而且,既然他们送上门来,孤就不客气了。原本孤给将作监的图纸,还有点家子气,这一次,干脆就把军营的设备彻底制作全!” 阎立本笑了:“正该如此!” 得到了李承乾的承诺,阎立本立刻把这个消息告知了工匠们。 在得知了活计没少反而增加了后,工匠们反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欢呼起来。 白日的休息,让他们的生物钟有点紊乱,此时虽是黄昏,可是他们还是一身的劲儿。干脆,他们直接扎进了一边的树林里,开始了伐木的准备工作。 夜色降临后,来自泾阳的军报也传递了过来。 突厥并没有回头,而是一鼓作气冲回了草原。 路上,人马疲惫的突厥人接连遇到了恼羞成怒的尉迟敬德和羞耻欲狂的程咬金,虽然再一次冲破了防线,可还是被狠狠的咬掉了一万的兵马。 至此,大唐这一次堪称绝地反击,并且大获全胜。 得到军报后,李世民立刻要求将士回长安,连夜砸开长安的城门,到宫中和酒楼中索取酒肉,这一次,他要在渭水河畔狂欢一场! 这还是李承乾第一次参加胜利的狂欢。 唐朝人表达喜悦的途径有限。开心快乐,就吃一顿,实在是开心快乐,就又吃又喝。而兵不血刃惊退突厥二十万兵力,并且干掉敌方一万一千多兵力的大好事,除了吃喝外,还要跳舞。 会跳舞的就到火堆边扭一扭,比如房玄龄和杜如晦。 精力无处发泄的,就脱掉上衣,光着膀子角力,在一片欢呼声和火光的映照下,将对手狠狠的摔倒在地。 李世民也喝了不少的酒,以至于喝酒的时候,都有酒水顺着短短的胡须和脖子流淌而下,废了的比喝下去的多。 拉着李承乾的手,李世民低声道:“承乾啊,父皇从未想过,你只不过率领亲军的两千人,再加上不到一千的杂牌工匠,就震慑住了突厥二十万兵力。父皇更没有想到,你甚至能提前一天,预判到突厥长驱直入、兵临渭水的可能。李靖自称兵法大家又如何?就在他指定空城计的时候,你已经造完了假的八牛弩陈列渭水边,等着突厥过来挨吓了。父皇以你为傲!” 这还是李承乾第一次在李世民的口中得到承认和夸奖,虽然俩人的关系更像是养父和养子,虽然酒醒后这家伙又会变成不苟言笑的帝皇,可是此时的李承乾居然有了一点见鬼的感动。 拍了拍李承乾的手,李世民恨恨道:“记住今天的耻辱,牢牢的记住,终有一天,要把这份耻辱给抹掉!” 李承乾疑惑道:“咱们不是让突厥退兵了吗?怎么还耻辱了?” 李世民认真的看着李承乾,道:“当然是耻辱!突厥退兵又如何?朝廷的官员们只沉浸在突厥退兵的喜悦中,可有人想过高陵至渭水一线的平民的感受?可想过知节敬德军中战死的将士?承乾,敌人入侵大唐国土,我们只有狠狠的还击,将他们狠狠的打死!只有这样,才不是耻辱。可是,突厥长驱直入后堪称全身而退了,这相当于在大唐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啊!这一巴掌,让朕痛彻心扉啊! 你知道吗?在来的路上,朕已经做好了用国库积蓄委曲求全的准备。朕不是懦夫,只是,咱们大唐需要休养生息,需要慢慢发展。等咱们准备充分的时候,就是一雪前耻之时!” 可能是声音高了点,李世民咳嗽了两声,又赶紧喝了一杯酒压一压。 看着醉酒后的老爹,李承乾忽然涌起了一股敬佩之情。 贞观年能够成为盛世,不是没有道理的。有这样的领导者在,不成为天可汗才是意外。 没错啊,惊退敌人的确没什么可庆祝的,放任敌人挑衅,还让对方全身而退,就是耻辱! 犯境大唐者,虽远必诛。 这才是一个强国该有的心态! “渭水之耻吗?” 第四十九章 意外的来访者 看了看连喝几口酒后昏睡过去的老爹,李承乾从心底里认可了这个人。 或许,这个人是有污点的,但是,对于大唐而言,他确实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 有近侍过来扶起皇帝,并将其扛到了帐篷里。 后赶来的长孙宝庆凑到李承乾身边,出声道:“殿下,您没喝酒吧!” 李承乾抬起微红的脸看了长孙宝庆一眼,无奈的一笑,也倒了。 唐朝的酒实在没什么度数,刚刚听到老爹的慷慨宣言,李承乾忍不住咂了几口。 可是,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只有七岁。七岁的身体,好多地方都很不方便。随便几口酒,就他招架不住了。 见太子醉倒,长孙宝庆唤来内侍,手忙脚乱的把爷俩都抗进了帐篷里洗漱。 酒,是个好东西。 它会醉人,也能让人清醒。 此时中军大帐里,李靖面对着关防图,一边喝着酒,一边再三比对自己的安排。 布防边关,可不是事,一旦出现今天这样的大事,虽不至于族灭,但是身死还是逃不掉的。而且,作为“军神”的自负,也让他不允许自己的安排出现失误。 帐篷的帘子被掀开,家将走了进来,禀告道:“家主,李纲先生来访。” “李老先生?” 李靖稍一惊讶,就立刻起身出去迎接。 帐篷门口,老李纲坐在轮椅上,等着进去。 见李靖要绕后推车,李纲抬手婉拒,自己费劲的推着轮椅进入了大帐。 家将奉上茶汤,也被老先生婉拒。扬了扬怀里抱着的茶壶,李纲伸手给李靖倒了一杯,道:“药师你来尝尝这个,这是太子弄的茶叶,之前还有一点草腥味,但是他翻炒了一遍后,草腥味就淡了很多。比起茶汤来,这茶水不知道好喝多少。” 李靖躬身接过了茶杯,尝了一下,赞叹道:“果如李师所说,的确比茶汤好喝。” 放下杯子,找来凳子坐下,李靖开门见山的询问道:“李师夜了也不休息,来见在下,可是有什么事吗?” 李纲那满是皱纹的老脸微微一笑:“的确如此,老夫听闻,满朝武将,包括皇帝在内,只有你一人猜到突厥人可能会大举进攻,并一路突袭到渭水边?” 李靖点点头道:“说来惭愧,在下原本想带着家将拆了便桥的,可是为了防止皇帝的猜忌,就此作罢。想不到太子殿下居然直接带领工匠士兵制造出了大批假的八牛弩,更震慑住了突厥兵马。这件事,说太子是首功,毫不为过。” 李纲点了点头,认真道:“这就是老夫来找你的目的,药师啊,老夫知道,家学渊源的你,自视甚高,这一点从你迄今为止都没有收徒就可以看出来。但是,如今大唐内部安定,内乱恐怕不会轻易再起,你就算开始收徒,也不用担心受到什么牵连了。老夫说的可对?” 李靖不傻,只是这两句对话,他就已经明白了李纲前来造访的原因。 “只是,李师,您觉得在下收太子为徒,妥当吗?” 事实上,李靖并不抵制传艺给太子。只是,作为皇储,太子就算学到了兵法又如何?难道还能上战场?而以后等太子成了皇帝,那就更没有多少出征的可能性了。 李纲叹息道:“老夫来找你,说实话,确有对太子的关爱之情,想为他谋求你的能力。可是药师,你前段时间的日子,不好过吧!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丘行恭一样没有明确表态,却没有落得你这样的下场?” 李靖沉吟半晌,叹了一口气道:“估计,是因为匹夫无罪吧!倒不是在下自夸,自舅父处所学,确可安天下。如今处在卫国公位置上的我,简直就像是身在陛下的老路上。只是,我们一个是皇子,一个只是朝臣。” 李纲认同的点了点头。 封无可封,对皇帝来说,是一种悲哀,对封无可封的这个人来说,又何尝不是? 李靖不是李世民,就算他因功累积到了顶点,也没有多少人认为他会谋反。 但是,没有多少人,不代表没有。 人到中年就坐到了老年人才配拥有的位置上,是大大的超升。 所以,对此时的李靖来说,没有什么比表态更重要的了。 家学兵法确实珍贵,可是能拿出来换取皇家的信任和累世富贵,并不是不值得。 叹了一口气,李靖已经做好了决定。 站起身,李靖对李纲躬身一礼,道:“待到回朝之日,李靖会自请太子太保。” 李纲笑着点了点头。 卫国公这个即是爵位又是官职的官位,本身就是正一品。李靖自请一品太子太保这个荣誉的位置,对皇帝来说是最好的台阶。 既抵消了这一次的功劳,又向皇帝表了态。更重要的是,有太子的这一层关系在,至少卫国公府的下一代,堪称无虞了。 没人知道中军大帐里发生的事情,李承乾并不知道,老先生为了他,亲自找了一趟李靖。 处在残醉中的他,陷入到了乱七八糟的梦境里。 前半夜还在梦着骑车送外卖的场景,午夜就梦到了当太子的剧情。 而到了后半夜,他居然梦到自己继位成了皇帝,然后陷身在后宫佳丽的温柔窝里,不亦乐乎 “呼!” 裘皮被子被掀开,李承乾一身汗水的醒了过来。 伸手拍了拍脸,李承乾顿时懊恼不已。 完蛋了,分明是想要离开太子这个火山口,当一个闲散王爷的,闲着没事热血上头玩什么一夫当关啊! 现在可好,这件事吹嘘出去后,他的太子地位估计又一次得到了巩固。 这可咋整! 帐篷外还没有全亮,但是李承乾还是穿上衣服起身,走出了帐篷。 托醉酒的福,他的生物钟刚要紊乱,就被拨回了正轨。 尽管天没亮,但是军营里已经有很多人起来了。 禁军、府兵营地的伙房已经开始生火,值完夜班的守卫正在跟同泽交班。 而军营外边的空地,热血上头的工匠们,借着篝火的照明,又赶了一次夜班。 空地上,已经多了很多的器材部件。只要将长安的制式铆钉之类的东西弄过来,被耽搁的太子亲兵军营建设计划又能继续实施了。 s一下:1771465八,企鹅群号,问题答案是我笔名,欢迎大家进入嗨聊 第五十章 练兵之术 见太子走出了帐篷,值守在帐篷门口的两个侍卫紧紧跟随。从始至终,他们的手都没有离开刀柄。 这是两个生面孔,并不是东宫的侍卫。但是李承乾知道,这两个大抵就是“御前带刀侍卫”之类的人物,哪怕是在军营里,皇家也不会放松对外的提防。 远远的看到太子走过来,扛着木料的工匠放下了手里的木桩,施出滑稽的礼节。 伸手摸了摸木桩,居然没有摸到一点的毛刺。 李承乾感慨道:“你们的手艺真是没得说,说实话,孤都想留下几个专门给军营制造器具了。” 抬木桩的黑脸汉子憨笑道:“太子殿下这么夸赞,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俺叫刘老四,家在安德坊,以后太子殿下但凡有命,俺一定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过来。” 看着憨笑的刘老四,李承乾没想到自己的一番操作,居然让这些工匠如此的感恩。 挥挥手示意他接着干活,李承乾背着手漫步在工地,看着工匠们工作,同时享受着他们崇敬的礼仪。 以前只是一个苦逼的外卖员,属于城市最底层的人物之一。如今穿越成了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居然该死的有点迷恋这种受人尊敬,走到哪都有人亲切问候的感觉。 空地上孤兀的立着一个帐篷,里面点亮着灯火。 李承乾凑到近前,发现是阎立本在里面画图。 原本的图纸都是草图,并没有精细的画出各个部位该怎么制作。只是粗犷的标注了哪里是连接死的,哪里需要活动。而阎立本,此时正把成品图画出来,并封存到一边的袋子里。 走进帐篷,李承乾笑道:“阎卿真是辛苦啊,其实你没必要画图的,都是孤一时起意瞎画的东西,又不重要。” 阎立本揉了揉自己的熊猫眼,想要站起来却双脚发麻,又坐了回去。 李承乾示意他用不着多礼,坐到对面开始看阎立本的画图。 拍了拍袋子,阎立本凝重道:“昨晚以前,或许用不着认真,但是卫国公看过后,却再三叮嘱下官绝不可让图纸外泄。卫国公还说,他在这些图纸里,看出了练兵之术。您所说的瞎鼓捣,很有可能会成为大唐最高的机密。” “噗!” 李承乾顿时笑了出来。 啥? 大唐的最高机密? 就这些器材?有没有搞错,只是锻炼身体的器材,就成绝密了?那这么说的话,后世的体育广场,可都得被严密的防护起来喽! 见李承乾还是不以为然的样子,阎立本凝重道:“卫国公已经说了,明日他就会请陛下亲自查看这些器材。殿下切不可再妄自菲薄了,连卫公这样的兵法大家,都如此凝重,说明这绝对不简单。” 看着阎立本凝重的神色,李承乾陷入了沉思。 想想原本于泰锻炼士兵的方法,可能,自己习以为常的东西,对大唐而言,真的很重要? 当天光照亮地面的时候,黑夜的离开就进入了加速状态。 李承乾刚指定了没几处图纸错误,天就已经大亮。 于泰又睡了一个好觉,手握出鞘的横刀,精神抖擞的出现在阎立本的帐篷门口。 “将作少监阎立本,在你回到长安之前,本将军都会跟随你,没问题吧。” 熊猫眼的阎立本此时反而如释重负一般点了点头,并将自己整理出的图纸交到了于泰的手里。 李承乾无奈的用毛笔敲了敲于泰的横刀,不满道:“把横刀收回去,吓唬谁呢!告诉你,阎立本可是孤罩着的,少耍你的将军威风!” 一遇到李承乾,于泰就没法保持自己严肃的表情,戏谑的看着太子,于泰嘿嘿笑道:“末将劝殿下还是到场地去看看比较好,陛下还在宿醉中,可是听到卫公的禀报,硬是起来了。” 李承乾暗叫一声不妙,赶紧离开了阎立本的帐篷。 天亮前还是一片忙碌的空地,此时一个工匠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而此时,军营内部的空地上,一众工匠全都蹲在地上,周边全是刀出鞘的士兵包围着。 训练场地中,李靖身穿一身中衣,正亲自尝试着昨日立起来的器械。 绳梯没什么可说的,铁环和铁杆,就是李靖也很艰难的才尝试了一遍。 完成大半的攀岩墙,李靖不用安全绳,傻乎乎的光杆爬了一遍,然后登顶俯视十米高的底下,看似面色沉重。 而大铁环下,武将们都是一样的面色凝重,有几个甚至迫不及待的脱掉了铠甲,想要尝试一下。 看到李承乾走过来,同样脱了铠甲的李世民立刻问道:“承乾,你告诉父皇,这些都是你画图让将作监制作的?” 李承乾点了点头,心翼翼的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李世民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制作这些东西?”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李承乾一早就想好了答案。 “自然是因为想到了啊,之前于泰训练儿臣跑步的时候,儿臣就发现,人体是可塑的。一开始跑的累了,只要坚持下去,就会越来越能跑。类比一下,跳高、攀爬等是不是也是如此?昨日军营里那个叫窜天猴的,就证明了孩儿这个猜想。他很的时候就总是上树掏鸟窝,习惯了后,随便给他一棵树,就算没有树杈,他也能快速的爬上去。孩儿制造的这些东西,就是为了让亲兵们跑的更快,爬的更快,跳的更高,力气更大。” 听了李承乾的话,武将们都沉思起来。 人体的可塑性很强?确实如此啊!什么狗屁的练兵之术,原来并没有什么神秘的。 一个七岁孩子跑跑步都能想到,他们居然还奉此术为不传绝学,真是够丢脸的! 攀爬墙处,李靖并没有走斜坡,而是又按照原路退了下来。依旧没用绳索,可是他的身形就像鬼魅一样,几下腾转挪移,就轻松的从十米高度退了下来。 这逼的身手,绝对练过! 亲眼目睹了李靖的身手,李承乾顿时蠢蠢欲动起来。 好男儿就该有武侠梦,像于泰那样大刀砍一切不服的,太粗犷了。像李靖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才是王道! 第五十一章 养自己的兵 来到众人面前,李靖接过家将递来的毛巾,擦掉了虚汗,认真道:“确是练兵之术,虽然另外的器材没有组装起来,可是观其图纸,就能推导出作用来。用这些器材锻炼出来的士兵,绝对不输陷阵营、虎豹骑之类的军队!” 就在武将和皇帝都兴奋起来时,李靖却又是话锋一转:“但是同样的,这样的锻炼最是耗费体力。只吃米饭的话,人是经受不住折腾的。至少,太子的练兵之术,短时间没法推广到全大唐的军队。” “这样啊。” 李世民摸了摸起了胡须的下巴,就在李靖对太子的练兵之术发出肯定的时候,他已经梦想着带领这只军队征战到天尽头了。可是,后来的话,却泼了他一盆冷水。 难怪吕布的陷阵营、曹操的虎豹骑人数都不是很多。 试想,就算朝廷亲自出钱,又能培养出多少这样的精锐来?更何况,以现在府兵的制度,推广起来并不一定会成为好事。 看到老爹在摸下巴,李承乾顿时有点慌。 这混蛋,该不会是在琢磨着杀人吧! 看看那些无助的工匠,李承乾赶忙出声道:“父皇,儿臣对此事有所安排,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世民回过头,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说:“但讲无妨!” 李承乾指着工匠们,说:“这些工匠,都参与到了器材制作中,可以说,他们已经有所经验了。既然父皇担心泄密,不如干脆把他们列归将作监统辖,今后再制作,也全部委托给他们。儿臣的亲兵,也可以脱离府兵制度,作为介乎府兵和家将之间的存在,不再回家务农,接受统一管理。而练兵之术,推测不如亲眼所见,且待儿臣这些亲兵锻炼出成果来,再接受父皇的检阅如何?” 一口气说完,李承乾希冀的看着老爹。他是真怕这位突然脑子一抽,来个保密措施什么的。 惊诧 错愕的表情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他们没有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太子居然已经有了全套的安排。 脱离府兵制度,成为介乎府兵和家将之间的存在? 将这些工匠收归将作监统辖? 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太子只有七岁,他们都会怀疑这是不是房玄龄做出的安排了。 再想想自己家里同样是六七八岁、还在让先生发愁,吹着鼻泡傻笑的孩子。 皇家的血脉,就真的这么强大? 李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第一个点头,道:“这样的安排不错,微臣附议。” 陆陆续续的,众武将也跟着附议起来。 李世民也点了点头,道:“就这么安排吧,暂且定下三年的期限,三年后,朕就带着玄甲军,亲自检验这支队伍的成果。” 玄甲军,是李世民亲自组建起来的军队,全军不过四千余人。不管是虎牢关大战还是追击薛仁杲和刘武周的时候,这支队伍都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战斗力。 跟李承乾的练兵方法不同的是,玄甲军的强大,主要体现在装备和战术上。玄甲军人马都身披全甲胄,虽不至于刀枪不入,但是箭雨中钻来钻去,却不会损失太多。战术上,玄甲军有自己独一套的作战方法。秦琼、程咬金就曾是玄甲军的一员,作为队长一样的人物统领士兵。各队彼此之间分立作战,却也能合作突袭。哪怕此时已经是大唐建立的第十年,可是玄甲军的赫赫声名依旧让所有人敬仰。 用这么一只军队来当作对手,您还真想的出来! 虽然腹诽着,但是李承乾还是点头答应下来:“必不叫父皇失望!” 李世民哈哈大笑,似乎是用怜悯的眼神瞅了李承乾一眼。 可见,对于自己的玄甲军,李世民是信心十足。 一边的房玄龄适时的笑道:“陛下与太子因此相争,想必是天下人都乐得看到的场景啊!” 众人都随之大笑,昨日留下的心翳都消散了不少。 突厥,也就是这个样子了。这也就是大唐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否则,鹿死谁手还未必可知! 有房玄龄在,相关的制度很快就制定了出来。 太子亲兵的两千人,得到了“太子亲率”的封号,于泰依旧是太子亲率的将军,而下属的各个职位,却由李承乾说了算,只需要到时候到兵部报备一下就行。亲率士兵脱离府兵制度,当兵,变成了工作的一种,不到休假的时间,不得擅自回家,违者斩首。不过相对应的,他们也比别的府兵多出了一项福利,那就是兵饷。可兵饷是多少,怎么分配,房玄龄没有制定出来,或者说是故意没有制定出来。 如今太子的私房钱得以公之于众,没人不对太子的钱钱眼馋。怎么说呢,太子用自己的钱养自己的兵,理所当然嘛! 至于参与到器具制造中的工匠们,则正式被将作监收编,具体如何改编,还得结合实际情况,跟将作大匠阎立德商量后再做决定。 本来惶惶大乱的工匠们,没想到这次居然不是祸,托太子的福,他们的地位居然又一次得到了提升。同样是工匠,在将作监任职的工匠,名声上比普通的工匠不知道好了多少。 吓退了突厥来犯军队,得到了练兵之法,皇帝这一次离开长安的一天,堪称心满意足,甚至连托赖找借口多停留一会儿都没有,直接起驾回宫。 皇帝走了,府兵散了,但是禁军却留了下来。等太子军营的设备建造完毕后,他们还要“护送”这些工匠回长安,到将作监报道。 面对着两千兴奋等待公布兵饷的士兵们,李承乾无奈至极。 对,东宫的钱财皇帝是没了兴趣了,但是,该死的房玄龄却只口不提朝廷拨款的事情,是打定主意让他自己养自己的兵了。 看着这群普遍十几岁的少年士兵,李承乾知道,他们已经是各自家庭里的重要劳动力。如今取消了他们耕作的权力,他们的兵饷几乎就是一家子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了。 站在于泰准备的椅子上,李承乾严肃道:“孤跟你们说,那房老头,根本不想让朝廷拨款,是打定主意让孤自己花钱了。但是啊,对于自己的兵,孤从来不会吝啬。咱们说好了,以一人一年的口粮为基准,孤最少让你们得到三人份口粮的兵饷。而且,只要你们训练刻苦,孤还会增加奖励。孤想,这样的标准,已经不低了吧?” 出乎李承乾意料的是,这两千士兵,居然齐刷刷的双膝跪地,齐呼“原为太子效死”! 从几个都喊破音的家伙来看,他再三衡量之下,选取的大概是中等的标准,似乎是太高了点? 第五十二章 缺钱怎么办 一边的于泰忍不住开口说:“殿下,如今百姓艰苦,好多人家连一天两顿稀粥都吃不上,只能采集野菜度日。三人份一年的口粮,足够保证他们家里不会有人饿死了!” 李承乾抬头望天,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该死的年代。 一群士兵,只是因为家里不会有人饿死,就哭喊着要拿命效忠了? 饿死? 世道,真的太艰难了啊! 等呼喊声消弱了后,李承乾伸出三根手指,认真道:“三天,孤只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你们可以拿着孤给你们的赏钱和这个月的兵饷,回家探望亲人。接下来,没有要事,孤不会轻易给你们假期。孤要你们用全部的时间,来提升自己的战力。知不知道,制作约定的时候,父皇是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孤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并不看好你们。三年的时间,孤想来已经足够了。到时候,只要你们能把父皇的玄甲军打趴下,孤承诺,给你们的家人重建房子,而且是砖瓦房!告诉孤,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 在李承乾这放在后世涟漪都惊不起来的演讲过后,太子亲率的士兵们恨不得把自己的嗓子都喊破。 多么强大消息啊!太子居然承诺给他们的家人翻修房子?还是砖瓦房?此时此刻的他们恨不得立刻找到玄甲军的驻地,将他们连人带马的痛揍一顿。 看着疯狂了的士兵们,李承乾汗颜无比。得,看样子唐朝人对演讲没有什么免疫力,只是承诺盖房子,就让他们一个个的青筋暴起,几欲任督二脉爆炸而亡。 指指军营出口,李承乾道:“现在,你们三天的假期开始了,三天后,孤要在这里看到你们满员的出现,没有出现的,以后都不用再进来了。” 很奇怪,李承乾话音刚落,士兵们并没有去铜钱车那里领取兵饷和赏钱,而是一窝蜂的跑到了工匠那边,帮工匠干活起来。 于泰轻声笑道:“看样子,他们是想提前让训练场建造完成啊。” 说完,于泰又嘿嘿笑道:“殿下,莫怪末将没有提醒您,您做出的承诺,可需要大把的铜钱来完成啊!仅凭您在将作监的那一点分成,恐怕不足以完成这些事。” 轻蔑的瞥了于泰一眼,李承乾冷哼一声,连话都懒得说。 钱不够的事儿,还用得着你这个憨货提醒? 别说兵饷、盖房子了,就是这两千人今后训练途中的消耗,就是一大笔开销。 想要维持这么剧烈的运动,蛋白质、维生素,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得补全乎喽!仅凭轮椅桌椅等东西的分红,已经有点杯水车薪的感觉了。毕竟,将作监制作的东西,主要的售卖范围还在长安城内,因为担心榫口进水开裂的原因,外地的商人根本不会选择进货拉到本地售卖。而阎立德,显然暂时没有开分店的意思。 不能指望将作监,只能想想别的财路了。 跳下椅子,李承乾很自然的走到了李纲的轮椅后,推着老先生朝马车走去。 军营的事情可以交给于泰,现在对他而言,重中之重的问题是先去赚钱。 缩在轮椅里眯的李纲,感觉到推轮椅的是李承乾后,才又闭上了眼睛。 当师徒俩人登上马车后,李纲才笑道:“知道钱财来的不容易了?之前见你为将作监的分红沾沾自喜时,老夫就像提醒你一句。现在接了这么个重担,感觉到力不从心了吧?老夫家里还有那么一两个店铺,你跟安仁说一声,把老夫家里的钱财先拿过来应急吧!” 李承乾看着那张满是老人斑的脸,很是感动。这就是李纲,李老先生。突厥来袭的时候,老先生也只是奉劝了一句,见劝谏无果,便选择了跟弟子同生共死。 现在也是一样,看到他的困境,老先生只是稍加指责,而后直接拿自己的全部家财作为助力。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师生情了,老先生给他的感觉,更像是错过时代的好朋友。 嘿嘿一笑,李承乾满不在乎道:“钱财而已,弟子想要,有无数的方法可以获取。您且看着,用不了两个月,弟子就能凑齐军营这边需要的花费,您信不信?” 李纲睁开眼睛,认真的看了李承乾两眼,最终还是选择了不信。 没有看到老先生肯定的目光,多少让李承乾有点心伤。 伸出一只手,李承乾满不在乎道:“李师,不如咱们属师徒俩打个赌吧。弟子若是赢了,您把您的那架古琴送给弟子如何?” 李纲的古琴,只是取来给他见识过一次。这古琴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头了,老头子视若珍宝,甚至打算死后将古琴作为陪葬带走,根本不打算给后人留下。 李纲满不在乎的也伸出手:“赌了,若是老夫赢了,你子就老老实实的跟朝廷求援。暂时放下面子不算什么,一直太自傲,就是你最大的毛病。” 李承乾点头,一老手,一手击掌三次,敲定了这个约定。 马车回到了长安,将老先生推到卧室休息后,李承乾立刻叫来了东宫的宦官“方胜”。 老方胜曾经是皇宫的采办宦官,对长安的各处都格外的熟悉。 叫来方胜后,李承乾认真道:“方胜,孤知道,你精通长安各处的商品售卖,知道各个领域的大商人。现在,孤准许你出宫,将孤要的人都叫到东宫来。” 方胜立刻点下头,拿起桌子上的纸笔,开始记录李承乾说的一个个商人种类。 平康坊-永盛酒坊 平康坊作为长安的红灯区,论酒水的消耗,堪称全长安第一。而永盛酒坊,则豪迈的占据了平康坊酒水消耗的八成以上。 永盛酒坊背后虽然是梁国公房玄龄,但是它能够占据这么大的份额,凭借的不是关系,而是自身的酒水质量。 喝过永盛酒坊酒水的人都知道,满长安,再也找不出一家能跟永盛酒坊一较高低的酒家了。就连皇宫,都时不时的到他这里来采办。 作为永盛酒坊的大掌柜,赵永盛早就不做明面的掌柜,而是隐退幕后,开始享受自己的半退休生活了。 第五十三章 双赢 半退休的人也不能真的退休,说到底酒坊的一些合作伙伴还是需要他这张老脸亲自支撑的。比如宫里的内侍,如果让儿子出面接待,就有些不太妥当。 酒坊后院的凉亭,是待客的不二之选。 赵永盛准备了精致的糕点和茶水、酒水,生怕招待不周。 整个长安,也只有宫里的人物才能让他如此对待了。 站在花园门口,赵永盛远远的就施礼作揖,对着方胜连连致歉:“让内侍笑话了,老儿近几年腿脚不方便,一般都不会离开后院,也就没能亲自迎接内侍,还望见谅啊!” 方胜并不在意赵永盛的施礼,见这家伙邀请到凉亭坐,就没有答应。 拂了拂拂尘,方胜对赵永盛道:“老赵,武德年间,咱们就是旧相识了,只是新皇登基,宫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在的咱家,已经不再担任采办一职了。” 赵永盛疑惑起来:“那公公到这里来是?” 方胜傲然道:“咱家现在在东宫当差,负责东宫的采办。” “公公在那位孤身迎敌、惊退二十万蛮子的太子殿下手下当差?” 方胜愣了一愣,他没想到,昨日才发生的事情,连赵永盛这个“宅”都听闻了。 “正是!” 见方胜肯定,赵永盛顿时羡慕起来。虽说东宫的采办肯定比不上皇宫的采办有油水,但是在这位太子殿下手下当差,也是一种荣幸啊!关中人自古都敬重勇士,像太子这样的少年豪杰,哪怕在其手下当差,都是一种荣耀。 赵永盛嘿嘿一笑,拱拱手道:“公公此来,可是为东宫采办酒水?您放心,永盛酒坊第一年给东宫供应的酒水,一律按成本价给!之后,每年都打八折的折扣,您看如何?” 宅在家里的赵永盛,很难想象孤身一人面对二十万的突厥大军是什么样的场景,越是想象,就越是敬佩那神秘的太子殿下。 方胜却摇了摇头:“非也非也,太子年幼,尚不能饮酒,要你的酒水做甚?咱家这次来,是代太子邀请你到东宫一叙的。太子殿下,有点生意想跟你谈谈。” “有生意要谈?” 赵永盛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有生意要谈这句话,很容易就想到了太子可能是要做永盛酒坊背后的股东。说起来当商人其实很不容易。舆论上,经商是辱没祖宗的事。平时,一个腰缠万贯的富商,地位连一个有功的府兵都比不上。况且想要在长安安稳的开店赚钱,口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需要过得去的靠山。 士大夫耻于经商,但是作为豪族,他们的开销绝不是那点食邑和俸禄能够支撑得起的。所以,世家大族,一般会向商家收取“保护费”,并给商家提供庇护。真正拉得下面子让家里旁系人手经商的,都是少数。 而永盛酒坊,背后的股东就是房玄龄。 李世民登基,房玄龄一跃而成为中书令,地位可谓是水涨船高,永盛酒坊也跟着受益。虽说不至于在长安横着走,可是敢上门找茬的,终究是一个都没有。 现在的情况,赵永盛可以说是很满意了。可太子发出了邀请,他也不能拂了太子的面子。一面是梁国公,一面是太子,他夹在其间,得罪哪一边都不好受。 方胜作为宫里的老人,早就活成了人精。见赵永盛面露为难之色,就知道他想歪了。 拿拂尘的把手敲了敲赵永盛的脑袋,方胜恨恨道:“想什么呢!太子殿下是那种人?咱家来叫你进东宫,是有大好事等着你呢!你是咱家亲自推荐给太子的,别给脸不要脸!” 挨了揍,赵永盛却并没有生气,而是赔笑道:“让公公见笑了,实在是商人做的久了,胆子也越来越了。既然太子殿下宣的去东宫,的定会收拾妥当,马上就去!” 见赵永盛答应了,方胜才点了点头,告别道:“那咱家就不等你了,你自行入宫,宫门处自有人接应你。咱家还要见几个掌柜,就不多留了。” 吩咐儿子将方胜送走后,赵永盛立刻大呼叫起来:“赶紧的,老子要换衣服,把门槛锯掉先,把马车开到后院来,老子要立刻进宫!” 一个商人,能够得到太子的召见,可以说是极大的荣耀,跟同行吹嘘的时候,都有了资本。 随着方胜的行动,一个个大商家的大掌柜纷纷焦急的奔赴东宫,期待着太子的召见。虽然不知道太子要跟他们商谈什么,只是召见本身,就让他们兴奋无比。 东宫的花园里,李承乾命人铺上了一层大垫子,分列了十几个案子,带刀的禁军将士,就排在桌案的两边,虎视眈眈。外人进入皇宫,一般都会是这种待遇。 每到一个商人,都会恭恭敬敬的朝李承乾施礼,然后镇定的找个位置坐好。都是大掌柜,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别说禁军守卫两边,就是钢刀架在脖子上,他们也能理解。 真的见到了太子本人,他们才发现想象跟现实有很大的出入。 一夫当关,惊退突厥二十万军队的太子,怎么也该如同大将军一般彪悍才是。可是见到本人,才发现太子居然是一个白白嫩嫩的七岁孩子,长相不凶不说,怎么说呢,还有点阳光的感觉。跟别人家里的七八岁孩子,没什么两样啊! 没过多久,方胜就带着最后一个商人走进了花园。 待到最后的商人行礼入座后,李承乾才开口了:“首先,孤要感谢你们的到来,既然你们信任孤,孤必定也不会让你们失望。” 说完,李承乾一手拿起茶杯,遥遥的示意了一下。 商人们顿时手忙脚乱的双手拿起茶杯,恭恭敬敬的喝了一口。 等到所有人都放下茶杯后,李承乾微微探身,笑道:“孤今天叫你们来,确实是要合作。而且,这合作绝对是双赢。也就是说只有你们赚的越多,孤才能赚的更多。” 底下木器行的掌柜林柒拱拱手,道:“将作监跟太子殿下合作的事儿,草民早有听闻。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草民必定遵从。” 第五十四章 愿赌服输 前段时间将作监木器行的火爆生意,长安的木匠和木器行的展柜可谓是有目共睹。而且,他们并没有隐瞒设计思路的来源。 跟太子殿下合作的将作监已经赚的肥成猪了,他们就算地位不怎么高,贴一层膘总不过分吧! 有了林柒的带头,众掌柜都齐齐应和,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合作的内容。 李承乾伸手虚按,示意林柒坐下,等商家们都闭嘴了才继续说:“关于赚钱的路子,孤手里还有一些,所以把你们都叫来了。你们也知道,孤身为太子,是不能经商的,所以啊,孤只能以想法入股,实际操作的还是你们。不管你们用孤的想法赚了多少钱,孤都只要四成的利润,跟将作监那边一样。你们以为如何?” 百分之四十的纯利润,这放在后世完全是抢钱的行为,但是在大唐,这些商人们却没有一点意见。身份的低微造成了他们话语权的衰弱,在他们看来,跟太子共事只是付出四成的股份,简直不要太少。 见没人反对,李承乾掏出名单,念道:“赵永盛,黎达海,你们两个出来。” 腿脚不便的赵永盛,和另一个胖胖的商人黎达海站了出来,恭敬的施礼。 从案头掏出两份图纸,让方胜递到他们手里。 图纸上记载的是蒸馏法提升酒的酒精浓度方法。有方胜在,李承乾了解到唐朝的酒文化居然特别的落后。就他昨夜喝的那高度啤酒一样的酒,居然是波斯进贡过来,号称酒中之王的三勒浆。而大唐的普通黄醅酒,度数也不怎么高。 难怪好多试人都自称千杯不醉了,就他们喝酒的那杯子,一千杯啤酒下肚,只要多跑几趟厕所,还真的醉不了。 近乎二十度的三勒浆已经是酒中之王,只要用蒸馏法制造出高度酒,什么酒都得被扫进垃圾堆。 能够被方胜看上的,都是大掌柜,识字是最起码的。赵永盛和黎达海看完后盘算一下,发现这样的方法还真的可行,难度不高不说,这样辛辣的烈酒,只要面世,就能瞬间火爆。且不说大唐内部贩卖,一旦开了对外的贸易,这一坛坛的酒,换来的将会是大笔的银子啊! 俩人对视一眼,赵永盛躬身问道:“殿下,您的方法虽然简单,草民也觉得能够成功,可是您为何要将方子交给我二人?” 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是越少越好,赵永盛不明白,他永盛酒坊已经是长安第一,为何太子还要把黎达海也带上?虽然他们酒坊的酒也不错,可是跟永盛酒坊可是两个档次的啊! 李承乾回答道:“交给你们两个人,自然是有原因的。赵永盛,孤知道你家的酒,自隋朝时起就已经是老字号了。孤将配方交给你,是要你对内售卖,而;黎达海,则负责对外售卖。卖给咱们大唐人的酒,自然要精益求精,要是出了岔子,赵永盛,孤会亲自追究你的罪责!至于对外的嘛,随便对付对付就是了。黎达海,孤听闻你手下有一个走突厥的商队。有这个底子在,你发展对外的贸易要方便的多。你们两个一对内一对外,并不会产生利益的冲突。” 听完太子的话,赵永盛和黎达海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善意的笑容。一内一外就好,这样两个酒坊不会出现利益的冲突,大家一起和气生财多好! 把图纸心翼翼的折叠好塞进怀里,黎达海躬身道:“那殿下,事不宜迟,草民这就去酒坊试着造酒。” 李承乾点点头,让侍卫送他们两个出去。 解决两个人后,李承乾看了看名单,继续念道:“林柒,冯有才,张烈,你们三个出来。” 终于等到自己的名字,三人兴奋的站了起来。一种能虐掉三勒浆的高度酒,其利益恐怕已经不是黄金白银能够形容的了。赵永盛和黎达海带着笑容的离去,让他们对太子充满了信心。 拿出一封介绍信,交给三人,李承乾道:“方胜跟孤说,你们三个都是有头有脸的木料商人,想必,你们家里一定也不缺木匠了?” 林柒躬身道:“是的,殿下,草民在长安就有一个木器行的店面,而老家那边,也有三个木器行。” 李承乾点了点头,说:“这封介绍信是给将作监少监阎立本的,他会派遣三个熟知轮椅弹簧床等木器制作的工匠,让你们家里的工匠也学会制作方法。木器不比别的货物,运输的过程中,只要遇到雨水,榫口就会发胀开裂。所以,现制作现卖是最好的选择。你们名下都不止一家店铺,能在大唐长安以外开多少的分店,孤不管,开得多是你们的本事。如何?” 林柒三人立刻喜出望外,事实上,他们早就对将作监名下店铺的火爆眼馋了,如今得到太子的授权,虽然要离开长安发卖,但是可见他们能够大赚一笔。 三人一样的施礼离开,不管是赵永盛二人还是林柒三人,都没有立下契约。事实上,大唐除了房契奴契什么的以外,几乎很少立下契约。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哪怕是口头的承诺,唐人也会谨遵不虞。而最重视诚信的商人,诚信是比他们身家性命还要珍贵的东西。 送走五人后,李承乾又掏出名单:“孤来看看昂,咦?有了!付成双,你是长安最大的屠户?不过你要失望了,孤不是指点你做生意的,是要跟你达成长期的合作” “卖蔬菜的吴大宝?放心放心,孤既要跟你长期合作,也要指点你发财的方法。你知道温汤监不?不知道?那孤就简单说了,孤要教你在冬日也能种菜的方法” 随着李承乾的一个个点名,被叫来的商人们都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这次来东宫,他们最差的都得到了太子两千人份的长期订单。哪怕他们都是各行业的头脸人物,也没法无视这样的大订单。 等商人们都走后,花丛后李老先生推着轮椅走了出来。 在他腿上,放着包裹好的古琴。 让方胜把古琴交给李承乾,李纲哼了一声道:“老夫愿赌服输,不过说好了,等你那个什么高度酒酿出来,老夫要第一个尝尝!” 以李纲的见识,如何不知道仅李承乾的高度酒会获利多少。他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很干脆的就认输了。 输了古琴的老先生没有一点不愉快,反而推着轮椅靠近李承乾,叮嘱道:“明日的朝会,你最好去一趟。老夫给你找了一个挺厉害的老师,在朝会上就能见到了。” 第五十五章 饺子 “挺厉害的老师?”李承乾眨了眨眼睛。 能够被李纲评价很厉害的,估计不是简单的人物。 但是吧 李承乾很怕那家伙会是一个什么顽固的大儒,脑子里全是古籍、没有人情味的那种。讲真,这样的人,他真的相处不来。 像老先生,虽然对待知识古板,但是平时相处的时候,从不迂腐,甚至偶尔还会跟着学生一起干坏事。这样亦师亦友的人,李承乾除了尊敬,也只剩下尊敬了。 李纲拍了拍轮椅的扶手:“是谁,等朝会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另外,子,老夫奉劝你一句,钱财是灾祸的根源,就算你是太子,也不要积存太多的财富。有的时候,把钱都花出去,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看着老先生语重心长的样子,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李承乾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虽然他已经是临近三十的年纪,但是在大唐这个时代,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别的什么,他不比七岁孩子强多少。像李纲这样的老人,经历了太多,每一言一行必定有它的道理存在。 见李承乾点头,李纲笑了笑,推着轮椅离开了。 跟教导别的人不同,在教李承乾的时候,李承乾更愿意点拨一下,剩下的靠他自己参悟。少年人正是一个容得下犯错的年龄段,很多时候,吃亏后领悟来的道理,才更刻骨铭心。 送走李纲后,李承乾慵懒的躺在桌案后,苦思老先生的意思。 军营的事情暂时不用管,有于泰在,不会出现岔子。 商人们那边的事情也不用掺和,大唐太子召见商人,就这件事,已经足够言官弹劾的了。往后跟他们的接触,只能通过方胜进行。 拿出烈酒、轮椅、大棚菜等技术当作入股的李承乾,打定了主意只当一个收钱的。 经历了太久的忙碌和奋斗,此时躺在地上什么都不用干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至于思考老先生话语的含义,早就被李承乾忘到了角落里。身体不用动,思考也不用思考,这样的咸鱼,没道理还会被朝臣们拥戴,被老爹老娘宠爱吧! 决定了,以后就要不思进取一点,像逞英雄孤身阻敌这样的蠢事,以后不能再做了。 最好是多吃喝玩乐一点,从现在起就给朝臣和皇帝皇后等人一种“错误不断”的印象。 想到这里,李承乾立刻喊了一声:“长孙宝庆!” 一直等候在一边的长孙宝庆凑了过来。 直起身,李承乾问道:“咱们东宫,还有多少的银钱?” 说到这个问题,长孙宝庆就一阵心疼:“殿下啊,前段时间将作监就送来了六马车的铜钱,下官还没来得及数,您就让人都拉到军营去了。请恕下官多嘴,将作监的产品就在长安售卖,几乎都是一锤子买卖,以后咱们就未必有这么多的分成了。您这么花下去,下官都怕陛下怪罪。” 虽然长孙宝庆只是一个太子宾客,连品级都没有,但是他才是东宫正经的管事。而太子詹事,虽然是正式管理东宫的官职,但实际上跟太子右庶子、太子少保之类的一样,都是用来封给朝臣的荣誉性官职。 拍了拍长孙宝庆的肩膀,李承乾哭笑不得道:“这才多少钱,就把你心疼成这样。你刚刚不在,知不知道,孤又给东宫找到了新的财源。你虽然愿意数钱,但是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厌烦了。” 长孙宝庆疑惑的看着李承乾,一脸的不可置信。厌烦数钱?在他看来,数钱这种刺激的活儿,不可能有人会厌烦,哪怕是帮别人数钱也是一样! 看长孙宝庆那可读的面部表情,李承乾就知道这家伙不相信。 不信就不信吧。 揽住长孙宝庆的肩膀,让他跟自己靠近一点,李承乾声问道:“宝庆啊,孤问你,皇宫里掌管招收宫女的是哪个地方?” 长孙宝庆其实很是挺靠得住的:“殿下,招收宫女没有什么特定的地方,一般都是命宫内宦官出外,担任花鸟使,挑选官员和庶民家里的良秀女子。您问这个干嘛?” 李承乾嘿嘿一笑:“你不觉得咱们东宫老太监太多了吗?没有漂亮的宫女调和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这是太监窝。孤觉得吧,咱们东宫还是多一点宫女比较好。” 听到李承乾的话,长孙宝庆顿时亡魂大冒。 嘴皮子哆嗦的他立刻连连摇头:“不成啊殿下,下令不给东宫调宫女的,是陛下和皇后,谁敢忤逆他们的意思?再说了,自从皇后下令精简宫内用度后,一直都没有花鸟使出宫,您想要宫女,只能到别的地方调。” “这样啊。” 李承乾顿时有点泄气。 本来还想着在这件事上反抗一下,惹惹隔壁那位呢。 无可奈何之下,李承乾只能让刘四割了点韭菜,去厨房让厨子包饺子。 饺子这种吃法,虽然在东汉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但是这种食物更倾向于药用。平民百姓包括勋贵,都更喜欢吃馄饨。 韭菜鸡蛋包饺子本来就容易因为汤水太多影响味道,要是包馄饨,恐怕就没法吃了。所以在李承乾示范了一次以后,东宫的厨子也知道了饺子怎么制作。 客客气气送走李承乾后,东宫厨子一脸的绝望。 他本来就是长安酒楼里最出名的厨子,经过考验后才到御膳房任职,太子年幼,所以他才能得以进入东宫当差。在御膳房圈子里,能够在太子婚前混进东宫当差,可是美差。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实在是难伺候了点。吃食有一点不顺心,居然直接到厨房来教他。虽然被打脸了,可是他也是有苦说不出。实在是因为,太子殿下琢磨出来的吃食,就连他也服气的很。 “包!” 送走太子后,厨子只能咬着牙继续包饺子。 能经过层层选拔进入御膳房的,有两把刷子都不够。 李承乾包的饺子还有一点露馅的趋势,但是厨子包出来的,不仅美观,还很结实。至少露馅是不可能出现的。 晚上,重新凑到一起的师徒俩,一起默默的品尝着韭菜鸡蛋的饺子。 第五十六章 封德彜 一碗吃完,李纲贪婪的看了一眼李承乾的大碗,叹了一口气,只能喝饺子汤。 配着醋吃饺子的李承乾自然发现了老先生的神情,只能说:“您别这么看子,倒不是子舍不得给您吃,实在是韭菜这东西吃多了对身体的确没好处。您以为断肠草的外号是怎么来的?您年纪大,脾胃必然虚弱,子怎敢给您吃太多,要是让您吃坏了,子屁股绝对得开花。” 不知不觉间,李纲也被李承乾带得摒弃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 喝完饺子汤,李纲冷哼一声道:“就你怎么说都有理,说吧,你又想摆脱老夫什么事?你不是说花园里的韭菜还不够长,得再长一段时间才能吃吗?今晚急匆匆的弄饺子拍老夫马屁,必定有所求!” 心思被拆穿,李承乾却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 夹着半个饺子,李承乾嘿嘿笑道:“没想到让您看出来了,弟子的确有事儿想拜托您,明日的朝会,您老能不能跟弟子一起去啊?弟子还是第一次上朝,有点害怕。” 李纲恨铁不成钢道:“还以为是什么为难的事,原来是怕上朝?那个什么正道的令官,不是有教你各种礼仪吗?只要礼仪对,你怕个什么?只是上朝就畏畏缩缩,以后你登基为帝,怎么驾驭朝堂? 再说了,老夫已经离开朝堂这么多年,再临朝堂,你叫别人怎么看?不跟,你自己去!” 把半个饺子放到嘴里,李承乾毫不犹豫的开出了最高的价码:“花园里的韭菜,还能再吃一顿。子还知道一种叫韭菜鸡蛋盒子的吃法,您老虽然牙口不好,但是面和的软一点,还是能吃得下的。” 说完,李承乾希冀的看向老先生。 李纲皱了皱眉,还是选择了妥协:“以物胁人,非君子也!” 虽然老先生嘴上这么说,但是李承乾知道,老先生还是答应了。 有了这么一个大靠山陪着,李承乾对于明日的朝堂,终于有了底气。 不用胡思乱想,人睡觉就能睡得很香。 第二天一大早,用不着自己清醒,一连串的老宦官就过来,伺候着李承乾洗漱更衣出门上车。 全程,李承乾只用保持着迷糊状态就够了,根本不用自己操心。 之所以要上车,还是因为老先生。 东宫到承天门虽然不远,但是用轮椅就实在是慢了点。 寅时刚过去一半,天还蒙蒙亮,但是勤劳的文武百官已经等候在了承天门外。 精神好的,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唠唠嗑,话题最频繁的不外乎前一天的突厥犯境。 精神不好的,还窝在马车里睡觉。其中一辆黑色的马车里,也不知道是谁,呼噜声居然把马蹄声和车轮声都没能盖住。 下了马车,李承乾揉了揉酸痛的屁股,对车厢内探出头的李纲说:“前些天弟子就想吐槽这破马车了,要是路途再远一点,饭食都能给颠出来。下了朝弟子就画图,让将作监再多点活儿。” 在于泰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坐到轮椅上,李纲指了指轮椅的减震部位,说:“你说的是这个东西?这个螺旋的铁丝,的确能减少颠簸。这样的马车造好了,估计你子又要大赚一笔。” 对于李承乾的吸金能力,李纲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了。看起来新鲜至极、高大上的东西,结果只是一个聪慧的孩子从生活经历里提取出来的知识。相比较之下,多少年都不知道变通的工匠,得羞愧得钻到马车底下。 坐上轮椅后,李纲任由李承乾推着他,朝承天门前进。 沿途碰到的官员,认清李承乾穿着的服饰后,总要惊讶一下。 再看到轮椅上的李纲,则都恭恭敬敬的退让到一边,然后施礼。 以李纲的资历,不管是哪个官员,见到都该只有矮一头的份儿。 可是,世上凡事总有那么一点例外。 队伍的最前方,是房玄龄三人。 除了房玄龄外,另外二人年纪也不,最老的一个,已经一头的灰发。 见到李纲,房玄龄和那个年轻点的一起施礼道:“房乔(萧瑀)、见过李老先生。” 李纲点了点头,随即迎上灰发老者:“德彜,别来无恙啊!” “德彜?” 轮椅后的李承乾,搜肠刮肚之下才想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封德彜,这是一个被房谋杜断彻底掩盖了光辉,以宰相之身,却没能在历史上泛起浪花的蠢货。 对,就是蠢货。 李靖“两不想帮”,都被评击为“墙头草”,好不容易才改善了朝臣们对他的印象。 而这个家伙,虽然现在风光无限,但是用不了对长时间就会被扒出“真·墙头草”的本质,身后名都毁于一旦。 因为之前,他是既帮着秦王,又投身在太子手下,左右逢源。 封德彜这才恍然大悟般,随便拱了一下手:“原来是李纲啊,咳咳,如君所见,老夫可不怎么好。以前意气风发的时候想要为天下鞠躬尽瘁,现在看来,真的要死而后已了。” “呵呵。” 李承乾发出了只有李纲能听到的呵呵声。 在场的人谁都能听出封德彜那显而易见的自吹,止步于礼部尚书,没能跻身宰相的行列,大概是李老先生履历里的一大遗憾。可是封德彜这样说出来,就有点讨人嫌了。 一时间,房玄龄和萧瑀都有点不自然。他们两个虽然与封德彜同列宰相之职,但是平日里其实很不对付。如今虽然看封德彜不爽,但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怼他一句。 就在他们俩搜肠刮肚准备找出一句话的时候,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轮椅后传了出来:“李师,弟子听闻有些肺疾其实很厉害的,不止害人性命,还会过继给接触的人。子还是推您离得远一点吧。” 直到这时,三人才注意到推轮椅的李承乾。 李纲本来有点喘息,可是听到李承乾的话,随即笑了起来。 拽着轮椅朝后移动了一段距离,李承乾朝前探头,附到李纲耳边说:“李师,打不打赌?子赌这个蠢货已经命不久矣,明年估计就要凉透。” 第五十七章 朝会 李纲奇怪的看了李承乾一眼,声问:“赌什么?” 李承乾毫不犹豫道:“弟子若是赢了,您就多操劳些,顺便教导一下卫王李泰和蜀王李恪如何?就咱们师徒俩,怪没意思的,多两个人也热闹点。” 李纲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行,但是若是你输了,子,你今年赚的钱,老夫要你抽出一半用于赈灾济民,可行?” 李承乾伸出了手掌,跟李纲三击掌。 一半的钱财而已,算得了什么?身外之物能博老先生一笑,就很值了。 立下约定的师徒俩也就不再关注封德彜,而是看着承天门,等候开门。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承天门才打开,表示能够入朝了。 门开,文武大臣们却没有直接进入,而是按照武左文右,高品前低品后的顺序站好,才开始入内。 作为德高望重老人的李纲,自然不用跟着百官入内,得知李纲前来的皇帝,直接下令让宦官们抬着软轿,把老先生抬到了大殿门口。如此,可谓是礼遇至极。 亲眼看着老先生蛮横的乘轿入朝,官员们不约而同的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这就是资格老、年纪大的好处啊!就算没有身在重位,皇帝依旧要对这样的存在表示尊敬。 相比之下,他们就没有优待,得步行着入殿。 立政殿是太极宫宫殿群里一个不大不的大殿。 因为太极殿被太上皇李渊霸占着的原因,朝会也只能在这里召开了。 在非正式上朝的地点开朝会,造成的结果就是空间不够。 尽管殿内的官员们已经很拥挤了,可是还有很多二品三品的官员只能委屈的站在门外。 作为太子的李承乾和太子太师的李纲,自然不会被挤到外面。正相反,师徒俩就在皇位附近的位置,比房玄龄等人还要靠前。 皇帝还没有出现,出现的是一队宦官,他们带着大大的坐垫,分给了文武大臣们。 唐朝的朝会,除了皇帝出现的时候需要躬身施礼外,基本都是跪坐,只有有事出班启奏,才需要站着。 殿内的,都是朝堂最大的一堆脑袋,所以连坐垫都比外面的优待了很多。李承乾亲眼看到程咬金蛮横的夺走了两个坐垫,分发坐垫的宦官却敢怒不敢言。 似乎是注意到了李承乾的目光,程咬金看向这边,露出了一个略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好意思。 看着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李承乾尊敬不已。 在房玄龄魏征这样的人都倒了血霉的这段历史,只有程咬金一路活到了武则天的朝代,一直混到“追封长寿鲁王”的程度,不是没有道理的。 作为贞观朝的“刺儿头”,程咬金一直是大错误不犯,错误不断。看似烦人,但是实际上当权者最喜欢这样的人。有功赏就是,有错罚就是。至于功过相抵,那就更好了。 一直到坐垫分发完毕,李世民才出现,利落的坐到了那个令无数人眼馋的位置上。 文武百官和李承乾全都肃立,随后恭敬行礼。尽管身为太子,可李承乾的身份还是“儿臣”,既然是臣子,在朝堂上自然也要一起施礼。 至于坐在轮椅上的李纲,则睬都不用睬。 礼毕,官员们都跪坐好,开始查看自己笏板上记录的东西。这个时候能发言的,也只有身在殿中的这些人,殿外的官员,除非被传唤,否则是没有发言机会的。 戴着平天冠的李世民那威严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诸卿可有本奏?” 房玄龄站了起来,作为中书令,皇帝问话完毕之后一般都是他先发言。 施礼过后,房玄龄道:“臣有本奏,昔突厥犯境,连破高陵泾阳,所到之处民不聊生。臣奏请陛下派遣官员安抚两地百姓,组织生产,让两地尽快恢复常态。” 前日是突厥犯境的日子,昨日又因为练兵之术的原因,朝会没有开成。 战乱之后安抚民众,这是惯例,所以房玄龄第一个先说的这件事。 李世民点了点头:“突厥犯境,边军却没能距敌于国外,是朝廷的罪孽啊!辅机,朕就派你为凉州道安抚使,安抚高陵泾阳两地百姓,组织生产,若是两地地方储备不足以过冬,就从国库支取钱粮。务必,不要出现冻饿而死的百姓。” 长孙无忌出班道:“遵旨!” 看着风轻云淡地退回原位的长孙无忌,不少人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作为皇帝曾经好友加大舅哥的长孙无忌,在朝堂上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安抚使这个活儿,事务虽然繁忙,但是在地方可谓是大权在握,事成之后功劳也很高。这样的职责,非皇帝心腹大臣不能担任! 第一件事处理妥当了,房玄龄也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中书令已经发言完毕,接下来才是真正谁想启奏就启奏的时间。 几乎是同时的,大理寺卿戴胄和程咬金都站了出来。 俩人对视一眼后,戴胄选择了重新坐回去。 虽然大理寺卿是九卿之一,地位非同寻常,但是在国公的程咬金面前,他也只能礼让。 出班后,程咬金并没有躬身施礼,而是单膝跪地道:“陛下派遣臣去高陵抵御敌军,是对臣的信任和恩宠,可是臣却辜负了陛下的期待,战败于高陵,部下堪称损失惨重。臣请陛下降罪!” 程咬金的声音很大,但是这个时候却并没有人发言。 “明白人都知道程知节这一次的失败,是有原因的,固然丧师辱国是大罪,但是在突厥退走的情况下,也没有黑锅需要他背。可以说,他有罪,但是只需要象征性的处罚一下就是了。” 虽然眯着眼睛假寐,但是李纲还是声给一边的李承乾讲解了朝堂的规则。 果然,李世民开口了:“卿虽战败,然为敌众之故。况且卿率众还击,斩获数千敌军头颅,可称将功赎罪。既如此,朕就罚你一年俸禄吧!” 虽然被扣了一年的工资,但是程咬金却松了一口气。 有处罚就好,就算是象征性的处罚,他也有脸面出门了。 第五十八章 满朝皆惊 同样被罚掉一年俸禄的还有尉迟恭,跟程咬金一样,泾阳虽然伤敌一千,也是自损八百。同样的,泾阳也没能阻拦住突厥人的脚步。这样的情况下,他也算是有罪。 被罚俸禄的二人回到座位后,相视一笑,随即恢复了严肃。 “虽然被罚掉了俸禄,但是谁家是靠那点俸禄过日子的?况且,虽然这一次战败了,但是国难当头率先请命,这俩人的功劳还是有的。朝堂里就是这么一回事,虽然赏罚分明,但是有些功劳,不可能因为处罚而被埋没。有的时候受到了处罚,也未必是坏事。” 听着老先生的低声讲解,李承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朝堂不愧是传闻中的大漩涡,大泥坑,其中的门道,不是他这穿越而来的门外汉一时半会儿弄的清楚的。 当程咬金和尉迟恭都自请处罚后,大理寺卿戴胄才站了出来。 躬身施礼后,戴胄用严肃的声音道:“禀陛下,大理寺处理息王(李建成)残党一事,已经结束。自六月以来,大理寺共斩首一千四百二十三人,罢官三百五十七位。夺爵者二十一。” 听着戴胄严肃的声音,朝堂上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虽然对事变的后续已经有了一点心理准备,可是听到一千多人被砍了头,三百多人被罢了官,二十一个有爵位的被撸下来,还是有点震惊的。 但是此时,却没有一个人敢掺和进来。皇帝想要肃清息王的势力,这是必然的。不管是谁,通过政变篡取政权,都会掀起腥风血雨。如今“只”死了这么多,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退下吧。” 听到皇帝那怪异的声音,戴胄只能退下。 因为平天冠有旈挡着皇帝的眼睛,所以没人能透过眼神看穿皇帝的想法。 但是,不管是皇帝开始心软还是想继续清除,既然戴胄已经把事情放到明面上来说了,就说明这场血雨腥风已经到此为止。 至此,好多在家等死或者等着罢职夺爵的人,大概能稍稍松一口气了。 李纲偷偷点了点头,对李承乾说:“对皇帝来说,知道什么时候适可而止是很重要的。老夫敢说,息王的势力依旧没有被彻底清除,但是,再清理下去,就会对朝堂产生影响了。你看御史最前边,那个跪坐得最直、一点也没有打瞌睡的家伙。老夫记得他叫魏征,以前是息王的手下之一。可你父皇没有杀他,反而提拔他做了御史大夫。其中道理,你可明白?” 看了一眼魏征,李承乾点下了头。 没什么难的,老爹没有干掉他,反而把他留下来、甚至提拔,就是为了安抚一些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息王一系的人,也就不会在恐惧中铤而走险,反而都傻傻的等着自己也能成为幸运的那一个。 见李承乾点头,李纲也就不追问他明白了什么。好多东西,只要意会了就好,不适合拿到明面上来说。 戴胄退下后,好半天都没人再站出来。 就在李承乾都跪坐的双腿发麻,觉得该退朝了的时候,武将最前方,李靖站了出来。 “爱卿出来的正好,突厥犯境,长安能够平安无事,再加上高陵一线的边防设计,卿有大功。朕,要重重赏赐!” 虽然这么说,但是旈后面,李世民的眼神还是露出了一丝慌乱。 对于李靖的封赏,实在是有点愁人。卫国公为武职正一品,再往上就是“骠骑大将军”了。可是兵权握在手里的李世民,却不想把这个职位封出去,除非这个将军老的命不久矣。 李靖也是单膝跪地,道:“谢陛下,然而,臣斗胆,想推辞陛下的恩典,另请封赏。” 李靖这出乎意料的回答,不仅朝臣们惊讶,就连李世民那一动不动的龙袍,都悄无声息的起了一点褶皱。 太反常了! 但是,李世民还是说:“爱卿但讲无妨!” 深吸一口气,李靖忐忑道:“臣请陛下封臣为太子太保,为太子殿下武技、兵法之师,并参与到太子亲率的训练中,请陛下恩准!”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反应剧烈的莫过于武将那边,好多的武将都惊呼出声,而河间郡王李孝恭,更是想要站起来,手按到地上后才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又缩了回去。 反应最剧烈的莫过于侯君集了,他几乎是用尽全力的一拳砸到了地上,引得所有人侧目而视。因为他也曾求师于李靖,结果李靖就教了他一些军旅常识,就什么都不教了。要知道,他可是请了李世民发话命令李靖的! 如今李靖在朝堂之上公开说要教导太子兵法,那么他就断不可能藏私。朝堂上,可是一点唾沫一个钉! 同样震惊的还有皇帝,他太了解李靖的兵法是怎么回事了!就连他曾被封为“天策上将”,号称大唐的无敌统帅,可是,行军打仗仪仗更多的也是自己总结出来的经验,从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老师传授他兵法。 虽然他自负,可是在排兵布阵上,面对李靖,他还是要认输。由此可见,李靖究竟有多屌。 可就是这么屌的人,居然说要教太子兵法? 李承乾揉了揉麻胀的双腿,苦笑着对李纲说:“弟子以为您要递过来一本书,结果您直接丢了一个磨盘过来啊!” 李纲不以为意道:“知道老夫的一片苦心了?下次打赌的时候,轻点对老夫下手。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但是老夫觉得封德彜明年出事的可能,很高很高啊!” 有了之前关于钱财的打赌,李纲其实很提防李承乾提出来的赌约。但之所以还是答应下来,是因为他知道,李承乾提出的打赌,大半是因为他有求于自己。 面对李承乾的请求,李纲总是很难拒绝。否则,别说一顿韭菜盒子了,就是再多一顿饺子,他也不会答应来上朝的。 激动之下,李世民忍不住站了起来,疾声问道:“爱卿可是当真?” 第五十九章 大手笔啊 他眼馋李靖的兵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同意侯君集的请求,主要是因为他也想把李靖的学识扣出一点来。 李靖的兵法来源于他舅舅韩擒虎,算是家学,面对家学,没人有硬学的脸皮,皇帝也是一样。但是此时李靖站出来说要教导李承乾,可谓是正中李世民的下怀。 这可是李靖自己要教的,那么就不会有人指责皇帝眼馋别人的家学。 李靖点了点头,道:“臣定不敢欺瞒陛下!” “好,好,好!” 第一个好字,李世民是站着说的,第二个好字出口时,李世民已经离开了御案。第三个好字出口,已经站到了李承乾的身边。 毫不犹豫的把李承乾揪起来,李世民恨铁不成钢道:“李卿家的兵法造诣,当代无人能及。汝不立刻拜师,错过了如何是好?” 李承乾懵逼不已,事实上,虽然记住了朝堂的礼仪,但是拜师的礼仪,那个混蛋令官还没有教他啊! 见李承乾露出迷茫之色,李世民一脚就踹到了他的腿弯,踹的李承乾当即脚软跪了下来。而他自己,也不顾皇帝之尊,正经的四十五度拱手施礼。 按照正经的拜师礼节,父母应当跟孩子一起跪地拜师的。可是,李世民是皇帝,哪怕四十五度躬身拱手,这样的礼节也有点过了。 李靖刚刚起身,见到皇帝太子的样子,急忙上前一手托住皇帝,一手拽起太子,连声道:“陛下不可!太子不可,臣为臣子,怎能受陛下和储君的礼节?您这是这傻微臣啊!” 早在被李靖一拖的时候,李世民就已经收起了礼节。 握住李靖的手,李世民激动道:“自古师道为大道,朕又怎敢怠慢!太子尚且年幼,还望爱卿多多管教。至于束脩,过后朕会派人送到爱卿府中,可好?” 所谓束脩,就是拜师礼。朝臣都知道,皇帝送出去的束脩,绝对不简单。可是既然没有当堂公布,他们也只能yy一下了。 见李承乾腿还是有点软,李纲就推了推轮椅,让李承乾倚靠到一边,抚须笑道:“陛下贵为天子,对人臣施礼确实不太妥当。可是,陛下尊崇师之道,也为天下人表率,老臣为陛下贺!” 朝臣们也赶忙齐声道:“微臣为陛下贺!” 这样的马屁,李世民极为受用,当即大笑道:“拟旨,着封卫国公李靖,为太子太保,同掌太子亲率之事。另,封李客师为阳山县县子、定远将军,以彰卫国公退敌之功!” 作为皇帝,不止三省六部的官员,顶级的国公侯爵,就是他们的孩子,李世民都知之甚详。 李客师作为李靖的二子,没有资格承袭卫国公的爵位,最多接受荫庇成为一个六七品的校尉。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以李靖退敌的功劳,是不足以让他的幼子拥有爵位和五品定远将军的官职的。皇帝此举,分明是“束脩”的一部分。 同时 房玄龄等精明似鬼的人,已经看出了李靖此举的深层含义。 这,分明是毁掉了自己在朝堂的根基,换取了皇帝甚至是下一代皇帝的信任。 明明有家学兵法的存在,李靖一家犯不着这样“媚上”。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 付出的多,收获的也就多。至少,如今的李靖,已经彻底摆脱了“墙头草”的影响,得到了两代皇帝的信任。 大手笔啊! 聪明的感慨于李靖的举动,愚笨一点的,则是咬着手指眼馋李客师的爵位。 谁家不是孩子一大堆?除了大儿子能按例承袭爵位外,别的孩子的出路,让他们挠破了头。 李靖只有两个儿子,如今已经全都有了出路。 敲定了李靖和李承乾的师徒关系,李世民心情大好,居然留李靖在宫中用餐,可谓是荣宠到了极点。 太阳已经升起的老高,朝会结束,三省六部的官员回到自己的部门处理工作,没有职务在身的,则回家。 不管是哪一种,在离开立政殿的时候,都在讨论着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李承乾推着李纲的轮椅,并不急着回东宫,而是准备先去拜访一下皇后。 给太子亲率士兵们放的三天假还在继续,所以李承乾也暂时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长孙皇后居住在两仪殿,作为皇后,住在紧靠前列宫殿群的两仪殿,可以说是理所应当。 一般男子,是不会被准许进入宫城的,能进去常驻的,必须得去掉“010”的部件。就连皇子,成年后无诏也不得入宫。 但是这样的规矩显然管不到李承乾和老先生的头上。 推着老先生,李承乾也不通报,直接就到了两仪殿门前。 两仪殿的侍卫宫女自然不敢阻拦,有心细的宫女,先一步进入了殿内,明显是通风报信去了。 没几秒,两仪殿的大门就打开,除去宫女外,一共三女两男出现在门口迎接老先生。 两男自然是李泰和李恪,因为不到开府建牙的年纪,他们目前还是住在皇宫。 三女则是皇后长孙、李恪的生母杨妃,还有一个不点的公主—李丽质。 面对李纲,就是长孙也得施礼。 待到礼数完成后,李承乾才对长孙躬身问候:“母后近来身体可好?” 长孙侧开身体道:“问安的话进去再说,先让李师进来。” 李承乾点了点头,推着李纲进入了两仪殿。 案子上摆着棋盘,但是上面只有寥寥数子,应该是长孙和杨妃一起下棋来着。 李泰见轮椅很好玩的样子,刚想到后面推一下,就被李承乾瞪了回去。 全都进入殿内后,李承乾给李纲端来了茶汤,但是老先生只是看了一眼,就没了喝的兴致。 以前嘴里没滋味,茶汤味道虽然怪异,但还是能喝的下去。但是自从喝到李承乾的茶叶后,老先生就对茶汤彻底没了兴趣。 抱着李丽质坐好后,长孙笑着说:“李师今日怎么有闲心来本宫的两仪殿了?” 李纲撇了撇嘴,指指李泰和李恪说:“还不是因为赌约,老夫跟太子打了一个赌,若是太子胜了,老夫还要同时教导卫王和蜀王二人。这子从来不打没把握的赌,老夫感觉很可能要输,所以就先来看看二位皇子。” 第六十章 皇家无亲情 “啊?” 不止是长孙,就连杨妃也张开了嘴巴。 让李纲教导李泰和李恪? 这 难以置信好吧! 虽然李泰和李恪是皇子,但是他们并不是太子,按理说最多被寻常的大儒教导,是不可能得到李纲这样饱学还德高望尊的老先生指导的。能被老先生指点,对寻常的皇子来说都是荣誉。 只是 长孙微微看了一眼李恪,对李承乾的安排略有不满。李泰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关照一点无可厚非。可是为什么要带上李恪?这子难道不知道李恪现阶段对他的太子位威胁很大吗? 作为杨妃的儿子,李恪的身上同时继承了唐朝和隋朝两代的血液。正因为这个原因,隋朝的老臣对李恪天生就亲近。甚至偶尔还有隋朝老臣想要进宫看望李恪的。当然,这些请求都被帝后驳回了,就连杨妃,也不止一次的出面澄清自己的想法。 杨妃是隋炀帝的女儿,从出自宫廷的她见识了太多的尔虞我诈。她明白,她和李恪想要好好活下去,必须彻底遗忘那个总能带来血雨腥风的位置,就连想都不能想。 “多谢太子殿下好意,只是李恪这孩子从顽劣,妾身对他也就不报什么希望。李师年纪已经很大了,就不用带着李恪了,教他,也只是让李师徒费心神罢了。” 出乎李承乾意料的是,杨妃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从她面对自己这个太子都要用“妾身”的称呼来看,她是心到了极点啊! 长孙笑着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侧身对杨妃说:“妹妹这就叫错了,你是妃,就算承乾是太子,你也不能在一个晚辈面前如此自称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长孙对杨妃的表态还是很满意的。 正闻着茶味却没动口的李纲,抬眼瞅了杨妃一眼,对她这样的所为见怪不怪。 朝堂总是风起云涌的,后宫又如何会平静?杨妃这般摆出低姿态,反而是自保的最佳方法。 李承乾同样有点无语。虽然见识了不少的宫斗剧,但是对后宫里的各种道道,他简直是厌烦。 看了看杨妃身后快要哭出来的李恪,李承乾忽然觉得很难受。 这就是古代啊!在这个长子嫡子得到一切,庶出一无所有的时代,像李恪这样的人,尽管依旧能得到王位,却依旧凄惨无比。 作为杨妃的儿子,他天生就带着危险性,作为庶出,他天生就在刀尖上起舞。至于之后长孙无忌诬告他参与谋反搞死他,可以说是必然了。 由此可见,就算生而为皇子,也未必就是幸福的。 带着对李恪的一丝怜悯,李承乾伸手碰了碰李纲。 李纲奇怪的看了李承乾一眼,虽然略有无奈,但还是开口了:“皇后,杨妃,教导李恪李泰,是老夫的赌约,你们不让李恪来学,可是要让老夫毁约?老夫一生循约,难道你们要老夫老来破戒?” 见老先生微怒,杨妃和长孙连叫不敢。 “就这么定了,现在教导皇子皇女的是孔颖达吧。明日跟他说一声,然后就让李泰和李恪来东宫上课吧!” 哪怕是面对杨妃和皇后,老先生也没留出一点商量的余地。 说完后,李纲就闭眼养神起来。 见自己也能跟着老先生学习,李恪兴奋的跟李泰拍了一下手。 早在秦王府的时候,他们就非常喜欢跟着大哥一起玩。现在搬到了皇宫,大哥却住到了东宫,让他们无奈至极。 如今既然这个厉害的;老头开口了,他们也就能经常跟大哥一起玩耍了。 一直怕生不敢说话的李丽质,这个时候也奶声奶气的拽了一下李承乾的衣袖:“皇兄,我也能去你东宫吗?” 听到李丽质的话,杨妃和长孙都笑了出来。 无可奈何的拍拍女儿的头,长孙语重心长道:“长乐,你哥哥们可以去,因为你太子皇兄还没有成年,但是你不行,因为你是女子,跟着母后学画画不好吗?” 看着长孙认真的样子,李丽质也只能懵懂的点了点头。 看着“女子无才”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李承乾除了暗自叹气,什么都说不了。 对女子的轻视,是封建王朝最根深蒂固的顽疾。 拔嫡谪庶这件事,想要反抗都要借助老先生的力量。至于更难以撼动的规矩,李承乾只有一个人,到头来终究是无能为力。 这就是现代人的思想和古代的碰撞,好多事情,李承乾看不惯,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是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的。跟整个世界作对,想一想都不可能成功。 见过长孙了,也让老先生见过李泰李恪了,李承乾便告退。 推着老先生的轮椅离开两仪殿,途中,李承乾终究是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听到叹息声,李纲伸手示意李承乾停一下,转过轮椅。 面对面后,李纲嗤笑道:“刚刚老夫就想说你了,怎么,看到杨妃的样子,心里不好受?觉得她和李恪都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 李承乾一屁股做到地上:“李师,您说的没错。弟子确实不好受。李恪虽然不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但是我们的父亲却是同一个人啊,为什么不管什么,都要那么针对他?就因为他的母亲是杨妃?就因为他是庶出?弟子不明白。” 看着坐在地面上的李承乾,李纲笑了。 经历了渭水的事情,他一直觉得李承乾的机智、勇敢,实在不是一个孩子能够拥有的。可是此时看到他因为这个烦恼,才明白他确实还是个孩子。 朝前移动轮椅,李纲一手按在李承乾的头顶,笑道:“子,迷惑了?你要知道,皇家是没有亲情的。作为太子,你更是应该做到冷酷无情。否则懦弱的你,只会让你的兄弟们以为你软弱可欺。你的太子位就不保了啊!拔嫡谪庶,这本来就是千古以来的规矩。按照传统,嫡长子才是继承一切的人,可若是庶子强势,势必会造成嫡庶之争。平常百姓家里还好些,若是王侯之家,嫡庶争斗多丢脸啊!到了你这个程度,呵呵,子,两个月前的事情,别告诉老夫你已经忘记了。” 第六十一章 酒成 两个月以前的事,除了玄武门之变还有什么。 回想了一下这件事,李承乾只能认同了老先生的说法。 皇帝老爹和李建成,虽然都是嫡子,但是身为长子的李建成,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太子。而老爹,因为势力庞大的原因,对李建成形成了有效的威胁。 一强一弱的情况下,强者或许能够怜悯弱者,给弱者一线生机。可是,当两方势均力敌或者差距不大的时候,恐怕也只有一较高下了。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怎么想,怎么不痛快。 这可能就是理想和现实、道理和实际的碰撞吧! 拽了一下李承乾,让他起来,李纲抚须笑道:“团结兄弟姐妹,这是美德,但是承乾啊,好多时候,讲美德的人是要吃亏的。作为太子,你只有完全的碾压你所有的兄弟,包括李泰在内,才能站在强者的角度给你的兄弟一条活路。若是反过来,难道你要做期待被放过的蠢才?当初跪在承天门外的那些人,你又不是没见过。” 李承乾点了点头。 身边有一个老先生,的确是幸福的事情。特别是这位老先生不会蛮横的把他的道理,强塞到自己身上,只会语重心长的另辟蹊径,慢慢开导。 至少此时的李承乾,心里产生了一丢丢的当好太子的想法。 真的是一丢丢。 老先生鼓舞起来的那点动力,在御案上那摞得山高的奏折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 今天上朝的时候,李承乾可是亲眼看到了御案上的奏折。 一共四摞,每一摞都有三尺高。 这么多的奏折,看完都要一点时间,更别说结合中书省的批复,结合自己的见解,想出办法了! 推着老先生的轮椅朝宫外走,李承乾默默的对自己的皇帝老爹伸出了大拇指。 加油! 赵永盛作为长安酒坊的一把手,行动的速度自然是极快。 傍晚的时候,他就派人把成品送过来了。 被布塞塞着的酒坛子,依旧透着一股酒香味,让两边跟随的东宫侍卫都露出了迷醉的神色。 但是这样的味道,李承乾却没有一点陶醉的意思。 太熟了,家里药箱常备的酒精,就是这个味道。这高度酒的味道相比之下,反而要淡很多。 “赶紧找个宦官试试,老夫已经等不及要尝尝了!” 焦急的老先生,不停的拍轮椅扶手。 这还是李承乾第一次见老先生这么急不可耐。 宫外进来的东西,试吃试喝是惯例。 方胜作为赵永盛的介绍者,自然而然的“抢”到了这个试喝的权力。 倒了一杯,仰头灌到嘴里。刹那后,方胜捂住脖子,剧烈的咳嗽起来,就像吃了刀子一般。 看到方胜的反应,侍卫们立刻抽刀,将送酒的活计吓得瘫坐到了地上。 “无妨,等一会儿。” 跟紧张的侍卫不同,李承乾很淡定。 在咳嗽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后,方胜才渐渐缓过来,睁开眼,他伸出大拇指,赞道:“这酒,当真是极品啊!只是实在不适合大口喝,口轻咂为上。” “这么猛?” 李承乾找了一根筷子,蘸了一点酒,尝了一下。 酒味确实很重,但是约莫着也就六十来度的样子,虽然高一点,但是不到禁止饮用的程度。 见老先生偷偷伸出了爪子,李承乾用筷子抽了一下老先生的手,严肃道:“李师,这酒虽然度数高,但是您一天最多喝一杯,多了就对身体有害了。” 虽然被打,但李纲还是拿到了酒杯。 瞥了李承乾一眼,老先生愤愤道:“都叫李师了,还没大没的打师长?就允许老夫喝一杯?你还不如杀了老夫了事。知不知道,酒醉中而死,那是最高雅的死法。比老夫这样日渐消瘦,最后老死,不知道舒服多少倍!” 听了老先生的话,李承乾忍不住的嘴角抽搐。 都是竹林七贤刘伶这个混蛋起的头啊!这混蛋整天喜欢醉酒避世,还跟仆人说,他要是喝死了就地把他埋掉。这样愚蠢的做法,在西晋时期没什么太大的反响,可是到了现在,反而被无数人吹捧。 在李承乾看来,什么竹林七贤,分明是七个走到极端道路上的宅男,是颓废的代名词。 见老先生捧着杯子一口一口陶醉的轻咂,李承乾赶紧把坛子抱起来,交给活计。 指指东宫门口,李承乾无奈道:“回去吧,告诉你们掌柜的,高度酒制作到这个程度就已经是极限了。以后往东宫送的酒,都给孤等量掺了寻常的白酒后再送进来!” 经过刚才的阵仗,活计怎敢多待,赶紧抱着酒坛子一溜烟的跑离开。 看着跑开的活计和一脸享受的李纲,李承乾心里产生了一点点罪孽的感觉。 高度酒出现在这个对酒最推崇的年代,当真是火上浇油一般。也不知道八十年后出生的李白,遇到这高度酒后能不能更嗨一点,给后世的盆友留下更多的必背古诗词? 长孙宝庆默默的偏过了头,刚刚的一瞬间,他忽然发现太子笑得有点邪恶的感觉。 同时,他也对之前太子的话深信不以。这样的酒一旦出现在市面上,绝对会持续火爆。同时,铜钱也会源源不断的涌进东宫。他这个负责东宫财务的,可能真的要数钱数到厌烦了。 第二天一大早,永盛酒坊就送来了两马车的铜钱。虽然酒还没有正式售卖,但是赵永盛对它充满了信心。听闻太子最近会急着用钱,他毫不犹豫的跟黎达海一起一人出了一车铜钱。不算分成,当作是送给太子的礼物。 有了钱,李承乾才终于得以实现军营军需的购置。 这样系统的练兵方法,对士兵的体力消耗是剧烈的,如果营养跟不上,很容易会出问题。 对自己的亲率,李承乾饱满了希望,自然不允许他们出现损伤。 猪肉、谷子、蔬菜、伤药,舒筋活血的泡澡药材,成车的拉到了渭水河畔的军营里。 三天假期过后,士兵们全部回到了军营,没一个退缩。 第六十二章 超强的教练 尽管之前李承乾已经跟他们说明了训练的艰苦,但是在军饷和砖瓦房的双重诱惑下,这些士兵没一个愿意放过这一次的机会。 到了集训开始的日子,李承乾到皇宫接上了李泰李恪,又到卫国公府请上了李靖。 既然李靖自己送上门来,李承乾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超强的教练。 虽然知道各种花式的训练方法,但是在正经的排兵布阵上,李承乾跟李靖之间连比的资格都没有。 马车上除了李承乾和李纲外,还有一坛四十度左右的白酒。 上了车后,李靖虽然在对着李承乾和李纲施礼,但是眼睛却直接盯到了酒坛子上。 李承乾接受了李靖的礼数,然后又认真的还礼。 在朝堂方面,李靖是臣子,他是储君,受一礼是应该的。但是有师徒这一层关系在,李承乾又得施徒弟礼。 不得不说古人在关系这块简直病态,对什么人,行什么礼,都有着严格的规定。 李纲拿出两个杯子,递给李靖一个道:“以后咱们三个独处的时候就用不着这么行礼了,太子这子根本就是没大没,连老夫想喝酒都要限制,哼。” 虽然嘴上这么说,李纲还是很享受徒弟的关心。 马车行驶起来,李纲给李靖倒了一杯酒,让他品尝。 四十多度的白酒就不会让人咳嗽的说不出话来了。 一杯饮下,李靖虽然竖起了眉头,却伸出了大拇指:“确是极品,连西域三勒浆都没法相比,只是酒这东西多喝确实对身体没有益处,李师还是少饮为妙。” 李纲点了点头,把手里的半杯酒放到了桌子上。 对酒成瘾只是他的表象,事实上,老先生在律己这一块的修为很高。 马车在大路上行驶,但是桌子上的酒杯,却没有一点酒水洒出来。 李靖轻咦了一声,掀开门帘,探头看了看车底。 见李靖对减震装置产生了兴趣,李承乾就说:“卫公,您想要看的话,等到了军营再看就好。现在马车行驶着,摔了您,可就得不偿失了。” 听到李承乾的话,李靖回到了车厢,疑惑的看着李承乾问:“这马车,也是太子殿下设计的?” 李承乾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先前李师吐槽马车颠簸的时候,我就想过了,豆角这种植物,它的藤蔓就是螺旋的,取下一大截,会发现它充满了弹性。所以孤就想,如果用更坚固的东西造成螺旋状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就能减少马车的颠簸了?” “这殿下当真聪慧,微臣就从未想过这样。” 见李靖一脸惭愧的样子,李纲已经见怪不怪了。 轮椅、弹簧床、带减震的马车,每一样的发明都是这么的惊世骇俗。可是,究其原因,只是太子从日常生活里总结出来,并加以引申出现的结果。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生而知之的天才,但是如太子这般举一反三,也未尝不是一种天赋。 现在的太子只有七岁,如果这份灵性能一直持续到十七岁、二十七岁,该是怎样的? 厌倦了如同废人一般活着的李纲,这一刻忽然涌现了强烈的求生欲。就是想多活几年,看看李承乾的今后。 老先生跟李承乾定下了一天只能喝一杯酒的君之之约,所以剩下的酒都便宜了李靖。 李靖也不拘束,觉得抱着坛子不太文雅,就在出长安城之前到路边的酒楼买了一个大酒壶,把酒都装到了酒壶里,不时的喝一口。 长安到渭水还是挺远的,特别是为了照顾老先生,车速很慢,足足两个时辰后,马车才抵达了渭水军营。 已经临近中午,但是伙房还没有开伙,太子亲率的士兵们,正围绕着建设好了的训练区上窜下跳。每一个人都已经汗流浃背,有几个似乎是训练过度的,虽然躺在干地上,但是汗水都在地面浸湿了一大片。 真的很拼命! 跳下马车,先把李纲扶下来,再到第二辆马车上把李泰李恪叫下来。 李泰和李恪还是第一次离开长安城,特别是看到士兵们训练的样子,似乎很好玩的样子,顿时跃跃欲试起来。 一人敲了一下后,李承乾不满道:“想都别想,你们还太,没法玩这个,还不赶紧去伙房烧水给老先生沏茶?” 李泰自然是从善如流,拽着李恪就去了伙房。在他们身后,杨妃和长孙的贴身宫女、侍卫急忙追上去。 让后面几辆马车上拉着的厨子下来,李承乾认真道:“你们都是御膳房打下手的厨子,想要熬到大厨的位置上,不知道还要多少年。虽然孤这军中比不上皇宫,但是你们把饭食做好了,让士兵们训练的更有力气,孤就会重重有赏。可若是你们手洗不干净,让士兵们吃坏了肚子,嘿嘿,军棍的滋味你们没人想试试吧!” 领头的厨子立刻道:“殿下放心,俺们都知道怎么做。事不宜迟,俺们这就开始做饭吧!” 李承乾点点头,吩咐伙房的军厨带领这些厨子去准备午饭。 李靖早就走进了训练场,还撸起袖子试了试杠铃等器材。 折腾了一身微汗后,李靖才满意的点点头。在他看来,李承乾设计的这些器材,每一样,都有其特殊的作用;每一样,都能对人体的某一项产生锻炼效果。 再闻闻伙房里已经泛起的肉香,李靖不相信这样的训练,还不能造就一支虎狼之师。 见李靖点头,李承乾走到他身边,问道:“卫公对这里可还满意?” 李靖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自然满意,高强度的训练下,这支队伍就算打不过玄甲军,也差不多了。” “卫公认为玄甲军很厉害?” 李承乾有点不相信,这样的训练下,李靖还是认为太子亲率最多很玄甲军五五开? 坐到蛙跳的木板阶梯上,李靖呵呵笑道:“没法比啊,殿下,你要知道,士兵的单体力量,很难对规模的战斗产生什么影响。就算太子亲率的这两千士兵,有殿下的全力培养,跟玄甲军之间,依旧有暂时无法弥补的鸿沟在。” 第六十三章 建队 李靖的话,李承乾还是要认真听的。既然李靖说了太子亲率跟玄甲军之间有鸿沟,那就一定有。 拱拱手,李承乾虚心的求问道:“敢问卫公,这鸿沟是什么?” 李靖对李承乾虚心的态度很是满意。 示意李承乾坐到他的身边,等他坐好后,李靖才说:“一支军队的战斗力,除了士兵的单体素质、武器铠甲的质量外,还有一点至关重要,那就是这支军队的凝聚力,或者说是信念。” 听到李靖的话,李承乾顿时惊讶不已。 这是唐朝啊,想不到早在这个时候,就有了这样的思想。 李靖并没有注意到李承乾的惊讶,而是接着说:“其实,军队的凝聚力,在咱们大唐就有很多的例子。武将里,卢国公程咬金和鄂国公尉迟恭,都是战意十足的主将。他们带领的左武卫和右武卫,慢慢的也成了大唐战力超强的军队。而玄甲军,是陛下亲自组建的,在隋末以来的战争中,玄甲军出动,必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算大局上的战斗失利,玄甲军这一块,也一定是杀敌一千,自损微弱。这跟玄甲军的装备没有关系,起作用的,是他们战无不胜的信念。” 说到这里,李靖指了指训练场里的士兵,对李承乾说:“相比之下,你的这些新兵,还是太稚嫩了一点。玄甲军里,都是经历过大战的精兵。你这些没见过血的新兵蛋子,想要比上玄甲军,呵呵,单纯的训练是不行的啊!” 李承乾了然的点头:“您的意思,是除了训练以外,还要让他们上战场。” 看着训练场里挥汗如雨的士兵们,李承乾忽然有点不忍。就因为提升战力的原因,难道就要派遣他们上战场?折损了怎么办?他的太子亲率,要是战损率出了名,还怎么招募新兵? 似乎是看出了李承乾的顾虑,李靖低声道:“为兵者,战死沙场就是真正的宿命。殿下,莫说是他们,我们这些顶级的将领,每一次出征,不也要提前交代好身后事?自大唐建国以来,兵壮而强,才鲜有高级将领战死。隋末乱世里,可是每隔几天就能听说一个无敌将军的陨落啊!” 看着落寞的李靖,李承乾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后世的他,在看电视的时候,总是幻想着也能亲历战场,杀个天翻地覆。但是,幻想终究是幻想。真正的战场,哪有那么多一面倒的情况?前些日子突厥犯境,虽然程咬金和尉迟恭干掉了他们一万多的兵马,可是高陵泾阳军民的死亡数字,却没有公布出来。 在战力相当,军械的力量也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就如同那句话一般。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个时代,战场就是残酷的代名词。任何的妇人之仁,在这片硝烟弥漫的区域,都只会招来嘲笑和无情的打击。 转换了心态后,李承乾也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梁。 自从说完话后,李靖就一直盯着李承乾的表情。本来他还害怕李承乾太,领悟不了这么深的意思。可是看到李承乾挺直脊梁的样子,李靖还是会心一笑。这说明,李承乾懂得了战场的残酷,同时也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看着训练场里那些一边闻着肉香流口水一边卖力训练的士兵们,李承乾开口了:“卫公,孤依旧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送死,但是,若是他们愿意为之一搏的话,孤也能为他们,消除身后之忧。至少,不会让他们的家人,冻饿而死!” 李靖笑着说:“这就够了,你以为当兵的是为了什么战斗的?别的不说,这两千人,若是你能做到让他们的家人今后无忧。我敢保证,就算是你现在下令让他们自己抹脖子,他们也绝不含糊!” “不说这个了。” 李承乾挥了挥手,把于泰叫了过来。 让于泰坐在一边,李承乾对李靖说:“卫公,现在太子亲率算是我真正的亲兵,房老头既然没有让朝廷出资供给这支军队的意思,那我就找机会把兵部关于这些士兵的记录都抹掉。于泰是这支队伍的最高长官,这一条是不能更改的。除此之外,再怎么建队,就是咱们自己的事情了。您对队伍的分配,有什么高见吗?” 接过李承乾手里的纸和炭笔,李靖在纸上画了一条直线,随后画出了六根分支的线。 画好后,李靖道:“殿下,其实微臣家学之中的一项,就是大名鼎鼎的八阵图。而且,根据这些年带兵的经验,微臣在八阵图的基础上,推演出了一种阵法。其名为‘六花阵’。六花阵跟八阵图一样,攻守兼备,变幻莫测。如果可行,微臣想在太子亲率上,彻底的实施六花阵的训练。精通此阵的排列后,太子亲率的两千士兵,对抗一万兵力,也未必会落了下风!” 如果是别的将领,断然无法夸下这样的海口。两千跟一万之间的差距,不是五倍,而是八千! 一个武艺高强的人打五个可能并不会失败,但是,两千打一万,如果是一般情况,只有被低损全歼的下场。 李承乾拱了拱手:“如何建队,如何训练,请卫公放心施为,孤没有任何意见!” 李靖点了点头,在纸上一阵的涂画。 画完后,李靖对于泰说:“这两千士兵,就分成六十六个队,每个队伍三十人。而这六十六个队,合并为六个大队,每队十一个队。这样的编制,跟咱们大唐的正常编制全然不同,所以职位的称呼,也就用大队队称呼吧!至于被遗漏的二十人,平日里作为太子或你的侍卫,战时,充当传令兵。” 于泰接过李靖手里的纸张,点头道:“卫公放心,今日下午,下官就把队伍的编制完成!” 看于泰信心满满的样子,李承乾很怀疑他能不能完成任务。 这可是两千人的精细划分,这些士兵又不是互相之间绝对认识,要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分出来? 第六十四章 术业有专攻 可是吃午饭的时候,李承乾成功把一块瘦肉给喷了出来。 只见一手端着饭盆的于泰,正拿着炭笔在各个士兵的衣服上画杠杠。 杠杠的样式,就代表着某个大队,某个队。 “这样的方式行得通嘛!”李承乾忍不住用肩膀碰了碰李靖的腰。 李靖瞥了一眼于泰的所为,道:“也就是这个样子,见怪不怪了。殿下,其实每回出兵的时候,行伍长、校尉等,都有自己的一套领兵方法。就算同一队伍的府兵大多是同一区域的,彼此之间也难免相识。但是,能否快速的认全自己的队友,才是在战场上生存下来的第一要素。您不用操心,最迟今晚,这些士兵就能彼此熟识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士兵跟大学军训的同学不一样。好多时候,军训的大学生一趟下来连自己左右的同学都认识不下来。但是古代的军队不同,不认识自己的队友,上了战场怎么相互倚靠?怎么做到令行禁止? 没到傍晚,只是下午训练开始一段时间后,这些士兵们就明显的熟识了。 李靖划分的一个队是三十人,所以训练场上就出现了六十六个三十人、一个二十人的团体。不管是训练哪一项,他们都会一起进行。 脱掉太子袍服围着训练场跑了几圈,李承乾也跑了三圈。 跟二百米的赛道不同,训练场周边的跑道,怎么也有一千米了。 三千米跑下来,李承乾累的差点把正午的伙食都吐出来。 隶属于禁军的几个护卫只是跟了两圈就累的不行,但是一队太子亲率的士兵,却跟着李承乾一起跑了全程。 终于完成三圈后,李承乾累得仰躺在地,不停的喘粗气。 那一队士兵也累得坐在了地上。 大概是没有带刀的侍卫跟在身边,觉得李承乾并不是那么可怕,一个士兵鼓足了勇气问道:“太子殿下,俺们是士兵,您贵为太子,怎么也跟我们跑起来了?”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被于泰盯着,受不了他那鼓舞的眼神呗! 但是,这样的话怎么也不能出自太子之口。 支起上半身,李承乾严肃道:“孤虽然是太子,但是也不能荒废时光,不然,怎么给你们做表率?” 听了李承乾的话,士兵们顿时肃然起敬,然后不约而同的爬起来,继续锻炼。 把这几个士兵忽悠的热血沸腾后,李承乾站起身,回到了“主席台”一样的位置。 在那里,李靖李师和李泰李恪正围着一张桌子坐着,观看士兵们的训练。 等李承乾过来后,李泰殷勤的送上了茶水和汗巾。 这胖子现在虽然,但是已经精明似鬼了。李承乾知道,他这么殷勤,绝对是有事儿。 放下杯子,看着笑呵呵的李泰,李承乾无奈道:“有什么话就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李泰嘿嘿一笑,为难道:“皇兄,您以后能不能不要把我也送进这里?你知道的,我就怕这个了。” 看了看李泰圆敦敦的身材,李承乾忍不住上去揉了一把:“还不锻炼呢,再这么懒,你可就成大胖子了!知不知道,太胖的人可会影响寿命的。” 李泰顿时惊了:“会影响寿命?” 见李承乾点了头,李泰立刻发了疯一样的冲进了训练场。 那些器材还不是他能用的,所以他就学着皇兄的样子围着操场跑了起来。 见一边的李恪也跃跃欲试的样子,李承乾指指操场道:“李恪,你要是想去就去吧。” 得到了李承乾的允许,李恪才兴奋的冲了进去。 把两个弟弟打发走后,李承乾才发现了李靖在干什么。 只见喝着酒的李靖并不是单纯的观看场地,另一只手还拿着炭笔在一块木板上画着横杠。 已经画满横杠的木板,旁边已经有了好几块。 “卫公,您在干嘛?” 木板上的横杠,很容易就让人把它跟士兵身上的横杠联系起来。 不是已经完成队伍的划分了吗?李靖这是在干什么? 听到李承乾的声音,李靖这才回神,指着正在攀岩的一个士兵说:“殿下你看那个士兵,连老夫都要费些时间的攀岩,他爬起来就像喝水一样的轻松。像这样的士兵,还有那么几个。微臣在想,若是把这些拥有异于常人能力的人凑在一个队里。这样的队,岂不是在某一项上能发挥超强的力量?” 看着李靖一脸陶醉的样子,李承乾大汗。想不到,这个时候的李靖居然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啊! 那个上窜下跳的家伙,其实就是窜天猴,像窜天猴这样的士兵如果凑成一个队,那能力肯定是超强的。作为斥候,他们能征服大多数的地形,作为精兵,没准这个时候他们就能完成翻城等艰难的任务。 这已经是特种兵的雏形了! 要是让李靖这么折腾下去,恐怕总有一天太子亲率会被他折腾成全能的特种部队吧。 不愧是兵法大家,居然能产生这么超前的思想。 事关军队,李纲听得有点一知半解。 听不懂就不听,老先生拍了拍李承乾,道:“子,跟老夫钓鱼去吧。之前你炖的鱼,滋味绝妙。果然这类鲜味的食材,现钓现炖最好。” 李师邀请,李承乾怎敢不从。 推着老先生去河边,李承乾放心的把太子亲率交给了李靖。 尽管作为穿越者,他骨子里就有一种优越感,但是,随着对李靖的接触,他也不得不佩服起来。 术业有专攻,他这个混子,终究是比不上李靖这样的专业人士。与其瞎指挥,还不如把这样的事情交给专业人士处理。 在河边钓鱼的不止有李纲和李承乾,那批新来的厨子们也在钓鱼。 李承乾命令他们必须保证士兵们每一顿都有肉吃,如果全吃猪肉,那消耗也未免太恐怖了。为了给他们的太子殿下节省一点铜钱,这些厨子不得不研究起钓鱼来。 没有膨胀人口那无数张嘴,没有工业的侵蚀,古代的河流清澈的能当镜子照。河里的草鱼,也多的很。 第六十五章 挥剑 多到了什么程度?多到了就连李承乾这样的钓鱼白痴,都能钓上来十几条的程度! 瞥了一眼李承乾鱼篓里的鱼,李纲笑道:“看你得意的样子,这是鲤鱼,是不能吃的,你没看那几个厨子都把钓上来的鲤鱼放回去了?” “啊鲤鱼不能吃?” “自然不能吃,别忘了你们皇家就姓李,所以武德年间,就有禁令不许吃鲤鱼。” 有老先生的解释,李承乾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就跟明朝禁止民间养猪杀猪卖猪一样,感情要是姓“仁”的当了皇帝,儒家还要更改典籍了? 鱼竿又动了动,李承乾把鱼扯上来,毫无疑问,依旧是鲤鱼。 毫不犹豫的把鲤鱼扔进鱼篓,李承乾无所谓道:“鲤鱼也是鱼,凭什么就不能吃?您等着,明天我就上书给父皇,要求解除禁令。鲤鱼这玩意儿能吃,繁殖能力也强,这么下去天下河塘就都要被它占领了。当初我还疑惑长安有八水环绕,怎么还有人吃不饱,原来是这个原因。” 李纲呵呵笑道:“子,你的想法是好的,可是你觉得你上书跟你父皇讲,你父皇会同意?信不信?你的奏折,连中书都通过不了,在房玄龄那一关,你的奏折就会被扣下。这么幼稚的事情,你也干的出来?” 看着老先生笑呵呵的样子,李承乾就知道,自己又被当成笨蛋了。 好多在他自身看起来天经地义的事情,到了别人的眼里就要变味道。身在大唐的他,就像狼群里混进的哈士奇一样格格不入。 虽然有老先生的劝说,李承乾还是打算回去就试试。 劝说李家的皇帝吃鲤鱼,特别是上书的是同样姓李的太子。 这样的所为,并不会招来太严重的处罚,也能降低所有人对自己的印象。 简直不要太爽。 看着李承乾似笑非笑的样子,李纲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晚上,士兵们的伙食是管饱的米饭和鱼汤。 没办法,钓上来的鱼虽然不少,但是均摊到两千人份上,就什么都不是了。无可奈何的厨子,只能把鱼肉都剔下来,剁成肉糜用来熬汤。 但是别说,这样弄出来的鱼汤滋味还不错。虽然没了正午那大块的猪肉,可是士兵们依旧吃的有滋有味。饿惯了,哪怕吃饱饭都是一种享受。 跟士兵们不同,领头的几个人吃的是灶的炖鱼。 桌子上有两个大盘子,一个盘子里是普通的炖草鱼,另一个盘子里则是李承乾那四不像的红烧鲤鱼。 李靖每样都尝了尝,对四不像的红烧鲤鱼推崇至极。但是得知这是鲤鱼后,虽然他没有跑到一边抠嗓子眼,可是脸色也变得格外难看。一直到吃饱饭,都没再动一筷子。 李纲已经八十岁,是随心所欲的年纪,但是对于红烧鲤鱼,也是浅尝辄止。 相比之下,李泰和李恪就没那么多的顾虑,兄弟俩争抢的不亦乐乎。 看到了李靖和李纲的表现,李承乾终于对“皇权”这两个字有了一点理解。 皇权就是天权,虽然不是无法无天,但是也沉重无比。沉重到,就连李靖这样的开国国公,都不敢招惹半分。 回想一下看过的穿越剧,李承乾不由得对里面的主角敬佩万分。那是得多大的心,才敢在皇帝面前瞎蹦哒? 皇子是注定不能离开皇宫太久的,深夜,有信使自长安而来,催促李承乾和两个兄弟尽快回皇宫。虽然没规定回去的时间,但是这个时候明白人都知道自然是越快回去越好。 河水边的夜晚还是挺冷的,不过这个温度盖着裘皮被子却正好。 好好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用不着长孙宝庆叫,李承乾自己就清醒了过来。 穿衣、洗漱,用不着假借他人之手。当李承乾准备好出门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短打扮的李靖。 李靖双手都握着宝剑,见李承乾出来,直接把其中一把丢给了李承乾道:“殿下,今日起负责殿下武艺的就是微臣了,请殿下随我来。” 拿起沉重的宝剑,李承乾紧紧跟着李靖出了兵营,在他身后,两个侍卫自然而然的跟上了。 兵营的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埋好了一截成人胳膊粗的木桩,李靖站到木桩边,抽出了宝剑,指着木桩说:“从今天起殿下就对着这个木桩挥剑吧。” “只是挥剑?” 李承乾的武侠梦顿时破灭了,还以为李靖要教他一套剑法什么的呢。 李靖点了点头:“就是挥剑,怎么挥剑,挥剑多少次,都由殿下自己决定。但是,达到让微臣满意的程度,得是这样。” 说完,也不见李靖摆什么架势,就快如闪电的出了一剑。 仅一剑,胳膊粗的木桩就被斩去了一截,剩下的部分,跟李承乾差不多高。 弹了一下剑身,然后双指捏着剑锋整体滑动了一遍。 出乎李承乾意料的是,斩断了胳膊粗的木桩,李靖的剑却没有一点卷刃。 厉害了! 看了李靖的秀,李承乾顿时信心满满,抽出剑,双手握着剑柄朝木桩挥出了一剑。 当的一声,木桩纹丝不动,李承乾却被震的双手发麻,手里的剑险些就掉下去了。 木桩的结实没有一点掺水,宝剑的重量也没有一点掺水。不管是木桩还是这把剑,都不是现阶段的李承乾能够征服的。 另一边,李靖已经把剑交给了那两个侍卫拿着,双手抱怀的看着李承乾。 咬咬牙,李承乾又握紧了宝剑,一剑砍了下去。 在他全力以赴下,这一次宝剑终于在木桩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也只是痕迹而已。 看到李承乾的动作,李靖出声提醒道:“殿下,剑是用来挥和刺的,不是用来砍的。如果剑适合砍的话,还要刀干什么?与其只用剑的一面锋利,还不如换一把刀实在。不如,微臣给殿下换一把刀来?” 听出了李靖的嘲讽,李承乾咬着牙说:“不用!” 刀哪有剑帅,既然李靖明显是用剑的行家,改而练刀不是舍本逐末了? 缓了缓,李承乾再次挥剑,却再一次被震的倒退。 第六十六章 所谓的武功 一剑砍断胳膊粗的木桩,看李靖举重若轻的样子,简直就像没怎么用力。但是,随便找一个普通成年人,恐怕都做不到。 一剑一剑的挥出去,李承乾的双手已经彻底麻木。 看出来了,李靖这厮给他定下的这个目标绝对是毕业级别的。什么时候他能不借助外力一剑砍断这个木桩,恐怕已经到出师的程度了。至于大腿粗的木桩?用刀恐怕都没可能。 看着李承乾咬牙一次一次尝试的样子。李靖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太子的武艺老师,最怕的恐怕就是太子的反抗了。 作为储君,除了皇帝皇后师长以外,别的人都没有直接教训他的资格。而他尽管是卫国公,但是太子反抗的话,他也无计可施。 不过,太子显然是吃苦的那块料。他的儿子李德謇和李德奖,挥剑练习,一开始还需要他逼着才行。可是太子,用不着逼迫,自己就能坚持练习。 (有读者提醒我把李靖的弟弟安成儿子身份了,赶紧复查,才发现自己犯了这错误。作者码字的时候,有印象或者印象深刻的,就不会去费劲查资料,所以难免会失误。但是,读者指正后作者会立刻更改的。) 孺子可教啊!这个世界上前人能达到的成就,后人只要肯奋斗,那就一定能达到。怕的,就是受到一两次挫折就气馁、中途而废的人,这样的人就算天赋超绝,也注定一事无成。 一直到朝阳升起,两条胳膊酸疼的提不起剑,李承乾才结束了自己的晨练。 那个木桩,上面多了很多的痕迹,每一个印记,都是李承乾全力以赴的证明。 侍卫上前接过了李承乾手里的剑,扶着他回军营吃早餐。 在全天下普遍一天两顿的现在,太子亲率的军营能够一天三顿,可以说是无上的享受。 吃过早饭后,士兵们又开始了训练。在李靖给他们分出队伍后,用不着于泰监督,他们自己就开始了攀比。只有竞争,才能激起所有人的上进心。 “军营里的训练就是这个样子了,除了对身体的锻炼外,横刀等武器的练习于泰就能主持,太子殿下还是尽早回长安的好。” 亲眼见识了这些士兵的训练场景后,李靖心里已经有了估摸。军营的训练是枯燥无味的,与其守在军营浪费时间,不如先让这些士兵自己训练着。等出了一些成果,再训练他们的战阵配合也不晚。 李承乾点了点头,决定今天就回长安。东宫虽然萧条无趣,但是,现阶段以他的年纪和身份,也只有老实住在里面。 吃过早饭,太子车驾便离开了军营。军营这里没什么需要亲力施为的,反倒是老先生的课业,已经挺了好几天了。 回到东宫后,不仅李承乾要上课,李泰和李恪也成了老先生的学生。 教惯了李承乾,李纲对李泰李恪这两个新学生格外不习惯。 同样是一篇古文,李承乾只需要他粗略讲解一点,就能弄懂,甚至能提出自己的见解。但是李泰和李恪,总要他把道理掰碎了,还要有李承乾在一边解释,才能学会。 讲道理,李泰和李恪也不笨,孔颖达也不止一次的夸奖他们俩伶俐。但是,聪明的孩子在天才的孩子面前,差距就体现出来了。 托李泰和李恪的“福”,老先生终于又体会到了为师的焦躁心情。 回到东宫后,李承乾就过上了制度式的生活。 只是每天早晨,负责对他训练的变成了李靖。 李靖依旧没有干涉的意思,每天都是坐在一边看李承乾挥剑斩木桩,一直到他精疲力竭后才离去。 一直用剑斩木桩,一天两天的还能坚持,时间久了,就是李承乾都没了耐心。 剑因为卷刃的原因,已经换了三把,木桩却还是那个木桩,除了痕迹深了好多外,并没什么变化。 托那个一厘米深的痕迹的福,现在挥剑反而比以前更难了。 当一厘米的痕迹变成两厘米的时候,秋日已经远去,天气明显的冷了起来。 只有几摄氏度的清晨,李承乾虽然身穿一身里衣,但是依旧浑身热气氤氲,那是他身上的汗水。 照常的一天,等到李承乾连剑也拿不起来后,李靖才点点头,准备回家。 “卫公,我已经用废了三把剑了,您让我这么干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见李靖又是一言不发的要走,李承乾只能叫住了他。 一剑斩断木桩,很明显,根本不是现阶段他能做到的事情。 每天这么枯燥的锻炼,至少也得有一个坚持的理由吧。 本来要走的李靖听到李承乾的声音,微笑着走了回来。 事实上,两个月前,他就已经等着李承乾发问了。迟了两个月,简直让他难以置信。 捡起一根木棍,李靖指着李承乾道:“出剑。” 李承乾愣了愣,随即深吸一口气,用刚积攒的一点力气用力挥出了一剑。 面对李承乾的一剑,李靖快速的一棍抽在剑上。他的力气很大,大到李承乾感觉就像是一剑斩到了巨石上,本来麻木的胳膊居然传来了痛苦的感觉。 看着连连后退的李承乾,李靖笑道:“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李承乾有点懵。 丢掉棍子,李靖悠然道:“其实不管是用剑还是用刀,首先要学的不是什么招式,而是握紧武器。二人交战,若是一人手里的武器被震落,岂不是直接就分出了胜负?持剑的感觉,没法教导,只能靠拿着武器的人自己琢磨。在微臣的反击下还能握紧武器,这就是太子殿下这两个月来的收获。” 原来是这样啊! 看着自己握剑的手,李承乾心里稍稍有了一点自豪感。 走到木桩边,摸着上面两厘米深的痕迹,李靖笑道:“其实,用剑根本没有什么招式可言。跟大开大合的刀不同,剑需要的是轻灵,什么时候殿下能每一剑都斩在这个痕迹上,那么对敌的时候,也能准确的斩中目标。就算敌人穿着铠甲,殿下的剑也能从盔甲的缝隙伤到他的四肢或者咽喉命门。” “这就是武功?” 李靖认同道:“没错,这就是武功。其实,一般的百姓还是把武功给神奇化了。两人战斗,比拼的就是力量、速度、耐力和经验这些。而这些,殿下不是每天都在强化吗?” 第六十七章 两个“笨”皇子 就知道心目中的武功形象会被李靖给击溃,所以李承乾反倒没什么反应了。 看着那已经两厘米深的痕迹,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对李靖说:“最迟明年盛夏,孤一定会把这根木桩斩断!” 李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悠哉悠哉的离开了东宫。 现在大唐四处无战事,像他这样的武将上朝基本没什么用处了。 征战是武将的职责,治世是文臣的活计,文臣武将彼此之间很少互相干预。 现在就是如此,在军方没有太多变动的情况下,武将就算是上朝,也多半是在角落里打盹。 正因为有教导太子的职责在身,除了必要的大朝会,朝会他已经不去了。 同样托病不朝的还有程咬金等人,都知道这混蛋的惫懒性子,皇帝也没有斥责。环望四周没有战事,对现在的大唐而言,是再好不过了。 晨练结束,李承乾再一次洗漱过后才进入书房,准备接受课业。 因为李泰和李恪实在跟不上的原因,老先生又重新倒退了学业,边教典籍边教识字。 这几天老先生讲解的就是《千字文》,已经朝着疑难字探索的李承乾,对此自然感受不到压力。所以基本上是他负责李泰,老先生负责李恪的一对一教学。 在李承乾的帮助下,李泰和李恪认识的字也在逐渐增加,至少比皇宫里别的皇子多多了。 当然了,这里的皇子指的不是李承乾的兄弟,而是他的叔叔们。 皇帝除了干掉李建成和李元吉外,也只是干掉了他们各自的五个儿子,余下的兄弟,并没有拿来开刀。可能是当上皇帝后比较放纵,李渊这些年又给李世民添了不少的弟弟。其中好多人,生母甚至是宫女。 对于这些便宜兄弟,李世民也没有狠下心,反而给他们找来了先生教导,甚至许诺会给他们封地封号。虽然很可能是越州那样的穷山僻壤,但是能有封号已经很不错了。 上午的课程结束,宦官送来了午餐,依旧是面条,只是却多了鱼汤,比光吃面条好多了。 见李泰和李恪狼吞虎咽的样子,李承乾叹了一口气,放弃了告诉他们真相。 新来的那个试吃太监,似乎有点强迫症,面条这种食物,他必须每一根都尝到后才会罢休。 把每一根面条的两端都夹断丢掉后,李承乾才开始吃饭。虽然这么做聊胜于无,但是好歹会好受一点。 注意到了李承乾的动作,李纲呵呵笑道:“习惯了就好了,你现在还只是太子,以后当了皇帝,膳食的审查会更严格。” “都在防什么啊,真是的。” 叹了一口气,李承乾只能接着吃。人是铁饭是钢,他总不能因为厌烦太监的试吃就不吃饭了吧。在这个强迫症宦官滚蛋之前,他估计只能让厨房多做点粥饭了。这货,总不会每一粒米都尝一遍吧! 老先生的饭量很少,只吃了一碗的面条,喝了一碗的鱼汤。 看着老先生的饭碗,李承乾充满了担忧。 “看什么看,老夫已经如此岁数了,什么时候离开都是可能的。现在,每过一年,老夫都觉得是赚的。呵,不说这个,子,还有一个多月就是腊月,老夫在你这里待了这么久,过年怎么也是要回家的。过了年,你想好给老夫送什么年礼了?” 作为晚辈,李承乾每到新年的时候都需要给长辈准备年礼,只是因为他现在没有成年,皇族这边用不着送礼。但是,作为老先生的弟子,李承乾怎么也该给老先生准备一份年礼。 知道老先生的秉性,送财物一类的东西绝对会被敲,所以李承乾满不在乎道:“年礼嘛,等过年的时候再准备就好。李师,弟子准备送您一张纸,您看如何?” “一张纸?” 李纲笑了笑:“那老夫就等着看你的纸上能不能长出花花来。” 说完,李纲推着轮椅,到了摆着围棋的桌子边。 经过这几个月的学习,李承乾在围棋上已经跟李纲的技巧不相上下,师徒俩已经是互有输赢。 李泰和李恪不敢打扰,跑到另一边下棋。他们两个在皇宫的时候,除了学习外基本没有玩耍的时间,尽管在东宫也要学习,但是却有这样的玩耍时间,在他们看来还是东宫这里好一点。 一盘棋下了近乎一个时辰,最终是李纲输了。 虽然赢了,但是李承乾还是很自觉的收拾棋局。 李纲微微一笑:“围棋一道,你也算是有所成就了。跟原来的闷头猛冲不同,现在的你已经学会了进退自如。亲眼看着你的成长,老夫甚慰啊。” 从下棋上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态,初学者埋头猛进是正常的,如今李承乾也算是学会了下棋,这个时候他能够纵览全局,说明他本身也有了一定的大局观。虽然这样对做事未必就一定有用,但是终究是有正面的影响的。 李承乾把棋子都收起来后,笑道:“李师,您说子如果能下的过您,围棋这一样就不说纵横天下,也能在长安露两手了。您可别骗我,今年宗室汇聚一堂,子到时候没准要露一手的。” 看李承乾孩子般的得意,李纲哈哈大笑:“老夫还能骗你?就连你舅公高士廉,围棋上也不是老夫的对手。你如果要跟皇后省亲的话,记得代替老夫好好收拾收拾那老家伙。” 李承乾自然点头答应。 今年,是皇帝老爹执政的第一年,估计皇后的省亲是少不了的。作为晚辈战胜长辈,会惹人闲话,但是如果代师出征,就是另一回事了。 说实话,李承乾对这一次的新年还是挺期待的。虽然对唐朝的历史比较了解,但是了解终究是了解,不是全面熟识。这具身体的记忆,遗留下来的也不够多。所以,趁着这个机会,他可以好好认识一下皇族的成员。 另一边,李泰和李恪下得乱七八糟。 老先生只是看了一眼就不想去管了,教李承乾的时候,他从没感觉到费劲,但是对于这两个皇子,他却无可奈何。倒不是说他们不够聪明,主要是老先生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喝惯了白酒的人重喝啤酒,没什么滋味了。 第六十八章 五十分之一的国库 在李承乾的期待中,腊月如期而至。 贞观时期的官员假期还是比较宽裕的,虽然制度规定新年只有七天的假期,但是实际上,从年的这一天开始,官衙就开始逐渐的封-印停笔,准备过年了。除非这一年有什么积压的政务或者突发情况,是不需要上班的。 李纲也在年以前回了家,自六月来到东宫,已经接近半年了,虽然李承乾很希望老先生能留下来过年,但是,皇宫终究不是老先生的家。过年,还是要跟家人一起才行。 跟热热闹闹的皇宫不同,东宫是一切如故,没有任何的装扮。因为,作为东宫之主的李承乾,过年的时候要到宫城去过。 宫城里那么热闹,东宫太冷清实在是说不过去,所以李承乾就给东宫的宦官侍卫都发了一些钱,让他们能自己改善改善伙食,也算是过过年了。至于军营,李承乾也给他们放了假。在军营苦熬了这么久,还要憋着他们在军营过年,虽然不会出事,但是太不近人情了。 新年在临近,晨练却不会停止,照常的将李承乾折磨的精疲力尽后,李靖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那道剑痕还是两厘米深,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木桩失去了水分的原因,现在木桩反而更坚固了。 每天都是挥剑挥剑,除此以外,李靖什么都不做。至于兵法,估计他觉得现在传授不太好,一直没提。 见李承乾收起了剑,李泰跑过来送上毛巾,李恪送上温热的茶水。 虽然老先生回家了,但是这两个家伙依旧照常的来了东宫。 趁着李承乾喝水的功夫,李泰道:“皇兄,你干嘛接受这个李靖的折磨啊。教导武技的老师,我和李恪也有,可没有这么折磨人的啊!我们练习的时候用的都是木剑,这真剑,看着都沉。” 喝完茶,李承乾边擦着汗边说:“这你们就别管了,卫公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事实上,对于李靖的所为,李承乾也有一点猜测。 木刀木剑对于孩子而言确实合适,但是,习惯了木刀木剑,换上真正武器的时候,难免会不适合。他这么做,很有可能是要他从一开始就适应真正的武器。这样,到真正需要的时候,才能不掉链子。 虽然真正的宝剑很沉重,但是,练习到现在的李承乾,用它挥舞个三四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而且,这三四下可不是瞎挥,力道不够,准确度却有所保证。 拍了拍李泰依旧是圆滚滚的肚子,李承乾笑道:“虽然练武了,可是我怎么看你的肚子还是这么大啊!青雀,要是实在不行,明天你就跟着我一起晨练吧。” 看了看皇兄那已经棱角分明的双臂,李泰连连摇头。傻了才跟着皇兄一起练呢,他这些天一直在旁观,皇兄的汗如泉涌可不是作假。让他上,啧啧,想想都是折磨。 跟退缩的李泰不同,李恪却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先是踌躇,想好了之后,李恪才问:“皇兄,青雀不跟你,我能跟着你吗?” 李承乾转头,看着有点畏缩的李恪,暗自叹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杨妃都跟李恪说了什么,可是看他这谨慎微,生怕得罪别人的样子,一定是自保自黑之类的教育。 拍了拍李恪的肩膀,李承乾柔声道:“当然可以,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做出决定后就不能退缩,你真的想好了?” 见皇兄没有生气,李恪坚定道:“想好了,年后我就跟您一起!” 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另一手拽住李泰:“走吧,去吃饭。吃完饭,咱们还要学拜年的礼仪呢。” 李泰和李恪笑了笑,跟着李承乾杀向了餐厅。 尽管有老先生的警示,但李承乾依然不愿意那样提防的对待李恪。或许是早期孤儿院生活带来的影响,李承乾并不认为孩子没有可塑性。就算再奸诈的恶徒,想必也有一个,甚至几个他能善意对待的人。 如果皇家之间注定没有和平,总要刀兵相向。那么与其直接动刀,还不如被背叛来的爽快些。至少,带着被背叛的心情,就算下手,也能很快释然。 萌蠢的李泰和胆的李恪自然不知道此时李承乾的打算,他们正边吃着边为今天的礼仪课发愁。 新年之前,李承乾作为股东的几户商家紧赶慢赶的将太子的股份所得送到了东宫。 两万三千贯的数字,让李承乾吓了一大跳。 长孙宝庆也是抽时间来东宫计算铜钱的,见李承乾震惊的样子,他苦笑道:“殿下,这两万三千贯,还只是下官的推测,真实的数字,恐怕比这还多。” 时至今日,长孙宝庆终于明白为什么数钱也会让人发愁了。 两万三千贯,因为那些商人知道太子总是需要花钱的原因,没有折合成金银这样适用于大宗交易的东西,而是全部换成了铜钱。 一贯,近乎一千个铜钱。两万三千贯,那就是两千多万枚铜钱,这么多的铜钱,就算有几个宦官能帮着他,也很难快速数出来啊! 挥挥手示意长孙宝庆离开,李承乾问方胜:“咱们朝廷今年的岁入是多少?” 方胜作为宫中的老人,总是知道一些道消息。见太子发问,就回答道:“虽然今年没听说过户部的消息,但是估计跟去年差不了多少,一百多万贯吧。” “一百多万贯” 看着纸上两万三千贯的数字,李承乾头大如斗。打死他都不信,仅凭着他那几项投资,就产出了五十分之一的国库。 五十分之一的国库啊!这几项产业才多大的规模?大唐有多大? 见主子迷惑,方胜解释道:“殿下,一百多万贯,占了大头的还是商税。其中,并不算粮食之类的赋税。咱们大唐对商业的收税是三十税一,所以税收就少了一些。” “恐怕不止于此吧!” 这段时间来,李承乾多少对大唐的商人也有了了解。 最简单的商人,就是开店的那种。这种,赚的钱都是一般般的。稍有点志气的,都是走南闯北,说白了就是“倒爷”类型的商人。相比较落户的商人,他们要赚的更多。最玩命的,则是带着货物离开大唐,走西域或者走草原的商人。远走异国他乡,他们赚的更多。 虽然大唐周围群敌环伺,但是他们很少会对商人动手。就是最野蛮的草原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袭击商队。因为只有这些商人,才能把中原的好东西带到草原。 一代行商,后代不得入仕。虽不是贱民,但是背上商人的身份,就是辱没祖宗。 这样的社会舆论下,依旧不减商人的数量,何解? 还是赚钱啊! 第六十九章 长孙冲 虽然不能穿绫罗绸缎,子孙后代不能当官,但是跟平民相比,商人在没有战乱的时候,并不会担心挨饿受冻。 经商本来就是要获利的,再加上这低到快要感受不到的税率,也难怪依旧有人愿意经商了。 可就算如此,岁入一百万贯,对于现在的大唐而言,也是一个不太合适的数字。很可能,是下边的机构动了手脚。也只有彻底的清理一遍税收的渠道,才能把那些分流的地方堵上。 想到这里,李承乾自嘲的一笑,不再考虑这个问题。 不管税收正不正常,那也是朝堂的大佬们要头疼的事儿。他这个年幼的太子,就连奏折的权力都还没有。想想朝堂里那些老狐狸,李承乾不觉得那里有自己耍猴的余地。 “你们过年期间无处可去,那就帮孤把那些钱计算计算吧。既然今年挣了这么多钱,那就给你们也发点福利。方胜,把钱数完后,给东宫执役的人都换换家具,换换冬衣,省的整天都有人感染风寒。” 方胜点了点头,然后无声的跪倒在地,感谢太子的赏赐。 经历隋唐两朝,他们见识了太多猪狗不如的同伴经历。如今在东宫,想不到太子居然如此把他们当人看。 实际上,有一件事,李承乾并不了解。 那个强迫症的宦官之所以那么敬业,就是因为对他感恩。 不过对于这种感恩,李承乾多半会一脚踹过去罢了。 除夕夜的这一天,将作监给东宫送来了一套新衣物。 太子袍服什么的都不重要,最让李承乾激动的是终于能换上内裤了。 难以启齿的是,自从到了唐朝,他一直都在穿兜裆布,穿上衣服还好些,脱掉衣服,就像个鬼子一样。 趁着制作新衣服的机会,他给将作监送去了内裤的图样。如今终于能离开那该死的兜裆布了。 换上太子的袍服后,李承乾在于泰的陪同下前去宫城。 事实上皇城还需要分三个部分,皇城、宫城和东宫。皇城是三省六部等机构所在的地方,宫城才是皇帝的正式后宫区域。至于东宫,就不用介绍了。 东宫跟太极宫之间有一个捷径—通训门,穿过去不远就是弘文馆。 弘文馆于武德四年成立,原本叫修文馆。归属于门下省管理。李世民即位后即位,改名弘文馆。聚书二十余万卷。置学士,掌校正图籍,教授生徒,遇到有关于礼制的问题,能够参与朝政;置校书郎,掌校理典籍,刊正错谬。设馆主一人,总领馆务;学生数十名。 看起来弘文馆是一个挺厉害的官方学校,但是,这里实际上是给勋贵子弟镀金的地方。寒门学子,根本没有入内学习的机会。 对勋贵大臣而言,自家孩子能够进入弘文馆就读,可是一种荣誉。如果不是有了专门的老师李纲,李承乾多半也要进去学习。 今日正是除夕,弘文馆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两个看门的护卫凑在一起唠嗑。 绕过弘文馆、史馆、太极殿,进过两仪门,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立政殿。 皇家的年宴,就是在这里举行。 从两仪门开始,道路两侧张灯结彩,布置的很喜庆。可是不管李承乾怎么看,都觉得这个过道是在嘲讽两仪门对面的太极殿。 “行了,就把孤送到这里吧,于泰,你也回家跟家人过年吧。” 见有殿前侍卫过来接应,李承乾就把于泰给赶走了。 皇家的年宴,像于泰甚至没有入殿的资格。外臣中能够获准入席的,大概也只有房玄龄这样的重臣。 于泰感激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后屁颠屁颠的离开了。 跟着两个殿前侍卫进入立政殿,一路上李承乾刻意的打量了一下这俩人。 明明穿着是禁军的衣物,但是这两个人举手投足之间都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之前他出宫时跟随的那几个人,跟这两个人很相像。用不着试探,就知道这些都是绝顶的高手。 也不知道老爹哪来的这么多高手。 带着一丝疑惑,李承乾进入了立政殿。 跟平日朝会时不同,立政殿上摆满了桌案,已经有一些人先到并入座。能认出来的,只有房玄龄、杜如晦、程咬金和尉迟恭等人。 虽然是重臣,但是他们此时也只能排在大殿快要出门的位置。 没办法,今天还有很多的皇族成员到场,他们外臣的身份只能委屈在这里。 能够被皇帝叫来参加皇宫的年宴,本身就是皇帝的恩宠了。 跟以上几人不同,高士廉和长孙无忌的位置就比较靠前。因为皇亲和重臣的原因,他们的位置甚至在一些平常王爷之前。 作为太子,李承乾自然不会靠后,在长孙无忌的招呼下,李承乾坐到了他的旁边,是左侧第一桌。 坐好后,李承乾对高士廉和长孙无忌拱手道:“舅舅,舅公近来身体可好?” 因为是晚辈过年问候的原因,高士廉和长孙无忌并没有还礼。 高士廉抚须笑道:“还好还好,看你又长高了不少,老夫就开心。锻炼武技虽然重要,但是老李纲教你的课业也不要落下啊!” 李承乾自然点头答应。今天是除夕,跟后世一样,这个时候的晚辈也要接受长辈的唠叨。 长孙无忌并没训话,而是拍了拍自己右手边的一个男孩,对李承乾说:“你之前没到家中去过,后来他又在猎户家生活,你们也就一直没见过。这是你表哥,长孙冲。” “原来是表哥。” 对着长孙冲拱了拱手,顺便将他给记了下来。 八岁的长孙冲跟普通的贵公子不同,不管是脸上的伤口,还是手上的茧子,都说明他的童年也是苦不堪言。 但是不管到底是不是苦不堪言,李承乾都不准备让他能跟妹妹李丽质成婚。 该死的,他管长孙冲叫表哥,李丽质也得叫他表哥。纯纯的姑表亲啊!怎么能结婚? 长孙冲还了一礼:“太子殿下。” 跟微笑着的李承乾不同,长孙冲的脸就像是面瘫了一样,没有一点感情的样子。 第七十章 没必要认 长孙无忌赔笑道:“太子不要介意,老夫这两年将他送到了猎户家里生活,受了太多的苦,所以他也就不怎么爱笑。” 李承乾虽然回以微笑,但是心里还是很握草的。 送到猎户家里生活? 啧啧,感情他在东宫受到的,根本就不叫折磨啊! 嫡长子,没一个能过得轻松的。 正好跟长孙无忌靠的比较近,李承乾道:“舅舅,我对皇族的成员没什么了解,不如您给我介绍一下?” 虽然成了太子,但是李承乾并没有跟别的皇族接触太多,长孙无忌自然知道这个。 指指右面靠前的一些女子,长孙无忌道:“那是你的姑姑们,像长广公主、房陵公主,不过,你没必要现在就了解,都是些胡来的蠢货。” 以长孙无忌的身份而直接骂蠢货,可见这些公主的确不得人心。 对比了一下记忆里的资料,李承乾忽然明白长孙无忌为何骂的如此肆无忌惮了。 无他,偷人养面首而已。 长广公主就是先后嫁给赵慈景和杨师道的那个,至于房陵公主,好像就是后来改成永嘉公主的那一个。不管哪一个,都私生活不检点到了极点,成为了唐朝秘史香艳篇的重要组成部分。 唐朝皇家之所以被指淫乱,其中一半以上都是这些公主败坏的。 直接指人,是没礼貌的,所以长孙无忌拿起桌上的酒壶,让壶嘴代替手指,指向对面一个大胡子的家伙:“那位就是你的皇叔,河间郡王李孝恭了。这一位跟你父亲一样,也是军旅出身。虽然没有李靖那样家学渊源,但是他这辈子动兵守了一个‘稳’字,到底也没出过大错。” 听着长孙无忌的介绍,李承乾对李孝恭有了印象。 换句话来说,这又是一个靠着一些行军经验,最终总结出自己一套带兵之策的将领。 壶嘴转动,长孙无忌接着说:“跟在河间郡王身边的那几个,头两位分别是李神通、李道宗,也是你的皇叔。不过,这几个你只要到河间郡王府上拜会一下就行。” 亲戚归亲戚,虽然这几个都是李承乾的皇叔,但是够资格让李承乾亲自去拜会的,也只有李孝恭一个了。 壶嘴持续转动,从以上几位的位置一直转动到了最外围。 长孙无忌认真道:“承乾啊,这些,大多是太上皇的幼子之类,老夫都没有认全。至于你,也没必要认。” 李承乾汗颜无比。 身份说明一切的社会啊,这些人,虽然贵为王爷,但是,却连入国公眼的资格都没有。虽然他们跟皇帝老爹是兄弟,可就是因为母亲身份不够和出生晚的原因,天生就“混不起来”。 桌案间,开始陆续有漂亮的宫女上菜上酒。 因为古人都比较“萝莉控”的原因,这些宫女虽然长相不错,但是都是十几岁的样子,甚至有些还是一马平川。 看惯了s曲线的美女,李承乾对这些宫女实在提不起兴致来。 以后就算东宫要招收宫女,他也绝不要这样的,太那啥了。 有那么一两个调剂一下就成。 看了一眼眼光流转的李承乾,长孙无忌直接猜出了他在想什么。但是,他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准备点破。少年人嘛,多少都会有点这样的心思。七岁虽然早了点,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皇宫的年宴,菜品就比较丰盛了。 不止有山珍,甚至还有海鱼出现在餐桌上。 当一盘煮带鱼端上来后,李承乾泪流满面。 带鱼这玩意儿,虽然也能煮着吃,但是还是油炸更能发挥它的独特风味啊!该死的御膳房,这么干不是暴殄天物嘛! 酒也上桌了,永盛酒坊不愧是长安最出名的酒坊,高度酒居然这么快就摆到了皇宫的餐桌上。不过,高度酒是长孙无忌等人才能喝的东西。到了李承乾这里,就变成了掺着蜂蜜的淡葡萄酒。 这一看就是掺水了,否则怎么眼色能淡到这种程度? 年龄就没有发言权,无可奈何的李承乾也只能默默承受。 一只手戳了戳他的右臂。 李承乾转过头,见是长孙冲跟他老爹换了位置,跟他坐到了一起。 很显然,这是长孙无忌有意为之,想让他们表兄弟亲近亲近。否则的话,他不能坐的比他老爹还要靠前。 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壶葡萄酒,长孙冲挤了挤眉毛,露出了坏笑。 看着挤眉弄眼的长孙冲,李承乾敢肯定,之前那副面瘫脸的样子,绝对是他装出来的。 有正经葡萄酒,谁还喝葡萄酒掺蜂蜜水。 偷偷的把杯中酒倒进水煮带鱼盘子里,让长孙冲倒了一杯正经的葡萄酒。 咂一口,李承乾点了点头。 后世的时候虽然不常喝酒,但是他还是喝过葡萄酒的。 跟后世的商品酒比起来,唐朝的葡萄酒,芳香味要更隽永。 把酒壶塞到李承乾的案子边,长孙冲道:“这酒是我爹桌子上的,你是太子,不能喝别的酒,所以千万别说出去。” 李承乾自然点头。不用说,现在他桌子上的东西,绝对有人事先品尝过,酒也是喝过才端上来的。虽然皇家处事心一点没有错,但是这样谨慎微,就有点太过了吧! 趁着年宴还没正式开始,李承乾决定先跟长孙冲扯扯关系。 “舅舅还真的把你给弄到猎户家里去了啊,怎么样?是不是很辛苦?” “可别说了,那与其说是猎户家,倒不如说是流民。那个笨蛋猎户,最多用绳索套一两只野鸡。家里粮食不够吃,后来还是我学会了找兔道,才套了好几只兔子” 一遇到同龄人,长孙冲就掀开了话匣子。 嫡长子没一个能混日子的,作为长孙家的长子,他五岁起就开始学习,到现在更是到猎户家体验野人一般的生活,简直是处在水深火热中。 听着长孙冲的诉苦,李承乾才知道自己的反抗,不过是后世养尊处优带来的结果罢了。 跟长孙冲的处境相比,他这个太子简直不要太幸福。 至少,他不会出现狩猎不到猎物就要饿肚子的情况。 第七十一章 李元昌 见长孙冲和太子交谈的火热,长孙无忌微微一笑,跟右手边的高士廉攀谈起来。 皇帝还没有出场,就算桌案上摆上了酒菜,也不能动筷子,不然是为大不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金钟声响起,李承乾和长孙冲赶紧分开,挺直上半身,严肃的看着正北的方向。 不多时,两个皇帝走了出来,分一左一右坐到了座位上。 没错,就是两个! 看着两鬓花白的更厉害了的李渊,李承乾知道,玄武门事变,到底还是他解不开的心结。占据着太极殿不让出,可能已经是他最后的倔强了。 李世民这一次很给老爹面子,坐到了右手边。还很自觉的端起酒杯,让老爹先发言。 李渊知道儿子这是在让着自己,也不推脱,拿起酒杯扫视全场,说:“时值除夕,诸君汇聚于此,不可拘谨,独乐不如众乐,诸君但凡有什么节目,不妨都献出来!” 学过礼仪的李承乾,很自然的拿起酒杯,跟满堂众人一起高声呼喊道:“诺!” 然后 咂了一口。 酒这种东西,少喝点能舒筋活血,喝多了就要伤肝。他杯子里的是纯葡萄酒,虽然度数也不太高,但是对七岁的身体来说还是少喝为上。 反正,也不会有人过来看太子喝了多少对吧。 李渊已经发言了,李世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挥手之际,就有乐声响起,还有一队美女穿着长袖的舞裙,入场起舞。 这就可以动筷了,李承乾对面前那轻飘飘的舞蹈全无兴致,避开那盘子败类水煮带鱼,先尝了尝那条河鱼。 虽然没有用太多的调料,但是这个时代没有一点污染的河鱼,本身的鲜味就是一种美味。 至于别的菜肴,他实在没有兴致。唐代这糟糕的厨艺,哪怕是御膳房出品,也没法引起他的食欲。 年宴嘛,总不能总是胡吃海塞的。 就在李承乾干掉四分之一的鱼肉时,河间王李孝恭站了出来。 挥挥手把舞女撵走,让乐声停止,李孝恭先是对李渊和李世民施了一礼,然后道:“陛下,太上皇,微臣愿舞槊为诸君助兴,这轻飘飘的舞,看起来总是没滋味。” 李渊的脸色有点不好看,李世民则是含笑点头默许。 随即,有殿前侍卫入场,抬来了一杆马槊。 马槊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一长截木头加上剑身的东西,比起普通的枪和矛来,它的刃都要更长。 虽然侍卫带上来的马槊是没开锋的,但是这玩意儿,依旧是一种大杀器。在殿上,特别是皇帝面前耍这杀器,一般人可没这个胆子。 没有音乐,但是马槊挥舞的时候传来的呼呼声,本身就是一种慷慨激昂的乐声。 刚开始的时候,李孝恭还只是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的耍,但是当他真的认真起来后,长杆的马槊在他手里仿佛变成了幻影,特别是转圈的时候,简直真的跟一个圆盘一样。 程咬金等武将出身的顿时大声叫好,就是两个皇帝,也很满意。 看着李孝恭那挥舞着圆盘的样子,李承乾顿时相信电视剧里武将格挡箭矢的情节了。 把马槊舞成这个样子,这位皇叔看起来面不红气不喘,完全是游刃有余的样子。这样的手段,没准真的可以抵挡箭雨。 马槊脱手而出的场景没有出现,当感觉手心有点出汗后,李孝恭就停了下来,将马槊交给了侍卫。 李渊没有表示,刚刚李孝恭先叫陛下再叫太上皇的行径,让他很是不爽。 李世民就直接的多,端起酒杯递给内侍,叫他端给李孝恭,大笑道:“河间王的武艺,依旧不减当年啊。大唐有卿这样的武将在,是大唐的福气,且饮酒一杯!” 皇帝赐酒,特别是皇帝把自己的酒杯都送出去了,这可是大荣耀。因为喝完酒以后,被赐酒者是能把皇帝的杯子当成“奖杯”带走的。 李孝恭大笑后喝掉了酒,捧着杯子回到了座位上。 就在程咬金和尉迟恭都跃跃欲试,想来一手的时候,一个有点稚嫩,却偏偏略有嚣张的声音响了起来。 “父皇,河间郡王的马槊舞的精彩,儿臣也愿意献丑一下。” 李承乾循声望去,之间之前被长孙无忌标注了“用不着记住”的那堆人里,走出了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孩子。 “这是谁?” 不认识,就得问人,所以李承乾很干脆的扒拉开长孙冲,向长孙无忌求问。 虽然酒宴开始前是那么说,但是长孙无忌的情报工作做的还是挺足的。 只是一眼后,他就回答道:“李元昌,老夫记得他的生母是孙嫔。” “李元昌?卧还是第一次见啊。” 狠狠的把那个“槽”字咽下去,李承乾对这一位也不由得戴上了有色眼镜。 历史上送人妖给李承乾,然后谋反也有份的家伙啊!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李元昌的这一声“父皇”,可以说是视李世民于无物了。如今两个皇帝都在,就连李孝恭也要先叫陛下,再叫太上皇。哪怕是分了先后,至少招呼都打到了。 可是这家伙,很明显是出来挑衅的。 对自己这个年幼的弟弟,李世民还有点印象。 跟老爹对视一眼后,李世民笑道:“是元昌啊,没想到都这么大了。既然你要舞剑,皇兄准了就是。” 少顷,有殿前侍卫上殿,送来了仪剑。 所谓的仪剑,就是没有开锋的剑,一般是武将上朝佩戴,代表身份用,或者一些典礼由仪卫佩戴。 接过仪剑后,李元昌也不行礼,直接拔剑出鞘,舞动了起来。 看着李元昌的动作,李承乾忽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既视感。 这家伙的动作,跟后世在公园锻炼、练太极剑的老头老太太莫名的相似。 有点太软了吧! 看出这一点的不只是李承乾,长孙冲在他老爹面前的面瘫脸都差点破功,只能一手捂着肚子缓解腹肌的抽搐。 这也太逗了吧! 虽说舞剑前面带了一个舞字,可是真的弄成跳舞一般,可就是丢人了啊! 第七十二章 一击秒杀 终于,可能是挥动的时候用错了力,李元昌手里的仪剑到底是飞了出去,还不偏不倚的砸在房陵公主的案子上。 那锅水煮带鱼被仪剑砸起,溅了房陵公主一头一脸。 受到攻击的房陵公主顿时尖叫起来,手忙脚乱的用衣袖擦脸。 她得庆幸这鱼从御膳房端进宫后,已经不那么热了,否则她那本就不咋滴的脸,就得毁容喽。 刹那间发生的变化让李元昌有点傻眼,他仓促的想去帮皇姐擦拭,结果被发狂的房陵公主推开了。 看着手足无措的李元昌,李世民出声道:“元昌,剑脱手也就脱手了,没伤到你皇姐就没事。倒是你这剑术,还得多练练啊!” 这话一出,不止李元昌面红似血,就连李渊的表情也不自然起来。 因为,李元昌的舞剑,就是他教的。 羞愧得无地自容的李元昌,只能嘴硬道:“皇兄,平日里我练剑都是用木剑的,请皇兄给我木剑,我要再来过!而且,这一次我要挑战太子!” “啥?” 在一边全心全意当着吃瓜观众的李承乾,没想到李元昌居然扯到了他的头上。 不是,你自己耍剑飞了,干嘛要挑战我? 我在这老老实实吃饭喝酒呢,没碍着你吧! 面色尴尬的李渊刚要喝退这个蠢儿子,结果被抢了先。 李元昌转过头,找到了左边首位的李承乾,恨恨道:“听闻太子师从卫公李靖,难道你要退缩吗?” 得。 放下杯子,李承乾站了起来。 不提李靖还好,提起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避战。避战了,那就是丢李靖的脸。 虽然李靖只是卫国公,是臣子中的一员。但是李承乾知道,这家伙跟老先生一样,是真的全心全意教导自己的。在他挥剑斩木桩的这段时间,李靖虽然话不多,但是每一次都能纠正他的一个坏习惯。 这要是避战了,别人不笑话,他李承乾都要笑话自己。 “呵呵,挑战孤?皇叔,你真的决定了?” 看着李承乾那古井无波的表情,李元昌有点慌,但是刚刚丢脸的一幕,却也给了他圆场的动力。 坚定的点下头,李元昌对李世民拱手道:“请皇兄成全!” 李世民还没开口,李渊先站了起来:“胡闹!太子也是你能挑战的?还嫌不够丢脸?滚回去!” 李世民却笑呵呵的也站了起来,拉着李渊坐下:“父皇莫要生气,今日是除夕,怎么能动怒呢?元昌既然要跟承乾试试,那就让他们试试好了。他也不过大承乾一岁,没什么大差距的。” 东宫不止有他的一个眼线,作为大唐高高在上的帝王,他不可能连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都不清楚。李承乾每天刻苦锻炼的事情,他再清楚不过。他不相信,这样的李承乾,还打不过一个困居太极殿的李元昌。 殿前侍卫的腿脚还是很利索的,没多久,他们就带来了练习用的木剑。 当木剑拿到殿内的这一刻起,不管是李元昌还是李承乾,都不能反悔了。 见侍卫要把沾了鱼汤的仪剑带走,李承乾出声喊住,接过了那把仪剑。 拔出剑,李承乾剑尖前指李元昌,冷笑道:“平时练习的是木剑,这也算是理由?你且看好了。” 说完,李承乾单臂用剑,全力一剑斩向殿前侍卫。 这些家伙果然不愧是老爹的神秘家底,见李承乾一剑斩来,侍卫也拔出了剑,却没有反击,而是竖在身前格挡。 当! 清晰可辨的碰撞声! 虽然后退了一点点,但是剑还是牢牢的在李承乾手里,没有一点脱飞的迹象。 清楚的感受到这一剑蕴含的力量,李孝恭等人都忍不住颔首称赞。 虽然这只是一个孩子全力的一击,但不管是从力度还是挥剑的平稳、对反震力的卸解,都能看出太子平日练习的勤劳。 这是真正扎实的练习结果,完全不是李元昌那点花架子比得上的! 一剑斩出后,李承乾又斩出了两剑,侍卫感受到了先前一剑的力量,又加了一些力气。但是,不管反震力多大,李承乾手里的剑都没有脱飞的意思。 三剑结束,李承乾淡定的将剑插回鞘中,丢给了那个侍卫。 “如何?” 回过头,李承乾虽然比李元昌矮一点,话语中却充满了高高在上。 接过侍卫手里的木剑,李元昌咬牙道:“不过三剑而已!算的了什么?” 看着这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瓜娃子,李承乾只能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接过木剑,跟双手握剑的李元昌不同,李承乾依旧是单手用剑。 习惯了真剑的重量,此时木剑在手里,他只觉得像是空无一物一般。 被先前李承乾的那三剑震慑,李渊自知李元昌完全没有胜算,只能焦急道:“承乾,这是比试,不可伤人!若是元昌安然无恙,朕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临时想不到合适的东西,李渊也只能许诺一件事。 听到这话,李世民的眼睛明亮了一瞬,却又迅速的暗淡下去了。 李元昌僵硬的回头,他不明白,为何父皇,今日都不站在他身边? 咬咬牙,把羞愧丢到一边,面对李承乾那随便的样子,李元昌直接冲了过去。 “啧啧。” 看着李元昌挥砍而来的木剑,李承乾很是随意的一剑斩了出去。 当! 在所有人早就知道结果的注视下,本来被李元昌握在手里的木剑,被李承乾直接打飞。 而李承乾收回的木剑,又恰到好处的横在了李元昌的脖子边。 一击定胜负! 虽然这段时间来只练习了横斩,但是,在那截木桩和那道痕迹的折磨下,仅是横斩,李承乾有近乎百分百的自信。 李元昌固然大他一岁,但这一岁,并不足以弥补二人之间的差距。 感受到脖子上木剑的触感,败者李元昌忽然像发疯了一样,抱住木剑就要欺身而上。 然而,他没能得逞。 李孝恭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席出现在场内,拎住了他的衣领,像拎鸡崽子一样把他拽了回去。 第七十三章 虽软不弱 随意的把李元昌丢回座位上,李孝恭冷声道:“技不如人,输了也就输了,身为李家人,你就这么输不起?不服气的话回去接着练,大不了明年再挑战就是了。要是连知耻后进的勇气也没有,那你就成了废物一个!” 有李孝恭的威慑,李元昌只能把嗓子里的怒火压了下去,愤愤的看了李承乾一眼后,他也只能低头猛吃菜,掩盖自己的窘迫。 将木剑递给侍卫,李承乾对李渊和李世民躬身一礼:“父皇,儿臣幸不辱命。皇爷爷,您的承诺,可算数?” 李渊叹了一口气:“自然算数,不管你求朕什么事,朕都会答应你!” 虽然后悔于做出这样的许诺,但是在这样的公开场合,李渊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儿子获得了胜利,李世民自然要有所表示。伸手一拽,腰间挂着的玉佩就被他拽了下来,吩咐内侍送给李承乾。 等他戴上玉佩后,李世民才笑着说:“今日,朕很高兴,太子虽然年幼,却也没有荒废武艺。如今大唐虽然没有战事,但我等都不可懈怠啊!” 李孝恭、程咬金等武将自然大声应诺。 得了玉佩赏赐的李承乾,装作趾高气昂的样子回到了座位上。 刚一坐下,长孙冲就兴奋的拉着李承乾的手说:“承乾,你的剑术还真厉害,刚刚我看程咬金和尉迟恭他们都颔首称赞了。” 自己那两下子,也就欺负欺负孩子管用,真的生死相搏,就成了花架子一般。 很有自知之明的李承乾笑着摇了摇头:“跟那些老将比,我这两下实在上不了台面。” 别的不说,就李孝恭那展现出来的力量,李承乾知道,就算是一百个穿越前的自己,估计都不够李孝恭一勺烩的。这些将军能够坐到郡王、国公之类的位置上,靠的就是活的长。而活得长的,哪一个没两样看家本事? 一将功成万骨枯,并非夸张。 但是长孙冲明显不准备就此结束谈话。 心翼翼的看了看周边后,他才拉了拉李承乾的衣袖,声道:“承乾,既然太上皇允诺可以答应你任何事,你不如趁这个机会让他老人家搬出太极殿?我可听说,有人以陛下没有入主太极殿为由,宣传陛下不是正统皇帝。你这个当太子的,得想办法帮帮陛下啊!” 撂下筷子,李承乾无奈道:“只有傻子才拿这种事要挟太上皇,表哥,你要知道,我除了是父皇的儿子外,还是皇爷爷的孙子,以孝道而破坏孝道,这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什么区别?就算皇爷爷许诺可以答应任何事,我也不能太放肆的。” “太子说得对,冲儿,你虽然学会了勇猛,但是机智还差一些,多跟太子殿下亲近亲近,能学得一些,都是你的福分。” 看了看老神在在的长孙无忌,李承乾心里暗自发笑。 长孙冲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出主意。他的发问,多半是受了他老爹的指使。 虽然不知道长孙无忌试探这个干什么,但是李承乾的心里还是起了一点警惕。 面对长孙无忌这样的老狐狸,怎么提防都不为过。 宫里的年宴要举办到子时,所以酉时的时候,外臣就各自离开,回家去守岁。 虽然大殿内歌舞升平,但李承乾还是感觉很没意思。守岁嘛,就得是一家人在一起各种互动。这种要么各自吃喝,要么挤在一起商量事情的场景,不亚于后世守岁一人抱一个手机。 出身孤儿院的他,其实很渴望组建一个热闹的家庭。穿越附身到准太子的身上,确实是梦幻一般的开局。可是,除了刚醒来的那几天,他感受不到亲情的存在。 难道真如老先生所说的那样,皇家无亲情? 就在李承乾因为喝多了胡思乱想的时候,两只肉嘟嘟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想都不用想,手这么肉,还这么油的,一定是李泰。 毫不犹豫的向后伸手咯吱了一下李泰,当回头看到李泰和李恪后,李承乾无奈道:“你们两个不是在后宫吗?怎么到这来了?” 立政殿的大跟太极殿没法比,李泰和李恪的位置,被李渊的那几个便宜儿子给顶替了。而且因为李渊的原因,就连皇后都没有出现。 毕竟,总不能儿子儿媳妇一起跟太上皇坐到一堆儿不是。 李泰嘿嘿一笑,声道:“皇兄,母后知道你在这里没意思,所以就叫我们来接你。刚刚有外臣在,你这个太子是需要在场的,如今都是皇家自己人,你就算离开一下,也没什么的。” 听了李泰的话,李承乾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离开还真没什么大不了的。跟那些各自成团的皇家成员不同,他这个太子,孤零零的坐在左侧第一位置,连个敢搭讪的都没有。 与其在这里闲着,倒不如进后宫,找老娘和兄弟姐妹们玩玩。 兄弟三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矮下身,在一众宦官宫女惊恐的注视下,光明正大的矮身离开了。 御座上的李世民瞥了这边一眼,却并没有制止。 今年的年宴,与其说是皇族的守岁宴,倒不如说是他对亲族的一个威慑。既然现在就剩下了自己人,太子离席去后宫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看来,这个威慑的效果还算不错,除了李元昌以外,没有觉得自己头铁的。 这样就好,只要窝里不出现问题,外部不管出现什么问题,都是事。 喝下杯中酒,李世民微笑着扫视了一遍殿内的成员。只是,这个微笑中,却也蕴含着一丝丝残忍 太平坊—赵国公府。 长孙家今年的守岁活动也很热闹,自从李世民登基后,对长孙家很是照顾,趁机上位的,可不只是长孙无忌一个人。 在场下几个醉酒的家伙手舞足蹈的时候,长孙无忌和长孙冲却只是略有醉意。 对于长孙无忌,长孙冲是敬重中掺杂着一种恐惧。不管哪个当儿子的被老爹送到猎户家里吃苦磨练,都会心生恐惧的。 接过长孙冲递来的酒杯,长孙无忌声道:“你觉得太子怎么样?” 长孙冲思索片刻才回答道:“我觉得,太子这个人挺平易近人的,没有一点摆架子的意思。或者说,他性格有点软弱,如果不是李元昌提到了李靖,孩儿觉得他都不会出战,怂下去是最大的可能。” 长孙无忌哈哈大笑。 长孙冲惊讶的看着大笑的父亲,不知道他为何发笑。 笑完后,长孙无忌凑近长孙冲的耳朵说:“子,你还是看走眼了。太子虽然性格软,但是绝对不弱。你七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字都没认全,可太子呢?那个问题,只有心思缜密的人才会那么回答。七岁而已,就能看的这么深刻,你现在比他大的多,却还是远远不如啊!” 第74章 贞观元年shuHAiGe.nET “虽软不弱?” 长孙冲低头沉思起来。 父亲很少对他附耳说话,但是每次这么说的话,都是要他牢牢记住的。 太子给他的印象,就是软绵绵的,仿佛谁都能靠近,谁都能小小撩拨一下似的。但是,父亲却说他不弱?到底“不弱”指的是哪一面呢? 宫城-两仪殿 跟满是人的立政殿一样,两仪殿也挤满了人,这里是属于后宫成员的守岁宴会。 坐在首位的,正是长孙皇后。 除此以外,还有很多妃嫔。 亲眼看到老爹的后宫团,李承乾不由得感慨一声“真特么有艳福”。 老娘就不说了,怎么看怎么是美人,而杨妃,更是美艳。相貌平平的,大概也只有那几个连坐着的位置都没有,只能侍立一边的昭仪之类。 长孙也喝了不少酒,看到李承乾,立刻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承乾快来,为娘已经等你好久了。真是的,你父皇在立政殿震慑皇亲,你也不知道找机会开溜。” 听到老娘这话,李承乾就知道她真的喝多了,否则,她绝对不会把话说的这么直白。 走到长孙身边坐下,李承乾随手拿走了她的杯子,说:“母后,您有风疾,不能酗酒,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长孙笑道:“今天是好日子,难免多喝了一点。承乾啊,前殿要是没吃饱,就在这儿再吃一点。” 李承乾笑着拒绝了,大半条鱼,怎么也能让他吃饱了。 皇帝不在,两仪殿内就不那么拘束,妃子们各自有说有笑,还有几个吃饱了的甚至拿出绣花的绷子“切磋”起来。 李泰和李恪也早就吃饱了,哥俩正围着棋盘下棋。 全神贯注下棋的哥俩,完全没注意到长孙和李承乾走到了他们身后。 这哥俩的棋艺实在不怎么样,看的长孙和李承乾直牙疼。 一巴掌把李泰拍到了一边,长孙微怒道:“挺好的棋局,让你下成了什么?闪开,让娘来!” 李恪如何敢跟皇后对弈,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微微一笑,接替了李恪的位置。 看到太子和皇后下起围棋来,众人全都围了上来。 这酒宴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有眼力的宫女指挥着把酒宴撤下去,换成了茶点。 母子俩也没新开局,就按照李恪和李泰的残局下了起来。 围棋不是老爷们的专利,后宫的妃子们闲着没事的时候也会下几局。只是几颗棋子过后,李承乾就对自己老娘的棋艺水平有了大概的估摸。 这是一个女流高手啊! 李恪李泰留下的棋局虽然乱,但正是考验接手者能力的时候。 在后宫嫔妃静静的围观下,母子俩有来有往,最终还是皇后略胜一筹,赢下了这局。 “哈哈哈,承乾呀,你能下到这样的程度,已经不错了。” 赢了儿子,长孙很高兴,甚至拍起手来。 这一局她赢得也不容易,可越是赢得不容易,越能收获快乐。 嫔妃们也纷纷恭喜皇后赢下了这一局,只是,有两个小鬼头却没有恭贺。 是李泰和李恪。 这哥俩是见过李承乾和李纲下棋的,跟现在不同,皇兄跟老先生下棋的时候,每一个棋子都要斟酌半天,甚至过度的思虑下脑门都会冒汗。 很明显,皇兄这是在让母后! 看穿了的李泰,悄咪咪的走到李承乾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皇兄,你干嘛下假棋?李师不是告诫过你,下棋如做事,不可作假吗?” 看着心满意足接受妃嫔们恭贺的长孙,李承乾微微一笑:“那又如何?青雀啊,母后很高兴不是吗?棋道和孝道,哪个重要,不用大哥我多说了吧!” 李泰看了看欢笑的母后,似乎懂得了什么。 就在两仪殿沉浸在欢颜笑语中的同时,满长安的钟鼓齐鸣,这代表已经到了子时。 正笑成一团的嫔妃们,都丢下手里的东西,退到了一边。 李承乾带着李泰,站到嫔妃们的前面,带领着她们一起下跪。 子时已到,是拜年的时候了。 此时不止是皇宫,长安所有家庭,家庭成员都齐齐下跪,向长辈拜年。 守岁,到此时终于结束,新的一年开始了。 今年,不只是公元627年,同时也是贞观元年,武德年,跟接受跪拜后就离席回到太极殿的李渊一起,成为了过去式。 守岁结束,李承乾便起身离开,到立政殿给皇帝老爹拜年。拜完年后,他还是得回东宫。虽然他还只是七岁,但是跟离开父母分屋睡觉的孩子一样,他也不能留在后宫。等他成年后,跟一般的外臣一样,就算是进后宫,也得先通报再进入了。 李世民并没有着急离开立政殿,所以哥仨没有扑空。 行大礼过后,李世民亲自扶起了三个儿子。 看着已经没了醉意的李承乾,李世民笑着说:“太上皇答应你的事儿,你用不着请教朕,你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吧。” 就像李承乾回答的那样,太上皇固然允诺了,可是李承乾若是用这个把柄让太上皇搬出太极殿,父子俩都会被指责不孝。 李承乾了然的点点头。 拍拍儿子的肩膀,李世民满意道:“你没有荒废武艺,朕很高兴,以后应当依旧持之以恒。当年朕练习武艺的时候就不曾荒废,哪怕如今登基了,每日的晨练依旧没有落下。本事终究是自己练出来给自己用的,朕纵横沙场数次险死却还生,依仗的就是这个。” 这还是李世民第一次跟他说这么多的话,李承乾知道,督导,其实也是一种父爱。 “儿臣谨记在心!” 再次行礼过后,李承乾才离开了皇宫。 于泰不在,但是两个殿前侍卫却很自觉的跟在太子身后,护送他回东宫。 李承乾对那个机灵的侍卫很感兴趣,离开立政殿后,便试着抛出了橄榄枝:“喂,你叫什么?有没有兴趣到东宫来任职?” 那个配合李承乾出剑的侍卫停下,对他拱手道:“属下多谢太子殿下赏识,但是属下实在是有职务在身,不能离开。” 见这个侍卫拒绝,李承乾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事实上,从第一次接触到他们的时候,李承乾就对他们的身份有了个猜测—百骑司! 第75章 送我一批宫女吧 大概,也只有百骑司的人,才会在李靖面前没有一点尊敬的样子,反而光明正大提防他在太子身边用剑吧! 跟明面上的不良人、武侯等不同,百骑司是隐藏在暗处的特务机构,其职能跟锦衣卫差不多,但却更加隐蔽。 如果是百骑司的人手,确实不适合挖墙脚了啊! 两个侍卫一直将李承乾送到居住的丽正殿才转身离开。 进了卧室,李承乾只是将外袍脱掉,就赶紧趴到床上睡觉。 早晨还要起来锻炼,锻炼结束后还要出门拜年,正月初一,正是最忙的时候。 生物钟是神奇的,神奇到一个人养成习惯后,就算没有睡够,也会在固定的时间醒过来。 揉揉睡眼,看了看外面不怎么亮的天空,李承乾依旧起了床,带着两把剑出门。 丽正殿到明德门的这段距离,正好适合他小跑,让身体热起来。 明德门前,李靖一如既往的等候在那截木桩前。虽然今日是正月初一,但是他显然没有抛下职责的意思。 “太子殿下,新年安康。” 远远的,李靖就躬身施礼。 今天的他并没有穿短打扮的衣服,而是穿上了朝服。长安居住的大臣们,元日这一天,有一场隆重的元日大朝会,是这一年中规模最大的朝会。 李承乾还了一礼,并趁势躬身道:“卫公,新年安康,这是弟子给您的年礼。” 一个东宫侍卫走到李承乾身边,接过了他递出来的一把剑,并转交给李靖。 李靖接过长剑,只看外表,就知道这是一把仪剑。 正常的剑,除了天子剑外,没人会装饰的这么华丽。 抽出一看,果然是没有开锋的仪剑。 弟子送传授武艺的师长仪剑,也算合理。 “多谢太子殿下。” 李靖当即就解下腰间那陈旧的仪剑,将新剑挂了上去。 送年礼送完了,李承乾便抽出剑,继续自己的晨练。 还是挥斩,不过跟以前不一样,李承乾如今的挥斩每五剑能有三四剑正避开阻碍,斩中痕迹的最深处。虽然不是百发百中,但是看李靖不断点头的样子,显然很满意。 剑术,没有速成的捷径,不可能找到一张什么剑谱,就天下无敌了。每一个用剑的高手,都经过了不断的磨练。单算挥斩这一项,连李承乾都不记得自己已经挥出多少剑了。他能看到的,只有木桩上那个清晰的剑痕。 照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后,李承乾才停下,跟李靖告辞。 洗漱、吃早饭过后,李承乾将一早就准备好的一份年礼,交给了方胜。 “将这张纸,送到李师府上,并告知,孤会在正午的时候,登门拜访。” 方胜点头,小心的把那张纸包起来后,先一步出了东宫。 因为没有成年,现在的李承乾没有独自出门拜年的资格。所以,要出皇宫,他就得跟着长孙皇后一起。而她要登门拜访的,也只有李渊、长孙无忌和高士廉这三个了。 来到太极殿门口,等了没多长时间,李承乾就见到了长孙。 起了大早的长孙却精神焕发,看到李承乾头发上结了冰碴子,赶紧快走几步,把他抱到了怀里。 “笨蛋,今天是元日,干嘛还要习武?就算习武,也要等头发干了再出来啊!” 这样关爱的责备,让李承乾心里一暖。虽然论实际年纪他比长孙还大一点,但是此时此刻,他也只想无耻的扮演一个受到关爱的小孩子。 什么都不用说,这个时候只要默默听着就好。 在长孙的拥抱下,李承乾跟着她一起进入了太极殿。 太极殿,太极宫的议政殿,本来是朝会之所,但是因为李渊霸占在这里的原因,殿内住满了宠妃和子女。被一道道厚重屏风隔出一个个小空间的太极殿,此时竟然略显拥挤。 无语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李承乾知道,这种事,他根本不能掺和进来。 霸占着太极殿不放,是李渊最后的倔强。让他霸占着太极殿,是李世民的忍让。 然而,这样的关系,终有一天会有一方受不了主动破坏的。不过估计,最先受不了的,很有可能是自家皇帝老爹。 因为知道长孙会过来拜年的原因,李渊并没有睡懒觉。 本来是太极殿御座的地方,被他改造成了住处,此时的李渊就坐在锦塌上,等着众人的行礼。 元日这一天,小辈就是莫得感情的磕头机器,只要碰上长辈,要不是大礼伺候,就会被指责没有教养。 跟着长孙磕头行礼过后,李承乾站了起来。 李渊满意的点点头,道:“皇后,朕没想到你会赶这么早的过来拜年。朕估摸着你还要去高士廉府上,就不留你了。不过,承乾,你得留下来,朕要跟你说说话。” “啊?” 李承乾看了看老娘,见长孙点头,也只能留了下来。 待到长孙等人走后,李渊拍了拍自己的锦塌,示意李承乾过去。 知道老爷子是为了什么,李承乾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坐到了李渊身边。 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李渊笑道:“到底是皇帝的儿子,从你那几剑就能看出,你平日里没有荒废。昨日朕答应你可以提一个要求,你现在想好了吗?” 果然是这件事! 见李渊提出了这个,李承乾反而松了一口气。人总是在面对未知的时候才会有恐惧感,但若是预测到的事情,不管什么,都能接受。 要李渊搬出太极殿,显然是不可能的,这种事没有他掺和的余地。 答应一件事,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嘛。 扫视了一遍太极殿,李承乾有了主意: “皇爷爷,您能不能把您这里的宫女送一批到东宫?” “嗯?” 李渊一愣,他没想到李承乾居然会提出这么个要求。 看着明显是被层层挑选出来的美丽宫女们,李承乾嘿嘿一笑,对李渊诉苦道:“皇爷爷,您不知道,为了让孙儿专心学习,父皇下令东宫只能有年老的宦官。您也知道,那些前朝的宦官个个鸡皮鹤发的,实在不好看。您这里的宫女,要是进了东宫,怎么也能让东宫多一点颜色不是?” 第七十六章 无耻老贼 说完,李承乾转过头看着李渊,懦懦道:“不行吗?” 李渊眼睛一亮,哈哈大笑:“行,当然行。朕给你做主,就把太极殿的宫女送你一批。就算你父皇阻拦,朕也帮你摆平他!” 此时此刻,李渊的心情大好。他最怕的就是李承乾借着这个约定,让他搬出太极殿。 现在他在太极殿,好歹还有太上皇的威名,但若是离开了,谁还记得皇宫里是不是有一个太上皇? 人们只会关心皇帝的事情。 宫女而已,就算这批宫女是皇后特意挑选出来的美丽女子,李渊也不会心疼。因为他清楚,皇后这么做,一定有皇帝的首肯。这个混蛋儿子,就希望他沉浸在温柔乡里,彻底陷进去才好! 拍了拍李承乾满是茧子的手,李渊叹了一口气,但是随即笑道:“好好努力,不仅自己要勤于习武,专心学习,跟你舅舅、房玄龄他们,也要多走动走动。只要有他们的支持,你的太子位就是铁打的,谁也抢不走!” “” 李承乾只能默默听着,他知道,这是李渊有感于玄武门之变,在给他支招。 毕竟是一家人,他或许会恨儿子,但是很难恨到孙子的身上。 只是啊 想想之后的路,李承乾就头大无比。 大唐周边,全是敌人。就算敌人不敢进攻,皇家内部的事儿也够他焦头烂额的。 历史上,恐怕也只有唐朝这段时间,对内部人下手是最狠的。皇帝老爹杀了哥哥弟弟侄子,至于谋反的儿子兄弟什么的,也杀了一大堆。到了李治那里,虽然稍稍消停点了,可到了武则天的时候,更是杀的昏天黑地。 李承乾自认没有枭雄的狠心,不可能杀的这么猛。 当太子还不算什么,要是真的当上了皇帝,啧,得承受多大的压力啊! 点点头,李承乾到底还是记下了李渊的话。 就如同他说的那样,太子确实能通过跟大腕朝臣拉关系巩固自身的地位,但是也能通过跟他们搞坏关系,切实的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啊! 寡人果如彼母之聪慧! 见李承乾听进去了,李渊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喊来一个宦官,道:“你挑选一下宫女里还是处子的,都送到东宫去。皇帝若是阻拦,你就说是朕的意思!” 李承乾:“” 处子?感情还有一些已经被祸祸过了? 这个时候是该夸老爷子老当益壮呢?还是特么的 好在这老头子还知道把处子挑出来,带着无语,给那个宦官指明了找谁交接后,李承乾坐上自己的太子车驾,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也离开了皇宫。 太平坊,因为紧挨着皇城的原因,基本上居住的都是大佬级别的人物,高士廉自然也是居住在这里。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好高,在午时以前,李承乾必须拜完年,然后赶到老先生的家里。 与人有约,过了午时就算是失约了。 很巧,高士廉的府上基本人都凑齐了,作为外甥的长孙无忌,也在拜年的行列之中。 走出车厢,迎面就能看到长孙冲和一个已经成年的长须男子。 待到李承乾下车后,长孙冲先介绍道:“承乾,这位是表哥高书谨。你先进去给舅公拜年,出来后咱们辈自己去找乐子。” 二人拱手施礼拜年,李承乾则等到他们起身后,再拜年。哪怕是拜年的时候,依旧是太子的身份更重要。 李承乾点点头后,便进了高府。 高府内张灯结彩,不过因为皇后回来省亲的原因,不管是里外,都布满了禁军。高府内的仆役,连走路都心翼翼的。 进入正堂,李承乾直接大礼参拜:“承乾给舅公拜年了。” 爷爷辈的高士廉,哪怕他身为太子,也必须大礼参拜。 高士廉笑着道:“快起来,快起来。” 起身后,李承乾又朝长孙无忌拱手施礼。 长孙无忌笑道:“今天咱们家三代同堂,可是热闹,但,太子还是找长孙冲他们去吧,你们孩子,才能一起找乐子。” 长孙无忌话音刚落,高士廉忽然自锦塌上站了起来,忙道:“不急不急,太子啊,老夫听闻某个无耻老贼说,你在围棋一道上已经足够出师了,不如先陪老夫手谈一局如何啊?” 看高士廉搓手的样子,就知道这一位绝对是棋痴。 想起李纲的话,李承乾只能先坐到了锦塌上,笑道:“还望舅公手下留情啊!” 棋盘就摆在锦塌上,所以李承乾和高士廉直接开始了对局。 长孙皇后的棋艺,也算不错,长孙无忌同样精于此道,俩人也就不再交谈,也靠近了锦塌默默观战。高家和长孙家的后辈们,虽然也想看,但那个锦塌周边,却是地位的象征,以他们的身份,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高士廉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下棋的时候却全神贯注,每下一子,必定要先仔细斟酌一番。 遇到了老先生一样的对手,李承乾也不再嬉笑,而是纵观全局,默默的推演。 半个时辰过去了,棋盘上却还有大片的空白。 看着李承乾脑门冒汗的样子,长孙知道,昨晚那局棋局,这子一定是放水了。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但是俩人落子的速度反而愈发的缓慢。 李承乾还好些,高士廉已经满头大汗。 看着舅舅的样子,长孙几次都想提示李承乾跟昨晚一样放水,可是话没等说出口,就迎上了高士廉凌厉的眼神。 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考验一个人的思考能力。 在所有人屏息之中,高士廉微微一笑,把手中的棋子都撒到了棋盘上,投子告负。 终于赢了,李承乾也不由得剧烈的喘息起来。 围棋这玩意儿,刚玩的时候每一子都是随意下的。但越是精通此道,就越难落子。 能够险中求胜,他已经拼了全力。 虽然输了,高士廉却丝毫不介意,接过长孙无忌递来的毛巾,边擦汗边大笑道:“那老贼没说错,太子虽然年幼,但是在围棋这一道上,确实没什么可教的了。老夫输了,但是不服,哈哈,无耻老贼居然派弟子过来扫面子,等哪日,老夫一定打上门去找回公道。” 李承乾汗颜,舅公口中的“无耻老贼”,大概就是李师了。 第七十七章 孔乙己的境界 这些老人家之间,整日都是彼此笑骂、互相挖坑。但是见鬼了,从没人因为这些玩笑急眼了的。越是年纪大,涵养就越是出众。 长孙用力的点了点李承乾的脑门,却没有多说什么。她清楚,李承乾昨晚刻意留手,就是为了博她一笑,这是孝道。 起身擦完汗后,李承乾躬身道:“舅公,舅舅,母后,孩儿已经跟李师有约,恕不能久坐,这就要赴约了。” 高士廉挥了挥手:“去吧去吧,顺便把老夫准备好的那份礼物也带过去。这份年礼老夫可是费了很大的劲,以至于没能年前就送过去。” 李承乾点了点头,随即面带尴尬的走出了高府。 从舅公的话里,他听出了一件事,原来年礼是要过年以前送的啊!这么一想,年后送礼,不就跟发红包一样,格外的不妥啊! 见太子离开,守卫高府的禁军统领又分出了一大队人马,尾随着太子车驾。 李纲住的就比较远了,因为他孙子没有官位的原因,一家人也只是住在远离皇城的安德坊,都到了长安城边了。 见一众侍卫大有踹破府门先把里外仔细搜一遍的架势,李承乾赶紧掀开车帘,对车边的统领说:“不许全部进去,你们只要把外边围起来就是了,挑选几个人,随孤进去就是。” 统领领命,上前轰退了那几个要闯进去的人。 下了马车,就看到了李安仁。 李安仁明显是一直等在门口,见李承乾出来,立刻上前道:“太子殿下新年安康,您能到寒舍,简直是让这里蓬荜生辉啊!” 受不了这样肉麻的话,李承乾拱手,连腰都没弯:“安仁先生新年安康,马车里的包裹是许国公送给李师的年礼,还是快快取下吧。” 李安仁点点头,带着家丁上车取那礼物。 取完东西后,李安仁才带路,引领李承乾入府。 老先生一辈子清廉,李安仁的活计又不怎么挣钱,所以李府的装饰跟普通的平民家并无差别。庭院里,甚至还有篱笆圈起了一群鸡鸭。 走过廊道,进入中堂,冷嗖嗖的屋子里,李承乾见到了李纲。 此时的李纲就坐在木椅子上,品着冒着热气的茶水,木椅旁边是一个黑漆漆的炭盆。 这是唯一一个取暖的东西。 看到李承乾,李纲大笑:“怎么,去过高老贼家里了?赢了没?” 李承乾没有回答,而是先大礼参拜老先生。以老先生八十多岁的高寿,他无论如何也要行大礼的。 拜了年,李承乾才回答道:“自然是赢了。” 站起身,坐到老先生身边,在李承乾的示意下,进入府中的几个侍卫走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接过老先生递来的茶水,李承乾苦笑道:“您家里怎么这么冷啊,您的年纪大了,就这炭盆,能有多暖和?” 如今正是冬日,在东宫的时候,内府为了老先生,给东宫调了大量的煤炭柴火。只要升起火来,热气通过那几个大柱子,虽然比不上暖气,但是还是完虐炭盆煤炉子什么的。 可是这里呢?就这一个炭盆,冻坏了怎么是好? 李纲满不在乎道:“这点冷算什么,寻常百姓家里连这么个炭盆都没有呢!不也一样熬过冬天了?不说这个,快给老夫讲讲那高老贼是什么表情?有没有气急败坏?” 想想舅公的反应,和老先生现在狡黠的样子,李承乾哭笑不得。 这哪是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简直是两个孩子嘛。 “舅公并没有生气,他说过些天一定找个机会打上门来,直接找您扳回面子。” 李纲哈哈大笑,高士廉这样的反应,他也有所猜测。 掀开包袱看了看,李纲满意的点了点头。 所谓的年礼,实际上是几本古籍,是外面寻常难见的那一种。 翻看了几下后,李纲就把包袱交给孙子,让他收起来。 拿出李承乾的年礼,李纲笑道:“还以为你子给老夫准备了什么样的年礼,原来是这个,好,好,这样的年礼,老夫多多益善啊!从这《大唐少年说》遣字排句来看,你在诗词这一道上,也有了很深厚的修为。若不是曾经见过你几番修改,老夫还真的怀疑这是不是你写出来的。” 说完,李纲把纸张打开,递给李安仁道:“看看太子写的,安仁啊,你苦读半生,可能写出这样的句子?” 李安仁接过纸张,念道:“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妇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大唐,与天不老;壮哉我大唐少年,与国无疆!” 念完后,李安仁丝毫没注意到李承乾羞愧的样子,震惊道:“这,这,这” 李纲接过纸,对李安仁震惊的样子丝毫不奇怪。 就算是他,也写不出这样的词句。这跟学识无关,此时他已经是暮年,就算一时有感,也起不了这样雄浑的壮志。这少年说,也只有精气神都在顶峰的少年,才能写得出来吧! “这什么这,安仁啊,老夫不止一次的告诫你不要死读书,也不要读死书,你看看” 偏过头,不去看老先生教训孙子的样子,此时的李承乾羞愧无比。 这就是剽窃还脸皮薄的结果了。 把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截取并更改成《大唐少年说》,是他唯一能想出送老先生的年礼。 为此,他一个月之前就开始假意的修改起来。 到底是达不到孔乙己的境界啊,没法堂而皇之的把别人的成果据为己有,没法一本正经的说,读书人的事情,能叫偷吗读书人的事情,能叫剽窃嘛? 李纲看到了李承乾脸红的样子,并不以为他是在羞愧,而是以为他有点害羞。 扯过他的手,老先生道:“害羞个什么,你能写出这样的句子,老夫很是自豪。等新年过去,老夫就找人装裱起来,再叫人刊登到各处,这样的文章,不该束在东宫之内,怎么也该传遍四海才是!” 第七十八章 滚元宵 眼见自己剽窃的文就要公之于众了,李承乾赶紧道:“李师,这样不妥吧,您是亲眼见过弟子修改这篇文章,才确信是弟子所写。但是别人不知道啊,一旦发出去,天下读书人都会以为这文本来是您写的,弟子这是窃名来着。” 李纲皱了皱眉头,李承乾说的没错,如果真的现在发出去,很有可能会是这么个结果。 不妥当啊! 见李纲沉默了,李承乾又补上一句:“所以您还是先自己收着,等什么时候弟子更大一点,再传遍大唐不迟。” “也只能如此了。” 叹了一口气,李纲也觉得这样最好。 满意的拍了拍李承乾的头,李纲微笑道:“本来,老夫还以为这副残躯能尽可能的传授你更多的知识,就已经是上天垂怜了。现在看来,老天待老夫不薄,这才半年,你就学有所成了。” 李承乾笑道:“李师谬赞了,弟子还差得远啊。” 作为穿越者,李承乾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靠着剽窃,偶尔还能装一下逼,若是真的遇上传统的读书人,根本没猴耍。 要知道,这群混蛋,可是张口就是某某书籍上记载了什么,不知道?没看过?得,那就别唠了,咱们不是一个层次的。 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李承乾就把自己跟李渊要宫女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完事情的始末,李纲赞同道:“你这么做很对,抓人把柄肆意要挟,可不是君子所为。更何况,你谨守了孝道,那就更让人没话说了。承乾啊,百善孝为先,不论你做了什么,只要是从孝道出发,那就一定是对的。” 李承乾当即反驳道:“李师,弟子可不这么认为。万事都没有绝对的,孝为先确实是好事,可是若是有人借着孝道胡作非为,也不能指责他吗?” 看着讨论问题讨论得如火如荼的师徒俩人,李安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明明他才是老先生的正牌孙子,但是从没有这样过。他知道,太子与其说是爷爷的弟子,倒更像是忘年交。 李家并没有多少家财,老先生一生虽然获得过不少赏赐,但是每回赏赐到家,都被他分给了左邻右舍的穷困人家。安德坊固然是长安城内,可是这座城市还没有到达它最辉煌的时刻,以至于边角的地区,跟贫民窟并无差别。 午餐很简单,米饭加上干菜炖鸡肉而已。看这鸡肉的新鲜程度,没准是因为太子驾到,李安仁坏了年节不杀生的戒律,现杀的。 虽然菜式简单,但是在老先生家里用餐,却还是比在高府痛快。 虽然没经历过,但李承乾知道,在高府用餐,恐怕是压抑万分,那些一般的族人,连喘大气都不敢。 吃完午饭,又跟老先生下了一会儿棋,李承乾才告辞离开。 李纲坚持要在家住到正月十五再回东宫,知道老先生怕自己哪天在东宫走完人生之路,想要多陪陪家人,李承乾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吩咐随行宦官给李府多买些炭火和肉食。 没有老先生在的东宫,显得格外的冷清。 拜年活动结束后,李泰还是猫在宫城过冬,李恪则每天早起,跟李承乾一起锻炼起来。 李靖依旧每天早晨都出现在东宫,虽然惊讶李恪为何跟随着李承乾,但是见李恪出现错误的时候,他也会稍加点拨。 就这样,平凡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正月十三。 跟逐渐恢复活跃的三省六部一样,于泰和长孙宝庆也回到了东宫,等十五上元节结束后,过年的活动也就结束了。 正月十三的这一天早晨,照常的锻炼完后,李承乾拍了拍李恪的肩膀:“你回宫后,把青雀也叫过来,告诉他,今晚过来的话有美食可以吃。” 正擦着汗的李恪笑道:“用别的话叫他,他肯定连屋都不出,但要是叫他过来吃,他肯定拽着我过来。” 看着笑得开朗的李恪,李承乾也笑了。这样多好,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也改不了兄弟的身份,干嘛相处起来畏畏缩缩的? 送走李恪后,李承乾便把方胜叫来。 “江米面,红芸豆,糖算了吧,还是弄点麦芽糖回来,对了,还有芝麻,多买点,咱们东宫人多了,弄少了不够吃。” 方胜从来不问为什么,只是把太子要买的东西都记在心里后,就出门去买。 买这些东西要干嘛?自然是弄汤圆和元宵。 上元节就是元宵节,要是没有汤圆和元宵吃,李承乾总觉得怪怪的。 制作汤圆其实并不复杂,当初跑汤圆的单子的时候,他还在工坊见识过怎么制作元宵,其实也没那么复杂,普通人家也能做,就是因为工序繁琐,人们反而更倾向于买成品。 把所有的宫女都叫到厨房,等着方胜把东西买回来。 待到方胜把东西带到后,李承乾拉着厨子说:“还是老规矩,孤就给你们讲解一遍,剩下的都要你们自己弄。” 厨子自然赶紧点头。 给厨子讲解了馅料要怎么制作,汤圆要怎么包,元宵要怎么滚后,李承乾就拍拍手离开了。 虽然很想试一试,但是堂堂太子要是亲手干这些,不仅会被人指责,厨子那羞愤要死的样子也不好看。 东宫的厨子,自然不会让太子失望。不到午时,就有一盒滚好了的汤圆送到书房,呈交给李承乾看。 用刀子切开一个看了看,李承乾对成果还是很满意的。还不错,比后世那黑心工坊做的败类汤圆好多了。皮薄馅儿大,面皮却很有韧性,不会一煮就开。 “不错不错,就照着这个方法弄,明天晚上之前,孤要一大批,明日送出去,剩下的就咱们东宫自己人吃。” 在一众宫女们的勤劳努力下,很快就制作好了一大批汤圆。 知道太子要拿这个送礼的方胜,还很聪明的买了一批木盒,将汤圆装了起来。不看里面的汤圆,单看这个盒子就知道价值不菲。明明是古代人,可方胜硬是无师自通了“商品包装”这门学问。 第七十九章 他怎么知道的? 只是,他的道行明显还不够。要想达到极致,怎么也该给盒里的每个元宵都套个包装才行。 晚饭,吃的就是汤圆。 虽然馅料并不是很美味,但是李泰依旧吃了一大碗煮汤圆和半盘子炸元宵。临走的时候,还耍赖硬是带走了十几盒,看样子这几天就准备吃这玩意儿了。 正月十四的早晨,照例看着李承乾锻炼的一身汗水后,李靖转身就要走。 “卫公,等等。” 让方胜把三盒汤圆拿出来,李承乾笑道:“卫公,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吃食,您不妨带走一些。” “哦?” 李靖拿起一盒汤圆,打开看了看。 白白的一个个球形的东西,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这种东西我叫它汤圆,另外一盒看起来大很多的,叫元宵。汤圆更适合煮着吃,元宵更适合用油炸着吃。” 李靖点了点头,收起汤圆后问道:“太子殿下可是有事要求微臣?” 无功不受禄,礼贤下士必有所求,这是千古不变的规律。 李靖知道,太子送自己东西,一定是有事情拜托他。 被拆穿了心思,李承乾只能干笑:“让您看出来了,我就是想问问您,若是想让太子亲率上战场,需不需要走兵部的程序?” “原来是这个问题啊。”李靖捋了捋胡须,道:“自然是要走的,太子亲率虽然是殿下的亲兵,但是要想上战场,就必须到兵部报备,否则,擅自出动的军队,跟谋反同罪。另外,因为您是太子的原因,除非您亲自上战场,否则太子亲率要出动,您还得跟出战的主帅打好招呼。还有就是” 李靖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上战场,就一定会有死伤,太子想要让亲率的士兵获得历练,就必须全权放手,能忍受死伤。否则,出战的主帅就算带着太子亲率,也不敢用他们。” 说完,李靖疑惑道:“殿下,难道最近大唐要出兵?” 军方并没有收到战乱的消息啊! 李承乾干笑道:“我就是问问,您别在意。” 说完后,李承乾拖着剑,回东宫洗漱去了。 东宫制作了很多的汤圆,自己人是绝对不可能全部消灭的。所以洗漱完毕后,李承乾就将这些汤圆分成了几批,要方胜带人送出去。 第一个要送的自然是太上皇李渊,在宫女的这件事上,李渊没弄假,送来的都是千娇百媚的处子,李承乾自然要回礼一份。更何况,作为“孤寡老人”的李渊,怎么说也需要关爱。 第二个要送的自然是皇帝老爹和皇后老娘了,李承乾不信,东宫这么大的动静,那两位会不知道,制作了美食却没送爹娘,被指责不孝就不好了。 第三个是李恪,跟李泰不同,李恪虽然吃的也狼吞虎咽,但是走的时候没好意思带走一些。 第四个,自然是老先生了,为此,李承乾专门吩咐厨房制作了一批个头特别的,好照顾老先生的牙口。 第五个,呵呵。 看着盒子上摆着的空白纸张,李承乾提笔写下了尉迟恭和长孙无忌的府邸名。 想办事,怎么也得给人家先送点礼。如果不出意外,过不了几天,尉迟恭和长孙无忌就要出征。太子亲率训练了这么久,怎么也有点成果了。只要上战场见见血,谁说就一定打不过玄甲军? 再算上高府的一份后,李承乾便叫方胜等人出发了。 有方胜等人的嘱咐在,收到东宫礼物的人家都从善如流,在上元节当天才食用了汤圆和元宵。 第一次食用这东西,很是新鲜。 尉迟恭自觉身份不够,所以只能让自家厨子研究怎么做出来。高士廉觉得汤圆这种食物很不错,牙口不怎么好也能享用,所以跟长孙无忌一样,差人到东宫要方子。不同的是,高士廉是直接开口,长孙冲登门却带了丰厚的礼物。 至于皇宫 从东宫厨子被传唤回御膳房一整天来看,御膳房也知道汤圆和元宵怎么制作了。 对于这件事,李承乾并不如何关心,而是专心致志的等着朝廷的震动。 不出意外的话,正月十七,有个被巫婆忽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就该起兵造反了。 罗艺,隋朝左监门将军罗荣之子。武德三年,奉表归顺大唐,被赐予李姓,预属宗室,封为燕郡王。以一外姓的身份得到郡王的封号,朝廷对他不可谓不重用。协助消灭刘黑闼后,他又被封为左翊卫大将军,出任天节军统制、泾州刺史。 虽然他结交李建成,是太子一党。可是李世民登基后,却没有追究,拜其开府仪同三司,位比三公。 位比三公啊,可以说已经登临臣子的极点了。可就是这样,这个蠢货还是不知足,选择了谋反。 参考这人的升迁史,特别是被封开府仪同三司这段,李承乾很怀疑,罗艺的谋反,是被自家老爹一步步诱导的。 大唐不杀功臣,但若是走上谋反的道路,那就怨不得旁人了。 以一投降军阀之身快速登顶臣子巅峰,想再进一步,恐怕也只有谋反了。 十六的这一天,李纲返回了东宫。 十七的这一天,一切如故,一直等到天亮都没等到消息的李承乾,这才想起来这里是消息闭塞的唐朝。就算罗艺今天谋反了,消息也不会这么快的传递到长安。 正月二十,就在皇帝诞辰前三天,豳州的消息终于传递到了长安。 立政殿上,李世民愤怒的把红翎急报撕得粉碎,连御案都一脚踹开。 “奉诏勤王?这罗艺还真能想的出来啊!朕待他不薄吧?想想史上率兵投降的,有几个得了好下场的?太上皇赐他李姓,封燕郡王,朕登基后,更是不计他跟息王的交情,提拔他为开府仪同三司。一片真心,就换来了这?” 皇帝暴怒之下,大臣们都大气不敢喘。 李靖同样低头沉默,只是,在沉默之时,他也在迷惑。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上元节之前太子刚询问他太子亲率出兵的事情,正月十七,罗艺就反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 第八十章 亲率护卫 李靖自认自己并不笨,可罗艺的谋反,也没什么先兆啊。太子的先见之明,简直就像预言一样。 “尉迟恭,长孙无忌!” “朕命你二人率兵征讨不臣,大军平荡豳州后,长孙无忌留下安民。若有随罗艺谋反者,不需上报,就地严处!” 听到皇帝的话,大臣们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很明显,平乱是尉迟恭的事儿,长孙无忌不仅需要安民,还要全权处理谋反的案子。不需上报朝廷,谋反部众就地处决,这已经属于生杀大权了。 果然,皇帝还是向着长孙一族啊。 叛乱之地绥靖后,总能空出很多的官位,除了一州刺史别驾等重要职位需要皇帝做主外,余下的长孙无忌就有权利任命。 这样的美差,真是羡煞旁人。 任命完成后,李世民气咻咻的离开了立政殿,连一句退朝都没说。 朝会结束,众大臣开始有序的撤离,尉迟恭因为受到了皇帝的点名出征,正大笑接受武将袍泽的恭喜。这样的太平年景,能够领兵出征的机会,实在是罕见。如果不是罗艺谋反,一般的叛乱甚至用不到这些高级将领。 长孙无忌是孤零零一个人行走的,没人过来祝贺他。 跟尉迟恭不同,尉迟恭出征,最多换来皇帝的封赏,而且荣耀的性质更重一点。而长孙无忌,这一次可是得到了扩张家族影响力的机会。 朝堂的事儿跟家族的事儿又是两码事了,如果只是升官,彼此之间没有深仇大恨的,互相恭贺一下并无不可。可这样能够强大家族的好事,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 家族家族,一个人在朝堂占据高位是没用的,只有一个家族多数成员占据大唐机要位置,才能成为皇权都要慎重对待的集体。 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 以上便是大唐传承最久,硕果仅存的“七望”,这五个姓氏,不仅掌握着传承文化,在各部任职的族人也有很多。这样的家族,哪怕是跟皇帝硬顶,明面上也不会落在下风。 没人不以光耀强大家族为己任。 长孙无忌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捡了大便宜,所以也不露出兴奋的样子,只是沉默着,边走边盘算怎么利用这次得来不易的机会。 自立政殿而出,经门下省后,便是承天门。 让长孙无忌意外的是,他居然在承天门门口见到了李承乾。 一身太子淡黄袍服的李承乾,站在承天门的阴影处,格外打眼。他打量着走承天门的朝臣,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当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的时候,长孙无忌明显看到了太子眼中的欣喜。 这小子在等我? 带着疑惑,长孙无忌依旧不紧不慢的走路,一直走到了李承乾面前。 躬身一礼,李承乾道:“许久不见舅舅,不知舅舅近来可好?” 因为是在承天门前,长孙无忌认真的还了一礼,皱眉道:“太子为储君,怎可先外臣而礼?此处不是私下,太子当自重些才是。” 李承乾点头表示记下,随后从善如流,用正式的口气道:“孤听闻罗艺谋反,父皇震怒,派遣赵公跟鄂国公带兵平叛,就是不知道赵公准备带多少护卫?” 长孙无忌虽然纳闷太子问这个干嘛,但还是回答道:“此次出征,陛下并没有任命总管,所需两万兵力,当自由调用。不出意外的话,鄂国公我们两个,应当是在数十家将的护送下,到豳州附近的折冲府调集府兵。殿下问这个干嘛?” 李承乾微微一笑:“是这样,刚刚兵部尚书莱国公路过,孤询问后得知,太子亲率不归兵部统辖,若是出兵,则需要移交出征将领指挥,并在兵部报备。赵公此次出征,孤担心的紧,所以特派两千亲率士兵给赵公,护赵公周全。” 说完,李承乾眨了眨眼睛,露出了手里的半个虎符。 看着李承乾一脸期盼的样子,长孙无忌只是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小子,是想让自己的太子亲率历练一下啊! 曾经军旅出身的长孙无忌,也很好奇那练兵之法能打造出怎样的军队,所以也不推脱,接过了李承乾手里的虎符。 拍拍身后于泰的腰,李承乾道:“于泰,从今日起,你就跟着赵公,赵公但凡有所闪失,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于泰嘿嘿一笑,很自然的站到了长孙无忌的身后。 掂量掂量手里的虎符,长孙无忌微微一笑,漫步离开了承天门。 到底是亲外甥,加上之后长孙家族也需要下一代皇帝照顾,长孙无忌对这样送上门来讨的人情,哪有不送之理。 目送着长孙无忌离开后,李承乾又在人群中寻找起尉迟恭的身影来。 自承天门出来的朝臣,就算有事行走匆匆,看到这边的淡黄色,也会停下脚步,施礼后再离开。他今日刻意穿着太子的袍服,要的就是减缓这里的人流速度。 没多久,就看到了尉迟恭那标准的大黑脸。 此时尉迟恭身边围绕着武将们,看他们兴致高昂的样子,很明显,今天的饭局有人买单了。 看到李承乾,尉迟恭也不得不停下来抱拳。 还了一礼后,李承乾笑道:“鄂国公,孤听闻您府上的厨子上元节后一直在研究汤圆的制作方法?您有所需,跟孤讲就是,孤自然会把方子双手奉上。” 说完,李承乾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尉迟恭。 接过纸张,尉迟恭大笑道:“上元节之时,太子送来的汤圆,微臣倒是觉得一般,可家里夫人格外的喜欢。能得太子惠赐,已经是福分了,怎敢上门讨要方子啊!” 李承乾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此次鄂国公和赵国公出征,孤将太子亲率两千人也派给赵公当护卫了。不过,若是战事艰难,您大可以调用太子亲率。虽然没验证过,但是想来孤的亲率,战斗力也不会太低。” 看了看手里的方子,尉迟恭苦笑一下,明知道上了太子的贼船,但还是点下了头。 主要是家里的夫人,是真的喜欢汤圆这种吃食啊!贫困征战半生,如今好不容易过上了富贵一点的日子,尉迟恭对自己的婆娘几乎是有求必应。 再次施礼后,尉迟恭带着袍泽们离开了承天门。 第八十一章 推测 用汤圆和元宵制作的方子要挟尉迟恭,李承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跟尉迟恭不熟,就算身为太子,尉迟恭也有很多的理由拒绝他。 本来上元节送汤圆,只是抱着一点希望,可是尉迟夫人对汤圆的喜爱,倒是给了他一个好机会。 哼着小曲顺着宫城皇城之间的通道往东宫走,完全无视了身后那两个侍卫滴溜溜瞎转的眼睛。 毫无疑问,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在承天门门口做的事情,就要被制成报告,送到皇帝面前。 可是,调动太子亲率,本来就是太子的私事。既然皇帝明确表示这支队伍不归兵部统辖,那么他这么做,并无过错。 年节已过,东宫门口却比平日好看多了。 以前一进门就能看到穿梭来往的老太监,如今终于能看到袅袅聘婷的宫女们。 虽然宫女们的服饰不像电视剧里面那样衣着清凉,甚至露出小半的馒头,但是身段柔美,干活儿精细的宫女,怎么也比单一的一群太监要好看。 马不停蹄的回到书房,学习的时间请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见李承乾回来了,李纲也不问他干嘛去了:“回来了?” 李承乾点点头,脱掉外袍,换上粗布衣服,坐到了书桌前。 本来他就算穿外袍也没什么的,但是自从李泰和李恪过来后,只要在书房,他就不得不换上这粗布衣服。他练字的时候,笔墨从来都是整整齐齐,从不会低落一点,可是李泰这俩混蛋,墨水都能洒遍书桌。 年后归来,老先生并没有讲解古籍,而是让他们三个自由练字。 自高士廉那里敲诈来的书籍,老先生一直没有看完,就算废寝忘食,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扫一遍的。 练字而已,有后世的经验在,李承乾干脆请老先生写了一本字帖,然后临摹。 三个徒弟静静练字,当师父的则抱着书籍看,虽然没有声音,但是这一幕被人看到也不忍打扰。 有老先生的威望和李承乾在,李泰和李恪也不敢搞小动作,而是专心的练字。 看了看李泰那比狗爬好不了多少的字,李承乾跟李恪一起发出了嗤笑声。 练字一直连到晌午,直到宫女带着膳食进来,三人才停下,净手吃饭。 自从皇帝做出不干涉东宫财政的决定后,李承乾的日子就好过了很多,倒不至于顿顿山珍海宴,但是自己决定吃什么还是没问题的。 今天的午饭是白米饭,大唐的稻米虽然颗粒小,比不上后世,但是味道却比后世的强多了。纯天然的稻米,还是新米,在大唐恐怕也只有少数人才能吃得起。 连端了三碗白米饭,又干掉了半盘子拌黄瓜,李泰满意的打了一个嗝儿,说:“皇兄,在您这里吃饭就是痛快。我就纳闷了,明明温汤监有产出,可是御膳房还是一直用干菜,搞得我当初打嗝儿都是一股子干菜味。问母后,母后说温汤监产出有限,供应太极殿就已经是极限了。您这的黄瓜是怎么来的啊?难道是跟皇爷爷讨要的?” 李承乾饭量小,早就吃完了,见李泰发问,就说:“当然不是,你觉得我会去皇爷爷那讨要东西?黄瓜是宫外一个卖菜商人种出来的。冬日种菜就跟冬日里室内种花一样,不是无迹可寻。只要找对方法,谁就规定冬天吃不上青菜了?” 听到李承乾的话,李泰陷入了沉思。 冬日种菜跟冬日室内种花一样?嘶 他好像想出了点什么,但还是有点迷糊。 看着若有所思的李泰,李承乾笑了。别看这厮憨憨的,还能吃能睡,但脑子不是一般的好用。对待学习,虽然嘴上零零碎碎的,但真的学习时,却格外的认真。 是个当太子的好苗子啊! 就在李承乾yy的时候,书房的门被人快速推开并快速关上。 师徒四人定睛看去,只见一身朝服的李靖,搓着手走了进来。 看到师徒四人正在吃饭,李靖告罪一声,径自走到一边空闲的凳子上坐了下去。 “药师还没用膳吧,东宫的厨子厨艺还过得去,你来的巧,就在这里吃吧。” 说完,李纲吩咐方胜去厨房再取一份饭来。 李纲开口,李靖哪敢不从,只能净手之后坐到了餐桌边。 见李承乾已经吃完,李靖皱了皱眉头,说明了来意:“太子殿下,你上元节前刚询问我太子亲率出兵的章程,正月十七,罗艺就谋反了。再加上东宫送礼,除了皇宫李府高府和长孙家外,唯独只有尉迟一家。你要说是巧合,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难道说,你有卦算或者预测之能?” 看李靖认真的样子,李承乾暗自苦笑。 不管是询问他出兵的章程,还是上元节送礼,他都做的太仓促了。 就像剽窃梁启超的文章一样,如果他提前做好铺垫,事情就不一样了。 只是东宫所有宫女加上大部分太监,制作的速度还是有限的,汤圆还好,元宵就费时间了。最稳妥的情况下,他应该多送几家才对的。 只能说,不愧是李靖?居然这么敏锐的注意到了。 正在用餐的老先生,诧异的看了李承乾一眼,但是一言不发。 李泰露出了崇拜的神色,李恪也停下了筷子。 见这几位探究的样子,李承乾微微一笑:“卫公是兵法大家,怎么也信卦算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罗艺谋反,跟送鄂国公的出战,都是我猜出来的。” “猜?” 李靖眉头皱的更紧了,简单一个“猜”字,并不足以让他信服。 左手拍拍李泰,右手拍拍李恪,李承乾道:“你们先出去,我有些话不方便让你们听到。” 哥俩也不问为什么,带着好奇,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直到书房里就剩下了三人,李承乾才说:“就是猜的,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只要知道已知条件,推测出结果来并不意外。卫公,您领兵打仗,应对敌人的时候,也不总是靠情报来掌握敌军动向的吧!” 第八十二章 总觉得漏了什么 李靖自然而然的点下了头,小型的战场还好一点,大型的战场上,敌军的动向,敌军的数量,这些消息都不是斥候能够全部探查出来的。一个主将,能够做到的只有按照有限的消息,推测出大致的全局。 “这次发生的事情也是一样。您说过太子亲率需要战火历练,所以我就对可能发生的战事格外上心。大唐周边虽然群敌环伺,但是真正敢于发动战争的,却一个没有。至于咱们大唐主动发动进攻,国库肯定是支撑不起来的。 外部不行,自然要考虑内部了。我看来看去,只发现罗艺这个人最可能谋反。且不说他已经是郡王、开府仪同三司,升无可升,就说他的封地,也容易生出天高皇帝远的心思。再说一句大不敬的话,父皇得位不正,本身就给了天下有反心的人一个借口。所以罗艺谋反,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听完李承乾的解释,李纲点了点头。这些话,都很有道理。 但是李靖依旧没有就此停问的意思:“罗艺的谋反,确实有很大的可能,但是太子为何知道是在上元节前后?又为何知道会是尉迟敬德和长孙无忌出征?” 李承乾无可奈何道:“罗艺谋反,我哪知道他什么时候造反。正月十四问您出兵事宜,只是凑巧。至于这二位出征,也不难猜。父皇即位后,原本属于天策府的老班底,都得到了提携。骤升高位,他们的能力肯定会被朝臣怀疑,身上也印上了‘幸进’的标签。 去年突厥犯边,就算鄂国公和卢国公没有主动请缨,我猜父皇也会主动点将。这一次依旧是如此,罗艺是郡王,平叛郡王必定不会派遣一般将领,一般的文臣。想来想去,也只有卢国公、鄂国公、赵国公、莱国公合适。 然而莱国公现在是兵部尚书,等闲不能离职,赵国公跟父皇又是旧交,自然有极大的可能。而卢国公,去年虽然没有受到大惩,但败兵就是败兵,想要再度领兵出征,还得过一段时间。所以,我就认定,出征的会是鄂国公了。 这些都是猜想,但是事实证明,我的猜想并没有错。” 说完,李承乾无语的看向李靖。 咱能编的就这么多,你要是再不信,咱也没办法了。 李靖并没有注意到李承乾的神色,而是低头沉思。 太子的这番说辞,乍一听非常有道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觉得有问题。 到底有什么问题呢? 方胜已经将膳食端来了一份。 李纲咳嗽了一下,将李靖唤醒,道:“想那么多干嘛,老夫跟太子朝夕相处,可没见过他摆弄龟壳什么的。天底下总有一些人,比别人的心多几个窍。太子,就是老夫一生见过最七窍玲珑的一个。想那么多干嘛,还是吃饭打紧。” 想不通的话,李靖干脆就不去想了。施礼谢过老先生的点醒后,他便端起饭碗吃起饭来。 跟正式任职的将军相比,李靖更像是一个闲散官员。如果不是到了东宫,皇城甚至不会管他的饭。 见李靖乖乖吃饭了,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气。 李纲放下筷子,示意李承乾把他推出去。 师徒俩人离开书房,到了外面。 虽然今年下了一场大雪,但是勤劳的东宫宦官宫女,早就将东宫内清理的一干二净。 站起来,挪到轮椅后面,将轮椅当成助行器,李纲慢慢的走了起来。 虽然有腿疾,可是一味依靠轮椅,人就废了。所以,老先生偶尔也会站起来,缓步的走动。 走了大约三四米,李纲才问李承乾:“你偷偷告诉老夫,你真的只是猜的?老夫见李靖这样子,这事儿绝对不简单!” 李承乾笑道:“自然是猜的,难道您相信这个世间有鬼神?” 李纲呵呵一笑:“老夫自然是不信的,可是见了你,却迷茫了。难道你忘了在秦王府时,神仙点化之言了?” 旧事重提,李承乾也只能露出苦笑。 当初刚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生怕被发现是假冒的,所以情急之下信口胡诌了这么一句。 但是转眼一想,却也是大大的不妥。 按照历史的描述来看,自家的老爹在求仙问道上明显也不输秦王汉武,到了晚年,一旦脑子一抽让他这个儿子上船去寻找神仙呢? 看着老先生那好奇的神色,李承乾坚定道:“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弟子只是信口说说而已。咱们师徒也相处半年多了,您可见过弟子耍出过什么仙家手段?” 听到这话,李纲脸上的好奇直接烟消散。 人老了,求知心却没有消失,虽然明知道鬼神之说不靠谱,但是李纲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正如李承乾所说,师徒俩也相处半年了,对于李承乾的一些习惯,老先生看的很通透。比如,今天他就发现,李承乾不管说什么,都有一股子心虚的味道。 他在心虚个啥? 明明好奇,但老先生还是选择了不问,这是他对这个弟子的信任。 跟着老先生溜了一圈儿,直到方胜出现报告说卫国公走了,李承乾才敢回书房。 回到书房后,李承乾哥三个依旧是练字,老先生依旧是看书。 但是练字之余,李承乾也不自觉的稍稍溜号了。 来自后世的他,因为知晓一些历史事件的原因,在大唐确实如同一个预言家。 像这次的事情,他做的就很不对。仓促之间,表现的实在是过于明显。别说李靖怀疑了,李承乾敢肯定,坐在轮椅上的那一位估计也好奇起来了。 夭寿啊! 把脑子里记住的、近期的一些历史事件过了一遍,生怕下次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长乐王幼良谋反,李孝常谋反,羌人叛乱,岭南冯盎遣子入朝,还有啥来着? 思前想后,李承乾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好像还是至关重要的那一种。 但人就是这样,一时想不起来的事情,越是钻牛角尖,就越是想不起来。 第八十三章 战损 想不起来的事情就不想,看着自己有些改善了的字,李承乾全神贯注的练习起来。 年纪就这点好处,时间总是够用。以往,重回时候,只有午夜梦回之际才敢想想。真的实现了,那种强烈的幸福感比幻想的时候还要强烈。 老先生的书,只用了五天就全看完了。 看完第一本后,老先生在拿起第二本之余,把第一本交给了李承乾,让他看。 《石溪杂记》,并不是多有名的书。与其说是书,倒不如说这是一本日记,是一个名为“石溪先生”的文人,隐居时写的日记。 可能这一位不怎么会挑选隐居的地方,三天两头就能看到大战,几乎每天都能遇到被战火驱赶、流落无居的民众。 看了开头几篇后,李承乾就有点看不下去了。 不知道这位石溪先生是不是心理阴暗,明明是日记,他却花费了大量的篇幅,去描写血雨纷飞的战场、病重枯槁的流民。连“伤口生蛆”这样重口味的片段,他都记录了下来。 见兄长脑门冒汗,几欲呕吐的样子,李泰李恪都好奇无比,但不敢靠近偷看。 天知道这书里到底记载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终于捱到了中午,看完这本重口味书的李承乾,连食欲都没了。 强顶着吃了几口饭,为了下午做打算,李承乾硬是没再多吃。 午饭结束后,老先生把李承乾单独叫了出去散步。 一步一步的走着,见李承乾还是那副难看的样子,李纲笑了:“怎么,老夫以为你会忍不了,不再看这本书呢。” 李承乾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虽然这书看的弟子恶心,但是弟子知道,您这么做一定是有道理的。” 李纲点了点头,声说:“老夫既然为太子太师,除了教导你识字写字外,还要教导你各种道理。各种先贤的典籍,你总能很快的接受。但是啊,做太子,跟做皇帝还是不同的。老夫让你看的这本杂记,其实是最真实记录了隋末乱世场景的书。你深居东宫,就算能在言语中体会到乱世的残酷,也是有好处的。 盛世不兴兵,不论是政权的更替,还是某些人的叛乱,深受伤害的,终究是百姓啊。况且,只要出兵,就会有人死去。这个世界上哪来的无敌军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常态。老夫叫你看这个,就是让你心中警钟长鸣,不能什么时候都想着用出兵来解决事情。” 听完老先生的教导,李承乾试探着问:“您也觉得父皇的举措,有问题?” 很明显,老先生的教导,有几分影射罗艺事件的意思。 李纲没想到李承乾这么聪明的发现了他的意图,只能苦笑道:“老夫不是皇帝,所以揣摩不了皇帝的心思,也教导不了你什么是帝王学。只是这次无端的出兵,连你都看出了皇帝的做法,老夫又如何看不出来?” 看着老先生感慨的样子,李承乾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次的事情,说怪皇帝也对,说不怪皇帝吧,也对。 罗艺这个外姓郡王的存在,的确是大唐的一个隐患。只是,这样明面上催长他的野心,诱导他反叛的所为,文人所不耻。但不声不响的用莫须有的罪名干掉他,也不妥。 所以啊,当皇帝,还真不是一个轻快活儿,总是容易成为矛盾的中心。 见李承乾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李纲叹了一口气:“好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只要记住,不要随随便便出兵就是了,至于其他的,你就当老夫是在无病呻吟吧。” 皇帝所为的对错,大概也只有私下里能自己评判一下了。史书上,只会记载着燕郡王谋反、皇帝李世民平叛的事实。 至于罗艺奉的密诏,再蠢的人都知道那是假的。李渊再不满皇帝的所为,也不会引导外人参与,一个弄不好,皇位就要改姓。 顶着恶心,李承乾也用了十天的时间,把这本书看完了。 影视剧里看到的战场,都是演出来的,只有石溪先生这种“战地记者”,记录的才是真实。 冷兵器的战斗,反而比枪械战争残酷多了。在卫生条件差的情况下,伤兵营跟死神营差不多。挨了一刀还没什么,要是受了重伤,哪怕人活的好好的,也被钉上了一半的死亡标签。 看完这本书,李承乾不由自主的担心起自己的亲率士兵来。 有他的嘱咐在,尉迟恭既然答应了,断然不可能让太子亲率当后卫。只有先锋营一样的机构,才能真的获得历练。而先锋营,恰恰也是死亡人数最多的。 在李承乾的担心下,两个月后,太子亲率终于返回了长安。 此次平叛,自然是大获全胜。 事实上,朝廷大军还没抵达,赵慈皓便与统军杨岌这两个家伙就谋议诛除罗艺。可还没动手呢,事情就泄露,赵慈皓被抓住,杨岌当时在城外发觉有变化,只能匆忙间发起战斗。 等朝廷大军抵达的时候,溃败了的残兵并没有形成规模性的抵抗,就被彻底的碾压了。 罗艺大败,抛弃妻子儿女,带领数百名骑兵逃奔突厥,想要投靠突厥,获得庇护。 而奔逃到了宁州边界,经过乌氏驿站时,跟随他的人有些不愿意投靠突厥,逐渐逃散。一直跟随他的左右副将干掉了他,并把他的首级送到了京师,在市集悬首示众。 这是官方的说法,但是李承乾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对罗艺的两个副将好奇了起来。这两个副将既然能被提拔为心腹,怎么可能突然背叛? 但凡参与谋反的,就算临时反悔,功过也不能相抵,像赵慈皓和杨岌,性命保住了,官职却也没了,全家还要发配岭南,跟死了其实差不了多少。 但是这两个副将,除了罗艺死时出现过以外,就像蒸发了一般。这样的诡异,很容易就会让人联想到百骑司这个秘密组织。 看出来的肯定不止他一个,但是大家都对那两个副将选择性的遗忘了。 没时间想这些没用的,太子亲率返回渭水军营后,战损报告也由兵部发到了李承乾的案头。 “一百二十三”这个战损数字,让李承乾心都在滴血。 一百二十三人啊,太子亲率一共才多少人?四个月的训练过后,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死掉。 第八十四章 名单 收到阵亡名单后,李承乾在名单上做了批复,并准备由东宫出一份抚恤金,分发给阵亡将士们的家人。虽然这份抚恤金让李承乾觉得格外的害臊,但是这已经是东宫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官面上给的抚恤金,简直少的可怜,算来算去也就是价值一头驴子的钱。 因为太子亲率是李承乾亲兵的缘故,他虽然小,但是有资格在阵亡名单上进行批复。 名单批复完成后,要先收回兵部,然后下发到户部,按照人名进行封赏。 当今的兵部尚书不是哪个武将,而是莱国公杜如晦。 豳州平叛的这场战斗,战死的士兵很多,名单也有好几份,别的名单都没出什么幺蛾子,唯独东宫的这一份,居然写上了东宫加抚恤金的批语。 这怎么行? 拿着笔,杜如晦苦笑出声:“太子啊太子,你到底还是年幼,这事儿怎么能这么干啊!来人,把东宫的折子送给赵国公过目。” 随着杜如晦的喊声,立刻有小吏走来,接过名单,一路小跑的去了户部。 跟忙碌的兵部一样,户部此刻也堪称脚不沾地。 虽然长孙无忌不在的这段时间,户部有左侍郎坐镇,可是待他回来,所有的事情就都一下子井喷出来了。这也就是内部平叛,如果是灭国之战,户部还要更忙碌一些。 官员之间私自传递公文,就是不想某些事闹大,这是一种官场上的潜规则。 接到杜如晦打过来的名单后,只是看了一遍,长孙无忌就明白了杜如晦的意思。 收起名单后,长孙无忌对小吏说:“回去告诉你家大人,这份名单,最迟午时送回兵部,多谢了。” 小吏都是人精,也不询问多余的事,抱了下拳就离开了。 怀揣着名单,长孙无忌叹了一口气,抛下堆积如山的公文,直接去了东宫。 李承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签署的名单,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又回到了东宫。 进入书房,赶走李泰李恪后,长孙无忌掏出了名单,开门见山道:“承乾,这份名单确实是你签署的?” 看了一遍名单上的批复,李承乾点了点头:“没错啊,舅舅,有什么不妥吗?” 长孙无忌既然不称呼太子,就说明他是以“舅舅”这个身份登门的,李承乾自然不能称呼他“赵公”。 把名单递给李纲看,长孙无忌叹了一口气:“你还小,知不知道,你东宫单独抚恤阵亡将士的行为,大大的不妥啊!” 李纲并没有干涉李承乾的政务,所以不知道他签署了这么个东西。看完后,老先生一言不发,把教育的机会让给了长孙无忌。 “不妥?” 拿过名单看了一遍,李承乾实在没找出什么不妥的地方。 见李承乾迷惑的样子,长孙无忌直接说:“就是不妥。承乾啊,你要知道,朝廷的规章制度,都是死的,你太子亲率虽然不归兵部直接统辖,但是,战后抚恤之类的程序,还是不能游离规章制度之外。 阵亡的将士,根据他生前所立战功,会有不同规模的抚恤。你太子亲率虽然是太子亲兵,但是也是将士的一员。东宫出钱单独抚恤,你让别的将士怎么想?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以你的聪明不会不明白吧。” 李承乾无奈道:“可是,我看过了,朝廷给出的抚恤金,也就买个驴子。如果是几个孩子的家庭还好些,若是孩子少的,那还不得全家饿死啊。” 长孙无忌忽然笑了:“谁跟你说,重要的是抚恤金的?” “啊?” 李承乾有点懵,但是还是准备听长孙无忌继续说。看得出来,他今天到东宫来,并不是以户部尚书的身份问责,而是以舅舅的身份过来指点迷津的。 打开名单,指指人名后面带着的策勋,长孙无忌认真道:“真正值钱的,是这些将士的策勋。策勋一转,如果这个将士活着,已经能够积功到从七品武骑尉了。但若是人没了,有这个策勋在,将士的家人,就能免除十几年的赋税、劳役。能够当上府兵的,家里最起码也是富农,否则,贫困的家庭能置办得起那一套铠甲武器? 更可况,武德年间,曾经下过军令,家中独子者,不可参军。就算一户只有两个孩子,小的那个还在吃奶。有这十几年的免税免劳役在,也能等到孩子长大了。而且有这个策勋在,还会有军功册颁给将士的家人。这个军功册,可是能够供奉在祖祠的,将士的父母妻儿也能见官不拜。这可是大荣耀啊。 你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到乡里探查一下,看看可有将士家人对这个封赏不满意的?” 听了长孙无忌的话,李承乾虽然还是觉得有点不值,但是至少心里好受了很多。 见李承乾释然了,长孙无忌又道:“策勋一转这样的军功,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豳州一战,你太子亲率作为先锋,确实勇猛无敌,斩获无数。但均摊下来,并不足以达到一转。归程的路上,是那些士兵主动请愿,将他们的军功分配给死去袍泽的。否则,你以为你这一百多个死掉的士兵,能得到这样的荣誉?擅自更改军功,老夫和鄂国公、军司马可都是担着官司的。” 李承乾彻底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的所为确实是多此一举了。 起身施礼,李承乾恭敬道:“多谢舅舅点醒。” 长孙无忌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把名单交给了李承乾:“如何做,不用老夫教你了吧。” 李承乾接过名单,很干脆的把自己写上去的话给涂抹掉,只留下了一个“可”字。 接过修改完的名单,长孙无忌施施然的离开了书房。 直到长孙无忌走后,李纲才跟李承乾说:“这是你第一次接手公文,犯错没什么。但是,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万万不可如此胡来了。” 李承乾自然答应。 看了看外面的阳光,今天去兵营肯定不够来回。 “李师,明日” 李纲直接道:“去吧,老夫就不跟着你了。” 第八十五章 将帅之道 徒弟的心思很好猜,李纲知道,太子亲率刚刚结束一场战斗,李承乾肯定是想要去看看的。 虽然渭水的鱼滋味不错,但是老先生还是比较反感这一路的颠簸。 见李纲答应了,李承乾笑了笑,继续看老先生指定让他看的书。 自从多了李泰李恪后,李纲对李承乾的授课就变成了“写读书笔记”。神通广大的老先生,总能找到各种罕见的书籍,供李承乾阅读。除非是出现连李承乾也读不懂的片段,否则老先生从来不插手。 得益于这段时间的阅读,李承乾对文言文的了解,直线攀升。 值得一提的是,元日大朝会后,封德彜就辞去了尚书仆射的官位,回家养病。本来只是咳嗽的肺疾,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势。 第二天一大早,照例的练剑完毕后,李承乾没有直接回去洗漱,而是看了看那道剑痕。 随着命中率的提升,剑痕已经从原来的两厘米,变成了三厘米之深。这么下去,可能不到夏天,这截木头就要断掉。 对于太子的坚持不懈,李靖也是很满意。见他在看剑痕,索性也上前。 摸了摸剑痕,李靖道:“太子用剑,平挥这一项算是登堂入室了,什么时候这段木头断裂,微臣就教太子下一阶段的锻炼。不过,在这之前,太子还是跟陛下说一声,微臣准备教太子亲率六花阵了。” 既然要教六花阵,李承乾本人自然要在场。 李承乾疑惑道:“您不是觉得我还,不能太早教的吗?” 李靖神秘的一笑:“以前或许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微臣改变主意了。” 说完,李靖就转身离开,独留下李承乾在原地发懵。 太子出宫,特别是太子只有八岁的情况下,本来是难于登天的事。但是,有太子亲率和李靖在,没人跳出来阻拦。 阵亡一百二十三人,每人策勋一转,就算这是太子亲率全体的功劳分配出来的结果,可还是没人抓这个问题不放。训练了四个月,太子亲率在战场上的表现,已经足够震撼人心了。 按照军司马的记录,太子亲率两千人,将豳州叛军一万人的阵容凿穿,总共用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如果不是他们冲的太狠,缺失了后面军队的接应,也不会阵亡这么多人。 这下,就算是对军队没什么了解的文臣,也选择了闭口不言。这样的战力,的确足够出众了,而这,还只是这群新兵娃子第一次上战场、训练四个月下的成绩。 在禁军五百多人的护送下,李承乾跟着李靖父子一起抵达了渭水军营。同行的,还有兵部自十六卫调来太子亲率的补充人员,依旧是一百二十三人。 跟以往热闹的军营不同,士兵们虽然还在训练,但是却没有了那种热闹劲儿,反而气氛有种发闷的感觉。 看着有点气氛沉重的军营,李靖道:“这是常有的事儿,事实上,老夫也看了军报,太子亲率杀敌四千有余,平均下来每个人都干掉了两个。对初上战场的新兵来说,这个战绩已经很不错了。” 李承乾则是叹了一口气,那一百二十三的阵亡数字,依旧压在他的心头。 走进军营,也不打搅那些训练的士兵,李靖带着李德謇和李承乾,先进了中军大帐。 于泰和几个太子贴身护卫,很自觉的没有跟进来,而是守卫到了帐篷的四周。 谢绝了主位,李承乾跟李德謇一起,坐到了下手位。 坐到首位后,李靖直接开口讲道:“今日,老夫要教你们的,是将帅之道。将帅者,三军统领也。统领之时,当上识天文下知地利中通人和;征战之时,当披肩执锐,勇于身先士卒;临难不顾,内赏必行,罚容必信,当剿其敌军,抚敌民心,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当还功与众,退赏为兵。 当不以败为耻,不以胜为骄,当执法无情,守法当先,治兵有道,领军有方,鼓舞士气,振奋人心,当识人才,用贤才,交良友,行正道,收民心,整军心,明大义,掌天地! 夫将者,军之主也。为人主者,首务修德。德之不休,则无以服众也;众不服则令难行;令难行则军不整肃;军不整肃则进退无法,攻守无度;进退无法,攻守无度者,乱军也;军乱则危,危则必败。” 这段话,李靖几乎是一句一顿。 李承乾还好些,有老先生那堆古文打底,这段并不困难的文字,理解起来不难。 可李德謇就不这样了,他虽然比李承乾年长,但是这么长的一段话,听完了也只能理解个七八分。追忆剩下的三两分时,记住的那七八分又开始遗忘了。 李靖看了一眼自己额头冒汗的儿子,再看看已经不再露出迷茫之色的太子,忍不住暗自叹息。 再讲一遍也是浪费时间,所以李靖直接问李承乾:“太子,统领之时,当上识天文下知地利中通人和,何也?” 李承乾想了想才回答道:“战之利,天时地利人和也。知天时地利,则如有神助,损少而得多。知人和之策,虽绝境亦能反击,以弱胜强。” 李靖满意的点了点头,天时地利人和,这是谁都知道的领兵之策,可是真的到了战场上,好多二愣子将军还是闷头猛冲,看到敌人就想直接试试。游击的军队还好些,若是大军,就很容易动辄倾覆。所以,领兵的人,首先必须要沉得住气。 有李承乾的讲解,一边的李德謇也明白了过来。 “征战之时,当披肩执锐,勇于身先士卒,德謇,此话何解?” 李德謇立刻回答道:“征战之时,将为领军,将悍则军强,将颓则军弱,军威系于此身也。” 李靖终究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儿子虽然比不上太子聪明,但是终究还是有自己的见解的。 又看向李承乾,李靖问:“临难不顾,内赏必行,罚容必信,何也?” 李承乾回答道:“遇到危险的时候不能独善其身,答应了士兵的奖赏,一定要兑现,处罚士兵的时候,一定要有根有据,让人信服。此为‘信’也。人无信不立,将无信不威。统帅军队,信之一字,格外重要。” 第八十六章 画大饼喂队长 满意的看了一眼李承乾,李靖又向李德謇提问道:“德謇” 一问一答之间,李承乾和李德謇高下立判。 虽然只是简单的考校,但是李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李承乾那匪夷所思的理解能力。跟他相比,李德謇却更像是照本宣科,很少能够加入自己的见解。 这就是皇家的血脉吗?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面对李世民的领袖气质,李靖自认不如,想不到,如今,在下一代身上,也看出了差距。 将一整段话彻底考校完,李靖看着儿子,认真道:“德謇,你觉得,你与太子比,如何?” 李德謇转过头,对李承乾拱了拱手,认真道:“殿下的学习能力,独到的见解,让李德謇心服口服!” 是真正的心服口服,直到现在,李德謇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把珍贵的家传兵法献给皇家了。当今的皇帝暂且不论,就是太子,年纪轻轻已经表现出了超越常人的能力。面对这样的领导者,底下的人只要没有二心,就只能彻彻底底的宣誓效忠。 李承乾回了一礼:“师兄谬赞了,师弟还差得远呢。” 见李承乾不以太子之尊自恃,而是扯上了师兄弟的关系,李德謇顿时对他好感大增。 看着关系莫名变好的李承乾和李德謇,李靖也松了一口气。 特意将李德謇带到军营来,跟太子一起学习,其中也有他的一点私心。寻常的话,太子深居东宫,能接触到的人有限。现在好了,只要两个孩子能保持良好的关系,至少不用为下一代的处境发愁了。 有这份师兄弟的情谊在,只要不犯大错,儿子能富贵一生也挺不错的。 只是李靖不知道,得知太子离开东宫后,产生这个想法的不止一个两个 接下来的日子,李承乾就一直住在军营了。 三月的天气,依旧冷的不行,但已经不是那么难以熬下来。 虽然军营的帐篷御寒能力很差,但是自从将作监所属的那些铁匠又被李承乾叫到军营后,他们就按照图样,给军营安装了铁炉子。否则的话,别说训练了,冻都要冻死好多人。寒冬腊月依旧维持锻炼的,满大唐也只有太子亲率了。 李靖的六花阵还没有开始操练,半个月的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教导李承乾和李德謇行军的基础知识。 直到这时,李承乾才发现,想要在这个时代当好一个将领,单凭着一腔热血是不行的。就拿最简单的来说,军械粮草的计算,虽然有军司马辅助,但是将领却不能全部依靠下属,自己心里也要有数才是。安营扎寨,可不是随便找一个地方就睡了,得考虑到防守、遇袭、等等诸多因素。 行军速度的调配、根据日月星等判断方向如此繁多的基础知识,半个月的时间,李靖讲的已经很快了。 也是在学习了这些以后,李承乾对朝堂上那些军方将领不由自主的佩服起来。像程咬金,给人的印象就是“狂”,尉迟恭,给人的印象就是“傻”。但就是这两个人,却也有自己的一套行军打仗的方法。身在高位之人,哪个不是经过频繁考验,才能崛起的? 类似观星辩位之类的知识,李靖不仅对李承乾和李德謇讲了,还把太子亲率的大队长、小队长也叫到一起传授了下去。 李承乾能够很快掌握的知识,到这些丘八的身上,就像往石头里面塞水一样,艰难无比。 吃完饭,最常见的场景就是一堆队长挤到一起,抱怨记东西的艰难。 “俺窜天猴,论攀岩爬高,怕过谁啊,可是,让俺记下一个月的哪天,月亮是什么形状的,什么时间在哪个位置,也太强猴所难了吧!” “少说两句,我们几个都是靠拳头当上这个大队长的,只有你小子是太子殿下指定的,还不够臭美的你。” “就是就是,什么时候太子殿下也能记住我刘莽的名字啊” 看着六个大队长挤在一起抱怨,李承乾微微一笑,抱着饭盆走了过去。 虽然他是太子,午饭也不过就是比别的士兵多了半条鱼而已。 注意到李承乾走近,六个大队长赶紧丢下饭盆,就要起来。 伸手按压,示意他们坐下,李承乾跟他们一样,找了个木板坐下来说:“啧,吃饭一个个的比谁都能吃,记这个就不行了?” 窜天猴仗着自己跟太子认识,小声道:“殿下,都是当兵的,您让俺们上战场,俺们每一个打怵的,可是这些东西,俺们记下来有什么用啊。到了战场上,还不是总队长怎么说,俺们怎么做嘛。” 刘莽、东方粟等人都敬佩的看着窜天猴,这话,恐怕也只有窜天猴敢直接说了。 李承乾一笑,示意六人靠近点,说:“跟你们说,让你们记这些东西,一定是有用的。咱们太子亲率,就是两千人,你们现在虽然是队长,但并没有正式的官职。别以为孤这是在亏待你们,实在是你们太不争气了。 太子亲率既然不归兵部统辖,孤想要给你们官位,那就是一纸上报的事儿。什么什么将军轮不到你们,可校尉,孤还是能自己做主的。可既然你们当了官,怎么也不能给孤丢脸吧。跟人家别卫的校尉站到一起,要是连简单的行军知识都不知道,多给孤丢脸啊!” 窜天猴一听,差点跳起来,小心翼翼的问:“殿下,您的意思是,俺们这些草身革命的,也能当官?” 一个大队长,已经让窜天猴心满意足了,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还有能当官的一天。 李承乾点点头:“当然能,所以啊,你们努力的记,要是表现好的话,过些日子孤就给你们请个先生,教你们认字。嘿,既知道行军知识,又识字的军官,你们不管到哪都有底气,孤的面子也好看。” 铁锤等人震惊了,识字?这是只有梦里才敢想的事情啊。 太子从来不跟他们说谎,说了会请先生,就一定会请。 跟识字的诱惑比起来,死记硬背算个球! 第八十七章 舍近求远 又一次用画大饼的方法安抚了这些大队长,李承乾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唐朝的文化水平,跟这个时候的社会等级基本是挂钩的。识字的永远是少数人,就连商人,也有很大一部分不识字,更不要说这些平民出身的士兵了。 三月的天气,依旧寒冷,冬季以前的货物,在这个时候是最贵的时候。哪怕是长安最大的屠户,也撑不起一支两千人队伍的消耗。为了保持太子亲率的营养供给,李承乾无奈之下只能花大钱买羊肉。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距离山川化冻、草木返青,还得有一个月以上。 看完了军营的账目后,李靖给李承乾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出动太子亲率,去打猎。 “卫公,这样未免不妥吧。出动军队去打猎?是不是有点不务正业啊。” 李靖笑着对李承乾说:“这不算什么,咱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渭水,距离秦岭并不远。秦岭的深处,各种野兽云集,冰雪消融后,总会有一些野兽为了食物四下乱窜。野猪什么的,总是会糟蹋百姓的田地,老虎之类的,甚至还会袭击人。一般,每年春天,朝廷都会派遣军队猎杀一批野兽。如今太子亲率脱离兵部统辖,常驻渭水边,老夫猜测,今年狩猎的任务肯定会落到太子亲率的身上。与其过段时间被动的狩猎,倒不如现在就把秦岭外围的野兽给干掉。 冬天的野兽虽然油水不多,但是熊皮之类却是上品。倒不是老夫吝啬,只是太子这般动用东宫财政养着军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李承乾只能苦笑,让李靖这么一说,他还真有了让这些士兵自力更生的想法。 “您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朝兵部请示一下吧。” 见李承乾没有直接下令,而是先请示兵部,李靖暗自点了点头。 太子亲率说大不大,说不,两千人的调动,就算不归兵部统辖,也是要向兵部打个招呼的。带着两千军队肆意妄为,就算是太子,也不能承受这样胡来的后果。 请示兵部的奏折,第二天就有了结果。 太子亲率猎杀野兽的想法,得到了兵部和皇帝的一致赞同。可能就像李靖所说的那样,就算现在不动手,等野兽出山,扰民的时候,朝廷也不会调集府兵,而是直接让太子亲率出兵的。 尽管侍卫死死规劝,但李承乾还是选择了跟太子亲率一起进山。 两千精兵的团团保护下要是还能出事,跟走路跌一跤摔死的概率也相差不多了。 秦岭,并不只是南北的分割线,也是自古以来兵家必争之地。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的战略价值。所以在秦岭深处,偶尔见到残破的兵刃,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三月天,秦岭的积雪却不多,甚至一些向阳面,已经有青草出现了返绿的样子。 在随行侍卫的强烈要求下,李承乾坐上了他们用竹子制作的简单轿子。五百的侍卫,各个刀出鞘、箭搭弦,明明身处军队的中心,却还是草木皆兵的紧张状态。 一枚石子,就激起一大队的野鸡。 看着乱飞的野鸡,李靖道:“野鸡没什么味道,但是练练箭法还是没问题的,方朔!” 伴随着李靖下令,大队长之一的方朔挽弓如满月,随意的一箭射了出去。 嗖的一声,那个最晚起飞的野鸡,刚刚离地,就被射了下来。 看着那支正中野鸡头部的箭矢,李承乾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厉害了!” 能被李靖选成大队长的这位,不仅能打,连箭法都这么厉害。跟他一比,某运会上需要瞄准半天才能正中靶心的运动员,都弱多了。 得到了太子的夸奖,方朔憨笑着跑出去,捡起那早就断气了的野鸡,丢给了自己队伍的成员。 野鸡没什么可惊讶的,兔子也没什么可惊讶的,可是狼的出现,就让李承乾出了一手心的汗。 虽然饿了一冬天的狼群都很饥饿,但是显然他们没有冲击大军的胆子,只是远远的打量一阵儿,就悄悄离开了。 唐代的“荒山野岭”自然不会让李承乾失望,继狼群之后,上前探路的窜天猴,一路飞奔的带着一只斑斓猛虎跑了回来。 上顿不接下顿的老虎,遇到人类可就没狼群那么谨慎了,明明看到了很多的士兵,但还是一路猛奔着窜了过来。 窜天猴儿跑得再快,也快不过老虎,两者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的缩短。 就在前方队伍准备拔刀接应的时候,李靖忽然大喊道:“都别动。” 喊完后,也不见李靖如何做势,两支箭矢就一前一后的飞了出去。 嗖嗖! 接连两箭,没一支是空的,都射中了老虎的眼睛,锋利的箭矢直达它的脑部。 噗通! 前冲之势戛然而止,一命呜呼的老虎扑倒在地,向前搓了一米多才停下来。 “父亲威武!” “卫公威武!” 这一手,让李德謇和李承乾都振奋不已。 接连两箭,全部命中奔跑中老虎的眼睛,这绝对不是碰巧,是实打实的实力。 吩咐士兵上前把老虎抬过来,李靖笑道:“像老虎熊这样的,只有射中眼睛,或者是身体的中分线,才能得到一张完整的皮毛。要是伤了一大块,根本卖不出去。” 李承乾兴奋的问道:“卫公,您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射箭吧!” 搭弓引箭,例无虚发,想想就够帅气! 李靖哈哈大笑:“殿下,您这就是找错人了,论箭术,老夫在军中可是一般水平。若说谁的箭术给老夫的印象最深刻,当是陛下。当初老夫有幸见过陛下三箭同射,箭箭命中。殿下找老夫求学,可谓是舍近求远了啊!” 李承乾没想到自家皇帝老爹还有这手段,唐太宗李世民,文治武功,一手缔造了贞观盛世的皇帝,自然不是那些太平皇帝能比得上的。 人们都习惯了他皇帝的身份,殊不知,他也是经过无数战场厮杀的无敌统帅。 第八十八章 李世民的怪举 如果没两样看家本领,他又凭什么在隋末的乱世一路活下来,甚至夺到了皇位,成为至高无上的一人 秦岭里,李靖射倒老虎后不久。 皇宫立政殿前,李世民一箭射穿了两个靶子,箭矢钉在第二个靶子中间靠下的地方,还没入了一半。 这一手,让武将们齐齐欢呼,但是被临时叫来参观的文臣们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今天皇帝突然将兵部尚书调换成了李孝恭,又在退朝后在立政殿前进行射箭表演,用意很明显了。 那就是要提升武将们的地位。 文武相争,自古以来就是朝廷内部避免不了的。 三省六部本来是文臣的地盘,可是李孝恭的强势插入,却让军方在行政这片净土得到了一席之地,这如何能让他们安心? 将手里的黑木弓交给殿前侍卫,李世民感慨道:“朕到底还是荒废了啊,以前射箭,这箭矢穿过靶子,去势不会减少太多,如今竟然有了下坠之势。可见,文荒于嬉,武荒于废。众卿家,不可如朕这般懈怠啊!今天下虽安,然旧日突厥临京之耻仍在。召集禁军,朕要教他们射箭!” 谁也不知道皇帝玩这一手是什么主意,当禁军的一支队伍被叫到殿前后,李世民还真的当众教起了射击技巧。还命人准备了弓箭,横刀,布帛在一边,遇到有深得要领,学得快的,就赏赐他。 虽然不知道皇帝今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眼见皇帝在箭靶子之间穿梭,甚至亲手帮着士兵拔箭,具有很大的风险性,礼部侍郎王霖便进谏道:“陛下亲在其间,万一有狂夫窃发,出于不意,非所以重社稷也。” 受不了这个诡异的气氛,见王霖站出来劝谏了,还有一堆不大不的官员出来开口劝谏。特别是御史言官,几乎是倾巢而出。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智商的差距了,不论是房玄龄还是杜如晦,都一副菩萨状。就连御史大夫魏征,也缄默不言,老老实实的配合着皇帝的演出。 眼见鱼儿上钩了,李世民拿着箭矢,前进几步走到王霖面前,掷箭于地道:“秦皇以长城抵御外敌,可万世基业,还是朝不保夕。朕思前想后,决定以人心为长城。朕待这些将士如手足,他们岂能不对朕如心腹。王霖,朕做事,要你来管吗?” 皇帝当着面摔箭矢,已经是很大的怒气了,刚上任不过三天多的礼部侍郎王霖,赶紧拜服于地:“臣惶恐!” 刚刚劝谏皇帝的众人也赶紧拜服于地:“臣惶恐!” 直到这时,王霖才明白过来,原来站出来的自己无巧不巧的成了出头的椽子。 只是,不知道皇帝这是看出了文臣的嫉怨,故意打压,还是 就在跪地的大臣们惶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直做壁上观的魏征站出来了。 隶属于御史台的言官们,看到自家老大出来,顿时暗自松了一口气。 皇帝虽然是篡权夺位,奈何对朝局把控的严严实实,威势如日中天。 但。 皇帝最不该做的事儿,就是把旧太子的心腹魏征提拔为御史大夫。 别的朝臣或许会畏惧皇帝的权威,魏征不会,这老混蛋的脖子,就是铁做的,哪怕钢刀临头,也能顶着刀锋跟皇帝在嘴上再战两个来回。 魏征躬身一礼,道:“陛下以人心为长城之说,果然精妙,不解陛下苦心的这些人,确实应该反省。只是,陛下侧身箭靶之间,还是过于危险了。为人臣子者,心忧陛下安危,此为忠义。窃以为不当重罚,愿陛下赦免他们的逾越之举。” 看了看认真的魏征,李世民叹了一口气。虽然很后悔当初把这么个玩意儿弄进了朝堂,但是在劝谏上,魏征确实是没有掺杂一点私心,所言所行,莫不是以国民为基础。这样的谏臣,举世罕见。 今天的事儿,看在魏征的面子上,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起来吧,魏征说的对,朕不该处罚忠义之士。天子侧身箭靶之间,确实不合适,就改成专门的神箭手教习吧。退朝,房玄龄,长孙无忌随朕来。” 见事件终于结束,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边朝外走边反思皇帝这么做的内在涵义。 带着两个心腹重臣,李世民也没进后宫,而是回到了立政殿后殿。 不是朝会的情况下,三人的相处就比较随意,用不着李世民招呼,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就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陛下,您今日所为,可是觉得五姓过于猖獗了?” 因为是旧交,长孙无忌很明白皇帝的心思。如果说只是要打压文臣,犯不着搞这么大的阵仗。将李孝恭调为兵部尚书,已经足够了。 先是射箭、王霖站出来后的掷箭于地、人心长城的言论、秦始皇示例的引用,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五姓的身上。 特别是,这个王霖,本就是太原王氏的直系族人,经过保举才能一跃而上成为礼部侍郎。而原礼部侍郎的突然大病离职,怎么看都太巧合了。 拿起保举王霖为礼部侍郎的奏折,李世民叹息道:“去年突厥南下的时候,就是五姓向朝廷施压的绝好机会。幸运的是,太子的胡来,不止吓住了突厥人,还保全了咱们最后的一点面皮。否则的话,呵呵 但是朕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没有放弃。如今居然光明正大的逼人退位,取而代之。礼部侍郎,正三品的官位,居然拉拢了这么多人举荐。房卿,朕没看错的话,这保举的名单里,还有你呢!” 房玄龄赶紧站起来:“臣惶恐,只是内人本是范阳卢氏,受族中指点,微臣又惧内,这个” 看着房玄龄手足无措的样子,李世民笑了。堂堂中书令、宰相,这个惧内的习惯俨然成了房玄龄的一大污点。 “爱卿莫慌,朕没有怪你的意思。得一五姓女为妻,对传统文人来说有多诱惑,朕还是知道的。只是,五姓如此视朝堂于无物,肆意胡来。今朝敢谋算礼部侍郎,明日就敢谋算皇位。必须得想个办法打压他们啊!” 第八十九章 敌袭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谁都没想方法,因为他们知道,皇帝一定有了想法,之所以把他们叫来,就是为了谈谈方法适不适用。很明显,若不是杜如晦抱病在家,也会出现在这里。 沉思半晌,李世民抬起头:“辅机,玄龄,你们说朕命人修改氏族志,如何?” 听到皇帝的话,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都觉得双腿发麻。 修改氏族志?这,稍稍有点差池,就会跟五姓七望在明面上撕破脸皮啊! 《氏族志》,记录国内姓氏,并分出高下。简单来说,就是家族的排行榜,山东崔氏,为第一。 若是动了氏族志,等于是直接质疑五姓的地位,以他们的底蕴来说,真的爆发开来,绝不是三五个罗艺谋反能够比得过的。虽不至于真正威胁到皇权,可是这样的内争,能避免就要避免。 长孙无忌忙道:“陛下,修改氏族志确实是打压氏族气焰的好办法,但绝不是现在。臣以为,您今天对氏族的警示已经足够了。” 掷箭于地后那“人心长城的话,看起来是皇帝心有所感,但是像长孙无忌这样的大佬,怎么看不出来这是皇帝在警告氏族。 五姓七望明明拥有皇帝都无法轻易冒犯的底蕴,为什么偏偏还是差皇族一头?就是因为兵权!掌握着兵权的皇帝,本身就是无敌的。对氏族,或许是忌惮,但绝对不会恐惧。 刻意宣扬这一点,五姓再不收敛,他们的家族也就枉存这么多年了。 房玄龄也皱眉道:“陛下,现在绝对不是时候。您若是跟五姓七望起了冲突,朝堂该如何?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现在朝堂上好多机要位置都是五姓占据的。自上而下全部更换一遍,朝堂也就濒临瘫痪了。” 氏族的力量,就像寄生在大唐这棵大树上一样,若是直接剔除,很容易就会出大问题。 这一点,李世民自然知道。 只是。 叹了一口气,李世民感慨道:“氏族,氏族,五姓七望有什么?不外乎仪仗着那点血统优势,卖弄文采、嫁女敛财罢了。” 看着正在气头上的皇帝,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都选择了闭口不言。 鲜卑血统,一直是皇族身上的逆鳞。然而,五姓却唯独在这一点上大做文章,搞得全天下只有他们血统最为高贵一般,这,如何能让李世民容忍。 看着怒气勃发的皇帝,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只能继续沉默。 秦岭—外围 军队自从到了秦岭地界后,并没有深入,而是围绕着有人家的区域,率先清理最外围的野兽。 军队有组织的打猎,完全不是猎户能够比拟的,莫说是老虎,就连熊瞎子,也只能被人数无情的碾压。 看到熊的时候,李承乾算是彻底被古代的蛮荒给征服了。后世的山区,连狐狸什么的都不常见,看到一直狼,都能上头条了。老虎熊什么的,只能在动物园才能看到。可是想不到,只是进入秦岭一段距离,就遇到了这么多的猛兽。 早春时节,饿了一冬天的熊也不会一直沉眠,偶尔也会出来找找冻僵的野鸡之类,填填干瘪的肚子。 一阵乱斗 看着被横刀砍的乱七八糟的皮毛,李靖大怒:“动什么刀子啊!好好的一张熊皮就这么没了!那个谁,刘莽,再遇到熊的话,你给老夫光杆上!” “啊?” 名为刘莽的大队长,一听到这个要求,腿都软了。 “啊什么啊,鄂国公尉迟恭,曾经就单人跟一头熊肉搏过。你子比他强壮多了,还搞不定?” 卫国公都发话了,刘莽也只能哭丧着脸答应下来。 李承乾对这个刘莽还是有点印象的,没办法,且不说他是大队长之一,就是他那雄壮的身子,跟窜天猴一样,在军中格外的扎眼。 这几个月吃饱喝足锻炼足的情况下,一般的士兵都只是肌肉得到了锻炼,出现了腹肌,就这家伙一个像是吃了激素一般,胳膊腿都想充气一般的涨了起来。 哑铃的负重全上,军中能举起的人不多。可这家伙,能在举起的同时,再在哑铃的两边吊两个人。 这是真正的兽人,如果不是他铠甲不够坚固,李承乾也很想看看他跟狗熊决斗会是什么模样。 “刘莽,别听卫公的,他就是一时糊涂。就你这破铠甲,都快衣不蔽体了,怎么跟熊打啊。等回去,孤找兵部给你们都定制一副铠甲,穿上铠甲,再试试。” 听到太子的话,刘莽就像溺水的人被人搭了一把手一般感动。 继续深入的话,就要在山里扎营过夜了。今年没下大雪,山林的草木干燥,一旦失火,啧啧啧。 看日头差不多了,李靖下令道:“再狩猎一批野鸡之类的猎物,咱们就回去,明日再来。” 弓箭耍的贼溜的方朔自然不会让人失望,只是一箭,就把一只扎头进雪的野鸡给结果了。 窜天猴扔出去的石子砸进草丛,激起了大片的野鸡,带着弓箭的士兵立刻张弓就射。 虽然冬天的野鸡没什么油水,可是一直吃猪肉之类,总会腻的。再说,只要是肉,就没有挑拣的资格。 几百人一起射箭,还是有点壮观的。只是充当斥候的窜天猴,发现另一排箭矢,从前方射向野鸡的时候,立刻就发现了不对。 他已经是队伍最靠前的了,前方,根本不可能有带着弓箭的队伍。 两个字还没等清晰的浮现在脑海,就已经在他的嗓子中迸裂开来:“敌—袭!” 听到窜天猴惊恐的声音,李靖是反应最快的一个。 本来站在竹轿前面的他,一脚就把轿子踹倒,像拎鸡仔子一样的把李承乾李德謇塞到了竹子后。 禁军护卫用不着他的吩咐,早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李承乾团团保护起来。 太子若是在这山里出了事,他们从上到下没一个能活的。 两千多人的队伍,在这山里,如果是遇上股的刺客,那就是无敌。但若是大规模队伍,混乱中,谁也不能保证太子的安危。 战场的历练是有效的,窜天猴的声音并没有让太子亲率的士兵自乱阵脚,各个队大队立刻组合起来,围到了禁军护卫外面。 事实上就算不用李靖指挥,此时太子亲率的阵型,已经是六花阵的雏形了。 第九十章 不期而遇 所有人都在紧张的看着前方的山路。 虽然只是刚刚进入秦岭,但是周边的环境已经很紧窄,这样的山路上一旦遇到等量的敌人,就会成为绞肉机一般的存在。在不确定有没有别的伏兵的情况下,李靖甚至不敢贸然派人送太子原路返回。 自就是大少爷的李德謇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的阵仗,早在李靖出手的时候,他就被吓得满身是汗,不过好在心思活泛,还知道死命的挡在李承乾面前。 无奈的推开李德謇,李承乾握紧手里的长剑站了起来。 该死的,要是秦岭中真的出现大队的杀手,那百骑司就白混了! 就算这里距离长安已经有一段距离,可是依旧算是天子脚下。 “弓箭手半数松弦,别紧张,来者未必是敌,不要误伤了自己人。先等窜天猴回来,这家伙不可能被抓的。” 李靖惊讶的看了一眼站起来,还一点都不颤抖的李承乾。从突厥退兵那天起他就怀疑了,这太子,莫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再镇定的人,也不可能在生死关头都这么冷静吧。 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孩子! 在两千多人紧张的注视下,前方山路拐角处,窜天猴先是心翼翼的探了个头,伸出手晃了几下,才把身子全部露出来,一路跑的跑了过来。 “误会误会,是自己人,是自己人。” 听到窜天猴的解释,第二排的弓箭手却依旧没有解除防御的意思。 等窜天猴跑到了近前,李靖才问道:“来者何人?” 窜天猴答道:“赵国公公子长孙冲、卢国公公子程处嗣等人和他们的家将。” “长孙冲?程处嗣?这群子到这来干嘛了?” 挥挥手,直到李靖下令,队伍的警戒才解除。而禁军队伍,在于泰的命令下才解除警戒。 确认队伍不再杀气凛然后,窜天猴才作为“使者”到那边传递消息。 没多久,山路的拐角处才陆续的出现人影。为了避免误会,长孙冲还走在最前面,挥手致意。 看到长孙冲,并确认对方人数不是很多后,李靖才下令让士兵们收刀入鞘。见识了太多的骗术,李靖从不会轻易的解除自己这方的警戒状态。 长孙冲那边的人并不多,也就二百多人,但全是精锐,一看就知道是几家各自的家将。 家将、家臣,才是传统家族最重要的砥柱。跟一般的门客食客不同,家臣家将是家族的家主认可后,才允许收纳的。家臣家将的权力,甚至比一般的二代成员还要高。 长孙冲是长子,地位仅次于长孙无忌,所以他才够资格带着家将出来。 为了避免误会,长孙冲很自觉的孤身上前:“承乾,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你啊,这里都快到蓝田县的区域了。卫公,没想到您也在啊。” 李靖点了点头,就算是打完招呼了。 李承乾推开身前的两个侍卫,笑道:“以为是遇到刺客了,没想到是表哥。不知道表哥到这秦岭来是?” 长孙冲笑道:“还不是家里老爷子催的,说哥哥年后就整天呆在家里,一点长进也没有,干脆就让我进山来给他猎张兽皮做垫子。我想着,一个人出来多没意思,所以就把别家的几个也带过来了。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朝队伍挥挥手,立刻又有七个青年走出来,向李承乾施礼。 “鄂国公家长子尉迟宝林、卢国公家长子程处嗣、河间郡王家长子李崇业、谯国公家长子柴哲威、次子柴令武、翼国公家长子秦氏、英国公家长子李震,都是好兄弟,承乾你以前不认识,这次见面了,多熟悉熟悉。” 李承乾点了点头,一一还礼,特别是柴哲威和柴令武,这俩家伙是平阳昭公主、姑姑的孩子,也是自己的表哥。 这七人,快把朝堂顶级大佬的爵二代一打尽了。 挥挥手,长孙冲让家将们不必上前,就在太子亲率队伍的外面。 不期而遇,也要看遇到的是谁。李承乾贵为太子,他们想要跟李承乾一起走,就不能逾越,否则就有刺客的嫌疑。 看了一眼家将队伍带着的收获,李承乾笑了:“看样子诸位运气不好啊,并没有狩猎到虎熊。” 长孙冲无奈道:“长安县有皇家狩猎园林,经过的话怪麻烦的,所以我们就选择从蓝田县这边进山。可谁曾想,蓝田县令也是个有手段的,秦岭外围野兽,夏日之际就被他用烟火驱赶进了深山,哪怕是冬季也没敢出来。秦岭地形复杂,我们又没带过夜的物资,所以正想着沿外围前进,到渭水边军营投奔你呢。” 李靖和李承乾都偷偷的点了点头,这就对了,什么狩猎,都是借口,他们真正的目标,估计就是渭水军营,或者说,是李承乾这个太子。 要不然,怎么出现了足足七个郡王国公家长子,嫡传长子又不是大白菜,谁家长子敢随便放出去狩猎的? 看了看李德謇,李靖也不点破他们的目的,而是说:“既然你们要去军营,就跟我们同路吧。不过,你们这些家将,却要归老夫统辖,一直到你们离开军营,可否?” 柴哲威拱手道:“就算卫公不开口,也是要这么做的,我等也听从卫公差遣!” 李靖也不推脱,直接下令让那些家将作为后卫,太子亲率和禁军护卫们后队变前队,沿着原路返回。 有这么多嫡长子在,李承乾也不好意思继续坐竹轿,干脆撕了衣摆,跟他们一起行走。 不过 还是太高估了八岁孩童的耐力,走了不到四分之一的路程,李承乾就精疲力尽了,需要长孙冲的家将扛着走。 相比较之下,这些嫡长子,虽然也不过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体能却比他好多了。 进山容易回去难,不过好在李靖命人在沿途做好了标记,沿着标记出山就容易的多。 夕阳不到西下的时候,队伍就返回了渭水兵营。李靖让士兵取来了帐篷之类,让家将们在距离军营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安营扎寨。太子亲率的训练设备虽然不是绝密,但依旧不是谁都能看的东西。 第二阶段 家将们被排斥在军营外边,长孙冲等人却不能也住在普通帐篷里。 在李靖的安排下,七人住到了李承乾的隔壁,还让工匠给他们多加了一个炉子。 程处嗣跟他老子一样的豪放,认为野味这东西炖了就没滋味了,必须得火烤才行。 聚拢了一堆木柴,众人就开始了原始的烧烤。 有秘制的调料在,李承乾对烧烤也很有兴趣,但是为了身体考虑,他还是顽固的命厨子将食材切成薄片,彻底烤熟了才动口。不像程处嗣,在火堆上燎一遍就拿刀片着吃。 长孙冲和柴哲威,因为有表哥这层关系,跟李承乾相处起来就很放得开。见李承乾烧烤之前先给食材撒点盐,再抹一层油,也跟着这么干。特别是尝过调料后,长孙冲对此大为赞赏。 看着程处嗣他们发亮的眼睛,李承乾就知道自己的调料逃不了,只能分给了所有人。 李震吃着烤兔子感慨道:“只是可惜这里是军营,没有酒,否则这烧烤吃的才有意思。” 秦氏撇了撇嘴:“大不了回去后再找个机会呗,不过你们可千万别来我家,我那老子说过,不是应酬的时候喝酒,就打断我的腿。” 李承乾惊讶道:“不至于吧,秦兄你都快到成婚的年纪了,怎么还管的这么宽?” 程处嗣嘿嘿一笑:“殿下,我们几个都是嫡长子,家里管的最严的就是我们了。不信您问柴令武,谯国公绝对不会这么管他。” 李承乾看向柴令武 柴令武咽下一口肉:“没错,家里从来都不管我,甚至,除了例份外,父亲大人还总是给我塞钱。犯了错,也从不对我动家法,最多训斥一顿了事。嘿嘿,你们谁敢调戏家里的侍女?我敢!” 看着柴令武得意的样子,众人都不免低下了头。嫡长子确实是一家权力仅次于家主的,可相对应的,他们也是最艰难的,长孙冲被送到猎户家吃苦,别的几位或多或少也有类似的体验。 柴令武敢对侍女伸手调戏,过两年连青楼都上得,但是他们不行,皇帝有意下嫁公主的前提下,他们婚前胡来不算什么,但若是弄出儿子来,估计会被老子打死。 柴令武能这么胡来,就是因为他是次子,将来不能继承谯国公的爵位。而且,次子嘛,怎么胡来都不影响家风,闹到官面上还是自污的好办法。但若是长子出事,那家族的脸面就丢尽了。 看着这些垂头丧气的嫡长子,只有李承乾没有感慨,现在这群混蛋感慨个没完,等长大后,不定会怎么想呢。 程处嗣一脚把一根树枝踹到了火堆里,郁闷道:“他奶奶的,怎么老子钻出来的就这么急,嫡长子当着真难受!” 尉迟宝林刚要跟着大骂,结果看到一个阴影走过来,已经冲到嗓门的话愣是憋了回去。 一个大手啪叽的一下抽到了程处嗣的脖子上:“吵吵什么!有时间发牢骚,就说明有时间炼体,你们几个,明天都不准走,给老夫下场子,跟士兵们一起练去!” 说完,李靖坐到了李承乾旁边,把长孙冲挤到了一边。 就算不在这里,李靖也特意安排了两个家将跟在李承乾身后。打从离开长安起,李靖就一直没有放松过对太子的看护。 有李靖在,众嫡子就不敢胡来了。就连神经大条的柴令武,也不敢得罪李靖。 接过长孙冲递来的食物,放到火上烘烤,李靖边烤边说:“都知道你们家里放你们出来的意思,明天就留下几个家将跟着,余下的都遣回家吧。你们老子都是军伍出身的,儿子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太子年幼,上不了器材,你们就没问题了。想在军营这边混日子,嘿嘿” 众人都老老实实的听着李靖的训话,没一个敢多说什么的。 李承乾也知道他们到这来的目的,只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意思。感情这些人的老子,不止想着让孩子亲近太子,还想着白嫖一下军营的器材,给儿子提升提升啊。 第二天一早,还是照常的练剑。 可能是那层木材撑不住上面重量的原因,在李承乾第七剑过后,提前终于断成了两截。 看着掉落在地的上断木桩,李承乾兴奋的握拳举起。 水滴石穿,愚公移山,一剑一剑的积累下来,最终见证成功的那一刻,是无比满足的。 李靖也不禁为之动容,事实上,他给李承乾定下的目标,是一年以内斩断这个木桩,这还是在李承乾肯吃苦的情况下。没想到,不到半年,就实现了。 拿起李承乾丢在地上的剑鞘,李靖示意他攻过来。 深吸一口气,李承乾全力的一剑斩了过去。 啪! 对他来说是全力的一剑,李靖却随便一挡就挡到了另一边。 满意的点点头,李靖道:“挥斩这一项,太子已经练到了一定程度。可以开始下一阶段的学习了,跟我来。” 带着李承乾,喊来几个工匠,在训练场内,李靖指挥着工匠弄了个单杠模样的框架,随后吊了一根大腿粗的木头上去。 试了试绳子的结实程度后,李靖又让木匠将木桩的一头削掉。最后的成品,最前端,像一个一字螺丝刀头一般,只有一根手指左右宽度的狭窄一条。 制作完成后,李靖用力的推了一下木桩,让木桩荡起来,然后闪电般的出剑,剑尖准确的扎在了手指宽竖着的一字上。 因为没用全力,所以剑并没有扎进木桩,而是把木桩又击退,重新荡起来。 吩咐工匠把木桩放的再低一点,把剑递给李承乾,李靖道:“接下来太子练习刺,你必须每一剑都刺在顶端。损坏了的话,就让工匠再削,什么时候这段木桩用去一半,什么时候结束。另外,挥斩你还得联系,只不过这一次你可以自由发挥,不一定是平斩,斜斩、竖劈,都要练习。” 李承乾点点头,让侍卫推了一下木桩,然后全神贯注的一剑刺了过去。 第一剑,刺偏了,第二剑,刺偏了,第三剑,又刺偏了 不信邪的李承乾,忍着手被剑柄摩擦出来的刺痛感,命令侍卫继续推木桩! 第九十二章 追溯到《握奇文》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一丝一毫的所得,都是自己努力换来的。 外卖员想要挣钱?就要比别人送的快、比别人服务态度态度好。 太子想要拥有一身过人的武艺?就要放下太子的身段,肯吃苦,坚持努力。 跟以往不同,李靖只是看了几眼后,就不再旁观,选择了离开。他知道,就算自己不在一边监督,太子也不会偷懒。现阶段是让太子自己总结经验的时候,只有必要的时机,他才会开口指点一下。 眼下,折磨那些嫡长子们,才是最有趣的事情。特别是用这些普通士兵打他们骄傲的面皮,更容易起到刺激作用。 仰卧起坐、俯卧撑,初试起来没什么难度,像程处嗣这样一直有习武的,还能边笑着边跟一边的士卒比速度。 在遥遥领先五十个俯卧撑后,他,趴了 而另一边的士兵,依旧不紧不慢的做着标准的俯卧撑。 俯卧撑的锻炼,每一百个为一组,在没有完成一百个之前,这些士兵绝不会让自己的动作中断。 爬杆、攀岩,看起来没什么难度,有手有脚就能上去,可是真的尝试了,才会发现,上去不难,可速度,却跟龟爬没什么两样。 都说儿子随老子,长孙无忌猴精猴精的,长孙冲自然也不差。他昨日就记住了窜天猴,所以一块碎银子当作赏赐后,窜天猴就成了他的教练。 昨日山路之上,别的嫡长子都因为遇到外人惊讶万分,只有长孙冲注意到了窜天猴的动作。 箭雨之中,这家伙就像一只真的猴子一般,借着几棵树,轻易的就窜到了悬崖顶端。 这样攀爬的高手,怎么能放过呢! 窜天猴没有私收碎银子,而是转手交给了太子军司马,才继续教导长孙冲。长孙冲的赏赐,他理所应当的当成了学费,虽然是他充当教练,但是这份学费还是要充公。一块碎银子确实是稀罕东西,但是钱财跟他远大的前途比起来,窜天猴还是坚定的选择后者。 喝着永盛酒坊的高度酒,李靖坐在椅子上监督整个训练区。 一直到李承乾练得双臂酸麻、洗漱归来,李靖才指指刘莽的队伍说:“殿下,事实上,在太子亲率的分配,除了适应六花阵外,臣还专门把类似的人才集中到了一起。像刘莽的这支队伍,都是身负巨力的猛士,这样的猛士,在面对平原军队,或者攻城的时候,能发挥出奇效。 像方朔,就是那个射箭厉害的大队长,臣命令他集中训练自己的队员,过一段时间,您就能拥有一支神箭手队伍。身手敏捷的窜天猴、骑兵家族出身的赵兴、当过铁匠木匠的铁锤、跟军医学过的东方粟。这六个人,每个人都能带出一支特色的队伍。 等这两千人再学习六花阵后,进可攻退可守,聚则如万军无敌,散则如蝼蚁难觅。虽然不知道陷阵营、虎狼骑之类的到底怎么样,但是老夫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听完李靖的话,李承乾惊呆了,要是让李靖这么练下去,太子亲率没准真的会被他训练成古代特种兵。特别是窜天猴这样的,本身行动能力特别强,溜门撬锁,不对,潜伏暗杀什么的,根本难不住他。 见李承乾被震慑住了,李靖瞥了一眼于泰。 识相的于泰立刻退后,带领着禁军侍卫把三人所在的棚子团团包围。 尽管李靖选择了献出家学兵法,但是李世民并没有把它公之于众的打算。隋末乱世无数场战斗证明,有了李靖的本事,呼风唤雨虽然不可能,但是成为一个祸害还是没问题的。一个李靖已将让他必须万分提防,再来几个,呵,他这个皇帝连睡觉都不会安稳。 抽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图画起来。 李承乾和李德謇围着桌子,仔细的看着图样。 画完图,李靖指着图解说道:“六花阵,此为吾舅父韩擒虎九军阵法的真传,经由我手改变而来。因为实际应用的时候,军阵的样子像是六片花瓣包围着花蕊,故叫六花阵。传闻,舅父的九军阵法,演变自诸葛孔明的八阵图,诸葛孔明的八阵图,又演变于《孙子兵法》的五行八卦阵。继续向前追溯,则分别是管仲整理的《太公兵法》、司马穰苴《司马法》的五行阵、姜太公的《太公兵法》、黄帝的《握奇文》。” 听着老爹的话,李德謇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只知道老爹有一种厉害的兵法,但是没想到这兵法竟然能一直追溯到黄帝身上。 难怪皇家也要眼馋! 跟流口水的李德謇不同,李承乾则露出了轻蔑鄙夷的神色。想不到一代军神李靖,竟然也会朝自己的脸上贴金。 就跟论文查重一样,虽然是不同的人,但是他们难免会产生相似,甚至是同样的文章。 兵法也是这样,闻名其外的阵法,不外乎什么三才四象五行八卦九宫之类,名字类似,但是有没有关系,还真的有待商榷。 看到了李承乾鄙夷的眼神儿,李靖却笑了:“太子殿下因何鄙视老夫?” 被抓到了表情,李承乾索性也就不再客套,直接说:“卫公,您的六花阵脱胎于韩将军的九军阵法,这我信。可是您为什么敢肯定,往上追溯就一定能追溯到黄帝他老人家身上?” 面对李承乾的质疑,李德謇大怒,只是碍于身份,不敢开口动手只能原地对李承乾怒目而视。 相反,李靖却是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太子啊太子,你说的很对!老夫的确不敢肯定,六花阵能追溯到《握奇文》上去。事实上” 李靖话锋一转,盯着李德謇和李承乾凌厉道:“学兵法的是人,用兵法的是人,但是如果照搬照用,再神奇的兵法也会成为木头。为何老夫要更改舅舅的九军阵法,演化成六花阵?就是因为隋末乱世的战斗,九军阵法并不适用于混战!就算六花阵的先祖确实是《握奇文》又如何?老夫依旧敢理直气壮的说,六花阵,是老夫独创的兵法!” 说这话的时候,李靖莫名的有点咬牙切齿。 第九十三章 排兵布阵 回忆一下李靖刚刚讲的所有话,再看看他现在的表情,李承乾轻松就推断出了他的想法。 很显然,李靖不满,或者说是不屑用黄帝《握奇文》来强化自己六花阵的声威的。六花阵有了源头,那么人们就会自然而然的把阵法的成就转移到前人身上,顺便忽略掉李靖的努力。 所有人的成就,跟他自身的努力是永远分不开的。李靖的情况,就像是“你爸妈是硕士,所以你成为硕士是应该的”、“你家有钱,所以你公司火爆是应该的” 有些人,确实生而比别人优越,但是为此对他的努力全部否决,推到先天优势上,就未免太过分了。李靖就是如此,六花阵虽然脱胎于九军阵法,但是,能够将它改型,则是源于李靖自身的成就。 微微一笑,李承乾道:“卫公未免生气生得太不值了,聪明人都能看出您的厉害,只有一些小人,才嚼舌根子嫉妒来嫉妒去的,只能说风言风语。若是换了他们,不定闹出多大的笑话呢。” 听到李承乾的话,李靖才释怀,用一根竹签点着纸上的图案道:“六花阵,不止阵容像花瓣一样精美,其作战的效果也是出类拔萃的。六花的六个花瓣,每一个花瓣都是一个独立的队伍,能够在保证阵容的情况下对付敌人。中央花蕊的奇兵,能够在战事胶着的情况下,突袭支援某一方,从而打开局面” 李承乾和李德謇,都全神贯注的学习着。 这可是一个成功的统帅面对面的教导,按课时来算的话,每一个课时都万金难换。这是真正的王牌导师,傻子才在这个时候溜号儿。 一番讲解,李靖没有多少留私的将六花阵的特点讲了一遍。 看着盯着图纸出神的李承乾和李德謇,李靖并没有出声,任由他们自己看着图纸联想。 就跟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般,六花阵虽然是一张图纸,看似照着图样来就成,但是,不同的人使用,也会有不同的效果。 等两人都从沉思中苏醒,李靖拿起纸张,丢进了火盆,直到它全部燃烧后,才点点自己的太阳穴,示意李承乾和李德謇记到脑子里。 拿起包袱,倒出一堆石子木片,李靖将石子推到两人面前,自己拿着木片排兵。 指指自己摆出来的木片,李靖道:“这是老夫的突厥军队,地点为草原上,人数大约有三万,唐军一样也有三万,你们两个就以石子为唐军,跟老夫演练一下吧,德謇,你先来。” 李德謇挽起袖子,意气风发的将石子摆成了一个完美的六花阵。 看到李德謇的动作,李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问:“准备好了?” 李德謇点点头,同样的排兵布阵游戏在家里,他跟父亲也不止一次的玩,自然知道规则。 虽然简陋,但是考虑上突厥骑兵的速度,唐军的速度等因素,这样的演练效果还是很贴近现实的。 李承乾蛮有兴趣的坐到了一边,看着一触即发的“战场”。 一代名将遇上自己的六花阵,该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战斗开始了 战斗结束了 看着很快就被拆散,并被洪流吞没的六花阵,李德謇欲哭无泪。 太快了,突厥军队跟六花阵一接触,并不是全力进攻,而是各种骚扰。不堪防守的李德謇,一片“花瓣”刚要出击,就被一支奇兵切断了跟大队伍之间的联系。没了花体保护的花瓣,很快就被洪流一般的敌人吞噬,而他因为要保证阵型,连救援的时间都没有。 中央的奇兵,虽然替换了一片花瓣,但是没多久,就又被切掉。 一片、两片、三片,当奇兵彻底消失,花瓣也只剩下三片的时候,李靖的突厥军队发起了总攻。李德謇的军队虽然还有一些,但是在速度奇快的突厥军队面前,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就全部被吞没。 至此,唐军全灭,而突厥人损伤才不过四成。 四成虽然大,但是在两军人数近似的情况下,四成的损失已经很不错了。 看着欲哭无泪的李德謇,李靖笑道:“先去自己思考,让太子先来跟老夫打一局。” 看着似笑非笑的李靖,李承乾并没有先摆阵型,而是问道:“卫公,咱们大唐,也有骑兵吧。” 李靖点点头道:“可以组建,但是因为咱们中原的马比不上突厥的马,要组建骑兵,三万的军队最多组建一万骑兵,再多,那就是真正的灭国之战了。” 李承乾了然的点点头,然后走出小棚子,朝于泰招了招手,让他出去一趟。 没一会儿,于泰就在李承乾的命令下带来了一堆白色的小石子。 “白色是我大唐的骑兵。” 说完后,李承乾取出代表一万数量的石头,将一万的骑兵安置进去。 出乎李德謇意料的是,太子并没有使用六花阵,而是一个怪模怪样的阵型。 说方吧,它一点也不方,因为不管是横排竖排,都是波动巨大的波浪线。跟组成波浪阵型的步兵队伍差不多,骑兵队伍也没有组成什么阵,而是方方正正的长条阵型。 怪了!李德謇发现,自己老爹的脸上居然出现了凝重之色。 难道说,太子的这个阵型,让他很为难? 不可能吧,连六花阵都不在老爹的眼里,太子的阵型居然能让他感到棘手? “开始吧。” 说完,李承乾不缓不慢的移动着自己的队伍。 李靖尝试性的派出一小支队伍上前试探,可两方刚刚接触,波浪的一个个凹陷就瞬间变深,而顶端延伸开来。这支小队伍,就像被史莱姆吞掉了,慢慢的“消化”在大军中。 而灭掉了小队伍,并没有什么损失的大军,依旧不紧不慢的上前逼近。 李靖眉心本来就有悬针纹,看到这支队伍的惨状后,顿时皱的更深了。 将酒壶反手丢到了地上,李靖双手齐出,彻底的认真起来。 看到这一幕,李德謇更加惊讶了。能够让父亲丢掉酒壶,双手齐上认真对待,太子的这个阵型,到底有多恐怖? 作为排兵布阵游戏的“小成玩家”,李德謇试想着代入突厥军队的角色。 结果 他发现自己对此也是无计可施。 突厥军队的战斗习惯就是来去如风,最常见的就是锋矢阵型。可,就算突厥人开窍了,会用六花阵,面对这个怪物,也无从下手。 紧密联合,这就是最强的防御阵型。那轻易吞掉来犯小股敌军的怪异波浪,就像是神兽饕餮一般。如果是六花阵,恐怕跟先前一样,会被一点一点的吞噬掉。 第九十四章 束手无策? 怎么办? 就在李德謇急得冒汗的时候,李靖慢慢的整合兵力,将散漫的突厥军队整合成了一支密集的锋矢样阵型,然后朝着两万军阵直冲而来。 继续忌惮也没用,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面对李靖气势汹汹冲过来的箭矢,李承乾依旧不为所动,方块的怪异阵容一分为二,各自都保持着原本的样子。 而这个缝隙中,却窜出了大唐骑兵、五个小型的锋矢阵。 正是跟突厥人一样的阵型。 见识了李德謇的第一场,李承乾很自觉的降低了大唐骑兵的速度。但就算速度慢,这五个锋矢阵,还是像烦人的苍蝇一样,骚扰的李靖烦不胜烦。 敌来我退,敌退我打,就是不给李靖松口气的时间,就是不给李靖凿穿军阵的机会。 在两人来往数十个回合后,借着李靖的一个破绽,李承乾调用两个锋矢骑兵队,狠狠的切下了突厥军队一大部分。 本来眉头深皱的李靖,露出了奸笑。 虽然被切开了,可是这两个骑兵队伍,也陷进了他的包围圈。 奸笑只持续了一瞬,来自多年历练的警觉,让李靖将视线离开了自己的队伍,盯到了那两万方阵上。 不知什么时候,这两万军队跨越了漫长的路途,逼身近前了! 重新合体的军阵,不费吹灰之力就吃掉了李靖那被切出来的队伍。 看上去,就像是一队人奋命猎杀,在不断的给身后饕餮喂食一般。 沉浸在战局中的李承乾,越玩越上瘾,甚至出口问道:“卫公,我吃掉了你突厥的兵力,能换取这部分兵力三成的马匹,将我的步兵转化成骑兵不?” “” “” 李靖父子俩无言以对,直到现在他们才敢确定,太子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连常识都不知道的孩子。 李德謇出声提醒道:“殿下,突厥的马性格烈,虽不至于认主,但是战场上俘获的马匹,咱们没法直接使用的。” 李承乾“哦”了一声,然后依旧笑意盈盈的运动着自己的兵力。 见李靖许久不动,李承乾抬头疑惑道:“卫公?” 李靖叹了一口气,一把拂乱了代表突厥人的棋子:“殿下,老夫认输。突厥人的那两下子,根本没法应对这个阵型。” 听到老爹认输,李德謇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要知道,突厥人虽然只有那“两下子”,但是在父亲的操作下,还是能单手虐他这个儿子。 可就是这样的父亲,双手齐出,还是奈何不得太子的阵型。 这到底是什么? 同样的问题,也被李靖问起。 李承乾摸了摸下巴:“就叫波浪阵吧,你们看这阵型的一个个起伏,是不是像波浪一样?” 李靖惊讶道:“这是太子临时想出来的阵型?” 李承乾点了点头。 “” “” 父子俩相对无言,特别是李德謇,已经不好意思承担“师兄”的称谓了。 说好了的学习呢?怎么刚学了一会儿,就把师傅给虐了? 太子你这么牛,皇帝陛下知道吗? 点了点波浪队伍围斗、吞噬突厥队伍的那部分,李靖无奈道:“什么波浪阵,在老夫看来,应该叫饕餮阵才对。你这个军阵,真是贪得无厌啊,就像是等着吃的猛兽。那么殿下,您为什么不用老夫教授给你的六花阵?” 同样的问题,李德謇也想开口询问。 六花阵声名在外,太子既然比他聪明,一定比他理解的更深刻,可为什么不用呢? 随手用石子摆出六花阵的样子,李承乾道:“虽然卫公的六花阵声名在外,但是我觉得,六花阵在防守方面的优势,要大于进攻。全面的军阵,在应付合围和混战的时候能将全部兵力凝聚在一起。但是面对突厥人这样来去如风的敌人,六花阵的进取实在不足” 说完,李承乾抬起头,面对李靖连忙道:“卫公您别误会,我不是说六花阵不好,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想法罢了。” 出人意料的是,李靖居然点头了。 “太子说的没错,六花阵,的确进取不足!” 看着被自己拂乱的石子,李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这时军营的厨子送上了助攻,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到了午饭的时候。 为了保证太子亲率的训练效率,李承乾蛮横的更改了一日两餐的规则,变成了一日三餐。 压下心里要说的话,李靖道:“还是先吃饭吧,殿下,德謇,老夫下午要写信,你们就自由活动吧。特别是德謇,现在长孙冲他们都在军营里,你生性内向,得学着跟他们打好关系才行。” 李承乾和李德謇都点头答应下来。 看着离开的父亲,李德謇伸手拽了拽李承乾,小声问道:“殿下,您是怎么办到的啊。军阵演练这一项,您还是我见到第一个让父亲大人束手无策的人。” 李承乾笑了笑:“那是因为卫公扮演的是突厥人,突厥人,总不会突然排演出一字长蛇阵、六花阵什么的吧!” 至于让李靖束手无策的原因嘛 李承乾总不能直接说,自己在后世的数学成绩一直都很好吧! 六花阵,圆形的内部,在占领最大面积的情况下,保证了周长最短。“勒洛三角形”一般的六片花瓣,既保证了稳定性,又不缺机动性。 虽然这么说有点狂妄,但李承乾还是觉得所谓战阵,是能用数学来解读的。 波浪阵,不对,饕餮阵也是如此。波浪形的四边,有很好的抗压性,能够放任进击敌军深入我阵,然后封闭、以多打少,从内部瓦解。一个个半圆的波浪,轻易就能重新合围,将敌人锁死在里面。 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临时开窍,李承乾都不免自得起来。 午饭后,李承乾继续去练剑,李德謇则跟长孙冲等人一起加入了训练中。 而李靖,则拿出了好几张白纸,将今天小棚子里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记录。甚至之后的排兵布阵,他连图都画了出来。 写完后,李靖小心的将墨迹吸干,装入信封,封好火漆,带着它走到了太子的练剑装置前。 外围,是一刻都不曾放松防卫的禁军护卫。 在护卫中扫了一圈,锁定了一个眼熟的家伙,李靖拿着信封走到了他的面前。 “不用自报姓名,老夫知道你的所有名字都是编的。也不要解释,老夫不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一切心照不宣就好。你只要带上这封老夫的亲笔信,亲手交给陛下,就算是完成了你的任务。” 那个让李靖眼熟的护卫,接过信封,也不废话,转身就离开了军营。 第九十五章 纸上谈兵 百骑司虽然秘密,但是像李靖这样的,怎么可能猜不到他们的存在。事实上,几乎每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都会暗中鼓捣鼓捣情报组织。 而找出禁军护卫中,嫌疑最大的一个,简直不要太简单。 他发现,几乎每一次他给太子上课,这个家伙都会找一个最快冲到太子身边的位置。这倒不是故意的,而是潜意识下,他会把太子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李靖的信件,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从渭水边抵达了长安城。 百骑司虽然秘不示人,但是它本身却拥有类似红翎急使的十万火急令牌,遇关开关,甚至可以日夜奔袭,无限透支驿馆的马匹马力。 午后,恰巧是皇帝稍微能偷闲的时候。有了偷闲时间的李世民,并没有看歌舞什么的,而是缩在皇后所在的两仪殿里,陪着皇后下棋。 “封德彜到底没能扛过这个冬天,御医说,若是能扛到春日,还能有一线生机,结果,唉。” 落下一子,皇后怅然道:“您的朝堂,还是老臣子比较多些。房玄龄这些人,还能陪您几个年头,可一些隋朝老臣,却难免逐渐凋零。” 再度落下一子,皇帝笑道:“这就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啊,不说他们这些臣子,过个三五十年,朕不也是要被承乾给替换下去?百骑司密报,太子在秦岭山中遇到长孙冲的狩猎队,在不分敌友的危机情况下,李靖都急得一身是汗,结果咱们的太子,居然站的笔直,还下令让士兵们冷静,避免误伤友军。呵呵,这份胆识,倒是随他老子!” 皇后哑然失笑:“您这是在自夸吗?不过,您倒也是狠心,居然真的让承乾出宫,在渭水河畔跟李靖学什么兵法去了。他是太子,以后注定要帮你处理朝政的,难道,您舍得让他挂帅出征?” 李世民笑道:“这个还真没准,承乾很明显有这方面的才能,否则李靖也不至于挑选他作为弟子了,在朕看来” 皇帝还没说完,两仪殿的大门就被人推开,已经卸掉武器的禁军士兵,快步进入,单膝跪倒在地:“陛下,百骑司的十万火急信函。” 一听是百骑司的信函,皇后放下手里的棋子,就要退到后殿。虽然她是皇后,可是在一些事情的分寸上拿捏的很准。只要是后宫以外的事情,除非皇帝主动跟她提起,否则她绝对不会好奇。 见皇后要走,李世民伸手拽住了她:“不用退避,这封信应该是关于承乾的。” “呈上来吧。” 随着皇帝的吩咐,角落里走出一个宦官,接过信函,摸索一阵确定安全后,才呈交到了皇帝面前。 听皇帝这么说,皇后也不走了,等着看这封信讲了什么。 虽是信函,但是厚度实在有点出乎意料。 拆开火漆后,李世民从信封里掏出了厚厚一摞纸。 不看第一张,先看最后一张。看到落款是“李靖”后,李世民露出了一丝坏笑,然后才认真的看信件的内容。 既然是太子的事,皇后也就不再避嫌,坐到皇帝的一侧,跟丈夫一起看。 信上的字略有点缭乱,说实话,这字根本不像李靖所写。虽是武将,但是李靖不管是奏折还是军报,都写得跟文臣一样稳重大气。像今天这样的字体,李世民还是第一次见。 翻到第二页、第三页、特别是开始画图记录的第四页 越翻,李世民的脸色就越凝重。 如果说字,皇后还看得懂的话,那图就不是她的强项了。 见皇帝面色凝重,皇后忍不住好奇道:“陛下,李靖画的是什么?可是跟承乾有关?” 李世民点了点头,随即哈哈大笑:“皇后你不知道,李靖以木片为突厥兵,承乾以石子为唐兵,演练了一遍战斗,结果,承乾的什么饕餮阵,打得李靖不战而降,哈哈哈哈!小子,干得漂亮!朕看李靖不爽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看着孩子气大起的皇帝,皇后哭笑不得。 再看了看书信的末尾,皇后问道:“陛下,李靖所说纸上谈兵,究竟是什么意思?” 接过一张张书信,李世民解释道:“皇后有所不知,李靖所说的纸上谈兵,起源于战国时赵国的赵括。赵括者,熟读兵书,言论起来,赵国无一人可敌。但是,真的上了战场后,他不懂得变通,只知道照搬硬套,结果被白起击败,带着赵国的几十万兵力走上了黄泉路。 李靖所说的纸上谈兵,就是在给朕上谏。太子在战阵一道,的确天赋过人。这个饕餮阵,就连朕一时之间也想不到破解之法,由此可见一斑。但若是不上战场,不切身体会实际的情况,迟早也会成为赵括一样的存在。” 皇后惊恐道:“您的意思是,叫承乾随军?” 李世民点了点头。 可出乎意料的,长孙直接跟他唱了反调:“不行,承乾才多大?八岁啊,您怎么就能狠下心让他随军?他是太子,以后是要学习朝政,学习当君主的,而不是跟您一样征战四方。当年您多方征战,可知妾身在府里是多么的煎熬?不成!现在咱们大唐四方安定,能够出兵的情况,大概只有外敌了。可不管哪一个外敌,都不可能轻松取胜。您不能这样折腾他!” 看着站起来激动至极的皇后,李世民顿时哭笑不得。 挥挥手让士兵和宦官都离开后,李世民伸手抱住了长孙,笑道:“你还是没懂朕的意思啊,承乾是要出兵,可是,朕只会让他跟着李靖一起出去。更何况,太子身在军中,肯定没有上战场的机会。朕会让这么出色的太子上战阵? 观音婢啊,你想多了。朕只打算让承乾真正见识一下战场,不是让他上阵厮杀。之所以同意李靖的谏言,是因为朕也不想埋没了承乾的天分。你不是将军,所以不知道看到承乾这个出色苗子的欣喜之情。就算他没有亲身经历战场,可只要体会几次,就不会再纸上谈兵。若是他能留下比李靖六花阵更出色的兵法,嘿嘿,那可是能一直流传后世的宝藏!” 第九十六章 终于想起来了 此时此刻的李世民内心无比的满足,从李承乾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了年少时期自己的缩影。 当年的他,一样不曾对练武懈怠,一样在领兵之道上颇有天赋。 就像皇后所说的一样,如今已经是太子的李承乾,断然不可能跟他这个“天策上将”一样,到处征战。太子的身份就导致了他就算出战,也必须被大量的兵力团团保护。 不亲自上阵,是不能变成一个合格将军的。这一点,李世民自然清楚。可是,他需要的也不是一个将军太子,而是一个能写出兵书的太子。 将自己的打算跟皇后说了后,李世民才觉得怀里的人不再那么激动了。 放开皇后,走出两仪殿,李世民对侧面等候着的士兵道:“回去吧,既然你暴露了身份,等太子回东宫后,你就调任到别的地方吧。” 李承乾还不知道自己干的事儿被李靖捅到了长安,此刻的他正在为搓出水泡的手掌心发愁。 跟挥斩的时候不同,剑尖戳木桩时带来的反作用力不是抓紧就能抵消的。 练习了没多长时间,他的右手手心就出了血泡。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将剑握在了左手,练习左手出剑。 练了十几趟攀岩的长孙冲,一身汗水的靠在李承乾不远处,看他练剑。 看了一会儿,恢复了一些体力之后,长孙冲才走到近前,道:“承乾啊,你干嘛不用麻布把手缠起来?这样就不会磨出血泡了。” 又被震退后,李承乾摇了摇头:“用外物达到目的,终究是跟目标差了一些的。不过就是磨出血泡了而已,不算什么。倒是你,表哥啊,我跟你说,我当初设计这个攀岩墙的时候,就考虑到了熟能生巧的因素。所以,嘿嘿,明天就是攀岩墙换构造的日子,你今天的速度,明天还能保持吗?” “啊?”长孙冲立刻傻眼了。 柴哲威他们都是长子,如今来到军营历练,暗地里都在较劲。 抛却没人管的柴令武不谈,他们每个人都力争在一项上成为领军人物。 程处嗣霸占了俯卧撑和仰卧起坐项目,尉迟宝林占领了举重项目,秦氏包揽了长短跑 他本来以为自己能稳拿攀岩冠军的,可若是攀岩的构造换了 惨叫一声后,长孙冲立刻重回攀岩墙,废掉自己那条最佳路线,从别的路线练习起来。 就是这样嘛,大家要一起受折磨多好! 腹黑的笑了一声后,李承乾不得不放下了左手中的剑。 左手用剑,虽然他也练习过,但惯用的终究是右手,没法达到跟右手一样的熟练度。 看着长出大水泡的右手,李承乾叹了一口气。再这么练下去,这个大水泡一定会破开。 虽然破个水泡的疼痛不算什么,但是出于卫生条件的考虑,李承乾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让它破开。 要是感染了风寒什么的,在没有青霉素头孢什么的唐代,小命儿可是非常脆弱的。 下午的练习,因为阴天的原因不得不提前结束了。 寒风阵阵,可阴密布的天空却没有一点下雨下雪的意思,让人捉急。 晚饭时间的时候,嫡长子们一人端着一个饭盆,跟李承乾一起看着阴沉的天空。 长孙冲边嚼着肉边说:“咱们大唐今年冬天雪少,我爹说了,雪下得少,蝗虫就不会被大部分冻死,很容易出蝗灾。现在看来,今年很可能会有小规模的蝗灾啊。” “小规模的蝗灾?” 听到长孙冲的话,李承乾忽然想起自己之前一直遗忘的是什么了。 蝗灾! 长孙冲的话没错,贞观元年,的确会有蝗灾,可是元年的蝗灾,跟二年的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最可能的情况是,今年的冬天,依旧不会下大雪,肆虐了一年的小蝗灾,最终演变成了更大规模的蝗灾。 这一次的规模大到了什么程度?大到了皇帝都迫于压力,吞食蝗虫并说:“人以谷为命,而汝食之,是害于百姓。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尔其有灵,但当蚀我心,无害百姓。” 这是大灾难啊! 想起自己那最费粮食的产酒产业,李承乾顿时觉得一股凉气窜了起来。 不能生产了!绝对不能生产了! 明年的蝗灾,将会是肆虐整个关中的大型蝗灾,到时候百姓连活命的粮食都不够吃,怎么还能用粮食来酿酒? 想到这里,李承乾手一哆嗦,饭盆就扣到了地上。 离得最近的长孙冲和柴哲威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李承乾的食物里下毒了,当即把自己的饭盆也丢到了地上。 “承乾!承乾!你怎么了?” 一把推开长孙冲,李承乾哆嗦着嘴唇喊道:“于泰!于泰!给老子滚过来!” 于泰就在附近吃饭,听到太子的传唤,丢掉饭盆飞一般的跑了过来。 站定身体后,于泰问道:“殿下,有何命令?” 李承乾指着长安的方向道:“你现在立刻上马,去东宫带上方胜,要他通知赵永盛和黎达海,从现在起,不得再酿酒,两家作坊暂时改做粮食生意。关中以外的粮食,不问价格,能收就收到长安来!” 于泰没问为什么,听清楚命令后就离开军营,上马返回长安。 听到骚动的李靖也不由得钻出营帐,见于泰连夜骑马离开,就问李承乾:“何事需要于泰连夜出发?” 看着疑惑的李靖,李承乾很难说出蝗灾的消息。罗艺的事情已经让李靖怀疑了,如今“预测”到一年以后的事情,呵,就是傻子也不会再信他“猜测”的说辞了。 摇摇头,捡起地上的饭盆,李承乾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伙房。 蝗灾的事情,是不能公布出来的。不管怎么说,预测一年以后的自然灾难,都超出了常人的理解范围。指望朝廷制定对策也是不可能的,就算发言的是太子,他们也不会轻而易举的相信。 蝗灾,在这个没有杀虫剂之类的唐代,没办法预防,只能是调集粮食,想办法养活百姓。 而调集粮食,单运费这一项,就是天文数字,而再把粮食无偿的分发给百姓,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赔本买卖。 在蝗灾没有彻底确定前,那些铁公鸡一样的朝臣,是不可能提前预防的。 第九十七章 肉也能吃啊 如今,能够做的事情,大概也只有以东宫之力提前囤积粮食了。 调集粮食,关中以内自然不行,但是出了关中,运费方面就是天文数字,该怎么弄,还是一个极大的难题。 东宫这段时间以来,除了军队消耗的钱财以外,实际上还是留下了很多的。只是,这部分钱财,在整个关中级别的灾难面前,依旧是杯水车薪。 怎么办? 李承乾自认不是心如铁石的人,没法狠下心来当不知道这件事。 蝗灾,哪怕是在现代也是一种灾难,更不要说家无余粮的唐代了。 怎么办啊 整整一晚上,李承乾都没能睡一个好觉,以至于早晨起来的时候,嘴角都出现了大燎泡。 长孙冲等人就住在隔壁,所有人起夜的时候,都会刻意到他的帐篷外听一听。 知道他在想事情,但是从李靖到他们,谁也不知道太子到底是在想什么。 一夜难眠,第二天一早却依旧要练剑。 看着精神恍惚到差点被木桩撞到的李承乾,李靖终于忍无可忍的叫停了他。 “剑的刺击,需要全神贯注才行,殿下这般心神恍惚,起不到一点的锻炼作用。再加上您的手已经受伤了,练剑暂时到此为止吧!” 叫停了李承乾的练剑之举,李靖又把儿子叫来,三人又钻进了传授兵法的小木棚。 昨天只是展示了六花阵,但是,一个图案显然不是这个阵法的精髓。 从方形正常战队,到一字长蛇阵等常见军阵,再到六花阵,其中的变化之道才是真正的知识。 演示了一阵儿,见李承乾虽然认真在听,但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李靖只好叹息道:“殿下,不如你再和微臣对阵一番?” “嗯?好啊!” 李承乾随口答应下来,然后依旧如昨日那般,摆出了名为“饕餮阵”的阵型。 这一次,李靖依旧是扮作突厥军队。跟昨日不同的是,李靖一出场就摆出了十几个锋矢阵型。 两军交战起来,这一次李靖特别的贼,借着这十几个锋矢阵,硬是一点一点的磨光了李承乾的骑兵,当面对饕餮阵本阵的时候,李靖并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化整为零,尽可能的不靠近中心的位置额,而是偷袭四面,一沾即走,根本不给饕餮阵张口的机会。 只是两柱香的时间,李承乾就败下阵来,阵型被冲击的七零八落。 拂乱棋子,李承乾无奈道:“我输了,卫公果然厉害。” 李靖并没有兴奋,而是无奈道:“事实上老夫也取巧了,突厥人是很难进行这样的布局的。至少到目前为止,老夫不曾见过突厥里出来个能用如此计策的统帅。殿下的阵法,还是很厉害的,在对付突厥军队的时候,恐怕能排上大用场!” “对付突厥?” 李承乾只是想了想,就记起了东突厥的覆灭时间。 贞观三年,距离渭水之盟不到四年!大唐哪怕是刚经过蝗灾的打击,依旧强硬的干掉了东突厥,连颉利都被俘虏,被李世民调教成了舞者。 突厥? 对了,突厥啊! 本来消沉的李承乾,听到“突厥”两个字以后,顿时就开窍了。 感激的对李靖躬身一礼,李承乾道:“多谢卫公点醒,孤已经想开了!” 说完,他就回了自己的帐篷,开始给永盛酒坊和黎达海的酒坊写信。 信送走后,李承乾也松了一口气,回帐篷就开始睡觉。 没错,在粮食上面纠结,的确没有解决的方法,但是,从突厥下手,就方便的多了。 突厥人虽然没粮食,但是他们有肉啊!以游牧为生的突厥人,掌握着肥沃的草场,自然也不缺牛羊。牛羊肉虽然奢侈了一点,但也是食物的一种。 无巧不巧的是,黎达海酒坊出产的次等酒,借着草原商队的传递,成功征服了草原人的嘴巴。上到贵族下到普通牧民,无一不以喝到这酒为荣。一坛子高度酒的价格,被他们自发的从半只羊吵到了五只羊甚至一头牛。 而酿造这一坛子酒的消耗,跟牛羊比起来,屁都不是! 确定了一个用劣等粮食酿酒换牛羊的计划后,李承乾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么做实在是坑突厥人,但是,坑外国人,至少良心不会太疼不是? 只要自家的百姓能吃饱饭,谁管他突厥人吃不吃亏。 见太子终于入睡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陪伴在太子身边可是很危险的,太子伤到了,他们有罪责,太子病倒了,他们也有罪责。若是太子遇刺或者身陨,呵,他们就算身为各家的嫡长子,也扛不起这样的罪责。 李承乾的焦虑,他们都切实的体会到了。人过度焦虑,就算身体好,也抗不了多长时间。 如今太子安然入睡,他们才终于有闲心好好锻炼。 手受伤了,练剑是不能练剑了。但是,李靖的军法课依旧在继续。 六花阵很简单,一字长蛇阵什么的都很简单。但是掌握好什么时候用什么阵型,什么阵型和什么阵型切换起来更快,才是真正的知识。 在李靖的教导下,李承乾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就把李德謇甩到了天涯海角。 没办法,李德謇就算再天才,也没法跟李承乾相比,现代人跟古代人,特别是成年人跟小孩子之间的眼界差别,简直是天与地。 就在李靖不得不放缓课程进度的时候,永盛酒坊的掌柜赵永盛,找到了军营来。 连国公家的家将都不能进入的军营,赵永盛自然更没资格进入了,所以李承乾在军营外五里的地方接见了赵永盛。 刚一见面,赵永盛就嚎哭着跪倒在马车前:“好我的太子殿下啊,您怎么能让老夫停止酿酒啊,那些百姓还好一点,高官府邸听说咱们要停止酿造,直接就派人过来砸大门了。房相得知后,也来信质问。特别是皇宫的供应,小老儿一个普通商人,哪敢说断就断啊!” 掀开门帘,看着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的赵永盛,李承乾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该死的,这家伙是怎么做到这么大个人还能哭的这么动情的? 知道他腿不好,李承乾吩咐侍卫把他架起来。 也不下马车,李承乾就坐在马车上,伸手示意赵永盛近前。 挥手斥退周边的护卫后,李承乾恨铁不成钢道:“什么顶不住压力,在孤看来,你这混蛋就是舍不得赚钱吧!好家伙,孤不过四成的份子,都赚了那么多钱,还是第一年,你占了六成,赚的更多!混蛋,你拍拍自己的大肚皮,还敢跟孤说你是扛不住上边的压力,才过来找孤的?” 第九十八章 品牌 作为外卖员,见识了太多的商家,李承乾对这种商人心态实在是再了解不过了。 什么叫扛不住上面的压力?自己赚不到钱才是真的。 好多店铺,刚开的时候都物美价廉,量大管饱,但是火了后,总是会因为运营等借口降低商品质量。都挺能卖惨的,但是实际的原因却是他们想赚更多的钱。不然的话,为什么店里实际商品和网上的外卖差距那么大? 赵永盛也是一样,从他痛哭流涕的表情下,李承乾看到的更多的是这个老混蛋的贪婪。否则的话,他怎么也该是一副惊恐的表情才对。 被揭穿了的赵永盛,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随即委屈道:“殿下,您好好想想,永盛酒坊要是关门了,您的收益不也会受损嘛!咱们现在怎么说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不是?” 见赵永盛不再晓之以情,开始动之以理了,李承乾依旧摇了摇头:“你今天来的正好,孤这两天暂时还不会回长安,你既然来了,也省的孤去找你了。” 说完,李承乾看了看周边的护卫,对赵永盛附耳道:“孤叫你停止酿酒,是因为一年后,会发生大蝗灾,到时候人都会没吃的,你现在拿粮食来酿酒,到时候被人指责,可别说孤没提醒你!” “啊?” 赵永盛瞪大了眼睛,同样压低了声音说:“殿下,您是怎么知道的?” 李承乾悠然道:“你别管孤是怎么知道的,孤就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让永盛酒坊在长安扎下根来,成为全大唐最著名的品牌?” 赵永盛摸不着头脑的问道:“殿下,品牌是什么意思?” 看着迷茫的赵永盛,李承乾就知道,品牌的概念,在现在而言还是太超前了。 往车厢的方向靠靠,李承乾拍了拍身边,示意赵永盛也坐上来。 赵永盛连叫不敢,只是靠到了车厢上,倚靠着车厢准备听太子的解释。 长舒一口气,李承乾道:“所谓品牌,就是印象。孤问你,你现在的酒坊只是供应长安,若是你的生意做遍了大唐,那会是什么样的?” 赵永盛试着想了一下,结果连忙擦了擦口水。真要是做遍了大唐的酒水生意,富可敌国算不上,几代无忧是肯定的。 “殿下,您可别欺负老汉不懂经商。酒这东西,不便于运输,怎么做遍全大唐?” 李承乾恨铁不成钢道:“难道你就准备让你的酒坊扎在长安了?分店懂不懂,你完全可以开分店啊!好了,孤大概也知道你的经商水平了,你现在起闭嘴,听孤说!” 赵永盛立刻闭上了嘴。 深吸一口气,李承乾说:“谁规定一个酒坊就必须在一个地方开的?你完全可以在洛阳开个二号酒坊,在襄阳开个三号酒坊啊!” “可要开分店,你要从零开始,凭什么让当地的人认可你的酒是好东西?自然是要靠品牌的力量。你得让大家都知道你永盛酒坊的酒不止度数高,质量也有保证。可这个名声要怎么扩散出去?还不是要靠你自己?” 赵永盛忘记了不说话的禁令,迷惑道:“殿下,扩散名声?怎么扩散?” 李承乾小声道:“自然是借着蝗灾的机会啊!你信孤,一年以后绝对有大蝗灾,这一年,你少生产点高度酒,拿之前的盈利和积攒的钱财多攒点粮食。等蝗灾起来的时候,你散点粮食,不就把自己的名声扬出去了嘛!” 赵永盛并没有如李承乾想象的那般热血上头,而是惊恐道:“殿下,且不说蝗灾的事情是真是假,就是买粮和散粮这种事,也不是小人敢干的事儿啊!囤积粮食,跟造反无异,散粮,更是邀买人心的大罪。小老儿这条贱命,可担不起这样的罪责啊!” 李承乾一巴掌拍在赵永盛的头顶:“笨啊!笨啊!谁叫你担罪责了?囤积粮食、散粮,那是你能干的事儿?这些,都是孤叫你做的,懂不?做这些事情的是你,但是却是起源于孤的意思。你在这个过程里,能得到的只有名气。至于蝗灾,你若是不信,咱们就定个约定,今年绝对会起一场不大不小的蝗灾,而且今年冬天绝对不会下大雪。若是这两件事没发生,孤就退掉自己的份子,把方子彻底送给你,如何?” 赵永盛忍不住搓起了手指,太子所说的事儿,确实天方夜谭,让人难以相信。但是,退一万步讲,就算蝗灾没起又如何?就算家财全部败光又如何?拿到了太子的方子,他依旧能快速的把家财聚揽起来。 赵永盛,心动了 拍拍赵永盛的肩膀,李承乾淡然道:“信孤,孤还能坑你?就按照孤说的去做。另外,你回去后把黎达海叫来,孤还有事情交代他。” 赵永盛依旧在搓手指,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后,他才咬牙道:“成,小的这一次就信太子一次!您确定,若是蝗灾没起来?方子就归小的?” 李承乾微微一笑:“孤会骗你?你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叫几个商人,甚至把房相叫来,作为见证!” 赵永盛在想什么,李承乾自然清楚。这混蛋,对方子的所有权垂涎欲滴,但是又偏偏怕到时候受制于太子的威视,导致彻底赔掉。 对付贪婪的人,自然要许下足够让他生出贪念的条件。为此,李承乾毫不犹豫的拿出了方子的所有权作为诱惑。 见太子都这么说了,赵永盛连忙道:“不用不用,在下还是信得过太子的。那,小老儿就告退了,今天就通知黎达海过来。” 李承乾点了点头,目送着赵永盛一瘸一拐的离开。 不管是粮食还是肉食的储备,都不是他这个太子能直接操作的。 这个时候,就显现出赵永盛和黎达海的作用了。 年纪,和东宫墙的高度,导致他想要做什么事情,都需要外界有人帮助才行。 能做的就这么多,在未知的灾难面前,李承乾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一切,大概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但愿,他的所为不会成为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 第九十九章 可怕的百骑司 李靖的课业持续了也就两个月的时间,五月,在端午节之前,李靖就不得不结束了教导。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太子的确到了可以出师的程度。 虽然木片石子来排兵布阵,颇有纸上谈兵的意味,但就是这样,他也不得不称赞太子的聪慧。很多时候,他都要为太子的天马行空拍案而起。所谓的兵法出师,就是形成个人的领兵风格。至于兵书什么的,李靖觉得,就是太子自学,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太子六率的士兵,也学会了如何快速变阵,怎样合击才是最有效率的。 完成了这一切后,用不着后宫催促,李承乾就带着刘莽一队人返回了东宫。 今年是贞观元年,所以各种节日都格外的热闹。往常端午节,皇帝只是赐宴一场,赐夏衣一份,而今年的端午,不知道皇帝老爹怎么想的,居然要赛龙舟。 赛龙舟就赛龙舟吧,恶心的是,参赛的名单里面居然还有东宫。 没错,就是东宫,而不是跟后宫统一称为“皇家队”。 “呵呵,殿下,您可别忘了,太子亲率可是您的亲兵,您虽然年幼,却也不是无人可用。更何况,虽然赛龙舟就是讨个热闹,但好多人暗地里都会开盘赌博,东宫也不缺钱,不让你上让谁上。” 李靖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刘莽等人的训练成果他是看在眼里的,东宫的队伍,多半能杀入前几。而他家,家将虽然各个骁勇善战,但是放到赛龙舟上就没什么用处了,估计第一轮就会败下来。 马车急匆匆的驶入东宫,又急匆匆的驶向曲江池。 带着刘莽等人,李承乾赶到了曲江池边。 现在的曲江池,比起后来的曲江池还要大上很多。 池边的亭子里,坐满了高官贵胄,池子里的龙舟上,是各家辛苦锻炼的家将。 皇帝的这条命令下得实在是仓促,根本不给所有人准备的时间。 给刘莽等人也找了一条船后,李承乾叫住刘莽,叮嘱道:“别害怕,赛龙舟拼的就是整齐和力气,论力气你们谁也不输,只要你们练的整齐一点就好。孤也不知道得胜奖品会是什么,但不管是什么,只要你们杀入前三,孤绝对重重有赏!” 刘莽嘿嘿一笑,捡起船上的鼓槌,就上了船。 好在这一队彼此之间还是有几分协调的,看他们离岸入水后的速度,还挺不错。 松了一口气,李承乾循着明黄色,找到了皇家的亭子。 皇帝老爹和母后长孙居然也在,看曲江池内那艘挂着龙旗的赛船,很明显那是代表皇家的队伍。 看到李承乾走过来,两口子都笑了,特别是李世民,居然拿出一个杯子,给李承乾倒了一杯葡萄酒。 “承乾啊,朕听闻你在排兵布阵上居然胜了李靖,当多加勤勉,争取接连胜之!” 李承乾结果杯子,一口喝掉,顿时感觉嗓子舒服了很多。 在长孙的牵引下坐到她旁边,李承乾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好家伙,原来这个亭子是曲江池边最通风的地段,难怪皇帝老爹没有刻意坐到北面的位置。 看得出李世民今天的心情很好,不时的指着几个暴跳如雷的朝臣说笑。 朝臣们也没办法啊,皇帝下的命令实在是太突然了,想要在极短的时间里组建一支龙舟队,可谓是难上加难。 对于刘莽等人,李承乾就比较放心了,就算他不在旁边督促,他们也会学会协力合作。两个月以来李靖对他们的训练,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在队形变换上,哪个队伍出现了失误,就会连累一整个大队第二天一起训练加倍。加倍的训练,地狱路也不过如是,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这些士兵就学会了“合作”是多么的重要。 见李承乾自信满满的样子,李世民道:“看样子你对太子亲率很放心啊,子,有没有胜过朕的队伍的信心?” 看了一眼在水面上飞驰的皇家队,李承乾苦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赢,看样子,皇家队一早就开始了磨合训练,技术能甩其它队伍一条街。很显然,老爹就是要这种效果,他绝对是冲着第一去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能赢,也得让他一手啊。敢跟皇帝抢第一的,不想活了? 见李承乾摇头,李世民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水上的练习仍在继续,看了一会儿训练后,李承乾眼角的余光忽然发现亭子外的廊道里走来了一人—长孙无忌。 报名入内后,长孙无忌并没有开口讲话,而是先跪倒在了地上。 长孙见兄长这般,大吃一惊,连忙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长孙无忌面色铁青,咬着牙道:“族中不靖,微臣作为长孙家的族长,亦有罪责,还请陛下治罪!” 不靖? 李承乾想了半天,也没想出长孙无忌在这段时间干了什么缺德事儿,到底是什么让他脸色这么难看? 眼看兄长跪倒在地,长孙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跟着跪倒,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多半跟兄长没什么直接关系,眼下,保全兄长才是最紧要的。 老娘都跪了,儿子还能站着? 李承乾刚要跟着跪倒,就被李世民瞪了一眼。 老老实实的坐下,李承乾准备看看老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叹息一声,李世民道:“辅机,你可知,朕从未当你是外人。有什么事,你不能跟朕好好说出口的?长孙安业谋反,那是他咎由自取,朕是不会怪罪到你身上的。可是,你私自派遣杀手,刺杀长孙安业,所为哪般?一旦事情败露,就算是朕,也保不了你啊。朝臣之间以刺客相刺,自古以来这都是绝对的禁忌。你放心,朕没有问罪你的意思,百骑司已经将你派遣的那些死士全部释放,长孙安业,朕已经派人收监,等利州那边的消息回来,再予以治罪!” 短短的几句话里,李承乾听出了很多的信息。 长孙无忌,派人刺杀长孙安业? 而且,死士还全被百骑司捉住了? 这百骑司,也太恐怖了吧! 第一百章 利州和李孝常 要知道,舅舅长孙无忌怎么说也是一个国公,通过这段时间给那几个嫡长子的接触,李承乾知道,国公,已经是很强大的爵位了。哪个实权的国公,不是手腕粗如桶的大佬? 可就是国公家的死士,在行动后,依旧被百骑司给抓住了。 百骑司,到底把长安监控到了什么程度啊! 长孙无忌显然不会如同李承乾这般大惊怪,但听到李世民的话后,他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长孙安业,是长孙无忌的异母大哥。父亲长孙晟死后,长孙安业大权独揽,甚至把长孙无忌赶到了高士廉家。这般绝情绝义的虽然不少见,但是等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发达后,像长孙安业这样厚着脸皮过来求庇护的,可就少见了。 作为长孙无忌的异母兄长,长孙安业借着弟弟妹妹的关系,授右监门率,后又迁右监门将军。 一个嗜酒如命、不务正业的家伙,能够官至四品,把守宫门重地,长孙安业这辈子可以说完全可以躺着享受了。 但是,一般没有经过努力、骤然得到高位的人,也会滋生野心。 果然 长孙无忌脸色依旧铁青,咬牙道:“陛下的恩泽,辅机又如何不知。以长孙安业一狂妄酒徒的身份,都能担任宫门守卫,这都是陛下的恩典。只是,长孙安业到底是长孙家人,如今他与义安郡王李孝常密谋造反,不诛不足以明正典。辅机虽是皇亲,但作为长孙家的族长,也应受责,否则,陛下如何威振天下宵?故此,臣固请陛下剥去赵国公的爵位,以儆效尤!” 长孙无忌的话,让李承乾想起了自己备忘录里记录的事件—“李孝常谋反”。 本来,他以为这次的事件,能够借机让太子亲率出兵历练一下,但是现在看来,显然用不着出兵了。跟罗艺不同,李孝常显然是脑子被驴踢了,谋反就立刻举兵谋反得了,学什么玄武门事变,提前联系长孙安业啊! 皇帝就是通过玄武门守将常何,得以突袭皇宫,篡位成功的,又怎会不盯紧这些要害部门? 见长孙无忌认真的样子,李承乾就知道他不是动动嘴皮子,而是真的想要自切一刀。 最大的可能 就是他不想牵连到皇后,如果皇后地位稳固,他再恢复回国公的位置,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长孙也叹息道:“陛下,妾身亦自请废掉皇后之位。” 看着皇后和大舅哥都坚持要受罚,李世民无奈至极。他让百骑司截掉长孙家的死士,就是不希望这件事闹大,宣布龙舟的比赛,就是为了转移朝臣的视线。 百骑司的命令,已经发出,用不了多长时间,不管是义安郡王李孝常,还是右武卫将军刘德裕,都会很快的被控制起来。等证据搜集齐全,就可以宣告他们的罪责,进行问罪。 长孙安业虽是长孙家的人,但只要证明长孙家并没有牵扯其中,就算是谋反的罪名,也不至于牵连到皇后和长孙无忌。 对于皇后和长孙无忌,李世民是真的很想包庇他们。任何人都可能谋反,但李世民唯独不信自己最亲近的人和最好的朋友会背叛自己。 叹了一口气后,李世民道:“辅机,观音婢,你们都起来吧。皇后,朕不会废,赵国公的爵位,朕也不会削,朕揭发这件事,不是要治你们的罪,而是要告诉你们,就算朕怀疑天下人,也绝不会怀疑你们两个。” 听到皇帝的话,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只能站了起来。 指指旁边一早摆好的座椅,李世民道:“辅机,你只要专心准备眼前的比赛就好。百骑司搜集证据、追索相关人员,还要一段时间。更何况,利州形势复杂,拿下李孝常后,还需要褚遂良前去整理制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啊。”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接过宫女递来的酒杯,喝了一杯葡萄酒。 两次表态都被拒绝后,他心里也好受了很多。 见母后和舅舅都起来了,李承乾才试探性的问李世民:“父皇,利州是哪里?” 对于儿子的问题,李世民皱起眉头道:“你最近总是跟李师学习典籍,地图都没看全,等比赛结束后,赶紧补上。否则,堂堂太子居然问利州是哪儿,成何体统!” 虽然是在训责,但是皇帝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长孙无忌在一边解答道:“利州之名源于西魏大将军尉迟迥袭取西益州,西克成都,取“顺利”之意而命名为利州。利州在隋开皇三年被罢诸郡,直领兴安县等八县,开皇十八年,改州治兴安县为绵谷县。大业三年废利州总管府、利州,改置义城郡,领绵谷县等七县。 利州所在为蜀地之北,地处蜀陇陕三地咽喉,是个很重要的地方。至于李孝常 隋末,李孝常为华阴县令,太上皇的族弟,关系比较远。太上皇攻打长安时,李孝常献出永丰仓军粮,率众归降,授光禄大夫。武德元年,封上柱国、义安郡王,后利州恢复州制,李孝常又出任利州都督” 听着长孙无忌滔滔不绝的讲话,李承乾汗颜无比,这就是这个时代谈论事情的标准啊。随便说一个地方或者一个人名,最起码得向上追溯一段时间,才显得专业。 不过,通过长孙无忌的话,李承乾大概也了解了李孝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身为皇家的一员,但是他跟皇族的关系却不是很近,因为适时的献上粮仓投降才混到了郡王的位置。跟李孝恭的河间郡王不同,他这个义安郡王,水分居多。就算不谋反,等国家安定下来后,估计也会被降爵。 或许,这家伙就是预感到了这一点,才选择了铤而走险。 只是,他没有想到,就算利州不是一个要害的区域,他想要谋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对长孙无忌躬身一礼后,李承乾对李世民保证道:“儿臣回东宫后,就记大唐的疆域图!” 见李承乾做出了保证,李世民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作为未来继承帝位的人,对国家的疆域不熟悉怎么行! 第一百零一章 养虎为患? 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但是五月的天气已经让人炎热至极。 烦躁的走来走去,李承乾渴望能够有一缕清风吹过来,好让他得到点缓解。该死的唐朝服饰,哪怕是盛夏,也讲究衣必蔽体,露出一点就是不守规矩。相比较之下,江面上那些训练的各家家将就舒服多了。且不说他们是在池面上,就是衣着,他们也都换成了短打扮,露着毛茸茸的胳膊胸口和大腿,尽情享受身份低带来的快感。 看着走来走去的李承乾,同样热的心烦意燥的李世民无奈道:“朕知道你热,可也别走来走去的吧,成何体统,坐下。” 老爹发话了,李承乾也只能坐到石凳上。不过好在身后的宫女挥舞着那两个巨大的扇子扇了起来,多少有了点凉意。 经过最初的请罪之后,长孙无忌很快就压抑了烦闷的心情,笑呵呵的对皇帝说:“太子怎么也是少年,火气大,自然耐不得燥热。我家那子,不也整天闲不住嘛。” 李世民自然知道长孙冲进秦岭和进兵营的事情,事实上,长孙冲等人能进军营,也有他的默许在内,否则的话,单单军司马出面,就能把他们阻在门外。 “冲儿差不多也该出门历练历练了,朕听闻,他在攀岩一项上颇有成就。就是别的项目,也不落人后。辅机啊,你今后有意让冲儿往武将方面发展?” 长孙无忌点点头:“当初臣就是因为伤了腿,才从武转文,如今冲儿走臣的老路,也没什么。等明年,臣打算将他送到禁军历练历练,陛下以为如何?” 李世民欣然道:“也好,这样朕偶尔也能看到他。不如,就让他到东宫附近执勤吧,也让他和太子多亲近亲近。” 李承乾坐在一边看着池面,但是耳朵却一直认真听着。 从二人短暂的谈话里,他听出了很多的信息。 比如,皇帝老爹对长孙无忌是真的恩宠啊。且不说长孙安业的事件他以皇帝之尊全力庇护,就是长孙无忌明显露出文武双边发展的意思,他也接受了。 没错,就是文武双边发展。如今是户部尚书的长孙无忌,已经是文官之中的一个大员,而若是长孙冲在军中取得了一点影响力,那么长孙家族将会在文武两个领域都占据一席之地,立刻就能成为皇族之外的第二大族。 这么做,有点养虎为患了吧! 虽然对具体的史实不怎么了解,但是历史上不管是大秦宣太后、还是吕后吕雉、武则天等,她们把持政权的时候,朝堂都因为外戚的介入,产生了不的动乱。 若是长孙家有反心不对! 又想了一下此时嚣张无比的五姓七望,李承乾顿时明白了皇帝老爹的意思。 这不是养虎为患,而是在引流啊。 现在的长孙家族,明显不足以跟五姓七望掰手腕,但若是得到皇家的支持,恐怕他们很快就会成长起来。不止是长孙无忌,还有房玄龄、杜如晦等人,每一个,都是现成的大家族坯子。跟没法把控的五姓七望比起来,培养自己人,接替他们的地位,是个很好的策略。 想到这一点,李承乾才明白过来,原来皇帝老爹不是在无原则的“宠”着长孙无忌啊! 放下心后,便不再关心身后的谈话声。趴在围栏上,专心致志的看刘莽一队训练。 李靖的地狱锻炼到底是有成效的,在船头击鼓的刘莽指挥下,大队的队员们很快就掌握了整齐划一的划船节奏,虽然还比不上皇家队的迅猛,至少比起诸位国公之类的队伍要快多了。 这样的速度,完全足以杀入前三,至于第一,一定是皇家队的。李承乾觉得,有这个想法的估计不止自己一个。前三名,除了第一名,只有第二第三值得争抢。 就在李承乾观看刘莽一队训练的时候,一个侍卫通报后走入亭子,单膝跪倒在地朝皇帝禀报道:“启禀陛下,太上皇得知曲江池举行龙舟比赛,也希望能过来观看。” “太上皇?”李世民皱起了眉头。 后宫因为皇后的原因,从来都没有让他操心过。但是若是还有什么事儿能让他糟心的,大概也只有太上皇了。 自玄武门政变后,太上皇盘踞太极殿不出,已经成了皇宫的一个毒瘤了。 这个“毒瘤”,不代表他对太上皇有什么成见,而是定时炸弹的意思。 不管是罗艺举兵谋反,还是李孝常密谋造反,打的都是奉了太上皇旨意、“靖难”之类的口号。 虽然知道这种事情,太上皇不会缺心眼的参与,太极殿周围的守卫也不会让消息传递出去,但是作为皇帝,被人连续质疑得位不正,还是让他窝火的很。 人就是这样,坏事可以做,也知道自己是错的,但是被人掀出来指责,还是会发火。 思虑片刻后,李世民道:“太上皇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出宫折腾了。你回去告诉太上皇,安心在太极殿养身体就好!” 明明是关心的话,但是每个人都能听到皇帝话语里那股不耐烦之意。 就连一边吃瓜的李承乾,都觉得皇帝老爹实在是过分了一点,忍不住连连腹诽。 就算出现了罗艺李孝常谋反的事情,也不能把气都撒在太上皇身上啊。自己干的事儿本来就有点缺德,之后会出现这些事自然是应该的。 本来太上皇就因为玄武门的事儿对你有成见,这样针锋相对,关系也就别缓和了,父子俩就对着干吧! 子不言父过,所以李承乾也只能在一边腹诽一下,并不敢说出口。眼前的事件,他根本没资格牵扯其中。就是一边的长孙无忌,也端着酒杯望向远方,摆明了不想发话。 伸手叫住将要去传令的侍卫,长孙皱眉道:“陛下,还是不要阻止太上皇出来了吧。您跟太上皇本来就关系不好,今日再这般,恐怕” “恐怕什么,朕意已决,皇后毋须多言!” 见皇帝坚持,长孙也只能退到一边,她是皇后,能进谏言,但是也只是进言罢了。 第一百零二章 人在宫中坐,锅从天上来 皇帝听就罢了,不听,她都没有办法。 见皇后不再发言,侍卫再次施礼后,便离开了亭子。 看了一眼侍卫离开的方向,李世民叹了一口气,坐在石凳上,看着嘈杂的池面久久不语。 一边的李承乾也偷着叹了一口气,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有的时候,就算明知道自己不该发脾气、发脾气没道理,可还是免不了无理取闹。很显然,皇帝也不能免俗。 池面上,两艘龙舟似乎是撞到了一起,不少的士兵都落水了。两个朝臣模样的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下吵了起来。 看不惯文官文邹邹的吵架方式,李承乾把头偏了过来。 这一偏头,他的视线正好跟长孙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适用所有场合的一笑,李承乾疑惑道:“母后,您干嘛这么看儿臣?” 见皇帝起身去吵架的现场拉架了,皇后便语重心长的说:“承乾啊,母后知道你很聪慧,考虑事情的方式不是一般孩子能比得上的。你告诉母后,你觉得你父皇做的对吗?” 这 李承乾苦笑,子不言父过啊,就算跟自己的母亲讨论父亲的不是,也不太合适不是。 “父皇的行为,不是儿臣能够议论的。” 嘴上这么说,李承乾却还是摇了摇头,借此表达自己的意思。 见李承乾摇头,长孙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知道对错就好,承乾你要记得,太上皇纵有百般不是,但他终究是太上皇,你的爷爷,你父亲的父亲,咱们还是一家人。眼下马上就要端午,太上皇也想感受一下节日的气息,但是在你父皇的命令下,他连皇宫都出不来。如果可以的话,母后希望你代替你父皇去太极殿一趟,跟太上皇一起过节。” 看着长孙认真的神色,李承乾暗叹,只能点了点头。 要说皇帝老爹、李世民这个家伙,也不知道走了几辈子的运气,才娶到了长孙这般的皇后。 且不说后宫在她的管理下井井有序,很明显,她也一直致力于维护皇家之间的亲情。关于太极殿的好多事情,估计都是她安排的,否则,李渊一定活的苦不堪言。 另外,她要自己去跟李渊过节,很明显还有一层教育的意思在里面。 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有所过,下必效之。她不希望儿子也成为一个忽视亲情的人。 长孙无忌一直在一边旁观,想说点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那母后,太子亲率的训练,就麻烦您督促了。儿臣,这就返回东宫,然后去太极殿。” 长孙点了点头,轻轻的拥抱了一下李承乾,然后命自己的贴身婢女跟着他一起回宫。 她的贴身婢女,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官,但是在皇宫里的话语权还是很大的。 离开亭子,叫上护卫,返回东宫。 曲江池虽然名义上是皇家园区,但是因为战火损毁的原因,除了几个亭子和一汪池水以外没什么特殊的。 因为端午临近的原因,李纲又一次返回了家中,只是走的时候特意叮嘱李承乾要给他送点粽子。 不管是东宫平日里的饭食,还是上元节的汤圆,李纲都很喜欢。不管多么平凡的食物,经李承乾之手后,似乎都变得好吃了很多,想必粽子也是一样。 能够让李纲如此不见外的,恐怕也只有李承乾一个了。 到了东宫,提笔给将作监写了一封信后,李承乾便直接造访太极殿。 过年的时候,太极殿的防护还很一般,而此时看去,居然快要里外各三层了。 不管是正月十七的罗艺谋反,还是如今李孝常的密谋造反,都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同时,也揭出了李渊的这个定时炸弹。说到底,李渊是正统的皇帝,看李世民不爽的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在他身上做做文章。 哪怕是太子,在经过层层检查后,才得以进入太极殿。 过年的时候虽然往东宫送了很多的宫女,但此时看去居然又补充上了。 太极殿还是那副“难民宾馆”的样子,用一个个厚重的屏风分割出大大的生活区。生活区的大,视品级和有无子女而定。 原本御座的位置依旧是李渊的专用席位,此时,李渊赤裸着上身,露着黑色的胸毛,左手揽着一个半衤果的妃子,右手捏着酒碗。 从他红色的脸庞看,已经喝了不少了。 看到李承乾入内,李渊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嘟囔道:“你子怎么来了。” 给妃子拉上衣服,挥手让她离开。 忍着刺鼻的酒味,走到锦塌边,李承乾看了一眼酒坛子上的封字,还好,是年前送进皇宫的那一批,看样子赵永盛没有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皇爷爷,这酒度数大,您不该喝这么多的,对身体不好。” 一口喝掉碗底的残酒,李渊自嘲的一笑,拍了拍自己的大肚皮,说:“对身体不好又如何,朕现在的消遣,也只有酒和女人了。想要练剑,立刻就有侍卫过来护着,说什么怕朕闪了腰,呵,不就是怕朕自杀嘛!知道那逆子的意思,不就是想要朕喝死或者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嘛,既如此,朕就如了他的愿!” 说完,李渊粗暴的扯过一个摇扇子的宫女,伸手就要撕扯她的衣服。 听完李渊的话,李承乾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好。要说李渊这个皇帝还是挺憋屈的,论名声,他比不上儿子李世民,就算是学过历史课的,也很容易将他忽略掉,误认为唐朝开国皇帝是李世民。论家庭,他中年丧妻,老来又眼睁睁看着正妻所出的孩子自相残杀,在悲痛中失去了皇位。而如今成了太上皇,两个乱臣贼子的谋反,他虽没有牵扯其中,但还是被扣上了屎盆子。 可谓是人在宫中坐,锅从天上来啊! 虽然沉迷酒色好久,但还是能看出老爷子当年的武力。宫女的外衣,他只是一用力,就撕开了。 宫女恐惧万分,却又不敢反抗,只能流着泪,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太子。 没有看活春宫的习惯,也没有“见死不救”的铁石心肠。 叹了一口气,李承乾伸手拍了拍李渊油腻腻的胳膊:“皇爷爷,孙儿有个消遣的好法子,您要不要试试?” 跟发泄下半身的欲望相比,李渊显然更希望找点别的乐子。 将怀里的宫女推到一边,李渊揉了揉太阳穴:“什么法子?说说,要是真的有意思,朕就做主,再送你一批宫女!你刚刚进殿的时候也看到了,你母后后来又补充进来的,可比之前的还要年轻。虽然你用不上,但拿来赏赐下属,嘿嘿,也是很有面子的啊!” 第一百零三章 宫女的命运 要说萝莉控,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缩在家里躲着不出的宅男绅士。 但实际上,古人才是真正的绅士。 现代人对女子的感官是二十以下幼,二十以上风华正茂,三十以上艳丽动人,四十左右有些还风韵犹存。但是在唐朝,女子及筓过后,才是最美的年华,生了孩子后,就被归类到了“老女人”的行列。 不明白这些人对着青春期发育的丫头,能升起什么欲念,但是对于宫女,李承乾还是来者不拒的。东宫实在是有点大,就算有了上一批的宫女,搞一次大扫除也要三四天才行。更何况,反正她们在太极殿这边挺有风险的,李承乾不介意救救她们。 “那就说好了,皇爷爷,您今天先休息,醒醒酒,明天您带着叔叔姑姑们,都到咸池殿来。父皇他们在曲江池赛龙舟,咱们玩不了那么大的,但也有办法赛龙舟!” 李渊笑着点头,挥挥手让近侍把酒桌子撤掉了。 虽然皇帝禁止他出宫参与赛龙舟的事情让他格外的恼火,但是好在太子还知道体谅老人家。 看着李承乾离开的背影,特别是那个衣衫不整还跟着走的宫女,李渊笑哼了一声,并没有理会。 自太极殿出来,又经过一番检查后,李承乾才走出来。 踏上太子马车,李承乾掀开门帘,对车下的宫女道:“进来!” 宫女的眼泪还在滴滴答答的掉,听到太子的声音,连忙道:“奴婢怎敢跟太子共乘一车。” 最讨厌女人哭泣的样子了,李承乾瞅了长孙的贴身婢女紫燕一眼,紫燕心领神会,强硬的把这个宫女推上了车。 坐到车里,看着跪坐在出口处惊慌失措的宫女,李承乾叹息道:“你借着孤的身份跟着出来,孤不好跟你计较。说到底太极殿对你们来说不是一个好去处,可是你衣衫不整的跟在孤身后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实情的人看到了,还以为孤把你怎么样了呢!” 宫女拜伏于地,抽噎道:“卯七知错了,只是太子,您是贵人,女子不想伺候太上皇到最后,还没拉去殉葬。您大人大量,就帮帮贱婢吧!” “卯七?这是什么鬼名字?” 稍加思索,李承乾就想起了之前一批送到东宫的宫女。 当时没什么时间,并没有关注她们的名字。 可能,像“卯七”这样的编号,就是她们的名字了。 知道宫女们的命运都不怎么好,但是到底是什么样的,李承乾并不了解。 马车动了起来,见卯七顾着捂衣物就没办法固定身体,李承乾就说:“别跪着了,到车厢边坐着吧。太极殿前到东宫还有一段距离,趁这个时间,跟孤说说你们的事儿吧。” 见太子没有赶走自己或者将自己送回太极殿的意思,卯七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讲起了自己的事情。 虽然她的故事只是千千万万宫女经历的一个缩影,但也勉强能以偏概全了。 所有的宫女,都是选自低级官员和良民家中,而且,选拔的时候有很严格的规定。长得丑的不要,太胖的太瘦的不要,身上有隐疾病创的不要。年龄必须是1-0,岁数太大的也不会考虑,哪怕选中的宫女大半生都要在皇宫度过。 选为宫女后,进入皇宫,她们还会经历一层选拔。长相出色的,会被编成一组,送到皇帝皇后太上皇之类重要人物身边服侍,长相不出色的,则负责各种杂活。 到了这里,就已经决出了今后的命运。 被选成杂役类的,今后就没了更进一步的机会,也没有了离开皇宫的机会。而长相出色的,混成女官是一条出路,被当作赏赐送给大臣还是一条出路。至于被皇帝看中,翻身而成为妃子,那简直是不切实际的梦。 至于被送到太上皇这里当差,就是长相出色的宫女,最不愿意的事情了。且不说随时都容易被太上皇强行临幸,就算有了身孕,也不会有好下场。像李元昌这样生母是孙嫔的,终究是少数,更多的皇子皇女,生母其实只是宫女,生下来后被送到妃嫔膝下养着而已。至于这些生育了皇子皇女的宫女究竟去了何方,没几个人知道。 太上皇年纪大,配侍在太极殿,最恐怖的是还有被送去殉葬的危险。 这只是入宫,入宫以后,如果活儿干的不好,或者惹恼了贵人,很容易就被会乱棒打死。明明是低级官员和良家出身的宫女,在宫里的待遇跟宫外的奴隶一样。打杀宫女,连罪名都不用担,就算有一两个魏征这样硬板的人指责一下,也不会有太严厉的处罚。 一入宫门深似海,进了宫的宫女是没办法再跟家里联系的,送女儿去当宫女的人家,也会自然的忘记她们的存在。而就算一生有惊无险的度过,年老无力后,宫女就会被赶出皇宫。有点心眼留下钱的,还能过几天舒适的日子,若是身上没钱的,要么靠着宫里当任的熟识接济度日,要么沦落成乞丐,靠乞讨为生,格外凄惨。 听着卯七的讲述,李承乾才知道自己的猜想还是太想当然了。 作为封建社会高层中的最底层,她们跟真正最底层的奴隶并没有什么区别。 人物的命运,永远不会对历史的流动产生什么影响啊! 想起穿越前的自己,李承乾竟然有了一点感同身受的感觉。 都是身不由己的活着,谁还比谁高贵? 马车正在第五次拐弯,李承乾就知道,已经抵达东宫了。 感受到马车停下来,卯七便一手掩着衣裳,另一只手给李承乾掀开车帘。 走出马车,落到地上,李承乾回头对正从车厢中钻出来的卯七说:“既然你都跟到这里了,就编进东宫吧。孤的东宫虽然规矩没那么严,但也不养废人,懂吗?” 听说自己能留在东宫,卯七立刻跪倒在地,激动到说不出话来。 只要离开太极殿,她并不在乎在哪里当差,哪怕是要做粗活。 第一百零四章 这是龙舟? 吩咐方胜把她安顿好后,李承乾先是要来了东宫宫女们的名册。 果然 名册上并没有名字,有的只是编号。不管是统计太监为了省事,还是皇宫就是需要代号不需要她们的名字,李承乾都觉得很是悲哀。 人不能像养殖场的猪一样,只能有一个编号,这样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随手把点名册丢到一边,李承乾喘着粗气问方胜:“方胜,孤问你,为何宫女们都是代号,你却拥有自己的名字?” 方胜没想到太子看完名册后会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老实回答道:“回禀殿下,其实,老奴之前用的也是代号,方胜这个名字虽是老奴的俗家名字,但是自从到皇宫以后,只有您询问了。事实上,像老奴这样能记住自己原本名字的,都已经是少数了。” 不知道为什么,方胜此时居然感觉眼睛很酸。在皇宫混了一辈子,能被太子这样的贵人询问名字,他觉得这辈子已经值了。 看看方胜瞎感动的样子,李承乾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都说上位者不能有无端的恻隐之心,否则就会活成贫穷的圣人,被人尊敬实则一事无成。但是,看到这些宫女太监连名字都没有,还是感觉很难受。 把名册捡起来,丢给方胜,李承乾道:“方胜,孤给你一个任务,咱们东宫的名册,不记编号绰号,就记本名,如果没有,那就自己取一个,草也好,梅花也罢,只要有自己的名字就行。” 方胜接过名册,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直旁观的紫燕,忍不住说:“殿下,宫中没有这样的规矩,您这么做” “宫里是没有,但是东宫就有。这里是孤的东宫,一切自然是孤说了算,东宫跟后宫的区别,用不着孤跟你说吧!” 见太子坚持,紫燕也只好闭上了嘴。 事实就是如此,虽然东宫比不上后宫的四分之一大,但是东宫的主人是太子。就算太子没有成年,东宫一些事情还是帝后做主,但,这个权力,太子还是有的。 见不再有阻力,方胜感激的抱着名册,窜出了书房。 作为两朝老人,他知道,对名字的渴望虽然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但是,不管对宫女还是宦官而言,却弥足珍贵。 随着方胜的游走,本来安静的东宫,不时有一片区域传来欢呼声,随后又立刻归于平静。 看着仍在迷惑的紫燕,李承乾叹息道:“紫燕,你是母后的贴身婢女,女官,所以你才有自己的名字。孤想来,你应该也有失去名字,只剩代号的时光吧。孤做的事情,你应该能理解才对。” 紫燕点点头,对着太子躬身一礼,退到了一边。 将作监并不远,加上打造零件的时间,午时,阎立德就带着几个工匠来到了东宫。 阎立德到的时候,李承乾正在愁眉苦脸的吃饭。没办法,以前那个带点强迫症的宦官又特娘的成了试毒的,结果,这一次这个混蛋连米饭都下手了。好好的一碗白米饭,被他一层一层的试了一个遍。看同样千疮百孔的饭盆就知道,这家伙别说中午了,晚上的饭也不用吃了。 “殿下,您信上写的东西,微臣已经做出了几套出来。您要这个,是又有了什么做生意的主意吗?” 瞥了一眼精神焕发的阎立德,李承乾无奈道:“钱钱钱,整天就想着赚钱。不是赚钱的事儿,孤还不能找你了?” 阎立德尴尬的笑笑,随即往后退了几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太子只是露出了一点不耐烦,屋子里侍奉的宫女和宦官就对他投来了凶光。这什么情况? 不过,也不由得他不兴奋,以往,将作监下属的店铺,跟别的店铺卖的东西一般无二,最多就是做工要更精巧一些。 长安城虽大,但是居住的平民很多,大量的低级官员很穷。跟将作监的精品木器相比较,他们更倾向于用一般木匠制作的器具。也只有高级官员和大家族的人,才会刻意买将作监的器具。 而将作监在采纳了太子“薄利多销”的建议后,一改以前半年穷困的局面,工匠们挣到的钱比当差的钱还要多。尝到甜头的将作监工匠们,日夜期盼的就是太子再想出个主意来,好让他们日子更好过一点。 至于原本属于太子的四成份子,已经有工匠觉得少了,太子怎么也是太子,是将来的九五之尊,还是五成比较合适。 忍着不适将碗里的饭菜都吃掉,让人把饭菜撤下去,李承乾走到书桌边坐下,让阎立德把准备好的零件都撒到桌子上。 不得不说将作监的工匠还是有几把刷子的,打造船模,都没有难倒他们。 一块一块木头的组装,没一会儿就组装出了一艘威风凛凛的楼船。因为信里说明这艘船是要送给太上皇的原因,工匠们还在船身上雕刻出了栩栩如生的五爪龙,就是没有上色,否则一定更华丽。 满意的点点头,李承乾对阎立德说:“回去后继续按照这个标准制造,越多越好,另外,多一些接口,让人能更自由的决定船体多大,桅杆怎么插。除了往孤这里送一些外,剩下的都送到太极殿去。过两天过节的时候,孤要跟太上皇在御花园的池塘里赛龙舟。” “赛龙舟?” 阎立德嘴里忽然有一句话不吐不快。 这是龙舟?虽然雕刻了龙,但是这船的样子跟龙舟相去甚远啊。 掏出一张纸给李渊写信,落笔后,李承乾烦躁的朝阎立德甩甩左手:“赶紧去造,别问那么多为什么。” 赶走阎立德后,李承乾看着桌面上的船模,露出了微笑。 后世的时候,他就对模型格外的感兴趣。不过因为“囊中羞涩”的原因,只是购了几款国产的便宜货玩了玩。 早在见识了将作监精湛的手艺后,他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实木的模型啊,比起塑料制品,逼格还要更高好不好! 谁说端午赛龙舟才是最大的乐趣了?组船模不也很嗨皮嘛。 第一百零五章 突变 信写好了,李承乾把信和组装好的船模交给方胜,叫他送去太极殿。 将作监会打造好很多的零件,如何用这些零件iy出合适的船,才是最考验个人能力的。 这样的活动,李泰李恪和李丽质没理由会不喜欢,所以李承乾命紫燕进宫,将他们三个也挖了出来。 将作监第一批制作好的零件,送到了东宫来。所以,兄弟妹四个,躲在书房里对着一堆的木块发力。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智力的差距了,李承乾有后世的经验,所以没多久就制作出了一艘船,并且嚣张的在船体上雕刻上了“太子号”的名字;李泰速度堪称第二,组装出来的船不仅美观,看起来还符合动力学,至少配重下水后不会侧翻;第三快的是李丽质,只不过她组装起来的船看起来花枝招展的样子,下了水却一定会翻。 最慢的就是李恪了,因为将作监雕刻出了很多小型士兵的原因,李恪一直忙着往甲板上安插士兵,根本无暇顾及船体。看起来,下了水也会翻。 不过,李承乾并不打算发言,iy的乐趣就在于动手的过程,除此以外的乐趣,虽然有,但是也要打个对折。 看着三人拼装船体的样子,李承乾只觉得灵光一闪,顿时又有了主意。 将作监的手艺这么高超,不给他们制作一个创收的机会,实在过不去。 将组装好的船模小心翼翼的摆到一边,李承乾走到书桌前,提笔开始给将作监写信。 至于画图的工具,只有他自己粗粗制作的三角尺,虽然有点不合乎规范,但是也能勉强一用。 将“积木”的制作思路和样品记录下来,并打出“培养孩子灵智”的幌子后,李承乾才把信交给了过来送零件的木匠。 “拿好,这种名为积木的东西,制作起来并不困难,用不着你们精巧的工匠动手,学徒一类的人就足以胜任。你只要把这话和这封信送给阎立德,他就能明白孤的意思了。” 木匠感激的看了太子一眼,恭敬的施礼过后,才带着信离开了东宫。 送走工匠后,李承乾看了看弟弟妹妹们。 李泰已经完成了他的船模,正准备制作第二个,有备无患。李恪的士兵刚安排完,才想起仔细搭建船体。 李丽质虽然弄完了,但是看她依旧摆弄不停的样子,就知道她的兴趣还没有耗尽。 不去打扰三人,李承乾准备去厨房看看,顺便收拾收拾那个试吃的宦官。 该死的,饭菜被你吃的千疮百孔的,还叫孤怎么吃? 见太子离开了书房,立刻有几个站在外面的宦官跟在他身后。 看起来很正常,太子出门,身后怎么也要跟着几个听使唤的。 只是 走了一段距离后,李承乾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宦官,感觉到了一丝不自然。 虽然没有记下东宫的宦官都叫什么,但是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也能混个脸熟。 自认没有脸盲症的李承乾居然发现,此时跟在自己身后的宦官里面,半数以上是自己不认识的。 这就怪了,东宫虽然也属于后宫的一部分,但是一堵墙还是将东宫和后宫分成了两个独立的“院子”。不是东宫的宦官,除非有事前来拜访,否则是不会出现在东宫的,更不要说跟在他这个太子身后了。 难道 虽然没想起历史上的这段时间,“李承乾”怎么倒霉了,但是他还是将手收回了袖口。 在他的袖口里,隐藏着一把军刀。 原本将作监制作出来了一把小刀送给他,当作防身之物,不过看了成品后,李承乾还是画了一张图,让将作监制作出了一把军刀。 虽然这个身体只有八岁,但是李承乾自信至少不会被身后的宦官们抓住。 走过廊道的一个拐角,李承乾快速的跳到边下的护栏上,找准时机抓住了第一个拐过来的宦官脖子,锋利的军刀直接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刹那间的变故,让这个宦官惊骇不已,军刀的尖端微微扎破了油皮,让他一时间不敢有任何的异动。 “后面的几个,不许转过来,不然,孤就宰了他!” 听到太子的声音,那几个宦官顿时不敢再进一步。 “把你的手放下,要是抬起一点,孤就弄死你!” 威胁手里的人质把手放下后,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气,脑门上的汗水已经不争气的冒了出来。 短短的时间里找出反制之法,何其艰难,也幸亏他经常去厨房,对沿途格外的了解,否则,鬼知道这些家伙会在什么时候发难! “殿下,您这是干什么啊。” 被李承乾制住的宦官,浑身发抖起来,裤子在不经意间都湿掉了。 握紧手里的军刀,李承乾冷哼一声:“倒是孤要问问你们要干什么!别以为孤认不出你们是外来的,东宫里的宦官,孤虽然很多不知道叫什么,但是面相孤还是记住了的。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混进来,究竟意欲何为?” 廊道拐角另一边,顿时沉默了 太子居然记住了东宫宦官们的长相,这对他们来说,也不知道该荣幸,还是该哭笑不得。 他们也没想到,太子居然能把东宫宦官们的面相记住,本来他们混进来的时候,连门口的守卫都没认出来,想不到接近太子的时候,却翻船了。 沉默半晌后,一个格外严肃的声音响了起来:“殿下,如果我们说,我们来东宫,只为了见您一面,没有任何恶意,您相信吗?” 李承乾嗤笑道:“没有任何恶意?几个孤从没见过的宦官不声不响的靠近孤,你以为孤会相信你们就是为了看孤一眼?赶紧说,是谁指使你们过来的,说了,孤没准还能保你们一命。 要是不说,呵,李靖出手调整了东宫守卫制度你们还不知道吧。用不了多长时间,守卫就会巡逻到这里,到时候,就算孤有心救你们一命,也没办法了!” 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李承乾也只能瞎编了。 守卫确实会过来巡逻,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巡逻到什么地方。 虽然手里有军刀,但是他还是很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这几个宦官一拥而上的话,他最多也就弄死两个,结果还是会被制服。 第106章 为了联盟 廊道拐角另一边,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过后,还是那个严肃的声音开口了:“殿下,您虽然习武,但是也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刘福制服,您手中一定有武器吧。” 李承乾笑道:“没错,孤的刀子现在就抵在刘福的脖子上,你们但凡敢上前一步,孤就弄死他!” “好吧,看样子不管我们说什么,您都不会相信了。既然如此,刘福,为了联盟,你自裁吧!” “哈?” 李承乾真想掏掏耳朵确认自己是不是耵聍太多了,自裁?什么意思? 就在他震惊的时候,原本被他制住的刘福,忽然长舒一口气,本来自然下垂怕引起误会的双手顿时抬了起来,抓住李承乾的军刀,朝自己的脖子狠狠的扎了进去! 滋! 看着眼前窜出的血箭,李承乾惊呆了! 谁能想到,被制服的时候还在尿裤子的人,在自杀的时候,居然如此的果断? 看着趴倒在地,仍旧在不断抽搐的刘福,李承乾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满是血的双手。 杀人了 虽然军刀是刘福自己捅进去的,但是 那一刀,甚至插断了颈部的大动脉,就算是在后世,不及时送医都会没命,更何况这是古代了。 廊道拐角处,五个宦官紧靠外圈的墙壁,一小步一小步的走了过来,似乎是怕引起太子的误会。 这个时候,李承乾居然没有心情去拔出刘福脖子上的军刀,用来拼命。 一条鲜活的生命消逝在眼前,他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一个瘦高、年老的宦官,缓步走到刘福的面前,叹息一声,将军刀拔出来,推滑到了李承乾的脚下,然后又退了回去。 每一步,他都尽可能的放慢动作,生怕引起误会,惊退太子。 军刀插着,只会让刘福受更多的罪,如今军刀拔出来,殷红的血液顿时流了一地。本来还在抽搐的刘福,在又涌出几股血后,彻底没了生气。 闻到那股血腥味,纵然是两世为人,李承乾依旧觉得自己的胃在不断的蠕动着,想要把中午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杀鸡杀鸭跟杀人的感觉,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那个拔出军刀的宦官,拜服于地:“太子殿下,老奴王晟,就职于掖庭宫,今日来东宫,确实有要事跟殿下商量,请殿下不要误会。” 颤抖的手,指指已经不再抽搐的刘福,李承乾沙哑道:“这就是你们过来商量事的方式?就算孤一时不相信你们,你们就能主宰一个人的生死?他妈的,你们有没有想过刘福他愿不愿意死啊!” 刚刚制住刘福的时候,从他尿裤子了来看,他必定是一个怕死的人。可就是这么个怕死的人,在王晟的命令下,硬是忘记了恐惧,自杀的没有一点犹豫。 王晟叹息一声,站起身前行两步,双膝跪倒在地,对着刘福三叩首。 每一下,都是郑重其事,额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没有一点掺假。 随行在后面的几个宦官,也跟随着跪倒在地,一样郑重的叩首。 抬起头后,王晟苦涩道:“看来方胜等人所说的不错,太子殿下是少有的、肯关心我等性命的皇族。没错,刘福是不愿意死,但是,在我们共同的联盟目标下,他又怎么会怜惜自己的命呢。莫说刘福,就算是老奴,该死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殿下若是不信,大可将您的刀送过来,看看老奴自裁的时候,是否会眨眨眼睛!” 看着王晟认真的没有一丝虚假的神色,李承乾居然发现自己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他自认不软不硬,如今遇到这么一群不要命的人,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后世的传销组织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洗脑倒是挺厉害,可是洗脑到让人不怕死,还是有点难的。 且不说这群家伙到底是干什么的,单他们这副视死如归的精神,就足以让李承乾恐惧了。 “起来吧,说说你们的目的,你们混进东宫,甚至不惜用人命证明清白,想必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吧!机会只有一次,怎么把握,那就是你们的事儿了。” 见太子终于肯相信他们,王晟等人眉开眼笑。 悲哀的看了刘福一眼,王晟挥挥手,那四个宦官点点头,就开始处理刘福的尸体。 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子丢给动手的宦官,李承乾叹息道:“上午从宫女卯七的口中,孤得知,好多宫女宦官的下场跟奴隶一样,只能是乱葬岗。说到底他是因为孤而死,你们给他准备一副棺木吧,替孤多给他烧点纸钱。” 捧着银子,宦官们排队跪倒在地,匍匐在地上亲吻了太子的鞋子,借此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刘福的尸体被抬走没多久,又有几个宦官拎着水桶抹布急匆匆的跑来,开始处理地面上的血迹。 很明显,东宫里有不少宦官是那个什么联盟里面的人。 迎向王晟期盼的目光,李承乾叹了一口气:“跟孤过来吧,宜春宫现在空闲着,是个谈话的好去处。” 带着王晟,李承乾先是到厨房通知他们晚餐准备的丰盛点,随后才进了宜春宫。 现在太子只有八岁,好多宫殿都是空闲着的,只有等他成年、大婚过后,这些空闲的宫殿才会被人住满。 没人住的地方,就没有守卫。 坐在宜春宫前的台阶上,李承乾指指旁边,淡然道:“坐吧。” 虽然刘福的死,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是王晟等人的真诚,他也感受到了。 只是,用一条人命换来的真诚,实在是重了些! 王晟点点头,但是并没有跟李承乾坐在一起,而是刻意的坐到了李承乾脚下第二块的台阶上。 几千年的封建规矩,不是他敢随便逾越的,哪怕当下只有他跟太子两个人,他也不敢跟太子坐在一个高度。 这样说话,王晟还要扭着头,格外的别扭,但李承乾也不打算管了。 “说说吧,你们的什么联盟到底是什么?你们来找孤,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有,刘福明明那么怕死,为什么自杀的没有一点犹豫?难不成你们是什么宗教?” 面对李承乾这一连串的问题,王晟耐心回答道:“禀告殿下,我等的联盟,名为卑贱者联盟,不是宗教,加入联盟中的,都是宫女、宦官。” “刘福之所以自杀的没有一点犹豫,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死是值得的。刚刚,就算您没有给钱,我们也会联系宫外的宫女宦官,将他风光大葬。” “至于我们来找您的目的” 第107章 卑贱者联盟 说到这里,王晟起身,跪倒在台阶上,哀求道:“殿下,在说我们的目的前,老奴恳求您为我等保密,不要暴露我们的存在。卑贱者联盟之所以能保持隐秘,靠的就是内部严密的保密措施。若是说暴露,我等难逃一死啊。” 卑贱者联盟啊 一直以为这个组织是野史里胡乱写的,就是为了给武则天和李治的偷情行为找个借口。没想到,还真的有这么个组织,也如同野史里记录的一样,这个组织就是由宫女和宦官组成。 李承乾点头应下来道:“孤可以给你们保密,但是你们找孤的事情,孤未必会答应你们,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见太子答应保密,王晟才松了一口气。 也不坐下,就维持着跪倒的姿势,王晟道:“昨日殿下跟卯七接触,应当知道我们宫女宦官的凄惨之处了吧。我等组建卑贱者联盟,就是希望老来被赶出皇宫的宫女宦官,处境不会过于凄惨。只是,靠着我们的救济,最多就是大部分饿不死。而且但凡有人生病,都是等死啊” 听着王晟的哭诉,李承乾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起来,这都是皇族造的孽。 太监还好些,他们都是自愿进宫的,就算断子绝孙了,也是自己的选择。而宫女,则是被花鸟使选进宫里的,轻易反抗不得。这一生,都是在宫里辛勤劳作,可是等年老了,没有价值了,就被赶出皇宫。虽是良人,可是跟奴隶相比,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不会饿死罢了。 很会察言观色的王晟见太子目露伤感之意,趁热打铁道:“我等联系太子,就是希望太子能帮帮我们。若是别的皇子,我等就算哀求,也会被鄙视。但是您不同,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等发现,太子是真正的菩萨心肠,哪怕对于我们这些下贱人,也有恻隐之心。 您是太子,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未来的皇帝。若是您能顺利登基,我们的日子就能好过很多。老奴王晟,不仅仅代表自身,还代表着皇宫上下里外几万宫女宦官,恳求太子发发善心,给我们一条活路啊!” 说完,王晟狠狠的磕起头来,宜春宫的台阶很尖硬,没两下他就满脑门是血。 李承乾没想到王晟他们铤而走险、暴露卑贱者联盟的存在,就是为了求一条活路。 被赶出宫的宫女宦官,到底有多凄惨啊! 伸手拽住王晟,再这么磕下去,就算磕不死,也要磕成脑震荡了。 “你的意思孤明白了,只是,你们现在下注,是不是太早了?谁告诉你们孤一定成为下一任皇帝?” 王晟抬起头,抹了一把流到眼睛上的血,斩钉截铁道:“我等可以一路护佑殿下直到登基!卑贱者联盟的人遍布皇宫各个角落,每一个成员,都有必死的觉悟。有了我等,殿下不仅拥有了皇宫内的消息网,还有了随时调用的死士!” 王晟的话,李承乾如何能不明白。宫女、太监,本就是这皇宫里最低级的存在,但是,正因为低级,他们才能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构建自己的消息网。从百骑司都没有发现他们就能看出,卑贱者联盟,确实足够隐蔽的。 看着王晟充满希冀的目光,李承乾实在是狠不下心来直接拒绝。 他们,大概也是无计可施之下,才将我当成了最后的稻草吧! 叹息一声,李承乾点头道:“孤先答应帮你们吧,不过,关于孤能不能当上皇帝,还不能给你们做保证。既然方胜是你们的人,那么你们就先把宫外的年老宫女宦官做个统计,送到孤这里来。孤正准备开几家养殖场,到时候需要一些劳动力。等养殖场有产出了,所得的利润都分给那些人用吧。孤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王晟感激的趴在台阶上,不顾台阶硌得前半身到处疼,硬是趴下来亲吻了李承乾的鞋面。 在决定铤而走险暴露存在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没想到,幸福来的实在太突然了。 从将作监处,就不止一次打探到太子做生意的能力。 养殖场?虽然不是什么大买卖,但是让那些已经被赶出宫的宫女宦官都吃饱饭,还是没问题的。 把手帕丢给王晟叫他擦脸,李承乾带着他离开宜春宫,从厨房和崇正殿绕行,回到了丽正殿。 刚刚处理刘福的那几个宦官还在,见到太子,纷纷下跪,拜服于地。 方胜也在,虽然曾被叮嘱用不着多礼,但是他这一次还是跪了下来。说到底,他也是卑贱者联盟的一员,一直以来都隐瞒着,不曾跟自己的主子公布真实身份。 “殿下,老奴罪该万死!但是烦请殿下体察我等苦楚,切勿发怒!” 说完,方胜就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刀子,用足了力气朝胸口刺去。 啪! 方胜的自杀行为并没能得逞,反应迅速的李承乾一脚就踹倒了方胜,小刀子割在胸口上,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这不是演戏,方胜是真的打算自裁。 最讨厌用自杀来威胁人的了,等方胜抬起上半身,李承乾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pia! 这一巴掌打的很用力,连王晟等人都不忍心的偏过了头。 一巴掌抽出去后,李承乾怒道:“自杀?你想干什么?用自杀来威胁孤答应你们的请求?蠢货!你和那个刘福一样,都是蠢货!在孤面前自杀,你们只会让孤一直内疚!该死的,气死我了,现在立刻滚去给孤拿杯茶来!” 虽然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要茶,但是方胜还是丢下了刀子,灰溜溜的去端茶。 看着面前跪倒着、清一色的老宦官,李承乾叹了一口气:“都是蠢货啊,既然年老后没法自力更生,干嘛不找点借口提前出宫啊!” 一个宦官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殿下,我等怎敢轻易犯错,犯错了,除了打板子,就剩下砍头这一条路了,哪还有逐出宫的选择?” 另外三个宦官,也连连点头。 看他们不争气的样子,李承乾欲哭无泪 第108章 长孙冲什么的,吃屎去吧! 王晟自然是精明的,听到太子的话后,他只是一琢磨,就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一人头上敲一下子,王晟恨铁不成钢道:“你们几个,过些日子杂家就把你们调到东宫来,然后,你们必须快点犯错,让太子将你们逐出皇宫,听懂了没!” 有了王晟的话,这些宦官才明白了怎么回事。 确实啊,他们本来就上了年岁,虽然力气还在,但是被赶出皇宫的话,不会引人注意。 感激的磕了头后,宦官们立刻站了起来。 从太子为他们出主意,行使方便来看,王晟,多半是成功说服太子了! 看了王晟一眼,李承乾疑惑道:“看你说话的样子,似乎在宫里地位挺高啊。” 王晟拱拱手,笑道:“太子慧眼,下官是内侍省掖庭宫监,四品。”、 “啧啧,厉害了,看来掖庭宫里,你说了算啊!” 这段时间以来,李承乾大概也了解了宦官的官职制度。四品,已经是太监能做的最大的官儿了。内侍省领头的就是掖庭、宫闱、奚官、内仆、内府等局。王晟为掖庭宫监,地位上跟阎立德都差不多了。 拍了拍四个宦官的腰,李承乾道:“你们四个,抓紧出宫,孤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你们去做,宫外那些年老宫女宦官,也需要你们去征集起来。” 王晟在一边微笑道:“还不回去收拾东西往东宫来?没听到太子的话吗?你们几个可是被委以重任了!” 见四个宦官手忙脚乱的离开,李承乾松了一口气。 养殖场的计划,因为缺人的原因,他还没想好怎么办。如今,卑贱者联盟撞上门来,正好给他提供了劳动力。 且不说太子亲率的消耗巨大,饭食都是真金白银供起来的,就是一年后的大蝗灾,也不是那么容易度过的。 没有农药的情况下,只有养家禽是行之有效的对抗蝗灾的方法。 有了养殖场,且不说能用来对抗蝗灾,就是太子亲率的伙食供应也能解决。 “王晟,你先回掖庭宫吧,养殖场的事儿,自然有方胜操持,你既然是掖庭宫监,没事儿不要往东宫这边跑,免得让人误会。” 王晟拱手一礼:“老奴知晓了,以后但凡太子需要对我们卑贱者联盟下令,只要看看周边宦官宫女” 说到这里,王晟告罪一声,蹲下来,附在李承乾的耳边小声说了召唤和辨认卑贱者联盟成员的方法。 说完后,王晟松了一口气,意气风发的离开了东宫。 看他脚步轻盈,就知道他此时的心情有多么好了。 目送着王晟离开,李承乾叹了一口气。 虽然处于一时的不忍心对卑贱者联盟发了善心,但是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见识了刘福和方胜对自己生命的毫不在乎,才知道自己只是被王府和皇宫的高墙阻拦了视线。 贞观虽然被乘坐是盛世,但是,这只是贞观元年啊!再者,就算是盛世,对一般百姓而言,是不是盛世,也是不一定的事儿。 叹着气,洗完手后回了书房,才发现弟弟妹妹们竟然在争吵。 李丽质眼含泪水,正拿着一块碎片追杀李泰,笨拙的李泰居然把李承乾定制的书桌给弄倒,缩在缩腿的地方叫嚣着打死也不出去。 而李恪,则捧着自己的“战船”躲在一边,生怕自己的船受到波及。 赶紧拉住妹妹的手,李承乾关切的问道:“丽质,怎么了这是,青雀怎么惹你了,跟哥哥说,哥哥帮你出气!” 李丽质梨花带雨的模样,格外惹人怜爱,一时间李承乾都有点怀疑自己有没有妹控属性了。 露出手里的碎片,李丽质哽咽道:“四皇兄说我的船下了水一定会翻,还非要帮我改,然后就拆掉了。” “额” 李承乾没想到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李泰就把妹妹的天真给戳破了。 李丽质只有五岁,就算给她讲了道理,她也未必能听懂啊! 一脚踢在桌子上,李承乾佯怒道:“青雀,滚出来,皇兄今天要替妹妹出这口气!” 李泰到底精明,他自信不会被太子皇兄毒打,顶起书桌钻了出来。 李承乾掰掰手指,没响,改而拿起掉在地上的砚台扑了上去,对着李泰就是一顿“狠揍”,打得李泰嗷嗷惨叫。 听到李泰的惨叫声,本来在书房外的卫王护卫们都钻了进来。 李承乾拿着砚台怒不可遏,转身吼道:“滚出去!” 护卫们见卫王虽然蜷缩着,但是在不断的对着自己打眼色,只能退出去。 “太子皇兄好样的!” 手舞足蹈的李丽质,还朝着门口踢了两脚。 感觉不对的李泰,赶紧继续惨叫起来。 戏演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李承乾把砚台丢到一边,伸手摸了摸李丽质的脑袋:“好了,皇兄已经帮你收拾过他了,你就别生气了。” 李丽质笑着点点头,嬉笑道:“皇兄威武,要不是咱们是兄妹,妹妹以后一定要嫁给你!” 妹控听到这句话,大概鼻血都会窜出来! 摸了摸李丽质的头,李承乾笑道:“放心,丫头,等你长大了,哥哥一定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他要是不听你的话,哥哥帮你把他腿打断!” 至于长孙冲什么的,吃屎去吧!这么漂亮的妹妹,岂能容你染指!! 见妹妹不生气了,李泰才止住了惨叫声,小心翼翼的捡起自己的船,躲到了一边。 拉着李丽质的小手蹲到零件堆前,李承乾开始教导她什么样的船进了水才不会侧翻,虽然船的样子跟李丽质想象的相去甚远。但是,她还是很开心的接受了。 搞定了妹妹的船后,已经是晚上。 后宫虽然有信使过来催促,但李承乾还是坚持让他们三个住在这里。既然他还没成婚,东宫收留自己的弟弟妹妹留宿一下又如何! 后宫-两仪殿 在曲江池休闲了一天的李世民,正在翻看百骑司关于东宫的报告。 当看到李承乾带着弟弟妹妹一起造船,并讲他们留下来住宿的时候,李世民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三个孩子住在东宫不合规矩,但是他并不打算指责。 自己的兄弟情感乱糟糟的,所以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针锋相对。 现在看来,在处理兄弟姐妹关系上,太子比他要强的多。 第109章 上架了哦去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抉望在这里要抠门一回了。今日《太子》上架,所以本该在一点更新的两章,改为下午发布。另外,因为上架,所以存稿箱全部清空,有多少底子就发多少。请大家给力一些啊。 虽然混成了v4,但是因为笔力不怎么滴,在起点也没有底子,所以成绩不怎么样。三江是混不上了,再写免费下去,饭都要吃不起了。 推荐一下老书《大唐龙牙》230万完结,创世文,因为之前封书风波在起点下架后,并没有重新上架。有书荒的可以移驾qq阅读之类点评点评。 还记得之前我推过的一本创世系统历史文不?无巧不巧的是,今天这魂淡也上架。我俩定下了“君子之约”,比首订,谁输了,就要向另一位历史作者(性别男)表白 不对,我这么说了你们会不会不订啊我去! 事儿呢就是这么个事儿,另外,因为刚到起点的原因,大家可能对我不怎么了解。 怎么说呢,抉望,性别男,爱好女。卡文怪,强迫症。笔名的第一个字,是“抉择”的抉。平日里码字也不怎么集中精神,曾几次当上书友群的龙王。大家要有什么吐槽的话啦,或者平日里讨论讨论历史,催催更啦,可以加书友群:177146582,验证问题就是我的笔名。咳咳,群里有性感管理不定时发放福利哦(滑稽保命)。 另外关于更新的事儿,因为是全勤保命党,习惯了一天两更,但是,如果均订超过上一本书的话,日万什么的也是可以考虑的。书友圈活动视情况而定,之前倒是也玩过,可是书友们不怎么踊跃。但愿,起点的老爷们有这个兴致吧。 关于本书剧情,因为我是个强迫症,在达到一些目的之前,一定不会各种跳跃之类。贞观初期的大事也就那么几件,我看看昂,东突厥覆灭后,就给主角撒点金坷垃吧。毕竟,太年幼,干什么都觉得别扭,车也开不起来不是? 另外,关于书友圈一些评论,在这里要作出回复: 1:—这个套路已经看过了太多,作者你是边看边抄边写的吧。 答:之前我试过发书友圈,可能因为话有问题,被清除了。在这里再回答一遍!谁能找到我抄袭的书,找出来啊!你能找出来,我订机票找到那书的作者,然后当面磕头道歉啊!找不到就闭嘴行不行?我码字的时候,电脑后台只开着码字软件、酷狗音乐、qq、浏览器,唯独没有别人的书好不好! 2:本书的框架来自于《唐砖》 答:我不否认,唐砖的确影响了我的创作,但是,历史就是这么个东西,不同作者有不同的看法,不同读者有不同的读法。我之前一本书也是写的贞观,怎么不见有人说我抄袭唐砖了? 3:关于不定时的修改 答:因为作者我打字的时候“闭着眼”瞎搞,检查的时候也经常眼瞎,有些错字没法检查出来,若是看到书友的反馈,我会第一时间去更改。另外,有些剧情上面的错误,比如一时把李恪写成李泰的弟弟啦,还有秦琼的儿子姓名啦,出现问题我也会回去修改。秦琼的儿子,秦氏,根据我和书友群较真妹子的讨论,应该是资料缺失造成的,后来,也不知道这位在哪里淘弄到了一段碑文翻译,说秦琼的儿子有秦怀道和秦善道,所以我又把“秦氏”修改成了“秦怀道”。历史书太多,所以好多读者都习惯了“程处默”、“秦怀玉”之类的名字,在这里我要说一下,不是我写错了,而是资料里显示,程咬金没有“程处默”这个儿子,长子是程处嗣。 4:不当太子就死 答: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刚穿越到古代的现代人,就算成年,好多道理都要现学。真香是一定要喊的,但是李承乾因为什么,坚定了当好太子的意念,且容我先卖个关子。 5:永久禁言和删帖 答:关于没有指点意味,单独为了喷的,我一律是删帖处理。键盘侠和脏嘴孤儿,一律永久禁言处理。我不像一些作者一样经不起批评,但是还请批评的时候正式一点,留点口德! 关于盗版 答:这是常事儿了,亲眼看着自己的书从默默无名变成百度搜索推荐词,从上一本书就见怪不怪了。可是看盗版归看盗版,有人还跑到我书友群来炫耀是几个意思?所以,这本书上架后,我会采取一些措施,至于那个措施如何实施,我还得研究研究。 说了一堆废话,这么多字打成一章文章多香啊。所以牢骚话到此为止,感谢本书到此为止,打赏的几位读者大佬爷:踏雪染月、九尊之魂、欧欧欧得不行、独自徘徊的我、枫叶之后、夢媚少年、心比天娇、五叔在此、a沐雨、书友20200629215217913。 感谢大家对正版阅读的支持,因为有支持,作者菌才能坚持到现在。 此致 ——微微一斜眼笑,略表尊敬 第110章 恐怖的卑贱者联盟 “陛下,是时候安寝了。” 长孙从一边出现,身上只穿着一袭纱衣。 以往,她只要穿着这一身出现,皇帝必定会很快的放下奏折或者密报,跟她安寝。 但是今天,他却不为所动。 招手示意皇后过来,李世民展开百骑司的密报说:“不管是奏折,还是别的地方的密报,都不如太子的事情有意思。观音婢,你知道吗?承乾今天把青雀李恪和丽质都叫到了东宫,跟他们一起用木块造船。你不是总说丽质不爱笑?可是她在承乾的东宫里,可是玩的很开心。” 关于太子儿子的密报,长孙看起来就没什么担心了。 展开密报看了看,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丽质是这样,青雀也是这样。以前,妾身只要离开一会儿,青雀就哭闹。现在大了些,倒不那么痴缠妾身了。只是平日里大儒换了又换,他就是不愿意听课。可自从他去过东宫后,每天连懒觉都不睡了。起的比宫女还早,洗漱完连早饭都不吃,就吵着要去东宫学习。难道说,东宫就比咱们后宫有意思?” 李世民直到这时才注意到皇后的打扮,一边伸出咸猪手,一边假惺惺感慨道:“既然他们觉得东宫有意思,就别拦着他们过去了。反正承乾还没有成婚,在他成婚以前,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上进也是好的。东宫崇文殿旁边不是还有一块空地吗?要不就在那里建设崇文馆,把弘文馆部分的学生和先生,暂时迁过去吧。” 伸手拍掉皇帝的咸猪手,皇后反对道:“建设崇文馆,可需要大量的人工财力。内府这段时间虽然有了一些积蓄,可您不是还打算翻修一下宫殿的嘛!” 李世民嘿嘿一笑:“既如此就直接让承乾出钱,反正东宫不缺钱。两万多贯啊,朕听后都吓了一跳,可偏偏朕答应过他不插手东宫财政。八岁的孩子,拿着这么多钱,指不定怎么乱花呢!” 见丈夫说儿子的坏话,长孙顿时不愿意了:“您这可就说错了,承乾去渭水军营学习兵法的时候,妾身可是到东宫查看过账簿的。承乾每一笔钱的支出,都有板有眼,就是那些宫女,也是太上皇送给他的。您要说承乾乱花钱,妾身可不同意。” 见皇后护犊子的样子,李世民顿时开怀大笑,强硬的抱起皇后,就朝着后殿走去。 许久不见皇后跟自己顶嘴的样子了,今天得好好教训一下。 此时的李承乾并不知道自己筛子一样的东宫,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被百骑司汇报到了皇帝的案头。 此时的他,正在为自己的名声发愁。 该睡觉的时候,他经受不住李丽质的哀求,让她跟自己睡到了一张床上。结果刚睡没多久,就被一股暖意给弄醒了。 感受到床上的湿润,李承乾哭笑不得。 得,明天堂堂太子就要承认自己尿床了。以李丽质的性格,绝对不会承认的,她只会卖力的栽赃到自己的太子皇兄头上。 无可奈何的把熟睡的李丽质往里推推,推到干爽的地方,李承乾翻身而起,到床底下的柜子里掏冬日的被褥、打地铺。 躺在地上,听着床上微弱的呼吸声,李承乾无比的满足。 以前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这一世想不到会有这么多的弟妹。 作为兄长,他必须要起到领导作用,给弟妹们树立一个好的榜样。这事儿,不论古今,都是一样的。 他也必须要为弟妹们的未来操心。 在思考着如何威胁长孙冲甚至是长孙无忌的同时,李承乾也缓缓的睡着了。 第二天,距离过节还有两天。 有紫燕在,李承乾才得以让李渊从太极殿中出来。 呼吸着太极殿外的空气,李渊甚至有一种新生一般的感觉。 都知道他是太上皇,但是,谁又能知道,他的脚步只要离开太极殿一步,就会有十个以上的护卫寸步不离的跟随呢? 虽然此时依旧有十几个精悍的侍卫跟在他的身后,但是看到身后子女们抱着自己的船模兴高采烈的样子,李渊很大度的选择了视而不见。 让开身子,给李承乾看自己身后的船,李渊笑道:“朕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朕去咸池殿了,虽然这小船比不上赛龙舟热闹,但是孩子们能玩的很开心。” 看了一眼李渊的船,李承乾顿时苦笑不已。 皇帝都是一个样子,都喜欢雍容华贵。昨天他组装好的船,李渊并没有更改船体,而是用金粉粉刷了一遍船身上的金龙雕刻,阳光一照,金光闪闪,格外招摇。 “皇爷爷这船,当真华贵。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咸池殿吧。” 有皇后的贴身女官带路,大部队很容易的就经过了两仪门。 再过月华门,穿过千步廊,便抵达了目的地—咸池殿前的池塘。 虽然名为咸池,但是这里却是一个淡水池塘。因为有专门人护理的原因,明明是死水,但是水质清澈,除了一些锦鲤和乌龟王八之类的生物,并没有蛤蟆粪便之类恶心人的东西。 走到池塘边,李承乾并没急着挂帆,而是先往船体里装了一些沙子,然后掏出小铁饼给船找平衡。 就算将作监的手艺精湛,但是船体两侧还是不容易达到平衡,需要先调整才能下水。 见李承乾在那里鼓捣,李泰拿着自己的船试了一下,结果,只是刚入水,就倾斜了二十多度。 见李承乾的小铁饼所剩无几,李渊问道:“太子,你没给朕准备这东西吗?” 李承乾抬起头,恍然大悟道:“该死,我忘了多带一些了,赶紧的,来个人去东宫取!” 随着他的呼喊声,一个年轻的宦官几步窜出来,问道:“大殿下,您的铁饼放在那里?奴才这就去取。” 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的太监,李承乾忽然感觉自己还是小看了卑贱者联盟。 皇宫里的宦官一般都是称呼他为“太子殿下”,王晟说过,今后卑贱者联盟的人,在称呼他的时候,会称呼“大殿下”。 看这宦官一脸狂热的样子,绝对不是称呼错了。只能说明,他确实是卑贱者联盟的一员。 太极殿跟过来的宦官,居然也是卑贱者联盟的一员! 第111章 落水 “就在孤的书房里,你去的时候直接找方胜带路就行。” 遣走这个年轻的宦官后,李承乾都不禁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周边的宫女宦官们。 天知道这些人里有多少的卑贱者? 船体的配重不能过重,否则下水后就会影响速度。 装上丝绸制作的船帆,整个船模就算是完成了。 还好,咸池殿周边的植被不是很茂盛,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温暖的夏风。 说起来这里还真是一个乘凉的好地方。 年轻的宦官很快就把配重送了过来。 随手抓了一把配重,李渊微微一笑,脱掉了自己的龙袍,跟李承乾一样挽起裤脚,下水给自己的船寻找平衡。 李渊动了,他身后那些子女也跟着动了起来,在各自的奶娘、随身宫女的大呼小叫中下了水。 看着眼前群鸭入水的场景,李承乾头疼无比。 史书上只记载了李渊的退休生活香艳无比,但是谁能想到香艳生活的背后,还是很大的产出。 这也就是皇帝老爹是个心硬的,否则这么多的便宜弟弟妹妹,单是封地就能把全大唐给封出大半。 李丽质不敢下水,所以抓住了李泰当她的劳动力,强硬的把自己的船塞到了哥哥手里,让哥哥配重。 李恪的船有点麻烦,本来该是放配重木签的地方,都被他插成了士兵模型,导致他不得不重新组装。 李渊的小孩子们,很多都没能造出一个船的雏形出来,但是这依旧不影响他们玩的开心。常年困居在太极殿的,不仅仅是太上皇一人。 李承乾发现,李泰的确很有灵性,经他手配重的船,居然相当平稳,船底虽然不是流线型,也是尖锐的,在水中不会受到太多的阻力。 一股威风吹起,兄弟俩的船就向前窜出了一截,两个侍卫手忙脚乱的才把船弄回来,再深入的话,就是深水区了。 李渊曾经坐过船,对船也比较理解,只是一会儿,他的船也能前进了。 见李渊上岸,李承乾也收起船,踩着水上了岸。 甩甩脚上的水,李承乾拿起茶壶,递给李渊:“皇爷爷觉得如何?” 看着水上嬉笑玩耍的孩子们,李渊微微一笑:“很好,很好,朕很喜欢这样的消遣方式。” 看着一脸慈祥模样的李渊,李承乾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一个太上皇的快乐啊,对如今的他来说,只是离开太极殿,恐怕都是一种幸福。 只是,从他还不肯搬出来看,父子的怄气到现在都没能结束。 “端午以前,就先试船吧,等节日当天,咱们就放开船,任由它们借风前进。” 李渊点了点头,伸手从腰上扯下一块玉佩递给李承乾说:“朕知道你的苦心,你到底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这块玉佩,是已故太后窦氏的,朕一直带在身边。有这块玉佩在,承乾,你可以要求窦家为你做一件事。本来朕打算带着这块玉佩入土,但是现在想来,还是给你们留个念想比较好。” 接过李渊递来的玉佩,李承乾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很明显,这是李渊的底牌之一,窦家虽然比不上五姓七望,但是在初唐依旧有着不弱的家族影响力。 虽没有明说,但是李承乾知道,这块玉佩,绝不仅仅是要求窦家做一件事那么简单。古人都格外的重视承诺,因此在许诺的时候会格外的小心。 “要求做一件事”这句话,怎么解读都不过分。 送出玉佩后,李渊像是松了一口气。喝一口茶水,让身后的宫女扇扇子。此时的李渊,居然有点像是海岛沙滩上的度假者般,气定神闲。 玩水的活动持续了两天,端午当天,帝后都离开皇宫,去了曲江池,参加今天的龙舟比赛。决出胜者后,就直接在芙蓉园举行端午大宴。 跟热闹的南城相比,北城的皇宫就比较安静了。 但是,在一片安静中,咸池殿的南岸,却热闹无比。 在李承乾的指挥下,两个侍卫拉起一条绳子,既标定了起始线,也能拦住所有的船。 随着裁判兼参赛选手李渊的一声令下,绳子松开,沉到了水底,失去阻拦的船,只是一阵风吹来就出发了。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自己的船,期盼着取得第一。 领先的自然是李渊、李承乾和李泰的船。 三条船就像是驴群里的千里马一样,轻松的就甩开了大部队。 排在第四的船让李承乾有点意外,居然是李元昌的船。四下看看,孩子太多,一时间居然看不到他在哪里。 简单的一个碰撞,就让李承乾和李渊的船落后。看着自己一条船遥遥领先,李泰哈哈大笑,一点也不嫌累的在池边的廊道上跟着船一起走。 大人自然不能跟孩子一样大惊小怪,所以李承乾跟李渊缓步的跟在后面,乐孩子之所乐。 “皇爷爷,看样子青雀这次的第一是难逃了,您打算给第一什么赏赐?” 李渊微微一笑道:“朕虽然退居太极殿,但是不缺钱,几百两黄金,怎么也是能拿出来的。” 看李渊不以为意的样子,李承乾只觉得一股壕气扑面而来。 “说起来,朕听闻你的东宫也有不少钱,怎么样,小子,有没有兴趣跟朕赌一赌?朕平生所好,唯赌而已了。” 李承乾尴尬的笑了笑:“您觉得我能耍钱?就算父皇母后不问责,回去后李师也要打断我的腿了。” 祖孙俩说说笑笑间,跟上了队伍。 可能是没风了的缘故,池面上的船都停了下来,还有打横的趋势。 这是没办法的事,这到底是船模,没人操控。而且,到现在为止李承乾都没能搞明白万向节是个什么玩意儿,更不要说把它搭载到船模上了。 看到船都停了下来,孩子们大急,以为第一稳操胜券的李泰,甚至忍不住趴在横栏上,伸着小胖手朝池面上扇风。 见弟弟这愚蠢的样子,李承乾刚要上前制止这危险的行为,就听到李泰怪叫一声。 下一刻,那圆滚滚的身影,就窜出了护栏! “青雀!” 被人群挤到后面的李恪刚喊出声,就见一个淡黄色的身影,像利箭一般也窜了下去 第112章 眼线 看到卫王落水的侍卫宫女等,还没惊呼出声,再见太子跳了下去,顿时炸锅了。 几个胆子小的宫女,当场就坐到了地上,裙子底下湿了一大片。 就是不算上太子,卫王出事的话,他们从上到下也无一能幸免。 李渊也没想到李承乾会跳下去,快步跑到横栏边,刚要跳下去救人,却被侍卫死死拉住。 老天爷,太上皇要是也出点什么事儿,那就不是“天崩了”那么简单了。 “放开朕!愣着干什么!赶紧救人啊!” 事实上用不着李渊吩咐,在李泰落水后,就已经有侍卫跳水了,只是他们在另一边,距离这边有一点距离,短时间里游不过来。更有几个家伙,明明是旱鸭子,依旧傻呵呵的下水了,结果只是在水里瞎扑腾。 就在所有人急得跺脚的时候,水面上先是出现了一点淡黄色的影子,随后,李承乾双手托着李泰的腋下,浮了上来。 李泰是头朝下落水的,所以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好在李承乾救的快,他只是呛了一口水。 托着李泰让他先咳水,等他消停点后,李承乾才拖着他踩水朝岸边游去。 在侍卫们的搭手下,哥俩都被带到了岸上。 刚一上岸,李泰就哇哇大哭,抱着哥哥的胳膊颤抖不已。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见李泰有哭的力气,李承乾松了一口气,笑道:“青雀你真的得减减肥了,该死的,我差点都拖不动你。” 李泰边哭边说:“皇兄,要不是这一身肥肉,没准我就沉底了,您还怎么救我啊!” 没想到李泰这个时候都在讲歪理,李承乾笑了笑,然后仰躺在地。 当初当外卖员的城市,南北城之间有一条河,每年夏天都有冒失的孩子落水。 几回看到河边围着一群人,特别是亲眼目睹一次现场后,李承乾就暗自下决心学习游泳。学会后,至少,在遇到的时候,不会因为“旱鸭子”而呆在岸边毫,无作为。 幸好,现在的身体虽然小,但是游泳技能并没有封印。 饱经锻炼的身体,救李泰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之所以躺在地上,实在是因为肾上腺激素飙升后的后遗症有点大。 李渊是最心急的一个,一路跑过来的太上皇,衣衫缭乱的样子看不出一点仪态。 “青雀,承乾,没事吧,吓死朕了!吓死朕了!” 睁开眼,李承乾勉强一笑:“我俩都没事儿,让皇爷爷受惊了。” 看李泰在大哭,太子也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李渊才松了一口气。 李恪是第二个跑过来的,看到兄弟们都没事,就算他再心智坚强,也不由得哭了出来。 再这么下去,赛龙舟的活动就要成哭丧会了。 抬起身,李承乾说:“皇爷爷,您看我们两个都湿了,容易得风寒,还是先回东宫静养吧。” 说完,李承乾又看向紫燕。 紫燕朝李承乾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和李恪一起拽着李泰起身,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李承乾没头脑的说了一句:“今天天气还真不怎么样。” 李恪忍不住反驳道:“皇兄,要不是今天天气炎热,万里无云,您肯定要受凉了,怎么能说天气不怎么样呢。还是别耽搁了,你们俩赶紧去泡个澡,喝点药吧。” 有手脚利索的宫女,已经拿来了干爽的衣衫,虽然裹着宫女的衣服有点滑稽,但是这个时候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一直到将三人送走,李渊才凌厉的看了一眼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李元昌:“元昌,你告诉朕,是不是你做的!” 父皇突如其来的严厉让李元昌大吃一惊,他连忙跪倒在地,发誓赌咒道:“父皇明鉴,孩儿刚刚只是解手去了,卫王落水的事情,跟孩儿一点关系都没有啊!至于刚刚啐他们,是因为太子也在一边,孩儿想起年宴时候的事儿,一时没忍住。” 看着唯唯诺诺的儿子,李渊叹了一口气:“今日的事,最好跟你没关系,否则,就是朕,都不会包庇你!元昌啊,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要妄想,这才是你的生存方式。” 说完,李渊再度叹息一声,背着手朝池塘走去。明明身体还很挺拔,但是他的背影却充满了萧索的气息。 当初玄武门事变后,他虽然在呕血之际诅咒李世民“我的孩子自相残杀,你的孩子将来也会血流成河”。但是,如今的他绝不希望太子出什么事儿。 两顶轿子,将兄弟三个送到了东宫,闻讯而来的御医已经等候在门前。 李泰只是呛了两口水而已,并无大碍。 兄弟俩先是泡澡,然后一人一碗不知名的药汁灌下去,就被严嘱不得出屋了。 躺在房间的床上,李承乾默默等人进来。 房门开了,没人通禀。 一个中年的宦官走进来,拜伏在地上等着太子发话。 “孤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推青雀下水的,到底是谁?” 虽然当时满是后怕,但是李承乾还是按照王晟的话,给卑贱者联盟发出了讯号。 等候了这么久,想必他们已经有结果了。 中年宦官回答道:“回禀殿下,推卫王的是一个宫女,不属于联盟,奴婢多方联系后得知,这个宫女隶属于杨妃宫中!” “杨妃?” 李承乾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这段时间他考虑过很多的可能,甚至怀疑到了临时不见的李元昌身上。但是,他从来没想到,推李泰的,居然是杨妃的宫女。 中年宦官抬起头,认真道:“殿下,要不要我们出手,将这个宫女控制起来?只要举发,不管是杨妃还是蜀王李恪,都逃不了处罚!” 告发杨妃? 李承乾还是摇了摇头,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是杨妃显然不是那种玩儿心计的女人。不管到底是有人在李恪身上押宝,还是想要陷害杨妃,这个宫女都是重中之重。 看样子,肯定是有人想搞事情啊! 思虑片刻后,李承乾说:“你们先把那个宫女抓起来吧,之后的行动孤还要想想。切记,动静不能太大。” 中年宦官道:“领命,殿下,您安心静养,切莫受了风寒,奴婢告退。” 说完,他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卧室。 目送着他离开,李承乾伸了个懒腰,又躺到了床上。 卑贱者联盟确实神通广大,皇宫,虽然是皇帝皇后的地盘,然而他们也是这里的主宰。 别的不说,只要是发生在皇宫里的事,基本都逃不过他们的探查。 遍布皇宫各处的宫女宦官,就是无数的眼线。 虽然不知道他们跟外部有没有联系,但是今天展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让他格外的震惊了。 也不知道,卑贱者联盟跟百骑司比起来,到底谁更胜一筹? 第113章 何为勇 躺在床上,时间似乎都过的很快。 很快,他就知道孰强孰弱了。 联盟回报,等他们准备控制那个宫女的时候,一伙人已经秘密的将宫女抓走了。 如果说这里还看不出是谁动的手,等皇帝知道消息后的第二天,一个隋朝老臣就被流放发配,“病死”在途中后 李承乾才知道,原来百骑司的人,一样存在于皇宫中。 “此事跟杨妃无关,是隋朝老臣王涧自作主张,想要助力蜀王夺取太子之位。因此,他借着拜访的机会,买通了杨妃宫中的宫女。只是可惜,我等到底还是慢了百骑司一步,没能为殿下分忧。” 说完,方胜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太子的脸色。 太子第一次动用他们,结果,他们还把事办砸了。也不知道,殿下对这样窝囊的他们,会不会看不起? 很奇怪,他迎上的不是鄙视的目光 看着跪在地上的方胜,李承乾笑道:“方胜啊,你虽然是卑贱者联盟的一员,但是孤没记错的话,你还是东宫的大总管。孤记得跟你说过没事儿用不着下跪,怎么,你觉得跪着说话很舒服?” 听到太子的话,方胜先是一愣,随后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抱着被子,李承乾道:“用不着自责,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孤没想到百骑司居然也介入其中,差点暴露了你们的存在。孤知道你们的力量到底如何,所以,你们也不用为了表忠心勉强做做不到的事儿。” 方胜点点头:“殿下,李师已经回东宫。” “李师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承乾立刻把被子掀到一边,穿衣服。 什么憋汗防止风寒,哪有跟老头子见面重要。 明明只是分离几天,李承乾发现自己居然格外的想念老先生。 多么风趣的老头子啊,在李承乾印象里,能跟老先生相比的,大概也只有那个傻货孤儿院院长了。 李纲正在书房里读书。 见李承乾推门进来,老先生笑了笑,直接问道:“太子,老夫问你,何为勇?” 稍加思索,李承乾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勇分神勇武勇,亦分大勇小勇。勇者,情绪也,临危不惧,迎难而上,此为勇。” 老先生点点头,继续问道:“你的说法老夫还是第一次听到,老夫问你,你所说神勇、武勇为何?大勇、小勇为何?” 李承乾回答道:“神勇即为心勇,武勇则为体勇。心勇者,虽身娇体弱,亦不改心之坚定。武勇者,力也。然,有武无心,匹夫可欺。有心无武,犹如败犬之吠,徒劳也。” “古之所谓豪杰之士,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自己编了一段,顺便剽窃了苏轼的《留侯论》后,李承乾眨眨眼,等着老先生的下文。 李纲拍拍手,笑道:“好,好,你这言论,足以成书了。只是承乾啊,老夫听闻,卫王落水之际,你先侍卫而跳水相救。你觉得,你这是什么勇?” 李承乾嘿嘿一笑,坐到老先生旁边,给老先生倒了一杯茶后才说:“弟子觉得这是大勇的一种,小勇的话,就是热血上头,看到兄弟落水不管不顾就跳下去。但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确定两人都能获救的情况下跳下去,就是大勇!也叫,有勇有谋?” 李纲哈哈大笑,还伸手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 李承乾知道,这是老先生的一种关心。得知消息的他,恐怕以为他就是一时着急,傻呵呵的跳下去救人了。为此,才用“何为勇”作为师徒久别重逢的开篇。 “你能在自知的情况下跳水救人,老夫就放心了。对了,老夫听闻王涧被流放而死,估计跟蜀王李恪脱不了关系,小子,见识到皇储的争斗了? 李恪是杨妃的孩子,身怀隋唐两朝血液,那些隋末的老臣天生就亲近他。虽然杨妃无意夺储,多次斥退隋臣,但是,就算她和李恪无心,底下的人有心,也会动手的。这一次是卫王李泰,下一次没准就是你这个太子喽!” 李承乾尴尬的笑笑,反驳不得。 就像赵匡胤被批黄袍一样,好多时候,上位者的行动不全是能自己控制的。只要有利益,红着眼睛的野心家并不介意屈居人下。有长远且巨大的利益在,他们也不介意赌上身家性命铤而走险。 无数的历史事例都说明,皇位,就像是火光,永远是充满诱惑的,永远能吸引一大批飞蛾争先恐后的扑过来,虽死无怨。 喝完茶后,老先生拿出一截黑黑的东西,递给李承乾,笑道:“你送到老夫府上的粽子,比起老夫孙媳制作的,好吃的不是一点半点。正好,老夫也给你准备了回礼,这截好墨,是老夫打赌赢来的,就送给你吧。” 长者赐,不敢辞。更何况,长辈是不会被晚辈回礼的,李承乾知道,老先生这是在找借口送自己东西。 刚好准备练练字,李承乾就拿着这截墨,直接练字。 老先生的字,他已经临摹的差不多了。只是在他模仿六七成的时候,老先生就不再给他写字帖,而是让他自己练。 练字,一味模仿只是适得其反,想要写一手好字,必须要形成独特风格才行。 不得不说老先生送的确实是好墨,写出来的字漆黑发亮,没有一点透纸的意思。 午间,想跟老先生一起吃饭的愿望泡了汤。 跟着紫燕,李承乾一脸不情愿的进了后宫。 李泰落水虽然没出事儿,但是玩船的提议却是他提出的。不管怎么说,至少一顿臭骂是跑不了了。 两仪殿还是那个样子,但是心情紧张的李承乾只觉得那高大的殿门就像是饕餮的巨口一般,想要将他吞进去。 没办法不紧张啊! 明明两世为人,这却是他第一次将要面对爹娘的责骂,说不紧张那是瞎话。 刚进两仪殿,一个胖墩墩的身影就从侧面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胳膊。 这吨位,是李泰无疑了。 “青雀” 李承乾刚要说什么,就听见李泰小声的说:“放心,皇弟帮你把罪责担下来了,怎么样,够义气不?” 第114章 小成 看李泰那志得意满的样子,李承乾就发愁。这小子,以为什么都能糊弄过去呢。 不过,有他在,倒是也不再那么紧张了。 兄弟俩进入正殿,眼睛都不敢抬得太高。 终于看到了一双鞋和裙边,李承乾无奈的跪下,说:“父皇,母后,儿臣前来请罪。昨日咸池赛舟,实为儿臣策划,跟青雀无关。” “不对不对,是孩儿纠缠着皇兄玩船的,父皇,母后,有错的是青雀啊!你们别怪罪皇兄好不好?” 一听李承乾承认了,李泰立刻就急了,明明之前他已经编好了,为啥太子皇兄还要承认啊! 拍了李泰一巴掌,李承乾无奈道:“行了青雀,你不能因为皇兄救了你,你就承担罪责啊,笨蛋。” 李泰:“瞎说什么呢,皇兄,你忘了我耍赖逼你” “噗”x2 看着互相开脱,争相认罪的两个儿子,本来板着脸的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起身扶起儿子,长孙笑道:“好了,母后和你们父皇就没打算处罚你们。承乾啊,母后很高兴,虽然你们落水的消息吓了我们一跳,但是听说你不顾危险,跳水救青雀,你可知母后是多么的开心?” 李世民也站起走到两个儿子面前,一人赏了一记龙爪:“下次不可如此胡闹了!” 李承乾和李泰赶紧答应。 本来以为要挨收拾了,没想到只是一人挨了一巴掌,还不疼不痒的。 在长孙的牵引下,哥俩坐了下来。 李世民并没有回到首位,而是缓步走到李承乾面前,问道:“承乾,朕已经查出来,推青雀下水的,是杨妃宫中的人,幕后指使这件事的官员,朕已经处理了。现在,你告诉朕,该如何处置杨妃和李恪?据朕所知,昨日若是你在那个位置,她也会推你的。” 本来拿起的杯子,差点掉到地上。 端着茶,李承乾没想到皇帝老爹会来询问自己。 身前皇帝老爹的视线格外的灼人,使得李承乾都不敢跟他对视。 如何处置?还能如何处置?若是站在太子的角度,确实应该除之而后快,但是站在兄弟的角度上 把茶杯放回桌上,李承乾深吸一口气,抬头对上了李世民那灼人的视线,坚定的说:“此事虽跟他们有关,但是,下令的不是他们。说起来,这件事,杨妃和李恪也是受害者。青雀和孩儿虽然遇险,但是没有出现损伤。若是因此治罪,难以服众。” 李世民没有转移视线,而是一直盯着儿子的双眼。 李承乾也没有退避,坦诚的看着李世民。 许久之后,李世民才点了点头,笑了:“果然是你会做出的选择,既然这样,朕就不给杨妃和李恪治罪了。只是承乾啊,未来你若是因为今日的仁慈,后悔了怎么办?” 李承乾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若是后悔的话,就带着那份后悔狠下心就好了!” 满意的点点头,虽然没有从这句话里听出什么杀气,但是至少现在,李世民知道了自己的太子儿子不是单纯的心软。 拍拍哥俩的肩膀,李世民道:“既如此,你们就去找李恪吧,朕听闻李师已经返回东宫,你们的课业可不能因为这个荒废了。” 听父皇说能去找李恪了,李泰立刻眉开眼笑,拉着李承乾便离开了两仪殿。 看着两个孩子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李世民叹了一口气:“朕,如何就没有这样的兄弟呢!” 不管是李建成,还是李元吉,李世民都没有从他们身上收获到哥哥和弟弟的感觉。所有兄弟姐妹里,只有平阳昭公主,跟他是真正的意气相投。 只是,斯人已逝,连一些温馨的记忆,都变成了回忆,在慢慢淡去。 长孙从侧面拉住了李世民的手:“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您看看承乾和青雀,不是很好吗。承乾不管是跳水还是刚刚的坦白,都是当兄长的样子。息王那般,敬业兄长那般,咱们虽然经历过了,但是只要咱们的孩子能好好的,就没必要伤感了。” 反手握住长孙的手,李世民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微笑。相似的早年经历,也是他能跟长孙一直恩爱的原因之一。 虽然长孙已经不复当年的青春靓丽,但是李世民就是喜欢俩人在一起时的温馨感。 感受到大手的温热,长孙噗嗤一笑:“您今晚可不能留宿在妾身这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杨妃不定怎么担心呢。还是去她那边比较处理奏折,住下比较好。您也是的,一个月有半数的时间都在妾身这里,作为后宫之主,您怎么能独宠妾身一人呢!” 李世民微微一笑,松开长孙的手,吩咐随行宦官搬上奏折,朝着杨妃那里走去。 次日清晨—东宫明德门前 属于太子的练剑装置边,早就多了一套一模一样的。练剑的不只是李承乾一人,还多了一个李恪。 论坚持,李恪根本不输李承乾,胳膊粗的木桩,这段时间来已经被他斩出了一个深达一半的剑痕。 一剑插在木桩上,李承乾松了一口气,看向另一边的李靖。 这段时间以来,在他不断的刺击下,木桩已经去掉了四分之一。 随着他准头的提升,或许再用不了几个月,这断木桩就会削到李靖要求的一半长度。 李靖满意的点点头,虽然练习横斩的时候他已经有了印象,但是见太子自始至终没有一次偷懒,还是感慨于他的坚持。 有些时候,出剑慢了,或者力道不足,李承乾干脆就收剑,下一次姿势标准了再刺出去。至于另一根练习挥斩的木桩,早就换了四五根。 努力,就能达到目标。一直努力,就能更快的达到目标。 李承乾用自己的行动很好的诠释了这个道理。 “殿下,剑术一道,您已然小成了,剩下的,不外乎练习和实战而已。剑就是这样,挥斩、刺击、下劈、上撩,格挡。就算是臣,也没什么能指点的了。待到咱们的约定达到,太子下一项打算练什么?” 练什么?那还用想? “自然是格斗,不对,自然是拳脚功夫!” 第115章 牛进达 剑法什么的,还是次要一些,人总不能睡觉的时候都抱着剑睡觉不是? 最能提升战斗能力的,还是拳脚功夫。 李靖似乎知道他的回答会是这个,连思考都没思考就说:“既然殿下想要练习拳脚功夫,微臣虽然可以教,但不能教到极致。微臣建议,殿下应当去找卢国公或者鄂国公,他们两个的拳脚功夫,才是大唐拔尖的。 眼下殿下剑法上能打的基础都已经差不多了,所欠缺的,只有气力而已。而这些,需要殿下慢慢长大才行。剑法就是这样,基础打好了就算是小成,想要大成,需要有对手不断的磨练才行。” “程咬金和尉迟恭?” 李承乾没想到,李靖居然推荐了这两个人,按他的意思,再练剑也没办法更进一步了,应当趁着这个时间再学习别的方面。 难道,还要拜师? 李靖微微一笑道:“这事儿,就算殿下去找陛下,陛下也是这个回答。术业有专攻,老夫的剑法虽然不敢自称大唐第一,但是也没几个人能比得过。手脚功夫,不管是卢国公还是鄂国公,都是顶尖,另外能跟他们相比的,也只有一个琅琊郡公牛进达了。” 牛进达? 李承乾稍加思索,就想起了这位是谁。程咬金的铁哥们,隋唐演义中“尤俊达”的原型人物。虽然他没能跟程咬金一样进封国公,但是开国郡公的身份,也不弱了。 跟程咬金和尉迟恭比起来,牛进达要低调很多,如果拜他为师的话,应该会好很多吧。 程咬金的性格,要是成了太子师父,估计在朝堂上气焰会更加嚣张。尉迟恭虽然也不错,但是这家伙是自己老爹的忠实马仔,拜师的话,总像是拉拢,也不太妥当。 就牛进达吧! “卫公,我觉得还是牛将军比较合适,您能否帮我引见一下?” 李靖微微一笑:“牛进达吗?微臣没想到太子反而会选择他,不过也罢,明日晨练后,老夫就带殿下去牛府拜访。” 目送着李靖离开,李承乾将剑收回剑鞘,又伸展了一会儿身体。 锻炼的时候,总觉得李恪在看着自己。 知道这家伙有话要说,所以李承乾边伸展着边朝李恪那边走。 伸展结束,接过李恪递来的毛巾,李承乾笑道:“有话就说,跟皇兄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李恪低着头,想了半天,才艰难道:“皇兄,您能不能借我点钱,过几天就是母妃的生辰。我虽然想给母妃买一份礼物,但是,我那些例份,实在是有点少。咱们兄弟几个里,就您的钱最多了。” 说完,李恪才抬起头,紧张的看着李承乾。 这么一番话,他是憋足了勇气才说出来的。 擦擦汗,将毛巾扔给方胜,李承乾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借钱啊,好说。只是,李恪啊,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白来的午餐,你要借钱,皇兄可以借你,但是这钱,你准备怎么还?” 李恪毫不犹豫道:“以后我每个月的例份,都全部交给皇兄,虽然还的会很慢,但是总能还清的!” “哦豁,看样子你准备借很多钱啊!” 对于李恪的开口借钱,李承乾其实是支持的。能够硬着脸皮跟哥哥开口,就是一大进步。如果是以前的李恪,就是饿死都不会跟他开口的。 兄弟就是这样,需要帮助的时候,直接开口是天经地义的。 李恪顿时急了,他知道,以自己的例份,想要还钱,的确会很耗费时间。但是,眼下,除了跟太子皇兄借钱,他就没别的办法了啊。 不再逗这个紧张的小子,李承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皇兄逗你呢。这样吧,从明天起,课下,你可以跟着东宫的仆役一起工作。每天都算你两贯钱,如何?” 跟着仆役一起工作? 李恪想了想,点头道:“好,既然这样的话,我想借两百贯,皇兄,可否?” 指指方胜,李承乾道:“下午的时候,方胜就会给你准备好两百贯,你直接跟他要就行。不过,李恪,你可真的想好了?你可是一个皇子,堂堂的王爷啊!你不觉得我这是在侮辱你?” 李恪拱拱手,坦然道:“如果您没说每天两贯钱的话,我就真的以为您是在侮辱我了。不过,两贯钱,这样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虽然不知道皇兄为什么这么安排,但是您一定不是侮辱我!” 又拍了拍李恪的肩膀,李承乾笑着离开了明德门。 既答应借钱,又要求他靠劳动来挣钱,是要他知道,这个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人想要什么东西,只有用自己的双手获取,才更有意义。 第二天一早。 在晨练过后,李承乾就上了李靖的马车。 五百侍卫护卫着马车,最前端打着太子的仪仗离开了东宫。因为是正式拜访,仪仗必不可少。 古人的仪仗,不仅仅是地位的象征,还是一种脸面。正式的拜访出动仪仗,被拜访的人家会觉得受到了尊敬。 拜帖已经先一步送出,所以当太子仪仗抵达安仁坊的时候,牛进达的仪仗出现在坊门处迎接。 这就没法再前进了,虽说以太子的身份,马车继续前进到牛府再下车也是一样,但是人家主人家都出现在坊门,再前进就有些过分桀骜了。 下了车,李靖先跟坊门边一个穿着官服的大汉互相施了礼。 转过身,李靖跟李承乾介绍道:“殿下,这位就是琅琊郡公牛秀、牛进达了。” 李承乾点点头,转向牛进达。 牛进达躬身一礼:“微臣牛进达,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点点头,随后才回礼道:“久闻牛公大名,今日才得以见面,幸会幸会。” 客套式的话必须要讲,眼下牛府和太子的队伍并不是在牛府里面,而是在坊门处,再不愿意,也要表现的像个样子。 牛进达转身引路,李承乾也就不再上车,步行跟着牛进达进入了安仁坊。 不在府门,而是在坊门处,牛进达的接待不可谓不隆重了。 琅琊郡公,虽然跟国公之间还隔着一个等级,但是牛进达作为左武卫将军,地位上并不低。 安仁坊的第五家,就是牛府。 第116章 拜师学拳 牛进达早年间经历过饥荒,一家人都是在饥荒中逐个离去的。 正因为这个经历,哪怕如今当上了郡公,牛进达的生活也不靡费华贵,牛府里只有前院看起来很气派,而后院,甚至还有开辟出菜地的地方。老牛 平日所得赏赐,大半也周济了左邻右舍。 见太子在打量菜园子,牛进达不好意思道:“让太子见笑了,老夫小的时候饿怕了。所以哪怕如今家里不缺那点买菜钱,也忍不住自己开一片菜园子。” 李承乾摇摇头道:“没什么,就算是孤,不也在东宫开辟了一块菜园子?平日里侍弄一下菜,既修身又养心,何乐不为?” 见太子回答的巧妙,牛进达对眼前太子的评价不由得又上了一层楼。 看来传闻不假,当今太子年幼却聪慧,不能以寻常人的眼光对待。 大堂里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看样子是接到拜贴后特意打扮过。 牛进达介绍道:“殿下,这是拙荆牛裴氏。犬子牛见虎因为有腿疾,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见客,望太子恕罪。” (好一顿查也没能查出牛进达儿子的名字,所以跟别的初唐书一样,称呼牛见虎吧。) “腿疾?” 李承乾这才想起牛进达确实有一个摔断了腿的儿子,还是唯一的一个儿子,以至于牛家虽然在贞观初期活跃,但是却后继无人。 这样看来,老牛还真是个洁身自好的。否则,一定会娶一大群妻妾,至少留一个健全的孩子继承家业。 牛裴氏给李承乾施了一礼,然后就离开了大堂。 她的出现只是出于礼数,接下来是谈话的时间,她再留在这里,就是失礼了。 推脱了主位后,李承乾在客位坐了下来。 仆人送上茶汤,端着茶杯,牛进达开口了:“今早接到东宫拜帖的时候,微臣可是吃了一惊。不知太子殿下突然拜访,所为何事?” 李承乾忍着恶心喝了一口茶汤,才说:“牛公既然年长于孤一辈之多,如今又是在牛府,就不用这么客套了。我这次来,确实是有事相求。我听闻,牛公的拳脚功夫在大唐能够跻身前列。故此,我今日来拜访,是想拜师学艺的。” “拜师?” 牛进达想了好久,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带着疑惑的看向李靖,希望得到一个说法。 李靖微微一笑:“老牛你就别惊讶了,老夫虽然负责教导太子兵法剑术,但是,到现在为止,已经快被太子掏空了。这不,太子想学拳脚功夫,老夫就想到了你。” 李承乾也说:“虽然不能跟卫公一样,请父皇授您太子太保,但是我确实是真心实意想要求师的,这些,是我的束脩。” 拍拍手,方胜带着几个侍卫,抬进了一箱子铜钱。大箱子上面还有一个小盒子,方胜打开铜钱箱子后,又把小盒子打开,里面赫然全是金条。 看到这些钱,牛进达也不由得动容。 哪怕是太子,也断然不可能拿这么多钱来寻开心。所以,他是真的想要拜师! 拱拱手,牛进达苦笑道:“殿下这就是抬爱了,微臣” 想起太子之前的话,牛进达赶紧改口:“老夫的拳脚功夫虽然不错,但是鄂国公卢国公两人也不弱啊,太子为何不去他们府上求学,反而来老夫这里了?” 就知道牛进达会有此一问,李承乾苦笑道:“既然您问了,我也就不说什么客套话了。卢公的脾性您也知道,要是到他那里求学,隔日他就能在朝堂上各种宣扬,自满的不行。至于鄂国公,那啥,您应该也知道,他有狐臭,我有点受不了那个味儿。” 这就是李承乾想了一晚想出来的理由,跟之前的理由比起来,这个理由就容易让人接受了。更何况这也不是瞎说,尉迟恭是真的有狐臭,他也确实受不了这个味道。 年初在宫门口拜托尉迟恭领上太子亲率的时候,他可真是全程屏息,忍不住才稍稍喘息一下。 听到这个理由,牛进达先是一愣,随即与李靖一起哈哈大笑。 尉迟恭有狐臭的事儿,不是什么秘密。武将里地位跟他比较接近的,上朝的时候跟他离得也近。尉迟恭的狐臭,只要两天不洗澡,真的能成为武器。 笑声好久之后才消失,牛进达又喝了一口茶水,才说:“殿下求学,本就是我等臣子的荣誉,切莫送束脩什么的了。只是,学习拳脚功夫,难免会有什么刮伤,殿下身为储君,若是伤到了” 李靖插话道:“这个你用不着担心,老夫教太子练剑的时候,太子的手磨出血泡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殿下,并非吃不了苦的人。” 有李靖的话,牛进达才放下心。 点点头,牛进达松了一口气:“既如此,老夫自然领命!” 李承乾离座,躬身势力道:“既如此,那师父在上,且容弟子拜见!” 这一礼李承乾很认真,腰尽可能的弯到了九十度。 他是太子,就算拜师,也没几个人受的起跪拜,牛进达是臣子,这般施礼已经是极限了。 牛进达赶紧起身扶起太子,至此,礼成。 吩咐方胜把铜钱和金子都送去牛府的库房,虽然老牛推脱了一下,但李承乾并不准备客套完就收回。 送上束脩是礼节,哪怕储君向臣子学习也是如此。一次白嫖了,两次也是白嫖,再拜师的时候,还怎么让人家答应? 更何况,这也是做给外人看的,皇家不以势压人,风评会好很多。 现在还只是辰时,距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一直坐在这里未免无趣。所以,在牛进达的邀请下,李承乾和李靖走进了牛家的演武场。 不看武器架上寒光凛凛、护理得当的武器,就看演武场地面的裂缝、脚印,就知道牛进达一直没有放下武艺。 武将家里的演武场要是荒草萋萋、武器架上的武器要是长了锈,可是比老婆偷人还要丢脸的事情。事实上不仅牛进达一人,看遍大唐所有武将的演武场,基本都是一样。 武将们勤练武艺,一日不辍,也是大唐多胜的原因。 第117章 父爱如山 沙袋这个东西,并不是现代人的专利。 老牛演武场的一角,也吊着一个沙袋,看装沙子的麻袋千疮百孔的样子,就知道牛进达的拳劲儿不小。 径自走到沙袋前,李承乾挽起袖子,奋力的出了一拳! 砰! 沙袋没动,李承乾却收回拳头,快速的甩了两下。 这沙袋外面是麻布,里面全是沙子,跟健身的沙袋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这一拳下去,沙子硌到拳头的感觉还真酸爽。 看到李承乾的动作,牛进达哈哈大笑:“殿下,粗沙袋可不是你能尝试的,就算练拳,也得从细沙袋开始。老夫已经吩咐家将去灌装了,您先听老夫讲解一下动作要领。” 说完,牛进达走到沙袋前,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带着残影的一拳重重的怼到了沙袋上。 砰!! 跟李承乾那吹毛不起的一拳相比,牛进达的这一拳不仅将沙袋打飞,还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拳印,隐隐还能看到被打得扩大间隙的麻布纤维。 这一拳,要是打在人身上,别说脑震荡了,塌下去都有可能。 李靖也手痒痒,没等牛进达开口,自己也上去来了一拳。 跟牛进达这一拳相比,李靖就差了点火候,虽然沙袋也飞出去了一点,但是并没有牛进达打得远,沙袋上的拳印也不深。 收回拳头,李靖笑道:“老夫拳脚功夫虽然也不错,但是并没有深入的研究过。论发力,老牛他们才是里面的行家。” 牛进达笑道:“卫公这倒是谦虚了,我等虽然研究过怎么发力,但是两人对搏,如何发力只占三分胜算,看的还是经验、实力。” 说完,老牛走到李承乾身后,用一根竹棍点了点李承乾的脚:“脚在实地上时,全力的一拳需是从脚起步,然后是小腿、大腿、腰部、肩部” 牛进达边说着,边用竹棍点着。 他不知道比目鱼肌、腓肠肌之类的名词,只能用竹棍告诉太子力道传送的方向。 点完后,老牛又补充道:“当然,这是理论上的。真正在战场上,或者跟人玩命搏斗的时候,也未必会有这个完整蓄力发出的机会。殿下先对着空气试试,等下家将把新沙袋送来,再试试。” 李承乾点点头,对着一边的空气出拳。 就像老牛说的一样,这样出拳,比起肩膀先动,力道确实提升了不是一点半点。 只是,用不着老牛的解说,李承乾也知道这个发力方式没有太大的市场。别人总不会傻呵呵的等着你完成这一套,真正的生死相搏,瞬息间的疏忽,都会致命。 单纯的等待有些无趣,所以牛进达和李靖在一边的兵器架上掏出两根木棍,对打了起来。 两人用棍,却偏偏有一种用刀用枪的感觉,一棍一棍之间力道十足,完全没有点到即止的意思。一时之间,演武场就被棍棒碰撞在一起的梆梆声充斥。 本来在练拳的李承乾,都忍不住侧目。 两人都算是老将,一招一式之间没有一点的花架子,完全是以命相博的全力以赴。 能够爬到将军的位置上,哪个没点本事,酒囊饭袋在隋末的战场上可活不下来。 连续的碰撞声之后,牛进达雷霆万钧般的一棍,直接将李靖的棍子抽断了半截。 突发的事故并没有让李靖惊慌,反而丢掉短的一截,以棍为剑,继续对阵。 直到这时,李承乾才知道李靖全力出手是什么样子。 看起来简单的挥斩、直刺、下劈,却能跟牛进达的棍子斗得不分上下,偶尔见缝插针的一“剑”,甚至逼得牛进达都要后退。 而他,在这纷乱的棍影里,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这就是大佬跟新手的区别啊!经历真正厮杀磨练出来的武艺,确实不是单纯的锻炼能比得上的。 连续的出招,很是耗费力气,不管是牛进达还是李靖,额头都微微冒汗。 又一次互相避让后,俩人很有默契的收手,把棍子丢到了一边。 牛进达仰头大笑一声:“痛快!” 虽然长得一般,但是老牛一抬头甩下汗水的样子,格外的帅气。 李承乾刚要拍拍手,却有一个掌声先响了起来。 循声望去,只见演武场不远处的一个窗户,正支着,透过缝隙能隐隐看到一个少年人。 似乎是感受到了视线,掌声消失了,连窗栓也落了下去。 看了一眼窗户,牛进达叹息一声,豪气全无。 “殿下不用看了,那里就是犬子的房间。自从摔断腿后,那孩子就闭门不出。就连面对我和拙荆,也寡言少语。甚至,好几次还有自裁的意向。医生请了无数,汤药喝了几缸,可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唯一主动开窗的时候,大概就是看老夫练武了。 老夫知道,这孩子没法站起来了,却很向往练武。腿没断的时候,这孩子练武也很勤奋。但是唉!” 看着悲苦的牛进达,李承乾为他伤感的同时,也有点想吐槽。 闭门不出?有自杀倾向?这是精神上的疾病啊,吃汤药能见效,才是见鬼了。 想起牛家的败落,李承乾试探着问道:“牛公,既然见虎兄这般样子,您就没想过再生一个?您还在壮年,就算现在那啥,也不算晚吧。” 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老牛叹息道:“这孩子现在还活着,就是因为他是长子。老夫曾几次跟他说过,他若是一去了之,牛家就没后了,老夫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靠这个逼着,这孩子才没有真的一死了之。若是家中添丁,恐怕” 看着牛进达落魄的样子,李承乾内心酸楚不已。 这就是父爱啊,论身份地位,老牛就算娶一群妾侍,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可,就为了激起孩子的求生欲,他硬是过上了节欲的生活。 都说父爱如山,可是做到老牛这个程度的,恐怕一片山脉都比不上。 该死的史书,居然没有把这一段记下来。编排什么“卧冰求鲤”的智障故事有什么用?这样真实且发人深省的故事,为什么就没有留下来? 第118章 假肢 想了想后世假肢的应用,李承乾试探着说道:“或许,我有办法让他重新站起来。” “!?” 本来伤感中的牛进达猛的转过头来,伸出粗大的手指狠狠掏了掏耳朵,惊疑道:“殿下您刚刚说什么?微臣好像听错了,您说您有办法让见虎站起来?” 不只是牛进达,李靖也用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看着李承乾。 牛见虎的腿,不是伤了,而是截断了。如果是伤了,或许还有办法医治,可是锯去的脚都送进祖坟先埋起来了,还怎么恢复?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李承乾没想到自己试探性的小声咕哝都被牛进达听到了,面对着这个看到一点希望的烛光,就恨不得扑身而上的伟大父亲,他实在不愿意出口否决掉刚刚的话。 挠挠头,李承乾无奈道:“您听得没错,只是,我还不确定是否真的能行。不过,就算无法让牛兄纵跃如飞,平稳的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这” 听到这句话,老牛眼睛一番,就要昏过去。 得亏李靖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这才没有倒在地上。 好不容易才舒出一口气,老牛睁眼的第一时间就抓住了李承乾,焦急道:“殿下,您要是能施术的话,这就开始如何?卫公,老夫现在手抖,你帮我把太子请到见虎卧室,给他诊断。” 李靖自然知道孩子的残疾,给老牛带来了怎样的负担。 论崭露头角的时间,牛进达跟程咬金不分先后,可是不管什么战斗,老牛都是紧着将军功分给袍泽,这才导致他只是郡公,并没有跻身国公的行列。 老牛之所以广结人缘,就是希望自己不在了以后,军方同僚能够念在往日恩情的份上,帮衬着牛家一把。老牛家人丁单薄,他这一代,只他一根独苗,不开枝散叶已经是大大的不孝。可是为了孩子,老牛已经过了多年夫妻分居的日子。 牛见虎茶饭不思,牛进达夫妇又何尝不是呢? 在李靖的带领下,三人绕到住宅,走到了牛见虎的房门前。 牛夫人正在门口规劝着孩子吃点东西,见三人的到来,格外的疑惑。 不等牛夫人开口询问,焦急的老牛就直接一脚踹开了门闩,两扇倒霉的门都差点直接散架。 跟着牛进达入内,李承乾看到了刚刚隔窗偷窥演武场的牛见虎。 怎么说呢,有点娘。 可能是常年住在屋内,吃饭少的原因,明明是将门虎子,牛见虎却消瘦无比,面庞也格外的清秀白皙。 没想到房门会被人踹开,坐在床边上的牛见虎几乎是第一时间扯过被子,盖到了左腿上。然后才慌张的扯着蚊帐想要把自己掩藏起来。 看样子许久的“宅男”生活,甚至让牛见虎怕生起来。 老牛从来不是温柔的性格,如今听说太子或许有能力帮儿子站起来,更是急不可耐。 一巴掌扯掉蚊帐,老牛严厉的说道:“见虎,太子来牛府,你不出门迎接也就罢了。如今,太子殿下有把握帮你站起来,你还要躲着不见吗?” 暴露在众人视线中的牛见虎眼睛闪亮了一下,但是顷刻间就暗淡了下来。 耸耸肩,牛见虎叹息道:“父亲,自孩儿断腿以来,汤药喝了无数,膏药贴了不知凡几,可见有效?民间的寺庙,您征战以来几乎都拜遍了吧,可有神佛显灵?断了就断了吧,说到底,都是孩儿自己胡闹造就的苦果。您就不要过多的为孩儿担心了。” 这个世界上最喜人的是希望,但是最令人绝望的就是希望不曾升起就破灭掉。 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失望,已经让牛见虎麻木了。 明明是长子却断了腿,丢尽了牛家的脸面,牛见虎觉得,自己这辈子就住在这个屋里,再不出去比较好。 牛进达也没想到儿子居然会拒绝,他搓搓手,尴尬的看向太子,眼神中充满了歉意。 伸手将老牛推到身后,李承乾走到床前,开口说:“牛见虎是吧,孤是李承乾,大唐的太子。牛公跟孤说你的事情时,孤还很同情你。但是现在看到你这个样子,孤只是单纯的为牛公不值。 知不知道,因为害怕把你逼上绝路,牛公这些年来连第二个孩子都不敢生?知不知道,为你祈福的原因,牛公甚至没能住进太平坊、善和坊,而是屈就在安仁坊?牛公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作为儿子,不思报答也就算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为了哪般? 不就是腿断了吗?左丘明是瞎子,还能写出《左传》,司马迁受了宫刑,还能写出《史记》,要离只有一条胳膊,也能刺杀庆忌。跟你一样有腿疾的孙膑,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他有什么成就吧?可是你呢?腿断了算个什么,难道你就不活下去了?难道你就不想闯荡出点名声来,让史书记上,牛进达的儿子牛见虎,如何如何,让后世人累世敬仰了?” 李承乾每说一句话,牛见虎都要把头低一分,恨不得把脑袋塞到裤裆里。泪水,更是糊了一脸。 牛进达和牛夫人不忍,刚想出声替孩子辩论两句,却见李靖伸手,制止了他们。 扯开被子,趁着牛见虎羞愧落泪之际,李承乾看到了他的断腿。 还好还好,只是一只脚和脚踝部分没有了,比目鱼肌和腓肠肌看起来还很完好。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若是小腿肌肉也被断去,或者膝盖没能保留,就算给他造出假肢来,他走路也不能跟常人比对,左腿依旧会格外的僵硬。 现在的样子,只要造出一个左脚的假肢,就能让他走起来。要是关节的地方,将作监能够按图制作,就算不能让牛见虎恢复上阵杀敌的能力,奔跑一下也是没问题的。 点点头,脑海里已经开始构思假肢的构造。 虽然没有学过假肢的制作,但是以他灵活的思维,在脑海中构建一下相关构造还是没问题的。 李靖跟太子生活过一段时间,知晓太子经常沉思起来,就对外界的事情不闻不问。 压低声音,李靖小声道:“不相关的人都离开,且让太子思考一会儿。” 第119章 惊讶的李世民 李承乾只是闭眼思考了一会儿,就睁开了眼睛。脑海里构建图像的时候,总是会缺东少西的,要想将所有的想法都实现出来,画图才是个最好的选择。 伸手替牛见虎掩好伤脚,李承乾认真道:“牛兄,只是脚断了而已,算不得什么,且待孤与将作监大匠一起研究一下。虽不能让你再上阵杀敌,但是健步如飞,还是没问题的。” 听到太子的话,老牛大笑,牛夫人只觉脚步虚浮,差一点就倒下。牛见虎顾不上失礼,伸手抓住李承乾的衣襟连声问:“你没骗我?我还能走路?我还能跑起来?” 老牛皱着眉头的掰开孩子的手,厉声道:“太子殿下还能骗你不成!小子,一会儿老夫就向陛下求恩典,把你送到东宫去。太子要跟老夫练武,你小子也得跟着!在屋里颓废了这些年,看看你,哪还有点将门虎子的样子!” 只要能站起来,牛见虎什么都不在乎,向前一扑就扑倒在地,抱着父亲的腿号啕大哭。 老牛蹲下去,抱着牛见虎老泪纵横。牛夫人也不由得跪在地上,一家三口久久难以恢复。 不打扰一家人发泄,李承乾跟着李靖一起走出了房间。 中午的饭是吃不上了,好不容易见孩子有望站起来的老牛,恐怕缓过来后就会去皇宫见皇帝,把这件事敲定下来。 走出牛府,上了马车后,李靖到底忍不住好奇心,问李承乾:“太子殿下,您真的准备给牛见虎造一只脚安上?这已经不是医术能够解释的手段了吧!” 就知道这人容易想歪,李承乾笑着解释道:“别人这么想也就算了,您也这么想,就不对了吧。造脚是不错,但是我要造的是假肢。长安好多乞讨的残疾人,断腿的,用一根木棍接续上,得以两脚平衡,虽然断腿,但还能走路。 如今给牛见虎造脚也是一样。只是,堂堂将作监出马,断然不可能这么简陋。我准备造出一只铁脚,套上靴子后,只要没人上去踩,或者牛见虎自己说,别人是看不出他残疾的。” 有了李承乾的解说,李靖才明白过来。 确实,以将作监的手艺,造一个铁脚不是问题。 “只是,这样的铁脚也只是让牛见虎能站起来而已,要说健步如飞,甚至奔跑,有点不可能吧。” 虽然李靖是聪明人,但是手无一物之下跟他解释,还是有点难度。 微微一笑,李承乾结束了话题:“具体铁脚造出来是什么样子,改日完成的时候,您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马车是东宫的,所以将李靖送回家中后,李承乾便直接返回了东宫,还把阎立德、阎立本和将作监机关大匠都叫到了东宫。 假肢这种东西,现在还没有市场,不管是构思还是画图,都要从零开始。 好在阎立德阎立本和将作监的大匠都不是泛泛之辈,虽然这个想法堪称天马行空,但是在李承乾不断的解释下,他们还是画出了一张草图。 伸手点在假肢的骨关节处,李承乾认真道:“别的地方都不是什么问题,最重要的是这个关节,想要让戴上假肢的人表现的跟正常人一般无二,脚跟小腿的这部分必须是能活动的,而且,活动范围还必须有限。这个,就要咱们自己奔跑尝试了。弹簧的质量也得有保证,你们之前那个什么拉丝法弄出来的弹簧,质量实在是太差了。” 阎立本苦笑道:“好我的太子啊,您要的是铁丝,就这拉丝法,还是我们动用了耕牛,才制造出来的。铁皮打造的弹簧您看不上,只是应用到了轮椅上。这次要制造假肢,用到的弹簧强度必须足够高。我们造出来的铁丝您一定看不上眼,啧啧,这次的工作量,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虽然太子提出来的创意很多时候很很精彩,但是实际操作的他们,可是为此吃了不少苦。一想想拉丝法制作铁丝的艰难,工匠们就忍不住的苦笑。 不是受不得累,实在是那段时间太折腾了。 看这些能工巧匠担心的样子,李承乾就忍不住的叹气,在大唐,想要铁丝都这么费劲。原始的锻造业,因为铁匠不被重视的原因,一直得不到发展。 或许,水力重锤没有出现,也是原因之一? 不过,现在没时间考虑水力重锤的原因,在工匠们再三保证很快就能造出模型用来实验后,李承乾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老牛现在估计已经见到自家皇帝老爹了吧? 后宫-望云亭 今天的李世民也是难得的悠闲,居然有了在亭子里垂钓的时间。 听到牛进达求见的他,毫不犹豫的就召见了。 牛进达跟其他朝臣不同,只要回到长安,就会很低调,除非是大朝会之类必不可少的场合,否则他很少出现。 知道这位将军喜欢低调,也没有把家族扩张的野心,所以李世民还是比较喜欢牛进达的。 很快,身穿盔甲的牛进达就走了进来,铠甲上刀削斧凿的痕迹清晰可辨,连锈迹都没怎么清理。 看到这副铠甲,李世民顿时放下了手里的鱼竿,站起身来等着牛进达开口。 跟平时的铠甲不一样,出征的将军保养铠甲比养孩子还要上心,穿上满目疮痍、锈迹斑斑的铠甲,一般都是有事恳求皇帝,这些锈迹和疮痍,代表着他们自身的功勋。 见到皇帝,牛进达单膝跪地:“末将牛秀,拜见陛下!” 李世民前进两步想要搀起牛进达,说:“爱卿快快请起,今日怎么这身穿着来见朕了?可是有什么事儿求朕?不管什么事儿,爱卿只管跟朕说。” 牛进达没有起来,而是继续说:“末将惭愧,今日此等打扮面圣,是想要恳求陛下准许犬子居住在东宫。太子早些时候到府上,想要跟末将学习拳脚功夫,同时,殿下还找到了救治犬子的办法” 听完牛进达的话,李世民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造脚? 第120章 新生 虽然惊讶的差点张大嘴巴,但是李世民却敏锐的捕捉到了“将作监”的字眼。 如果是生死人肉白骨那种仙家手段,跟将作监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太子所说的造脚,恐怕也是跟轮椅一般的工具吧! 稍稍舒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实上,关于太子这段时间的所为,他也不止一次的联系到神仙的身上。再加上之前太子醒来时“神仙授业”这样的话,让他的内心产生了一丝动摇。 尽管不停的告诫自己,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所谓神仙,但还是忍不住派遣百骑司调查了太子这段时间的所为。 百骑司的调查不可谓不严谨,只是不管是弹簧床还是轮椅之类,他们都给出了合理的解释。由此可见,太子的所为,虽然跟别的八岁孩子比起来显得怪诞不经,但是有迹可循的。最多,只能证明太子比别的孩子聪慧罢了。 看着神色不太对的皇帝,牛进达的心里也犯迷糊。 难道是皇帝不想答应这件事? 长舒一口气后,李世民开口了:“牛卿,东宫是太子的住处,就算是藩王住进去,都要遭受非议,更何况外臣之子了。” 听到这句话,老牛不由得低下了头。他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所以抱着万一的希望,穿上旧铠甲前来面圣。成了是好事,不成也没关系。大不了,跟李靖一般,每天拜访也就是了。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却听见皇帝话锋一转:“不过,朕正准备在东宫崇文殿旁,开设崇文馆,将弘文馆内高官子弟,迁到崇文馆授学。牛见虎是你的长子,也具备入学的条件。只是这崇文馆,也只能开设到太子大婚以前为止,爱卿以为如何?” 牛进达大喜:“多谢陛下!” 点点头后,李世民拍了拍牛进达的肩膀,轻声道:“爱卿这些年来为大唐出生入死,虽没有知节、敬德那般从龙之功,但是朕也不曾忘记。为爱卿这般舍生忘死的猛将解除后顾之忧,也是朕的责任。” 自古以来要当一个好皇帝,不把部下糊弄得热血上头,就是不合格的。 一番没有营养的话,感动得牛进达热泪盈眶。 起身再拜后,牛进达一字一句道:“臣,必定为大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满意的点点头,李世民拿起鱼竿笑道:“爱卿还要去东宫吧,朕就不留你了。太子虽是储君,但是能得牛卿教导,也是他的造化。指点之时,牛卿切勿因上下尊卑而束手,以师自处就是了。” “臣遵旨!” 站起身,牛进达迈着欢喜的步伐离开了望云亭。 牛进达走后不久,就有红翎急报送来。 拆开公文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后,李世民淡然道:“只是两县蝗灾,至于发红翎急报?不过是蝗灾而已,武德年来,民间虽然不改穷困,但是各地官仓怎么也没空虚吧。下旨周边州县,调粮赈灾就是了!” 赶走红翎急使后,李世民仰躺在椅子上,继续钓鱼。 两县的蝗灾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虽然说起来有些羞惭,此时此刻他最希望的就是休闲一段时间。 当上皇帝后,才知道皇帝的不容易。 武德整整九年,虽下令民间休养生息,但是效果不是很大。隋末乱世结束,中原不过余下两百万户。就算放开了生,人数也不是那么容易起来的。 内部穷困,外敌仍在。 去年颉利扣边,今年的吐蕃也不怎么老实。 大唐士卒虽然耐战,但是在周围群敌环伺的情况下,该发兵哪里,如何发兵,发兵多久,都是难题。 整日在这些问题里焦躁,再加上如山的奏折,使得练武都成了一种奢侈。 不过,也就是这样了。说到底是自己选择的道路,再烦,也不会拱手交给别人。 当初是因为什么决定孤注一掷,谋取皇位的来着? 反正不是因为房玄龄等人的规劝。 大概,我李世民,就是不希望屈居人下吧! 胡思乱想着,躺在躺椅上的皇帝,陷入了睡眠中 跟偷闲的皇帝不同,此时东宫的李承乾,根本闲不下来。 牛见虎直接搬到了东宫里,自从得知自己有很大的希望能跟常人一样走路奔跑后,他就一直笑着,哪怕在太子的要求下锻炼身体,累得一身是汗,也是笑着的。 除了要给牛见虎制定恢复计划以外,早晨还要练剑练拳,上午跟随李纲学习古籍、练字,下午要为养殖场的建造计划出谋划策,还要为崇文馆的建设操心。 自穿越到大唐以来,李承乾从没有觉得生活这般劳累。 都是皇帝老爹造的孽,什么叫“太子之资建崇文馆,足以表达太子崇文之心”啊,分明是觉得建设崇文馆要花钱,都推给东宫掏钱了! 忙碌的日子足足持续了两个多月,中秋节之前,将作监终于将牛见虎的假肢制造出来了。 承重的部分用的材料是硬铁,在精益求精之下,工匠们找到了最小的重量,承担更大外力的平衡点。 关节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设计的,居然真的实现了铁包铁的操作,而且向前和向后的活动,都进行了限制。 在牛见虎的渴望中,李承乾对假肢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问题后,才装到了牛见虎的腿上。 坐在凳子上,感受到周边一大群人的鼓励目光,牛见虎缓慢而坚定的站了起来! 假肢明显有点高了,明明是平站着,牛见虎的肩膀却一边高一边低。 李承乾刚要开口,却见牛见虎毫不犹豫的迈出了一步。 右脚踩实,左脚迈出。 铁制作的假肢,重量上确实比真的脚多了很多,所以牛见虎的动作有一点不自然。 但是,就算是不自然,他也迈出了第二步。 第三步 第四步 每走出一步,牛见虎就笑的更大声,一边的老牛也咧嘴无声大笑。 终于绕着座椅走了一圈后,牛见虎一步一步的走到老牛面前,抱着老爹大哭。 涕泗滂沱中,嘴仍旧是咧着的。 从这一刻起,牛见虎,获得了新生! 第121章 心事 好久之后,父子俩才分开。 老牛虽然是左武卫将军,但是此时也是哭的老泪纵横。 以往因为这个儿子,他也是操碎了心。如今眼见儿子不仅站了起来,还能走路,心结消失之下只觉得浑身轻松,恨不得叫上袍泽们喝他个三天三夜。 眼见自己制作的假肢真的奏效了,阎立德阎立本等人也攥紧了拳头。 如此场景确实可喜可贺,但是同时,他们也发现了巨大的商机。 残疾的人,可不止牛见虎一个,虽然售卖假肢赚钱,有点过分,但对他们而言,这也是一个新的财路和新的方向。赚不赚钱的都是小事,只要把握住机会,就能将工匠们的社会地位稍稍提升一些。 一直以来,工匠虽然身在贱籍之上,但却不比贱籍人让人高看一眼。如今工匠也能干医生的活儿,还不让人改善对工匠的看法? 就在这其热融融的场景里,总是会有搅场的出现。 很不巧,李承乾就是那一个搅场的。 见父子俩已经分开,李承乾走到牛见虎面前,拍拍他的腿说:“见虎兄,你先把假肢拆下来,我看你走路的时候左右特别不协调,直立的时候左右两肩不均匀,恐怕是假肢的高低没能调好,且让我再给你调整一下。” 见太子要脱下自己的假肢,牛见虎一闪身就到了牛进达身后,焦急道:“殿下,我觉得很好啊,你看我都能走了,再过两天,跑也不是什么问题。我觉得很合适!我觉得不用调了吧”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拥有的珍贵,好不容易能独立的走动,牛见虎恨不得这假肢就长在他脚上,永远拿不下来才好。听到李承乾要给他拿下来,话都说不利索了。 虽然知道失而复得的心情,但是李承乾可不想这家伙因为长短腿导致另一只好脚也出什么问题。 强硬的拆下、调整、装上,一直到两边平衡才罢手。 调整正确后,牛见虎的动作果然协调了很多很多。虽然还是习惯性的有点跛,但是只要他勤加练习,总能恢复如初的。 而且,看他此刻走来走去丝毫不觉得疲倦的样子,这个恢复的时间,还要缩短一点。 终于看到儿子的笑脸,牛进达也是心满意足。 凑到太子身边,老牛开口道:“殿下,之前您送给老夫的束脩,老夫思来想去,还是用来教书育人比较好。这不,陛下下令在东宫建造崇文馆,老夫决定赞助一些,您看如何?” 老牛比较木讷,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报答这份恩情,只好从钱上面下手。直接送钱不妥当,赞助崇文馆的建设,是个非常好的借口。 李承乾刚想拒绝,就看到了老牛那恳切的神情。 好吧,不收实在是浪费了老牛的一番好心。收了,正好弥补一下东宫的财政。 这段时间以来,虽然黎达海的生意快把整个突厥做遍,可是囤积肉食和囤积粮食都是只进不出,再加上开设养殖场、建设崇文馆,东宫的财政已经赤字了。 “既然牛公有意,孤就不推脱了。” 送出心意的老牛顿时松了一口气,看了阎立德和阎立本一眼,三个人很有默契的走出了书房。 当牛见虎休息够了也离开后,书房里终于就剩下了李承乾一个人。 打开卑贱者联盟的报告,李承乾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果不其然,关中有两个县发生了蝗灾,甚至到了不得不向周边州府调粮赈灾的程度。 只是,眼下还不到正式入秋的时候,这样的蝗灾,恐怕还要发酵变大。 今年仍旧大旱,土地里的蝗虫卵没有真菌的侵蚀,孵化率直线上升。而今年冬天雪不够大,气候不够严寒,呵呵,明年的蝗灾将会呈几何倍数的扩张。 至此,几乎可以确定明年必定有大蝗灾了。 只是,司农寺的那群混蛋,恐怕还没有放在心上。就算今年冬天雪少天气不寒冷,他们也会把今年的蝗灾忘到脑后。 尸位素餐说不上,“混蛋”这个词是一定要送给他们的。 撕掉卑贱者联盟的密信,扔进水盆子里搅和的稀巴烂。 没曾想,卑贱者联盟在皇帝老爹的身边居然都有人。连红翎急报的内容都能得知,也难怪武则天身在感业寺,还能联系到李治了! 说起李治 李承乾算了算,恐怕就在这两个月,这家伙就要着床喽。 内圣外王,把大唐的威风拓展到极致的皇帝啊!如果不是有一个厉害的婆娘,这家伙也不至于被压了风头。 “想什么呢?” 李纲的声音忽然搅乱了李承乾的思绪。 看向门口,只见老先生一个人推着轮椅,小心翼翼的进来了。 起身帮着老先生推轮椅,李承乾问道:“李师,您不是在督促青雀和李恪读书呢嘛,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李纲拿起桌面上画着的假肢图形看了看,自认看不懂,就果断的放到了一边。不像那几个负责裁制皮子外套的工匠,明明看不懂,却还要假装了然的样子。 叹息一声,李纲开口了:“承乾啊,老夫看你这段时间不只是忙碌,似乎还有什么心事,连练字的时候都很难静下心来。这样不好,人的心事憋的久了,对身心都有害处。如果是别人你开不了口,跟老夫,就没什么可隐瞒的吧。说说,老夫一定帮你保密。” 看着好奇的老家伙,李承乾苦笑出声。 这段时间忙碌中担忧着蝗灾的事儿,别人看不出来,老先生却看了出来。 只是,蝗灾的事儿,真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啊。 做到老先生对面,李承乾想了想才说:“李师,您觉得,咱们大唐现在抵抗自然灾害,比如水灾旱灾蝗灾的能力怎么样?” 李纲顿时笑了:“老夫还以为你担心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嗯要老夫说,还是力有不逮吧。隋末的一场乱世,给中原大地造成的损害太大了。从皇帝没有停止减免赋税就能看出,好多地方还没有恢复元气。贞观不像文景之治那时,官仓的粮食并不充裕,甚至不能乱动干戈。要是真的出现了灾害,小规模的能抵御得了,大规模的就不一定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中秋又是一轮送 说到这里,李纲话锋一转:“不过,咱们大唐的臣子,都是经历过乱世的。天灾哪有人祸可怕,不管遇到了什么灾难,都会有解决之法的。不论是朝堂上的臣子,还是地方的县令刺史,人家可都比你这个太子要有能耐。嘿嘿,子,有忧心这些事的时间,你都不如琢磨琢磨胡饼怎么制作比较好吃。” “胡饼?” 李承乾瞪大了眼睛,明明是在谈论天灾的应对,怎么老先生却把话题转移到了胡饼上了? 老先生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胡饼。马上就是八月十五,按例,朝廷会赏赐百官胡饼。那胡饼滋味实在是不怎么滴。吃惯了你制作的饭食,老夫可吃不下去。” 胡饼啊,李承乾想了想,却也没想起月饼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按耐不住好奇心,李承乾点头应下,接着问:“那李师,您知道中秋吃胡饼的传统,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吗?” 李纲哈哈大笑:“你竟然不知道?不过也对,这都是两年前的事儿了。武德八年的时候,李靖被任命为灵州道行军总管,率领一万人抵抗颉利的进攻,其余各部皆有死伤,唯独李靖大军大多得以保全,且斩获颇多。于是中秋大宴上,太上皇赏赐李靖胡饼,彰显他的战绩。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去年的中秋,大家都开始吃上胡饼了。而皇家当日赏赐胡饼给百官,也成了中秋的传统。” 得知了中秋吃胡饼的起源,李承乾哭笑不得。感情这个传统还是自两年前开始的,而始作俑者还是自己的爷爷和师父。 胡饼才起源,用不着想也知道滋味不怎么滴。 难得李师开口,李承乾干脆找出一张纸写上自己能制造出来的种种馅料,询问李纲要吃什么样的。 看到纸上一串的选项,李纲大笑:“就这个葡萄干馅儿的吧,芝麻的话,你得制作成芝麻糊,否则老夫还是不好下嘴。说起来,你之前上元节的时候送过汤圆元宵,中秋的时候也得送点胡饼给朝臣啊。送了上次没下次的算是怎么回事。” 李承乾思考了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正月十五的时候,因为朝廷要出兵讨伐罗艺,他才不得已送礼了。要是这次不送了,再事到临头送礼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罢了罢了,蝗灾的事情思虑再多也没用。反正大唐没有因为蝗灾而分崩离析,历史上差不多的灾难多了去了,也没见哪次挺不过来啊!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然满朝文武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在意的,到时候头疼的还是他们。 人不管做什么事儿,都要量力而行才行。 想清楚后,就没了忧愁。 有制作月饼这回事儿在,李承乾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走了。 月饼的制作其实也不难,猪油烫面,烤箱烘烤而已。想起后世当外卖员的时候,那个“土家月饼”的订单数,可比什么京香的多多了。临近八月节的时候,用不着跑别的快餐店,只要守在这家门口,随时随地就能得到订单。 其实“土家月饼”的月饼也不见得美味到什么程度,主要是人家用料讲究,从不拿淀粉什么的往馅料里面添加,从不厚皮少馅儿而已。 重中之重的还是烤箱,不过在将作监这堆任劳任怨还偏偏手艺精湛的工匠眼里,一个烤箱而已,简直不要太简单。 就是厨房在安装烤箱的时候倒了霉,因为要考虑到烤箱均匀受热,厨房被改装的乱七八糟。 东宫的厨子欲哭无泪 本以为太子殿下上元节的时候,鼓捣汤圆,端午节的时候鼓捣粽子,已经是极限了。想不到,中秋节的时候殿下又整出了幺蛾子。 月饼?不就是胡饼嘛,哪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的? 可是当他看到成品,特别是品尝过后,只能闭上了嘴。 跟别的胡饼不同,太子殿下的胡饼吃起来软糯香浓,馅料更是别出心裁。刚出炉的一大盘子,只是太子和太子太师一人吃了一整个,余下的都被抢着分掉了。 吃了一块月饼,老先生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已经有点饱了。 特别是于泰,他死死抓住一块月饼,认真道:“殿下,这月饼,如果大规模制作的话,足够当军粮了。末将这就上报兵部,建议” 一把抢走于泰手里的月饼,李承乾无奈道:“你以为这玩意儿是什么好东西啊,晒干了滋味全无不说,吃多了还会胃疼。大军作战的时候,吃的能少了?别仗还没打,先把肚子吃坏了。” 抢过来的月饼扔给方胜,然后看向厨子。 厨子还在舔手指,见太子看着自己,赶紧拍胸脯保证道:“殿下放心,怎么制作的人已经知晓,接下来全交给的就好。您还是赶紧离开厨房吧,这里烟火气太大了。” 虽然厨艺又一次被鄙视了,但是厨子却并不在意。跟上元节的时候一样,每次东宫出现什么新吃食,御膳房都会请他过去演示一遍。虽然最初是出于皇命,可是端午节之后,御膳房的管事就懂事多了。请他过去的时候,自然会准备好礼物。 推着李纲的轮椅离开,临走的时候叮嘱了厨子多制作一些。对于厨子的厨艺,李承乾还是比较放心的。在他近乎严厉的要求下,每回进厨房之前,厨子都要狠狠洗一遍澡,手更是随时洗。厨房里的厨具,使用前都要用热水清洗一遍,这样苛刻下,几乎不会出现卫生方面的问题。 第二天,方胜照常的又买来了一堆制作精良的盒子。 将月饼包装成盒后,李纲亲自执笔,写下了送出去的名条。 令人意外的是,送出去的名单里面,居然还有“郑国公魏征”。 “魏征自然要送,怎么说人家也是一个国公。难道你子怕他盯上你?大可不必,虽然这份人情是东宫的,但是礼物却是以老夫的名头送出去的。年纪轻轻的就是不知道动动脑子。知道太子笼络朝臣不合适,就不知道拿老夫当借口?”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中秋大宴 听到老先生这话,李承乾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您的意思是,要子拿您当借口办事?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呢!” 拿老先生当挡箭牌这样的事情,也实在太恶劣了吧! 老先生则满不在乎道:“让你这么办你就这么办,以后遇到太子名头不好出面的事情,就用老夫的名头。别说你了,皇帝不也是这么干的?且不说文武百官都是替皇帝背黑锅的选择,就是皇后,不也得替皇帝背黑锅? 建造崇文馆的旨意你还记得不?按理说,这么大的事儿,必须要在朝廷上公布出来,然后下旨任命工部办。结果呢?传到东宫的是皇后的懿旨,传到工部的也是皇后的懿旨。说得好听,说什么太子年幼,东宫建造宫殿的事儿皇后也能插手。但是从工部连抗旨都没抗来看,从上到下都想让你东宫掏钱。 嘿嘿,都知道谋算太子一个孩子名声不好听。不然,为什么下令的不是圣旨是懿旨?想明白了吗?子!” 李承乾尴尬的笑了笑,懿旨的事儿,其实用不着老先生说,他也猜了个大概。事实就是如此,上位者是不会出错的,有错的永远是下属。这条道理,适用于古今中外。 难得老先生会有帮自己“背黑锅”的好意,李承乾嘿嘿一笑,走到老先生身边附耳说:“您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那不如,您帮我的养殖场挂个名?就对外宣扬是您开的?” “养殖场?” 李纲的手一抖,墨水把刚写好的“卢”字都染黑了。 扔掉纸条,放好笔,李纲迷惑道:“你没事儿鼓捣养殖场干什么?这东西来钱快?不见得吧,倒是永盛酒坊被你封闭了,改成囤积粮食的粮商了,害得老夫连口好酒都喝不到,还得朝皇宫开口要。” 蝗灾的事儿是不能说的,李承乾只能说:“开养殖场,自然是为了太子亲率,您也知道,崇文馆建设以前,东宫最大的开销就是太子亲率。训练将士,肉食跟不上怎么行,所以我就有了开养殖场的想法。现在能供应太子亲率的消耗,等将来规模扩大了,还能供应十六卫的军需,不是两全其美吗?” 李纲狐疑的看了李承乾一眼,低下头写完“卢国公府收”的纸条后,才下了决心:“既然你觉得养殖场在东宫名下不好听,老夫担着也不是什么问题。就是不知道,老夫还能帮你挂名几年啊。” 感慨一声后,老先生放下了笔。 明明只是写了一段时间的字,他的手腕已经疼了起来。 岁月不饶人啊! 最害怕听到老先生谈及死亡,李承乾忍不住伸手帮老先生按摩手腕,边按摩边说:“您老人家今年已经八十一了,除了走路差一点,哪顿饭少吃了?活到您这个岁数,最需要的就是精心、修身养性。越是整天念叨着死,身体就越一日不如一日。想开点,且能活呢!如今您教导子,子还等着您给我做主婚人,甚至教导我的孩子呢!” 李纲眯着眼睛,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李承乾的按摩。 一生官场沉浮,见识了太多的尔虞我诈。他自认对人心的把握不至于昏聩,此时此刻,他在太子的话语里,感受到的只有真诚。 先教的杨勇被弟弟干掉了,后教的李建成也被弟弟干掉了,他也知道自己的名声不怎么好,所以就格外的希望李承乾不要步上两个师兄的后尘。 八岁看老,如今八岁的太子,已经展现出了超越成人的智慧。性格方面也没有什么大的缺点,虽然仁厚了一点,但是皇帝也不一定非得心狠才能做。 一老一少一个按摩,一个享受着按摩,全然忘记了时间。 当然,他们也不知道,每一盒月饼,在出宫的时候,都会有内府管事在太子印鉴的后面加盖上内府的印鉴。 御膳房在没有掌握月饼制作方法的现在,也只能通过这个方法带上皇宫的影子了。 中秋大宴赏赐百官的胡饼已经制作出来,为了不浪费,也只能发下去。可是,不管是色香味,还是包装,胡饼都没法跟东宫的月饼比。无可奈何之下的李世民,也只能硬着头皮剽窃了儿子的成果。 月饼送完了,也就到了中秋。 中秋的大宴,照常在立政殿举行。将议政殿和宴会殿结合起来,实在是李世民的无奈之举。皇宫就这么大点地方,正常朝会之所的太极殿被太上皇霸占了,内府有没有多余的银钱可以修建新的宫殿,只能这么将就了。 大宴于未时开始入场,当人全部到齐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 李纲难得同意答应参加宴会,皇帝也很贴心的将他的位置安排到了李承乾的旁边,方便得到照顾。 抛去这一点不谈,以李纲的身份人望,呆在这里没人会不服气。 自从封德彜死后,朝堂里能够跟老先生平辈论交的就剩下了高士廉一个。而高士廉,也很自觉的降低身份,尊老先生为长。 酒菜上来了,当看到四个月饼摆在盘子里被送到桌子上的时候,李承乾就忍不住哀叹一声。看样子,月饼的制作方法也被御膳房给弄去了。 这就没办法讲理,皇帝是李世民,太子是李承乾,虽然是父子关系,但是儿子是要接受老爹的统治的。东宫厨房虽然独立在御膳房以外,但是还是御膳房的附庸。上级跟下级要什么东西,下级必须无条件奉上。更何况,这个上级是皇帝了。 汉武帝元光元年,皇帝下诏征求治国方略,董仲舒在著名的《举贤良对策》中把儒家思想与当时的社会需要相结合,并吸收了其他学派的理论,创建了一个以儒学为核心的新的思想体系,深得汉武帝的赞赏。 这家伙系统地提出了“天人感应”、“大一统”学说和“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等说法。“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主张被汉武帝所采纳,使儒学成为中国社会正统思想,影响长达二千多年。 以儒家宗法思想为中心,杂以阴阳五行说,把神权、君权、父权、夫权贯穿在一起,形成帝制神学体系。这样的思想中心,对于统治而言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 朝廷的关系上,皇帝受命于天,代表天的意志统领天下。而臣子受命国君,下吏受命于上吏;社会的关系上,平民受命于贵族,贱籍者受命于所有平民以及贵族。家庭的关系上,妻子儿子都受命于家主。 看似这样很好的实现了等级划分,对内部的统一产生了很好的影响,但是无形上也束缚了人们的思想,使得下臣必定要按照国君的思想做事,儿子必须听从父亲的教导。负面影响就是君主荒淫则国乱,父亲顽固则子女不知变通。 这样发展下去 半块月饼放到了李承乾的面前,李纲的声音响了起来,将李承乾从思虑中唤醒。 “子,老夫吃不了这么大块的,就跟你分着吃吧。见你看着月饼陷入了沉思,跟老夫说说,想到什么了?” 李承乾叼着月饼,连连摇头。 想了什么?打死也不能说啊! 要质疑七八百年一直传承至今的儒家思想?不要命啦! 在这里对它提出质疑就好比在基督教徒面前污蔑上帝,呵,上火刑架都是便宜你了。 今天的宴会长孙冲没能过来,等崇文馆建成,这家伙就要回来学习了,所以现在正死命的在军营锻炼自己。前些日子见到了李德謇,人没怎么变,就是轻飘飘的夏衣因汗水粘到肚皮上,能明显的看到八块瘦肉。 都是疯子啊,一个个在军营吃苦的锻炼下来,免不了都成为健美冠军。 长孙冲不在,所以长孙无忌就把位置让给了高士廉,让两位老先生能交谈一下。 欣慰的看了李承乾一眼,高士廉笑着对李纲说:“时无英豪让尔贼子成师,怎么样,老家伙,对我这太子外孙可还满意?” 最见不得高士廉瞎得瑟的样子,李纲瞟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高俭,看清楚,在老夫旁边坐着的可是大唐太子,你一个臣子不称呼太子殿下,而攀远亲,成何体统!” 高士廉全然不在意,哈哈大笑道:“叫外孙怎么了,他母后到老夫面前难道不叫舅舅?我自家孙儿争气,老夫乐得高兴,怎么的!” 李纲撇撇嘴:“那他也是李家的人,不姓你家的高!” 高士廉:“” 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眼看有争吵起来的趋势,但是不管是左边的李承乾,还是右边的长孙无忌,都是把头撇向一边,事不关己。这样高等级的吵架他们都没资格参与其中,要是被那一个强拉着掺和进去,只会被骂的狗血淋头,还不能还嘴。 不过幸好金钟声响了起来,两位皇帝入场,百官皇亲都要肃穆以对。 端起酒杯,李世民意气风发道:“诸位皇亲,诸位爱卿,适逢中秋佳节,且我大唐周边没有祸事,自天子至庶民大多都能团圆。且饮胜,共庆佳节!” 皇帝举杯了,底下的众人也一同举杯。 跟年宴不同的是,右侧本该是皇亲的席位,此时却只有寥寥几个人占据。此时大殿之上的朝臣为多,连很少参加皇宫宴会的老牛,都捞到了一个位置。 见没几个儿女出现在这里,李渊的脸色顿时灰暗了一些,也不致酒辞,坐在太上皇的宽大桌子后,安静的当木头人。 从桌子的位置上,也能看出他如今地位的变化。 年宴的时候,他的桌子还在李世民之左,稍稍向前。但是如今,他却到了皇帝的右面,桌子也成了倾斜的,像陪酒的多过像太上皇。 知道父子俩的关系不怎么样,所以看出这一点的人都闭口不言。 跟年宴的时候一样,有姿容姣好的舞女身穿长袖衣服,入场跳着软绵绵的催眠舞。 所谓的中秋大宴,其实就是官家的一次管饭。如果都是武将还好些,喝酒喝的烦了,俩人上场打一架就好。可是这是文武齐聚的宴会,上场玩刀会被骂,所以几位将军都本本分分的喝酒吃肉。就连最闹腾的程咬金,都只是跟左右拼酒,隔了一个的都不去打扰。 这样的宴会未免单调了一些,所以桌案末尾处,走出了一个文臣,隔着舞女对皇帝施礼。 终于等到出来活跃气氛的,李世民微微一笑,让舞女们退到一边,问道:“何爱卿,你站出来可是想要为佳节赋诗一首?” 御史台何畅宗,虽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官,但是在李世民的眼睛里,朝堂官员无关大之分,每一个的姓名资料都在他的脑子里。 何畅宗再度施礼后道:“今日恰逢中秋佳节,微臣愿赋诗一首,为陛下及诸位同僚助兴:《中秋》,中秋阴凉夜,团圆好佳节。天下共庆日,君臣短暂歇。” 念完,何畅宗跪倒在地,等候皇帝的赏赐。 李世民闭眼回顾了一遍这首诗,虽然意境方面有点儿戏,遣字排句也不怎么样,但是最后那一句“君臣短暂歇”跟之前描写佳节的句子对比,突出了朝廷君臣平日里的勤勉。诗虽然不怎么滴,但是这个马屁却拍的他挺舒适。 满意的点点头,李世民笑道:“爱卿这诗,嗯还不错,你在御史台也有三年了吧,朕就调你到吏部锻炼一下,若是”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底下就出现了两个反对的声音: “陛下且慢!” “父皇且慢!” 李世民刚要说出口的话忍不住憋回了肚子。朝下一看,只见魏征和太子都站了出来。 魏征刚想说话,见太子也战了出来,只能先退回去。 李承乾无可奈何的看了身后的老先生一眼,硬着头皮说:“父皇,何御史有诗献上,儿臣也愿意赋诗一首,请诸位大臣品鉴!” 听说太子要赋诗,百官顿时来了兴致。都说太子比起常人聪慧百倍,今日倒要见识见识。 儿子要表现,李世民并不反对。 先前出声打断,恐怕这子是想要跟何畅宗比一比。 带着这样的想法,李世民点头道:“既如此,你就念吧。朝堂多是学富五车的名仕,也能为你点评一二。” 李承乾点点头,搜肠刮肚之下才找出一首合适的、能用来剽窃的古诗:“今日是中秋佳节,儿臣忽然想起之前中秋节时,看到天上圆月的感想,故作诗一首《月》,献丑了: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念完后,李承乾挺直腰杆做了一个四方揖。 请假条 非常抱歉,今天没有时间码字,也没有心情码字。家里的二哈,不知道得了什么病,今天本来想问问它怎么样了,结果得知要挺不住了。 本来滴溜圆的狗子,瘦的像皮包骨头,前几天送到医院,结果医生都不留,说死定了。无奈之下我和弟弟只能硬要求医生开了药,带回家自己打。狗子也争气,打针和喂奶都挺配合。 但是…… 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蠢二哈从胖子瘦成骨架,再亲眼看着它“瘫痪”并艰难喘息直到咽气。 这种痛苦经历几次了都不能适应。 傍晚的时候,狗子被我葬到了一个虽然荒僻但是景色不错的角落,给它陪葬的是它的玩具和狗笼子。怀里还抱着一袋羊奶。 大橘是和狗子一起养的,结果这胖子今天四处找二哈,不管我怎么叫都不回屋。 所以今天请假一天,实在是没有心情写文。 另外奉劝想养狗的书友,千万别养二哈,拆家是真的拆,撒手是真的没,而且教它东西学的特别慢。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家伙不怎么喜欢亲近人。生病了,就找隐蔽的角落趴着,跟平时一般无二。 如果是以前的那只边牧,生病了能很早发现的。 另外,医生还跟我说,细狂犬之类的疫苗,有的时候未必能奏效……… 养狗,且三思。 第一百二十三章 喝坏了 临时搜出一首诗,还必须符合此时孩子身份的,实在是有点难度。 要说中秋诗,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水调歌头》,可是,就算背出来了,谁会以为这是太子写出来的? 八岁的孩子嘛,还是《古朗月行》的前四句比较合适。 啪啪啪! 响亮的击掌声响起,魏征从座位上站起,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的诗,虽然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但是却很实际,充满童趣。试想我等的时候,不也把月亮称呼为白玉盘嘛。” 魏征的点评迎来一片应和声,八岁的太子能够作出这样的诗,已经很不错了。而且从刚刚太子刚站出来时苦思的样子来看,估计还是现想出来的,这就难得了。 在这一片应和声里,魏征又一次躬身行礼,对皇帝道:“陛下,既然连八岁的太子殿下也能作出好诗,微臣觉得,作诗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不是什么难事。何畅宗因作诗而晋升,这样的话,我大唐的官职也未免太掉价了些。” 李世民无奈的摇了摇头,何畅宗一脸的凄苦。 从魏征站出来那一刻起,就说明这件事不能轻易通过了。如果不是太子也作了一首诗,恐怕魏老头的话要更难听一点,没准中秋大宴就要变成御史大夫跟皇帝的争吵会了。 捂着额头摆摆手,李世民无奈道:“何畅宗,你也听到了,既然魏征舍不得放你离开,你就继续在御史台呆着吧。来啊,舞乐继续!” 何畅宗一脸遗憾的回到了座位上,魏征离开前,对着李承乾躬身一礼,才转身离去。 李承乾摸了摸鼻子,重回了座位上。 刚一坐下,李纲和高士廉就笑了。 喝了一口酒,李纲道:“子,察言观色这一点你还要多学学。如果刚刚不是你出去打个援手,魏征跟皇帝恐怕就会争吵起来。等你再大一点,就要随朝观政,虽说调和百官和皇帝的关系,是宰相的职责之一,你这个太子也是一样啊。” 高士廉则无奈道:“虽然皇帝下令不得进献谗媚之言,可是他到底是喜欢这个。何畅宗挑选的实在是时候,中秋大宴,进献诗句,因此而晋升的话,没人会多言。只是,这家伙看自己的顶头上司喽!” 话说到这里也就没什么了,不管是李纲还是李承乾,都知道,这个叫何畅宗的官员,恐怕今后的日子会不好过了。拍皇帝的马屁只要拍一次,就会被打上“幸进”的标签,被同僚所摒弃。更何况他这次铤而走险,算是把魏征也得罪了,御史台都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地。 经何畅宗这么一搅和,本来有作诗打算的大臣,都选择了闭口不言,就剩下了软绵绵的舞蹈。 继续下去也只是吃东西,没什么意思。李纲擦干净了胡子,在李承乾的搀扶下起身,对皇帝道:“陛下,老臣不胜酒力,已经醉了,恳请陛下准许早退。” 李世民起身焦急道:“既如此,朕这就遣人送李师回去。” 李纲摇了摇头,伸手按在李承乾的肩膀上,一老一少一步一步的离开了立政殿。 走出殿门后,顿时觉得空气好了很多。 李承乾嘿嘿一笑,说:“李师,咱们俩这就算是中途潜逃了。还好有您当盾牌,否则子也得在里面熬下去。” 坐到侍卫推来的轮椅上,李纲微微一笑:“这就是年纪大的好处,你且稍等,估计还有人在咱们后面。”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殿内又有两个人中途离席。 走近了,李承乾才发现这俩人竟然是高士廉和长孙无忌。 不过也对,满朝文武,够资格在皇帝宴席上中途离席,并带走一个人的,也只有这两位了。 离得近了,高士廉开口道:“老贼狡诈,竟然中途离席,好在还知道等老夫。怎么样,准备好酒吗?” 李纲哈哈大笑:“好在老夫准备了一些,不然还真被你拿住了,来来来,且到东宫谋一醉!” 两个老家伙,一个步行一个推着轮椅,边笑骂着边在前面走。 李承乾看了一眼长孙无忌,舅甥俩只能老实跟在后面。 这是独属于两个老人的时间,他们两个只能在后面看着,而不能掺和进去。 中秋佳节,东宫自然也有活动。 跟肃穆的后宫各处不同,东宫的宫女太监,包括侍卫在内,就有点不像话了。 立政殿在举办宴会,东宫也有一场。 虽然比不上立政殿国宴的山珍海味,但是他们也自得其乐。 看到宦官们居然摆桌子吃饭,长孙无忌大怒,指着跪倒在地紧张不已的宦官宫女们说:“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看来太子平日里对你们是缺乏管教了!居然设宴作乐,这是你们奴仆该有的态度?岂有此理!” 见长孙无忌发飙,李承乾紧张的看向李纲。 这个时候能镇场子的只有老先生了。 李纲微微一笑,推着轮椅走到了长孙无忌面前。 看到李纲,长孙无忌连忙放下手,指老先生是很失礼的。 轻咳一声,李纲道:“辅机啊,你未免火气太大了。什么叫疏于管教?东宫不是后宫,有一墙之隔,那就是两个世界。在东宫,做主的是太子。太子定的什么规矩,那就是什么规矩。 辅机你只看到了他们散漫的一幕,但你可知道,东宫现在各处,连一点灰尘都找不到。宦官宫女们定下的打扫规矩,是白抹布擦拭一遍室内,不得出现一点污痕。洁净到了这个程度,你敢说后宫能比得上?” “这” 长孙无忌没想到李纲会站出来帮这些宫女宦官说话,而且,白抹布擦拭一遍屋内,不得出现一点污痕?东宫能干净到这种程度? 看出了长孙无忌的怀疑,李承乾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递过去,说:“舅舅若是怀疑,可以试试看。东宫的宫女宦官,可没有您想的那么懒散哦!” 看着手帕,长孙无忌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不管接不接,他这都算是真正插手东宫事宜了。今日在立政殿喝了不少酒,所以看到东宫所属摆宴席,就生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发火归发火,可真的插手东宫事宜,对他这个外臣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搞不好,被言官弹劾都是轻的。 一个巴掌,拍到了长孙无忌的头上。 高士廉无奈道:“吃酒吃多了就老实点,跟东宫的宫女宦官生气干什么!罢了,你还是回去吧,老夫用不着你作陪。” 有高士廉的救场,长孙无忌干脆顺坡下了。 拱拱手,长孙无忌汗颜道:“李太师,辅机可能真的喝多了,这就离开。” 说完,长孙无忌转身就走。 刚刚拍在长孙无忌头上的大手,又拍到了李承乾的肩膀上。高士廉叮嘱道:“太子,东宫虽说是你的地方,但是你也不能太胡来。仆役之辈摆桌宴会,被外人得知了如何得了。切记,以后不许这样了。” 李承乾连忙答应下来。 挥挥手让跪倒在地的宫女宦官们起来,叫他们准备好酒席。今日中途离场,看样子两位老人并不打算就此作罢,还想再喝一点。 酒席摆上了,令李承乾担忧的是,摆上桌的居然是老先生自己“窝藏”起来的高度酒。 虽说两位是用盅喝,但是上了岁数的人这么喝酒,也实在不太妥当啊! 胆战心惊的陪在一边,李承乾打定主意就算被骂,也要找准时机劝两位停杯。 一人倒了一杯酒,李纲先举杯感慨道:“封德彜不过六十几,就离开了人世,遍观老臣里面,就老夫一人活的逍遥。年过半百的,也只有萧瑀,孔颖达你们几个了啊。” 说完,老先生喝了一杯。 高士廉也喝掉了盅中酒,感慨道:“封德彜这个家伙,不缺才能,就是为人处世有点讨人嫌。在朝堂上,但凡萧瑀有所表决,他一定反对,不论对错。其实,就是为了争一口气。可结果呢,这混蛋,争来争去,寿数上却争不过老萧。人啊,争一时之气有什么用!” 说完,两位老人都朝着地面倒了一杯酒,算是缅怀故人。 说完封德彜,又说李密,两位老先生把中秋节,过成了清明节。 都是已经作古的人物,李承乾虽然坐在一边,倒也不那么无趣。 对隋末的一些事情,他得知的方式只有《隋唐英雄传》之类的电视剧。可艺术终究是艺术,跟真正的历史是不同的。 跟老先生谈论“忠臣”的时候,李承乾习惯性的搬出了“伍建章”这个人物。 带着哭丧棒上殿骂君,这可是忠臣吧。 可是当老先生一脸疑惑的问“这是谁”的时候,他就知道坏事了。 历史上,根本没有这个人物,都是一些隋唐演义作者杜撰出来的。 听两位老先生讲故事,才能贴近史实。 比如,加入瓦岗军的李密,根本不如演义里讲的那样是个酒囊饭袋。隋末能雄据一方的,怎么可能那么窝囊。不管是领兵作战,还是制定谋略,李密都是一个人物。 只是投降唐朝后不愿屈居人下,又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对他的生涯摸黑了不少。 酒一杯一杯的下肚,高士廉和李纲反而越说越来劲儿。从李密说到翟让,再从翟让说到宇文化及。不管他们说的什么,李承乾都好奇无比,以至于劝酒的事儿都忘了。 月上中天,皇宫那边的灯火已经熄灭,但东宫的灯火却还持续着。秉烛夜谈,已经是两位上岁数人难得的消遣方式了。都是经历很多的人,彼此之间有太多想要交谈的话。有些话就算曾经说过,再扯出来,还是会令人怀念。 李纲到底不胜酒力,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高士廉也没能坚持多久,一脑袋砸到了菜盘子里。 直到两位都睡着了,李承乾才反应过来,吩咐宫女宦官们安顿好两位老先生。 第二天一早,当李承乾锻炼完毕,回来的时候,高士廉正好捂着脑袋出门。 蒸馏法蒸出来的高度酒就这一点不好,喝完后贼上头,第二天令人头痛欲裂。 晃晃脑袋,高士廉对李承乾笑道:“没成想在东宫留宿了,实在是丢人。混子,老夫见你坐在一边,本来以为你会劝我们停杯的。” 李承乾不好意思道:“本来是有这么个打算,可是见您二位聊的起劲儿,实在不忍心打断。到了后边,连我都沉溺到往事里面了。对了,您二位昨晚说到宇文士及被窦建德砍了头,脑袋还送到了突厥,这是怎么回事儿?” 老人家都有讲故事的欲望,见太子发问,高士廉也乐得解释:“自然是送到东突厥义成公主那里了,宇文士及叛国弑君,罪大恶极。义成公主虽然是宗室女,但也有正式公主的名号,自然怨恨宇文士及。如果不是把宇文士及的头颅送到突厥,暂熄了义成公主的怒火,突厥人可就要掺和到中原来了。嘿,内斗的时候外敌插入其中,到时候还不更乱?” “那义成公主这么厉害?甚至能让突厥出兵?” 李承乾很是疑惑,说到底就是一个女的而已,嫁到突厥,还能收获突厥人之间的权力? 高士廉无奈道:“当时的突厥可汗,始毕,其实早就有入主中原的念头,就算义成不建议,他也会忍不住出手的。只是,当时除了宇文士及的脑袋外,窦建德还将炀帝的萧皇后也送到了突厥。传闻萧皇后有艳绝天下的美貌,因为这个,突厥才没有出兵。” 啧啧,嫂子姑子共侍一夫啊! 虽然对这段儿还有八卦的心思,但继续缠着舅公,就不太合适了,反正找李师问也是一样。 派遣护卫护送高士廉回府后,李承乾推开了老先生的卧房门。 高士廉已经醒了,老先生却还在熟睡中,看了看老先生苍白的脸色,李承乾懊悔不已。 哪有八十多岁的老人家喝酒喝个没完的?早知道昨晚就算被骂,也得阻止他喝下去了。现在可好,喝酒喝坏了。 呼唤老先生好久得不到回应后,李承乾勉强镇定下来,对身后的方胜说:“传御医,切记,不要声张” 第一百二十四章 深山流民 方胜也知道李纲病重会带来多大的影响,连忙答应一声,转身就去太医署寻找御医。 摸着老先生苍白的脸色,李承乾叹了一口气。 可能,就算昨晚他上前阻拦,老先生也不会听他劝说。活到了八十多岁,在这个普遍短寿的时候,说起来是荣耀。可是,对老先生而言,未尝不是一种折磨。 看着同代的人一个个死去,甚至妻、子都在自己之前离开,对活下来的人而言,有多么酸楚,大概只有老先生自己一个人知道了。 御医没多久就赶到了东宫,望问切后,御医放下了李纲的手,一脸凝重。 最怕的就是大夫凝重的表情了,古今都是一样。 紧张的拉住御医的袖子,李承乾问道:“怎么样?不会有事吧!” 御医点头,却又借着摇头。 一边正常来上课,却撞到事件的李泰不耐烦道:“混蛋,到底是好是坏,你倒是说话呀!再吊人胃口,本王弄死你!” 没人能无视一个王爷的威胁,御医想了想才说:“恕微臣直言,短时间来看,李太师不会有什么问题,宿醉对青壮而言不算什么,但是对李太师这样的老人家而言,实在是伤身体。可就算是这样,最迟明日,他也能醒过来。 只是,从长远角度来看,这次的醉酒,让李太师元气大伤,眼下已经入秋,隆冬季节,就是正常人都容易发病,更不要说李太师这样的老人了。更何况,这次元气大伤,很难调理,就算是太医署的老人出手,恐怕一时也难以成功啊。” 李泰鄙夷道:“还御医呢,结果连给人补那什么气都办不到,本王要你们这些御医有什么用?” 伸手按住要发飙的李泰,李承乾连忙问道:“御医,既然太医署的老人出手都不能成功,民间的人怎么样呢?孤相信,民间一定会有高手的。” 御医笑道:“太子殿下果然聪敏,没错,太医署没人有这个能力,民间却有。据微臣所知,就有两位。一个是佛门的苦竹大师,另一个则是道门的孙思邈道长。这两位,在医术的造诣上无人能比,佛门道门也经常拿这二位作比较,只是孰强孰弱,就没法比出来了。要想调理好老先生的身体,大概只有这二位出手,才行。” 又是孙思邈啊。 说实话,李承乾对这个时代知名人物之一的“药王”孙思邈,也是很感兴趣的。只是这一位很少出现在明面上,一般都是行脚荒野,要想找出来,实在是有点难。 拱拱手,李承乾道:“既如此,那还请御医先开些补充元气的药物,孤这就找办法寻找孙思邈道长。” 对于大夫,不管是古是今,都该尊重一些。 御医还礼连说不敢当,背起药箱离开了。 看着御医离开的背影,李泰嘟囔道:“皇兄,依我看这家伙分明就是没本事,去年给您看病的那个御医,也推到了这个什么喵的人身上。御医都是一个模样,都是蠢才!” 无可奈何的拍了“医闹人士”一巴掌,李承乾无奈道:“就你话多,行了,既然李师身体不好,你就先回去吧。” 李泰拒绝道:“这怎么行,师父生病,做弟子的应当常伴病床边伺候才行。皇兄你就不要赶我走了,我要留在这里照顾李师。” 见李泰认真的样子,不管他是演出来的,还是真心实意的,有这份心,就已经足够了。 赶不走干脆就不赶了,走出李纲的卧室,李承乾走到书房,给皇帝老爹写了一封私信。 想要在大唐的国土上找人,朝廷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更何况,还有一个神奇的百骑司。事到如今不求救也没办法了,虽然手下有卑贱者联盟,但是遇到皇宫以外的事情,李承乾发现,自己的力量还是有些不够。 用不着走卑贱者联盟的路子,太子写给老爹的私信而已,用不着那么掩饰。 早上送出去的信,直到晚上才送回东宫。 李世民对太子给他写信的事儿很是新奇,所以居然拿朱笔批改了一番。 “父皇如晤:儿臣于东宫顿首,因李师未醒之故” 这么一段下面,写着:“父子之间的家书,用不着这么正式,好加上顿首什么的,这么严肃,看了让人笑话,正常问安就行。” 除此之外,好多遣字排句错误的地方,都进行了修改,就连写得不够美观的字,旁边都有批注。 看着这封像试卷多过像书信的信,李承乾哭笑不得。 看样子,虽然把教导的职责交给了李纲,皇帝老爹还是挺关心自己的。 幸运的是寻找孙思邈的事儿,皇帝老爹答应了下来,也没有因为李师醉病的事儿问责。 不幸的是,借着书信,一个命令也不用传达旨意,直接就在书信里下达了。 “太子携亲率再赴秦岭,护平民秋收。” 就这么一句,虽然没有正式的圣旨颁布下来,但出发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自从发现太子亲率的便利,或者说是东宫的有钱后,朝堂的那些铁公鸡,在利用东宫省钱方面丝毫不以为耻。 崇文馆的建设就算了,春天发现下达命令给太子亲率比给府兵下命令简单后,兵部理所应当的把秋猎的任务也交给了东宫。 不用说,兵部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出一点军械粮饷了。因为就在皇帝的回信抵达东宫的第二天,就有一则兵部的公文也送到了东宫,将太子亲率的出兵合法化了。 “忍忍吧,自武德年间以来,朝廷年年减免百姓税收,岁入很少。可这些朝臣能够用那微薄的岁入支撑起朝廷,甚至接连打了几场硬仗,可见他们的能力。世上无难事,只要放下脸皮,什么事儿办不到啊。” 已经醒来的李纲,得知了李承乾忿忿不平的原因,只能出言安慰。 李承乾叹息一声,和李泰李恪一起将老先生扶起,在他背后垫上靠背。 一场醉酒到底让这位老人受到了重创,虚弱的连起床的力气都不足。不过好在人还挺精神,就是不得出屋,需要一直待在卧室里才行。 拍拍李泰和李恪的肩膀,李承乾认真道:“我就要带领太子亲率进秦岭了,这段时间里,你们俩要将李师照顾好了,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俩等着的!” 李泰李恪自然连连保证,一定好好照顾老先生。 次日,在五百侍卫和卫国公府、琅琊县公府家将的护卫下,李承乾坐车离开了长安。 马车的两侧,是骑马的李靖和牛进达父子。 边疆无战乱的情况下,这些老将平日里都很悠闲。因为秋猎靡费过多的原因,皇帝下令暂时废止秋猎活动。连最后的乐子都没了的李靖和牛进达,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太子殿下,微臣的箭术也算不错,这次狩猎,且让微臣给您射杀一只虎豹,以报再造之恩万一。” 骑着马的牛见虎意气风发,刚出屋的时候,还是一副骨瘦如柴的样子,可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人就像吹气一般吹了起来。那瓷实的肌肉,确实不负他的姓氏。 “虎豹什么的,遇到再说,咱们这次出来狩猎,主要的目标是祸害庄稼的野猪、鹿、獾一类的野兽。” 掀开车帘,李承乾对骑马的牛见虎羡慕不已。 早就梦想过策马奔腾,可是因为穿越前落马的事故,从上到下都不允许他现在骑马。 渭水军营很快就抵达了,进军营后,李承乾先是夸奖了刘莽。 端午时候的龙舟赛,刘莽他们很争气的夺下了第三名。虽然已经奖赏过,但李承乾又如何不知,只有在军营里再夸奖一次,才能让他们得到更大的满足。 整装完毕后,已经是第二天,第二天一大早,太子亲率的队伍便从渭水的方向,进入了秦岭。 秦岭还是那样的蛮荒,虽然朝代已经更替到了唐朝,但是人类这种生物在这片大地上,还没有达到彻底占领的程度。 野鸡野兔之类的也就驱赶驱赶,碰上个头大的,才会有人出手射杀。 长孙冲的箭术很不错,隔着百步远,依旧能射中奔跑的兔子。 再一箭射中猎物后,长孙冲笑道:“这就是没带上我家的猎狗,不然,这些兔子一只都跑不了。射中猎物,也犯不着让人过去捡了。” 接过长孙冲的猎弓试了试,李承乾无奈的放弃了。 虽然他自负力气比起寻常孩童要大不止一倍,可是对这种强弓还是有心无力。 见太子有点消沉,柴哲威安慰道:“承乾,你还,等你十几岁的时候,也能跟我们一样,用这弓了。听说你的剑术和拳法得到了两位将军的真传,真是令人羡慕啊。” 牛进达走过来,一人敲了一下:“太子的成就都是自身努力的结果,跟老子没那么大的关系。你们几个要玩可得赶紧,等崇文馆建设完,你们都得进去学习!” 一听说就要学习了,程处嗣等人叫苦不迭。 眼下他们虽然识字,但是对学问并没有多深入的学习。在这之前,他们更多的是在学习家学。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处事方法,而这个处事方法,是需要嫡子仔细学习的。 队伍前进过了两个山头,终于遇到了大家伙。 一只浑身是土的野猪,从草丛里窜了出来。 终于看到大家伙,长孙冲等人兴奋无比。 嗖嗖! 一支箭来自长孙冲,另一支箭则来自牛见虎。 自从能走路后,牛见虎算是彻底活了过来,不止把亏损的身体给补了回来,还好好的磨练了一下自己的技能。 弓如满月,弦如惊雷,箭如闪电。 可 箭矢射到野猪的身上,却只是弹跳了一下,根本没能射进去。 牛进达在一边解释道:“殿下,您别看野猪这玩意儿就是比家猪强悍点,真要对付它,一两个人是绝对不行的。盛夏和秋季野猪要离开领地范围找吃的,就会用松树油滚满全身,再裹上一层泥土,箭矢之类的短时间根本破不开。” 李承乾点点头,朝着前方伸出了红色的令旗,连续下挥三次。 这次出动,李靖把指挥权交给了他,想要看看他调动部队的能力。 在这个通信基本靠嘴的年代,李承乾干脆编了一套旗语,方便指挥。 看到信号,早就急不可耐的刘莽,带着自己攻坚大队的成员嚎叫着冲了出去。 队长的性格决定了队员的性格,攻坚队的成员都是肌肉大汉,各个勇猛异常,明明铠甲还是旧式的破烂铠甲,根本防不住野猪的冲撞,可他们还是一人捡起一块石头冲了上去。 野猪也不是没脑子,见这么一大群人冲过来,毫不犹豫的撒腿就跑。 刘莽等人根本不惧地形的影响,奔走跳跃着追击。 没一会儿,消失在视线里的众人就抬着野猪回来了。 三四百斤的大家伙,獠牙被砸断,头部更是血肉模糊。而攻坚队的众人,看上去没一个受伤的。 尉迟恭的大儿子尉迟宝琳看到这一幕,兴奋的攥紧了拳头,走到李承乾的身边哀求道:“殿下,再遇到野猪,您让我也跟他们一起出动可好?” “不好!” 李承乾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请求,寻常的士卒受了伤,怎么都好办,要是这些国公家的嫡子受了重伤,那才叫麻烦。 刘莽带队回来的时候,让队员们归位,自己则一直进入队伍中心,跑到了李承乾面前。 “禀报太子,我等在追逐野猪的时候,发现密林中有一营寨,里面还有炊烟冒出来,应该是有人居住。” “这秦岭里还有人?” 李承乾大吃一惊,这得是多猛的人,才能在这地方安家啊,鲁宾逊也没这胆子吧。 跟上一次的围边狩猎不同,他们这一次可是真正的更加深入秦岭一层。从上一次的经历来看,秦岭里可不缺虎豹熊之类的猛兽,在这里生活,跟在刀尖上起舞有什么区别? 李靖叹息一声,道:“应该是隋末的流民吧,事实上秦岭深处确实有不少的流民。为了躲避战乱,他们只能到大山里面寻求庇护。大唐境内的流民很多,莫说是秦岭,几乎每到一处,荒野的地方都有人避世隐居。” “躲避战乱的流民啊。” 李承乾想起了《石溪杂记》里面的记录。跟战乱相比,秦岭深处的猛兽,确实什么都不是。这些人本来也是安分的农民,只是迫于无奈才离开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到这深山里面寻求活路。 没有经历过,所以没有感觉。但是从流民的选择来看,就能知道战争,到底有多么恐怖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上奏 “既然到了,那就拜访一下看看吧,孤对于流民也是很好奇的。只是,卫公,明明现在是太平光景了,为何这些人却不选择下山入籍,反而还要窝在秦岭里面当野人?” 李靖叹息一声,无奈道:“殿下,凡是百姓,不仅要上缴赋税,还要服劳役,种种。这些流民都是自隋末隐入深山,如今出世,则短缺了大唐十年左右的赋税劳役,按理说是有罪的。若是根据正常的律法,他们只有偿还了拖欠,才能入籍为民。” 听完,李承乾也无奈的撇撇嘴。 感情是因为拖欠朝廷赋税劳役,这些人才不敢离开深山。 说起来秦岭确实是个避世不出的好地方,首先这里足够荒凉,除了几条商道外,到处都是蛮荒。就算哪个蠢皇帝想要征讨他们,也不会进入秦岭。秦岭实在太大了,那些野兽在威胁流民的同时,其实也是他们的屏障之一。 长孙冲忍不住说:“承乾啊,咱们还是避开比较好,咱们说到底是官军装束,跟他们见了面,不打起来已经很不错了,你还要进去?一旦这个营寨里面的人数够多,咱们可是有去无回啊。” 柴哲威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跟着太子出来就是这样,任何有可能出现的危险,都要赶紧避开。 看了一眼刘莽队伍抬着的野猪,李承乾笑了笑,对李靖和牛进达说:“卫公牛公,您二位可愿意跟孤一起进去?咱们带着见面礼,总不会被赶出来吧。” 李靖看了一眼太子,皱了皱眉头,以他的性格,是绝不建议太子接触这些流民的。但是,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他也知道太子实际上也很倔强。 进去的人不需要多,十个人就好。有他和牛进达在,护着太子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李靖开口点将道:“于泰、刘莽、窜天猴、方朔、赵兴、铁锤、东方粟,你们七人随殿下和我等进去,切记一旦有危险,务必把太子先送出来。” 牛进达则哈哈大笑,他早年间经历过饥荒,对这些流民,堪称感同身受,如今太子明显有接触流民,为流民发话的意思,他自然是全力支持。 确定好进入的人选后,李承乾被李靖强迫的换上了一套金丝内甲,才被允许出发。 让铁锤等人抬着野猪,在刘莽的指引下,众人下了山坡,最终走到了营寨前。 看到这个营寨的防御,李承乾不由得感慨人类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心灵手巧的生物。 虽然不想一般山贼那般埋木桩为寨墙,这些流民也砍伐了很多的树木,以正常生长的树木为桩,一根一根横放着摞成了防御墙。 墙高大概有七八米,正是野兽无法跳跃的高度。圆柱的树干横截面墙体上,还插满了木刺,让熊等擅长攀爬的野兽也无可奈何。 墙体很强大,寨门就差了点,不过两米宽的大门,看起来有点弱不禁风。不过考虑到会有人值守,若是有倒霉的野兽真的冲击寨门,在人数够多的情况下,没准也是送营养的。 按住李承乾,李靖命窜天猴先上前叫门。 在不清楚是否有敌意的情况下,李靖才不允许太子去冒险。 窜天猴胆子,所以上前叫门的时候战战兢兢的。 不过好在没有什么万箭穿心的画面出现,在窜天猴一阵跳脚的解释过后,寨门居然开了。 一个身穿破破烂烂麻衣的老头,带着两个衣服堪堪蔽体的女孩走了出来。 跟着窜天猴走到众人近前,老头毫不犹豫的对着牛进达跪倒,顷刻间痛哭流涕:“官老爷,您行行好,我等就是为了躲避战乱才到这深山生存的,您要征兵打仗,青壮走了,我们这些留下的孤寡就没活路了啊!您行行好,和两个是我们寨子里最漂亮的闺女,就送给您行乐了。” 随着老人话音落下,两个少女流着泪,认命般的跟着跪倒在地。 看到这一幕,李承乾有点心酸。倒不是觉得这个老人软弱可欺,实在是之前的世道还真是乱。 这些流民久居深山,此时甚至不知道外边的仗已经打完了。 牛进达最受不了这样的场景,越过两个女孩,走到老头面前把他搀起来。 叹息一声后,牛进达道:“老人家,您误会了,我们来这里不是征兵的,就是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生活的。长安周边的战火,十年前就已经结束。而现在,已经没有军阀混战了。你们久不出山,所以不知道这些。” “真的?” 一听说不是来征兵的,老头的眼睛顿时又出现了希望的光芒。 铁锤嘿嘿一笑,说:“老人家,您看看,我们这上门来还带了礼物,你还不赶紧让我们进去?这三四百斤的野猪,扛着可沉了!” 看了一眼野猪,再看看这十个人的队伍,老头才最终放下心来。 拱拱手,老头道:“倒是山人简慢诸位了,这就入寨吧。老夫刘杨,是这个山寨的寨长。” 说完,刘杨恭恭敬敬的引领牛进达入内。根据身材和铠甲,他理所应当的将牛进达当成了头头。 李靖等人也看破不说破,能够将太子隐匿起来,他们也乐见其成。 伸出绿色令旗,连挥三下后,李承乾才跟着进入了山寨。 寨门的地方居然跟城门洞一样,而且隔几步就有陷阱,若不是刘杨叮嘱,就连李靖也不会察觉到这里跟正常地面有什么不同。 常年的深山生活,让他们自然而然的掌握了很多的狩猎技巧。有这些陷阱在,寨门确实不需要有多坚固。 穿过寨门洞后,就能看到寨子内部了。 如今就要入秋,好多人都在忙着囤积粮食,预备过冬。 所谓的粮食,就是一些草籽之类。唯一看的过眼的,大概就是各种肉食了。 因为要储存,好多人都在搬着肉在火堆上熏烤。 看起来是个丰收图,可是真的看清这些住民的样子后,李承乾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衣不蔽体啊! 好多的汉子,就穿着短裤一样的麻裤,暴露在外的皮肉早就晒得黝黑。而妇女,穿着就像是后世的连衣短裙,下摆连膝盖都不到。这也就是山里,若是在外面,这样的装束是要浸猪笼的。 两个被当成礼物送出去的女孩,进入寨子后就没了踪影,再出现时,也换上了连衣裙一样的麻衣。 走到一个木屋前看了看,牛进达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样的屋子,御寒效果很差很差,冬日里大概只能靠生火取暖,可木屋里生火,还要冒着被烧死的风险。从好多新木屋下的焦炭来看,这样的悲剧已经发生过了。 见一行人久久不知道说什么,刘杨就知道他们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无可奈何的笑笑,刘杨道:“也就是这个样子了,虽然在这山里生活的很苦,但是不用担心会牵扯到战乱里。曾经我们附近的一个村子,就是因为不肯送粮食给一路大军,一夜之间就被屠戮了。到了老夫的村子时,老夫劝左邻右舍交了粮食,趁他们再来要粮之前,一起搬进了山里。” 说起往事,刘杨的眼眶就有点湿润。 铁锤扛来的野猪,在刘杨的引导下被送到了熏肉火堆的附近。 他们储存的肉大多是野鸡野兔之类,像野猪这样的猎物,除非是陷阱,否则很难抓到。 在一边目睹了一头野猪从头到脚没有一点浪费的全被利用起来后,李承乾久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伸手拍拍李靖,李承乾声说:“卫公,您帮我问问,他们有没有出山的打算。” 李靖点点头,对刘杨拱手问道:“刘老,你们在这深山里过的这么难,有没有想过出山入籍?现在已经没有了战乱,出山的话,已经不用担心生活以外的事儿了。” 刘杨听到这个,连连摇头:“不能出山啊,不能出山啊。且不说我们流民拖欠朝廷的赋税,就是出山后,也没有地能种。以前有地的时候,还只是勉强糊口,现在地都没了,怎么活命啊!” 牛进达忍不住对李承乾说:“殿公子,按照律法,流民出山,是要被编进贱籍的,贱籍者自然不可能拥有土地。武德年间虽然推出过政令,流民出山入民籍,但是分地的事儿,却还是没提。” 见李靖已经跟刘杨聊起来,并且离开了这里,李承乾才说:“这怎么能行啊,难怪咱们大唐的户籍只有两百万户,休养生息了九年多还没什么起色。我就说,感情统计的时候是没把流民统计进来啊。地?现在缺地?您也是有地皮的人,您说说,您的封地里,土地种的过来嘛!” 自长安出来,荒芜的田地见的也不是一块两块。 就是这么怪,明明有土地,却没有种地的人。自汉朝以来几百年的连续战乱,将本来地比人值钱的格局,硬生生改成了人比地值钱。 牛进达自然也知道这个律令不正确,但也没办法发话。他是武将,不能操心文官的事儿。 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下,找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和一块炭笔。 这两样可没法上奏折,而且,他这个未成年的太子,还没有上奏折的权力。 不怀好意的看向牛进达,李承乾笑道:“那个,牛公,您看看,您上奏的权力,能借给我用一下不?” 牛进达也笑了,拱拱手问:“太子意欲何为?” 李承乾指着眼前的寨子,说:“这些人,说到底是咱们大唐境内的住民。他们因隋末的战乱而避世不出,就算拖欠了大唐的赋税劳役,也情有可原。而我大唐,现在对外不敢随意开战,对内赋税一减再减,就是为了尽快恢复生产,恢复国力。与其鼓励多生多育,眼下收拢流民不正是最快的方法嘛。” 牛进达笑了笑,但还是说:“殿下未免想的有点太美好了,这样的想法,不止您一个人想过。可是,为什么没人实施?就是因为律法不能随便的更改。能随便更改的律法,就不具备约束力。现有的唐律,自建国的时候起,就是铁则,咱们只能将它细化,或者增添,但是不能强行更改。若是因为流民开了更改律法的先例,以后怎么办?难道碰到为难的事儿,都要修改律法?那作为铁则的律法,岂不是太掉价了?” “但是,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不知变通,难道就这样一直僵持下去?牛公,您且放心,奏折,李师还是教导过我怎么写的。您信不信,只要我的奏折呈上去,律法必改!” “呦呵,这么大的口气。” 另一边,李靖走了过来,听到李承乾如此肯定的话,顿时大感兴趣。 走到火堆边坐下,李靖道:“既然殿下这么有自信,上奏的事儿,算老夫一个吧。到时候老夫二人一同联名上奏就是!” 在收拢流民这个问题上,李靖本身也很积极。 说起来可笑,在没有战事的时候,他这个卫国公除了在府邸里喝酒、教教太子、儿子外,竟然什么事都做不了。 皇帝就是因为手握兵权,才能跟太子各种较量而不落下风。登基为帝后,又岂会继续留着这个祸患。 虽然名义上程咬金还是左武卫大将军,但是他却没有了直接调集左武卫军队的能力,若要出兵,必须有皇帝的圣旨、兵符等,缺一不可。 以往无聊的时候还能到驻地跟自己的兵一起练练武艺,如今为了避嫌,谁还敢轻易出长安。 说来可笑,就是打猎,各家都不敢调用太多的家将。 若是流民收拢,国力提升,那么用不了太长时间,大唐就有了对外发动战争的底气。到时候,军方才能一改常日里的颓态。 见李靖答应联名上奏,李承乾顿时更有底气了:“既如此,等狩猎结束回东宫后,我就起草奏折。” 指指角落里探着头看客人的瘦弱孩子,牛进达叹息道:“殿下,不如咱们狩猎所得,就送给这个寨子吧,都是野味,咱们运回去也就是享受一时的口腹之欲罢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收流富国论 牛进达开口了,李承乾当然得答应。 山寨里没什么能拿来招待人的,所以在喝了一杯温水、吃了一块肉干后,众人便跟刘杨告辞。 亲自送众人离开,当走出寨门,看到不远处的军队时,刘杨只是紧张了一下,随即便释然了。 寨子的防御能够对付野兽,但是在这森严的军队面前,却是不堪一击。 既然客人们明显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他们也没必要过分的提防。 离开营寨后,指挥队伍原地休息,吃些干粮后,李承乾才下令继续狩猎。 秋季的狩猎有点残酷,因为刚过盛夏,好多野兽刚刚繁殖完,好多兽都惨死在箭矢和乱刀下。 但是没办法不残酷,这个时候山野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玩意儿,不下杀手,等它们长大后,各自扩张领地,还是会走出深山,侵犯到百姓的村落。 后世的村子,谁家孩子被狗咬了都是新鲜事儿,而现在靠近山野的农村,每年都会有那么两个倒霉的被老虎之类拖到山里打牙祭。 人类,是这个星球上最恐怖的生物。但同时,也是最弱的生物之一。 牛见虎虽然一只脚是义肢,但是奔跑起来不比别人慢多少。 抢在长孙冲之前射死了一只半大的老虎后,牛见虎哈哈大笑,亲自扛着老虎走到李承乾面前道:“太子殿下,眼看就要入秋,这虎皮不大不,正好缝到李太师的轮椅上。至于这虎鞭,可就要留给俺父亲了啊。” 话音刚落,一只大脚就把牛见虎踹到了一边。 老牛虽然满脸通红,但是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自从牛见虎回复如常后,他也就不干禁欲的事情了。一个月前,牛夫人才号出喜脉。 不管第二个孩子是男是女,至少,不会刺激的牛见虎赴死了。 摸了摸腰间的佩剑,李承乾郁闷道:“身在大军里,看着你们狩猎,却不能参与其中,真是让人郁闷。” 说完,他看向李靖,问道:“卫公,您看看有没有能让我也试试手的猎物?” 李靖不好意思直接翻白眼,只能拱手说:“殿下,狩猎的时候,弓箭才是主力,肉搏是其次,你现在还开不了弓,最多等士兵活捉到猎物的时候,再下刀。可这样,不也没兴趣了?你还是老实当指挥吧。这一路以来,老夫见你对队伍的分配调度,颇有些章法,这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儿。” 牛进达在一边也是赞同的点头。 拍了拍剑柄,李承乾叹息一声,下令队伍继续前进。 有太子这个身份在,莫说是狩猎,恐怕这些人连军阵都不会让他出。 看起来朝廷的命令是让太子亲率全员出动,狩猎野兽。 实际上,这两千士兵包括五百禁军护卫、各家家将,最大的任务还是保护他这个太子。 不能出手就不能出手,在保护下过过眼瘾还是成的。 队伍这一次不是单纯的向前,而是由外而内,呈环形的清理秦岭外围的野兽。 虎熊一类的,早春时节见识过这两脚走路生物的恐怖,鲜有过来送死的。而一年之内连续两次驱赶过后,聪明的,就不会再靠近这片区域了。 野猪属于没什么脑子的类型,有些雄壮的,仗着自己体格健壮,甚至有冲击大军的底气。 不过两千多人的军队,对于这样勇敢的,总是照单全收。 夕阳西下,差不多在下午三点的时候,李承乾下令撤兵。 太子亲率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流民山寨和蓝田县之间,虽说也能去蓝田县暂时驻扎,但是有这些猎物在,留宿在流民山寨是个不错的选择。 载着半日间的收获,众人再一次来到了流民的山寨前。 刘杨很大方的打开了营寨门,没有一点提防的意思。 “老人家,我们这些士兵留着这些肉食也没什么用处。除了贵重的皮毛外,余下的肉,就都送给你们吧。” 牛进达的一句话,彻底将沉寂的寨子点燃了。 青壮妇女们,都兴高采烈的窜出来,抬野猪虎狼之类。 平日里这都是难得的猎物,大军两千人,半日间狩猎所得还是很可观的。 若是这些肉都熏制好了,天寒前不会腐败,寨民们可能就要久违的过一个富足的冬天。 李承乾谢绝了刘杨进寨的邀请,下令让军队在寨子外面扎营。 铁锤领导的后勤大队,基本没参与到战斗中,这么远的山路,他们一直背负着帐篷的零件。 在铁锤的指挥下,没多长时间,就立起了一片营寨。 虽然帐篷薄、人还拥挤,但是好歹有个遮身之处了。 晚饭就是烤肉和干粮。 得到了大量猎物的寨民,还凑了一批糜子送给大军。 这里是深山,要种出点糜子来可不容易。对寨子来说,这些糜子已经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礼物了。 煮好的糜子饭,也只是每人分了一碗。 李靖、牛进达吃的没有一点迟疑,于泰等人吃的津津有味。只有长孙冲和李承乾这些孩子,根本没法下咽。糜子就是黍子,这玩意儿蒸年糕还行,制作成饭食食用,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吃下去的。 眼见牛见虎也有把碗里的饭倒掉的意思,牛进达怒道:“你丢给我看看!老夫到底是太迁就你了,连糜子都吃不下去?知不知道,咱们家当初连糜子都吃不起。山上的野菜都被人挖光了,你祖母就采集树叶子下锅,我们不也得吃下去?” 李靖则盯着李德謇说:“糜子抗旱,产量还高,所以是各路大军常备的军粮之一。将来你行军打仗的时候,难道要背着普通将士,自己开灶?还要不要军心了?吃!不许浪费一粒米!” 虽然两位将军都只是在训斥各自的儿子,但是一种嫡子们还是硬着嗓子,把饭碗里的糜子都吃了下去。 李承乾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倒不是因为两位将军的话,而是想起了山寨里的“粮仓”。 所谓的“粮仓”,储存的并不是稻米糜子,而是一些狗尾巴草之类的草籽。 谁能想到,这玩意儿也能用来吃? 可是在不适合耕种的深山里,他们也只能靠吃这个生活下去。 跟狗尾巴草籽之类的比起来,糜子,简直不要太好下咽。 一碗糜子吃完,嫡子们都若有所思。 不管是想到了行军的艰难,还是联想到了流民的困难,至少此时的他们,收获了点什么。 放下碗,李承乾对身边的牛进达说:“牛公,太子亲率就算于泰一个人,也能带领狩猎。不如,明日您二位就跟我一起回去,上奏阐述流民的事情如何?” 牛进达搓搓手,兴奋道:“想不到我老牛除了谢恩的折子外,也有上奏言事的一天。若是真的能修改律法,加速流民出山入籍的速度,这可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啊。” 李靖边烤着一只山羊腿边说:“太子,你不觉得,这件事不宜操之过急吗?就算你是太子,这样公然反对律法,在朝堂上的影响也是很差劲的。依老夫只见,还是先聚集一批有同样意向的朝臣,再一起上奏比较好。人微言轻的道理,你应该明白才对!” 李承乾和牛进达对视一眼,俩人都是满眼的无奈之色。 李靖虽然兵法天下无双,但是行事实在是过于严谨了。 殊不知,有的时候,事情越是苦虑,就会变得越复杂。 联合一众志同意合的大臣,确实能够增加成功率。但是相对应的,也出现了风险。 太子携带一群大臣上书,在朝堂之上形成无二的风头,这是在干什么?差不远就到了逼宫的程度了。皇帝老爹或许会产生怜悯的情绪,但是绝对不会接受威胁。 或许,在这一位的心里,只有他一只手能玩转的人或事,才能让他放心。 力量越大,反弹越大,三两个人的建议表现出来,有同意的临时附议就好。不能通过废弃了就好,通过了自然皆大欢喜。最坏的情况,是因为这件事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方势力,那个时候,真是要挑起朝堂上的战火了。 见太子和牛进达面色怪异,李靖咬了一口羊肉,稍加思虑,就从牛角尖中钻了出来。 尴尬的拱拱手,不再言语。 谨慎微,是他的优点,同时也是缺点。这一点,李靖很是自知。 山间的夜晚就要比长安清爽的多,长安城的秋老虎还在肆虐的时候,这里已经隐隐有了几分秋意。 缩在帐篷里的皮毛堆里,李承乾百感交集。 八月中旬的季节尚且如此,可见寒冬的时候,这里的人有多难过了。 东宫虽然没有暖气,只是升起了火龙,还让他叫冷,而这深山里面,更不要说会是什么样了。 想起时候奶奶讲冻死人的故事,再看看眼下山寨的样子,就感觉一阵的无力。 贫穷,是缠绕在中华大地上最沉重的原罪。作为这片土地上,浩大帝国的基石、任劳任怨的百姓,不应该因为贫穷而体验饥饿和寒冷。 或许社会的发展,会导致人心的变化,将那一份最初的纯朴冲淡,但是至少 胡思乱想着,李承乾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定时起床的习惯一旦养成,生物钟的精确度有时候就能跟闹钟叫板。 穿衣出门,就对着营寨附近的大树,李承乾开始了训练。 长久以来的练剑,虽不至于将剑如臂指挥,但是沉重的铁剑至少能挥动自如了。 一点初升的阳光照射在树干上,李承乾对着光斑猛地一斩,长剑在树皮上留下了一条笔直的痕迹。 随手又是一戳,剑尖刚刚好插在光点的中心。 又是接连几下挥斩,下劈,上撩,不管剑痕怎么出现,都是必定以光斑为中心,没有一道脱离。 啪啪啪! 一阵击掌声响起,李承乾循声望去,只见牛进达只穿着短衣短裤,出现在他身后。 脱掉衣服后,才能看清楚老牛的肌肉有多么瓷实。 见老牛招招手,李承乾放下长剑,握紧拳头,一记直拳就捣向牛进达。 面对太子的这一拳,牛进达不慌不忙,微微下蹲,硬是用肚皮迎下了这一击。 收回拳头,快速的甩两下。 刚刚那一拳确实轰准了,可是老牛下蹲的时候,腹部的腹肌都被他同时调动起来,绷得像花岗岩一般坚硬。 像花岗岩可能有点夸张,但是这一拳,切切实实的是伤敌不成反害自身。 拍拍肚皮,牛进达笑了笑:“还不错,有点力道。殿下,你说说刚刚有什么感觉?” 指着老牛的肚皮,李承乾道:“你刚刚,应该是把肌肉都绷起来了。肚子本来是很脆弱的地方,但是你沉气收肌肉,硬顶住了这一拳的力道。” 牛进达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人的全身有多处被一击致命,或者动不了的弱点。腹部也是一处。若是两个成年男子互殴,一人被实打实的来了一拳。嘿嘿,除非有大毅力,否则根本顶不住这种剧痛。 所以,遇到这种情况,能躲就要躲,躲不过去,就要做好准备,迎击。人在没准备的情况下和准备好了的情况下,受到的伤害是不一样的” 认真的听着老牛讲解,李承乾不敢遗漏一字一句。这可是一个老将真正在战场上杀出来的经验,跟冰冷的医学数据相比,这个经验反而要更生动。 折腾了半个时辰,短暂耗尽体力后,才准备回长安。 用不着太子亲率的护卫,五百的禁军侍卫,再加上李、牛两家的家将,就算是遇到一两千的敌人,只要不是精锐,自保至少不是问题。 跟太子亲率分道扬镳后,李承乾就被长孙冲等人围了起来。 虽是嫡子,但是他们无一例外对崇文馆很是恐惧,军营里训练没喊一声苦的少年们,当听说崇文馆是虞世南做馆主的时候,顿时叫苦不迭。 好不容易摆脱这群厌学少年,李靖又凑了过来。 “殿下,你准备怎么上书?难道要上谏书?” 李承乾摇了摇头:“进献谏言那是魏老头的活儿,咱们不能用谏言的格式去触霉头。我准备写一个论,《收流富国论》,您觉得如何?” 第一百二十七章 怎么拉魏征当队友 “《收流富国论》?这个名字可不怎么样,不知太子准备亲自动笔,还是让李太师执笔?” 一句话,就能听出李靖想要拉李纲下水的意思。 李承乾笑着摇了摇头:“自然是我亲自动笔,李师现在卧病在床,怎么能让他老人家动笔呢。” 想都不用想,老先生现在虽然是太子太师,但是,太子太师并不是朝堂之上的一个职位,已经八十多岁的他,不管朝堂发生了什么事儿,都不能轻易掺和。 见太子坚持不拉李纲一起,李靖也就闭嘴了。 队伍返回长安的路线,跟进山的路线不一样。 在一处山坳里,居然又遇到了一个流民的营寨。 这个营寨跟刘杨的营寨比起来,还要更差一点。山寨围着沟壑里的一个山洞而建,圈着地皮的只是一些柴草堆。 牛进达指着流民营寨说:“像这样的营寨,秦岭里就不知道有多少,更不要说全大唐了。都是躲避战乱的可怜人,在外面要受罪,如今进了山里,还要受罪。” 禁军侍卫队伍的出现,让几个在营寨门口守卫的流民惊恐万分,一溜烟的就回了山寨。直到众人离开,才敢冒出头来。 放弃田地,进山躲避战乱虽然是无奈之举,但是他们欠朝廷的赋税也是真实的。 有的时候,官军剿匪,遇到的不一定是穷凶极恶的山贼。 也有可能是手无寸铁的流民。 出山后到军营取回马匹马车,队伍赶在日落前回到了长安。 卧室里的老先生,此时的气色好了很多,虽还不被允许外出,但是已经能够离开床榻了。 将上奏为流民请愿的事情说了一遍,意外的是,老先生并没有劝阻,反而大加赞赏,甚至雀跃着想在奏折上也署名。 当李承乾问及原因时,李纲回答道:“这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为什么要劝阻?前隋的时候也有官员提出过修改律法,收拢流民。可是怎奈皇帝不愿就这么放过流民的罪责,政策没有通过。当今陛下虽然 但是,从他登基以来发布的一系列政令来看,是一位仁明的君主。老夫觉得,这个政策多半能通过,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老夫若是能够尽一丝微薄之力,九泉之下也能无憾了!” “呸呸呸。” 伸手拉起老先生枯槁的手,李承乾连忙道:“您瞎说什么呢,不过是喝醉酒了而已,算不得什么大病。既然您想要署名,那不如,这封奏折就您起草吧。” 李纲挥挥手:“不可,还是你写比较好。御医特意叮嘱过老夫不能动笔,也不能耗费心力。正好,老夫也看看你的文章功夫怎么样。” 见老先生把手缩进袖子里的样子,李承乾就知道没戏了。 就在李纲的房间,李承乾要来笔墨,开始打草稿。 虽然文言文语法什么的玩不太溜,但是写篇文章还是没问题的。怎么说也是高中毕业,高考的议论八股文也学习过,用这样的格式来写文,应该有效果吧。 提笔写字,因为是草稿,李承乾也就没有那么上心。 李纲就坐在一边,看着学生写文。尽管看出了一些语病之类,他却没有指出。 毕竟这篇文章是太子进山遇到流民后所感,以太子的年纪,文章有些错误之处,才是合理的。 夜色降临,李承乾写得来劲儿,连晚饭都没吃。师徒俩就一直饿着直到酉时。 写下落款后,李承乾长舒一口气,偏过头笑着问李纲:“李师,您觉得如何?” 李纲点点头,满意道:“虽然没有一气呵成,掉点价,但是依老夫看,你这文章足以载入史册了。《收流富国论》这个名字,不怎么好听,依老夫看,直接叫《安民论》比较好。毕竟,你这篇文章不仅仅是为了流民,还有着挑战律法的味道在里面。若是叫安民论,今后有什么律法还有问题,就能照例更改了。” 李承乾自然是从谏如流,将名字更改成了《安民论》。 牛进达的奏折已经送来,将奏折展开,在老先生的指点下,李承乾一字一句的将安民论抄了上去,最后署名。 李师既然强行要求署名,他也不好拒绝,只能把第一的位置让给了他老人家。 接过笔,老先生无视了李承乾留下来的地方,在“太子(空格)李承乾”的下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让先于师固然是太子尊师重道的心意,但是身份的差距,却是实打实的。 合上奏折,让方胜趁夜送去卫国公府。 放下笔后,师徒才来得及吃饭。 见老先生不过喝了一碗粥、吃了两口菜就放下筷子,李承乾担忧道:“看样子您的身体还是没有调理好啊。都是弟子的错,那天晚上应该阻拦您的。” 李纲毫不在意道:“就是胃口不太好而已,况且,老夫已经八十有一,就算因此而死,也是美谈,总比最终缠绵病榻而死,要强的多。” 叹息一声,李承乾也放下了筷子,服侍老先生躺倒后,才离开。 第二天一早,依旧是照例的锻炼。 李靖和牛进达一人抓着一个酒壶,看着太子练剑、练拳,遇到不妥的地方才会出声指点一下。除此以外,都是聊天,聊到兴起的时候,俩人还碰一下。 完成三百拳的训练目标后,李承乾浑身已经湿透了。 见太子停了下来,牛进达才醉醺醺的说:“奏折,老夫已经送上去了。路子虽然不对,但是让陛下看到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李靖则笑道:“武将的奏折都是送到兵部的,估计李孝恭看到这个折子都要震惊。什么时候,武将也操心起文官的事儿来了,哈哈!” “卫公,您应该看过我的文章了,您觉得怎么样?” 评价的问题,只能问李靖。牛进达虽然识字,但是也只是识字的程度而已。 喝了一口酒,李靖捋捋胡须,说:“有理有据,还有为国为民的思想,很好。虽然语法上有很多的错误,但是叫老夫起笔,是绝不可能写成这样的。咱们三个和李太师,估计得准备准备了。最迟今晚,陛下叫咱们上朝的旨意就会送达。” 事实上,不是晚上,中午的时候,命令就从皇宫中发出来了。 得到奏折的李孝恭,并没有批复,而是直接叩阙,送到了皇帝面前。 处理完奏折,已经是傍晚。 找出李承乾写的奏折,李世民又读了一遍,才放到案上,闭目沉思起来。 掌管文书搬运的宦官将处理好的奏折都抬走,唯独留下了这一封。 夜色又深了一点。 照例,长孙带着宵夜来到了御书房,看奏折都已经搬走,才入内。 “陛下,是时候安寝了。” 直到这时,李世民才回神。 拿起奏折,李世民就像拿到奖状的父亲一般,对皇后说:“观音婢,你来看看,这奏折,虽然是牛进达的,但是上面的内容却是承乾所写。” 如果是别的奏折,长孙多半还要推脱一下,但是一听是儿子写的,顿时也来了兴致。 展开看了一遍后,长孙掩嘴笑道:“不知道您高兴个什么劲儿,你看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出了好多的错误。” 李世民接过奏折笑道:“朕看的不是语病,而是内容。派承乾去秦岭狩猎,是想让他指挥太子亲率,体验一下。只是没想到,这孩子却碰到了流民,还起了更改律法,免罪收拢流民的想法。 朕一直头疼流民的问题,却不好以一帝王之尊对律法发出疑问。魏老贼虽然嫉恶如仇,但是也一直没有注意到流民的问题,好几次朕都想在他的谏书上批复‘流民’两个大字提醒他了。如今承乾提出来,势必会招来大片的附议者,太子仁慈之名,也会不胫而走。说实话,这样的局面,比起朝臣提出来,还要好很多。 另外,从这篇奏折来看,虽然有学习剑术拳法,太子的学问也没有丢下。太平盛世最怕的就是昏聩之君,承乾能够如此上进,朕心甚慰。” 儿子能这么知道长进,长孙也很开心。 曾几何时,她渴望过嫁给一个盖世英雄,结果遇到了李世民。 曾几何时,她也曾幻想过母仪天下,结果她真的成了皇后。 曾几何时,她还盼望过能够不失帝宠,从一月半数以上留宿两仪殿看,皇帝夫君确实还是跟她一条心。 而这么多的愿望实现以后,她还是自知贪婪的向上苍祈求,儿子也能成为一位仁君。 现在看来,上苍还是宠爱她的,连这个愿望也达成了。 情不自禁的双手合十,长孙眼里含泪,此时的她,真的觉得没什么遗憾了。 上朝,实际上也是一个力气活儿。 丑时刚过,李承乾就被宦官叫醒,开始洗漱准备上朝。 东宫跟皇宫只有一墙之隔,而住的边远一点的朝臣,恐怕三点就得起来。 收拾妥当,上马车直到承天门前。隔着马车,还能听见外面朝臣的谈话。 如果没有要紧事,大朝会每个月只会开一次。就连每日的例朝,也只有涉及到相关奏折的大臣才会上朝。而昨日大朝会的通知,让朝臣们都不明所以。 只有发生大事的时候,才会召开大朝会。可是眼下并没听说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迷惑的官员们都在互相打听。 一辆马车驶来,很是嚣张的靠着太子车驾停下。 东宫的马夫刚要发怒,一见马车上河间郡王府的标记,顿时不敢多说什么了。 河间郡王虽然只是郡王,但他是太子的皇叔,跟太子车驾并列并无不可。 李承乾本来在车内打盹儿,猛然间听到车厢被人敲响。 迷糊着寻找声源,当发现是窗口附近后,他掀开窗帘,就看到了在对面马车上探出头的李孝恭。 “皇叔莫怪,起的太早了,我打了个盹儿,没看到您的车驾。” 李孝恭笑道:“上朝前打盹,是常事。你还,起的这么早一定受不了。不说这个,老夫昨日收到的奏折,确实是你所写?” 李承乾点了点头。 “若真是你所写,可见太子功课做的很不错啊。我家你崇义兄长,已经学了三四年,结果连字都没认全。昨晚回家,我可是好一顿修理他。” 李承乾顿时一脑门的黑线。 虽然不知道李崇义现在多大,但是从这位皇叔三十左右的年纪看,应该也不太大。因为奏折连累了一个娃子,实在是意外。只是这位皇叔不知,他不是多么认学,也不是多么天才,实在是因为他不是真正的八岁啊。 无奈的一笑,李承乾道:“崇义哥哥学的慢,恐怕是没有名师之故。东宫正在建设崇文馆,等建成后,皇叔不妨也将他送到东宫来就学。” 李孝恭嘿嘿一笑:“那是自然。话说回来,今日你可有的受了,刑部尚书是你道宗皇叔,肯定会向着你。但是大理寺卿戴胄,那就是个怪胎,涉及到律法的事情,他连皇帝都不怕,更不会怕你一个太子了。” 李承乾搜肠刮肚之下也没能想起戴胄是哪一位,不过,想来也不会有多厉害。 收拢流民这样的事情,千古人镜魏征必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他绝不相信,还能有人能喷得过魏征。 拱拱手,李承乾道:“多谢皇叔提醒了。” 李孝恭点点头:“有准备就好,到时候皇叔尽可能的为你帮腔。在开宫门之前,你还是多睡一会儿,养精蓄锐吧。” 说完,李孝恭命自家马夫前进,离开了。 回到车厢,并没有继续打盹儿,而是支着下巴思考。 李承乾在苦思,怎么尽快的把魏征勾引出来当队友。 这一位要是站出来,就算什么戴胄作对,估计也能抵挡住。 动嘴皮子,才是最累的活儿。不止费口水,搞不好还会得罪人。 大理寺卿啊,九卿之一,地位相当于最高法(蟹)院的院长。而且,涉及到官员的案子,一般都是大理寺接管。 这样的大佬,可不能轻易的得罪。 就在李承乾苦思的时候,承天门开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窃以为.... 门外等候的官员们,立刻站队,肃穆起来。 仗着官儿大在马车和轿子里打盹儿的,也都被各自的侍卫叫醒,开始整理衣冠。 掀开车帘,在侍卫的搀扶下跳下马车,李承乾很自然的向队伍最前方走去。 李靖因为知道,所以并没有带队进入。 本来要领队进入的房玄龄,看到太子的身影,也赶紧站住,静候太子先行。 走到百官之前,李承乾就像黑涩会老大一样,人在前面走,后面的弟亦步亦趋。 穿过太极门,绕过太极殿,穿过两仪门。 平日里动作迅速的百官,今天又一次因为太子的领队而速度变慢了。 直到立政殿内,李承乾才想了一下,选在文官这边最前端站好。 太子的突然上朝,让朝臣们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他的出现代表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皇帝出现,议论声才消失。 见房玄龄不动,李承乾只能出班,带领百官躬身行礼,向皇帝施礼。 施礼完毕,做到垫子上,李承乾静等老爹叫到自己。 像这样争议比较大的事情,不可能放在开头说。因为很可能会导致朝会到中午都开不了,耽误真正的大事。 果然,李世民先是叫了房玄龄,再叫长孙无忌,开始处理起简单的朝务。 一件件的朝务过去,不少人又开始左顾右盼起来。 这几件事都是很正常的朝务,到不了开大朝会的程度啊。 不过久经朝会的老臣们,则依旧是肃穆而坐。他们都知道,只有真正压轴的,才是值得开大朝会的事情。 而且,这件事儿多半跟太子有关!否则的话,八岁的太子,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朝堂上。想要让太子开始观政,怎么也得十几岁才行。 打量着闭目养神、没有一丝怯场的太子,房玄龄等靠近的官员,都点了点头。 好久之后,当处理完登州赋税短缺的事情,皇帝才没有继续点名让朝臣出列。 一本奏折,被皇帝递到了宦官的手里。 随侍宦官捧着奏折,一路低头跑着送到了李承乾的面前。 “太子,既然这奏折实际上是你所书,就念念吧,省的有些人觉得你这个岁数,连字都没有认全,是有人假借太子的名头,上奏的。” 听到老爹的话,李承乾结果奏折,心里还是挺震惊的。 没想到,老爹连这一层关系都考虑到了。只能说,不愧是皇帝? 站起身,走到中间的过道站立,翻开奏折,李承乾道:“此为孤借琅琊县公牛进达的折子,给父皇上的奏折。所述者,为秦岭之内的流民。当今正值秋收之前,秦岭周边百姓的田地很容易被山里的野猪之类祸害,故父皇下令太子亲率出兵狩猎。狩猎之际,孤遇到了秦岭里的流民,心有所感,所以写了这封奏折。” 先说了事情的始末,李承乾才正式念道: “《安民论》:儿臣李承乾借牛公之奏折,有本奏: 今受皇命,巡猎秦岭之间。亲率勤勉,所猎之兽众。未获者,亦远遁深山也。初获野彘之时,见流民之营寨。儿臣异之,遂携卫公李靖、牛公牛进达,与十数护卫携彘为礼,入。 初过寨门,以为坚。入内,则见穷槁之流民众也。木皮为衣,衣不蔽体,体无皙肤。老弱倚木屋烂门而望,青壮持锐石尖棍而立,动辄即战,皆以外军入寨而征兵也。 及寨长刘杨者言,乃释。亲历营寨之间,乃知流民者,年丰而忍饿,岁暖而号寒。伐林木摞砌以为屋,采草籽囤积以为粮。世间凄苦者,除此何甚。 问及避世之因,言隋末征战之故。乱军持械而挟粮,邻村不从,则一夜之间无存。及夺至此,则交粮保命,先再临之日而遁山林,苟活至今。问年月,不知,言战终,亦不知。 问及出山,言自知罪,无田亦无活。 私问牛公律法,乃知流民者,亏国之赋税劳役于先,出山者,莫论田地,先赎罪。 窃以为,罪流民之举,不妥,罪流民之法,不正。 《唐律》之定,所为(四声)为民,律法树而约人,罪不法而护众。今流民匿深山残喘苟活,出山受罪,亦无法安定。 窃以为,律法之定,实为安民安社稷,安民为先,安社稷为后。 民强则国强,民富则国富。尝闻陈胜吴广者,田无税重,方揭竿而起,先秦万世基业,毁于一旦。 今大唐初立,所册二百万户,田荒民少,所产者少,所兵者弱。圣体黎民之苦,下旨减免赋税,与民休养生息,故国库空虚,内难以多处赈灾,外不可轻易动兵。 东突厥颉利,欺软怕硬者也。西突厥与薛延陀,国力盛,则蠢贼不敢欺,乃南下叩关,长驱至京。 窃以为当收拢流民,免其罪责,分其田地,加其赋税,以壮国力。唐内流民,不知凡几,若皆出山,则芜田可耕,壮龄可妻,芳龄可嫁,老者可安,军量可涨,国用可增矣。 颉利蛮夷,毁约在先,虽出牛羊以为歉,实则贼心不死矣。叩关危京之辱仍在,若国库增,军队涨,则雪耻之日不远矣。 闻师言尧舜之时,天下安,饿者得食,冻者得屋,老有所养。今父皇亦为圣明之君,流民苦于山间,圣心痛,儿臣亦感同身受矣。 今誊奏折于师室,父子同心之痛,无道现于纸上。 书毕,再摆父皇,莫哀。 联名者:太子李承乾、太子太师李纲、卫国公李靖、琅琊县公牛进达。” 念完,李承乾将奏折交给了宦官,假装擦了擦眼泪,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没办法,这辈子跟奥斯卡金人儿没缘分,虽然觉得流民确实很惨,但是为他们哭出来还是很难。用袖子擦擦眼睛,已经是演技极限了。 全部念完,松了一口气,李承乾才看向自家老爹。 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御座之上的自家老爹,这个时候居然是泪流满面!最恐怖的是,连鼻涕泡儿都特么吹起来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星爷威武! 看到哭成这样的皇帝老爹,要说他现在是在为流民流泪,李承乾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虽说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孝,但是对自家人下手都如此狠毒的他,怎么可能在这里触景生情,哭出来。 文章里什么感同身受的话,其实是老先生嘱咐后,他才加上去的。 一般像这样对皇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奏折,多多少少都要加一点侧面拍马屁的句子。平时办事的时候也是这样,对上司有意见,委婉而不伤面子的提出来,上司改正了错误,自己还做出了贡献,皆大欢喜嘛。 像魏征这样一点不加以铺垫,直接指着鼻子开口的,绝对是二百五。 朝臣们也发现了皇帝的流泪,顿时惶恐的拜服于地,没人敢吭声。 平日里,就连魏征都不敢在皇帝大怒或者大哀的时候跳出来唱反调,或者幸灾乐祸。 无数的事实证明,唱反调不是大罪,而敢在皇帝伤心的时候一个人乐的,一般能笑到九泉之下。 接过宦官跪递过来的奏折,李世民将它放在案头,沉声道:“看来,朕还是太沉溺于这太平光景了啊。缩在皇宫里锦衣玉食的,竟然忘记深山里面还有忍冻挨饿的流民。都是中原的百姓,如何能到这步光景。 草籽这东西,朕带兵缺粮的时候,也吃过。几大碗下肚,也只是顶一时之饥。冬日作战,士兵御寒之物不足,多有冻伤。手足坏死而截者数不胜数。战乱的时候这般,也就罢了,如今大唐建国已经九年之久,各地军阀也都被消灭,外敌虽对中原土地垂涎欲滴,但是敢于行动的,只有颉利一个。 这样的太平年景,大唐境内竟然还有这么一批忍受痛苦的百姓。朕心甚痛啊,太子所书,虽语病多多,但是其中道理,振聋发聩。朕觉得,此提议可行,诸君以为如何?” 李靖、牛进达早就在奏折上署名,所以第一时间站了出来,异口同声道:“太子所言有理,臣附议!” 这样的话,就代表他们将首要的功劳送给了太子。 第二批站出来的是房玄龄、长孙无忌、萧瑀、虞世南、孔颖达等人。 长孙无忌站出来的原因很简单,他被太子的推想馋到了! 现在他任职户部尚书,掌管国库,世人都以为这是个放屁油裤裆的职位,但是只有他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他为国库操了多少心。 在皇帝接连下旨免除穷困地区赋税劳役的前提下,国库空虚是必然,而空虚的国库,不止要承担天下官员俸禄,还要承担三省六部的需要,遇到有出现天灾的州府,还要赈济。如何用有限的钱多办事儿,可是让他操碎了心。 现在大唐百废待兴,不管哪里,都缺人,荒芜的田地不是一块两块,就算百姓们拼了命的种,人少有个蛋用? 若是流民出山,就能给基层注入一股新鲜血液,那么对户部来说,将来的“丰收”可谓是板上钉钉了。 “臣长孙无忌,附议!” “臣房玄龄附议!” “臣萧瑀附议!” 有这几位大佬带头,一些在他们手下的官员、一些因为担心过早出头的官员,都站了出来,接连附议。 他们中有的是确实觉得太子说的有道理,有的纯粹就是为了跟风,还有一些,则是为了给诸位大佬一个面子。李纲在奏折上的一个突兀的署名,起到的就是最后一个效果。 就算太子年幼摆在那里,有他的署名在,也能带起一些官员跟随。 看着一个个的官员离群而出,都喊“附议”,李承乾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 令他意外的是,外号“百姓代言人”的魏征,此时居然依旧坐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的菩萨模样。 导演,这剧本,不太对啊! 这家伙不是应该第一个窜出来的吗? 李孝恭和几个皇亲交换了眼神,也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 皇帝明显认同太子的奏折,更何况太子就是自家人,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这份力,于公于私都要出。 很快,在朝官员就有一多半附议。磁石只要吸起一根铁钉,这个铁钉也会连带着一大片被提起来,就是这样的道理。 就在这大势所趋,形势一片良好的时候,“附议”的声音里,忽然出现了突兀的一句“臣反对”! 李承乾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国字脸的大臣站了出来,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以寡敌众,反而向前行,一直走到了最前端。 本来以为已经胜券在握的皇帝,看到站出来的人,顿时头疼不已。 有些人,锁骨以上的部位都是硬的。 魏征那是谏臣,脖子硬嘴硬无可厚非。 可是戴胄,同样也让他无从下手。 这家伙,武德二年的时候,还在王世充手下任职太尉府。武德二年三月,王世充意欲篡位,戴胄进谏道:“君臣犹如父子,理应休戚与共,有始有终。希望您效仿伊尹、周公,辅佐王室,使国家安定,则是天下之幸。” 不久,王世充又求取九锡殊礼,戴胄再次进谏。王世充大怒,将他贬成了郑州长史。 王世充,李世民在熟悉不过。乱世出英雄,虽然最终被他打败,流放蜀地途中而死,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人物。 能够面不改色的两次硬怼王世充的戴胄,也应该是个人物。所以登基后,李世民将他任命为大理寺少卿,不久又转正。大理寺因为职能的原因,需要的就是这样方正的人坐镇。 别的事情还好,如果是涉及到律条的事情,就会牵连到他。 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李世民懊恼不已,早知如此,应该提前把他调离大理寺才是。 躬身向皇帝行礼后,戴胄并没有起身,也没有向皇帝开口,而是向右转,连带着向李承乾行礼后才起身。 大理寺卿啊,这样的官员,太子也不能轻慢对待。 所以李承乾也站起身,还了一礼。 待到太子放下手,戴胄才说:“太子虽只有八岁,但是陛下所言不错,奏折之言有理有据,振聋发聩,大半朝臣接连附议,就可见一斑。只是,下官想要问问太子,只为流民,而更改律法,是否妥当?律法树立之初,就是靠着公正严明、判之有据,来确定威信的。 然而,若是太子为安抚流民,而更改了律条,律法的威严何在?威严之所以为威严,就是因为它是铁则,古人有训:‘不可朝令夕改’。若是今日为了流民而开了修改律条的先例,今后再有相似的事情,是否还要修改? 下官任职在大理寺,平日里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法外不外乎人情’。但是为了律法的威严,下官不曾有一次徇私。今日太子若是一意孤行,还请先烧掉下官的帽子。” 说完,戴胄摘下帽子,放到了李承乾的脚边。 看着戴胄这熟练无比的动作,李承乾差点气死。 出现了,没理就耍赖技能! 戴胄虽然也是有理有据,可是他却还是搬出了这个手段。 自知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朝廷大部分官员的他,除了讲出自己的理由外,也只有拿“辞官走人”当作一种威胁了。 讲道理,两世为人,李承乾还是最讨厌这种人。 官帽就在脚边,李承乾知道,自己只要抬起脚,狠狠的踩上去,戴胄就要辞职回家,律条也能不再有一丝阻碍的修改。 可是抬头遇到戴胄那坚定无比的眼神,这样残酷的事情,他终究还是做不出来。 虽然死板,但是不得不承认,大理寺有戴胄这样的人坐镇,可以说是大唐的幸运。 封建社会的法律,很多时候都是拿捏在皇帝手里,对外有强烈的约束力,但是皇帝想要怎么践踏,就能怎么践踏。再加上大理寺本来也有处理官员贵族案件的职责,涉及到谋反之类的案子,有戴胄在,能少死很多人。 不能踩啊! 偏头看向还坐在原地的魏征,李承乾差点直接喊出来。 你这个老混蛋莫非是在睡觉或者修炼?怎么还不站出来啊! 难道你指望孤这个八岁的孩子,对抗跟你同一级别的戴胄? 似乎是感受到了太子的视线,魏征睁开了眼睛,转向这边,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个笑容 怎么说呢,居然见鬼的有点温暖? 魏老贼的这个诡异笑容,差点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若不是有对戴胄的尊敬在,李承乾很可能就忍不住出脚,好结束这个停顿的时刻。 好久之后。 李承乾蹲下,双手捡起官帽,递还给了戴胄。 “戴卿,孤不得不承认,你说的也很有道理。虽然让你辞官,是达成目的最快的办法,但是,孤不能这么做。距离午间用膳的时间还有一些,不如,你且稍带,看孤能不能说服你,如何?” 弯腰、双手接过官帽,重新戴到脑袋上,戴胄死板的脸庞露出了一丝笑容:“乐意之至!” 笑容是有传染力的,不止戴胄笑了,再朝的百官,包括皇帝在内都露出了微笑。 戴胄确实给太子出了一个难题,若是那一脚踩下去,戴胄的帽子会瘪,但恐怕“暴虐无情”的帽子却要戴到太子的脑袋上。 如今太子虽怒,但还是尊重一个官员,选择了艰难的道路,虽然愚蠢,但却很是感人。这样的太子,将来若是不能成为一代明君,恐怕上苍都会不忍吧! 后退几步坐回原地,李承乾一手撑脸,苦思起来。 最怕的还是出现了,戴胄有“律法就是铁则”作为理由,几乎立于不败之地。对于这样死板的人,就算开口跟他讲“律法需要适应实情,随波变化”,也是无济于事的。流民的事情虽然不是事,但是还不到威胁到大唐根基的程度。 想要说服戴胄,通过这个提案,不是一般的艰难啊! 见太子儿子陷入沉思,李世民挥了挥手,示意朝臣们都退回原位,唯独留下戴胄。 事已至此,其实提案的通过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戴胄虽然有理,但少数一定是要服从多数的。太子不忍心让戴胄辞官,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从皇帝到百官,大家都不介意暂时委屈一下戴胄。 戴胄也自知事情会是如此,所以就静静站在太子面前,等待太子的答案。若是太子真的能找出一个说服他的理由,他不介意被当众打脸。安抚流民是很重要的事,但律法的威严在他心里也是同样重要。两难取舍之下,恐怕也只有寄希望于太子,将他心目中略高于流民的律条,给压下来。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事情,但是朝臣们却没有一点的不耐烦。 都说太子聪慧,如今又是一个见证的机会。 面对顽石一般的戴胄,太子究竟会怎么办? 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随着皇帝的命令,一队宦官给君臣送来了茶水。 大朝会的时候喝茶可还是开国以来头一遭。 当把一碗茶递给宰相大人后,送茶的宦官走向了太子,没有看到身手房玄龄焦急的神色,还是出声了:“大殿下,请用茶。” 一声“大殿下”,把李承乾从沉思中唤醒,看着眼前这个有点熟悉的脸,李承乾疑惑道:“你是东宫的?” 宦官摇摇头:“回殿下,奴婢在立政殿任职,不曾去过东宫。” 说完,宦官托着托盘离开了。 看着这个宦官的背影,李承乾还是觉得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当想到跟这张脸类似的人后,一点灵感,像是爆炸一般的出现在了脑海! 顾不得碗里是恶心的茶汤,李承乾端着杯子,嘀咕了一声:“星爷威武!” 喝一口遥敬属于自己时代的周星驰,李承乾放下茶碗,直接站了起来。 众人瞩目中,李承乾开口了:“戴卿,孤已经想到了反驳你的理由!” 戴胄躬身行礼,笑道:“殿下可以说说看。” 哈哈大笑中,李承乾兴奋道:“理由很简单,戴卿你逾越了,孤来问你,流民是否为唐民?” 戴胄回答道:“不是,只有注册在籍的,才是我大唐子民。” “那就对了,流民,都是在隋朝,或者隋末的时候,遁入深山的,那么。” 李承乾双手抱怀,得意道:“你怎么能用本朝的律法治罪前朝的百姓呢?” 第一百三十章 出门没看黄历 戴胄一愣,他没想到,太子居然会找出这么一个理由来。 说起来,还真的有道理。流民进山的时候,是在隋朝或者隋朝末期。就算拖欠赋税,拖欠的也是隋朝的赋税。 大唐虽然立国,但是,这么一想的话,好像还真的没必要跟流民过于较真。都是躲避战乱的可怜人,就算身在大唐境内,但是他们不知道天下已经安定,可以说是情有可原。 同样被太子的说法震惊到的,还有朝臣们。这个说法虽然取巧了一点点,但是在眼下这个局面,应付应付戴胄,却是够了。 果然,就算是死板的戴胄,此时也忍不住对太子拱拱手:“殿下果然机敏,没错,下官确实不应该用唐朝的律法,去定前朝百姓的罪。更改律条一事,老夫不再阻拦。” 李承乾笑着送走了戴胄。 既然最后一丝阻碍已经清楚,那么更改律法,赦免流民的提案,可以通过了。 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始至终都没有出面说话的魏征。 如果不是他之前转头笑了一下,李承乾几乎以为这位在朝堂上走火入魔,魂飞魄散了。本来最应该站出来附议的人,居然没有站出来,真是今年最奇怪的事儿之一。 清清嗓子,李世民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了,那么,刑部尚书、刑部左右侍郎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等五人,共同制定出一个专门对待流民的章程来吧。如今已然入秋,若是再耽搁,恐怕山里的流民还要多在山里熬一个冬天。” 刑部尚书李道宗,大理寺卿戴胄,带着各自的手下,出班领旨。 “退” “朝”字还没出口,李世民硬是把这个字憋了回去。 收拢流民的事儿既然已经通过了,也差不多是时候结束朝会了。可就在这时候,一直装死的魏征却站了起来,整理衣冠走到了中间。 收回退朝的话,李世民准备看看这老混蛋今天又玩的哪一出。 “退”字出现,李承乾就忍不住站起来,准备出去。 房玄龄等人早就对跪坐习以为然,跪坐在那里一直到瘫痪都不是个事儿。 可是李承乾,并不习惯这种跪坐方式,能够坚持这么长时间不出丑已经是极限了。 刚站起身,就见到了走过来的魏征,李承乾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不知道为何,她有一种感觉,此时的魏征,似乎就是冲着他来的。 果然 向皇帝施礼后,魏征转过头朝太子施礼,并同时问道:“太子殿下,微臣若是,没有听错的话,您的表章里面,有一条对流民加倍征收赋税,可是真的?” 原来是这一条啊。 李承乾点点头:“没错,确实有这么一条。流民虽然出于无奈入山避祸,可是想要获得田地,哪能让他们不劳而获。所以,加倍征收赋税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这样,殿下不觉得对流民,又过于苛待了嘛。” 说完,魏征向皇帝施礼道:“陛下,微臣请求陛下连流民的赋税一并赦免。他们久居深山,刚刚恢复劳作的话,需要缓慢恢复生产。若是加倍征收赋税,与隋时的暴征有什么区别?” 屁股刚刚都稍稍离开御座的李世民,苦笑道:“魏征莫要胡搅蛮缠,虽然太子为流民开罪,用前朝人、今朝法的说法说服了戴胄,可是,这还是免不了流民有罪的事实。山中流民,朕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正是因为他们的离开,才让民间各地缺人多地,荒着长草的天地都有。朕觉得太子的建议并没有什么不妥,还不退下!” 能够被皇帝三言两语喝退的,那就不是魏征。 再拜后,魏征还是坚持道:“陛下,今年是旱年,关中好多地方都粮食减产。据司农寺推算,明年还会是干旱的年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增加赋税,出山安家的流民该如何生活?陛下设身处地的为流民考虑下,若是您,您会愿意出山吗?” “至少孤会愿意。” 见魏征这么犟,非要免除“增加赋税”这一条,李承乾顿时有了主意。 拱拱手,李承乾认真道:“郑公,您心系天下百姓,如今流民的事情被孤揭露出来,并推行了提案,相比您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朝廷在准备田地造册之余,还要派遣官员进山寻找流民,,规劝他们出山。不如这样,太子亲率中挑选出几个士兵,跟您的御史台官员一起进山劝说流民。 您的条件就是免费分发田地,不加赋税,而孤这边的规则是可以分地,但是必须加重赋税。这个胜负七日为期,就以秦岭中的流民为目标。我等先看看结果,再决定到底要怎么发布命令到各个州府,如何?” 见太子志在必得的样子,魏征十分好奇。 可以说,两方的条件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彻底的免费,和加重赋税才分给田地,就算是傻子,都知道选哪边吧。可,太子为什么这么自信? 李世民也很迷惑,但是对儿子,他有着百分之八十的信任。 毫不犹豫的拍下龙案,李世民道:“既如此,太子你与魏征就赌一赌吧。有满朝文武作证,这样的赌局,可是少见啊!” 见众大臣都是看热闹的样子,魏征虽然气愤太子和皇帝在朝堂之上开赌局,可也只能选择答应。 “微臣答应了,不过太子,这赌约以什么为赌注?” 李承乾想了想说:“自然是“分田加赋”这一条是否实施,不过,在这个基础上,咱们加一条。输了的人,就在脸上画乌龟,围长安走一圈如何?” 此言一出,朝臣们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纵使如何的机智聪慧,太子终究还是一个孩子啊!在脸上画乌龟?怎么想出来的! 为了自己的主张,魏征也只能答应下来:“当然可以,既如此,殿下,君子一言。” 李承乾伸出手,跟魏征三击掌:“驷马难追!” 见太子和魏征达成了赌约,李世民才挥挥手:“退朝!” 跟往常自由散漫的退朝方式不同,今日的朝臣们特意留在原地,等太子先行。 刚走出殿门,后面就有一只熊壮有力的臂膀一个闪身就出现在李承乾的面前。 是河间郡王李孝恭。 李孝恭偏过头,哈哈笑道:“承乾啊,今日你可体会到了朝堂的精髓?没错,朝堂就是少数服从多数,多少都服从皇帝。老夫还是看了你这篇文章,没想到,房玄龄这样老谋深算的,都不假思索的站到了你这一边。” “说的好像都是你的功劳似的,无耻老贼。” 又是一个声音出现在右侧,李承乾看去,只见是;李道宗也跟他并列的走了起来。 “多谢皇叔刚刚的帮忙。” 因为有李孝恭点醒在前,所以李承乾很是干脆的表达出了谢意。就立场而言,作为刑部尚书的李道宗,本来应该跟戴胄一样,站在反对面的。可是因为他的缘故,才选择了支持。 李道宗笑了笑,道:“事事,主要还是因为你的奏折写得确实不错。中秋时送到家里的胡饼很好吃,你景桓哥哥自身体虚弱,都多吃了两个。什么时候,再制作一批,送到府上去,就当是这一次的谢礼了。” 李承乾也笑了:“既如此,我还是把厨子送过去,直接把方子教给您家的厨子比较好。” 欠人的人情能够直接还回去,才是最令人愉快的。 叔侄三人一路有说有笑的,离开了皇宫。 后宫—两仪殿 李世民背着手走在前面,身后是抬着一大堆奏折的宦官。 今日的奏折,因为大朝会的缘故,收的比较多,可能要一直批阅到深夜,才能休息。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皇帝皇后,绝对是后宫阴晴天气的绝对主宰者。 见皇帝高兴,就连两仪殿值守的宫女太监们都笑得开怀。 推门而入,李世民就像是刚刚开完家长会回来的老父亲一般,直接开口道:“观音婢,观音婢,快来,朕给你说说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事情,绝对有意思。” 长孙本来在刺绣,因为皇帝的突然出声,差点扎到手指。 见皇帝兴冲冲的走过来,她苦笑了一下,把绣花绷子放到一边,起身给皇帝夫君倒茶、准备点心。 喝了一口茶后,李世民才说:“皇后你不知,今日,太子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大理寺卿戴胄,那是个不输魏征的人,可是,在戴胄的逼迫下,承乾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临时相出了一个绝妙的借口” 当听到“前朝人,今朝法”的时候,长孙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解答足够另辟蹊径,虽然不能立于不败之地,但是能够在那样的场景下急中生智,就八岁的年纪而言,已经很不容易了。 快乐总要分享给其他人,才能让它持续的更久一点。 事实上还有一些事情,李世民并没有说出口。 太子的奏折,除了阐述收拢流民相关的事情外,还谈到了颉利。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知道,颉利之所以铤而走险选择南下,跟他做的事情还是有关联的。如今太子成功的将原因,改成了“欺软怕硬”,算是稍稍打消了他的一点心结。 “朕倒要看看,魏征脸上画着乌龟在长安游走示众,会是什么样子的,哈哈哈。” 虽然不知道太子为什么敢跟魏征赌,然而对自己的孩子,李世民有格外的信心。 东宫—李纲卧室 尽管已经能够下地行走,但御医依旧不让老先生出屋。 如今正是秋冬交替的季节,正常人还容易感染风寒,更不要说一个身体大虚的老人了。 对于中医对于元气损伤有无、“虚不虚”之类的诊断结果,李承乾还是比较相信的。 曾经一场感冒,让他好长一段时间都提不起精神来,药吃了不少,可是没有一点的起色。可是,就是吃了老中医的药膳、连吃三天之后,他吃各种西药都没能恢复的精神,就这么恢复了。 中医,有的时候比起西医来还要不讲道理。哪怕是科技发达的后世,它也没被西医挤兑的离开市场,就可见一斑。 李泰李恪则是服侍在两旁,几乎从不假手宫女宦官。 师尊患病在身,弟子陪侍在床前,才是真正的尊师重道。这一点,哪怕是皇族也不能例外。 看到李承乾心翼翼的推门侧身而入,李纲笑道:“怎么样?你的奏折,是在几成赞同下通过的?” 接过李泰献殷勤递来的茶杯,李承乾喝了一口后才问道:“您就这么自信,弟子的奏折一定会通过?” 李纲捋捋胡须,说:“能够有理有据,还能感人肺腑的奏折,凭什么不会通过?倒是朝中一些顽固的大臣,让你难做了吧。” 如果是直接通过,李承乾断然不可能现在才回来。 除非有大事,否则早朝从不会持续超过饭点。如今虽然没超,但是已经格外的临近。 所以,一定是遇到了顽固的大臣,就算处在劣势,也要竭力反对。 就知道老先生都猜到了,李承乾无奈的坐在椅子上,叹息道:“今天出门上朝前应该看看黄历的,本来弟子以为魏征必然会助一臂之力,结果这家伙一直在神游。戴胄脾气不好,竟然把官帽都放到了弟子的脚下” “最可气的还是这个魏征,不帮忙也就罢了,竟然还反对,您看着,这次的比试,魏征一定输的体无完肤!” 吩咐宦官去厨房取饭后,李纲才说:“魏征这个人,老夫还是了解的。他早先跟随李密,后又跟随窦建德,虽然几经波折,最终来到了大唐,到了息王的手下,但是他不管在哪里,对主上都足够尽忠。老夫听闻,玄武门之后,陛下亲自提审魏征,指责他挑拨离间。魏征没有丝毫讨好苟活的意思,反而直接说息王听他之言,不止于此。这样的臣子,也算是少见啊。你且看着,不出十年,他的名声就足以载入史册。专一而行的人,就算官职低微,也能成大事。” 第一百三十一章 落魄出山的魏征 李承乾没想到李师看的这么清楚,的确,论身份地位,魏征虽然有国公的身份,但是在贞观年间却算不得多么厉害。但是,就是因为忠耿直谏,这家伙才得以跟太宗并列在教科书上。很多人都不知道太子李承乾,但是必定知道人镜魏征。 至于跟魏征的赌约,其实是全大唐开启收拢流民的一个先头实验。不知道效果而实施,是不明智的。而秦岭,恰好离长安不远,用秦岭的流民在长安周边实验,若是效果出色,差不多就能以这些所为为模板,推广全天下了。 “加重赋税,确实是这个计划里最令人意外的一则,承乾啊,老夫也没想明白你为什么执拗的要加上这么一条。难道,你觉得有这个危险在,流民还能顺利的接受朝廷的传唤?” 李承乾笑了笑,说:“原因,您还是不要听了,您只要知道,这样的做法,一定能起到效果就是。” 嘱咐李泰李恪照顾好老先生后,李承乾进了书房,开始给太子亲率写信。 正好太子亲率有狩猎的任务在,只要途中遇到流民的山寨,就直接向他们宣扬。 至于亲自去劝说,估计也只有魏征会这么干。 东宫的宦官,早就被李承乾派了出去。 午饭过后,消息传回来。 魏征果然在吃饱了饭后,向皇帝申请了一批禁军,带领着御史台的官员们出发了。 这个时候,只要能顺利把流民带出山,就是大功一件。言官这个工作,干的越好,就越得罪人,可是干不好,连言官都不能干下去了。正因为如此,对于头头把“招抚流民”这个工作要过来,言官们举双手双脚同意。 “呵呵,孤才不进山受罪去呢。就算你们集体出动又如何?迟早也不可能比得过孤的。” 挥挥手让探听消息的宦官退下,李承乾将“培养眼线”的工作,提上了日程。 宫内虽然有卑贱者联盟,但是偌大的长安城,他却不能掌控。 看看皇帝老爹,之所以能料敌先机,经历多次谋反而不倒,就是因为百骑司。百骑司的情报,罩在大唐这片土地上,虽不可避免的有盲区存在,但是已经足以让皇帝成为“先知”一般的人物。 不管什么人,都是需要情报的。估计那些世家大族,也不是闲得蛋疼才离开族地,在长安多处购买府邸。 作为大唐的四号人物—太子,没有自己的情报怎么行! 在纸上写下“地痞”两个字后,李承乾嘿嘿一笑,把纸撕得粉碎,丢进了废纸篓。 卑贱者联盟是绝对强大的,这一点,从立政殿上,碰到的那个宦官就能看出来。 就职于立政殿的宦官,毫无疑问都是经过层层挑选的。可就是这样,还是被卑贱者联盟渗透了进去。 如果不是那个宦官,李承乾也不能想起九品芝麻官里面的李莲英,顺便联想到那句“你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并歪曲成“你拿本朝的律法,管前朝的百姓”。 想好了以后,李承乾拍手三次,一直等在门外的方胜走了进来。 确定门外除了自己人外没有外人,方胜才合上房门。 躬身行礼后,方胜问道:“殿下,您有命令下达?” 李承乾点点头,问道:“方胜,宫里,有武功高强的宦官嘛?孤有个计划,需要他实行。” 方胜想了想,一拍头:“回禀殿下,确实有一个人,如果就说宫内宦官的话,他是绝对的第一。这人叫耿不曲,就连陛下的贴身近侍,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无巧不巧的是,他也是卑贱者联盟的一员。殿下要找武功高强的人,莫非是要杀什么人?” 摇摇头,李承乾低声说:“既然有,你让王晟想办法把他弄出宫去,孤有任务交给他,除此之外,你就不要多问了。” 方胜自知逾越,也就不再追问,转身去找王晟。 不过未时,就有一个从未谋面过的宦官,不通报就摸进了书房。 毫无疑问,他就是李承乾要的人。 只不过,耿不曲实在是有点老,看他花白的头发就知道,他早就到了被驱出皇宫的年纪。到了年纪而不被逐出皇宫的,只能说明他确实有本事,或者有足够的功劳。 跪倒在地,耿不曲道:“殿下,奴婢就是耿不曲,王晟已经给奴婢安排了假死离宫的计策。出宫后,殿下需要奴婢做什么,直言便是。” 放下书,李承乾打量了一下耿不曲的样子,为难道:“孤要你做的事情,将会格外血腥,也劳心劳力。可是,你这个年纪,恐怕很难帮到孤吧。孤是要有能力的人,你这个年纪,既然能留在宫里享福,还是别出去打打杀杀了。” 耿不曲并没有因为太子的看不起而生气,反而嘿嘿一笑:“殿下可是瞧不起人了,奴婢虽然年纪大了,可是身手可没退化太多。这么多年来在宫里任职,奴婢的心性可不是那些娃子能够比得上的。不管殿下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保证做的绝对完美。” 摇了摇头,李承乾说:“还是算了吧,让你这么大岁数的动手,孤有点不忍心。” 耿不曲笑得更开心了,他能够看出来,太子真的不是嫌弃他,而是真的在关心。 自隋朝入宫以来,他才是卑贱者联盟仅存的元老之一。本来听说王晟他们联系上了一个八岁的太子,他还觉得王晟是在胡来。如今真正看到了太子,他才知道后生们做的决定,是多么的明智。 站起身,耿不曲拱拱手道:“殿下,得罪了。” 说完,耿不曲立刻上前,枯瘦的手如同鹰爪一般直取李承乾的脖子。 这段时间的训练可不是白训练的,见耿不曲动作后,李承乾立刻准备迎击。 可是,迎击的念头才出现,他就发现自己完蛋了。 明明隔着足足有两米多远,可是耿不曲的动作,就像是安了助推器一般的迅速,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看似枯瘦的爪子,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至少被扣住咽喉的李承乾,不认为自己的脖子不会被捏扁。 松开手,耿不曲立刻后退,又拉开了距离。 见过李靖的身手,见过牛进达的身后,但是见了耿不曲的身手后,李承乾顿时对武术有了更大的发现。 事实证明,单纯的练习速度力量之类,确实可以把人推到一个容易被武侠化的高度。 “咳咳。” 咳嗽两声后,李承乾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计划,递给耿不曲。 接过纸张,一张一张的看完,确定里面的内容全部记住后,耿不曲才将纸张撕碎,张嘴就要吃下去。 李承乾赶紧拦住:“行了行了,用不着这样,孤的纸篓,都是方胜帮着处理的,不会泄密。既然你觉得能做到,就赶紧出宫吧。期间你的花费,孤会让方胜给你带去,孤有什么事情联系你,也会通过方胜。除此以外,你还是不要相信任何人比较好。” 看完了全部计划的耿不曲,自然知道这些事情都要保密。 将碎纸丢进纸篓后,耿不曲再次行礼,倒退着离开了。 送走耿不曲,李承乾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了信心。 虽然不知道耿不曲以前是干什么的,但是从他吃纸的动作来看,建立宫外情报的任务,他一定能完成。 可怜的长安,现在还没有到最鼎盛的时期,城内只有皇宫和东西两市周边算是比较繁华的地段,其余的地方,好多都是平民居住的区域。甚至于,还有一些阴暗的角落,进行着官面上都没办法彻底剿灭的黑市。 走私盐、贩卖奴隶、处理赃物,每一样都是快速来钱的行当。 而这些黑暗的角落,至今都没有人将他们整合,杂乱无章的他们,却构建了很强大的情报,粗略估计,不会比百骑司差到哪里去,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没办法渗透进入官面上的消息渠道。 李承乾要耿不曲做的,就是将这些阴暗统一,在长安的隐蔽角落,同样构建出一张。 “太子的身份,算是白道,再加上黑道,啧啧,咱这算不是黑白通吃?” 放下笔,李承乾哼着曲儿,去了李纲的住处。 有些事情,却不能当着老先生的面做,比如卑贱者联盟,比如对黑道下手,再比如 人们自古以来就深入骨子里的,奴性。 -秦岭 吃光一份干粮,打开竹筒喝几口水。 感受着水份拯救干涸嗓子的快感,魏征的内心却很是凄苦。 对于流民,他还是有点了解的。这些人虽然隐世不出,却不能跟外界彻底断了来往。 循着山外猎户的指引,他这一路上遇到了不止一个流民生活的据点。 排除千难万阻,进入后,本来他还想着能在日落前带领一批流民出山的。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听说了他介绍的朝廷政策后,本就畏畏缩缩的流民,彻底的疯狂了。 当然,这个疯狂不是说欣喜的疯狂,而是发了疯一般将他赶了出来。 如果不是流民据点里的领头人知道杀掉官员是多么恐怖,恐怕他们会下手。 两百个护卫,在近千流民面前,形成的威慑力确实有限。 看着已经降落一半的太阳,魏征叹了一口气,带领着禁军护卫出山。 长安的土地分配的没有多少剩余,所以皇帝给他指定的田地在万年县,指定给太子的是蓝田县。 出了山,魏征决定在万年县的驿馆休息一晚。 没能带流民出山,他实在没有脸面就这么回长安。 万年县的驿馆,人满为患。 看到围坐着低头丧气、还有几个受了伤的属下,魏征惊讶道:“莫非,你们也没成?” 一个头上缠着染血麻布的官员抬起头,郁闷道:“郑公,非是我等办事不力,实在是那些罪民,太混账了!听说我们是代表朝廷、去劝他们出山的时候,还挺好说话。可是将政策一说,他们就急了。有两个的流民山寨,赶走下官后,立刻就放弃了屋舍,深入秦岭投奔别人了。” 另一个官员还好一点,只是浑身沾满了尘土,看红肿的脸,应该还挨揍了。 等同僚说完后,挨了揍的官员也说:“下官这里也是一样的情况,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是大好事,可是对那些流民来说,却格外的恐怖。为了表示诚意,下官是孤身一人进去的。结果,等护卫冲进去解救下官的时候,那些流民已经从密道逃走了。” 说完,他就低下了头。 魏征和太子打赌的事情,现在已经满城皆知,没能为自家老大做出贡献,他们格外的惭愧。 坐到凳子上,魏征叹了一口气:“老夫这里也是一样的,若不是他们顾及杀死官员后会招来朝廷的报复,恐怕老夫今日就难以回来了。” 今日的魏征,很受打击。 虽然从不自夸,但是他知道自己在平民里面还是有一点名气的。只是这个名气在应对流民的时候,却没了一点作用。 驿馆的二走进来,把凉了的茶水端出去,换上了热茶。 奔走了一天,但疲倦的众人却都没有喝水的心思。 太阳彻底落山后,众人终于等来了要见的人。 何畅宗满头大汗,进入驿馆后没有说话而是先喝了整整一壶茶水。 从蓝田县骑马一直到万年县,对他这个文臣来说,可不是容易活儿。 喝完水,何畅宗也知道同僚们都在等什么,当即汇报道:“在下在蓝田县看了很久,自未时起,蓝田县接收了整整两波流民,差不多一千之数!” “什么?” 魏征拍案而起,如果是一波,他还是能接受的。毕竟,太子带着太子亲率,跟一伙儿流民接触的很多。 可是两波,就未免太假了吧! 何畅宗接着道:“下官也很好奇,所以打探了一下。第一波出山的,确实是太子提到的,那个刘杨管理的山寨。可是第二波,却是今日才接触太子亲率。见太子亲率成员,对那些流民恶语相向个不停,下官怀疑,会不会是太子亲率把流民抓出山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闪耀李承乾 不由得何畅宗不这么想,太子亲率是兵,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像魏征还能耍两下子刀,余下的官员多半都不曾习武。 如果太子亲率是用武力胁迫流民出山,就说的通了,他们怎么也有两千人,制服不了,但是恐吓住一千人还是没问题的。 何畅宗这么一说,顿时不少官员都怀疑起来。 赌约比对的只是结果,并没有约定不能使用别的手段。如果太子真的为了赌约而使用这种手段,也太令人不耻了! 魏征敲了敲桌面,严厉道:“老夫平日里是怎么告诫你们的,不管是说话还是上奏折,都应当是在有真凭实据之后。太子虽然只有八岁,可是你们这就觉得太子可欺了?” 言官们连连摇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太子的地位稳如泰山,几乎九成以上是下一任皇帝的继承人。这样的情况下,傻子才去惹太子。 叹息一声后,魏征拿起温热的茶壶,准备回房间休息。 一天的结果,很可能只是偶然。他不信,接下来的几天还会是如此。 次日—蓝田县 蓝田县县令沈士绅,在得知太子将会到蓝田县视察后,激动的不能自已。 本来听说太子和魏大夫的赌约内容后,他还觉得自己要被万年县令比下去了,可是他没想到,只是第一天,太子亲率就送来了两批流民。 进入蓝田县县内的流民们都很老实,领了县衙给他们准备的简单生活用具和口粮,本分的住进了为他们划出来的空村落。没人逃跑,也没人闹事。 试住一晚,这是他想出来的主意。 流民,到底是一群不安分分子,否则他们也不会选择进入深山,与野兽为伴了。尽管他们各个瘦弱,可是有人搞事儿的话,对他的影响也不好。试住一晚,确定这些流民都老实后,再分发土地,统计人数不迟。 安抚流民、组织生产,就是一个县令最大的政绩。虽然要背井离乡,可是沈士绅几乎已经幻想起自己升职成别驾的美梦了。 这么酸爽的捞政绩机会,是太子给予自己的,沈士绅自然明白,所以一大早就自掏腰包,命人去长安酒楼请厨子过来。 从长安到蓝田县,距离还是不近的。 足足一个时辰后,李承乾才出现在蓝田县境内。 已经四十多岁的沈士绅,丝毫不敢懈怠,就在路口等候着,等车队抵达后,更是亲自帮太子的马车牵马。 掀开车帘,看了看蓝田县荒芜的田地,李承乾叹息一声,对沈士绅说:“沈县令,你还是不要给孤牵马了,上来说话。” 在内裤都差点扯下来的检查过后,沈士绅才被准许进入太子的车驾。 老老实实的跪坐好,沈士绅丝毫不敢看轻太子的年纪。事实证明,尽管太子只有八岁,可是当他是普通八岁孩一定会大错特错。 “孤观蓝田县内多沃土,为何荒芜的地方却很多?” 沈士绅叹息道:“人少,种不过来啊!殿下不知,蓝田县内的人口,在武德年间就很少。虽然太上皇时期就下令鼓励生育,可是孩子又不是野草,哪能这么快就长成啊。下官为了鼓励生育,甚至亲自走访乡间,劝人生子。堂堂七尺男儿,在一介妇人面前谈生孩子的好处,恐遗笑万年啊。” 李承乾笑了,直接在妇人面前谈生孩子,这个县令还真的是把脸皮放下来,就为了生育率。 只看蓝田县,就能明白人少到了什么程度了。 地处长安周边还这么荒凉,那么人数更少的山东道等地,岂不是百里无人烟? 两百万户啊,就算大家族并为一户,还有些人为了躲避赋税,一大院子的人也算成一户,人口数量也没有几千万。战争,真的是最快削减人口的方法之一。 “遗笑什么遗笑啊,在孤看来,你能这么做,才是真的亲民官。孤来之前,就听父皇说你勤勉有加,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好好干吧,父皇把流民的安置放在蓝田县,这是摆明了给你送功绩呢。” 沈士绅如何不明白,顿时热泪盈眶,对着长安的方向恭敬的拜了又拜。 马车并没有驶向县衙,在李承乾的叮嘱下,先是去了安置流民的村落。 车子到了村口就停下来,在护卫的包围中,李承乾走进了村落。 清一色的泥土房和茅草屋,虽然看着破败,可是这样的建筑,可比山间的木屋强多了。 一大群衙役,一部分正在挨家挨户的统计人口、年龄,另一部分则正在分发今年份的赈灾粮食。 眼下已经入秋,田地没有产出,就需要朝廷养活这些出山的流民。待到来年,他们投入生产中,就能自己解决自己的粮食问题了。 挥挥手,两个侍卫就将一张大白纸张贴到了村口。 看到官府发布了,已经被统计完的流民,一股脑的凑了过来。虽然不识字,可这并不打扰他们凑热闹的心情。 看了一遍公文的内容,沈士绅苦笑道:“殿下,您确定要这么做?下官怀疑会激起民变的。” 李承乾无所谓的摆摆手,做到侍卫搬来的凳子上才说:“你去给他们念念吧,相信孤,不会有事的。” 沈士绅擦擦汗,走到了告示前。 看到县老爷,流民们顿时开始点头哈腰。 如果说刚住到这里的时候,还有点担心被抓去当劳役的话,现在他们大部分的人已经放下心来。官府的态度,似乎真的是要给他们分地。 轻咳两声后,沈士绅道:“乡亲们,想必你们都是听太子亲率的劝说,才出山进入蓝田县的。在这里,本官给你们说说情况。 首先,不管你们以前是哪儿的人,只要在蓝田县上了户籍,就是蓝田县人了。至于以后要不要寻找祖地,你们自己决定。不过,要想离开蓝田县,必须得是在赎罪完成以后。 想必你们都听说,太子安抚流民,虽然能分配土地,上户籍,却要赋税加倍。本官现在就给你们说说上写的东西。没错,就是要加倍赋税,一般的百姓需要十税二,你们要十税四,而且要持续二十年!” 硬着心肠把这个消息公布出来,沈士绅本来都准备挨揍了,可是当他打量起流民们的反应时,发现他们并没有愤怒,而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一个青壮拱拱手,问道:“县老爷,您没说错?确定只是四成,只是二十年?” 沈士绅傻眼了,他想到了流民会发出质问,却没想到他们会问这个,还一脸两个“只”。 难道说,就算是如此苛刻的赋税,他们依旧能接受吗? 再次点点头,沈士绅道:“没错,就是四成,就是二十年。虽然苛刻,但是如果遇到灾年,你们就能免赋税,用劳役抵消。太子的太子教里还说,如果有劳动积极的、生子的,还可以减少年数,最低能减少到五年。” 听到这个消息,本来就有点骚动的流民们,顿时爆发了! 吓了一跳的沈士绅惊奇的发现,他们并没有愤怒,而是在欢呼? 这彼母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沈士绅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魏大夫那边安抚流民,可是无条件提供耕地,不加赋税,甚至许诺为流民争取不交赋税的。 可这些笨蛋,却还是选择了太子这边! 让侍卫把沈士绅拉过来,李承乾笑道:“同样的太子教告示,孤准备了好几张,就有劳沈县令粘到所有流民村落了。” 看着手舞足蹈、奔走相告的流民们,沈士绅僵硬的点了点头。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再三验证自己还是自己以后,他都不由得怀疑起这个世界来。难道,这些流民真的不知道对比吗?难道,太子的名头,足以让流民们无视掉那沉重的赋税,而拒绝魏大夫? 这不可能! 可是,当他带着太子的太子教,走遍三个安置流民的村子后,却无言以对。 流民们都是一样的反应:看到,担心。听到重税属实,松一口气。听说只要安分就能减少重税年限,狂喜。 两波流民,一样的反应。 最令他震惊的是,当他在第三个村子解释完以后,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流民,在太子亲率的呵斥下,进入了蓝田县。 问了以后,才得知他们一样是拒绝了魏征的招收,而是选择了太子。 为什么? 一样的疑问,也自魏征的口中出现。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才打算进山,就发现昨日还拒绝他们的流民,今日就在太子亲率的喝骂下,选择了出山。 虽然这些士卒的嘴很臭,但是动手的,终究是没有一个。从流民们都毫发无伤来看,太子亲率是真的没有动用武力。 于泰是见过魏征的,认出文官队伍里的魏征后,于泰过来抱拳行礼。 “郑国公,辛苦了。” 指着这些流民,魏征问道:“本官问你,太子亲率许给了他们什么条件?为何他们现在却选择了出山?” 于泰笑道:“郑公说的这是什么话,太子殿下又岂会食言,太子亲率许给流民的条件,就是出山分地上户籍,却要在两倍重赎罪的前提下。没有一点更改,赌约是什么样的,我们这些士兵,就是怎么传达的。至于那些士兵嘴臭了一点,郑公不要在意,太子亲率都是一些粗鲁汉子,骂人骂习惯了,下官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说完,于泰抱抱拳头,转身离开了。 两千太子亲率,除了一千依旧在执行狩猎任务外,另外的一千现在分成两队,一队负责护送流民出山,另一队则负责在山外接应,将流民送到蓝田县。 一千人奔走在秦岭和蓝田县之间,可是一个力气活儿。 虽然说了告辞,可是于泰还是留下了窜天猴,改装成禁军侍卫的样子,混进魏征的队伍里。 太子殿下曾说过,先让魏征去一趟,太子亲率再去招抚,会更有效率。 不想今日一试,果然有效,只要是昨日魏大夫去过的流民据点,今日只要太子亲率稍一接触,就立刻答应了出山。而昨日,他们可是借用了刘杨山寨的关系,软磨硬泡之下才说服第二个营寨流民的。 亲眼看着太子亲率兵不血刃的靠近一个流民营寨,然后公布条件,最后带领流民搬家出山。 目睹了全过程以后,魏征跟沈士绅一样,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现在是在做梦。 这些流民,因何选择太子的苛刻条件,却无视了他的免费条件? 难道说,太子的名头就比他这个御史大夫要响亮? 屁! 一个八岁大的娃娃,有个毛的名头! 险而又险的没有骂出脏话,魏征看了一眼自己身后无精打采的属下,怒道:“走,咱们跟随流民去蓝田县,老夫认输,但是绝对要搞清楚,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跟随着流民出山,魏征铁青色的脸在看到安置好了的流民,露出的笑脸的时候,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探听到太子就在新安置好的流民村落里,魏征表明身份后,被两个衙役带领着进入了村子。 村口只有两个衙役站着充数,事已至此,流民们根本不可能再回到山里。蓝田县给他们安置的屋舍虽然破旧,土地虽然荒芜,但是这一切却是他们梦里都不敢梦到的场景。 村中央,有衙役在分饭,沈士绅还是保持着自己的方式,任何流民,只有在安定的度过一夜后,才会被正式分发口粮和田地。 当魏征见到太子的时候,发现太子居然也在领糜子饭,那已经让他吃怕了的饭食,太子吃起来居然没有一点反感,甚至还眉飞色舞的跟几个老者谈论今后生活的计划。 明明穿着代表太子身份的淡黄袍服,可是现在看到太子的人,却绝对不会把他和“养尊处优”四个字联系起来。 没带护卫,就这么跟普通百姓一起分饭聊天的太子。此时,竟然让他都觉得有些耀眼。 第一百三十三章 孙思邈 又奔走了一上午,魏征也觉得腹中甚饥,干脆走到分发食物的衙役那里,也要了一碗糜子饭。令发饭衙役措手不及的是,这位一看就气度不凡的大官儿,在打了饭后却强行塞给了他几个铜板,说是饭钱。 一碗糜子饭,一勺子肉汤而已,用不着这么多铜板吧! 李承乾早就看到了魏征的到来,这一位虽然为了跟流民打成一片,特意穿上了破旧的官服,可是,腰间悬挂的金鱼袋,却出卖了他的身份。也不知道这一位是怎么回事儿,下了朝不知道把东西都放在家里,就进秦岭了。 蹲到太子身边,魏征想了很久才开口道:“殿下,这次的赌约,老夫现在就认输了。” 说完这句话,魏征便吃起饭来。 一大碗糜子饭上,浇着肉汤,看起来挺不错的,可是只有吃的人才知道有多恶心。 这饭要是换了别的官员过来可能吃不下,但是轮到魏征,这家伙吃的津津有味。甚至,还有闲心跟周边的流民一起聊天。 出了山的流民们,本来都是忐忑的,可是真的安顿下来后,他们那种满足于现状的神情,本身就是一种宁静。 人到底是从野兽的行列进化出来了,自从原始的群居社会形成后,的团体就注定要朝着大的团体靠拢。 在不考虑武器的前提下,能够群居获得主宰世界能力的,也只有人类了。 从对话里就能看出流民对今后生活的向往,现在,根本没人谈论那苛刻的赋税,只是在聊屋舍该怎么翻新,土地最好今年就拔草烧地,不然明年直接种植,拔草要费好大的力气。眼下虽然入秋,但天气还不是过于寒冷,种点儿白菜什么的,没准还能收获一点儿,省的漫长冬季,都没有青菜吃 饭吃完了,谈话也就结束了,离开了深山,呼吸到城镇空气的流民们,又焕发了新的生机,从抵达这里后就一直没闲着。每家的主人,都在修整自己的屋子。初来乍到的他们,此刻正忙于在这片土地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人都离开了,只有魏征的饭还没吃完。 静静等着魏征吃完饭,李承乾才说:“魏大夫,你现在就认输,是不是太着急了?这才是赌约的第二天,秦岭里的流民,可不是一波两波啊。” 把碗筷放到地上,魏征叹息道:“微臣不是输不起的人,从这两天流民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们在咱们两个中,坚定的选择了太子。御史台还有人怀疑殿下动用太子亲率,用威胁的方式让流民出山,现在看来,并非是如此啊。” 站起身,魏征弹弹衣服上的土,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太子殿下,您能够告诉微臣,到底是因为什么?流民不可能不明白咱们两方的差距,您太子的名头,也未必能抵消苛税和免费之间的差距。古人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是,明明微臣开出的条件是免费,为何没有一个人铤而走险?” 因为是求问,所以魏征这一礼很郑重,弯腰都尽可能的达成九十度。 站起身,把魏征扶起来,李承乾笑道:“这个原因,就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孤的马车就在附近,不如入内一叙?” 魏征自然欣然前往。 马车里,除了一方茶几外,还有被木塞子塞严实的茶壶、杯子。 倒了两杯茶后,李承乾才说:“这个问题很残酷,就算是孤,也不愿意轻易谈起。魏大夫,接下来若是孤有什么说错的地方,您也不要发怒啊。” 魏征点了点头,结果太子递过来的茶水,做好了听长篇的准备。 “要说流民为何选择承受苛税,摒弃免费的选择,就要先说说百姓对官府的看法了。魏大夫,不管您承不承认,百姓们从来没有将官府看成是守护神什么的。不管官府发布什么,他们总是习惯用最恶毒的心思揣测官府的意思,随时随地的提防着被骗。一般的百姓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饱受深山生活折磨的流民了。 刚接触流民的时候,那个营寨寨长刘杨就说过,他们知道自身是有罪的。有这个想法的恐怕不是他一个,不然的话,为什么进山的流民到现在都不想出山?就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有罪,害怕出山以后,会生活的连深山里都不如。 虽然孤体谅流民的疾苦,联合卫公牛公和李师上了奏折,但是,用重税来对待流民,却不是孤的本意。不管您怎么看,反正孤认为,人都是有奴性的。特别是普通的百姓,他们习惯了官府、豪绅、地主的压迫,绝不会以为朝廷会发善心,免费为他们提供屋舍土地,免费给他们入籍。 正因为如此,魏大夫,您的条件,在流民眼里,跟欺骗是一样的。您开出这样的条件让他们出山,他们只会以为您是在哄骗他们,没准儿还会幻想着出山后,被抓去做苦役之类的。相比较之下,重税的条件,就容易让他们接受了。两倍的赋税,虽然重,但是不到让他们活不下去的程度。一连二十年之久,更是让他们觉得等价,罪孽和赎罪之间的等价。 而‘表现良好就减少年数’的规定,其实就是最后的保险。孤已经跟蓝田县令吩咐过了,等所有流民都出山安定以后,不管用什么手段,哪怕是拿谁家的孩子长高了当理由,也要尽快的把所有人的惩罚降低到五年以下,直至没有。 这样的话,您信不信,流民能很快安定下来,而且,他们在熟悉了回归大唐的生活后,还会对朝廷心存感激。所谓的民心,不就是这么得来的?” 说完,李承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几对面,魏征已经呆滞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太子强调要加重征收赋税,居然是这个原因。亏他还因为这个,没有直接站出来支持太子。 是的,当日朝堂之上,只有大理寺和御史台的官员没有站出来支持。 好久之后,魏征才从内疚中走出来,恭敬的对太子拱手道:“想不到殿下的安排,原来是这个原因。微臣错怪太子了,还望殿下海涵。” 李承乾笑着摇了摇头,说到底这个老顽固也是为了流民,他并不会因此而介意。 “魏大夫,孤已经见到了蓝田县令,这家伙虽然有那么一点疑心,但是对待流民的时候,还是挺不错的。安置流民的事儿,孤就不再多加干涉了。太子亲率还有狩猎野兽,保卫田地的职责在身,所以,接下来的工作,就由您接手吧。御史台这么多的官员,总不能空手而回不是?” 魏征惭愧的点了点头。 他看出来了,太子对于名声什么的,真的是完全不在意。此时,甚至直接让太子亲率抽身,把大量的功劳留给了御史台。 搞定了流民的事儿,李承乾才准备返回长安。 百骑司虽然开始了对孙思邈的“海捕”,可是天下到底还是很大,就算是百骑司,恐怕也只是暂时监控起了主要城市。在大唐的国土内寻找指定的一个人,实在是有点难度。 把魏征送下车后,李承乾拍拍车板,让马夫再回别的村落看一看。特别是刘杨的寨子,怎么说也是有一面之缘的,走之前看看吧。 跟刚出山的新村子不同,刘杨的村子已经不再有衙役监视,在分发完生活用品和粮食后,衙役们就赶紧朝新的村落赶去。人手有限的情况下,他们第一次厌烦这个威风乡间的职位。 刚一进村,就能看到在道路两边割草的村民。 这些村落都是因为没有人居住而荒废的,想要恢复人气,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 村子后面山上,依稀还能看到劳作的村民,其中甚至掺杂着皓首老者。 终于能过上山外的生活,整个村子的上空都弥漫着快乐的气息。 整整一个上午,恐怕这些家伙都在劳作,这一点,从他们刚刚开饭就能看出来。 山里面生活久了,使得村民们格外的珍惜粮食。 官府管饭的时候,给他们制作的是糜子饭,可把粮食交到他们手里,让他们自己做饭后,他们却不约而同的把粮食上交到一起,然后一起吃大锅糜子粥。 虽然开始了新生活,可是在寨子里的一些习惯,还是没有消失。 和秦岭里一样,李承乾带了半车的馍当礼物。 看到太子的出现,刘杨大喜,带领着村民们放下饭碗,跪地迎接太子殿下。从衙役们口中得知,他们能获得田地、获得屋舍、上民籍,都是靠太子殿下。 可是当刘杨抬起头,认清太子的模样后,他顿时震撼的说不出话来,格外失礼的伸手指着李承乾:“你您” 李承乾哈哈大笑,伸手扶起刘杨:“老人家,当时领队的,可不是牛进达、牛大将军,而是孤啊。要不是亲自进你们的寨子,知道你们生活的艰难,孤又怎么会上奏父皇,安抚你们流民呢。” 刘杨泪流满面,他这辈子也没想过,能够被太子这样的尊贵人物如此对待。估计这件事,足够他余生拿来嘚瑟的。 挥挥手,让侍卫们把馍发下去。这本来是太子亲率的干粮,见分发后还有剩余,李承乾干脆就把它们带来送给这些流民了。 蓝田县分发给他们的,都是糜子,虽然流民没有什么怨言,可是看着他们一直吃糜子,李承乾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新蒸好不久的馍,还很绵软,好多孩子得到后,不等大人呵斥,就急着往嘴里塞。 山里长大的孩子,明显的发育不良,各个都瘦瘦的。 看到大人们撕下一块馍塞到嘴里含着,剩下的往自家孩子手里塞的模样,李承乾就一阵心塞。 见惯了不想吃馒头,就要吃汉堡薯条的后世孩子,相比较之下,唐朝的孩子,真的懂事的令人心疼。 都是不足一米高的孩子,可是他们好多人的后背都背着干草干柴。 感动持续了没多长时间,当听到一声惊呼后,李承乾吓了一跳。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黑瘦瘦的男孩,正捂着嗓子,喘不上气来。 孩子的父亲,正在凶猛的拍孩子后背,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孩子就是咳不出来。 “让开,不能硬拍,也不能喝水!” 就在李承乾准备上前制止孩子父亲的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是一个身穿破烂道袍的道士。 道士手里还拿着号脉用的枕头,看样子还懂得医术。 走到孩子身边,道士并没有直接拍孩子的后背,而是把孩子前放趴地,然后才用力的挤压孩子的后背。 可是按压了好几下,还是没能奏效。 眼看着孩子就要昏过去了,李承乾也顾不得别的,挽起袖子就冲了上去。 把孩子抱起来让侍卫扶好,绕到后面,李承乾伸手抱住其腹部。 “双臂围环其腰腹部,一手握拳,拳心向内按压于肚脐和肋骨之间的部位,另一手成掌捂按在拳头之上,双手急速用力向里向上挤压,反复实施,直至阻塞物吐出为止。” 一边念叨着,李承乾边用力的勒这个孩子。 只是两下,孩子就咳出了一块馍,成功的恢复了呼吸。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让好多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最靠近的,还是看到了全过程。 孩子的父亲见孩子恢复了呼吸,还大声哭了起来,双手合十的跪倒在道士和太子面前,连连感谢。 见自己学的东西终于派上了用场,李承乾也是一阵的后怕。 该死的公司,居然还有押对的时候。 当时上急救自救课的时候,他还觉得公司纯粹是多此一举。外卖员学什么急救啊!他们是送餐的,又不是开救护车的。 可是今日的事情,却让他不由自主的感谢起公司来。 中年道士见李承乾满脸是汗的样子,不忍心出声打搅。 等到太子松了一口气,他才问道:“太子殿下,贫道行医多年,见过很多治人噎物的手法,可是你这样的手法,还是第一次得见。” 回过神来的李承乾转过头,拱手问:“道长如何称呼?” 道士回了一礼:“贫道孙思邈” 第一百三十四章 虚惊一场 “孙思邈?!” 李承乾跳了起来。 朝廷对全天下发出了寻找孙思邈的公文,百骑司也发布了寻找孙思邈的任务。 可是谁能想到,孙思邈并没有身在深山大泽,而是就在长安附近。 孙思邈也没想到太子会是这反应,吓了一跳,甚至后退了两步。 急切的拉住孙思邈的道袍,李承乾焦急道:“孙道长,你可知我找你找了好久啊!不知孙道长可有时间?我的恩师李纲,先前因为喝酒伤了元气,现在连屋都不能出。宫里御医说,满天下只有您和佛门的苦竹大师有能力调理好李师的身体。” 孙思邈笑道:“这倒是御医抬举了,老道也是一个普通的医者,没有传闻的那么神奇。不过太子如此为恩师的身体上心,贫道跟殿下走一趟就是。” 事不宜迟,李承乾当即就拉着孙思邈上了车,吩咐车夫赶紧回东宫。 路上,他给孙思邈讲解了“海姆立可急救法”的方法和原理,让孙思邈受益匪浅。 “想不到太子的这个方法,居然如此有效,而且,原理上也说得过去。相比较之下,贫道的几个手段,就不足为道了。” “孙道长自谦了,事实上,只要对症不单单往草药上面思考,医术还是有很多别的分支的。” 终于见到了药王本人,李承乾不由自主的想要将西医的一些方法告诉他。 中医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从华佗要给曹操开颅治病就能看出,在三国时期,就有了外科手术的萌芽。 只是,曹操这个疑心帝,不止不接受,还砍了主治医师。中医到现在都没有出现真正的“手术”,恐怕这混蛋就得背一口锅。 孙思邈对李承乾提出来的“手术”这种治疗方案并不反感,反而兴奋的跟他讨论起来。 谈话间,药王自动无视了太子幼的年纪,近乎贪婪的不断询问问题。 李承乾也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八岁的事实,只要孙思邈提问,他就回答。 一个时辰后,马车回到了长安,下车之际,孙思邈仍在询问。 掀开窗帘,看到长安的景色,李承乾才惊醒过来。 无巧不巧的是,孙思邈也正好问到这些知识的来源。 眼睛看着窗外,李承乾想也不想的就编了一个借口:“当初在秦王府的时候,我看过一本差不多是三国时期的古书,上面没有什么圣贤文章,只有一大堆关于人体器官之类的东西,我看着还有点意思,就全看完了。” 听李承乾这么说,孙思邈立刻道:“如果是三国时期的,那极有可能是华佗的医术。殿下,不知这本医术现在在何处?” 李承乾不好思道:“当时天气冷,全看完后,我就把它丢进火盆烧火了。” “你” 、孙思邈的胡子都飞起来了,眼睛也瞪的极大。 一本堪称生死人肉白骨的绝世医术,结果就被烧火了?如果那本真的是华佗仅余的医术,那这本书的价值,对所有医者而言,都是无价之宝啊! 李承乾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他发现,老道士现在似乎,想直接捏住他的脖子! 不过好在太子的身份,让孙思邈不敢胡来。长舒一口气后,孙思邈才安静下来。 拱拱手,孙思邈迫切的问道:“殿下,不知这本医书,您记住了几成?” 我能学到现代医术的几成啊! 算了又算后,李承乾咬着牙道:“十成!我全记下来了,不过孙道长,那就是一本残篇,算来算去也没几页纸。” 叹息一声后,孙思邈无奈道:“能留下几页,已经是上天垂怜了。殿下,您是太子,肯定不能行医,老道虽身无长物,可是也能聚揽一批医生,拿出足以让您满意的财物,所以” 知识是无价的,这个道理孙思邈也知道。更何况掌握着这种医术的还是太子,想要求取学问,付出的代价就更不可能低。 不过,李承乾还是出言打断了他:“孙道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若是您想学,直说就好,用不着谈钱什么的。我记住的这些医术如果能造福病患,也是功德无量的好事啊。” 孙思邈还想说什么,车厢外却传来了车夫的声音:“殿下,已经到东宫了。” 下了马车,孙思邈才发现马车并没有停在东宫门外,而是一直行驶到了殿前。 事实上就算是皇帝招待孙思邈,也不会失了礼数。 虽然此时他只有四十五岁,可是他民间四处行医积攒下来的名望,不亚于八九十岁的大儒。 刚下车,就有宦官过来引领孙思邈去沐浴更衣。 山间乱窜的行医生活,让孙思邈的一身道袍都快变成补丁装,上面随便一拍都有泥土掉下来。 东宫本来没有澡堂,想要沐浴,都是用大木桶洗的。 可是自从皇帝答应不干预东宫财政后,李承乾就花了大价钱,在丽正殿修建了大澡堂,跳进去能游几下泳的那种。这也幸亏没有言官知道这个消息,恐怕这样的行为会被弹劾。 沐浴更衣后,孙思邈在方胜的引领下,进入了李纲的卧室。 李承乾就坐在李纲的床上,见孙思邈进来了,就对李纲说:“李师,弟子有幸,在蓝田县遇到了孙道长,有他出手,您的身体一定能调养过来的。” 李纲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件事绝对不是李承乾说的那么简单,但是为了让徒弟安心,他也只好不再开口询问。 观察面色、观察舌苔、翻翻眼皮,然后才是诊脉。 见孙思邈闭上了眼睛,李承乾也忍不住屏息,生怕打搅到诊断。 许久之后,孙思邈才睁开眼,询问道:“李太师,您最近觉得胃口如何?有反酸的症状吗?喝水多吗?解如何?大解如何?” 虽然这些问题很奇怪,但李纲还是据实回答道:“胃口一直都一般,反酸就醉酒后几天,现在已经痊愈了。喝水喝的很多,解也很频繁。至于大解,没什么问题啊。” 孙思邈点了点头,松开了手。 明明御医已经下了“诊断”,但李承乾还是忍不住问道:“孙道长,李师的身体情况如何?能调理好吗?” 孙思邈直言道:“殿下,其实情况没有御医说的那么糟,李太师反酸的症状已经痊愈,说明胃没什么问题。大解没什么异常,说明肠道没有问题。多饮多尿,本来就是老年人的症状。至于中气不足,人老了,中气自然会不足。刚刚诊脉的时候,李太师的脉象虽然衰弱,但是底气足够。并没有什么病症,御医不得出屋一说,有点过了。不过,八十多岁的年纪,确实要注意防寒,今后也切不可再醉酒了。醉酒对人的内脏伤害很大,就算是青年人都容易承受恶果。老人家这一次没出问题,下一次,可就未必能这么幸运了。” 没想到,把孙思邈找来,连药都没开,反而把御医的诊断都给推翻了。 不过,有道长的话在,李承乾终于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虚惊一场,该死的御医,绝对是职业病犯了,才会把病症说的这么严重。 不过想想也是,皇家重要人员生病了,就算治愈,他们也要再拖一段时间,等确定无恙后再说治好了。否则,一有反复,他们轻则挨板子,重则脑袋搬家。 看到弟子松气的模样,李纲微微一笑,格外的满足。 人就是这样,别人对自己的关心,多少都不嫌多。 看完了病人,孙思邈搓着手问:“殿下,既然李太师无恙,不如,咱们继续马车上未完的话题?” 知道孙道长对未知医术好奇万分,李承乾只能邀请他到书房一叙。 这次的聊天,持续到了深夜。 结束谈话后,孙思邈并没有住在东宫,而是被后宫总管太监带进了后宫。 后宫有一处名为归真观的地方,供奉着“李家祖宗”老子,虽然是一处道观,但是住进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孙思邈进东宫的消息不胫而走,无数的医生想要跟神医见一面,好多的长安道士都想着把这位请到自家道观居住。而李世民,自然也想招待一下这位。 能够以一男子的身份在后宫过夜,皇帝老爹对孙道长的礼遇不可谓不重了。别的大臣还拿着留宿皇城的过往吹嘘的时候,人家孙道长都直接住进后宫范围了。 想着这些,李承乾此刻正推着老先生在东宫闲逛。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住在屋里,可是把老先生憋的够呛。 “承乾啊,我这老头子,让你费心了,只是醉酒一场而已,没想到你为了老夫,连孙思邈这样的神医,都请来了东宫。” 停下轮椅,李承乾走到老先生身侧,道:“您的身体好,比什么都强。这次是虚惊一场,下次您万万不可再胡来了。若是您管不住自己,到时候弟子违逆师命,也要管住您。” 听到这些,李纲不由自主的笑了。 明明自己的孙子名为李安仁,可是他现在反而觉得,太子更像是自己的孙子。 正是因为这种真正亲人一般的感觉,才让他下定决心长久的住在东宫,而且,从没有感受到厌烦。 第一百三十五章 赌约 忍不住的握住老先生的手,李承乾认真道:“还是那句话,您啊,就放宽了心,该吃吃该喝喝,能活多久是多久。最好是弟子的孩子,也由您来取字,才是最好不过的。” 这是真正的肺腑之言,对于李纲,李承乾有一种真正类似亲人一般的感觉。 初来乍到的他,很多时候都避免不了露出各式各样的马脚。秦王府的时候还有失忆当幌子,而现在,只有老先生能接受他一些惊世骇俗的言论。也正是在老先生的引导和庇护下,他才能慢慢的融入这个世界。 不管是御医还是孙道长,都叮嘱过不能受寒。所以带着老先生透透气后,李承乾就把他送回了卧室。 太子亲率的狩猎活动不用担心,以他们的训练量,要是在狩猎过程中受损,才是丢人。 流民的事儿也不用操心,他是太子,用不着对这些事亲力亲为,反正不管怎么样,他的这个身份就注定不会接受封赏之类。还不如便宜了那些官员,让他们也能积攒一点功劳。有魏征领头,这些人绝对不会把事情办砸。 至于孙思邈 躺在床上,李承乾微微一笑,陷入了梦乡。 有他编出来的所谓华佗遗书在,孙思邈绝对不可能事了拂衣去的。满大唐就他是最出名的一个医生,不抓住他,让他推动一下医学的进展怎么行。省的过个千年多时间,大唐人想要用特效药,还得给外国人付专利费。 《我不是(河蟹)药神》,真的是一部发人深思的电影。 没有了外事,李承乾便又过上了固定的生活。 随着锻炼,虽然身高体重方面还只是在缓慢增长,但是铁剑,他已经能够如臂指挥。跟李靖交手,也能撑十几个回合。当然,只是单纯技巧方面的对招。若是李靖认真起来,只需要一剑,他就要丢剑保命。年龄上的巨大差距,不是技巧就能够弥补的。 拳法还在学习中,牛进达跟李靖一样,也是每天到东宫造访,亲眼看着他训练完了才会回家。 发力的技巧,人体的致命区域,如何见招拆招。这么多的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 孙思邈第二天就被一个圆什么缸的接到了道观,跟皇帝许诺短时间不会离开长安。每天下午,等李承乾学完典籍后,就是俩人的医学探讨时间。 人体的血液构成、消化、内分泌系统之类的知识,就算是以老孙的见解,一时半会儿之间也像听天书一般。可是,这依旧不影响他像一个三好学生一般疯狂的记笔记。偶尔到单纯的讲解不能说清楚的时候,俩人还会乔装打扮进入市场,观看屠户杀猪、分解。 至于解剖尸体 长安这段时间太平的很,根本没有仵作动手的机会。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冬月,在万物凋零,天寒地冻刚刚开始之际,魏征终于完成了秦岭流民的招抚。 “秦岭虽大,可是这只是大唐天下的一偶之地,别的州府,还不知道有多少流民,仍在深山之中。殿下或许不知,单单秦岭一地出山的流民,就达到了两万余人,蓝田县满员后,万年县也安顿了大半。刚开始的时候,还需要官员们去劝说,到了后来,流民们就自发的收拾东西,出山请求入籍,倒是省事了不少啊” 今天是大朝会,下了朝的魏征并没有回家,而是先到东宫讨茶喝。 听完魏征的话,李纲道:“只是秦岭一地的流民出山了,接下来,还需要把这个政策推到全大唐才是。直到全国的流民都出山、安居乐业了,隋末的动乱,才能算是真正终结。” 正因为亲自经历过,老先生对这场浩劫格外的看重。 门外,方胜敲响房门,询问道:“殿下,到了用膳的时间了,不止郑国公是否在东宫用餐?奴婢好让厨房多准备一些菜。” 魏征刚要拒绝,李纲就笑道:“既然赶上了,就一起吃吧。老夫昨日才被孙道长诊过脉,说是已经完全康复,不用忌口,于是让厨房准备了涮锅,玄成若是不吃,可是一大损失啊!” 李纲都开口了,魏征也只能留下来。 门被推开,方胜引领着宫女们带着各式各样的盘子走了进来。 令魏征奇异的是,不管是生菜还是豆腐,就连肉,都是生的。 难道这些都要生吃?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又有两个宦官抬着一个火锅走了进来。 火锅底下是硬木炭,烧的发红,火锅上面连着一长截竹管,确保烟尘不会落到锅子里。 这个锅子,可是将作监的作品,一般的铁匠,可打造不出能确保不漏汤的鸳鸯锅。 吃过几次的李纲,等火锅放牢固后,立刻就用公筷把豆腐、白菜一类软的东西先下锅。 而李承乾则把薄羊肉下到红色的底汤里,没有辣椒的情况下,用茱萸虽然不伦不类,可是也算聊胜于无了。 魏征还是第一次吃这东西,有点手足无措。 不过有李纲和李承乾做示范,他也学着把青菜放进锅里。 没多久后,李承乾夹出一片羊肉放进底料碗里沾了沾,就放到了嘴里。 长舒一口气,真正的、吃草长大的鲜嫩羊肉,可不是那些加了羊油的鸡鸭肉能够比拟的。 用硬木炭当热源的涮锅,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法控制火候。 不过,只是三个人吃,还是勉强在木炭全部熄灭前结束。 擦擦嘴,李承乾不由自主的看着魏征,以这一位的脾气,就算吃了,恐怕也会说教自己一番的吧。 果然,擦完嘴后,魏征开口了:“如此吃法,微臣还是第一次见到,滋味不是寻常饭菜能够比拟的啊。太子殿下用不着这么看着老夫,老夫听闻,不管是太子亲率的军费,还是流民收到的御寒布料,都是太子凭借自己的本事赚来的钱。老夫虽然最痛恨穷奢极欲,但不是仇富之辈。殿下自己赚来的钱,不管怎么花,都不是微臣能够多嘴的。” 听到魏征这一番话,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郑公要训诫一番呢,害得我刚刚差点拒绝您留下吃饭。” 干笑两声后,李承乾站起身,搀扶着李纲站起来。 老先生虽然腿部有旧疾,但是却坚持每天都行走一番,不全依靠轮椅。 虽然李承乾劝告过饭后半个时辰后再走比较好,可是几十年养成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更改的。 扶着轮椅站起身,李纲问魏征:“玄成啊,老夫见你也吃了不少,不如陪老夫溜溜腿儿后,再回家如何?” 魏征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太子,说:“说到溜腿儿,殿下,你我的赌约还没有付现,不如,就今日如何?” 赌约? 李承乾略一思索,才想起画乌龟的事儿。 急忙摆摆手,李承乾笑道:“赌约的事儿,是个玩笑,郑公切莫当真啊。我可不是有意要羞辱您的,只是当时一时嘴快罢了。” 魏征摇头,坚定道:“就算是殿下一时嘴快,可赌约就是赌约,不能随意作废。殿下若是阻止老夫实现赌约,岂不是陷老夫于不义之境地嘛!” 见过顽固的,没见过这么顽固的。脸上画乌龟,围着长安行走很光荣吗? 李承乾还要再说什么,李纲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然魏征坚持,承乾啊,你给他画个乌龟便是。虽然脸上画着乌龟满长安的行走很丢脸,但是,虽丢脸而实现赌约,也是一种美谈。注重约定的人,不论如何,别人都只会尊敬。你今后做事也当如此,信之一字,比山重。你刚刚要废除赌约,虽是宽恕,但是对玄成而言,却也是一种不信。所以,今后与人打赌,也当三思而行啊!” 魏征敬佩的对李纲拱拱手,太子固然妖孽,可是在他的背后,何尝不是也有一个称职的老师呢?没想到,就这么一件事,李太师都能用来告诫太子一番。 见魏征坚定的样子,李承乾叹了一口气,只能叫人拿笔墨来。 刚开始,李承乾还只是在他脸上画了一个乌龟,可是画完后,魏征对结果还是不满意,认为太子还是在敷衍他。 无可奈何之下,李承乾只能在他一侧脸上画了一个大个儿的乌龟,龟尾巴拐个弯儿,到了他最底下的那种。 这下,魏征才终于满意,顶着大乌龟就走出去了。 认真的人,就连丢脸也格外认真。 在陪着李纲散步的时候,魏征输了跟太子的赌约、脸上画着乌龟在长安游街示众的消息,就不胫而走,甚至传递到了东宫来。 扶着将作监新制作的助行器,李纲笑道:“这就是言而有信的人啊,有的人,为了信誉,有的时候连性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脸面了。” 李承乾在一边,只能干笑。 直到现在,他才相信“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这一句、和那两个割股相下酒蠢货的存在了。 在唐朝,真的不能随便开玩笑啊! 特别是面对魏征这种人,如果赌约是舌头,恐怕这混蛋都会拔刀子把舌头割下来以全赌约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孤有钱.... 自打魏征脸顶着乌龟在长安游行一圈儿后,太子爱民如子的名声就不胫而走。再加上地方官员在上表总结的时候,还顺便带上了所谓的“万民书”,众口一致的希望皇帝陛下能够重重奖赏太子。 而大唐朝廷的形象,也真正在百姓心里扎根了。百姓们都很纯朴,千言万语总结出来其实就一个道理—你把我当回事儿,我就把你当回事儿! 出山的流民因为有朝廷的救济和地方县衙的帮助,多年以来终于重回了温饱的日子,而那些生在山里的孩子,也终于不用在寒冷的天气苦熬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李承乾却彻底的宅在了东宫。 这是李纲的告诫,作为一个年幼的太子,有这么一份“功劳”在身后,需要的不是张扬,而是沉淀。只有将一份份功绩都沉淀下去,才能让根基沉稳。 虽然还是对继承皇位有点抵触,可是李承乾惊恐的发现,事情的走向,似乎已经不在自己能控制的范畴内了。 万民书这种东西,就连皇帝得到了都会兴奋好一阵子,而得到的是太子,直接就在他的储君身份上钉上了一个水泥钉,还用巨锤狠狠的砸了几下。 宅在东宫的日子也不如何好过,早晨是李靖和牛进达联合指导武艺练习,上午是跟随老先生看书、练字、写读书笔记,偶尔下两盘棋。 而本来应该属于他自己的下午时间,却被魏征这个混蛋给占了! 老混蛋魏征到东宫除了混饭外,还会给他讲解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兴致十足。皇帝对他的行为明显保持着支持的态度,毕竟,放任不管,就已经是支持了。 得益于魏征的碎碎念,李承乾对朝堂了解的也越发的多了。 直到临近腊月,魏征被派出去巡视乡间,李承乾才终于有机会出宫走走。 跟往常报告皇帝后再出宫不同,这一次的出宫,李承乾只带上了方胜和几个年轻些的宦官,还都是乔装打扮,混在崇文馆的建设队里,从延喜门出宫。 出了长安不远,就是之前下令修建的养殖场。 因为投入大,所以养殖场的规模很大,有黎达海酒坊酿酒后的残渣、温室菜的残余、和老宫女、老太监采集的草籽在,明明占地有一个高中大的养殖场,硬是供足了鸡鸭鹅的消耗。 早就听说太子要来看看,养殖场的负责人,那个被逐出宫的太监廖忠,就带着所有人等候在门口。 太子刚跳下马车,呼泱泱的就跪倒了一片人。 最讨厌跪拜这种礼节了,李承乾上前扶起廖忠:“跪什么跪啊,都是你们自己用工作换来的生活,孤也只是给你们提供了初期的经费而已。而且,孤什么都不干,不还拿着最大头的收益嘛!” 廖忠已经泪流满面,哽咽道:“这不一样,殿下,如果没有您给的钱,我们就算想找个法子养活自己,也无能为力啊。前段时间有几个老宫女到了寿数,跟以前的人不同,她们是含笑离开的。拯救我等能有一个温饱的晚年,能有一个体面死法的,正是殿下您啊!” 心酸的看着痛哭流涕的众人,李承乾百感交集。 在这个上位者极尽尊荣,底层人任由死活的年代,只是能吃饱饭、死了能塞到棺材里下葬,对他们而言就已经是做梦一般的场景了。 没办法说一些鼓励的话,附身在太子身上,在这个年代就等于含着玉汤匙出生。有太子这个身份在,有些鼓励人的话,在对方听来,却很有可能像是嘲讽。 拍拍廖忠的胳膊,李承乾跟随着他查看了养殖场的规模。 短短的半年时间,在他们辛勤的劳动下,养殖场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规模,虽然要靠贩卖部分鸡鸭、蛋或者雏儿换取生活费,可是整体的规模却没受到多少影响。 看着圈里满满当当的家禽,李承乾稍稍松了一口气。 就算是后世,在面对蝗灾的时候也要用生物对抗法。关中很大,规模覆盖了整个关中的蝗灾,凭他这点鸡鸭还不足以抵抗。 但是,这么多的家禽,庇护长安周边还是没问题的。更何况,蝗虫这么多,总要有个处理的方法。“一个物种之所以肆虐,是因为没有研究出怎么吃”这个说法,在大唐没有多大的市场。或许南方部分人能有这个口味,但是对于关中人而言,吃蝗虫这种事,还是太奔放了。 既然人不好下嘴,让鸡鸭下嘴就好了,人再转而吃鸡鸭,不也是一样的? 所以,只要蝗灾一起,他就准备大规模收购蝗虫,一年喂不完,晒干成蝗虫干,加工成动物性饲料,有养殖场在,总能利用起来。 看着太子在面对鸡舍沉思,廖忠等人就站在上风口挡风。虽然不知道太子在想什么,可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回想起当初的铤而走险,他不由敬佩王晟做事的果断。 事实证明,虽然太子只有八岁,但是只是现在,就已经改善了他们的处境。虽然宫内年老不堪驱使的宫女宦官还是免不了被赶走的命运,但有这个养殖场在,让他们不至于冻饿而死,给他们提供一个没有歧视的安身之地,还是可以的。 几分钟过后,李承乾才继续迈动脚步,准备看看居住区。 只是第一眼,李承乾就怒不可遏。 这边有这么大的养殖场在,可是居住区却格外的简陋。 房子是盖起来了,可是一屋子里挤着一两百人算是怎么回事?而且,他亲眼看到最里面火炉附近,还有几个卧床咳嗽的。 一脚踹在廖忠的腿上,李承乾怒道:“养殖场不是挺挣钱的吗?为什么不好好盖屋子?” 东宫的账面上记得很清楚,养殖场这半年可是足足往东宫送了一万多贯的银钱。 廖忠不敢揉被踹得贼疼的腿,只能委屈道:“奴婢也建议过好好盖屋子,可是他们都觉得,还是先把您垫付进来的钱都还完,再盖比较好。这屋子虽然简陋,可是升起炉子来,却冻不死人。这样,我们已经很满足了。” 李承乾无言以对。 朝方胜招招手,李承乾道:“把那一万贯送回来,孤又不是没有钱,用不着你们着急还。自顾都不暇呢,你们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思。虽然这事儿做的隐蔽,可是,孤依旧觉得丢人。生而为人,犯不着这么作践自己。你们住的这么密集,虽然不影响生活,可是若有人感染了风寒什么的,岂不是一人过继给一片?孤很怀疑,前段时间死掉的那几个宫女,是不是感染风寒死掉的?” 廖忠低下头,无言以对。 看着这片破旧的屋舍,李承乾叹了一口气,本来升起的一点好心情,顿时被破坏了。 廖忠苦着脸,默默承受着太子时不时踹来的一脚。 趁着李承乾喝茶的空档,方胜拉住廖忠说:“忍忍吧,在东宫,殿下也经常这样踹我。疼归疼,可是殿下对咱们的关心却是不掺一点杂质的。回头我就把那一万贯给你送过来,先把房子的事情解决了就好。今年东宫账上已经积攒了十万多贯,不缺你这一万。” “十十多万?” 听到这个数字,廖忠有点傻眼。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八岁的太子居然能积攒这么多的钱。 事实上,廖忠并不知晓,除了做股东获得的分红外,李承乾赚钱最多的还是进东突厥的商队。 夏季还一般,可是自从进入秋季后,深知高度酒好处的突厥人,就忍不住开始囤积。 高度酒可是个好东西,喝了后虽然晕乎乎的,可是能让人全身发热,往年冬天还要被冻的睡不着,如今只要灌点酒,迷迷糊糊的一晚上就过去了。至于头疼的后遗症,跟难熬的寒夜相比,实在不算什么。 市场需求大,价格就会提升,这是古今通用的道理。 所以,酒在突厥的价格,在李承乾的叮嘱下,又提升了一大截。 黎达海接到了太子的命令,在边境的一个县城买下了一块地。自东突厥换回来的牛羊,年老的就地宰杀,风干或者熏制好了以后才送回中原。而羔羊和牛犊,要么就地卖给中原的牧民,要么运回中原。 中原耕地一直缺牛,以至于私自宰杀耕牛,可是比杀人还要严重的大罪。 草原上遍地走的牛羊,在中原可是大价钱。 物离乡贵,这也是古今通用的道理。 就靠着一车车用劣质粮食酿出来的高度酒,李承乾在东突厥愉快的吸着血。得益于酒精的麻醉,东突厥的牧民也不觉得吃了亏,两方都满意的交易,算不上诈骗吧。 黎达海本来就是一个酒坊的掌柜,跟心大的赵永盛不同,他很懂得摆正自己的位置。 酒坊赚来的银钱,他拿走了一万贯,剩下的都送到了东宫。至于四成的份子,他很聪明的选择了遗忘。 一万贯,已经是好多商人望尘莫及的利润了,再多,对他而言是祸不是富。 把养殖场转了一大圈,临走的时候,李承乾拍了拍廖忠挨踹的腿:“一万贯不够的话,就跟孤说。” “孤,有钱” 第一百三十七章 搞事儿王颉利 既然答应了卑贱者联盟的依附,李承乾觉得,自己就要扮演好上位者的角色。 跟死士不同,却也跟死士相同。卑贱者联盟的成立,至今都没有被百骑司等察觉,说明他们本身就有严密的保密措施和手段。这样的存在,哪怕化身为死士,都令人放心。 不过,李承乾觉得自己也不会混到需要动用死士的地步。 一群命运凄苦的人啊,能好过一点就好过一点吧! 身在养殖场,午饭自然就有办法解决了。 逛了一遍鸡舍,选了一只最嚣张的大公鸡,在厨房的炭火堆上,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大公鸡,一个宦官拔毛开膛没多久后,就变成了烤鸡。 廖忠很不好意思,虽然太子来的消息通知的比较急,可是他依然觉得没能准备好宴席,是自己的失职。更别说还要太子自己动手烤鸡吃了。 公鸡肉本身就有点柴,再加上缺少调料,所以烤鸡的滋味实在不怎么滴。 但是,李承乾还是吃掉了半只烧鸡。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生活,自从附身在太子身上后,就一去不复返了。就算元宵月饼一类的吃食,也是他指挥,厨子动手做。就这,都让厨子羞愧欲死,要是真的动手做,估计那混蛋就要自己抹脖子了。 吃完烤鸡后,已经是三点多了。 老先生帮忙打掩护,也最多掩护到傍晚,再晚一点,绝对会暴露。 要是太子不带护卫乔装出宫的事情暴露,估计会把皇后吓死,把皇帝气死,然后被言官弹劾,被口水喷死。 再次踹了廖忠一脚,命令他必须把住屋整改好后,李承乾才上马车,回了长安。 从启夏门进入,当马车行驶到安德坊的时候,停了一会儿,随即一个隐身在斗篷里的身影窜进了马车,单膝跪在入口处。 李承乾捂住了鼻子,郁闷道:“虽说孤要你干的活儿有点脏,可你也不至于连衣服都不洗,就过来见面吧。闻到你这一身血腥味,孤刚吃下去的烤鸡都要吐出来了。” 兜帽放下,露出了耿不曲阴鸷的笑脸。 太子去了养殖场的事情他自然知晓,而且,养殖场的鸡鸭,他也偷过几只。不是吃不起饭,也不是那里的鸡鸭味道绝妙,实在是因为一种感觉。 得益于太子的帮助,目前还活着的老宫女、老宦官,至少到了衣食无忧的地步。一想到自己气力涣散,派不上用场的时候,也能在那里活下去,他的心就格外的温暖。 “殿下,老奴可是故意这样的。长安城里的那些杀才,看起来各个凶猛彪悍,可是真的遇到了老奴这样冷血的人,一个个都缩成了鹌鹑。盐帮老奴已经差不多控制下来了,前任帮主,现在还挂在院子里,所以那些崽子都很安分。只要再审查一段时间,就能使用了。” 李承乾很自觉的,没有询问耿不曲杀掉了多少人。反正死的都是黑啥会兴致的人,用不着惋惜。 反倒是盐帮这么快就被耿不曲控制住,让他稍稍有点意外。 “辛苦了,等人手的忠诚度审查结束以后,你们就尽快把情报建立起来吧。而且,记得告诫他们,不管以前是干什么的,今后都不得为恶,就算为恶,也不得对平明百姓下手。长安周边不是有不少土豪恶霸吗?劫富济贫这样的好事情,怎么不见他们去做做?” 耿不曲嘿嘿一笑,本来太子说不能为恶的时候,他还想劝阻一下的,可是后半句话,却让他打消了说话的想法。都是作恶做惯了的人,一时间让他们洗白,很容易激起叛变的。 拱拱手,耿不曲认真问道:“殿下,老奴的这一身本事虽然不赖,可是到底是上了岁数,不像当年那般厉害。老奴有意为殿下培养一批听候命令的属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按你的想法做吧。” 虽然没当过老大,可李承乾并不反对自己拥有几个厉害的属下。 耿不曲的战斗力,他是亲眼见识过的,如果他调教出几个徒弟,自己也就有了可以调动的人手。 太子亲率虽然是他的亲兵,但他们都是官面上的,有很多事情,并不适合用他们。 见太子答应了,耿不曲再次行礼后,便离开了疾驰中的马车。 就这一手,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悄无声息的混出宫,再悄无声息的混进去,得益于崇文馆的修建和太子亲率侍卫的回归,李承乾想要出门回去,都格外的便利。 只是跟今天的守卫窜天猴儿打个手势,就通行无阻了。 回到东宫的第二天,该死的魏征果然在早朝之后就来到了东宫。 跟以往没皮没脸的样子不同,今日的魏征进门的时候就板着脸,心情很差劲。 看到如此脸色的魏征,李泰李恪怪叫一声,就躲到了李承乾的身后。 不管是长孙还是杨妃,都告诉过孩子,绝对,绝对不能惹魏征。大臣里面,只有魏征等少数几个是一般王爷惹不起的存在。 魏征也注意到自己吓到了人,揉揉脸,闷声坐到了书桌边。 闭目养神中的李纲睁眼看了魏征一眼,问:“玄成啊,能把你气成这样的,可是稀奇事。难道说,今天你又怼皇帝了?” 魏征摇摇头,就算是他,也不是天天都在怼皇帝的好不好。 叹息一声,魏征道:“晚辈生气的原因,是东突厥。前两日,西突厥的统叶护可汗,派遣使节真珠统俟斤和李道立,携带着丰厚的礼物来大唐提亲,希望能够迎娶大唐的公主。名为求亲,实际上却是要缔结互不侵犯的盟约。可是,人都到长安了,结果东突厥颉利却说,他不会允许西突厥迎娶大唐公主,到时候使节队伍肯定要从他的地界经过,他一定会出手劫掠。 因为颉利的威胁,统叶护可汗只能放弃了迎娶公主和缔结盟约的想法。颉利此贼子,居然插手我大唐跟别国的外交,简直过分!” 看魏征额头青筋迸发的样子,李承乾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颉利,还真是一个搞事儿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对未知的无力 或许是去年对中原动兵、长驱直入之下给了他信心,觉得自己的武力甚至超越了大唐。现在的东突厥,就像米国一般膨胀,总觉得自己天下第一,什么事儿都敢插一手。 不过,虽然做法过分,但这件事对东突厥,到底是有利的。 西突厥跟东突厥不同,虽然东西突厥都是可汗制,但西突厥的贵族比起东突厥的贵族要有更多的权力。颉利这个可汗,在自己的地盘堪称真正的皇帝,比统叶护逍遥多了。 “若是大唐跟西突厥和亲,不出五年,就能整合军队,一起对东突厥动手。虽是一个族群分裂出来的,可西突厥对东突厥没有多少好感。不知颉利这番言语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这个打算,已经落空了啊。” 见魏征颓然的样子,李承乾忍不住说:“郑公,古人云,祸兮福所倚,大唐跟西突厥结盟失败,未必是一件坏事。所谓的结盟,其实就是合伙抢劫一般罢了。若是大唐跟西突厥联手攻打颉利,到时候在瓜分东突厥土地的问题上,必定还要再起争执。所谓的盟约和亲,就是一个笑话而已。可若是我们大唐自己出兵,到时候打下来的地盘不都是咱们自己的?” 魏征笑了笑,对太子的想法不置可否。 他是文官,所以从不揣测军队的战斗力。他考虑的问题,只有战争的损耗。 跟西突厥联盟的话,就算发动战争,大唐的损失也会少很多。这,才是他看重的东西。而对于其它文官来说,开疆拓土,那是武将的功绩,作为文官,只要他们促成了联盟,就是大功一件。 牢骚发完了,魏征也就不留下来吃饭,今日有同僚的孩子娶亲,他接了帖子,怎么也要去露个面才成。 送走魏征后,刚回到书房,李承乾就见李师兴致盎然的看着他。 “子,别跟老夫说什么土地的借口,你骗得了魏征,却骗不了老夫。你刚刚,绝对是临时找的借口。说说,你觉得联盟失败是好事儿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李承乾没想到李纲对他已经这么了解,临时编了个借口,都能看出来。 老老实实的坐到椅子上,李承乾说:“您看得很准,弟子确实希望联盟破裂。至于原因,倒不是因为土地,而是和亲这件事。李师,弟子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和亲,都要中原的女子,嫁到外族去?凭什么就不能是外族女子嫁到咱们中原来?” 李纲一愣,他没想到李承乾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 的确,中原的宗室女远嫁外族,已经是和亲的固定程序了。可要根据这件事说出为什么,还真的难住他了。 闭目沉思一会儿后,李纲才睁开眼睛说:“虽然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不过老夫大概也猜到了几个原因。第一,咱们中原人向来重视血统。娶了外族的女子为妻,生下来的孩子血统不纯。如果是庶子还好说,若是长子,岂不是让人笑话? 另外,你也别怪老夫说实话。你们李家,本来就有鲜卑血统。虽然太上皇即位之初,尊老子为李家祖宗,可是天下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五姓女宁可嫁平民,也不入皇室’这句话,就是摆到明面上谈的结果。本来自家血脉就不纯粹,你们要是再迎娶了外族女,还不得让天下人笑话?不信你子看着,等你成婚的时候,长妃一定会是纯粹的汉家女。” 李承乾有点尴尬,虽然实话实说是老先生的优点,也是他这个岁数人的特权。可是直接被谈论自身血统的问题,还是让他有点无奈。 没错,血统的问题,一向是李家的伤疤。李承乾也自知,老爹的血统就不纯,老娘的血统也不纯,到了自己,还是不纯。明明都是人,可是士林的混蛋们非得弄出什么血统一说。 都是黄种人,整这些虚的干什么。什么血统纯不纯的,搞得跟区分哈士奇萨摩耶阿拉斯加一样。 见李承乾露出了尴尬之色,李纲便不再多说血统的问题,接着说:“第二,嫁到外族的,一般都是宗室女,加公主号。这样一来,中原皇帝就变成了外族可汗首领的丈人,中原直接高了一个辈分。不过这么做到底有没有效果,就不用老夫多说了吧。” 李承乾差点笑出声,感情宗室女嫁外族首领,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在。平白无故的把外族人变成女婿,还觉得占了辈分的便宜?没错,在辈分上确实占了便宜,就像颉利一样,正因为他的妻子之一是义成公主,在渭水河畔之时,老先生才能帮着他把辈分提高到颉利上面。 可是,辈分一说,到底只在中原有那么一点市场。外族人,哪会顾及自己砍死的是自己叔叔辈的,还是爷爷辈的?就像去年渭水河畔,如果没有假八牛弩的威慑在,颉利早就带兵砍过来了,谁管你堵桥的是太子还是太子太师? “至于第三嘛,跟第一条差不多,也跟血统有关。派中原女入外族,就能同化他们的血脉。若是第二代,有汉家血脉的得权,再娶中原女,中原的血脉不就占优了?” 接连三条过后,李承乾喝了一口茶,苦笑道:“就结果而言,根本就是屁用没有不是?就算外族的首领,中原血脉占优,可他长大在外族,该侵略中原的时候,我想他也不会心慈手软吧。说到底,一个国家的存在与否,看的还是它自身的实力,而不是什么辈分高。” 李纲微微一笑:“懂得就好,所以啊,老夫希望你能继承你父亲的皇位,如果是你的话,那么大唐重复汉时威风,威振蛮夷,就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又来了 虽然很想跟老先生说自己的想法,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法开口了。 避开皇位的争夺,安安稳稳的当自己的太平闲散王爷确实不错。可是,这样的结局,要寄托于下一个太子的慈悲心上。更何况,难得自己被送到了大唐,还是贞观年附近,就这么碌碌无为下去,真的好吗? 方胜的出现,成功解救了李承乾的卡壳。 今天中午的饭是简单的白米饭,简单的白菜炖豆腐。 就算是有钱了,李承乾也不是一直逍遥无度的。每周改善两次“伙食”,成了他和李纲的约定,除此之外,并没有奢侈的饭菜。 吃完午饭、溜腿儿过后,老先生需要午睡,在安顿好他后,李承乾就回到了书房。 李泰李恪已经回宫吃饭,下午的时间也是任由他们自己分配的。 没人打扰,李承乾才打开了黎达海、赵永盛送进宫的账簿。 如今已经是腊月,这账簿就算是年度报告了。 这两个人,现在已经囤积了二十几个粮仓,十几个仓库的肉干。据他们估计,这些食物足够全长安人吃三四个月的。 “孤要养活的可不是长安人,而是关中各地的百姓啊!” 明明已经是惊人的储备量,可是李承乾还是觉得远远不够。 长安的赵永盛,甚至动用了水运,沿着河道,在各个丰收的州府购买粮食。 召集了大量人手的黎达海,不仅骗东突厥,连薛延陀和西突厥,都成了他的客户。冬季寒冷,可是来往于长安和草原的商队依旧络绎不绝。 能做的,都已经做到极致了,可是在未知的灾难面前,李承乾还是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虚弱无力。 合上账簿,不由自主的想着开心一点的事儿,李承乾也睡着了 后宫—两仪殿 虽然寝宫是甘露殿,可是李世民还是习惯在长孙这里处理政务,就连所谓的御书房,也很少去。 只要皇帝在处理政务,长孙总是会找借口避开。虽然皇帝不曾防着她,可是后宫不干政是古训,长孙不会无端给自己的丈夫找麻烦。 同样的账簿,也被百骑司送到了皇帝的桌子上。 跟卑贱者联盟不同,赵永盛和黎达海做的事情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自然逃不了百骑司的法眼。 看到账簿后面的记载,李世民嚯了一声,对后殿喊道:“观音婢,快出来看看,你的太子儿子,可正在做不得了的事儿啊!” 涉及到李承乾的事情,长孙就不避嫌了。 看她快步走出来,李世民赶紧跑过去搀扶住,责怪道:“御医不是叮嘱过,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动作了嘛!走的这么快,当心动了胎气。” 四个月的时间过去了,长孙现在已经显腹。独得皇帝青睐的她,自然很快就又怀上了一胎。 对皇帝夫君的关心,长孙很是开心,笑道:“妾身怎么也养过几个孩子,用不着御医多嘴的。不说这个,您刚刚说承乾怎么了?” 李世民拿起百骑司送来的账簿,回答道:“喏,这就是太子这一年来的积累,好家伙,这么多的粮食和肉干,总价值不下十多万贯。去年朕因为渭水一事,答应承乾不干涉他东宫的财政。结果,到现在为止,就连朕都被吓到了!” 长孙也曾帮大军筹备过粮草,自然知道粮食的价值。当看到账簿上的数据后,粗略计算了一下,觉得只少不多。 十多万贯啊!大唐国库一年收入才多少?结果自己的儿子,居然弄了这么多钱。这孩子的钱,哪来的? 似乎知道长孙的疑惑,李世民笑道:“朕还是看了这子的敛钱能力,观音婢你有所不知,承乾平日里就喜欢鼓捣一些东西,而且,还能在一些玩意儿里找到发财的契机。比如根据喇叭花制造出来的弹簧,他制作成了减震器,不管是装在轮椅上还是马车上,都很受欢迎。 将作监的阎立德阎立本兄弟,跟承乾商量好了,将作监用承乾画出来的图贩卖挣钱,所得都分给东宫四成。前段日子,朕居然在税表里看到了将作监,还排行前列,可是吓了朕一跳。 除此之外,承乾还玩水玩出了高度酒的制作方法。这段时间皇宫开销最大的一项,就是这个高度酒了。永盛酒坊这个老字号,也没能逃脱承乾的罗,所得四成,必须送到东宫。可以说,承乾每天用不着干任何事,等着将作监和各个商家往东宫送钱就成。” 长孙合上了嘴巴,愤愤道:“四成?堂堂太子掺入的生意,这些商家只分给承乾四成,也太过分了!陛下,你应该下旨谴责才对!” 对儿子自力更生赚大钱,长孙保持着支持态度。李泰还总是无赖的跟她要这要那,而大了没多少的太子,现在已经自己赚钱了。虽说太子就算不去赚钱,成年后内府也会给他准备丰厚的例份,可是跟现在东宫的财政相比,内府的例份反而太儿科了。 见皇后护短的模样,李世民只能干笑。躺着得四成的净利润,已经很不错了。就算是一些招揽商家依附的高官,也不过是白得一两成的份子钱而已。 “你啊,你以为就这些足以让承乾拥有这么多钱?其实最赚钱的,还是走突厥的商队。百骑司对出入边境的商队看管很严,所以知道那个什么黎达海的商队,到底是怎么赚钱的。观音婢你不知道,突厥人对高度酒格外的痴迷,刚开始的时候,一坛酒还只是一只羊的价格。可是当商队刻意减少了供应量后,一坛子酒的价格就从一只羊,慢慢的变成了两只羊、三只羊,价格最高的时候,甚至两坛酒就能换三头牛!” “啊?” 长孙吓了一跳,牛是什么价格,全大唐的人都清楚不过。平民百姓家,干几年的活,也攒不下一只牛的钱。有牛的人家,莫不是把牛放在老子娘还要之上的位置。而达官贵人,就算是想吃牛肉,也轻易碰不到。 可就是这样贵重的牛,在草原居然只值一坛子酒? 李世民哭笑不得道:“草原的牛不值钱,但是把牛运到中原,可就值钱了。大牛老牛和羊,商队就在边境宰杀,或者卖给边民。还能慢慢训练的牛,只要运到中原来,都是好价钱。这样两头吃利的生意,不赚钱才是怪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嗯,老娘要宠着 草原方面的生意,一直都有人眼馋,可是,因为边关的严密控制,并没有大规模的商业往来。 如今黎达海有太子的后台,才能在边境肆意交易。而且,酒不像粮食食盐一类东西,本来就不被严格管控。或许有人嫉妒太子的吸金速度,可是没有烈酒,他们也只能干瞪眼。 长孙最喜欢听到自己的皇帝夫君,不加掩饰的夸赞儿子。 作为皇后,深得皇帝宠爱,太子儿子地位稳固,除此以外,她没有什么别的奢求了。 “可是陛下,承乾为什么要囤积粮食和肉干啊,咱们大唐境内粮食的市场价格受到朝廷的管控,就算大灾之年,也不允许商贾肆意加价。粮食又不赚钱,既然承乾能有这般的赚钱头脑,不会想不到吧。” 苦涩的一笑,李世民颓然的坐到了椅子上,低声道:“朕所料不错的话,承乾这应该是为明年的蝗灾未雨绸缪。” “蝗灾?” 长孙大吃一惊,一般的蝗灾,像今年这般的,绝对不会让夫君这样的皇帝都感到颓废。事实证明,杀伐果断的皇帝,永远不会因为一些细枝末节伤神感叹。而一旦到了颓然的时候,那就一定是足够严重的事情。 点点头,李世民叹息道:“今年的蝗灾,规模说大不大,说不,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不算什么事儿。可是司农寺密报,今年持续干旱,天少雨,冬日又少雪,很有可能,明年会有更大规模的蝗灾。” 事实证明,朝廷的官员也不都是吃素的。蝗灾自古以来就是中原的最大灾难之一,也是农业最大的敌人之一,司农寺的官员,肯定会有所关注。 见皇帝夫君颓然,长孙干脆坐到了他的腿上,跟着一起叹气。 她知道,夫君在意的不是蝗灾带来的损害。武德年以来,朝廷一直减免赋税,民间多少也有点积蓄。官仓虽然没有囤满,但是勉强应付一场大蝗灾,应该不是问题。 让他在意的,是蝗灾这件事的本身。 自古以来,人们的想象力就格外的丰富。“君权天授”说法出来以后,固然巩固了皇帝的地位,凌驾于黎民百姓之上。但是,同时也催生出了“君德不修、天降灾难”的说法。 武德九年尚且平安无事,可贞观元年就出现了蝗灾,贞观二年,更是即将出现更大的一场蝗灾。这,让本就得位不正的皇帝,只会遭受更多的非议。 罗艺的人头在长安游街示众了,李孝常和长孙安业的脑袋,也已经搬了家。这些人都是可以砍的,可有些脑袋,就不方便动手了,比如朝臣。 比如 五姓七望。 本就对皇家心存芥蒂的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天赐的机会,这对皇权来说,即将是一波不的打击。 杀人固然是最快的解决办法,可是这个时候杀人,没有道理不说,反而会激起更大的反抗。 不由自主的握紧夫君的手,长孙现在能做的,大概也只有陪伴了。 她知道皇帝夫君为这个皇位,付出了多少,也知道他当初对这个位置,又是多么的渴望。 可如今坐上来了,就会难以避免的出现这么多事。 反手握住长孙的手,李世民笑道:“算不得什么大事,现在用不着感伤。司农寺也只是预测而已,若是年后下几场大雪,蝗灾未必就会起来。现在感伤,徒劳无益。而且,朕有预感,若是蝗灾真的起了,承乾,没准儿会给朕一个惊喜!” 随手把账簿撕碎,李世民对东宫的所作所为选择了视而不见。 虽然东宫涉及到的钱财,已经多到需要他这个父亲关注的程度,可是,只要儿子不纵情享乐挥霍,而是做一些正确的事情,他就不会去干涉。 固然有“不干涉东宫财政”的约定在,可是,毁约,一向是父母的特权 照常晨练过后的李承乾,还没洗漱完,就见到了一个人—紫燕。 东宫对紫燕而言,跟两仪殿没什么分别,甚至于连报名入内的程序都省了。 “太子殿下,奴婢前来传递皇后娘娘的家常话。” “母后?母后有什么话需要你带,自己不过来吗?” 正在浴池中的李承乾迷惑不已,虽说自己没有住在皇宫,可是长孙老娘不至于这么一段路也走不动啊。虽然很少见面,但是好几次他上课的时候,都发现书房门被人推开了一道缝。不用说,偷看的这位一定就是她了。 明明想的很,偏偏不露面出来。知道她是怕皇后太子见面,传出去会让人觉得太子没有独立性。可娘和儿子见面,是天经地义的吧! 紫燕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回禀殿下,娘娘不是不肯来,而是来不了。现在娘娘已经有孕四个月,御医根本不让出宫行走。” 怀孕了? 李承乾掐指一算,长孙现在,也差不多是怀上李治的时间了。 幸运的子啊!如果不是有一个强势的婆娘,这子也会成为历史上少有的厉害皇帝。 “既然母后有了身孕,是不该走动。那么紫燕,母后要你传达什么话?” 看着认真的太子,紫燕差点没忍住笑出来,憋了一会儿后,她才说:“娘娘说了,最近国库吃紧,宫内也要精简用度。可是她怀着孩子,不节约用度吧,起不到带头的作用,可节约吧,对殿下的弟弟或者妹妹也不好,让人头疼。听说殿下最近发了财,娘娘觉得,当娘的,跟儿子要一点花,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说完,紫燕眨了眨眼睛,却怎么也掩饰不了眼里的笑意。 要钱? 李承乾没想到,自己的老娘竟然会玩这么一出。 东宫有钱的事儿,肯定是瞒不了后宫那边的。除了卑贱者联盟相关的事情是不入账的以外,别的都有迹可循。不过,这不打仗不赈灾的,宫内精简什么用度啊?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当娘的跟儿子要钱花,不应该是天经地义的嘛? 拍拍手,叫方胜进来,李承乾直接说:“方胜,你去钱库,给母后取两万贯,送到内府。送的时候,告诉内府管事,把这些钱都特意标记起来。这可是孤给母后的零用钱,别人,包括父皇在内,都无权动用!” 方胜点了点头,把前段话牢牢的记住了。至于后半段话,也就没有记下来的必要。能够限制皇权的屈指可数,刚好太子不在其列。 痛快的拿出两万贯后,李承乾转头对紫燕说:“你回去告诉母后,缺什么就直接买,两万贯花光后,直接命人来东宫拿就是!另外,我也会给母亲准备一些东西,到时候你定期来东宫取就是。” 紫燕茫然的点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事实上,就算皇宫精简用度,长孙也不会到跟儿子开口的地步。之所以派她过来,其实就是母亲跟孩子开的玩笑,想要逗一下而已。 可是,太子明显没有察觉到玩笑的含义,一挥手,就送出了两万贯。 两万贯啊,整个两仪殿,一年才花多少?这些钱,足够皇后用个三四年的了。 知道太子不喜欢被人看着洗澡,方胜就拉着紫燕,离开了浴池。 走出去后,方胜对紫燕行礼道:“紫燕姑娘,老奴这就去库房准备钱财,稍后你只要到内府查看一下,就好了。” 傻愣愣的看着方胜离开,紫燕至今仍在震惊中,久久不能自拔。 洗完澡后,李承乾就进了书房。 老先生正在躺椅上念文章,考校李泰和李恪。 天分,真的很重要。 李恪虽然认学,但是跟贪玩的李泰相比,智商还是有点差距。让李恪为难的问题,李泰却能轻易的对答如流。 不去打扰弟弟们学习,已经被老先生编了好久自习课的李承乾,上午虽然要看书,但是自由行动的话,李纲也不会干预太多。 掏出纸笔,就画起婴儿车、摇床。 到底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当哥哥的不上心可不行。 有了摇床和婴儿车,多少也能减少做母亲的负担。 更何况,将作监高超的技术,就导致了他们售卖的东西,很久都不会有回头客。怎么说也是第一个合作对象,不给他们找点新的活儿,实在是说不过去。 虽然一口一个老娘的叫着,事实上长孙今年才不过二十七岁。早婚早育害死人啊,生育的早,而且频繁,再加上有气疾,不管这是第几个孩子,都要认真的照顾才行。 嗯,老娘嘛,跟媳妇一样,都是需要宠着的。 画好图,交给方胜后,用不着督促,李承乾就翻开典籍,看了起来。 其实看古籍还是有点意思的,比如这一段儿介绍的吕不韦,一个商人,居然靠着“买定离手”,成功一跃而成为秦国的相国。如果设身处地的考虑一下,当时他在异人的身上下赌注,正常人都会觉得他是个疯子。可现实就是比说还狗血,异人还真就当上了秦国的国君。 只是吕不韦未免贪婪了些,功成后不知道身退,结果被嫪毐牵连,在被贬途中饮鸠而死。 所以从这个故事里就能看出很多的道理,比如,人不能太贪婪,应当知道激流勇退。比如,人应当摆正自己的地位,虽一时可以走大运,但是好运不会常伴人的左右 用毫笔把自己的感想写到纸条上,然后夹到书本里,李承乾继续兴致勃勃的看下一个故事。 图纸很快就被方胜送到了将作监,对于太子的图纸,将作监的工匠们向来都是热烈欢迎的。 阎立德不在,阎立本就是这里的头头。 现在的他也是图纸大家,打开后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做出了安排:“木匠准备做车体,铁匠准备打造车轴轱辘和弹簧减震,这车是皇后要用到的,手艺必须要精湛,这可是咱们将作监难得的露脸机会。至于过后对外出售的,用铁皮减震器就成。去通知那几个裁缝,这次也能用到他们,遮阳篷和车内,都要最好的内衬。高昌运来的棉花,不就是最好的材料吗?就用它!” 见将作监已经运作起来,没什么事儿的方胜干脆就留在这里喝茶,直接等着成品。 事实证明,当一大票工匠只为了皇后一个人运作起来的时候,那速度真是没得挑。 午时不到,两个完美的成品就已经完成了。 不管是婴儿车还是摇篮,都是用最好的檀木打造而成,木匠打磨的没有一点的倒刺。试着推了推,方胜对成品很是满意。 接下来的事情,就用不着嘱咐了。完成工作的木匠,早就开始收拾东西,去将作监下辖的木器店教授学徒。 带着两件成品,方胜也不回东宫,直接送到了后宫。 当看到婴儿车和摇篮后,长孙的眼睛一亮,推一推,摇一摇,就明白了它们的用途。 婴儿车这东西,事实上早就有了。可是跟眼前的婴儿车相比,原始的婴儿车就像牛车跟超跑之间的差距一般。摇篮也是一样,原始的摇篮只是跟秋千一样的败类,而在基轴两边安装了惰性弹簧的新式婴儿床,能很稳的左右摇晃。 “也不知道这孩子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紫燕,你把那两万贯,给东宫退回去。本宫不是告诉你,就是逗一逗太子的嘛!你这缺心眼的,怎么就真的把钱收下了。” 紫燕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听见皇后的责怪,就笑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太子殿下的一番孝心啊!您是不知道,当时太子听说您想要点花费的时候,可是一点没有犹豫。” 长孙笑了笑,但是眼睛却湿润了:“那就留着吧,等东宫缺钱的时候,再运回去。另外,你去告诉将作监的阎氏兄弟,对外宣称的时候,记得说这是本宫想出来的主意。有本宫的这层关系在,对豪门大族要钱的时候多要点,对普通百姓售卖的时候便宜点。” 紫燕点了点头,此举看似是皇后在窃名,实际上,这是另一种劫富济贫。 婴儿车、摇篮的售卖对象一定是妇女,作为母仪天下之人,她这是在给女性们谋求福利。 第一百四十章 元年新年 李承乾并不知道自己的发明品被老娘给夺走了专利权,或者说是叫署名权? 但是就算知道,他多半也不会去计较,怀着孕的女人,做什么都是对的,这个范围并不只局限于媳妇,老娘也是一样。 孙思邈自从被袁天罡接走后,就一直住在老君观里。 人的名,树的影。孙思邈在老君观住了不过十几天,老君观就挤满了看病或者报恩的人,连带着香火钱都直线上升。被络绎不绝看病的人所累,孙思邈只好做好了常驻长安的打算。 不过,就算是有很多看病的人,他也要每天到东宫,跟李承乾谈论现代医学。 “如果按照太子殿下所说,风寒都是由病毒引起的,那么,我们又如何能看到病毒的样子?蛇毒蝎毒入体后虽然也是消散,但不曾入体的时候,还是能看到的。既然看不到,我等也不能轻易的给它下定论不是?” 没有显微镜的现在,讲什么现代医学都很困难。 不过好在古代也有“抗病体质”这种说法,所以老孙并没有直接质疑。 “眼下确实没办法验证病毒的存在,就算从现在开始朝这个方向探索,没个几百年的时间,恐怕也不能造出能看到病毒的器具。既然造不出,咱们不如就这样模糊的看待它,只要想出应对之法不就好了?” 只要是涉及到医学的问题,孙思邈就不嫌烦,也觉得自己的时间过得很充实。 又一次聊到夕阳西下后,孙思邈才告辞。 送他送到门外,李承乾想了想,还是说:“孙道长,孤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孙思邈回过身,笑呵呵的说:“应该是为皇后诊脉吧,太子一片孝心,确实感人至深。只是那一日留宿皇宫,老道已经给娘娘诊过脉了。母子平安,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是一个皇子。” 躬身送走老孙后,李承乾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用脚后跟想想,孙思邈被皇帝老爹留在皇宫,也不是单纯的住一晚啊! 摇摇头,到老先生的卧房看了一眼,见灯光已经熄灭,才回去睡觉。 明明已经是腊月,可是气温跟前年相比,却一点也不冷。这样的气温,莫说一般的百姓,就算山里的流民,估计也能抵抗。 天气不冷,百姓不会冻死,本该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但是在今年有蝗灾的前提下,这样的暖冬,就有点危险了。 次日早晨起床,出人意料的是,今天不论是李靖,还是牛进达,都没有过来。奇怪了,没有大朝会,两个人应该从不缺席才对! 第三天,不等李承乾上门探望,两位又一齐出现在了东宫。还是一致的,俩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练剑练得一身汗后,李承乾甩动着胳膊,凑近了喝闷酒的李靖和牛进达。 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儿,才能让喜怒不形于色的二人,脸色难看成这样? “卫公,牛公,您二位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能让你们两个同时这样?” 抬头看了伸展身体的李承乾,李靖和牛进达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开口。 “昨天,军方的将领一起上奏折,希望能够出兵东突厥。可是,陛下选择了留中不发,兵部尚书李孝恭,本身就是皇亲,所以他进宫直接面圣去了。结果,堂堂河间郡王,被陛下训斥的面红耳赤,掩着面逃出了皇宫。” 牛进达说完,李靖又说:“本来不该跟你说这件事的,不过你是太子,我们两个虽然只是教导你武艺,有些道理,也该教给你。去年颉利带兵南下,一路攻伐到了渭水,此事传遍四夷,吐蕃等国,都以为咱们大唐软弱可欺。吐蕃进攻松州,结果被击退;薛延陀进攻陇右,也被击退;山东道那边,就连高句丽这弹丸之国,也有异动。 国之所以为国,需要的就是战力,甚至是战绩。陛下既然是乱世脱颖而出的君主,怎么也该明白这个道理才是。但是不知道为何,陛下绝口不提出兵。却也不说为什么不出兵,让人头疼啊!” 本来该是讲道理的,但是李靖中途话锋一转,就变成了牢骚话。如果在这里直接教导太子该战则战的道理,那就跟当面讲皇帝的坏话没什么区别了。而如果是牢骚的话 大唐不像别的某些朝代,臣子腹诽一下皇帝,是不会定大罪的。 听完了事情的始末,李承乾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只能是蝗灾! 如果要对草原用兵,随之而来的就是大量粮草的消耗。一两个州的赈灾,对国库而言并不算什么。而出兵,才是最消耗国库的事情。哪怕是局部的战争,动辄都会搬空一个粮仓,更不要说灭国之战了。 渭水之耻犹在,可是在国内大概率发生的蝗灾之前,就算是再耻辱的事情,作为一国之主的皇帝,也得忍受住。 看了看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李靖和牛进达,李承乾也有点无奈。 跟文官不同,太平盛世,实际上就是武将的悲哀。作为武将,只有战场,才是能体现他们价值、让他们积累功勋的地方。每家都不是只有一个嫡长子,长子能够承袭爵位,次子虽然也能接受荫庇,但是想要高人一头,就还是需要父辈挣功劳啊。 蝗灾的事情,现在还不方便直接透露。 但是,李承乾也不忍心看自己的两位老师在这里喝闷酒伤神。 情不自禁的说道:“牛公,卫公,您二位贵为公爵,家里怎么也有点积蓄吧。今日回去后,不妨多买点粮食,囤积起来。你看我东宫,到现在都已经囤积了数万担粮食了。” “囤粮食?囤粮食干什么?” 听到李承乾摸不着头尾的话,牛进达就是一阵疑惑。 李靖也没有明白其中的含义,狐疑的看着弟子。 抬手指指天,李承乾边朝着李恪走去边说:“您二位不觉得,今年一场雪还没下过吗?” “下雪跟囤粮食有什么关系啊!” 牛进达不满的吼了一声,转头却发现李靖长大了嘴巴,好像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 伸手戳戳李靖,牛进达问道:“卫国公,你想到了什么?” 论智慧,牛进达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李靖的,所以只能直接发问。 李靖喝了一大口酒,压下、内心的焦躁,说:“别问了,你没见太子都没有直说?肯拐弯抹角的提一句,说明殿下已经不拿咱们俩当外人了。要知道传出这个消息,是要担着利害的。不要多问,也别跟别人说,回家后只要囤粮食就好。外人问起来,也别说是太子说的,随便编个借口糊弄过去就好。” 说完,李靖也不再盯着太子跟蜀王的过招,急匆匆的就往家里赶。 牛进达虽然想追上去再问点什么,可是太子的训练还没有结束,他也只能坐下来。 将“囤粮食”这件事记到心里,牛进达从善如流的不再多想什么。 见太子一个过肩摔,把蜀王摔得惨叫出声,就大喊道:“蜀王,你的下盘不稳,明日继续马步练!过招归过招,你刻意放水是怎么回事儿?忘记老夫告诉你的话了?狮子缚兔,亦要全力!” 李承乾转过身、摔倒再地的李恪爬起来,两人一起齐声应是。 年节将近的时候,长安的街道,比以往更加拥挤了。运送年货的虽然多,但是来往牛车马车运送的最多的,还是粮食。 消息并没有走漏出去,但是,前一年的蝗灾和今年的暖冬无雪,却没办法隐瞒。但凡有经验的人,都能猜到第二年蝗灾的可能性。跟筹备过年相比,显然是囤积粮食更重要。 商人从来都是豪迈的,有些粮商,甚至把家产都变卖掉,就指望着年后也不会下大雪,好狠狠的赚一笔。 收购粮食的人多了,粮价就不可避免的提升了好多。本来四文钱一斗的粮食,甚至一度飙升到了七文钱。 在粮商们红着眼睛囤积粮食的时候,赵永盛和黎达海,则在太子的命令下,依旧从外地调粮。 受灾的将会是整个关中,如果从关中调集粮食,这就跟左手吃饭变成右手吃饭一样了。不指望粮食赚钱,而是救命的情况下,没必要计较运费什么的得失。 孙思邈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点消息,居然出头组织着长安的医生也开始囤积起来,不过,他们囤积的是药材。大灾之下,很容易有大疫,有的时候,蝗灾之下未必都是饿死的人。 忙着到处收购药材的孙思邈,连每天下午固定的谈论时间都舍弃了。令人意外的是,本来身无分文的他,这一次却得到了老君观的大力支持,袁天罡放出话来,只要孙思邈需要,老君观砸了牌匾都会供应。 “还用想吗?一旦蝗灾真的出现,道士们凭借着济世救人的名头,就能招揽很多的信众。名声难买啊!你看着,蝗灾只要一起,开仓放粮,免费提供药物的人不会是一个两个。如今不过贞观元年,虽然这一年平安无事,可是很多人还是带着危机意识的。开国以来,爵位封了数千,将来陛下一定会找着各种原由削掉一些。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眼下的这个机会,只要把握住,获得一定的民心。你看着,有民心在,你父皇就不能轻易动手。大灾之下,谁还会担心邀买人心是不是大罪?这个时候只要是布善施德的,就一定是好人。” 最喜欢老先生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李承乾认真的听完,受益匪浅。 这些隐藏在官场表面之下的规矩,估计也只有老先生才会说的这么肆无忌惮。 蝗灾的事情,到底没有瞒过老先生。 人虽然老了,视力也有些倒退,耳朵也背了。但是李纲看待一些事情,反而看的更开。从一些不起眼的事里面,就能推断出好多的事情来。 伸手拍拍李承乾的肩膀,老先生笑道:“你找老夫给你挂名的养殖场,恐怕就是为了这个吧。用家禽对抗蝗灾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可是,你的养殖场就算填满了鸡鸭又如何?跟肆虐一州之地的蝗灾相比,都微不足道啊!” 既然老先生已经知道了蝗灾的事情,李承乾也就不瞒着了:“您说的对,养殖场在蝗灾前确实没什么大用处。但是,蝗灾后,可就有大用了。弟子准备倾东宫之力,跟百姓们购买蝗虫,您觉得如何?” 李纲眨了眨眼睛,随即哈哈大笑。 听到这里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这个弟子是准备购买蝗虫,当作养殖场的饲料啊! 笑了好久才止住笑意,李纲摆摆手,就推着轮椅回自己的屋子了。 眼下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但是老先生并没有回到孙子家。 今年跟往年不同,李安仁没有留在长安过年,而是带着老先生的嘱咐,回到了观州蓨县老家。 人越老,就越是怀念故乡。 少年时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位极人臣的,到老都抵不过那一抹乡愁。 李府没人的情况下,李承乾也不放心,所以干脆将他留在东宫过年。 有老先生在的新年,怎么也不能寒颤了。所以在太子的命令下,东宫跟皇宫一样张灯结彩。鸡鸭鱼肉什么的不算什么,最令人眼馋的是,黎达海趁着寒冬,用冰冻了一整头分解了的牛,特意请边境县令做了见证后,运到了长安来。 得到牛肉后,除了留下一些好的准备做酱牛肉、包饺子外,李承乾又来了一波大放送。 虽然有些人家都有自己获得牛肉的黑(河蟹)道道,可是敢于表现出来的,一个都没有。 程咬金什么的,家里病死牛不是一头两头了。所以李承乾也就没送。 至于遵纪守法的戴胄和魏征,恐怕这辈子还没尝到牛肉的味道,所以李承乾特意给他们送去了一些。 在将牛头和一大块牛肉送到后宫,前者用来祭祖,后者用来吃肉后,东宫就关门谢客。 今年过年,不到后宫去过了 不定期奏效的一张请假条 前两天搬东西的时候,把脚崴了,疼的厉害,所以今天去看了大夫。 抻筋抻了半天,把我疼的半死不活,结果大夫来了一句:“治不好,都是痼疾了。” 询问了一个骨科的亲戚,他说,就算做手术,也未必能恢复,没准儿还会留下更严重的后遗症。所以,老夫除了左腿埋进去四根钛合金钢钉外,右脚又被宣判了。 今天本来不想码字的,可是疼的实在躺不住,干脆一发狠,吃了双倍份量的止疼药,顶着瞌睡打了一章。 现在,彻底卧床了,不知道哪天才能下床走动。 更新,我只能说尽量吧,若是断更,可别杀我。 家里的商店,现在才搬了一半左右,力气活儿,只能留给我弟弟了。 另外,奉劝书友们,有些疾病,不要太不当一回事儿,病的严重程度,跟你能忍不能忍没关系。我这个左脚,就是八年前严重崴一次过后落下的病根。而左腿膝盖,也是因为硬挺着,才导致韧带萎缩,不得不做自体移植。我老爹,也是因为感冒不当一回事儿,才得了窦房结疾病。 所以,有病,别扛着。特别是看到这句话的纯爷们儿们,男人啊,自己要学会心疼自己。 第一百四十一章 用粮食换蝗虫 牛肉馅的饺子,吃起来还是那股味道,可是一看老先生在嘴里反复咀嚼不忍咽下的样子,就像是什么难得的美味一般。 “都知道牛肉好吃,可是敢杀牛吃肉的,也没几个。就连皇家,遇到重要祭祀的时候,都要下令给周边州县,哪里有病死或者摔死的牛,才能用牛头当作祭礼。老夫这辈子唯一一次吃的牛肉,还是隋朝国宴的时候。” 不仅老先生把饺子当作了珍馐,就连只分到一个的宦官宫女们,都当宝贝一般,碗里素馅和羊肉馅的饺子一直在减少,就是不见动那个牛肉的。 过年除了海吃海喝外,大概就是守岁了。不过今年有老先生在,让老人家熬夜守岁就有点不人道了。 所以在晚饭结束、把老人家送去睡觉后,李承乾才造访后宫。 两仪殿今日还是那么热闹,大着肚子的长孙,自然不会出席立政殿皇帝款待百官的年宴。 不管是杨妃还是阴妃,都自觉的跟皇后拉开了距离。 有身孕在身的皇后,就是最危险的个体,谁也不敢靠的太近。皇后嫔妃怀孕虽然是皇族的大喜事,但是对宫女宦官等,就不那么友好了。伺候好了,自然会获得很多的赏赐,伺候的不好,甚至导致产,估计就不是几个人头能够糊弄过去的了。 皇后的圈子,自然不会对李泰奏效。 依偎在长孙身边,李泰正嘚嘚瑟瑟的用筷子当笔,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字。 李恪就比较沉闷,只有杨妃开口的时候,他才会回答一下。 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场下的舞蹈,反而有点多余了。 看到太子过来,长孙大喜,立刻让宫女在她另一边准备一个坐垫。 李泰很自觉的把左边的位置让出来,坐到了右侧。 只是一个的举动,就能看出来他很尊崇自己的兄长。 “李师可是睡下了?听说你要留在东宫过年的时候,本宫还以为你一晚上都不会过来了呢。” 坐到长孙左边后,李承乾微微一笑:“到底是过年,儿臣还是要过来看看母后的。” 抬头就看到桌案上密密麻麻的肉食,李承乾被肉菜推的远一点,把清淡的菜移到近处,说:“您有身孕,还是吃一些清淡的东西比较好。” 长孙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儿子的孝心,还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肚子。 若是宽儿不曾早夭,此刻的她,应当是左一个右一个,怀里还抱着一个儿子才对。 吃了几口老娘夹过来的菜,喝了两口茶,见后宫的嫔妃们都闷闷的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一点过年的氛围,李承乾就站起来,下了场子,把正在跳舞的舞女都赶走了。 见儿子下场,虽然不知道要干嘛,但是长孙还是兴奋的拍了拍手。 走到沉闷的李恪面前,李承乾邀请道:“三弟,今日恰逢除夕,你在这闷着怎么行,来,跟哥哥过两招,也让杨妃知晓你这段时间的所得。” 对于太子皇兄的邀请,李恪自然不会拒绝。 俩人干脆脱掉了外套,就穿着里衣,在场间各自站定。 宫女不知道在哪儿弄来了一个鼓,送到了皇后的桌子上。 好奇的长孙见李恪和李承乾都做好准备后,用力的敲了一下鼓。 然而 正在对峙的两个人,却还是一动不动。 两双眼睛死死的盯在对手的身上,竭力的寻找着破绽。 没有人催促,众嫔妃都能感受到俩人之间弥漫着的一点硝烟味。 好久之后,李恪率先动了,他的速度很快,好多人只是才一眨眼,下一秒就发现两个人已经近身。 一巴掌拍在李恪的直拳上,不求改变方向,只求借力。 借着这一点力量,李承乾原地旋转一周,左腿已经伸到了李恪的腿下。 然而,这一次,李恪没有因为下盘不稳而直接摔倒,而是一个鹞子翻身,站稳后重新扑了上来。 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大哥的对手,但是为了在母妃面前表现一下,李恪此时已经用上了全力。 眼见李恪已经对自己的缺点加以改进,李承乾暗赞一声,改守为攻,迎着李恪冲了上去。 近身后,一阵拳脚相加。 噼啪的拳掌相交声音过后,李恪露出了一个破绽,李承乾毫不犹豫的双手揪住李恪的胸襟,把他丢了出去。 这下,李恪没能再调整自己的身形,屁股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从开始到现在,似乎时间很长,又似乎时间很短。但是不管是哪一个,李恪和李承乾的真才实学是做不了假的。 在长孙的带领下,众嫔妃和宫女齐声喝彩。 走到李恪身边把他拉起来,李承乾嘿嘿笑道:“下盘还是不稳,直拳的时候,胸前的破绽还是太大了。哥哥这样的花架子都能看出来的问题,到了牛大将军面前,恐怕你要被一顿臭骂啊!” 揉了两下屁股,李恪不以为意道:“知道错误,改就是了,总有一天,我会击败您的!” 对于弟弟的不服气,李承乾却并不在意。虽然他自认天分一般,但是别看牛进达是在同时教导两人,实际上他还是明显偏向的。在这样明显不公平的教学环境下,李恪想要追上自己,不是单纯的努力就能办到的。 回到座位上,李承乾才发现自己的盘子里又被老娘夹了很多的菜。 夸赞了大儿子的身手后,长孙偏过头,在李泰的肥肉上轻轻的一拧,佯怒道:“看看你两个哥哥,再看看看你自己,都胖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锻炼一下。” 李泰惨叫一声,随后狡诈道:“太子皇兄这样的妖孽暂且不论,要说学业的话,儿臣就算让李恪半个脑子,他也不是对手啊。母后,您总不能让我读书又要好,练武也要好吧。” 随手拍拍李泰的屁股,长孙笑而不语。 事实上,对于这个儿子的成就,她已经很满意了。 能让李纲那样的大儒说出,“卫王之聪慧,遍观长安,恐只有太子能略胜一筹”这样的话,可见李泰除了天分很强外,同时也没有虚耗时光。 这样就好,如果不出现别的事情,下一任的皇帝注定是承乾的,李泰会是一个太平亲王。武艺不怎么样就不怎么样吧,只要有文采,一样不会被外人看轻。 舞蹈没有恢复,回去休息了一会儿的李恪,这一次主动出来挑战太子。 如了他的愿,李承乾再一次把他甩了一个大屁墩。如果他不是甩出去而是抱着李恪直接倒插葱的话,李恪绝对会不死即残。 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微醺的皇帝结束了立政殿的宴会,返回了后宫。 两个儿子的比斗,他虽然只看了一半,但还是出声指点: “太子,你这放水放的太明显了,单单朕看的这段时间,你就有几次机会能一击制胜,可是你担心伤到了李恪,一直到最后才出手。虽然这样是爱护兄弟,可是时间长了也会让你自己的眼力倒退。” “李恪,打不过的情况下就防守,伺机反击就是了,可是你意味的进攻,想要用猛劲儿一直压制太子是怎么回事。若不是太子让着你,恐怕这时候你已经躺到床上去了。” 皇帝的声音响起,众嫔妃刚要起身行礼,繁杂的礼节在李世民的随手一挥中就取消了。 场间,李承乾干笑,李恪羞愧的低下了头。 如果皇帝不戳破的话,他还不知道自己居然被兄长让了那么多次。前后一对比,顿时觉得自己扬言超过兄长的话很是狂妄,所以也就越发的羞愧。 皇帝回来了,桌椅的位置就要调整。 有宦官抬来了新的一张案几,安放在帝后桌案的一边,稍稍靠前。 舞乐又起,得知自己被让了很多次的李恪,红着脸敬了太子兄长一杯茶。 皇后有孕在身不能饮酒,所以劝酒的活儿就全落到了皇帝身上。 在把自己庞大的后宫灌的东倒西歪后,李世民依旧没有醉倒。 大度的让一些醉倒的嫔妃退场后,李世民吩咐内侍给太子也取来了蜂蜜酒。 连碰两杯后,看着面前风采俊逸的大儿子,李世民道:“承乾啊,跟朕说说,你储备了多少粮食和肉干了?” 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但李承乾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囤积粮食和肉食的事情,一定是瞒不过这位大唐境内第一人的,只是,他没想到这件事,会沉默了这么久,在除夕夜的时候,被他拿到明面上来说。 “回禀父皇,东宫已经储存了大约十八万担粮食、二十万斤肉食。” 听到这个数字,跟自己看到的账簿对比一下,发现没有太大的出入,李世民就接着问:“朕所料不错的话,你也猜到了蝗灾的可能,才会不留余力的这样囤积粮食和肉干。只是承乾,你跟父皇说说,你准备用什么样的粮价,把这些粮食卖出去?” 李承乾苦笑一声,拱手道:“父皇您可是想错了,儿臣可没有发灾年财的厚脸皮。囤积了这么多粮,就是为了赈灾之用。就算蝗灾不起,只要扩大两个酒坊的规模,这些粮食也能很快消耗掉的。若是蝗灾真的出现了,儿臣打算用粮食换蝗虫,十袋子蝗虫干换一袋子粮食,您觉得如何?” “用粮食换蝗虫干?” 李世民有点吃惊,没想到儿子居然想要收蝗虫,蝗虫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人又吃不了 等下,人吃不了的话,不代表别的东西吃不了啊! 想起那个用李纲的名头建立起来的养殖场,李世民恍然大悟。原来,看似无用的蝗虫,还有这样的用法。 虽然想要为儿子的想法点赞,但是李世民还是忍不住问道:“现在预测到蝗灾降临的粮商,都在囤粮准备在粮价提升的时候大赚一笔,勋贵大家族囤粮,都准备散粮赈灾,提升一下自己的好名声,你为何不免费散粮,而是用粮食换蝗虫?” 李承乾没办法跟一个世家子弟讲一讲底层人的倔强。 或许有一些人能够放下脸面,接受别人的施舍,甚至上杆子的求施舍,但是更多的人,却都放不下面子。 在水滴寿被好多人利用、聚揽不义之财的时候,好多真正的大病病人,还在咬牙坚持着。曾经他往医院送餐的时候,就遇到一个农民工在窗口闷头无声痛哭。送完了餐,他已经恢复,转而继续给亲戚朋友打电话借钱。 人越是遇到绝境的时候,就越是有骨气,虽然这份骨气在外人看来,是有点愚蠢的。 不能说这个理由,那就说说别的有利之处吧。 喝了一口茶后,李承乾低声道:“其实这是儿臣的一点心思,从李师处得知,蝗灾起,平民百姓都会认为是君王德行不修所致。一些地方的愚民,甚至会神化蝗虫,不仅眼睁睁看着蝗虫肆虐,还会摆上祭坛祭祀它们。如果儿臣用粮食换蝗虫的话,一个动手抓,就会有两个,然后是四个,八个,十六个。这样下去,百姓们就不会再觉得蝗灾是什么天降的灾难了。” 李世民握紧杯子,忽然发现儿子居然说的很有道理。 百姓之所以相信“蝗灾天降,用以罚君”这样的流言,就是因为没多少学识,容易被大规模天灾震慑住。如果鼓动着百姓们去抓蝗虫换粮食,这样的说法就成了笑话。 不过可惜,朝廷是断然不可能跟东宫一样,用粮食换蝗虫的,否则,也这么做的话,会让他的处境好很多。 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太子的肩膀,李世民此时竟然有些感动。想不到太子年纪,就已经能够想着为他分忧了。 感动之余,想到这段时间魏征一直在往东宫跑,给太子讲解朝政的事情,李世民就不免升起了考校的心思。 “太子,朕问你,若是蝗灾真的发生,你觉得朝廷应该怎么做?” 之前是称呼“承乾”,自称“父皇”,说明李世民是在说一些家常话。 如今称谓改成了“太子”和“朕”,就不是胡说八道的时候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瞎操心 想了一会儿之后,李承乾才说:“父皇,如何应对蝗灾,朝廷自有对策。不过,儿臣也有一些愚见,说给父皇听听,若有不对的地方,您一笑而过就好。” 对于儿子恭谨的回答,李世民还是比较满意的。 太子少年天才之名已经传了出去,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承乾需要的不是张扬,而是戒骄戒躁,少年人,很容易就会心态膨胀,如今看来,倒是没有这个担忧了。 点点头,李世民不由自主的笑了笑,让威严的气势荡然无存:“既然你只说建议,那就说说吧,大胆的说,说错了,朕也不会追究的。” 终于争取到了这一步,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气。 “父皇,依儿臣愚见,朝廷应该考虑的不应该是蝗灾来了该怎么办,至少现在还用不着考虑这个。如今,朝廷应该考虑的,是当冬季过去,而还没有下雪,天气也没有变得严寒,该怎么做。 去年的蝗灾规模虽然不大,但是夏秋都少雨,今年” 话说到这里,皇宫的钟声忽然响了起来。 至此,贞观元年,结束了,接下来,是贞观二年。 挥手之间就拒绝了众嫔妃和皇子皇女们的见礼,李世民微笑着说:“现在是去年了。” 在谈论重要事情的时候,他才不会被别的事情打搅。 李承乾本来放到地上的手又收回来,重新坐好,继续道:“去年和今年的冬季,都没有下雪,况且并不严寒。所以今年的蝗灾是免不了的。若是春耕之前还是一场雪都不下,儿臣难以想象蝗灾的规模会到什么程度。所以,若是一直无雪,在春耕之前,朝廷应该颁布禁耕令,让百姓们停止耕种才对。” “停止耕种?禁耕令?” 李世民有点傻眼,本来见儿子分析的头头是道,他还觉得不错,可是这最后一段话,可是把他狠狠的震惊了。中原大地自古以来,耕种是一成不变的、最首要的事情。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朝代颁布过什么“禁耕令”。 简直就像是开玩笑,一直劝耕的朝廷,怎么能发出禁耕令呢! “承乾,你这是什么馊主意。禁耕令?别说推行这个令法了,就算提出来,你以为朝堂会变成什么样子?” 李承乾无奈道:“预防蝗灾,禁耕才是好办法。蝗虫起时都在夏季,田地里的作物肯定逃脱不了蝗虫之口,与其种出来让蝗虫糟蹋了,还不如不种。另外,禁耕五谷后,还应当劝种白菜一类蔬菜。跟五谷不同,蔬菜不需要整整一年的成熟期。如果种得早,没准能收获很多。这样一来,贫寒之家也能积攒一些吃食。蔬菜虽然不能果腹,但是也比什么都吃不了要好得多吧!” 李世民自然是连连摆手:“不成不成,你这是想当然了,这样的令法是不可能被接受的。大唐虽然立国已有十年之久,但百姓还没有恢复元气,这样的令法颁布出来,激起民变就不好了。” 说完,他转身就起,开始接受嫔妃子女的拜年。 李承乾无奈的起身、拜年。嘴里说的虽然都是吉祥话,但是内心的苦涩,却久久不能淡去。 跟后世比不了啊! 大唐虽然是封建制度,但是朝廷,或者说皇帝的威严还是有一定限度的。虽然在一些事情上他们可以利用权力胡作非为,可是真的涉及到广大黎民百姓的问题时,就束手束脚了。 一个禁耕令而已,能算的了什么?要知道后世天朝子民,在面对该死的(河蟹)i-19的时候,可是真正做到令行禁止,说不出门就不出门的。跟全家宅在一起度日如年相比,不种粮食改为种蔬菜,才多大点事儿啊! 虽然心里吐槽着,但是李承乾也明白,唐朝不是现代,对百姓们而言,最重要的还是种地,很多贫农,就指望着种地能够获得口粮了。后世禁止出门不是什么大事,人在家里虽然不方便购物之类,但是娱乐方式不缺,不会憋坏人,但是唐代不让百姓种地,就等于是把他们往饥饿那边推。 不过,就算种了又能如何?全都喂了蝗虫,看着半年的心血付诸东流,这是多么残酷的事情啊! 拜完年后,李承乾便回到了东宫,哪怕躺到了床上,仍旧对这件事格外的难以释怀。 第二天一早,顶着个熊猫眼起床。 晨练是别想了,当李靖和牛进达看到李承乾一副没睡好觉的样子后,立刻取消了初一的晨练。 他们习武的时候,都有急于求成结果过犹不及的时候,所以在教导太子的时候,就格外注意这一点。 剑法和拳法是练不成了,送走两位后,李承乾稍加休息后,就进宫给李渊拜年。 如今的李渊,生活的越发不如意。武德九年的年宴,他还有露脸的机会,而贞观元年,他就彻底的被困在了太极殿。皇帝手下的人,对一些重要位置把控的既迅速又彻底,只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太上皇连搬出来充场面的作用都失去了。 到宫里跟李泰李恪李丽质三个汇合后,在长孙的带领下,一众皇子皇女都跟着去太极殿给李渊拜年。 明明只过去了一年,李渊的啤酒肚就起来了,本来还只是花白的头发,只剩下了不多的黑色。 看到长孙照例过来拜年,并没有遗忘他,他才稍稍好受了一点。 “观音婢,朕知道你孝顺,但是太极殿所用不多,你也就不用总是往这里送好东西了。” “承乾啊,一段时间没见,又长高了这么多。” “这个是青雀?啧啧,从小你就能吃,看你胖的。” 一番看似熟络的交谈过后,长孙就带着孩子们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李承乾回头看了一眼,明明坐在大殿之上最高的锦塌上,可是李渊再没有了当初带他找韭菜时那威严的样子。 特别是当他又拿起酒杯开始喝酒的时候,最后一丝的帝王气也消失不见。 被儿子造了反,偏偏没死在风波里,没准儿也是一种悲哀。 带着对李渊的一丝怜悯,李承乾跟着长孙又拜访了高士廉的府邸。 初二,拜访李孝恭、李道宗 一圈儿拜访完成后,已经是初四了。 明明刚过年,可是天气一点也不冷,每到中午,就连老先生也能出门转悠一圈儿。 听李承乾说了“禁耕令”的事儿后,老先生顿时笑得差点岔气。 “你啊你啊,这就是典型的少年人心思,想什么事情,都不够全面。禁耕确实是有用的,可是啊,你也得考虑一下百姓能不能接受不是” 李承乾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还是百姓不信任朝廷啊。” 李纲笑道:“谁跟你说,百姓信任朝廷了?虽然都畏惧官家的威严,但是平民百姓从来最不信的就是朝廷。不管朝廷说什么,他们都会以为是在设法坑他们。武德年间查验天下户籍,为何就查出了两百万户,却没能查出多少人?就是因为一户之下,人数太多了。朝廷想要统计人口,分发田地,好恢复耕种。结果呢?百姓们都以为是要收人头税,每到一户,都只能看到一个老头孤零零的住在大院子里,咬着牙说家里就自己一个。可结果呢?院子后面的山上,不定藏着多少人呢!” 明明是个有点好笑的故事,但是听完后,李承乾还是免不了悲哀。百姓不信任朝廷,单这一条,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伸手拍拍李承乾推着轮椅的手,李纲沉声道:“小子,你不觉得累吗?你虽然是太子,可是你现在只有八岁,不对,九岁了。有些事情,还不是现在的你能够分担的。没事儿就玩乐玩乐,咱们大唐的朝堂不缺能人异士,现在你就操心朝堂的事情,等老了再回首,连个像样的童年都没有,多亏啊! 你看看老夫,自小时离家后,一直都在外面宦游,结果到了这个年纪,最后悔的就是没能在能走远路的时候,回家乡看看。现在想起来,简直后悔莫及啊!” 听着老先生落寞的话语,李承乾松了一口气,把脑海里的纷乱思绪一扫而空。 没错啊,老我一个小孩子,操心这么多事情干什么 朝堂里的房玄龄、杜如晦、魏征 哪个拎出来不是一代名臣? 自己一个穿越而来的混子,实在是自视甚高了点。 历史上唐朝的这场蝗灾,并没有成为著名事件。虽然有皇帝老爹朝史书伸手的可能在,可是从贞观三年,还能出兵干掉颉利来看,这场蝗灾,并没有造成太恶劣的影响。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这么上心? 想清楚了,心里就好受了很多。 感激的看了老先生一眼,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句话果然没错。大概也只有老先生,才会教他放开。而不管是皇帝老爹,还是整天往东宫跑、混饭吃还要臧否朝政的魏征,似乎都怀抱着培养他的心思。 小孩子嘛,主要的事情还是要玩。 整天忧心忡忡,忧国忧民的,一副把自己当救世主的恶心样子,到底能得到什么? 想通了就心情大好,推着老先生去建设的差不多的崇文馆附近,再有三五天,崇文馆就能投入使用了。 跟弘文馆不同,崇文馆因为有东宫财政的全力支持,修建的格外恢宏大气。本来应该在崇文殿和丽正殿之间建设的崇文馆,后来却改为建设在崇文殿和后宫之间。 看到眼前恢宏的建筑群,李承乾就一阵牙疼。 负责建设的工匠,还真是不客气。如果是内府出钱的话,恐怕成品也就现在崇文馆的一半大小。 入冬以前,崇文馆的主要部位就已经建设完成,入冬以后,就剩下了一些上漆打磨之类的工作。 推着老先生围着崇文馆转了一圈,特别是仔细看了内部的陈设后,李承乾才觉得将作监要的工费已经很地道了。整个崇文馆,包括建筑和室内的桌椅之类,都是将作监新制作出来的。有些首位的案几之类,还用了檀木。瓷匠也长脸,只要安置在屋里的瓷器,无一不美轮美奂。 看完崇文馆,李承乾才发现老先生似乎在想事情。 快到丽正殿的时候,老先生才抬起头,说:“说到底,崇文馆是弘文馆的小灶,老夫听闻,于崇文馆学习的勋贵子弟,过后还要进弘文馆学习,才能被委以官职。而弘文馆除了长安勋贵子弟外,寻常官员家里有才学的子弟,也能进入。这样的优待,让寒门士子怎么看啊。” 在举荐为固有制度的情况下,寻常的寒门学子想要为官,实在是难如登天。运气好的,可能在担任小吏的时候被大佬看中,得到提拔的机会。运气不好的,别说进入官场了,就连求学,都会被世家大族赶离门外。 老先生北周时就是参军出身,当时的参军,说的好听点叫参谋,说的不好听点,就是门客。 虽然他从参军一直混到了现在的太子太师,但是连参军都当不上的寒门士子,依旧是大有人在。 知道老先生对现有的制度不太满意,但是李承乾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因为再用不了多长时间,皇帝老爹就会厌恶世家大族对朝堂的影响,转而推行科举,尽可能的从寒门选择官员,来冲淡世家大族的影响力。 到时候,估计老先生的心情,就会好一些了吧。 热闹的年初,很快就结束了。 上元节结束,官衙开始恢复机能,放了大假的官员们,也开始恢复状态,准备迎接痛并快乐的“上班日”。 同样恢复状态的还有长孙冲等人,年前的时候,他们就离开了军营,回到各自的家里准备入学崇文馆的事宜。如果是弘文馆的话,以他们的身份,还是能嘚瑟一下的。毕竟弘文馆虽然设在宫里,但是只在皇城。 而崇文馆就不同了,崇文馆设立在东宫。在崇文馆胡来,那就是打太子的脸了。 而太子 不管哪一家的家主,都告诫了家里孩子,绝对不能小看太子的年龄,绝对不可无礼。 第一百四十一章 没一个简单的 一家家主,很少会亲自叮嘱家里人什么,但只要是他叮嘱的,都必须是家里人牢牢记住的东西。 元节结束,在享受了东宫分发的汤圆和元宵后,各家的嫡长子,开始准备进学,或带着希冀,或带着担忧,或是带着一些别的目的 正月十六,李承乾起了一个大早。 晨练过后,饭都没有吃完,亲率值班的士兵就来禀报,说各府的入学生已经集齐很多,都等候在门前。 胡乱塞了一个包子,李承乾就赶忙出去准备迎接。 如果只是入学的这些勋贵之后,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今天同样要过来的,还有崇文馆的扛把子虞世南老先生。 虞世南,历任著作郎秘书少监秘书监等职,当初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贞观年后又被封为永安县公。 且不说爵位,就是后世将他与欧阳询褚遂良薛稷合称“初唐四大家”,也能知道这位的不简单。 六十岁的高龄,虽然比不过李纲的八十一,可能跟他论辈分比声望的,还真没几个。要是在这位的面前失礼,啧,就算是皇帝老爹都不会放过他。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当李承乾一路小跑着到达宫门前的时候,一个长须小老头儿已经在指挥队伍战队,并训斥几个在东宫门前摆擂台打架的了。 来学的都是长子嫡孙,哪一个不是在纨绔界响当当的人物。可是在这一位面前,就算是李景桓,也只能弯腰施礼,老实挨骂。若是还嘴,那可是最起码动家法起步的惩罚。 将一众嫡长子都训老实后,虞世南才回过头,等李承乾整理完衣服后才施礼:“老臣虞世南,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赶紧前扶住,反而弯腰行礼道:“以前在潜邸的时候,就一直渴望能获得您的教诲,如今算是如愿了。您今日第一次来东宫,迎接来迟,还望先生莫怪啊!” 虞世南很大度的原谅了太子的迟到,虽然他在学界身份很高,但是他很能摆清楚自己的位置。无数的事实证明,学问大家在皇权面前,就是个渣渣。人家心情好需要演戏的时候,能做足了敬重学问的排场。可是一旦过了那个时间段,一个饱学宿儒,跟寻常路人并无二致。 邀请老先生入内,两个宦官刚要履行职责过来搜身,就被李承乾瞪了回去。 轻咳一声,虞世南并没有直接入内,而是主动的接受宦官的检查。 先生都检查了,后面的一众纨绔如何能例外,都知道皇宫的规矩大,他们也只能苦着脸被宦官下其手。 不过再折磨也是值得的,当他们看到眼前恢宏的建筑后,内心的一丝埋怨顿时不见了。 崇文馆投入很多,再加是将作监动工,所以没有一点偷工减料。 虽然皇宫内的建筑规格很严格,可是只要高度不超过皇帝皇后的寝宫不超过太极殿,别的就不算什么。 两层的木质楼,雕梁画柱的,一看就花费不少。 跟破旧的弘文馆比起来,这崇文馆强出何止一筹! 崇文馆内的构造其实挺复杂的,不过在李承乾的建议下,进门后就有标示,标志着左右房间的用处。 进门往左就是学刁室,别看今日入学的都是嫡长子,可是人数却也只有二十几个。 家里爵位不到国公的,都没资格进来,至于侯爵的,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唯一的一个例外,就是牛见虎。牛进达虽然只是郡公,但是李承乾作为东宫的主人,想要把谁编进来,都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进入教室,等这些纨绔子弟都坐下后,李承乾先请虞世南讲话。 清了清嗓子,虞世南严肃道:“老夫虞世南,想必你们都清楚。既然老夫身受皇命,自然会把你们都教出来。事先说好,老夫才不管你是哪个国公家的长子,但凡你们有顽劣的行径,老夫就把你清出去,绝不容情,你们可听好了?” 长孙冲等人自然赶紧应是。 李承乾不由得为这些嫡长子们捏了一把汗,老先生说虞世南容貌怯懦弱不胜衣,但性情刚烈,直言敢谏,看来是真的。 他只是一个县公,但是在这些未来的国公面前,却没有一点容情的意思。 说完后,虞世南就退到一边,把位置让给了李承乾。 在讲台后面的凳子站好,李承乾道:“崇文馆的建立,父皇虽然说是给孤找些学伴,不至于孤单,但实际,这是对你们的优待,不然,随便找个大儒教导你们就好,用不着请虞先生过来。你们之所以能站在这里,是因为你们的父辈,都是我大唐的功臣,除却这一点,孤不觉得你们是什么人物。 按我大唐律例,子承父爵,而且你们的父亲都是开国国公,幸运的你们不仅能平白无故的获得爵位,还能免却一次爵位的削减。撞大运了啊!就算你们中有一个傻子,今后也能当人人,衣食无忧。” 说到这里,底下本来被虞世南镇住的嫡长子们,虽然没有骚动,但已经有人对着他露出鄙夷的神色了。 我们都是白得国公位,这算得了什么,你可是白得皇位啊! 注意到包括几个堂哥表哥在内的视线,李承乾干咳了两声:“咳咳,其实这样的话也是在说孤自己。孤一直觉得,不劳而获不是美德,而是一种耻辱。所以啊,除了跟随李太师学刁外,孤还跟牛大将军卫国公学刁武艺,并且一日不辍。 孤作为一个太子,都这般努力了,你们还有什么理由混日子?所以啊,在孤的崇文馆里好好学学,争取学出点名堂来,出去后,也能用自己的努力换取来的成果嘚瑟嘚瑟。你们觉得如何?” 台下,长孙冲等人齐齐拱手称“是”。 虞世南偏过头看了太子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场的都是各个国公郡王家的长子,是大唐最顶级的幸运儿之一。而且,他们正在血气方刚的年纪,最好争勇斗狠。 太子的这一番说辞,可以说是正中靶心,只要激起他们的表现欲,那么,他这个馆主就能好过很多很多。 退下台后,李承乾坐到首位,跟李泰等人一样抬起头听讲。 虽然他有李纲这位老师,可是这正是他跟名门之后相处的机会。按老先生的话说,这是皇帝表示恩宠的一个方式,同时也是给他行使的方便。 今后,只要没人造反,可以说下一任朝堂的中流砥柱,还是这些名臣之后。就算不身居高位,有父辈的荫庇在,他们也不会在太差的位置。无论如何,作为下一任皇帝的他,从现在开始就要对他们有所了解。 因为这些人都识字,所以虞世南的任务轻松了很多。 因为这个时代启蒙的读物不是一种两种,所以今天讲的还是论语。 边讲着课,虞世南边看着这些学生的反应。 太子虽然在听着课,但是看他没有一点兴趣的样子,显然是对这样的课业已经了如指掌。 卫王李泰,则是干脆开了小差,桌子的纸张写着硕大的“本王已经学过了”,还翻过来放,嚣张至极。 蜀王李恪,跟太子一样,看来也是学过。 余下的这些学生,没有一个开小差的,就是程处嗣,也尽可能的跟瞌睡抵抗着,认真听讲。 华夏大地,哪怕已经到了现在,学问还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所以这些大家族的家主,深知学问的可贵。有父辈的耳提面命,这些学生也不会消极怠学。 差不多三刻的时间过去后,崇文馆深处忽然响起了小钟的声音,不仅吓了几个打瞌睡的学生一跳,也吓了虞世南一跳。 直到这时李承乾才想起来自己没有给他讲解崇文馆课的时间表。 站起身,李承乾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虞世南,苦笑道:“虞先生,是我疏忽,忘记把课表交给您了。每节课的时间都是三刻,下课后,给学生一刻的时间用来处理个人问题,并提一下精神。您这么大的年纪了,也需要喝点茶,休憩一下不是?” 接过课表,虞世南看了一遍,虽然对很长的午休时间和大课间时间有点不满意,可是想想自己的老腿,也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门外有宦官进入,领着虞世南去办公室,在那里,有已经准备好的香茶。 老师一走,学生们照例会直接炸锅。 长孙冲和柴哲威仗着表哥的身份,冲过来就为李承乾弄出来的“下课时间”点赞。 要知道,他们在家里课的时候,可没有休息的时间。早晨吃过早饭后就开始,晚天黑的时候才会结束。 “承乾!好样的!哥哥还以为进了崇文馆还要吃苦,想不到你居然编出了休息的时间。” 一下课,程处嗣和刘仁实夔国公刘弘基长子就还魂儿了。俩人蹦着高的离开教室,就要出去透透气。 崇文馆不像宫殿,不能轻易开洞,所以李承乾给这里也安装了煤炭炉子,屋子里不是一般的温暖。 长孙冲活动了一下胳膊,问:“承乾,你这东宫可有兵器?哥哥坐了这么长时间,全身不得劲。” 不仅长孙冲有这样的感觉,就是一边的牛见虎也连连点头。 “行吧,孤叫东宫的侍卫给你们带来点武器。” 带着一众跃跃欲试的公子哥们出门,到崇文馆北边的空场地。 在李承乾的命令下,没一会儿侍卫就抬来了一大堆各式各样没开锋的武器。 同时过来的,还有十几个亲率的侍卫,他们很自然的将场地跟太子隔绝开来。很明显,在东宫耍两下武器不是什么问题,但是在太子面前耍,就要控制好距离了。 长孙冲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从武器里找出一把横刀,抽出来后就开始劈砍。 只是几下,李承乾就不由得跟着众人一起拍手叫好。 长孙冲每一刀劈出的都很有力道,隐约间能够看出军队刀法的路子。 只看他扎实的下盘灵动的腰。坚实的双臂,就知道他平日里下了苦工。 “哼,我也来!” 程处嗣站出来,从武器里找出了一杆马槊。他老子就算是马槊名家,儿子又岂能没两下子。 马槊演练下,又引来一大片叫好声。 这就算是比了,出来的人,包括牛见虎在内,一人找了一把武器,都开始活动起来。 李承乾虽然也很想前,可是看侍卫们拦在自己前面,只能耸了耸肩,安心当起观众来。 场间虽然杂乱,但是细看之下,就能发现这些人没一个是在耍花架子。都是各个家族的嫡子,谁还能少了锻炼?就连曾经缩在屋里不出来的牛见虎,一把横刀都用得格外认真。 仔细一看,没一个简单的人物啊! 从一边的兵器堆里拿出一把横刀,拔出来单手握持,试着劈砍了几下。 不得不说,唐横刀作为冷兵器中最闻名的样式之一,确实很出色。 唐朝的横刀其实是改自汉代的环首刀,一般全长七十到八十厘米左右,刃长在五十到六十厘米之间,厚度约六到八毫米,宽度也比实战汉刀小一些,一般在三厘米到四厘米之间。 样式,除非刻意装饰,否则横刀就是一截木杖的样子。 尝试着把刀一端放在地面弯曲,伸脚去踩了踩。 横刀的韧性很好,弯曲的那么厉害,还能再弹回来。不像后世院长倒腾的那把败类仿制品,轻轻一砍木桩,把手就特么的掉了。 侍卫们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拿着一把横刀傻笑,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也没人敢出声制止。 没多长时间,课的钟声又响了起来。 学生们都丢掉手里的武器,嗷嗷怪叫着回了教室。 虽然表现的对学刁很厌恶,可是没一个人真的不心。 李承乾也把横刀丢给侍卫,跟着进了室内。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会有李纲的一小节课程。 人一老,就好为人师。听说崇文馆只有虞世南一个教书的后,老先生敲着轮椅强烈要求自己也进来教授。否则的话,李承乾和李泰李恪,也就不会离开书房,到这里跟长孙冲等人一起课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作秀 一上午的课程,只有李纲上了半个时辰,剩下的都是虞世南上课。 大儒之所以是大儒,就在于他们的知识面。往往只是讲论语,他们就能引申出来很多的故事。 春秋战国、先秦、两汉、三国魏晋、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他们总能掐出一两个段子来。这个时候有学问的人,基本上都能胜任“史学家”这么个称号。 上午的课程结束,就是午休时间。 早晨起来就没吃饭的纨绔们,经过一上午的时间,个个都像撒了气一般,都要粘在桌子上。可,一听李承乾说该吃饭了,那几位变成史莱姆的,立刻就蹦了起来。 崇文馆创立的时候,李承乾也参与了设计图的规划。前面向阳面都是教室,后面背阴面则是食堂和办公室等。 这么多人的伙食,让东宫的厨子一个人制作,实在是难为他了。所以,昨天李承乾就跟御膳房要了几个厨子,专门负责这些公子哥的伙食。 才推开食堂门,就能闻到一阵浓郁的香味。 这个时候,也没人顾得上上下尊卑了,程处嗣和尉迟宝林,越过太子,疯了一般的直冲左面的柜台。因为他们看到,上面居然有烤羊排。 长孙冲算是有风度的,请太子落座后,才过去选餐。看到几个蒸屉在冒烟,立刻决定吃蒸饼。 不是谁都是够资格跟太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除了李景桓、牛见虎、长孙冲和柴哲威外,余下的人都坐到了别的桌子上,还刻意的离远了一点。 李承乾找了几个包子,端了一碗蛋花汤,坐到了桌子上。 还不等动筷,就有一个宦官走过来,坚定的掏出一把小刀,要试吃太子的包子。 随手塞给他一个,李承乾烦躁道:“都是大锅饭菜,一碗有问题,所有人都得倒霉。吃一个尝尝就不错了,混蛋!” 宦官自然知道太子的脾气,吃了一个包子,感觉没什么事后,才退走。 夹起一个包子咬一口,长孙冲轻咦一声,掰开一看,里面居然全是羊肉。 羊肉馅的,就算是他家,也不常吃啊! “承乾,这羊肉馅的蒸饼,皮薄馅多,真是合口味,果然你这东宫的饭食,就是比别人家的特别。” 另一边已经把整个包子塞到嘴里的柴哲威连连点头,不管是中秋的月饼还是上元的汤圆,只要是东宫送出来的吃食,都格外的美味。都是山珍海味吃惯了的,可对于东宫流传出来的吃食,仍旧挑不出一点的瑕疵。 蒸饼也是一样,且不说皮薄馅大,就是这层面皮,也比别人家的绵软不知道多少。 叹了一口气,李承乾认真的对长孙冲说:“蒸饼什么蒸饼,这玩意儿叫包子,你看这个形状,像饼嘛!” 古今好多东西的名词都有出入,为了让包子变回它本来的称呼,李承乾可是把东宫的宦官、厨房的厨子踹了个遍。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只要是上锅蒸出来的,面做成的东西,他们统一都称呼为-什么什么饼。 长孙冲嘿嘿一笑,用不着踹屁股就立刻改口了:“包子,包子,就叫包子,承乾啊,你这里的蒸包子为什么比别人的软这么多?我娘牙口不好,最适合这种吃食了,等会儿走的时候,我可要带上一些。” 听长孙冲这么说,李承乾立刻肃穆道:“既然是给舅母带,等快要放学的时候,我让厨子新蒸一笼才好。方子其实也没多重要,你明天来的时候,把你们家的厨子带来,让他学会了就是。” 涉及到对长辈的孝心问题,无论如何都不能简单对待。 不过是发面的技巧而已,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长孙冲站起身,恭敬的对李承乾拱了拱手,才重新坐下。 羊肉馅的肉包子、烤羊排、还有萝卜咸菜,这就是今天的午餐。 不过,这些人明显都是肉食动物,萝卜咸菜根本没吃多少,烤羊排全被吃光了。 另一边,程处嗣正在跟尉迟宝林比赛吃包子。他们老爹就经常在朝堂上互不对付,到了儿子这里自然也是谁都不服谁。 拳头大的包子,一口一个之下,两笼一共十六个,没多久就被他们咽下去了。 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蒸笼,李承乾汗颜无比,感情,整个食堂就自己一个人胃口小。剩下的,基本都是三笼包子起步。 一群酒囊不对,一群饭袋啊! 都说古人的将领动辄饭一斗肉十斤,虽然有吹嘘的成分,可是看到这些少年人的胃口,就能推断出他们父辈的胃口有多大了。 牛见虎自从安装上假肢后,人活泼了,饭量也见涨,见太子的蒸笼里还剩着一个包子,很自然的夹到了自己的碗里,两口就吃下去了。 好久之后才吃完饭,拿出课程表看了一眼,长孙冲惊讶道:“咱们还有午睡时间?真好啊!只是,如果这时候回家,一来一回之间,就浪费了好多的时间。” 李承乾赶紧解释:“用不着回家,你们以为崇文馆二层是干什么的,那里是你们的休息室,虽然只是简单的地铺,但是一样也升着煤炉子,睡一觉不是问题。” 听说有这好事,吃饭慢的几个也赶紧往嘴里猛塞,边嚼着东西边叫嚣着往楼上去。 吩咐东宫的内侍把他们带去各自的房间,李承乾并没有去休息,而是来到了虞世南的办公室。 跟学生们简单的休息室不同,虞世南的办公室可谓是要什么有什么。就连睡觉用的床,都是弹簧床。 办公室里,虞世南正在和李纲喝茶,见太子进来,虞世南站起来迎接。 “呵呵,虞先生,您对孤的安排可还满意?” 虞世南笑道:“当初陛下给老臣这个任务的时候,老臣还以为是苦差事,如今一看,简直不要太舒适。李太师刚刚说,就算是老臣也能住在崇文馆,不用每日来回颠簸,可是真的?” 李承乾点了点头:“是真的,我还没有成年,更没有成亲,东宫住一些外人不是问题。您怎么说也有六十高寿了,来往颠簸不合适,住在崇文馆多好,小子对您的学问垂涎三尺,若是一日三访,还望不要见怪。” 虞世南和李纲对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 别的不说,就尊师重道这一点,太子就远比这些纨绔优秀。 李纲招招手,让李承乾过去坐。 坐好后,他才发问:“今日你跟这些孩子相处,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除了发现他们没一个是虚混度日外,剩下的性格之类,还需要更多的时间相处,才能知晓。” 李纲点点头,对李承乾的慎重很是满意。 既然皇帝明显有让太子提前看人的想法,那就必须珍惜这个机会。 至少从目前来看,这些人的上一辈,基本不会再出现造反的人。在加上他们大多都是有从龙之功的功臣,倒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上一代身居重位,下一代也不会在太差的位置上。 就这样,各个国公家的长子们,在东宫开始了他们痛并快乐着的学习生活。 时间,一眨眼就来到了四月。 经过三个多月的相处,李承乾目前对大唐的官二代、爵二代们差不多都有了了解。 长孙冲,长孙无忌的儿子,自己的表哥。武功那是不用说的,文采也不差。最烦人的是这混蛋长得还挺英俊,特别是一笑起来,就更能加分了。 只是,跟他老爹长孙无忌一样,你能在他脸上见到的表情,永远只有淡笑、大笑。至于是不是大笑之余在心里问候你的双亲,或者盘算着干掉你,就不得而知了。 牛见虎,没什么可说的。跟他父亲牛进达一样,他从来都很守规矩,出格的事是一概不会做。不过因为假肢的原因,他倒是比较喜欢跟李承乾待在一起。 李景桓,李孝恭的大儿子,这家伙虽然学习学问的时候愚笨了一点,但是家传的武艺,是一点没有水分,论武功,长孙冲等人虽然都能跟他较量,但是打到最后赢得却一定是他。河间郡王的长子,单凭这个身份,他在崇文馆的这个班里,就是仅次于李承乾三兄弟的人,可是他从来没有拿身份摆过架子,很是低调。 程处嗣,程咬金的大儿子。跟他老爹程咬金一样,程处嗣干什么事情都大大咧咧的。虽然散漫的样子有点讨人厌,但是学习的时候,他虽然厌烦,却一直不曾放下功课。至于手里的马槊没抓住,砸烂了窗户这样的事儿,本来捅出去就会失学,可虞世南问起来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站出来承认了错误。 干什么都是光明正大,这大概就是老程家的家训。事实上,诚实的人,谁都喜欢。程咬金在朝堂上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喜怒,封赏少了的时候,当庭跟皇帝开口诉苦也不是一次两次。可结果呢?圣宠不失的情况下,他的地位反而愈发的稳固了。程处嗣也是一样,虞世南对他勇于承认的作为很是赞赏,只是责令他回家取钱、自己出钱把窗户修好。 尉迟宝林,尉迟恭的大儿子。都说子承父业,可是尉迟宝林可不像他老爹一般,读书最认真的人里就有他一个。不管做什么事情,他都格外的认真。 虞世南曾说过,谁有没学会的地方,完全可以在午休的时间到他办公室问。 后世的老师,基本也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可是真的去提问的,少之又少。尉迟宝林不同,虞世南开口后,他几乎每天中午都会去办公室求问,让老虞头又是开心,又是无奈。 刘仁实,刘弘基的大儿子。这家伙跟他老爹一样,都格外好色。按理说大家都是纨绔,太子也不过是皇家的纨绔。纨绔嘛,不搞点花边新闻,还能叫纨绔?别人家的长子辛苦学习之余,都想着马上建功立业,或者进入朝堂干出点大政绩。只有这混蛋,居然看中了东宫的宫女—百合。 皇家将宫女赏赐给勋贵,这已经成了传统一般的事情,更不要说平日里勋贵们换小妾、要丫鬟,不知道多少人成了洞穴探险爱好者同盟。刘仁实本以为跟太子张口讨要宫女不算什么,结果迎接他的,是李承乾的一只大脚。 三个月的时间,足以对一个人有一个初步的认知,李承乾发现,这些长子,或多或少都受到了父辈的影响。外貌暂且不论、性格、习惯、说话方式,行事准则,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家族的家族教育,就像是数据传送,很容易就把下一代拷贝成上一代的模样。 今日是春耕大典,已经九岁了的李承乾,今年不得不换上麻布衣服,脱掉鞋子,赤着脚下地牵牛。 自武德年起,天子亲耕就是朝中头等的大事。前一年他没有参加,今年正式参加了,才知道这场作秀有多假。 他牵牛走在前面,皇帝老爹扶着犁,在田地里制造出弯弯曲曲的垄沟。 再后面是撒种子的皇后老娘,最后是培土的李泰。 太子牵牛、皇帝扶犁、皇后播种、亲王培土,标准的皇家亲耕阵容。 只是看看李世民大人弄出来七扭八拐的垄沟,再看看长孙前重后轻的撒种,最后看看李泰左一下右一下的培土,这样能种好地才是怪事儿。 亲耕大典,种地的不只是皇帝,文武大臣都有自己的一片地,而且地位越高,地就越大。 真正是种地世家出来的,能有几个?所以别的土地里的惨状,不比皇帝这边差。 回想起去年秋收大典时,田地那整整齐齐、片片精神的庄稼,李承乾很怀疑,不,他确信这些土地一定有人接手,细心的照料了一整年。否则,这般随意的种地,绝对没有那样美丽动人的成果。 不管当今还是后世,一成不变的作秀节目啊! 在心里感慨一声,感觉老牛有朝右拐的趋势,李承乾赶紧拉住,让它好好的踩着垄沟边缘前进。 后面那三个作秀也就作秀了,李承乾才不会让自己的工作变得随意。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冯智戴 骄阳似火,这个时候的达官贵人们,都没有得到一点的优待。有些个痴肥的,满头汗水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油缸里面捞出来的。 今天不用穿着厚重复杂的太子袍服,再加上平日里的锻炼打底,李承乾并没觉得有多疲倦。 日上中天,劳作了一整个上午的皇族和勋贵们,才得到了片刻的休憩。 “太子,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端上来!朕今日可没有什么优待。” 掌犁是个力气活儿,满身汗水的李世民老神在在的坐到了李承乾面前,就直接要吃的。 亲耕大典的时候,按例只能吃寻常的糜子饭,喝白水。连皇帝都包括在内,就更不要说勋贵们了。不过,貌似森严的制度,总有漏洞可钻,比如,太子没有成年,可以带点好吃的东西。 李承乾早就猜到了现在的情况,所以一大早就让东宫的厨子准备了很多的好东西。 大块的风干牛肉,用不着烹饪,本身就是一种高级的美食。 牛肉刚掏出来,就落到了李世民的手里,在皇帝的指挥下,侍卫用刀把牛肉分解成了很多的块,给参与大典的朝臣每家都送了一些。 李承乾不觉得塞牙缝都不够的牛肉有什么吃头,不过看到那些朝臣感激涕零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在“笼络人心”这条路上,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虽然分走了很多,但牛肉还有剩余。 一脚踹走要试吃的太监,李世民嚼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拳头大的一块没几口就进了肚子。吃多了有点咸,喝了几口李承乾送过来的葡萄酒,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刚刚还在咕噜作响的肚子,已经传来了一丝满足感。 “这肉干有点门道,朕也吃过肉干,可是能如此果腹的,还是第一次遇到。咱们大唐,或许能把这东西当成军粮。” 李承乾又掏出一笼子包子,递给同样香汗淋漓的长孙,回答道:“回禀父皇,这种风干牛肉,其实就是草原人常用保存食材的方法。跟他们单纯的风干不同,儿臣得知后,又往里面加入了大量的食盐。其实您现在饱腹的感觉,是一种错觉,过一会儿就又会饿了。” “还有这样的说法?” 见身前又摆出了几笼包子,也不客气,李世民挑出一笼子,直接开吃。 正在吃糠咽菜的朝臣们闻到这个不合时宜的香味,本来怒上心头,可是看到吃美食的是皇帝,又立刻低下了头。 整个大典上够资格自带食物的,只有李承乾和李泰,但指望李泰带吃的,实在是难为他了。 厨子很卖力,准备的食物很多。 在请示了皇帝老爹后,李承乾又给长孙无忌、李靖、牛进达和虞世南送去了一笼子包子。 尊重长辈、尊师重道嘛,就算所有人都看到了,也没人够资格指责。 长孙对蘑菇馅的包子很是喜欢,只是吃完后还不忘点了点李承乾的脑门:“你啊,吃的这么奢侈,当心言官弹劾。” 李泰在一边帮腔道:“母后,谁敢弹劾,儿臣就感啐他一脸。东宫的钱财,都是皇兄自己挣来的,凭什么不能花?” “混子,你是怕哥哥被弹劾了,你再也吃不到好东西了吧!” 吃着包子的李承乾,毫不犹豫的戳穿了李泰的把柄。 被拆穿的李泰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一闪身就躲到了长孙背后。 看到这一幕,李世民发自内心的笑了。 他虽然能对自己的兄弟下狠手,但是绝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变成这样。 现在看来,承乾和青雀很是兄友弟恭。只要这么发展下去,谁说他们兄弟就一定会反目成仇? 自古以来,当上太子的,无一例外,都会全力打压别的兄弟。不过,承乾固然天生聪慧,可是他这股从聪明劲儿,并没有用到兄弟们的身上。大儒李纲的教导,他知道跟兄弟们分享,李靖和牛进达的教导,他也会带上兄弟。更不要说在借钱这么一件事上,太子还刻意的教导了李恪自食其力的珍贵。 这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午间的休息时间并不长,在贪婪的享受了一会儿凉棚的带来的阴凉后,官员们又不得不带着苦笑继续干活儿。虽然亲耕很是受罪,可是并没有人开口抱怨。他们都恨不得自己也能种那一大片地,越累越好。 没有意义的耕种,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时分。 收拾完准备回去,马车经过一处沟壑的时候,李承乾总算明白朝廷为什么作秀了。 虽然侍卫们把这片地区包围了起来,苍蝇都不允许进去,可是远远的,还是有很多的百姓忍不住好奇心在偷看。平日里皇帝出巡一次,道路两边都会有很多赶着过来磕头的家伙,更不要说亲耕这样的事儿了。 只看那些百姓交相称赞的样子,李承乾知道,这场作秀的效果,到底是达到了。 皇帝只要让百姓们知道自己操心农事就好,至于种出来的是谷子还是野草,谁会关注这个! 合上马车的窗帘,李承乾无力的躺到了车厢里。 当他发现唐朝人注重诚信注重到了病态程度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一片净土。结果,感情在作秀这一点上,古今没有什么差别啊! 晚饭,是跟李纲、李泰一起吃的。 李泰今天劳作了一整天,觉得自己亏的慌,所以强硬的留在东宫,要留宿一晚。 对于弟弟任性的举措,李承乾并不如何在意。 只是,老先生问到他对朝廷亲耕的看法,就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在李承乾的引诱下,老先生也摒弃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彻底的放纵开来后,反而觉得自己的饭量见涨。 嘴里嚼着米饭,李承乾编了半天的词儿,还是觉得对老人家说谎不太好,只能无奈道:“您这是难为弟子了,子不言父过,所以弟子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李纲大笑,赶紧把头偏向一边,因为嘴里的米粒都笑了出来。 他就知道对对错看得格外分明的李承乾,今天过得一定不如意。明显,李承乾觉得这样做不妥,可是引导这一切的是皇帝,子不言父过,所以他只能用这么一句,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李纲语重心长道:“老夫就知道你会觉得不合适,所以啊,才会有此一问。不过承乾你要记住,亲耕这种事,就算不用心去做,它也是有效的。重要的不是做的怎么样,而是有没有去做。亲耕,看起来是一场表演,可是这是朝廷实际在做的事情。而以往,就算是演戏,恐怕也没有皇帝和朝廷愿意演吧!” 听完老先生的话,李承乾不自觉的点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好多事情应该关注的不应该是做的怎么样,而是做没做。 心里的事儿放松了,人也就轻快了。劳累一天,就算是李承乾也胃口大开,吃了足足两碗饭。晚上睡觉的时候,刚一躺到床上,就进入了梦乡。牵牛走路,看似没什么技术含量,可是这样的活儿,也是很累人的。 第二天一早,起床后,李承乾走到明德门前,等着崇文馆学员们的集合。 都是练家子,练武这东西,一直持续锻炼确实烦人,可是稍一搁置,退步的幅度可不比训练的提升。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太子亲率的护卫已经对他们放下了戒心,至少不会出现一排人护在太子身前,或者十几架弩弓对着人的场景。 早晨的晨练,完全是自发,有起得早的,就可以在明德门前练武,顺便到崇文馆混一顿早饭。如果不想起的太早,也没人逼着,完全可以在上课之前抵达崇文馆就是。某一个人的上进,除了亲人和真正的好朋友外,根本没人会劝。 虽然没有硬性规定,可是每天天不亮,崇文馆的学员们就起床,然后陆续集中到明德门晨练。 长孙冲等经过军营训练的,自然都是好手,不过房遗爱等人,也不是吃素的。 大唐的朝堂,文武的分界线还不是那么的明显,武将或许有几个粗坯,可是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却没几个。就连病歪歪的杜如晦,骑马连夜奔袭,都不会掉队。 将作监的铠甲已经制作成功,穿着这样的全身铠甲虽然笨重了一点,但是用仪剑较量,倒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各自穿上铠甲后,长孙冲和李承乾在学员们各种鬼叫中,隔了一段距离站定。 互礼后,李承乾拔出仪剑,认真道:“表哥,你可别故意让着我啊!” 长孙冲点点头,对于认真锻炼,一日不辍的李承乾,他才不敢放水呢。 因为是比试,两个人并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彼此打量着,盘算怎么下手。 大唐的锁子甲重量,对于李承乾而言,还是很有影响的。习惯了轻衣薄带的练习,今日穿上铠甲,一时间竟然觉得有点费劲。 打量着太子不断活动的四肢,长孙冲立刻明白过来,他这是在习惯穿着铠甲的感觉。此时不趁虚而入,更待何时? 长剑前指,长孙冲毫不犹豫的就率先动了。 让李承乾觉得负担的铠甲,在长孙冲的身上却跟常服一般无二,奔跑起来,没有一点负重的样子。 见速度方面被彻底碾压,李承乾只好以静制动,等着长孙冲近身。 叮! 仪剑相交,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 下一刻,两把长剑你来我往的,就开始了进攻与格挡的碰撞。 二十几次碰撞过后,长孙冲抓住一个空隙,一剑戳到了李承乾的护心镜上。 全力的一剑,就算是李承乾的下盘,也扛不住,被刺的连连后退。 “表哥厉害,我认输了。” 站住身体,李承乾很大方的认输了。 再继续下去,也是一个进攻一个防守的格局,久守必失,只能被动防守的他没有胜利的概率可言。 长孙冲嘿嘿一笑,拱手过后朝场下勾动手指,把柴哲威叫了上来。 脱掉铠甲后,李承乾坐在椅子上,充当裁判。 柴哲威和长孙冲的年纪相仿,俩人互有来往,打的格外的刺激,格外的激烈。 目光自大战的俩人,移到场下肆意嚎叫的学员们身上,再移动到外围一个新的面孔。 李承乾看看左右,伸手戳了戳站在他右面、一副随时准备挡场间飞出兵器架势的方胜。 “方胜,这人是谁?在崇文馆上学的这些人,孤差不多都认全了,这个面孔倒是首次看到。” 方胜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想了想才恍然大悟,禀报道:“回禀殿下,这人叫冯智戴,是高州总管、耿国公冯盎的次子。贞观元年的时候,岭南外围各个州府的官员,都上表说冯盎有反心。陛下大怒,将欲发兵,为郑公魏征所阻。十月,冯盎为了表明心意,遣子冯智戴入朝侍君,就是他了。 不过,老奴听说,他一直被看管在太平坊,不知为何,居然来到了东宫。” 冯智戴啊 李承乾摸了摸下巴。 冯智戴这个人不了解也就不了解了,但是他那牛1哄哄的老爹冯盎,不知道可就过分了。 高州总管冯盎,冼夫人之孙,岭南的土皇帝。隋末的时候,岭南也陷入了战乱,冯盎倾尽冯家的力量,让岭南大半区域都安定了下来。 作为官员的流放之所,岭南在中原人眼里,是噩梦一般的地方。南方的溪流沼泽山林,成了最坚实的屏障,以至于中原对岭南的控制,一直都是断断续续的。 隋末之际,有人劝冯盎学习汉时赵佗,拥兵自重,割据一方,自立为王,结果冯盎说:“我家居留百越之地已经五代,州郡长官所辖之地仅我一姓,子女玉帛我已有,人世间的富贵,像我这样的都少有。常常怕承担不起重担,使先人蒙受耻辱,怎么敢效法赵佗自己称王一方呢?” 斥退进言的人后,冯盎一直安定岭南,直到武德五年归顺,被封为高州总管、耿国公。 就李承乾看来,一个拒绝封王诱惑,全力维持大唐领土主(河蟹)权完整的英雄,怎么褒奖都不为过。 第一百四十六章 蹦来跳去的东西 注意到太子的视线,冯智戴整理衣冠后,才走了过来。 弯腰施礼,冯智戴那还有点地方口音的声音响了起来:“山野之人冯智戴,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无奈的挠了挠头:“冯智戴,山野之人,这是个什么称谓?孤知道你,冼夫人的重孙。就凭这个身份,你这个自称,就大大的不对。知道你是在主动降低自己的身份,免得在长安被人攻击。不过,你大可不必如此,国朝跟岭南之间的误解,就是一个笑话。等这个笑话结束,你就能回岭南了。” 冯智戴没想到太子第一句话,竟然就说得这么深刻。而且,也对他的曾祖母表现出了足够的敬意。 要知道,自打抵达长安,他一直就没被人看得起。中原人,都以为岭南人是人间荒土,住着的人,一定也都是山间野人。有意无意的,他总能听见一些低级官员对自己的议论。 上元节之前,他一直被看管在太平坊的一处府邸。虽然衣食住都没有苛待,但是行走范围,却被局限在了这个府邸里。直到昨日,皇帝才下了一道圣旨,除了解除他的行走限制外,还准许他到崇文馆来就读。 尽管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可是冯智戴依旧痴迷中原的文化,特别是学问。 本来,他今日进入东宫,都已经做好了被嘲讽的准备。结果,不成想,刚见到太子,他就得到了很中肯的评价。这是以往,很少见到的。 曾祖母冼夫人,在岭南确实是精神领袖一般的人物,但是在中原,却没有多少人尊敬她。 恭敬的一礼及地,冯智戴没说什么,但是李承乾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笑意。 程处嗣等人还在那里大乱斗,李承乾便邀请冯智戴进崇文馆先参观一下。 三十多岁的人来跟一群青年、幼年孩子一起上学,李承乾却并不吃惊。朝闻道,夕可死矣嘛。就算是后世还有一些暴发户后进的进入一些大学重修呢,更不要说学问无价的唐朝了。 发疯了的学员们用不着管,在东宫把吃看的比学业重的他们,是断然不可能忘记早饭时间的。 参观了教室休息室和办公室后,李承乾就带着冯智戴进了食堂。 食堂里如今已经有两个在用餐的—李纲和虞世南。 两位虽然年纪差了二十岁,但并不妨碍彼此之间建立友谊。 见到李承乾走进来,身后还带着一个长须飘飘的家伙,李纲不由得问道:“承乾,这是陛下新派给你的令官?” 李承乾摇了摇头,介绍道:“两位先生,这是冯智戴,岭南冯盎的儿子,去年来到长安的,父皇下旨让他到崇文馆来学习。” “冯智戴,这两位是咱们的先生,太子太师李纲和秘书少监虞世南。” 冯智戴赶紧就地施礼,惶恐至极。 “岭南冯智戴,见过二位先生。荒野之人,而立之年来求学,还望两位先生不要笑话。” 虽然对这二位不怎么了解,但是只看他们的官职,就一定是饱学鸿儒。 令人吃惊的是,虞世南竟然放下筷子站了起来,亲自扶起冯智戴。 待到冯智戴起身后,虞世南严肃的说:“荒野之人的称谓就算了,不论你的曾祖母冼夫人,就是你的父亲冯盎,对大唐的贡献也不是寻常从龙之臣能比的。岭南自古跟中原之间交通闭塞,虽有些犯官被流放过去,可是依旧不足以把中原学问传进去。而立之年求学又如何,以你的身份,老夫绝对欢迎,不敢藏私!” 李纲在一边笑呵呵的对冯智戴说:“你啊,你啊,来自岭南又怎么了,用不着这么谨慎微的。你的曾祖母是冼夫人,父亲是冯盎,完全可以骄傲的站在大街上喊出来。你们冯家为岭南做出的贡献,一些鄙陋之夫不清楚,但有学之士却清楚的很。 质子之说且不用去理会它,冯家造反?老夫宁可相信太阳能从西边出来。之前你在哪,老夫也就不问了,不过既然你来到了东宫,自有太子和老夫助你一臂之力。且莫拘谨,把这里当成家就一样。” 看着一个严肃、一个和善的老先生,冯智戴惊喜莫明。 自抵达长安以来,除了鸿胪寺那个叫唐俭的官员外,他还未被如此的对待过。 看了冯智戴一眼,李承乾苦笑不已。 现如今,大唐人对岭南的普遍认知,就是荒蛮之地,所以理所应当的把“荒蛮”的标记也打到了那里的人身上。可怜的冯智戴,在长安根本得不到像样的待遇。 冯盎拒绝来朝的这件事,其实是有正经理由的。 贞观元年左右,正是冯盎跟谈殿杀的昏天黑地之际,战局紧要,自然不能分身。不过皇帝老爹居然信了地方官员的奏表,还要发兵岭南 多半是自以为冯盎不过来,是觉得他得位不正的原因。 玄武门的事儿,虽然切实的发生了,可那一段时间的事情,却也成了皇帝的逆鳞,触之即怒。 食堂今天的早餐是米粥和鸡蛋灌饼。 把冯智戴请到了位置上,李承乾帮着他取来了一份早餐。 有的时候,一件事之所以被称为禁忌,就是因为做这件事的人不够多。 李纲被李承乾带的学会了吃饭的时候聊天说话,而严肃方正的虞世南,则被老先生给带的也脱离了古训。 年纪大,过往就丰富,所以碰到冯智戴后,俩人总要询问一下张三啦,李四啦,在岭南过得怎么样。 作为中原流放犯官的地方,岭南不知道被送去了多少中原人士。都以为岭南是烟瘴之地,去了必死,可事实上,还是有那么几个命硬的能活下来。 中原的犯官,只要不被气候蚊虫什么的搞死,在岭南,很容易就成为各个世家的座上客,其中就包括冯家。 在得知自己一个前朝因为直言上奏被流放岭南的好友,现在还活的好好的,虞世南欢喜的喝了一大口稀粥当作庆祝了。 李承乾对这样的谈话很有意思,但是,历史知识的匮乏,让他根本不知道两位老先生念出的人名,究竟是哪一位。 勉强吃完了早饭,见秦怀道等人已经结束了晨练,并洗漱完毕过来吃饭,李承乾就要离开。 这些混蛋,晨练完毕弄了一身大汗,也不去洗洗,随便咕噜两把脸就过来,浓郁的汗臭味能把人熏个跟头。 见到混子们入场,李纲和虞世南也赶紧结束用餐,落荒而逃。 出了食堂,李纲紧转轮椅两圈,追上了李承乾,说:“老夫给你请了假,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不必在崇文馆上课了。至于要你去做什么事,你自己应该清楚。” 虞世南跟上来,也给了李承乾一个坚定的眼神。如果太子所学不精的话,他是断然不会同意放任太子做自己的事儿的。让他改变主意的是李纲拿给他看的读书笔记。 太子看书后写下的感想,有些看似天马行空,实则细细研究之下却格外的有道理。眼下崇文馆的进度很慢,继续上课是在耽误太子的时间。 李承乾感激的看了老先生一眼,拱手施礼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崇文馆。 现在已经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了,令人无语的是,从新年直到现在,还是一场雪没下,本该令人气恼的杏花雨,也只是在关中大地随便打了个转儿,就悄然离去。 今年的大蝗灾,无法避免了。 就在朝廷举行亲耕大典的时候,好多粮商聚到一起喝酒,兴奋之下甚至还喝死了一两个。他们默默的看着百姓们欢天喜地的耕种,心里却在盘算最残忍的事情。 既然经商就是辱没祖宗,他们干脆也抛下了面皮,回归了商人的本质—冷血。 送到皇宫的书信,有了回信。 皇帝老爹允许他出宫,但是除了身边必须带足五百以上的侍卫外,还要拉上一个人—魏征。 早晨锻炼的时候,就从李靖口中得知了魏征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朝堂之上,魏征公然指责一些高官大家族囤积粮食,意欲囤货居奇。不过好在他还知道利害,并没有直接说出蝗灾的事情。毕竟,现在有了预测的,还是少数人。 如今把魏征支离朝堂,实在是皇帝的无奈之举。蝗灾发生的事情虽然已经可以确定了,但是,他宁愿真的发生的时候去面对,也不想提前公布,招来恐慌。总在朝堂上蹦哒的魏征,就像是一根不稳定的导火索。与其让他惹出事儿来,不如塞他一个出京的活儿,远远的撵走。 魏征的家不难找,只要知道是在兴化坊就够了。 只要找到门前是“魏府”,而且跟周边对比显得有点破败的就成了。 魏征是个表里如一的人,在朝堂上是什么样的,现实生活里就是什么样的。不像有些官员,上朝的时候穿着缝补过的补丁,进了府门,特别是进了后院后,就恢复了大碗酒大口肉的富贵生活。 破旧的府门,上面的铜钉甚至还有掉落的。门口的两个石狮子,那就不是狮子,就剩下一个身体四个爪子的,能叫狮子? 带着太子的拜帖入门,进入侧门的时候,侧门活动了一下,于泰只是用手一推,就传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魏征家里不是没有仆役,只是没有刻意安排看门的。 作为皇帝痛恨、百官提防、群邪退散的人物,反正魏征也不认为会有几个人到自己家来拜访。 太子拜访,就算是魏征,也必须依足礼仪,带着仪仗,打开正门迎接。 一段时间不见,魏征又瘦了一些,淡淡的黑眼圈,表明他最近几天晚上睡眠质量可不怎么好。 “太子殿下,不知到微臣府上所为何事?” 李承乾走出马车,也不下来,直接邀请道:“孤要去城外逛一逛,正好跟魏大夫的使命不谋而合,所以特意来邀请您同往。” 太子不进府,让魏征松了一口气。因为如今的魏府与其说是住宅,倒不如说是粮仓。 这些年下来,虽然一直周济平民,可有些赏赐是不能随意变卖的。所以,魏征不至于穷到底掉。 今年不同,自从得知蝗灾的消息后,魏征果断拿出所有皇家的赏赐,高价售卖掉,然后跟粮商一起抢粮食。此时如果进入魏府,就能看到前院的所有建筑已经被拆掉,都改成了粮仓。 也不换衣服,魏征就穿着常服上了马车。 巡视乡里,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太子的袍服穿着虽然帅气,可也是最佳的炮火吸引器。 五百太子亲率的侍卫,换掉了铠甲,还买了几辆大车。车上麻袋里装的都是干树枝,并不沉重,还能用来隐藏横刀。横刀的样式跟一根木杖没什么区别,只有按下绷簧,抽出来,才会演变成杀人利器。 强行伪装成一个商队的五百多人,就这样离开了长安,进入了万民县境内。 与以往的荒凉不同,自从流民全部出山入籍后,长安周边的土地得到了很好的分配。如果不是蝗灾,这个时候收拢流民的指示,就该下发到大唐所有土地才是。 马车驶过一处麦田,李承乾和魏征一人掀开一侧的窗帘,打量着地里劳作的百姓。 纯朴的农民脸上带着笑意,挥洒着汗水耕种。这本来是很好的画卷,但是因为必定到来的蝗灾,这画卷就显得有点残忍了。 在一处没人耕种的土地边停下来,李承乾跳下马车,抽出侍卫们马车上的树枝,抽了一下草堆。 下一刻,就有一大群的东西,在草丛里蹦来跳去,格外的欢实。 阴沉着脸看着蝗虫若虫们逃离,魏征的脸上仿佛能拧出水来。 随便挑一个地方的草丛都有这么多,别处估计也不会相差太多。 现在,这些家伙还只能蹦哒蹦哒,但是等它们越长越大,甚至长出翅膀,那就将是一场浩劫。 “想着积累名声的也就算了,关键是,总有一些想要趁机发财的,老夫看不惯,在朝堂上当庭斥骂了一些人,结果,第二天起老夫就再也没能收到一粒粮食。勋贵,呵呵。” 第一百四十七章 魏征的选择 李承乾回过头,苦笑道:“涉及到铜钱银子,人的眼睛都是绿的。不过,我觉得这些打算发灾难财的,注定要血本无归了。” “哦?” 魏征很奇怪,拱拱手问道:“太子此话何解?” 李承乾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贞观元年关中大旱,陇右等地可没发生灾难啊。从耿不曲送进东宫的情报来看,户部已经在偷着从陇右征粮,并运到了渭水以北。从外地调集粮食这样的事情,李承乾能想到,长孙无忌又如何想不到。 这一次的调粮,几乎把陇右搬空,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唐没法对靠近陇右道的薛延陀等国动兵了。 只要有足够的粮食流入市场,就能平缓粮价。陇右一道的粮食,跟长安近郊的粮食相比,简直是骄阳与星星的差距。那些囤长安周边粮食坐等涨价的蠢货们,当粮价一成不变的时候,他们除了上吊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事实证明,一群商人的打闹,在一国之前,很容易就会被镇压。 这样的事儿,目前没法跟魏征说,渭水以北的朝廷粮仓,现在一直没有走漏消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已经做足了准备,就等着迎接蝗灾的洗礼。 回到马车上,车夫调转马头,朝着养殖场驶去。 养殖场就在长安和万年的交界处,归长安县管辖。 不到养殖场,就能听到道路两边公鸡的打鸣声、母鸡的嘎哒声,还有鸭子鹅子的声音。 魏征很是惊讶,掀开车帘就看外面的场景。 道路两边就是农田、草地,不管哪里,总能看到家禽的身影。 这些散养着的家禽,每个身子上都画着一道红线,用来标记。 “这是哪来的家禽,竟然有这么多!” 马车一直在前进,可是魏征发现自己的视线里,家禽就没消失过。 “这是李太师养殖场的家禽,数量很多。本来都是圈养起来的,自从发现有蝗虫若虫出现后,我就下令让饲养者把它们都放出来了。家禽都有归巢的习性,所以不用担心逃走。身子上画着线,也不用担心会被百姓捉走。” 说完后,李承乾也掀开窗帘,看外面的场景。 如果家禽身上画线放养的事情放在后世,丢掉是必然,丢一两只都是侥幸。可是在大唐,就算是讨饭的乞丐,都不会对别人散养的鸡鸭下手。 马车继续前进,就遇到了一批正在驱赶家禽的农民。 鸭子鹅子还好一点,鸡有一个怪癖,就是喜欢刨坑,如果是草地还没什么,可要是田地,那还了得。如今种子才种下没多长时间,有些还只是刚发苗,这要是被刨出来,岂不是白种了? 看到这一幕,魏征忍不住对李承乾说:“太子,恕老夫直言,散养鸡鸭虽然能治理蝗虫,可是你这般散养,是不是不太合适啊。扰民可是大罪,就算你是太子,被弹劾也不好担。” 李承乾苦笑道:“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弹劾孤,鸡鸭吃蝗虫若虫,能够保护田地,排出来的粪便还能肥地。就算损害了庄稼又如何?等蝗虫真的起来,种什么都是无用功。”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在陛下有意封锁蝗灾消息的现在,你这样的举措,就是在扰民啊。” 知道魏征是在好言相劝,但是李承乾并不打算下令更改。 大唐跟后世不同,后世基本就没听说过境内哪里出现了蝗灾,虽然知道养家禽是对抗蝗虫的有效办法,可是没见过,谁知道成效? 贞观元年大旱,二年大旱,催生了这一场蝗灾。今后很有可能还会再出现,所以给后人试一试这个对抗策略的效果,还是很有必要的。 马车到了养殖场外面,李承乾和魏征跳下马车,看着养殖场里的鸡崽,不约而同的笑了。 鸡鸭生长的虽然缓慢,但是怎么也能在蝗灾起来的时候,有了对抗蝗虫的力量。 只是可惜养殖场的规模,受到养鸡成本的限制,规模不能继续扩大了。不然的话 廖忠得到消息,跑过来陪同。 如今养殖场里又多了很多的新人手,都是周边庄子里的青壮,饲养实际上是一个力气活儿,让那些老宫女老宦官一直干力气活儿也不太合适。以养殖场现在的规模,足以让他们轻松养老了。 参观完了养殖场,李承乾请魏征在这里吃了一顿午饭,临走的时候,还给他带上了几只老母鸡。 以这老混蛋的性格,估计自从得知蝗灾的消息后,家里人就吃上稀粥了。 去仓库的路上,魏征叹了一口气:“陛下有意借着这次蝗灾做点什么,才没有太大的作为。东宫都能提前准备好这么大的一个养殖场,如果朝廷出手,一定比这个规模还要大。到时候,就算没法抵抗整个关中的蝗灾,护佑长安周边还是没问题的。” 同样的话,李纲也曾经说过,也是在老先生的点醒下,李承乾才知道了自己的老爹要干什么。 蝗灾的出现,对一直看皇族李家不顺眼的五姓七望来说,是一个天赐的机会。这场灾难越大,他们就越有攻击皇帝的说辞。更别说,皇帝本来就得位不正,这一次就算不能把他撸下来,也能狠狠的压他一头,展现五姓七望的威望。 而他们或许不知道,在蝗灾这件事上,皇帝并没有被动的等着挨打。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丢给五姓七望的一个诱惑。在这件事上的胜负,足以决定谁在气势上更胜一筹。 这是一场博弈,只是可惜,赌注却是关中百姓遭受蝗灾后的凄惨程度。 “魏大夫,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儿的时候。百姓们还不知道蝗灾的事情,先知一段时间的我们,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魏征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后不再言语。 养殖场距离仓库并不远,当魏征走下马车,看到平地上那一个个粮仓的时候,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倾尽全力,不过是在家里前院堆了几个粮仓而已,而太子这里,居然囤积了这么多! 颤抖着手指指粮仓,魏征苦涩的问道:“太子殿下囤积了这么多粮食,可是用来赚钱的?” 知道老魏头担心的是什么,李承乾微微一笑,迈步走进仓库,道:“魏大夫多虑了,孤还没赚百姓血汗钱的厚脸皮,这里囤积的粮食,都会被用来赈灾。只不过,不是纯粹的免费而已。” 听到这里,魏征才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用来发财的就好。以太子拥有的这些粮食,哪怕是用平价填入市场,都能对赈灾起到积极作用。 仓库的管事杨道也是一个宦官,见到太子带着魏征来视察,立刻过来领路。 随便挑了一个粮仓,用戳子戳出一些粮食。 魏征很有经验的伸手搓了搓,搓掉谷壳,点头道:“是好米,没有发霉的迹象。” 杨道拱拱手,骄傲道:“好叫魏大夫得知,奴婢等人管理这里,每日都会检查,下雨的时候,就站在粮仓旁边,生怕淋了雨。虽然不敢打包票说这里没有发霉了的米,但是奴婢可以保证,至少九成以上,都是好米!” 李承乾点点头,看样子杨道对自己的命令还是很上心的。 搓出来的粮食就不能浪费,魏征很干脆的把米扔到了嘴里,随便嚼一嚼就咽了下去。 第二个粮仓,第三个粮仓,每一个粮仓魏征都会搓一点吃掉。午饭的时候他已经吃的很饱了,现在再吃这么多的生米,没多久就开始打饱嗝儿。 随机检查个四五个就可以了,对于自己亲自任命的属下,李承乾还是很放心的。 离开右边的粮仓,进入左边的仓库。 当厚重的仓库门打开,看到里面的物事,魏征又打了一个饱嗝儿。 这间屋子里全是风干牛肉! 硕大的肉块,就摆放在一层层的架子上,开门后,那股浓郁的香味就像找到了缺口,喷发了出来。 走进库房,李承乾随便挑了一块肉看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没有返潮的迹象,也没有被老鼠光顾过,看样子该给杨道等人一些赏钱。 尽管已经很饱了,但魏征还是忍不住伸手撕扯了一条牛肉塞进嘴里。 不是嘴馋,而是他想知道太子给灾民储备的牛肉,跟春耕时出现的有多大的区别。 区别没有,都是一样美味的肉食。 把肉块放回桌子上,魏征微笑着说:“殿下,微臣今日是真的服了。想不到,东宫短短的时间里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粮仓就算了,一眼望不到头,就没法计算有多少。而这边的库房,也是好长的一排,毫无疑问,这里面囤积着的,都是肉块。 牛在中原那是宝贝,用脚后跟想,太子的这些牛肉也不是宰杀耕牛囤积的。这样一来,它们的源头就只能是草原了。虽然好奇太子是怎么从草原人那里弄来这么多肉的,可是魏征却选择了不问。 如果不是灾年,这样的方法就会变成一条黄金铺就的财路。无关人员,还是不要问为好。 打开第二个仓库,李承乾就捂着鼻子远远的避开。 熏制的羊肉还是改不了它的腥膻味,这么多的羊肉堆积在一起,没引来苍蝇还真是难为杨道了。 拍拍仓库的门,杨道感慨道:“殿下,牛肉好储存,羊肉可是让奴婢们费了好多的心力。储存羊肉的库房木板,都是奴婢带着守卫用钻子一点一点钻出眼,才能保证透气。您说过,粮食不能发霉,不能被鼠咬、肉干不能被老鼠咬,也不能被苍蝇碰到。的们谨遵无虞。” 魏征并不讨厌羊肉的腥膻味,反而有点迷恋。 偷偷的咽了一口唾沫,魏征奇怪道:“殿下,您为何对老鼠和苍蝇如此忌讳?在微臣看来,就算肉干被苍蝇爬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都是用来救命的东西,谁还在意这个。” 吩咐杨道带人把仓库门关上,李承乾才放下袖子。 吸了一口气,确定腥膻味淡了很多后,李承乾才开口:“这个,恐怕要跟孙道长聊,他才能明白。您只要记住,苍蝇老鼠,其实是很多疫病的根源。这些肉干是用来救命的,可要是因为它们的缘故引起瘟疫,那就不是救命,而是害命了。”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魏征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参观完仓库,太阳已经落下了一半。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魏征忽然对李承乾拱了拱手,神色很郑重的样子。 李承乾赶紧还礼并惊讶道:“郑公为何行礼?” 叹息一声,魏征带着感慨的说:“老夫因为指责朝中囤粮意欲屯货居奇者,才被陛下遣出长安。不成想,竟然见到了太子对蝗灾做出的准备。殿下有点石成金的手段,这让好多人都羡慕不已。但是,老夫更想让他们知道太子所做的善举。还记得武德九年微臣第一次见到太子的时候,在那时候起,老夫就认定殿下是真正体恤百姓的王爷。如今再见殿下为百姓出钱无数,可见殿下的仁善之心。虽然殿下现在还只是太子,但是若是有命,微臣必定谨遵无虞。” 说完,魏征松了一口气,仿佛刚才是下了很大的一个决心。 在没有成为皇帝之前,太子如果拉拢朝臣的话,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虽然自以为这辈子不会趋炎附势,息王以后不会再成为太子或者哪个王爷的助力。可是见到太子李承乾后,魏征就反悔了。 人这辈子总是要因为一些自己认为对的事儿,付出一些代价的。违背自己跟自己的约定,就是魏征的代价。 李承乾没想到魏征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知道,魏征,是真的要支持他当皇帝了。 这 李承乾刚要说点什么,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还能听到外面亲率护卫手忙脚乱翻动麻袋的声音,和横刀出鞘的声音。 遇袭了? 魏征大惊失色,张开双臂就要堵在车门前。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万年县县令 这老混蛋,至于上赶着找死嘛! 伸手拽了拽魏征示意他退回来,李承乾只是在侧面车厢上推动了一块木头,车厢夹层里就升起两块铁板堵住了窗户,后退几步把踩着的木板一掀,也有一层铁皮的防护堵住了车门。 这一连串的机关,来自将作监的能工巧匠,而这辆马车,也是将作监送给东宫的年礼。 铁皮并不是如何的厚重,甚至不能抵挡横刀的直刺,但是,有它们在,远处的箭矢却拿车里的人无可奈何了。这样有防护能力又不影响正常行车的马车,确实是一件好礼物。 掀开一块木板,在里面拿出两把长剑,一把递给魏征。 魏征并没有害怕,反而直接抽出,随时准备冲出去。 等了好久,都没有听到火拼的声音,就在李承乾疑惑的时候,车外传来了于泰的声音:“殿下,不是刺客,是万年县的县令带着一批衙役和百姓,挡住了咱们的去路。” “原来是这样,好了,约束士兵不要胡来,孤出去看看。” 松了一口气,把铁板都恢复到原位。刚要放下剑,却被魏征阻拦了。 还剑入鞘,魏征认真道:“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还是带着武器出去比较好。” 李承乾自然是从善如流,提着剑走出了车门。 马车前面,是彼此对峙的村民衙役和亲卫士兵们。 衙役们只带着水火棍,结果谁能想到这个商队的伙计们连横刀都抽出来了。 大唐并不禁止民间的武器,但是有限度,文人士子带一把剑当装饰,不见有人管,猎户用自制的弓箭去狩猎,也不会被抓起来。但是,横刀、马槊、弩弓、铠甲等东西,可就危险了。如果不是府兵家将之类的身份,拥有横刀都会被判罪。 五百多把横刀,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寒的光芒,更不要说这些人已经组成了锋矢一般的战阵,随时都会冲过来的架势。 万年县县令何寿,已经被吓得瘫坐在地上了。谁能想到拦路讨说法,会遇到这样的事儿? 这可是天子脚下啊! 不过能当上县令的,到底还有几分胆子。 见带刀的没有攻过来的意思,被他们围绕的马车车门帘,已经掀开。何寿站起身,吩咐乡民们躲到衙役的身后,自己拍拍屁股的土,硬着马车走了过来。 看到李承乾的时候,何寿有一刹那的失神,他已经做好面对一个虬髯大汉的准备了,可谁曾想马车里的竟然是个孩子。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魏征却站了出来。 人的地位其实很好区分,见长须男子上前半步,用侧身微微挡在孩子面前,何寿就认定这个孩子依旧是这里身份最高的一个。 清清嗓子,何寿大声道:“在下万年县县令何寿!” 李承乾想了想,回答道:“本公子是李大,何县令,你不知道你阻拦在这里,意欲何为?” 见对方并没有开打的打算,何寿继续道:“李公子,本官见你去过养殖场,所以打算拦你问一问,这养殖场,究竟是何人建立的?” 李承乾迷惑的问道:“你们不知道?难道养殖场创立的时候,没人告诉你们那是太子太师李纲的养殖场吗?” 何寿冷哼一声后道:“本官自然听说过,甚至还知道这养殖场背后还有当朝太子。只是,当今太子还只是一个孩子,李文纪先生又是饱学宿儒,怎会放纵养殖场做侵扰邻里的事儿! 所以,这养殖场,必定是某些人假借李文纪先生和太子的名义开的。养殖场地处长安万年交界,却归属长安县统辖。本官本不该越境,可是,那散养的鸡鸭,也影响到了本官辖区内的百姓。李公子,本官只问你,这开设养殖场的,到底是谁!” 李承乾忍不住看了魏征一眼 明明敌我战力悬殊,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梗着脖子质问的胆量,和某些人还真的是如出一辙。 魏征笑了笑,转头对李承乾说:“这个县令的胆量、素养不一般,微臣很欣赏他。” 果然,胆子大脖子硬的人,都会惺惺相惜。 不过,这县令也是够有趣的,竟然撇开了老先生和他,认定建立养殖场的另有其人。如果这家伙得知自己猜测的是错的,会怎么样? 带着试一试的想法,李承乾在自己怀里拿出了一个印章,丢给了于泰。 带着太子印章,于泰把它递交到了何寿的手里。 何寿很迷惑,但是接过印章后,还是打开看了一眼。 虽然上面的字都是反着刻的,可是何寿还是直接认出,这是太子的印章! “太子李承乾”的字样,清晰可辨。如今太子没有成年,所以没有正式的玺印,不过就算是这样,刻着太子名讳的印章,也没人敢仿造。 打量了一下持刀的护卫,何寿这才明白过来为何这些人这么豪横。 几百人,如果是太子的护卫的话,确实不过分。也只有太子的护卫,才能拥有清一色的横刀。否则的话,长安周边,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多的狠角色? 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马车上的孩子,特别是那把做工格外华丽的宝剑,何寿心头一凛,立刻拜倒在地:“下官不止是太子车驾,罪该万死!只是这些衙役村民都是下官鼓动来的,并非有意冲撞,还望太子恕罪啊!” “啊?” “啊?” “啥?” 后面的衙役村民们,在这巨大的变化前,顿时不知所措。不过见到县令跪了下来,他们也只能跪倒在地。 于泰劈手夺过印章,狠狠的擦了几把,才送还给太子。 接过印章揣到怀里,李承乾笑着说:“何县令,孤和魏大夫微服巡访,没有表露身份,你不知道,所以不怪罪你们。只是,这养殖场确实是孤建造的,不是什么人借着名头胡来。” 本来趴在地上、头都要杵进泥土里的何寿,听到这句话,忽然抬起了头。就连颤抖的身体,也恢复了原样。 下一刻,何寿站了起来,直接戟指太子:“亏的下官以为是有人借着太子名头胡来!不曾想,竟然是殿下肆意放纵?殿下,今日您让养殖场收回鸡鸭,也就罢了。若是不,下官就算叩阙亲面陛下,也要为百姓们讨个说法!” 第一百四十九章 要被弹劾了 于泰何时见过敢戟指太子的人,目瞪口呆之下,右手已经下意识的扬起了横刀。只要太子一声令下,他一定要把这个倒霉县令的脑袋砍下来。之前战场上杀惯人了,他能保证这官儿的血不会撒到太子脚下,头还会飞到那群跪着的衙役百姓们面前。 亲率的侍卫们也咬牙切齿的瞪着何寿,这人居然要弹劾太子殿下?真是不知死活! 跟暴躁不安的侍卫们比起来,李承乾和魏征就平静的多。 看着何寿戟指太子怒不可遏的样子,魏征捋捋胡须,嘴角已经露出了笑意。难得遇到个对脾气的,这样的官员当县令确实可以造福一方,可是性烈如火的性格,在朝堂里也有很大的用处。整天跟皇帝对着怼的他,也不得考虑后继有人之类的事儿。 李承乾微微一笑,并不生气。 何寿的颤抖、怒气都不是作假,当发现自己拦住的是太子后,他确实是害怕了。冒犯太子的下场,还不是他这个县令能够承担的,就更不用说那些衙役和百姓了。冲撞皇家队伍,罪同刺杀,就算是按照刺杀判罪,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为了保护身后的人,他才跪倒在地,卑微到了极点。 可是得知养殖场确实是太子建立的时候,他又站了起来,无视了眼前的五百多把横刀,当面就敢怒吼太子。可以想象,这样的人,就算面对皇帝也不会退缩一点。 对于脖子硬的人,比如魏征,李承乾实际上还是挺讨厌的。但是看着眼前的何寿,他却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跟后世某些胡乱伸手的村主任、村支书比起来,何寿,才是真正的父母官。 挥手让于泰等人收起横刀,李承乾蹲了下来,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视线跟何寿齐平。 “何县令,你可知,孤放养这些鸡鸭,是有深意的至于到底要干什么,不能跟你明说,你只要记住,孤这么做实际上是为百姓好就是了。” “哼!殿下,这样的话,您觉得下官会信?不管您是为了什么,那些鸡鸭影响了百姓耕种才是事实。切莫以为下官是在说笑,您若是不听下官谏言,下官一定会上表朝廷的!” 慷慨激昂的何寿,义正辞严的一番话让后方跪着的百姓和衙役们泪流满面。有这样的青天大老爷,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魏征捏着胡须,忍不住插话道:“何县令,老夫魏征,可以为太子作证,这件事,确实是你想错了,太子这样做,绝对是有道理的。” 得理不饶人,是人的通病。 听到魏征自报家门,何寿依旧不以为意道:“魏大夫,下官听闻,您是朝中少有的耿直之臣,如今缘何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您若是不信,可以去地里看看。鸭子鹅子还好一些,最多的鸡,总是会把百姓翻好的软土刨个大坑。都是指望着土地收成活命的普通百姓,损失一点都心疼啊!” 魏征和李承乾无奈的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蝗灾的事情,以这家伙县令的身份,是不够格知道的。可不说这个,还真的没有理由给他了。 见太子面露为难之色,于泰忍不住说:“殿下,不过一个的县令而已,您不必跟他一般见识,咱们这就走,他若是敢阻拦,说半个不字,末将就一刀砍了他,事后只要说他带人冲击车驾,砍死都是轻的了。” 跟武将就不能正常谈话,特别是于泰这样脑子里都是肌肉的夯货。 谈话没必要继续下去了,何寿这样认死理的人,除非是把真相放在他面前,否则他是不会认同的。 拍拍手,李承乾站起身,对何寿说:“孤还要赶着回东宫,就不跟你多说什么了。你只要知道,这事儿,绝对是孤有理。至于怎么验证,等过个两三个月你就明白了。现在,带着你的人把道让开,你也知道阻拦、冲撞太子的车驾,是个什么罪名。” 说完,就钻回了马车。 魏征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也钻了回去。只是万年县县令何寿这个名字,却被他记到了心里。 侍卫们又重新恢复了原本的队形,打头的马车起步。 地上跪着的百姓和衙役们赶紧站起来,把道让开。 何寿就站在车队旁边,愣了神。等车队过去,他也被糊了一身的灰尘。 好久之后,他才转过身,对着队尾狠狠的啐了一口,怒道:“太子,咱们立政殿见!” 倔强的人是不会轻易妥协的,这个道理,李承乾很清楚,所以当魏征为他担忧起来的时候,只能说:“郑公,咱们做事,有苦衷不能把真相说出口的时候,就要衡量一下利弊。如果是值得做的事情,就算承受一些非议又如何?反正,现在的我就觉得,跟被何县令弹劾相比较,还是散养着鸡鸭,多吃些蝗虫重要。” 魏征担忧道:“可是,你可曾想过,虽然你现在只有九岁,能用年龄当挡箭牌,可这件事的核心却是不体恤民心啊!这个世界上能够直接站在皇帝对面而不落下风的,只有百姓。能够将你太子位置直接粉碎的,也只有百姓。任凭你送再多的汤圆月饼,任凭你再刻苦读书练武,站到百姓的对立面,就算是阎家兄弟也只能跟你划清界限啊。” 对于魏征的担忧,李承乾微微一笑,并没有太在意。 现在这些人只是觉得鸡鸭散养,破坏了他们的庄稼,可是等蝗灾起来的时候,他们就不这么想了。只要一想蝗灾起来后,这些百姓,包括何寿在内愧疚的样子,心里就带上了期待。 人都是这个样子,当别人有愧于自己的时候,反而不会生气,会觉得很爽。 魏征也知道,当蝗灾出现后,一切对太子反对的声音,都会消失不见。可是在这之前,太子要遭受的非议,可就多喽! 马车碾压着落日的余晖,停在了魏征的家门前。 下车后,伸手从侍卫手里接过那几只被五花大绑的肥鸡,魏征笑了笑,对着探出头的李承乾说:“太子殿下权且放心,若是真的有人闹到了朝堂上,老夫会出面帮你的。” 李承乾笑了笑,算是谢过了魏征的帮忙。 返回东宫的途中,李承乾特意驱赶马车到长寿坊逛了一圈。 长安县的县衙就坐落在长寿坊,包括了长安在内的长安县,可以说是全天下最风光的县治了。 不出所料的,长安县县衙外,也聚了很多的百姓。不用想,也是因为散养鸡鸭的问题在跟上官反映情况。 大唐建立以来,对寻常百姓的待遇不是一般的好。每年秋收之际,都会有很多的观风使、御史受命游走乡间。只要遇到百姓跟地主起争执的,这些官员就会没条件的站在百姓这边。而离长安最近的长安县等地的百姓,更是嚣张。只要是涉及到耕地的事,别说是地主了,官员他们也敢反抗。 至于养殖场背后很可能是太子,谁去管他,肯定会有青天大老爷出来给自己主持公道的。 绕过长寿坊,回到了东宫。 崇文馆已经放了学,现在两位老先生就在太子的书房里聊天,貌似愉快。 见李承乾的脸色不太好,李纲便直接询问原由,当得知事情的始末后,老先生的眼色也不太好看。 别说是一群百姓,就算是一个百姓站出来跟太子叫板,这件事的影响也会变得很恶劣。 “子,就算蝗灾起来后,那些百姓会明白真相,可是,你以为他们会有多少人朝你认错?换句话说,若是你真的因为这件事吃了什么挂落,多不值啊。尘世间愚蠢的,就是肯牺牲自己的利益帮助别人的人,最愚蠢的,是最后还不落好的人。反倒是自私自利的混蛋,才能在这世间过得逍遥快活。你这么聪明,怎么会做这么愚蠢的事儿。” 虞世南虽然只是六十岁,可是在李纲面前,他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也喜欢上了聪慧的太子。 李承乾坐了下来,一口气喝完了一杯茶,拱拱手说:“虞先生,您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是,都知道会受损失、不落好而不去做好事,到最后世间会变成什么样子?所谓善举,首先必须要是发于善心。如果是不带着善心的善举,那叫算计,让人不耻。所以啊,这次的事儿,受到点损失就受到一点吧。弟子对人心中的善,还是很有信心的。” 虞世南和李纲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本来他们还担心太子会因为这样的事儿而改变心性,现在看来,是白担心了。 拍拍太子的肩膀,虞世南哼着曲离开了书房。他跟李纲不一样,李纲够资格住在某处宫殿,他却只能住在崇文馆里。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切如常,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儿。可是到了晚上,李承乾却收到了皇帝的命令,要他明日上朝。 如果是按照正常程序来推断,今天的话,两个县令的奏折,也差不多递交到了皇帝的案头。 正在一起吃晚饭的李纲,见传命的宦官走了以后,笑着对李承乾说:“看吧,麻烦事儿这么快就来了。怎么样?子,有没有信心?没有的话,老夫明日陪你上朝一趟如何?” 李承乾咽下一口鸡肉,无所谓道:“不过就是挨弹劾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弟子虽然没有唾面自干的本事,还不至于被他们说的七窍生烟。” 李纲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正如同李承乾说的那样,弹劾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太子嘛,虽然是下一任皇帝,可是没有实权在手,太子也只是一个身份而已。就连当今皇帝都总被弹劾,太子又能如何?这也就是他年纪还,要是再大一点,估计弹劾的奏折每天都不会缺。 毕竟,弹劾对上表的官员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被弹劾的人,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就是了。整个朝堂弹劾别人还要讲究真实证据的,恐怕也只有魏征一个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承乾先是告诉一个侍卫在明德门等候李靖和牛进达,而后才坐着马车去承天门门口等候上朝。 例朝不同于大朝会,只有一些上了表的官员和几个顶级大佬会出现在朝堂里。所以,承天门外,其实没多少等候的人。 穿着一身朝服,站在门口被风吹的,也只有魏征一个了。 今天早晨的风还是挺大的,李承乾只好打开车门,邀请魏征进来。 如果是平时,魏征不会拒绝,可如今是在上朝前,他可不愿意上太子的车驾,有失体统。 不过到底不是傻子,魏征站到了马车的背风面,倚靠在车厢上跟李承乾攀谈。 “昨日老夫可是听手下几个人商量着今天要好好表现一次,而且,不知道消息是怎么走漏的,今天还多了一些看热闹的官员。你被弹劾,还是陛下登基以来第一次。怎么样,前一日老夫说的话,今日应验了吧。” 李承乾递给魏征一杯热茶,无所谓道:“反正就是动动嘴皮子而已,难道这些人还能骂娘?懒得理会,应对之策早就想好了,今天过来,也只是想看看有多少人看我不爽而已。” 听说太子有了应对之策,魏征就笑笑,不再多说什么。如果不是担心李承乾应对不了朝堂上的局面,他今天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不久后,宫门开了,李承乾当仁不让的走在首位,无视了后方一些官员的指指点点,径直朝着立政殿走去。 今日与往日不同,进入大殿后,李承乾就看到了皇位上饶有兴致的皇帝老爹。 没错,就是饶有兴致,估计今天的事儿让他格外的期待。 不然的话,他怎么也得等到文武百官都到齐以后再出现的。 分位坐好后,李承乾就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虽然后世的时候没有跟人对骂过,但是看骑手老前辈跟人吵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算后世泼妇都要退避三舍的怼人艺术,没道理连这些迂腐的官员都对付不了。 第一百五十章 赔钱 魏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忍不住打量周围官员的反应。 本来就是个例朝会,可是前来上朝的官员几乎占据了半个大殿。如果是平常,也就几个有要事禀告的官员,三三两两的过来而已。如果遇到没有什么大事的一天,甚至第二天都没有早朝。 好多的官员都在摩拳擦掌,尤其是言官,自从皇帝登基后,就勒令他们有一说一,宁可弹劾错,也不放过,就算是皇帝有错,也当据理力争。因为这个命令,他们可是把满朝文武都狠狠的弹劾了一遍。可是弹劾完了,却没了后续。 如果是别的时候,朝中大员不管谁都会露出尾巴被人抓,可是现在是新皇登基伊始,好多旧朝勋贵都被新皇帝撸了下来,大家都恨不得夹紧尾巴做人,谁敢犯事儿啊。至于因为从龙升迁上来的几位,傻子才没事儿就去找麻烦。偶尔的弹劾一下可以,大家都不当回事儿,可是一直盯着会结死仇的。 至于太子,本以为太子年幼,没机会弹劾,可谁曾想,就是九岁的太子,硬是犯了大事儿。当官就要办事儿,不办事儿怎么升迁?所以,李承乾的这一次“犯错”,对这些人而言可以说是久旱甘霖了。 叹息一声,魏征把视线转移到了对面。 例行朝会本来没有武将什么事儿,可是今天武将们也来了不少。卫国公李靖,卢国公程咬金,琅琊郡公牛进达,鄂国公尉迟敬德,这几位很明显不是来商量军策,而是来给太子撑腰的。 再看看赵国公长孙无忌、申国公高士廉都在,魏征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样豪华的阵容,没道理会出事吧。 房玄龄恰好低头整理衣摆,魏征收回的视线跟李承乾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对上线后,李承乾对魏征微笑了一下,旋即被房玄龄挡住了。 随着近侍“上朝”的声音响起,房玄龄一如既往的站了出来。这是惯例,不管今天有什么事儿,都要先听宰相的汇报。除非事情的优先级,需要连房乔都要让位。 “启奏陛下,年前关于精简各部官员一事,至今已经精简完毕。三省六部及各部,共计裁员三千七百二十三人。加上地方裁员共计五万七千二百七十七人,今复命。” 御座之上的李世民点了点头:“速度不慢,咱们大唐因为让百姓休养生息的缘故,削减了很多的赋税劳役。收入少了,消耗就要减少。朕在武德年时寻访各地,发现吃公粮一事,格外严重。有些贫瘠的县,单衙役就有足足一百人。朕在三省就职的时候,也觉得冗吏过多,大多闲置。百姓的米不养闲人,如此精简消肿,与民有利啊。” 虽然各家都有被裁掉的官员,可朝臣们还是山呼万岁。 房玄龄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的笏板上,记录的也只有这件事儿而已。 见宰相发话完毕,言官队伍里立刻就有一个官员想要站起来, 结果,没等他起身,尚书左仆射萧瑀却站了起来。 坐得离皇帝远就这么一点坏处,就算有要紧的事儿,也只能等前面的大佬们讲完,才能轮到自己。 言官罗秋正叹息一声,只能重新坐回去。 躬身施礼后,萧瑀道:“陛下,昨日,长安县县令和万年县县令一同上奏,可是,为何奏折由御史台直达天听?按照律例,就算是弹劾的本章,也应当经过中书省才是。臣请陛下彻查此事,朝廷自有其法度,肆意越权,岂是能够开先例的?” 说完,萧瑀冲着李承乾微笑了一下,然后对言官们狠狠的瞪了一眼,才回到自己的位置。 萧瑀的一笑,让李承乾顿时摸不着头脑了。 按理说,自己跟这个老头没什么交情啊?怎么今日,他会站出来为自己说话的? 虽然只上了几次朝,可是有李纲和虞世南在,他对于朝堂上的一些规矩,特别是潜规则还是比较了解的。 弹劾的本章,确实直达御史台,可是,也应当经中书省审阅后,才会送到皇帝面前。如果不走正常程序,直接送到皇帝的案头,就算是有理的奏折,信誉度也会立减五分。 萧瑀,明显是要抢在言官之前,先把这件事抖出来。 思前想后,也想不到老家伙帮自己的理由,李承乾只能放弃了思考。不论如何,待会儿下朝后都要道谢的,到时候再问就好。 萧瑀回去后,几个言官几乎是同时站了出来。 先一步施礼完毕的罗秋正,大声道:“启奏陛下,微臣今日要弹劾东宫太子与御史大夫魏征。长安、万年县县令上奏,太子之养殖场散养鸡鸭,对周边百姓的耕作产生了影响,无端扰民,此为一; 万年县县令何寿云,其阻拦太子车前,讲述道理,然太子依旧不理,倚仗侍卫兵刃之利夺路而走,仗势欺人,此为二; 太子年幼,本该是读书学习的年纪,却跟民间商贾纠缠不休,为金银财货所迷,肆意胡来,此为三。 而魏征者,万年县县令拦车讲理之时,随侍太子身边,却不以大义为先,反而蛊惑太子做错事。 故臣奏请陛下降罪于太子,并收回东宫财政管理之权,切莫让年幼太子走上歧路。故臣奏请陛下降罪于魏征,以戒朝廷中意欲依附太子之人!” 罗秋正说完,跟着他一起站出来的言官们齐声道:“臣附议!” 说完,长揖不起。 看着这群义正辞严的忠肝义胆之士,房玄龄忍不住转过头,对魏征说:“都是你手下的人,今天怎么对你也下手了?” 魏征叹息一声说:“如果这些确实是太子的错事,你觉得老夫会冷眼旁观?这群混蛋,想干点什么证明自己的存在,想要政绩想疯了。越过中书省直接送到皇帝案头?他们以为他们是老夫?不问真相,看到奏折后就热血上头。老夫昨晚给他们写的信,他们看过才怪了。” 说完,魏征站了起来,走到场间站定。 李承乾也跟着站了出来,因为是第一次被弹劾,他不知道被弹劾的人,是需要站出来被皇帝问话的。 事情的始末,李世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见儿子站了出来,高坐于龙椅上的李世民调侃道:“去年渭水之边,朕因为你抵挡突厥千军万马之功,放任东宫财政自由。没想到今天被人当成罪过给说了出来。太子,怎么样,你还要把持着东宫财政吗?” 李承乾没想到皇帝老爹就抓住了这一条来讲,躬身施礼过后,无奈道:“儿臣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被人弹劾,只是东宫财政,还是不要交还给父皇了。渭水边的功绩,虽说是儿臣身为太子所必须做的,但是怎么也是军功的一种。我大唐除非是谋反之类的大罪,好像还没有收回军功赏赐的先例吧!”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程咬金在武将一边哈哈大笑道:“太子这话说的在理,当初殿下阻拦突厥军队于便桥边,这确实是军功的一种。只要是因为军功获得的赏赐,非大罪不予轻夺,莫说是大唐,历朝历代这都是根本的道理。 哈哈哈,罗秋正,老程可知道你为什么眼红东宫的钱财。还记得之前平康坊的烟雨酒坊,里面有你的份子在,可是永盛酒坊推出新酒后,烟雨酒坊被排挤,若不是永盛酒坊忽然停产,估计烟雨就会黄掉。” 尉迟恭嘿嘿一笑,也说:“要老夫说,你有份子的那家酒坊就应该黄掉。平日里老夫府上到你那里买酒,都不见有优惠。都是同殿之臣,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黑心。” 尉迟恭话音一落,今日出场的四位武将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武将们在文官启奏的时候插科打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罗秋正却被气的脸都红了。 他家里入股酒坊的事情,虽然是事实,可是怎么能放在朝堂之上直接说? 罗秋正旁边的言官黄贵反唇相讥道:“卢国公,鄂国公,您二位也好意思说罗卿?长寿坊的醉风楼、西市上卖马的商铺,也不知道都是谁入股的。” 程咬金哈哈大笑,不以为意道:“醉风楼可不是老程我入股的,那就是程家开的,你们若是想来,老夫给你们打八折。” 尉迟恭也不以为然道:“西市上卖马的,确实是老夫给他们撑腰的,这没什么隐秘的。军中袍泽出门缺一匹良驹,不都是到那里牵着就走?老夫可不像某些人,遮遮掩掩的。” “” “” 众人无语的看着程咬金、尉迟恭和罗秋正、黄贵对喷,都想把这俩人的嘴堵上。这么拆下去,一旦城门失火,岂不是把所有人的家底都给暴露出来了? 好在言官里还有清醒的,名为吴青峰的言官伸手拦住还要说话的罗秋正,对皇帝拱手道:“陛下,万年县县令何寿,长安县县令余秋生就在殿外,不如传唤此二人入殿如何?” 弹劾的进程必须推进了,吴青峰知道,如果继续在“钱”这个字上纠缠不休,恐怕今天的朝会就成了笑话。不管是东宫与商贾合作,还是夺路而走,都是事情。真正能给太子雷霆一击的,还是“扰民”。 在皇帝全力推行善待百姓的前提下,太子所做的事情,说也,说大,呵呵,也很大。 “那就宣他们上殿吧。” 对于程咬金和尉迟恭引起的大戏,李世民还是看的蛮来劲的。虽然大臣们家底有多少,他都有大概的情报,可是情报里得知,跟在大殿上听到是两回事。 虽然朝廷律令规定为官者不得经商,但是真的遵守的还真没几个。不过,作为皇帝,有的时候需要糊涂一下。不管怎么说,朝堂上一半左右的人都是身有爵位的贵族,该有的优待是不能少的。 没过多长时间,何寿和余秋生就走进了殿门。 只看二人入殿时走路的姿势,就能知道心性如何。 长安县县令余秋生,虽然也住在长安,但是皇宫明显不是他这个县令能够来的地方。不是世家大族出身的他,第一次面圣,紧张的浑身都是汗水。就连走路都是看着脚底板,似乎是打定主意全程一眼都不看皇帝大佬。 何寿不愧是魏征看中的人,明明也是第一次上殿,可是走起来很有风范,丝毫看不出紧张的样子来。 二人恭敬的行礼过后,一起盯着太子看。 何寿的嘴角明显蕴含着笑意,似乎是在说“看,本官是不是真的告到朝廷来了”。 “太子,两县县令已经到场,养殖场扰民的事儿,朕就让你自己处理吧。” 李承乾答应一声,转身面对何寿和余秋生。 刚刚还在紧张流汗的余秋生,此时却冷静了下来。 大唐初期的政治环境,给了底层官员很大的底气。寻常就算是勋贵侵占百姓的田地,他们都敢以一介县令的身份登门指责,甚至告上朝廷。虽然这么整,被大家族搞的也不少,可是这股风气却从长安开始,蔓延到了各地。 拱拱手,何寿道:“太子殿下,微臣前日所言,确实不是开玩笑。如今在朝堂上,微臣只问太子一句话,养殖场,关,还是不关?” 余秋生也拱手,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坚定的眼神已经表达了他的想法。 关了养殖场?怎么可能! 李承乾很想告诉这些家伙,一片草地的蝗虫若虫,只需要几只鸡,就能清理的差不多。养殖场单单母鸡就有几万只,公鸡的数量虽然少点,也不至于太差。这么多的鸡,辛辛苦苦的消灭着即将到来蝗灾的有生力量,你让老子关了养殖场? 冷哼一声,李承乾毫无羞愧的说:“关了养殖场不可能,如果百姓们有怨言,孤大不了出钱赔他们就是了。不管因为鸡鸭的缘故损失了多少,孤双倍赔给他们就是!” “你” 何寿大怒,很想再次伸手指着太子,可是好歹他还记得这是在皇宫,才没有真的抬起手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原来是外援 余秋生也一脸惊恐的看着何寿,都是长安下辖的县令,他跟何寿也有私交,知道这位朋友的习惯。 这是朝堂,还是在皇帝面前,如果真的戟指太子,一个县令可是落不了什么好下场的。 “双倍若是县令大人觉得还不够的话,孤赔偿三倍如何?你看,孤已经很有诚意了,你还要孤怎样?” 隐藏在袖子里的右手狠狠攥紧,内心中填满的全是无奈。 曾几何时,这还是自己最讨厌的姿态,没想到今天在朝堂上,走投无路之下,不得不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一类人。 “大不了赔钱”、“说吧,赔你多少”、“随便说” 嗯,有钱人,特别是暴发户,都是这个德行的。 魏征奇怪的看了李承乾一眼,他没想到太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虽说赔钱是解决事情的一个途径,可是,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余秋生罗秋正咬牙切齿道:“殿下,不要胡来。今日我等弹劾与您,就是要告诉您要善待百姓的道理。殿下心无所感,只是破财免灾,未免说不过去吧。” 一直沉默的李靖站了出来:“启奏陛下,微臣以为,太子既然肯出钱赔偿百姓,就已经是难得了,还要怎样?罗秋正胡搅蛮缠,微臣以为他才是最应该被治罪之人!” 牛进达站出来,闷声道:“臣附议。” 黄贵怒道:“卫公,牛公,此为我等文官事,你二人添为殿下的武艺之师,岂能在朝堂之上出言!” 程咬金和尉迟恭嘿嘿一笑,同时站起。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他们站在李靖和牛进达身后拱手的动作,就已经说明了很多。 李承乾感激的看了李靖和牛进达一眼,这二位并没有身穿朝服,而是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铠甲。程咬金和尉迟恭虽然穿着官服,但是细心之下也能发现他们穿衣时候的仓促。 想来,这二位是抵达东宫,听说事情后,就去找了程咬金和尉迟恭过来帮腔,自己来不及回家换朝服,只能穿铠甲将就,免得错过上朝的时间。 这件事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他们就是义无反顾的过来了。 心中一暖,李承乾对何寿和余秋生道:“你们两个,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你们治下百姓的损失,孤就四倍赔偿,相信孤,养殖场散养鸡鸭,只会持续一年而已,如果天公作美,或许不到秋季就结束了。至于孤为什么坚持散养,其中原由不能跟你们说。但是孤保证,最迟三个月之后,你们会明白过来的。” 罗秋正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魏征凌厉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对皇帝施礼后,魏征大声道:“陛下,您可记得前日对微臣和太子的指派?我二人微服巡视乡里,身边只有五百侍卫。经万年县与长安县交界时,万年县县令携带一众百姓和衙役,抵挡在太子车驾前。敢问陛下,若是其中有混迹的刺客,而太子又因此受伤,微臣该当何罪?微臣敢说,当日不管谁陪伴在太子身边,都不会允许太子与这些舒敏多做纠缠。正因为如此,臣敢在这朝堂之上,直言无罪!” 最后四个字,魏征是大声喊出来的。 平日里都是魏征逼迫着某个朝臣认罪,今日自证清白,倒也新鲜。 李世民微微一笑,说:“既然当日是这般情形,爱卿做的倒也没错。太子也就不用因为这个被斥责了,至于太子扰民一事,就按太子所说,四倍赔偿百姓吧。另外,太子骄纵,其罪在太子太师,朕会传旨给李先生,让他惩罚太子的。就这样,退朝吧!” 说完,李世民就起身离开,连拦截的时间都没给朝臣们。 养殖场散养的鸡鸭是干什么的,李世民很清楚,若是继续纠缠下去,太子免不了要把鸡鸭都收回去。 一个养殖场的鸡鸭虽然没法将蝗灾消灭于无形之中,但是怎么也能让长安周边的蝗灾减一点。如果到时候长安也跟别的地方一样,满坑满谷的都是蝗虫,才让人头大。 直到皇帝离开,魏征才直起身。 皇帝走了,朝会也就该散了。还有政务的几个,彼此打着招呼,就要离开。 李承乾无视了何寿和余秋生眼中的怒火,想要追上萧瑀,为今天的事情道谢。 可是没走几步,就被程咬金捉住了,李靖和牛进达一人一巴掌轻轻拍在李承乾的肩膀上。 牛进达笑道:“老夫今日才到东宫,就听说了你的事儿,紧赶慢赶的,才叫来了两个援军。不过,请援军所用的面子,老夫二人给你掏了,但是答应他们的酒,可要你东宫付现。” 程咬金嘿嘿的笑道:“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就是在朝堂上耍流氓而已。太子殿下,微臣只要一坛子永盛酒坊停产了的高度酒,如何?” 对于善意,李承乾总是不会计较回报的。 虽然东宫留下的那些高度酒都是给老先生解馋所用,但李承乾还是拱手道:“东宫的储备也不多,现在估计也就剩下了十坛子,一会儿,就送二位一人一坛。只是这酒是留给李师的,不然一定不止一坛。” 程咬金和尉迟恭哈哈大笑,酒什么的都是意思,今日他们落给太子一个人情才是最大的收获。 只不过一会儿的时间,萧瑀就不见了踪影。 被四位将军团团围着,李承乾回到了东宫。 此时已经是辰时,是上课的时间。四位除了来带酒以外,还想看看自家的崽子上学认不认真。 给四位指明了教室的方向后,李承乾就进了办公室。 如果课程照常的话,此时李师应该在休息才是。 推开办公室的门后,映入眼帘的除了坐在轮椅上微笑的老先生,还有一人— 萧瑀! 看到老先生和萧瑀的一瞬间,李承乾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难怪老先生这么放心自己今日独自上朝,原来在就给他找好了外援啊! 被人关爱的感觉,是格外舒服的。 李承乾眼睛一红,差点哭出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唾面自干 萧瑀见太子眼圈发红,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笑道:“殿下现在知道老夫为何在朝堂为你说话了吧。若非李师邀请,老夫才不会起这么早去上朝。” 李纲对萧瑀拱拱手,权当谢意,转过头来对李承乾说:“事情的前因后果老夫已经知道了,你对长安万年连两个县令的答复,虽然不合君子之风,让人火大,却偏偏无懈可击。现在知道当太子不容易了吧,子。且不说今天的事儿,以后,特别是等你成年后,只要犯点什么事儿,就会被群起而攻之。这些聒噪的声音,只有到你登基以后,才会消停一点。” 苦笑着坐到了两位老先生对面,李承乾苦笑道:“您跟弟子说过,朝堂嘛,就是你踩我我踩你,踩来踩去找机会上位的游戏。弟子并不介意被人踩两下上位,只是,今日朝堂上卢国公和鄂国公的话,实在是让弟子心惊。原来,满朝文武几乎都有隐秘的产业。” 萧瑀哈哈大笑:“不然你以为呢,除了魏征等少数几个人以外,谁家是靠那点俸禄过活的?老夫虽为尚书左仆射,然而俸禄根本不够全族吃饱饭的,不还是得借着这个名声偷偷干点别的买卖?” 李承乾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办公室的门,被一只大脚踹开,可是踹门的主人看清屋里坐着的人后,只好赔笑着搓手。 “知节,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粗鲁的性子,门在那是用来推的,谁谁都用脚踹,还安那个把手干什么。” 在李纲面前,就算是程咬金也只能低头听训。 门被推的更开,李靖、牛进达和尉迟恭,先后施礼后也走了进来。本来宽敞的办公室,挤进四个武将后,就显得有点拥挤了。 这个时代想要在战阵上混出名堂来,鸡崽子是根本不可能的,尉迟恭这个健美冠军和李靖这个兵法大家暂且不论,程咬金和牛进达每个人估计都有两百斤起步。身材高大是一方面,别的胖子都是虚胖,皮肤下的都是脂肪,而这两位除了脂肪外,更多的是肌肉。 大唐和后世的家长,大概都是一个模样,也不管自己的身份是怎么样,陪着笑脸询问自家孩子的学习情况。 “见虎平时也是这个沉闷性子,只见他早晨晨练的时候,练得来劲,就知道他不至自闭。前段时间的消沉,让他退步了很多,如今这么多同龄人在一起,也是好事。” “哈哈,儿子就是随老子,不过李太师万万不可对程处嗣轻饶,下次再犯,老程家的家法直接拿去用就是了。” 看着这四位学生家长的表现,李承乾知道,估计用不了几天,其它学生的家长也会造访东宫了。程咬金这个大嗓门,绝对会出去吹嘘一番。 跟以往不同,现在的崇文馆多了李纲这么个大儒,只要学生们能够得到李纲的一句评语,他们就能够拿来当作对话的谈资。甚至能成为孩子今后的一项“资历”。 不打扰四位将军的兴致,李承乾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虽然梳理了一遍自己的养殖场和仓库,可是怎么应对蝗灾,还是需要拿出一个章程来。 如果史书记载没错的话,这场蝗灾,最起码都是波及整个关中级别的。虽然皇帝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蝗灾之后的运输会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不过啊,现在看来,皇帝老爹并不准备思考这个问题。渭水北边的隐蔽粮仓,就是他准备的底牌。若是过早的暴露,就会让他的对手新生警觉。诱敌的军队如果在溃逃的时候表现的格外热烈,还能起到诱敌的作用嘛! 用打仗的方法参与到政治斗争中来,还是一样的管用。 不知不觉间,连午饭都没吃,就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 直到李纲叫他吃饭,李承乾才终于缓过神来。 拿起桌子上厚厚的一沓救灾章程,李纲不由自主的点点头:“不错不错,只是后面这几页特别标注了对灾民的集中管理是何故?” 接过老先生手里的纸,李承乾解释道:“自然是为了更好的度过灾难,您想想,蝗灾起来后,百姓居无定所,很容易出现大面积的人口聚集。大灾之下总有大疫,就是这个原因。只有把他们安排妥当了,才能够更好的对抗灾难。” 把厚厚的一沓纸递还给李承乾,李纲笑道:“子,你跟老夫说句实话,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你对那些百姓有没有怨言?你好心散养鸡鸭,帮他们消灭蝗患,结果人家不知道,也不领情。” 李承乾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要说不怨才是假的,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感觉真的不怎么样。只是,蝗灾的事情不能说出来,弟子也只能唾面自干了。作为太子,或者说作为一个比平常百姓聪明一些的人,弟子理应心平气和的为他们做事。如果因为几句埋怨就放置不管,才是脆弱的表现。” 李纲对李承乾的回答很满意,拍拍手,把送餐的宦官都叫了进来。 中午的时候他就想叫李承乾吃饭了,只是站在一边看他全神贯注的样子,到底没忍心打搅。 这次的事情,他老人家不准备做过多的指导。他想看看,自己的徒弟凭借着这股子与生俱来的聪明劲儿,能做到什么程度。 第二天,用不着来人催,李承乾就派亲率的士兵,把对于养殖场周边百姓的赔款给带了过去。 都是一水的铜钱,将作监、酒坊等都知道太子的钱从不留存,总是会花出去,所以特意没有送进东宫太多的金子银子,就是铜钱,都是挑选成色好的。 得到东宫整整四倍的赔偿后,两县的百姓都闭上了嘴。 太子到底大气,虽然那些家禽损害的只是一个坑一个坑的,但却是按照整块地来赔偿的。在高呼称赞他们的县令大老爷的时候,内心里却怎么也抹不去对太子心生的一点愧疚之情。 听说,现在的太子还只有九岁 第一百五十三章 百骑司首领 百姓的家中很难有余粮。 这倒不是因为赋税过于苛刻,主要还是因为生活。单纯从土地里刨食的寻常百姓,能够用来当作铜钱使用的,只有家中的粮食。 衣食住行、柴米油盐,虽然自给自足之下也能将就,可是,一直将就的话,还活的什么劲?于是,每年秋收以后,除了给地主上缴租子、给朝廷上交赋税外,余下的粮食,都要用来换取食盐、农具等东西。 如果是自己村子里的交易还好,只需要用粮食交换。但是,要进城买东西,扛着一袋袋粮食就不行了。所以,需要用到铜钱交易的时候,百姓们通常都是把粮食卖给粮商,然后再拿着钱购物。 无奸不商,这是古今通用的一句话。寻常时期,市面上的粮食都在四五枚铜钱一斗,但是粮商收粮食的时候,却是三文钱,甚至两文钱一斗。没办法,百姓们想要直接找粮食的买家太难了,虽然愤懑于粮商跟饕餮一样的行为,但也只能闭上嘴。 尽管获得了赔偿,可是养殖场周边的百姓们,还是没有关上门过自己的富家翁生活。 太子亲率士兵在运钱补偿百姓的时候说明了,太子只赔钱,不会接手田地里的作物。 真要说起来,其实几只鸡刨坑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儿。蝗虫的卵,一般都产在田地边,就算有产在中间的,农户翻地的时候,也把它们都翻出来晒死了。 太子不种的地,百姓们自然乐得接着种。 只是,耕作之余,路边野草和田里的青苗,有些被看不见的东西吃掉了的事,却没人注意。 军队的屠刀,在沾染了息王李建成的旧部、齐王李元吉的旧部、罗艺、长孙安业、李孝常、李幼良、羌人的血之后,终于得到了一段时间的缓和。大唐武德九年、贞观元年,说是一直在流血也不为过。 当针对皇帝的反对声音终于衰弱了以后,国朝才正式进入了平稳时期。 作为皇帝,李世民是骄傲的,早在隋炀帝手下工作的时候,他就认为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能取代自己的老板。后来大唐建立,本来满心欢喜等待被封太子的他,却被大哥稳压一头。如果论功绩,李建成确实是没法跟李世民媲美的。 且不说大唐建立以前的各种征战,就是武德元年以后,李世民就亲自参与了四场战役。薛举号称钱财巨万,力大无穷,可是也没能在李世民手下占得多少便宜。薛举死后,浅水原之战,李世民击败薛举之子,大唐西方随之安定。宋金刚、刘武周的溃败,大唐北方随之安定。 虎牢关之战,王世充和窦建德溃败,大唐又获得了华北的统治权。而窦建德旧部刘黑闼和山东徐圆朗的重创直至消灭,又平定了大唐的东方。 抛却主动请求归顺,没有兴起刀兵的南方冯盎,李世民真的堪称征占四方。 然而,嫡长子继承家业这一条,不管是百姓还是勋贵,甚至是皇家,都是一样的适用。 “秦王”、“天策上将”、“尚书令”、“位在王公之上” 一连串的虚名,并没有打压下李世民的雄心壮志,反而愈发激化了秦王与太子之间的矛盾。所以,玄武门之变,也就算不得什么意外的事了。 话虽如此,行二之人,弑兄囚父,虽然历史上也不少发生,可是到底是彻彻底底的恶劣之事。鲜卑族的习惯就是兄死,嫂从弟,可那是胡人的习惯,不是汉人的习惯。皇帝把美艳的嫂子弟媳收归私房的举措,怎么也该被狠狠的评击才行。 蝗虫正在从若虫演变成成虫,长安风平浪静的湖面之下,堪称波涛汹涌。 长安,是百骑司首先占据的地方,怎么能不“耳清目明”的。所以当五姓七望的当代家主偷偷进入长安、住进各自府邸后不满一个时辰,报告就递交到了皇帝的案头。 看完后把报告撕的粉碎,看着面前单膝跪地等候命令的百骑司首领段云志,李世民问道:“朕让你查探养殖场的事,可有结果了?” “回禀陛下,养殖场创立之初,实为一些年老宫女、宦官经手。如今收获丰富,这些人才隐居幕后。养殖场招收伙计的时候,百骑司的密探也混了进去,除了东宫总管方胜总是造访外,宫内一些宦官也总是偷偷进去。 因此,微臣推断,宫内,应当是有宫女宦官组成的势力,为抱团求活,才找上了太子。太子年幼,最是心善。所以,才出钱成立了这家养殖场。 若是陛下以为不妥,微臣这就派人秘密抓捕东宫总管方胜等人,定能将他们一打尽。” 段云志的声音,有点沙哑,面庞隐藏在一片黑纱下,更是有点阴森的感觉。 李世民笑了笑,摆摆手说:“就随他们去吧,一些下苦人而已,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朕没想到,太子竟然不声不响的跟这些人关联在了一起,也罢,朕就看看太子是怎么巩固自己地位的。百骑司只要对这些人密切关注,做好预防就好,不要出手干预。” 段云志应了一声,然后起身倒退着离开了。直到他离开,殿外的宦官宫女才重新入内。皇帝在接见百骑司的人时,从不允许外人在场。 李世民站起身,走到殿外,不由自主的看向长安城内。 太子的事,是事。虽然年纪,但是对他收揽人手的行为,李世民并不在意,反而乐见其成。当然,这只能是在太子自发做事的前提下。 现在对他而言,真正的挑战,则是今日偷偷进入长安的七个老头子。 这些豪族,高高在上的习惯了,甚至对皇族都没有几分敬畏之心。即将出现的蝗灾,就是他们打击皇族的最佳助力。蝗灾起,必为君主德行不修的缘故。抓住这一条,他们就自以为立于不败之地了。 就是不知道,这些钻故纸堆的老头子,舌头能有多毒? 笑了一下,想想身后殿里已经处理完的奏折,李世民忽然想去东宫逛一逛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吹牛的皇帝 说走就走,绝不拖延这样的习惯,还是当上皇帝之后才彻底贯彻的。因为每次忙碌的批完奏折后,李世民发现,总是会有一些加急的文书不定时的送到自己的案头。堂堂一个皇帝,连一段休息时间,都要耍耍赖皮才能得到。 先去两仪殿,带上了长孙,既然是到东宫去看,怎么也得帝后同去才是。 用不着走正门,只要穿过通训门,就能直接进入东宫。 自从得知太子居然和宫内宦官宫女的组织纠缠到了一起,李世民就对儿子生出了几分考校的心思。 大唐的江山,到底还是要传递到太子手中的,只是,在转交之前,把太子教导成什么样子,李纲有责任,他这个作为父亲的,一样有责任。 皇帝皇后进入东宫,差点把东宫内的侍卫、宦官、宫女们吓死。见一个宦官远远的就向后转,脚步匆匆的样子,李世民就伸了伸手指。 一直跟在帝后身后的一个年轻宦官,就像猎豹一般窜了出去,等帝后走过去的时候,要通风报信的宦官已经被制服了。 “哼,狗奴才,还想着报信,传令下去,不许通知太子,谁敢多嘴朕就打断他的腿!” 因为是突然袭击,李世民很想看看一个真实的东宫是什么模样的。自从李纲进入东宫、长孙宝庆也被调走后,他对东宫的了解只停在几个安插进来宦官的报告上。如果这几个宦官同时也是那个神秘组织成员的话,那么他们的报告,也就没有什么可信度了。 通训门就在明德门一条线上,进入东宫后不久,帝后就走到了明德门前。 自从崇文馆开学后,明德门前的这片土地就铺成了两块演武场,被中央大道分成两半。 看也不看被擒住的宦官一眼,李世民问道:“太子弄这么两块演武场干什么?” 宦官老周,也是东宫的老人手,听见皇帝发问,立刻回答道:“回禀陛下,本来只有一块的,供太子殿下练武所用,但是崇文馆开设后,就变成了两大块。现在崇文馆的学员,赶在开东门的时候进进入东宫,跟随殿下练武已经是常事了。” 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能够被选进崇文馆的,都是他最亲近的国公大臣。跟寻常的贵族子弟不同,他并不希望这些人的下一代变成纨绔,不管怎么说,朝堂都需要这些下一代撑起主要的框架。太子能带着这些人一起上进,还是挺聪明的。 前进几步走到李承乾练剑的木桩前,李世民伸手摸了摸木桩。 现在的木桩可不是原本那个胳膊粗的,而是将作监专门按照真人比例,用铁木弄出来的真人模型,外面只要覆盖上一层皮甲,就跟真人没什么区别。 皮甲经过日晒雨淋的,能够看出老旧来,不过,上面除了胸口的一片外,没有别的伤痕。皮甲之下,木人的咽喉、手腕等地,都能看出清晰的痕迹。能够在铁木上留下这么清晰的痕迹,说明太子在练武的时候,确实是下了苦功的。 再次满意的点点头,李世民情不自禁的背着手,继续深入东宫。 夫妻多年,长孙如何不知道现在夫君的内心是很畅爽的。现如今,他已经坐到了世间最顶峰的位置上,家里能够让他更有期盼的,也只有太子的勤勉了。 一路上,只要遇到的宦官宫女,李世民就会让那个身手超凡的宦官捉住,不让他们去通风报信。 经过丽正殿却不进去,皇帝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杀向了崇仁殿,只要过了崇仁殿,就是东宫的厨房和花园等地。 皇帝皇后的到来,让厨房的厨子两条腿直打哆嗦。因为,他正在偷吃烤羊。 自从崇文馆出现后,太子殿下和李太师早饭午饭一般都是在食堂吃,只有晚饭的时候才需要他动手。 前两天太子不知道抽什么疯,忽然点名要吃烤全羊。作为御膳房的老厨子,他自然是用尽浑身解术,完美的制造了一道“浑羊歿忽”。结果,太子只是吃了一口,就踹了他一脚。 都说了要吃羊肉,端上来一只在羊肚子里烤熟的大鹅干什么! 平白无故挨踹的厨子自然不服气,虽然自家主子的嘴刁,但他作为厨子也是有尊严的,所以在不需要到崇文馆帮厨的时候,他就缩在东宫厨房,费尽心思的琢磨怎么烤羊肉。 可,无巧不巧的是,就在他烤完羊尝味道的时候,被皇帝皇后抓了一个正着。 用不着解释了,这个时候根本没时间解释,厨子只能直挺挺的跪下来,汗水一瞬间湿透了后背。 不过好在皇帝今天心情不错,并没有直接打板子,而是询问了原因。 得知前因后果后,厨子才逃过一劫。 打劫走一只羊腿后,李世民很没有风范的边走边吃。沾满了香料的烤羊腿没有一点的腥味,吃起来外焦里嫩,还不错。 “陛下,承乾虽为太子,可是这般挑食,是不是太娇惯了?妾身是否要斥责一番?” 见皇帝没有说话,长孙也只能声的提意见。 如果是她斥责的话,太子最多挨一顿训斥,可如果闹到了言官的耳朵里,难免会发生之前的事。身在皇家,只要跟“奢侈”、“浪费”沾一点儿边,就是大事故。 李世民嚼着羊腿,满不在乎道:“如果承乾现在还是需要内府出钱供给,自然危险,可是东宫的钱,都是他自己赚的。虽然跟商贾有所联系,不合体统,可,只要是自食其力,就没人愿意没缘由的弹劾。因为这样的弹劾,最多也就过过嘴瘾,道理说破天,也不能对太子形成威胁。” 边说着话,帝后边走进了东宫的后花园。 说是花园,但是看不到多少花,好多本来应该种花的地方,都被开垦成了菜园子。 地里的秧苗刚刚出头没多少,但是东宫的韭菜之类已经长了出来。 看到欣欣向荣的菜园子,长孙笑了一下,说:“想不到,东宫竟然还有擅长种菜的奴仆,这菜园子打理的不错。” 不管是种韭菜的地还是种葱、白菜的地,都打理的四四方方,看不到一根杂草。 宫女卯七,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名字—紫雀。听见皇后的话,她忍不住说:“娘娘,恕奴婢冒昧,这一片地,不是宫女宦官打理的,而是太子殿下和李太师亲手侍弄,崇文馆开设后,才多了虞先生。不管是浇水还是除草,太子都不假手他人。” 李世民咬了一口羊腿,用羊腿骨指着菜地说:“朕想起来了,之前朕派来东宫的令官刘正道,就是因为太子要种菜,阻挠,才被赶出东宫的。也罢,虽然不符礼制,但是太子肯做农事,理应受到称赞。来人啊,把这些长出来的韭菜割掉。朕很喜欢那个韭菜鸡蛋的饺子,命御膳房今晚就做。” 看着皇帝带来的人手在韭菜地里割韭菜,东宫的宦官宫女们一脸的不忍心。都知道太子在盼着这些韭菜再长高一点,没想到今天就被皇帝陛下祸祸了。 李世民注意到了他们的表情,却不以为意。老子弄点儿子的东西,在他看来是天经地义。 割了韭菜,李世民才满意的点点头,把吃完剩下的羊腿骨随手丢到一个宦官的怀里,就转身绕过承恩殿,打算从宜秋宫方向进入崇文馆。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所有人都在教室里上课。进入崇文馆的皇帝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虞世南的课业,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秒处,反正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也不打扰虞世南上课,帝后又带着大队的人马直接杀向丽正殿。 太子既然没有上课,这个时候就应该是在自己的书房里才对。 李承乾并不知道自己的东宫已经被爹娘渗透进来了,此时的他正坐在书桌后大发雷霆。 “蠢货!孤什么时候准许这么大力度的练兵了?知不知道,所谓的强身健体,就是在对一个人的身体造成伤害后,逼着身体进行修复并且强化。孤制定的训练方案,已经是极限了,就算要加强,也需要循序渐进。结果呢?你居然在此基础上直接翻了一倍?现在太平时期,还练伤了二十几个士兵,你叫孤怎么去跟他们解释这件事?因为急功近利?” 被太子一阵大吼的于泰,单膝跪倒、低着头一言不发。 最近练兵的时候,他发现好多士卒在完成一些项目后,还有很大的余力。所以,他干脆一狠心,直接在基础训练量的基础上加大了两倍。 可谁曾想,这一翻倍,就出现了大问题。有二十几个士兵跟不上突然增加的训练力度,拉伤了身体,几日过去了都没有痊愈。 于泰也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做的擅专了,所以一言不发。 “好了好了,多大点事儿,至于把于泰逼成这样?”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李承乾屁股像被扎了钉子一般的跳了起来。而于泰,也不起身,干脆换了个方向跪。 书房的门被推开,一众宫女宦官这才被释放。 李世民和长孙彼此相伴的走进了书房,今天围着东宫转了一圈儿,对已经身怀六甲的长孙来说,可不轻松,到了这里,已经需要皇帝伸手搀扶一下了。 见母亲额头的汗水,李承乾赶紧把椅子推过来,让她坐下。 奉上茶水后,李承乾才对李世民说:“父皇,儿臣生气的不是于泰的逾越,而是他的态度。太子亲率的士兵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牲口。耕牛劳作过多还会累死更何况人了。这混蛋也不自己尝试一下,就直接下令,已经是愚蠢了。二十几个人肌肉拉伤,恐怕一时半会儿是休养不好的。这样一来,肯定会给其余的士兵造成心理压力。” 李世民不知道什么是心理压力,但是看到于泰脸色酡红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为昔日手下求情:“不过是拉伤而已,经历过恶战的士兵,谁不得经历?就算是朕,一声拉伤也不下百次。最厉害的那一次,当属虎牢关大战,当王世充和窦建德的军队被全面击溃后,朕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下了战场。睡一觉过后,浑身酸疼的就像经历了酷刑,不少跟朕一起冲阵的玄甲军士兵,甚至疼得哭了出来。跟这些相比,训练途中的拉伤算得了什么啊。” 说完,李世民拍了于泰的肩膀一下,示意他可以滚蛋了。又伸手接过皇后递来的茶水,一口气抽干。 虎牢关大战,可以说是大唐建国以来最凶险的战役了。 虽然在电视剧中了解了一些,但这段历史明显是被歪曲过的。与其在错误的暗示下幻想,不如直接询问一下当事人。 不管走出去的于泰,李承乾给皇帝老爹也推来一把椅子,笑嘻嘻的问道:“父皇,既然今日您开口了,不如就跟儿臣说说虎牢关的事情如何?” 被儿子憧憬的感觉自然是爽歪歪的,拎起茶壶,也不倒出来,李世民直接对嘴吹,又喝了一大口才说:“要说虎牢关,先得说说王世充和窦建德。可惜承乾你生的晚一点,没能跟朕一起上战场,只有真正在战场上,才能体会到那一战是多么的凶险” 端着茶壶讲故事的皇帝,跟寻常的说书人也没有什么两样。因为是亲身经历,所以只需要配合着语气,就能把战斗的凶险、亲眼看到身边士兵死去的悲愤演绎的淋漓尽致。 虽然是当事人在讲故事,但是听着听着,李承乾还是忍不住在心头划过几条黑线。 皇帝老爹讲的故事,很明显被个人英雄主义侵蚀了。一个箭囊能装多少箭?从头到现在,单他数过的射出箭矢,就有五六十支。死在箭下的敌将加起来都能有二三十个了。 就算王世充和窦建德分封的勤快了点,也不会出现这么多的将领吧! 只要看后面品着茶水,拼命忍着笑意的皇后老娘,就知道皇帝老爹这是在吹嘘。 算了吧,想要得知史实的愿望破灭了,至于军方记载的文书什么的,估计也没几分可信度。因为,牛进达总是会吧程咬金乱报杀敌数的事情挂在嘴边。似乎,给战功乘上个二三四的,是武将的通病。 这也可以理解,古代战事,真正以少胜多的都变成故事流传下来供人尊敬了,余下的战斗,哪一场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杀敌一百,自损八十这样的事情,放到军功策上,怎么也不会好看。 一直到茶壶里的茶水喝光,李世民才结束了自己大杀四方的故事。 第一百五十五章 蝗灾起 第一次在儿子面前吹牛,李世民收获了极大的满足感。因为知道儿子的剑法拳法都在学习,但是因为气力不够的原因,还没有练习射箭,所以他对自己的箭技自然是连连吹捧。 知道皇帝老爹的意思,所以等吹牛完毕后,李承乾装作一副敬仰的样子恭敬道:“父皇,既然您的箭术天下间已经没有几个并肩的,不如,过两年,孩儿的箭术就向您求教可好?” 李世民哈哈大笑:“自然可以,不过朕平常用的都是四石弓,你想要拥有四石的力气,还要再过几年。” 经过这段时间的歇息,长孙已经恢复了力气,汗也不再流了。见夫君和儿子都笑得开怀,忍不住插话道:“你父皇的箭术,天下罕见,这不是胡说。不过承乾你想要让你父皇亲自教导你,就要多去后宫了。你父皇这一天处理的政务很多,空闲时间有限的很啊。” 李承乾笑着点了点头。 方胜的眼色永远是到位的,在门外听到皇帝慷慨激昂的话语声已经结束,恰到好处的送来了一壶热茶,茶水的温度正好适合饮用。 认真的看了一眼方胜的背影,李世民语重心长的对李承乾说:“太子,朕多年以来能够在战阵之上,一往无前,就是因为对下属的驾驭能力。隋末多为乱军,但是咱们李家的军队,朕却约束的令行禁止。不然,你以为李家为何能先天下豪雄而占据都城? 尉迟恭、程咬金、秦琼、李绩等人,都是朕走一路收一路招揽来的贤才。如果不是因为朕御下的才能,他们又怎会一直支持朕,直到把朕送到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所以说啊,御下之术,是一个帝王必须具备的。朕看你东宫的下人,大多都很忠心,朕自通训门而来,他们见到朕的身影,顾不得失礼,都要给你通风报信。厨房的厨子,无事可做的时候也在想办法做出一道能让你满意的菜。 这很不错,所以朕没有问罪他们。今后,你也应当如此啊!” 李承乾迷茫的点了点头。 皇帝老爹今天很不对劲,忙于政事的他,就算有话跟自己说,也只会通过书信阐述。就连每旬固定的请安,也只是随便应付一下了事。就算今天没什么事情可做,可是不走正门,从通训门这样的偏门进入东宫,还逛了一大圈,实在是有点诡异。再加上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他几乎能确定,肯定还有深意隐藏在这段话里。 话说到了,李世民也就不再多嘴。宫女太监的联盟虽然占据着皇宫机要之地,但是却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反正他们服从的对象是太子,让太子提前学学统御人也不错。 这么想着,李世民笑了笑,再次伸手搀着长孙起身。 皇帝搀扶皇后,本来是很不合理的事情,但是在长孙的身上,李世民却做得认真,没有一点演戏的成分。 拱手恭送爹娘离开,看着下台阶的时候,李世民还是亦步亦趋、不走在前的样子。李承乾忽然发现,或许,李世民并不是把长孙当作皇后看待的。 而是,妻子 这句话说起来很怪异,但道理就是这样的。皇帝这种生物,理论上并没有妻子,虽然有皇后这个位置在,可是在历史上,皇后这个位置很多时候都会成为政治筹码,或者面子活儿。 摇摇头,把自己的乖想法抛诸脑后,李承乾把于泰给叫了进来。 太子亲率的训练,不能操之过急,只有每日踏踏实实锻炼下来的,才是真正的实力。只是可惜,国内的战火,在长孙安业和李孝常的脑袋掉下来后,彻底的平息了下来。至少,短时间里应该没有不开眼的拔皇帝的龙须试一试了。 没有战斗,单纯的训练跟百战老兵相比,还是落了下乘。 搜肠刮肚之下,李承乾悲催的发现,似乎,只有贞观三年对东突厥的灭国之战,能够让太子亲率参与了。 处理完亲率的事情,就能休息一段时间了。该死的蝗灾,根本没法判断它真正出现的时间。或许,有一些出现早的蝗虫,已经长出了翅膀,但是在没有形成规模之前,它们还只能被称作“虫患”,而不是“蝗灾”。两个名字之间,是清晰且模糊的分界线。 长安市民和寻常百姓的生活,是不会在世家大族和粮商们自去年起就无止境的囤粮中被打搅的。 耕作,一直以来都是中原大地上最基础的事情。自从华夏的祖先学会了用树叶子制作衣服遮掩身体后,食物,就排到了第二位。 可是事实上,对一个生物来说,或许吃,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虫子有的吃,人就没得吃。所以当除草的百姓发现田地里的秧苗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掉了叶子后,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朝田地里撒草木灰。没有农药的大唐,撒草木灰,已经是他们唯一能想出来的手段了。 都以为是无形害虫害的,久不经历蝗灾的百姓,很难把那些还在蹦来跳去的东西跟祖祖辈辈相传的蝗灾联系起来。而能够看出蝗灾苗头的老人们,一般都已经不下地耕作了。 长安的粮商,仍旧贼心不死的在百姓家里搜刮存粮。长安、万年、蓝田乃至三原县,粮食的价格都升高到了十铜钱一斗。卑躬屈膝的收粮食的时候,商人的心里却在高歌。等蝗灾起来后,粮食的价格总会连续翻番的。到时候,他们散出去的身家,总能加倍的再回来。 隐居在各自别院里的五姓七望族长们,一篇又一篇的翻看着族人子弟写的奏章,或者说是檄文。皇帝明显不愿意被世家大族占据朝廷命脉,这一点,从接二连三的举荐被拒就能看出来。皇帝这个位置,也就是那么回事儿。都以为当上皇帝就万事大吉,殊不知,对这个位置眼馋的不是一个两个。 作为超然世外的家族,他们不愿,甚至不屑去追求皇帝这个位置。因为,参与进去就意味着征战,远不如现在这般维持自家家族,不管谁当皇帝都要敬重。 就在粮商和五姓七望家主们都在紧锣密鼓准备的同时,李承乾也在准备。不过,他做的准备却是把东宫的所有铜钱,全部换成了银子。 蝗灾若是起来,那些沉淀在民间,特别是囤积在富户家里的铜钱势必会放出来。这样一来,本来勉强维持平衡的铜银兑换比例就会下调,一两银子,或者说一贯钱,将会超过一千铜钱之数。这样平白无故躺着赚钱的机会,岂能让它白白溜走。 皇后存在内府的两万贯,到底是送还给了东宫。长孙说了,太子有这份孝心比什么都强。既然东宫需要用钱,那就取回去就是,把心意留到位就好。 内府的管事本来不知道铜银兑换的诀窍,但是当方胜在李承乾的命令下,在运回铜钱之际,跟内府管事聊了几句后,皇宫也紧跟着东宫开始了铜钱兑银的事情。 因为买粮的原因,长安市面上的铜钱已经隐隐有了减少之像,皇宫和东宫的放钱之举,被不少豪商歌功颂德。 “这些商人,没有跟风?” 东宫的书房里,李承乾听完方胜的报告后,目瞪口呆。 方胜拱拱手说:“殿下,确实没人跟风,您的这个赚钱方法,想要获利,首先就要有本钱。长安的商贾虽然不缺家财万贯的,可是更多的人,值钱的都是货物,而不是铜钱。除了长孙家跟风东宫一样开始用铜钱兑换银子外,并没有第二个人。” 听完方胜的回答,李承乾无奈的笑了笑。聪明人啊!也难怪长孙无忌能够入选历史阴人排行榜,不管是他发现了这一条,还是做出跟风的决定,都说明他足够聪明。 有这么一个聪明的舅舅在,特别是这位将会屹立在朝堂很长一段时间,这不得不让人无奈啊! 都在等待着。 都在等待着。 当端午过去,进入六月的时候,终于,聚集在安义坊街边酒楼的粮商们,等来了自己一直期盼着的东西—红翎急使! 第一波,第二波,第二波,第三波,一波波的红翎急使带着各自州府的加急奏折,亡命般的窜进了长安。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有兴致数一数,但是当从早到晚,红翎急使络绎不绝的时候,所有人都陷入到了恐慌中。 红翎急使,非十万火急之事不得动用,不管是边境来了敌人,还是哪里出了灾祸,在这络绎不绝的红翎急使的衬托下,都是令人腿肚子抽筋级别的大事。 不到第二天天明,睡梦中犹不安稳的朝臣们,就都被家人唤醒—皇帝有命,即刻召开大朝会! 突如其来的大朝会一直开到了第二天,期间,朝臣们的伙食,甚至都是在立政殿上将就的。 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走漏的,蝗灾的消息,将长安彻底的震撼了! 听说,自关中以南起,蝗虫遮天蔽日,成群结队,每到一处,不说几乎所有带绿色的东西都被啃食殆尽,就是队伍的不断壮大,都令人心惊。 直到这个时候,那些高价售卖存粮的家庭才叫苦不迭,想要把粮食买回来,结果,好多的粮商,店里粮食槽里插着的木牌,都上涨到了十五个铜钱一斗以上。而且,随着一些店铺的涨价,他们都会不约而同的上涨,根本没人往下降,长安的粮价,一天十变! 就在整个长安的人都笼罩在对蝗灾的恐惧中和对未来的迷茫时,李承乾却离开了东宫,来到了接收流民最多的万年县地界。 养殖场的鸡鸭还在散养,跟蓝田、三原县已经快要消失的秧苗相比,万年县和长安县的秧苗却好歹留着绿色。太子亲率两千人全部离开军营,驻扎在养殖场附近。有看到大军的,都大为惊恐。因为太子赔偿后没多久,就有人说地里的秧苗,都是那些散养的鸡鸭吃的 这个时候没时间理会那些没用的谣言,因为根据派出红翎急使的州府报告,蝗虫,应该用不了几天就会到达长安。 能飞的,自然不比跑的慢多少。这一路上,蝗虫集团几乎都是紧追着红翎急使北上的。 孙思邈一段时间不见,消瘦了很多,在道士同僚的帮助下把大量的药材和成药运到养殖场后,就问:“太子,你为何离开长安,而选择了万年县这边?要知道周边,只有长安县的人最多啊。” 李承乾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忧心忡忡道:“孙道长,咱们也是熟识,就不瞒你了。长安周边,自然有朝廷周济。事实上,陇右的存粮,几乎都被调到长安来了。最让我担心的,还是蓝田县和万年县,这两个县接收的流民最多,他们才是这场灾难中最脆弱的人。毕竟,出山后还未收获一季,就遇到了这样的灾难。” 孙思邈了然的点点头,忧心忡忡的看向南方。 万里无云的天气啊,也不知道铺天盖地的蝗虫,是什么样子的。 从日出等到日落,今日没有遇到蝗虫,让所有人紧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了那么一点点。 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躺在营帐里,辗转反侧,但是李承乾还是强行压下内心中的思绪,强迫自己睡着了。 这一手,还是他从后世带过来的。如果不用有限的时间好好睡一觉,他就真的睡眠不足了。 李承乾睡着了,但是有一些人,却在连夜的庆祝。商人中最式微的粮商,这一次终于彻底占据了长安商人的顶点! 狠狠的睡了一夜,第二天,李承乾烦躁的睁开眼睛,恨不得直接上楼找邻居。 太尼玛吵了,装修也不是一大早就开始的啊! 可是满腔的愤怒,在看到自己垂落眼前的头发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手忙脚乱的掀开营帐,在侍卫的苦苦相劝下,李承乾硬是钻了出来。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来了大片大片的乌云,一些“雨线”,总是在不停的从空中坠落于地,然后露出被他们遮掩的湛蓝天空。 蝗虫,来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负荆请罪 后世闲着无聊刷手机的时候,也曾看过非洲蝗灾的样子,但是,不管是从蝗虫的个头上,还是泛滥的程度上,都跟眼前的场景没法比。 空中的几团乌云不过是降落到一处葱翠的山头上几秒钟的时间,就又一次腾空而起。当乌压压的蝗虫都飞走后,留下的只有一片荒凉。 草、树叶,甚至是部分树皮,都被蝗虫吃掉了。 李承乾眼睁睁的看着刚刚起飞不久的乌云再一次俯冲而下,估计刚刚的那个山头,平均下来甚至不能达到每只蝗虫两口。在数量面前,就算是孕育出蝗虫的大地,也不得不屈服。 方胜已经快疯了,因为他发现,有那么几团蝗虫好死不死的,偏偏朝这边飞了过来。情急之下,他立刻推着太子进帐篷,这个时候,估计屋子里都不安全。 两千太子亲率纷纷拔刀,不为杀蝗虫,只为了保护太子不受到威胁。 这段时间的锻炼是有效果的,方胜也很难推动李承乾。 指指廖忠,李承乾大声道:“还不开笼,更待何时!” 已经被眼前场景吓傻了的廖忠这才回神,吩咐养殖场的伙计打开鸡圈。蝗虫飞行的声音震耳欲聋,好多家禽都已经惶惶不安起来。 在铁锤的哀求下,李承乾不得不进了帐篷,然后隔着重重的纱看外面的情形。 卸货。 看着蝗虫降落的一幕,李承乾的脑海里只出现了这么一个词汇。 扑到地面上的蝗虫,真的像被大车倒出的货物一般。 一层层的蝗虫层层叠叠,太子亲率的士兵们干脆放下了横刀,专心致志的用脚踩。这个时候,哪怕是用脚也比横刀快,更何况蝗虫飞来飞去的视线受阻,横刀挥舞的时候很容易伤到同伴。 养殖场里的家禽都放了出来,还记得刚养殖的时候,粮食不够喂,好多鸡就算散养都不上膘。现在不用愁了,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枝梢上挂着的,都是它们的食物。 蝗虫过来的快,飞走的也快,等轰鸣声渐行渐远、走出帐篷后,李承乾不得不找屋子里避难的孙思邈讨伤药。谁知道蝗虫急眼了还咬人,刚刚暴露在外面的亲率士兵,好多人都被咬了。没被咬的,也被蝗虫腿上的刺划破了皮。 四处飞舞,见什么就吃什么的蝗虫,明显会携带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在上药前,李承乾刻意下令让所有人用酒精当作消毒剂,先给伤口消毒。 看着蝗虫离开的方向,孙思邈心有余悸道:“以前老夫还在疑惑大灾之后大疫的原因,可现在看来,如果你那一套发病诱因的分析不错的话,蝗灾,确实是疫病传播的方式之一啊!” 看了一眼在士兵们防护下安然无恙的仓库,李承乾叹息道:“开始吧,孙道长,子就准备以这个养殖场为基地,接待百姓分散粮食了。” 孙思邈答应一声,随即带着老君观的道士们开始了游走。 这次出宫,李承乾刻意跟皇帝老爹要来了一千禁军侍卫,不为守护自己,就为了游走乡里,散步消息。 -万年县县衙 何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庭院里堆满了蝗虫,而后蝗虫飞走后留下干秃秃的树枝。想要做好官的他,虽然立志建立傲人的功勋,但是他绝对不希望自己的功勋,是建立在蝗灾这样灾难的基础上。不管什么灾难,受到损害的永远是百姓啊! 直到蝗虫飞走,他才踉踉跄跄的走出县衙,街道上,已经是哭声一片。今天的一切就像一场梦,谁能想到,平日里踩死过很多次的蝗虫,竟然能有这样的威势。 哭声震天的万年县县城门口,忽然窜出一骑,勒马见到百姓后扯着嗓子就喊:“太子殿下有令,即日起,万年县百姓只要捕捉蝗虫,溺死后送到养殖场,就可以兑换粮食和肉。五十斤蝗虫或者十斤干蝗虫兑换一斤粮食,若有老弱无力捕捉蝗虫者,无需兑换,可以直接领粮!” 在城门口喊完后,骑士又驱赶着战马前进,争取把消息传遍各处。 每传过一片地方,都能引起一片声音更大的嚎哭声,其中以之前领了东宫赔偿者为最。 蝗灾起,正是他们忧愁今后口粮,担心家里有人饿死的时候,没想到就直接有人传来了好消息。 蝗虫换粮食?换!现在,满世界的都是蝗虫,只要有手有脚有袋子,谁还不能抓一大堆? 下定决心后,好多的百姓就钻进了家门,带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扑向了树林里还在啃食树皮的蝗虫。 待到骑士经过万年县县衙后,主簿聂永胜带着滂沱的泪眼,出声道:“错了!错了!太子的养殖场散养鸡鸭,就是为了消灭蝗虫,这些蝗虫明显都是外地飞过来的。咱们临近的县,田地里的秧苗都被蝗虫祸害了,只有咱们这里的秧苗还留着一点绿色。只是可惜,蝗虫这东西吃完了一个地方,还会飞到下一个地方。就算咱们这里散养家禽,也只能预防本地的蝗虫,没法对抗外来的。” 何寿伸手在自己的脸上狠狠抽了一下,咬着牙对主簿县丞等人说:“做错了事,就要承担结果。本官准备进长安,到东宫门前负荆请罪。所以,组织县里百姓抓捕蝗虫兑换口粮的事情,就麻烦你们了!” 主簿县丞连忙答应。 做好吩咐后,何寿毫不犹豫的回去脱掉上衣,在老妻不忍的帮助下,背上了荆条,也不骑马坐车,就这么徒步朝着长安走去。 作为当事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给太子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如今真相大白,他的心中除了负罪感,还有浓浓的感激。 虽然太子的粮食需要用蝗虫换,可是在这蝗虫遍地的时节,相当于白送。 更何况多年县令的他,自然知晓太子强调用蝗虫换粮食的原因。如果不这么做,只要蝗虫再肆虐两天,百姓们就该在恐慌中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尊蝗虫为神,祭祀它们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问诘 背上的荆条有很多的刺,刮在赤裸的皮肤上,再加上走动的摩擦,很快就传来钻心的疼痛感。 但何寿晃若不觉,从万年县县衙走出来,一路上看着那些听到士兵传递消息后,从悲痛转为狂喜的百姓,一路上看着那些带着麻袋丝抓捕蝗虫的百姓,不由得泪流满面。 这样规模的蝗灾,天知道朝廷能否承受住。 路边还有几只飞得疲倦了的蝗虫,趴在草根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 恨恨的看了一眼,何寿毫不犹豫的出脚踩死了它们。 年前出山的流民们,有些已经抓捕了足量的蝗虫,急匆匆的往养殖场的方向跑去。他们才是真正的家无余粮,而且今年注定没有收成,但欠着朝廷的赋税却不能不交。难得朝廷大发慈悲的允许他们出山了,对于加倍赋税的约定,他们铭记在心。 也不顾已经湿漉漉的裤子,何寿带着好奇走向了养殖场,他想看看,太子放粮究竟是怎样一副场景。 养殖场前的空地上,第一次被家禽以外的生物满满占据。抓着麻袋口的百姓们,自发的排队等候。两个特制的巨大天平就摆放在一袋袋的粮食面前,左面放蝗虫,右面放粮食。 不过因为没有人弄干品的蝗虫,都挤在五十比一的天平前。 眼睁睁的看着黄橙橙的米、糜子跟左面的蝗虫齐高,正在兑换的百姓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打从蝗虫过来,他才捉了不到半个时辰而已。而换回来的粮食,省着点吃,够他全家吃十几天。 装好粮食后,兑换完的百姓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亲眼看到有人换到了粮食,后面排队的人,也露出了笑容。不约而同的把麻袋都交给自家的儿子弟弟,赤手空拳的准备再去捉一些。 这么多的百姓过来兑换,就算粮食再多,也很快就被换完了。 亲眼看着二百多袋粮食逐渐消失,没有兑换的百姓们顿时急了。 整个兑换现场只有一个全副武装的军士看着,见兑换到一半不知所措的百姓,他上前几步道:“乡亲们,不用着急,太子亲率的士兵们已经去仓库运粮食了,不论你们带来多少蝗虫,都能换成粮食。既然现在没粮食了,不如先将就下,换点肉如何?” 随着军士话音落下,立刻有养殖场的伙计抬来了大块大块的风干牛肉、熏羊肉。 看到这么多的肉,百姓们目瞪口呆。 这是r 肉? 还有这样的好事?普通农户家,过年的时候割几两肉摆到饭碗里,都算是不错了,没想到,如今竟然能用蝗虫换肉? 兑换继续进行,自己动手往天平上摆东西的百姓,战战兢兢的让蝗虫这边狠狠的落下。五十斤蝗虫换一斤粮食,他们觉得很合算,就算有点吃亏也不打紧。可当用蝗虫换肉的时候,他们就不这么觉得了。 士兵消息的传递速度还是很快的,越来越多的百姓捉到了蝗虫,都准备到养殖场来试试,看看真假。 队伍排的越来越长,最远的甚至排到了养殖场山下的田地里。 太子到底是不会让百姓们失望的,大路上,一辆辆的马车,满载着粮食运了过来。 打头的马车已经运进了养殖场,后面的还在山下,一眼望不到头。 没有什么场景比这一幕更能振奋人心的了。 亲眼看着自己治下百姓都露出了笑容,何寿也笑了,丝毫不顾及自己背后已经是血流如注。 养殖场的房子里,走出了一个孩子,虽然穿着麻衣,跟一般农家的伙子一般无二,可何寿还是认出,这一位就是之前跟自己在大殿上撕破脸皮的—太子! 人,说的话却不一般。 “他娘的,都告诉你们粮食也要防护好,都以为是干品,就安全了?饿急眼了的蝗虫才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只要能吃,它们就敢下嘴!” 负责运粮食的是弓箭大队的队长方朔,就是因为有两辆车是单纯运的粮食,结果被蝗虫袭击了,好好的粮食,就进了蝗虫的嘴。虽然他们嚎叫着把袭击运粮队的蝗虫都消灭了,可混上蝗虫残肢断体的粮食,还怎么分发下去? 方朔弓着腰,委屈道:“殿下啊,混上蝗虫的粮食怎么就不能吃了?时候,的还曾用火烤过蝗虫,吃了好多,也没见出什么毛病啊。” 见方朔弓着腰,李承乾狠狠一巴掌抽到了他的脑门上,怒道:“混蛋,不过两个半车的粮食而已,大不了就喂鸡,可是送给百姓吃可就是缺德了!” 虽然吃点蝗虫没什么,没准还能补钙什么的,但是李承乾可不愿意做这样危险的事儿。 最初的蝗虫,可都是在深山大泽里起飞的,身上不知道携带了多少种类的细菌病毒,要是拿这东西吃,鬼知道会不会引发瘟疫什么的。蝗虫可以吃,但是这个时候的蝗虫敢动嘴的,都是狠人。就算唐朝人烟稀少,可因为受灾而流动、聚集的百姓过多,瘟疫更能肆无忌惮的传播了。 平白无故的被太子揍了,方朔觉得很憋屈,当这种憋屈,在视线对上一个在太子身后蹑手蹑脚凑过来,光着膀子,手里还拿着一条荆条的老家伙后,顿时烟消云散了。 李承乾还要再抽方朔一下,但是冷不丁的抽到了方朔的铠甲上。 纵身一闪把太子护到身后,方朔毫不犹豫的抽出了刀子:“来者何人!” 在对太子的防护上,太子亲率的士兵看似松散,实则精益求精。 随着方朔的声音,两根弩箭不知从哪里射了出来,半截没入何寿面前的地里。 何寿吓了一跳,但还是很镇定的隔着十几步站定,双手捧着荆条跪了下来:“微臣万年县县令何寿,拜见太子殿下!之前诸多事情,已然有了结果,我等愚昧,不知太子殿下深意,罪大恶极。故,微臣愿负荆请罪,祈求殿下原谅!” 李承乾看了几眼,才想起这家伙的身份。没办法,穿戴整齐的何寿和眼前光着膀子耍流氓,还一身血迹的家伙,实在相差太大了。 随着何寿的动作,有几根软一点的荆条,垂落到了他的肩膀,划出血痕。 推开方朔,李承乾上前几步扶何寿,道:“何县令怎可如此轻贱自己,孤可不是睚眦必报的人。” 何寿并没有起身,惭愧道:“殿下宅心仁厚,不因庶民愚蠢而怒,还在蝗灾兴起第一天就放粮接济百姓,跟您相比,我等的所为,能活活羞死人!” 何寿背后的荆条,在士兵心翼翼中取下了。接过方朔递来的伤药,也不管何寿的阻拦,李承乾就亲自给他处理伤口。 单一的伤口并不严重,但是后背上有这么多的伤口,那就是重伤了。 当李承乾给何寿上完药后,何寿已经是泪流满面。 把方朔背后骚包的披风扯下来,搭到何寿的身上,李承乾便朝着放粮处走去。 何寿站起身,紧紧跟在身后。 刚开始的时候,换粮食的百姓还力求让天平两边打平,可是现在,都是随便一堆就算完事儿。蝗虫很多,粮食也有很多,与其抠抠搜搜的,还不如赶紧换完给下一家腾地方。 不管是在天平上占了点便宜的,还是吃了亏的,背着粮食离开的时候都是笑意盈盈。 看着眼前的笑脸,李承乾也不由自主的笑了。 “何寿,你的罪过,孤不打算追究,但是,孤这里缺人,就得委托你主持了。长安城里有一出大戏,孤很想去看看。所以,养殖场这边的事儿,孤就交到你手里,廖忠会帮你的。另外太子亲率和一千禁军,也暂时归你统领,没有问题吧!” 不顾垂落的披风,何寿立刻拱手弯腰道:“愿为殿下分忧!” 他听出来了,太子明显是要帮他一把,主持这件事,可比他当县令能获得的功绩高出太多。更何况,三千士卒归他统领,这已经不是欣赏了,而是宠信级别的嘱托。 伸手把何寿扶起来,李承乾立刻就吩咐侍卫送自己回长安。 五姓七望家主秘密进入长安的消息,也被耿不曲写到了情报里面。如此蹑手蹑脚的行为,可不是世家大族族长该干的事儿。可以猜想,他们已经准备好了石破天惊一般的出现,然后直接给皇帝施压。大灾之前,就算皇帝再怎么有理,也驳辩不过他们。 途径城内的粮店,还能看到粮商们得意无比的嘴脸。 这群蠢蛋啊,灾难财拿着也不觉得烫手?想想渭水北岸的大粮仓,李承乾就对他们充满了同情。 只要那些粮食开始散发,或者投入市场,这些准备囤货居奇的家伙,立刻就会破产。 五百侍卫,在把太子送到皇宫后,就返回了万年县。如今蝗灾刚来,百姓们捕捉蝗虫轻而易举,遇到蝗虫扎堆的地方,基本只要展开口袋一收,就满了。这么多的蝗虫,需要的粮食也很多。运粮的马车一遍遍的驱赶,只能勉强跟上换粮的速度。 太极门后,太极殿前,就是官员们的办公区。左面是中书省,右面是门下省。不管是中书还是门下,都忙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红翎急使往来络绎不绝,带来各个州府的奏报,通篇都是一个“惨”字可以概括的。 在人还没有彻底征服环境的时候,虫患不是一次两次,可是像这次噩梦一般的蝗灾,还真是没有经历过。 莫说农田里的秧苗,就是树叶,都没有逃脱蝗虫的嘴,人们除了家里的粮食外,出了门,除了野菜根,根本找不到一点吃的。 也不换回太子的袍服,就穿着一身脏乱的麻衣,走向立政殿。 不出所料,此时的立政殿完全没有平日朝会时的安静,明明站在殿外,都能听到里面嘈杂的争吵声。 看样子五姓七望已经展开行动了啊! 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李承乾就要进去。 在查看唐朝历史的时候,他就对这七个超然的家族很好奇,如今既然有机会亲自见到,哪能不看看。 殿门是打开着的,李承乾刚要进去,迎面走出来的人就扯住了他的胳膊,拽着往外走。 出来的是长孙无忌。 边擦着脸,长孙无忌边说:“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如果是平日的朝堂,就算你还,进来看看、学学也不是什么问题,但是今天,还是不要往前凑合了。” 长孙无忌脸上的唾沫星子很多,甚至还有一团大的。看样子,五姓派出来的都是大人物啊,否则,以长孙无忌的身份,怎么可能被人吐口水,还只能拿脸接着。 不动声色的把胳膊抽出来,李承乾疑惑的问道:“舅舅,既然里面吵得这么凶,您怎么出来了?难道难道要找李师出马?”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五姓七望能够在朝堂上胡来,估计是动用了家里的老人。大唐律令规定,人过八十,便溺无忌也。就是说八十岁以上的老人,不管在哪儿拉粑粑都是可以的,哪怕是朝堂。 如果五姓真的出动了八十岁以上的大人物,恐怕也只有李纲够资格应对了。 不过,李承乾可不打算把老先生带过来,相骂无好口,真的把老先生气出个好歹来,绝对是得不偿失。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陛下说了,五姓这一次对朝堂问诘,各家不得向外求援,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老夫出来不是去求援的。” “那您出来干什么?” 李承乾眨了眨眼睛,如果说朝堂上对付五姓最中坚的力量,绝对少不了长孙无忌的。 松开手,长孙无忌捂住了肚子,顺着风走了几步,才返回来。 “刨根问底干什么!老夫去一趟茅房而已!” 说完,长孙无忌就踏着碎步走了。 这一次,他是逆着风走的。一股有点怪异的味道,就顺着风飘进了李承乾的鼻子。 额 来不及感慨,立刻跑到一边。 看了看大开着的殿门,李承乾很自然的忘记了长孙无忌的嘱咐,还是走了进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洪范》 当皇宫侍卫,除了需要过人的武艺外,还需要足够的眼力。 尽管李承乾身穿一身麻衣,殿门前的侍卫依旧认出了太子的身份,躬身行礼。 打量着两边的侍卫,李承乾不由得啧了一声。 如果是以往的朝会,殿外站立的士兵只会带着仪刀仪剑,就是象征性的几个。然而今天不同,侍卫们带着的武器都是真刀真剑,人数也增长到了二十几个。由此可见,皇帝老爹是真的打算砍死几个啊! 只是从殿内依旧持续着的争吵声来看,他的这个愿望并没能成真。 真正走进殿才算看清楚了场景,清一色的朝服里混进一些穿着常服的人,特别的打眼,不消说,这些就是五姓七望的人了。 今日的朝堂没人跪坐,都是站着,大有一言不合就发展成群殴的架势。 站立着的年轻人前面,还有七位皓首老者,这七个老头儿屁股底下还有座位,不得不说豪横的很。估计就算杀伐果断的皇帝老爹,也不得不对这几个展现出尊敬之意。 如今在场间互相驳斥的是房玄龄和一个中年男子。往日高高在上、智计频出的宰相,在这一位面前连话都说不全。 没办法啊,老房虽然也是文人,可是对历史上的典籍之类拜读的不多。而五姓家族的人,最不缺的就是“引经据典”,用不着说自己的话,只要寻章摘句、断章取义,不管说的是不是对的,被驳斥的人只能闭上嘴听着。这一段你知不知道不是问题,但你只要敢反驳,立刻就扣你一顶“藐视先贤”的大帽子。而这顶帽子,只要是文人、文臣,就不敢顶上。 悄无声息的凑到魏征身边,伸手扯了扯。 魏征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养精蓄锐还是避战中。 低下头,魏征就看到了一身麻衣的太子。 跟长孙无忌一样的反应,魏征扯过一个下属挡在太子前面,焦急道:“你来干什么!看热闹也不往这地方凑啊!” 李承乾并不理会,而是指指正在大谈特谈的中年人,问道:“郑公,这家伙是谁?讲的是什么鬼东西?” 魏征砸吧了一下嘴,叹息道:“这是清河崔氏当代家主崔焙,他讲的是《尚书》的《洪范篇》,士林间对《洪范》的看法很多,论及起源,有说是两汉时期的,有说是春秋时期的,甚至还有人认为是商朝的。但不管是哪一个,这篇文章在典籍里的地位都很尊崇。” 李承乾点了点头,打算好好听听这所谓地位尊崇的文章。 得益于李纲的教导,一些话虽然听起来艰难,但还是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洪范讲第五畴“皇极”是全部统治大法的中心,其它各畴大都是为了建立好这一“皇极”所施的各种统治手段与方法。它的中心思想是,倡导一种基于上天意志的神权政治论,强调按照神的旨意建立最高统治准则“皇极”,以保障“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这一段听起来很正常,甚至还巩固了皇帝的地位,但是,接下来讲的,却把奉承一般的发言给全面破坏了。 在这种神意政治前提下,君主要注意自己的貌、言、视、听、思等“五事”(第二畴),以引起“休徵”,而避免“咎徵”(第八畴);并遵循岁、月、日、星辰、历数的“五纪”常理,以处理政纪(第四畴);君主向上请示神意的手段是“卜、筮”(第七畴),向下统治臣民的手段是“刚克”、“柔克”、“作威”、“作福”(第六畴),也就是利用“六极”作威,利用“五福”作福(第九畴) 就这么一段,全面停下来没什么毛病,但是崔焙却话锋一转,抓住第八畴“咎徵”这两个字大讲特讲起来。在他看来,天地间灾祸的产生都是有缘由的。先祖之所以制定了繁杂的祭天礼仪,就是因为天才是真正的主宰。地动即为后土发怒,山崩即为山神发狂。而席卷了整个关中范围的巨大灾难—蝗灾,只能是因为君主德行不修,上天发怒,才会降下这等规模的灾难。 “陛下,草民敢问,太上皇如今在何处?息王李建成、齐王李元吉,是真的举兵造反,为您所擒?天怒如此,恐怕不是寻常事件导致的吧!遍观近几年,只有太上皇的禅位古怪颇多。所以,草民斗胆请陛下说出真相。” 李承乾担忧的看向御座上的皇帝老爹,此时他目眦欲裂,隔的这么远都能看到脑袋上蹦跳的青筋。 这是已经气疯了! 玄武门的事情,对外的宣称就是太子、齐王准备谋反,秦王李世民因平叛之功,才被封为太子,不久就继位了。当然,这是对外的宣称,真正宣扬的目标是百姓。而事情的真相,只要是脱离黄土阶级的,基本都能猜到一二。就连史书,记载的也是事实。 可事实归事实,如今在蝗灾起来后再翻旧账,已经不是打脸级别的痛了。捏在龙案上的龙爪甚至捏出了坑,如果不是这些年来军中的历练,学会了处变不惊,李世民甚至想直接下场弄死崔焙! 尉迟恭明显不想自己的皇帝被气死,黑山一样的身子挤开两条阻拦的臂膀,怒道:“崔焙,你这厮都一口一个草民了,如何敢对陛下如此不敬!信不信老子一拳揍死你!” 尉迟恭的嗓门很大,只看他左右的武将都忍不住堵住耳朵就知道。这样的大嗓门加上狰狞的面相、魁梧的身躯,形成的威慑力可不是单纯的吓人级别。 要知道,玄武门后催李渊退位的,就是他。三声“陛下何时禅位”,就连李渊这个上过战场的,都被吓得不轻,差点尿在龙椅上。 然而,今日,尉迟恭遇到了对手。 作为尉迟恭杀气的直接承受者,崔焙竟然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迎着尉迟恭走了几步,看样子很想被打死。不消说,只要他被打死,今日皇帝就会直接落败。除非,他撕破脸皮,把当堂的所有人都斩杀。 然而,皇宫之外,也满是五姓七望的族人。 朝廷,抓不光的 李靖和牛进达深知五姓七望等的就是皇帝撕破脸皮,所以强行把尉迟恭拽了回去。今天聚集来的武将,根本派不上用场。这是一场口头上的争锋,分出胜负的只能是嘴,要是有人动手了,势必会成为理亏的一方,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了。 李靖和牛进达能明白的问题,李世民又如何能不明白。压下心头的怒火,把视线从崔焙的脖子上移开,尽可能的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这一转头,就见到了一身麻衣的李承乾。 魏征扯过来的下属,最多挡住平面上的视线,对斜上方的视线还是无可奈何的。 李承乾好巧不巧的,正在打量老爹额头上一跳一跳的筋,发现不跳了后,就迎上了这个视线。 读懂了里面的深意,李承乾叹了一口气,掰开魏征抓着自己的手,从御史的队伍后方绕行,重新从殿门处走了进来。 “太子?” 魏征自然知道太子是什么打算,所以就在崔焙准备再问一次时,发出了声音。 魏征刻意提高了的声音,吸引了百官的注意力,从殿门处的官开始,纷纷躬身施礼。 如果是太子带着上朝自然不需要如此多礼,可既然太子是中途入朝,就不能失了礼数。 五姓七望的大佬们没想到太子会突然出现,虽然不甘,但也只能暂时放弃追问,纷纷行礼。 各家的家主和老祖虽然地位崇高,但怎么也是平民,所以椅子上坐着的几个老头,也伸出手按在扶手上,假惺惺的要站起来施礼。 以往,他们的手还没落到扶手上的时候,就会被拦下来,听到“不敢当”之类的话。本以为太子也是一样,可是令他们尴尬的是,太子根本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直接走到了房玄龄的身边。 伸出去的手按在扶手上,连上半身都下沉,做足了要起来的样子。可,太子的骚操作,让他们站起来不是,坐下去也不是。站起来,已经晚了,亡羊补牢未必都是及时的。可坐下,却是失礼的,素以礼仪家族闻名的他们,怎能容忍这个。 站不是,坐不是,七位老祖级的人物,就这么僵住了。 老腰传来一阵呻吟声,还伴随着一些笑点低的官员的笑声,几位老人家直接羞红了脸,恨不得就势把脑袋砸进地板,丢死人了! 李承乾才不知道自己一时紧张,会导致这一系列的事情。 走到房玄龄身边,李承乾对皇帝拱手施礼后道:“启禀父皇,蝗灾已然肆虐,东宫已经开始全面救济周边百姓。只是,东宫囤粮虽多,最多也只能让长安、万年、蓝田和三原一半的百姓,撑过这段旱季。” 儿子出来解了围,李世民才偷偷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很好,朕知道了。” 连续的讲话,已经让崔焙的嘴唇干裂,但是仍不能阻止他的问诘。 走到李承乾身边,崔焙继续追问道:“陛下,草民请陛下先回答草民的问题!不要” 话没说完,李承乾就伸手把他推的连连后退。 指指已经自觉后退两步的房玄龄,李承乾转过身,不耐烦道:“都说你们崔家是累世大族,怎么一点都不懂礼数。孤在跟父皇讲话的时候,你插什么话。再看看你站的地方,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敢跟孤站在一条线上?亏你还是个家主呢,家主都这德行,孤很怀疑你们家有没有懂礼数的!” 亲眼目睹儿子连续两次给了五姓七望下马威,御座上的李世民顿时就笑了。受了这群败类一上午的气,如今可算是扳回一点儿了。 崔焙还要说什么,却不防身后传来自家老祖的怒喝声:“清廷,退下,还不够丢人吗!” 愤愤的看了李承乾一眼,崔焙只能拱拱手后后退。 看这些人的样子,很明显用太子当拖延之计,只能奏效一时。 所以在房玄龄、杜如晦等人都东问西问,问无可问后,李世民开口了: “太子,朕问你,刚刚清河崔氏家主崔焙说,蝗灾的出现,是朕作为君主德行不修之故,你怎么看?” 听到皇帝把这个难题抛给了太子,房玄龄等人冷汗直流,五姓七望的族人们冷笑连连。 崔家既然已经搬出了《洪范》之言作为证据,太子这个娃娃又能如何抵抗? 先贤的典籍,也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儿能够指指点点的? 不管他怎么说,都不可能推翻先贤的话! 见老爹把这个棘手的问题推给了自己,李承乾一时间也是心乱如麻。 如果是吵架,他断然不会怕这些老头子的,如果有一个键盘作为助手,他更是不介意以一敌百。 可,学问上的较量,怎么搞? 眼见儿子额头的冷汗都出来了,李世民温言劝道:“不要急,慢慢来。” 如果思考这个问题的是别人,崔焙绝对不会给他时间。可,太子年幼,他再催促就太不合君子之风了。 年龄,往往是最合适的借口。 老爹的话,李承乾没有听见,此时的他正在脑海里疯狂的过滤自己看过的典籍。 在东宫读书读了这么久,李承乾此时竟悲哀的发现,不管多么别扭、多么古老的文句,此时竟然没有一条能帮到自己的。 面对搬出《洪范》作为武器的崔焙,怎么才能一击必胜? 用袖子擦擦汗,麻线的刮蹭感顿时让李承乾一激灵。 嘴角上扬中,李承乾拱了拱手:“父皇,儿臣想起,近两日不曾问安,不知道父皇龙体如何?” 看到儿子嘴角的上扬,李世民就知道他有了打算,回答道:“用不着挂念,朕自然是能吃能睡。” 李承乾点点头,一百八十度转身,又对房玄龄拱了拱手:“房相,孤也出宫很多次了,见识了不少民间的事。孤发现,人们有一句话常常挂在嘴边,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知道这句话有没有道理?” 房玄龄虽然还是有点摸不清太子的意思,但还是回答道:“这话自然没错。” 李承乾点了点头,又转向喘粗气中的崔焙,问道:“不知崔先生以为如何?” 崔焙毫不犹豫的说:“此句出自《论语·颜渊》。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是夫子说过的话,那自然是有道理的。” 崔焙不得不这么回答,不管他愿不愿意,夫子的话,是必定不能推翻的。 这对他们世家子而言,是铁则。 第一百五十九章 行刺 李承乾虽然不动声色,但是被崔焙的反应速度吓了一跳。 论语他也读过,但是一时间竟然没想起来“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句话竟然是《论语》里的。 看样子五姓七望的族人们真的不一般啊,他们的大脑早就被多年的攻读改造成了搜索器,听到一句话就能找到出处,都不用思索多久的。 说完,崔焙又对李承乾拱拱手:“太子殿下,不知您询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看太子刚刚满头汗水的思索模样,再仔细斟酌这两个问题,他没看出太子的意图是什么。 李承乾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让底下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消停。 “诸位,孤刚刚问过房相和崔家家主了,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句话,肯定是有道理的。可是,你们看看孤的衣服,孤并非躲避在东宫,而是在长安县和万年县的交界处,为百姓谋生。这场灾难太大了,大到很容易饿死人的程度。如果朝廷坐视不理,估计会出现易子相食的惨剧。 说这些我只想问问,若是这场灾难确实是上天降下来的,夫子说的话,岂不是成了笑话?” 听到太子对夫子发出了质疑,几个家族的老祖就像屁股挨扎一般跳了起来,看他们动作的速度,谁还相信他们都是八十岁以上的年纪? 卢家老祖丝毫不在意这是在朝堂上,几步走到李承乾身边,怒道:“太子,就算你是储君,也不可对夫子口出狂言!老夫倒要问问陛下,太子此言该当何罪?” 博陵崔氏老祖则悲怆的走到立政殿的柱子前,大叫道:“谬哉!堂堂太子,竟然在朝堂上口出狂言。先贤在上,老朽无能,耳听悖圣之言,却没法对抗。老夫这就撞死在这大殿上,借以掩羞!” 见博陵崔氏老祖要撞死,周边的官员赶紧死死的围住柱子。 可围住了一个,别的地方还有。 余下的几个老祖大笑一声,就朝着别的柱子走去了。 今天只要撞死一个,李家也要百口莫辩。 就在满朝文武都忙着拦人,围柱子的时候,朝堂里却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闪开,就让他们撞!” 众人惊骇的看向声音的来源。 居然是,太子。 就在众人,包括五姓老祖都僵住身形的时候,李承乾满不在乎的说:“既然《洪范》说了,君主德行不修就会降下灾祸,夫子又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可见,若是君主德行不修,就算出现灾祸,也只是针对君主一人,而不是黎民百姓。父皇既然能吃能睡,而蝗灾又波及到了整个关中,可见,这并非是上天降祸。而是别的原因,引起了这场灾难。 七位老人家,你们若撞就撞吧。反正你们坚信此次蝗灾是君主德行不修,跟圣人的言论相悖。自家家族坚信了多年的信条都能反对,真是笑死个人,就算撞死在这大殿上,也不过徒增笑料而已!” 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文武百官,立刻就把柱子让了出来。而御座之上的皇帝,此时也放声大笑。 五姓的七位家主,脸色顿时变成了铁青色。 完美的计划,完美的准备,谁曾想,竟然在实施的时候功亏一篑! 几位老祖,都心怀为家族奉献、青史留名的大义,可,就算撞死在大殿上,也只会被朝廷传播,说是羞愧致死。 白死了啊! 李世民大笑中,还不忘记对自己身后的贴身宦官打了一个手势,宦官张赟领意,也顾不得这是在朝堂上,翻身就从后殿窜了出去。 崔焙的脸上满是悲哀,他知道,皇帝绝对是派人出宫散播这条消息去了。 堂堂五姓七望、世家大族,竟然被自己家的石头砸了脚,世人不知会如何嘲笑啊! 殿门处,离开许久的长孙无忌终于回来。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明显不是单纯的把肚子里的东西排出去了。 反正,李承乾是打死都不相信这家伙便秘。 果然,长孙无忌站定后,就禀报道:“启禀陛下,自陇右道运来的粮食,如今已经运到长安,马上开始发放。除济民外,官家还会整顿市场,断不会让粮价上涨太多。” 只听汇报,就知道朝廷此刻才终于公布出了自己对蝗灾的预防手段。 免费救济的粮食,会让一些贫寒之家不愁饥饿。投入市场的粮食则会平缓粮价,囤粮意欲囤货居奇的,就会直接破产。 不用说,像五姓这样拥有大量土地的家族,必然是长安几户粮商的支持者。假意放粮之余,背地里却大发灾害财。而这一次,他们免不了要赔的血本无归。 不过,此时僵立在朝堂上的五姓族人们,却没心情计较钱财的事。 他们只知道,自己败了,不仅没能打压皇帝,反而被反将一军,成了笑柄。 如果是皇帝,就算是当朝大臣给他们造成如此的打击,他们都能勉强、勉强!的接受。 可。 扳倒他们的言论,并彻底反制他们的,居然是一个弱冠太子。 这如何能让人相信! 作为几家推选出来的主力,崔焙只觉得自己眼冒金星,脑海里的圣贤书,全变成了燃料,跟怨气一起,助燃了熊熊怒火。怪叫一声,就冲向了太子。 长孙无忌不愧是武将出身,除了所属五姓外的官员都在松气的时候,只有他注意到了崔焙的动作,手里的白玉笏板直接就丢了出去! 不过,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白玉笏板砸碎在崔焙的脑袋上时,李承乾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拳头。 砰的一声。 倒退了两步的崔焙轰然倒地,手脚抽搐,明显是混了过去。 本来内心里都在高歌的李世民,看到陡然发生的变故,顷刻间大怒:“放肆!清河崔家,竟敢当庭行刺太子?!来人啊,把这群无法无天之徒打入刑部大牢!” 皇帝的命令刚一出口,早就等候在殿外的侍卫立刻入殿,架起五姓七望的家主们就拖了出去。 而站立在朝堂之上,属于五姓的官员竟然不敢出来劝谏皇帝。因为焦急的皇帝已经跳过龙案,去安慰太子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寄生虫+帝王学 面对老爹焦急的询问,李承乾只能张开双臂,示意自己没事儿。 旁边的牛进达,哈哈大笑道:“陛下不必担心,太子殿下虽然年幼,力道不够,可是以他的身手,对付一两个文弱书生,还是没问题的。” 再三确定儿子没事儿后,李世民才松了一口气,然后随手把腰上挂着的玉佩赏赐给了牛进达,乐得牛进达见牙不见眼。巴掌大的玉佩啊,只有皇帝有资格佩戴,得到了这样的赏赐,那是能放到祠堂里跟列祖列宗显摆的。 重回御座的李世民,抛下了短暂的紧张之情,重回了那个叱咤风云的皇帝身份。 “崔焙当庭行刺太子,罪在不赦,今日同堂崔姓者,收归刑部大牢,明日即问斩。崔家肆意妄为,着追罪所有清河崔姓者,除官黜爵。余下六家,本该同罪,但闻太子言,上天有好生之德,故不予追究。各自罚铜两千斤。” 听到皇帝的处置结果,好多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今日朝堂上,崔焙虽然没能得逞,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的罪名是逃不了了。有这一条罪名在,就算皇帝直接对七家挥动屠刀,也没人能说出不是来。如今只对清河崔家开刀,已经算是仁慈了。 五姓问诘皇帝的事情告一段落,接下来就要认真处理蝗灾的事情。此次蝗灾,是贞观朝,乃至大唐建国以来第一次天灾。波及整个关中的灾难啊!跟面无表情的武将们相比,文官们简直要乐疯了。出兵对外是武将的工作,对内仁政是文官的职责。 蝗灾起,只要能平安度过这场劫难,从上到下都能获得不的功勋! 文官们都在兴奋,而此时的李承乾却愁眉苦脸,因为退朝后他刚要走,就被老爹捏住了衣角,拽进了后宫! 立政殿后西北方就是两仪殿,皇后居住的地方。 明明再有一个月就要临盆,长孙却依旧坐在藤椅上,边晒太阳边绣花。 看到夫君拽着儿子过来,脸上却没有怒意的样子,她迷惑不已。 长孙有身孕,所以见了皇帝不用行礼,但是李承乾就不行了,必须大礼拜母请安。 等李承乾站起后,长孙笑道:“臭子,有好好的太子服不穿,为何穿着麻衣?” 李承乾站直了身体说:“母后,现在宫外满是蝗虫,估计就连御花园等地都没能逃脱蝗虫之口。儿臣愚钝,没什么治理蝗虫的好法子,只能分发粮食给灾民,为父皇分忧。” 早就已经把消息传递出皇宫的张赟已经回来,非常贴心的给皇帝带来了酒壶,还是烈酒。 一口酒下肚,李世民指着李承乾对皇后说:“皇后不知,今日大殿之上,五姓七望可是良将尽出啊,崔成道、王岳斌这些老不死的,都出来诘难朕。无忌房乔等人虽然身负才名,但是在他们面前却讨不到一点的好处。最终,崔家甚至把《洪范》给搬了出来,让房玄龄进退不能言。” 看皇帝喝着酒、眉飞色舞的样子,不用问,也知道五姓七望的打算落空了。 长孙微微一笑:“那妾身倒是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人,驳倒了崔家?妾身虽然只读了很少的书,但是《尚书》之洪范篇的大名还是知道的。” 聪明如长孙如何不知道丈夫专门过来一趟,就是来显摆的。跟别人显摆,会显得没有威仪,但在自己,面前,丈夫永远都是这副性情。 再度指指儿子,李世民笑而不语。 长孙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忍不住问正在挠头的李承乾:“承乾,可是真的?你居然驳倒了崔家?” 当众被人夸奖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尝试,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同学们都傻呵呵的去争夺红花、争夺那张破纸,现在才算是明白了。 “儿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母后,您应该为孩儿做主,当时,可是父皇把这个烂摊子强行丢给儿臣的。若不是儿臣脑子还聪明一点,恐怕今日到现在都下不来台。” 李世民哈哈大笑,对太子的吐槽丝毫不以为忤:“那说明朕知人善用,你不是破局了吗?效果还出人意料的好。就连崔焙,都被你气的失了理智,哈哈。” 看着时不时大笑的丈夫,长孙笑着摇了摇头。夫妻多年,她知道此时正是夫君最畅快的时候。 也不由得他不畅快。 唐初官员,大多都是被举荐上来的。而渗入朝堂,几乎占据半壁江山的五姓七望,甚至能够偶尔主宰政事的走向。而这,却是皇帝也无能为力的事情。或许一个两个的举荐能够当作没看到,或者拒绝,可是一连串的举荐过来,难道还能全部拒绝掉? 就连房玄龄,都是五姓的女婿,五姓偶尔找他办事的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既然当初眼馋五姓女,如今就要承受苦果。 直接引起皇族跟五姓冲突的,并不是什么所谓的血统,所谓的窃位,或者上了嫂子弟媳。以五姓的超然地位来说,就算皇帝现在把太上皇的脑袋揪下来,也跟他们没关系。 真正引起直接冲突的,还是举荐。李世民不是李渊,忍受不了朝堂被一群衣冠土鳖指手画脚。所以,不止接连拒绝下边官员的举荐,甚至偶尔会拿五姓的族人开刀。 不过这一次好了,不仅五姓被迎头一击打得体无完肤,只能疯狂的去对抗这一次流传出去的笑柄。而清河崔氏被清理掉,也空闲出了大量的官位。 李世民很想,但是不敢直接把五姓的力量驱出朝堂,否则行刺太子这一条罪状,怎么用来发挥都不为过。掺杂在大唐各处的五姓族人,就像是寄生虫,全部扣掉,立刻就会让大唐体无完肤。想要没有波动的清除掉他们,只能用漫长的时间去磨。 心情再好,也不能拿烈酒当水喝啊。再加上上午的朝堂实在是 眼看着皇帝老爹醉倒在椅子上,李承乾只能吩咐宦官把他抬回甘露殿。两仪殿是不能留了,孕妇身边,酒鬼这种生物是绝对要禁止的。 长孙也知道皇帝心里畅快,所以连劝都没劝。 今日蝗虫已然“光顾”长安,作为皇帝的李世民本该有所表示的,可是大胜五姓的快感,甚至让他不由自主的放下了皇帝的职责。 龙案上堆积的奏折,也不知道有多少。 不愿意看到老子惨叫的样子,李承乾干脆离开了皇宫。 最出彩的大戏已经结束,虽然窜上戏台子表演不是他的本意,可热闹事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单纯的赈灾了。 出了皇宫,在侍卫统领的死命要求下,李承乾不得不带上五百侍卫。而魏征厚着脸皮上了马车后,就不得不围着长安转圈起来。 长孙无忌的动作很快,长安城内,但凡是粮店附近,都出现了分发粮食的官员。大袋的粮食堆积在街道上,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安定人心的了。 可是,接连看了几个散粮的地方后,李承乾还是忍不住询问魏征:“郑公,既然散粮点都已经摆出来了,为何领粮食的人很少?我看了,只有几个乞丐、孤寡老弱在排队领。” 魏征叹了一口气说:“第一天,哪会有那么多人。灾难才起来,都硬着头皮,或者说是肚皮苦苦撑着。人都是好面子的,平民百姓也是如此。” 看着街道上往来匆匆、面带愁苦之色的长安市民,李承乾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到底还是忘记了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恐怕也会不死心的找找别的出路,直到脑子拗不过肚皮,才会掩着脸面去领救济。孤儿院出生的他,对“自强”这一条格外的看重。不像其它地方,不管是低保还是什么别的,都抢着要。甚至还有开着奔驰宝马享受五保户政策的。 这是一个还没有被污染的时代,那刻在骨头上的倔强,还没有被时间冲刷掉。 绕遍长安,想要出门的时候,却见城门处已经聚拢了一大批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麻袋,只看麻袋里面蠕动的样子,就知道是蝗虫。 长安县县令余秋生,就背着荆条给自己治下百姓训话: “乡亲们,咱们用不着领朝廷的救济!万年县来信,太子的养殖场正在收蝗虫,咱们只要抓蝗虫,就能到那里换粮食!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不过本官相信太子仁厚,不会跟你们平民计较的。之前的事儿,罪本官一人即可。你们放心的去换粮食,本官会到太子那里负荆请罪的。手里的过所都拿好,虽说本官会带着你们过去,可没有过所,进入万年县被查到,也挺麻烦的” 过所,大唐百姓离开本土去外地必备的东西。一旦检查的时候没有过所,轻的以流民论处,重的就会被怀疑是山贼强盗。就算是一些低级官员,出门的时候都要备好过所官牒。 不带这两样东西还能横行无忌的,恐怕也只有长安有数的一些大佬了。 不过李承乾此时却没心情考虑这些,而是看着余秋生狼藉的后背无可奈何。 何寿也就算了,余秋生脑子也被驴踢了吗?说到请罪,就只会光着上半身耍流氓,然后背着荆条折磨自己?虽说“负荆请罪”是个成语,可当成行事准则,就有点过了吧。 见余秋生要带着长安市民一起去养殖场,李承乾赶紧走出车厢,命令侍卫们停下。 整个长安城,动辄就能指挥五百侍卫的,绝不是普通人。所以远远看到队伍的余秋生,就下令让市民们都靠边,把路先让出来。 可谁曾想,路是让出来了,队伍也停了。 看到车厢里走出来的少年,余秋生震惊不已,毫不犹豫的就要跪倒在地。 没跪成,因为魏征也钻了出来,站到了太子身边。这要是下跪可就不是请罪,若是被别的官员看到,就是失礼了。 跳下马车,李承乾边走边说:“行了,赶紧把荆条弄下来,你们一个个的怎么翻来覆去的就这一样请罪的方法?就不能有点新意?” 余秋生虽然是长安县令,但是跟何寿相比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背着荆条拱手也不是,下跪也不是的,尴尬的汗都流出来了。 “好了,用不着请罪了。现在带着你的百姓去换粮食才是正经事。” 魏征恰到好处的帮余秋生解了围。 城门口聚集的百姓很多,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如果让他们带着蝗虫去养殖场,就有点太远了,单一来一返就会耽误很长的时间。 丢掉荆条的余秋生简单的套了一件衣服,就等候在李承乾身边,听候差遣。 “余县令,你还是让这些百姓先把蝗虫押着吧,孤会向父皇再借部分禁军侍卫,把仓库的粮食和肉都送到长安城外,在城外交换,能节约很多时间。” 余秋生拱拱手,就下去公布消息了。 唐朝虽然没有朋友圈,但消息的传递速度还是很快的。 一直到傍晚时间,甚至有三原县的百姓带着蝗虫,来交换粮食。 都是面子比天大,本来还在犹豫着要不要领朝廷的赈灾粮,却陡然间听闻太子那里能用蝗虫换粮食。只要是用劳作换得的报酬,他们就能吃的心安理得。 蝗灾过去不过一天,李承乾囤积的粮食就消耗了大半,而长安周边,还有不顾距离过来兑换粮食的百姓。 “既然百姓们都愿意用蝗虫换粮食,不肯白白领救济,那朝廷从陇右等地运来的粮食,就都平价卖给你东宫吧。” 醒酒了的李世民,精神还有些委顿,但是听到百骑司的报告后,就大方的把朝廷的粮食,卖给了东宫。 平价交易,到底还会是朝廷吃亏,因为算上运费,这些粮食的价格怎么也要翻个番。朝廷平价卖粮,如果用商场的手段解析就是以本伤人。可是在灾难面前,朝廷就算亏本,亏的也心甘情愿。只是那些打算大发横财的粮商,经历这次风波,大醉痛哭者有之,投梁自尽者也有之。其余行当的商人,眼看着同行的惨剧,也不由得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父皇,您这一次的下手,太狠了吧,儿臣听闻,单长安自杀的粮商,就有十几个了。” 半躺在锦塌上的李世民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粥,听到李承乾的话,才把粥碗放到桌子上,说:“承乾,朕来问你,若是把水桶里装满水密封,寒冬腊月里放到庭院,会是什么样的?” 李承乾毫不犹豫道:“会被冰涨裂。” “就是这个道理啊,民间有句俗语,叫有多大的肚量吃多少饭。人不能总想着投机取巧,甚至巧取豪夺。商人本就是贱业,朕见过不少商人,特别是大商人,都争抢着做些为善乡里的事情,希望能用好名声抵消自己身份带来的影响。朕觉得这很好,可一旦是道德败坏,将‘求利’发挥到极致的人,可就死不足惜了。 当皇帝的,不能因为几个人的生死就偏离大局。你想想,若是朕对他们放任不管,会是怎样的场景?粮价飞升,百姓苦不堪言之下,很可能就会走上隋末老路。朕可不希望大唐跟隋朝一样,两代而亡。” 李承乾点了点头,面对父亲的教育,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个寻常人,是用不到“杀伐果断”这个词语的。今天皇帝老爹把自己叫过来,估计就是要传授一些当皇帝需要的东西。而这些,是李纲教不出来的。 “朕知道你对朕秘密囤粮,却不公布心有不满。可是承乾,五姓到底是需要打压的。你翻开吏部履历看看,且不论五姓的女婿,单单五姓族人,在咱们大唐就占据了多少官位?从太上皇时期起,他们就已经有了左右帝王决断的能力。若是再这么发展下去,到底是咱们李家当皇帝,还是他们当? 这些年来,不管是太上皇还是朕,都尽可能的打压豪门,减轻赋税劳役,为的就是让百姓休养生息。可若是朝堂之上豪族官员占据了主导地位,朕敢保证,就算皇帝想要下一条减免赋税的旨意,都会困难重重。不谋大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你只看到了关中百姓遭受了灾难,正在往长安赶路,争取吃饱饭,却没有看到世家大族对皇族伸出的獠牙啊!” 这是父子之间第一次这么语重心长的谈话,也是作为皇帝的李世民,第一次将帝王学说的一部分教授给儿子。 有一句笑话是“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虽然幽默,但还是有些道理的。如果是孩子,只会凭借着喜恶选择自己喜欢的。而大人,有的时候也能为了自己的目标,接受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东西。 老爹的话,用不着考虑太久,李承乾就能分辨出其中的利害。 的确,如果真的让五姓占据了主导地位,对大唐而言确实是一场灾难。而朝廷赈灾的延后,虽然会苦了那些离长安有点远的百姓,却也不会导致太严重的后果。 第一百六十二章 渔翁之利 有了开头,就会有后续。 所以每天下午,李承乾都要去后宫给爹娘请安,顺便接受皇帝老爹亲自传授的帝王学说。 事实上好多时候,本来很简单的东西经过重重包装,就会让人迷惑不清,甚至感到畏惧。帝王术,就是其中之一。看起来是不可传的重要学问,事实上跟木匠收徒一样,都是一些技巧上的传承。 只要李承乾进入后宫,跟李世民呆在一起,长孙就会主动避开。整个大殿内,只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宦官守卫着周边的窗口。 “怀疑不是恶习,正相反,这是皇帝的一种美德。不管看待什么事情,都不能彻底相信,一个帝王能够给出去的信任,永远不能超过六分。哪怕你在一些时候看到已经成为既定事实的事情,也不能松气,因为危险往往会出现在你成功后的那一刹那” 说完这些,李世民很自然的拿起桌案上的一封奏折,递给了李承乾。 李承乾双手接过,展开,只是看到包装,就吓了一跳。 这竟然是百骑司的十万火急密报,红翎急使已经是这个时代传递消息最快的方式了,而百骑司的十万火急密报,速度还要在这之上。 带着认真的心态看完了这篇密报后,李承乾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问:“父皇,您打算出兵?” 李世民笑道:“朕是什么打算,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是朕,你会做什么选择?” 如同蝗灾来临之日在朝堂上的时候一样,李世民,又抛给了李承乾一个困难的问题。 百骑司的十万火急密报,只讲了两件事。第一,东突厥领土内,颉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跟突利干了起来。突利也是可汗,虽然地位不如颉利可汗,但也是东突厥重要组成部分。这两个人一旦起了冲突,对别人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特别是大唐,渭水之耻犹在,这是雪耻的最好机会。 而第二件事,就是突利已经派遣使者拜访大唐,希望能够得到大唐的帮助。边境官吏害怕突利的使者得知关内蝗灾的事情,所以不敢放入境内。 回想起那一日便桥之上颉利不可一世的样子,李承乾就忍不住攥紧了双手。对大唐来说,这可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该断则断”还是昨日学得的道理。 可是 合上密报,双手递还给李世民,李承乾认真道:“父皇,若是儿臣,断然不会相信这个。突利和颉利怎么可能打起来?就算百骑司的探查无误,其中也一定有蹊跷。尽管突厥人是蛮夷,可内斗必招致外患的道理,他们不该不清楚。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三国之事不远,如今又怎么能轻易上当? 更何况,咱们关内正在遭受蝗灾,国库和征调的粮食虽然能供应这场灾难,可要出兵,是远远不够的。就算勉强凑齐出征所需粮草,十六卫大军不乏关中之人,心忧家乡之下,也很难发挥出战力。困境犹斗,该是走投无路之时做的事。想要诱惑大唐,颉利抛出的鱼饵还不够。” 哈哈哈哈! 李世民大笑不已,伸手在李承乾的肩上拍了拍,得意道:“你的分析很正确,朕就是这么想的。为大利所趋者,目不入蝇头小利。来啊,宣兵部尚书杜如晦觐见。” 既然有外臣要入场,李承乾就只能退到幕后,太子归太子,他现在的年纪事实上不够资格参与朝政。 没多久,杜如晦就报名而入。 跟去年不同,今年的杜如晦看起来全无病态。也正是因为他的回归,李孝恭才又把兵部尚书的位置交了出来。朝堂之上,尚书仆射、中书令等才是铁打的,六部尚书虽然同样位高权重,可是调换最频繁的就是他们。 兵部、吏部、户部是最重要的三个部门,所以担任这三部尚书的,非天子近臣不可。 见杜如晦走路方方正正,全无病态,李世民笑了笑:“爱卿苦于肺疾,朕虽有社稷相托,见爱卿气短咳血,亦不忍心啊。现在看你已然痊愈,朕可算是放心了。” 杜如晦大礼拜谢了皇帝的关心后才说:“也是微臣运气好,这肺疾已经折磨老臣多年,幸得孙神医出手相救,才算是离开了病榻。陛下急招老臣前来,可是有要事?” 李承乾眼睁睁的看着李世民把文书外面属于百骑司的印记给抹掉后,才把情报交给了杜如晦。 房谋杜断,说的就是房玄龄谋略超绝,杜如晦断事能力非凡。哪怕是玄武门事变,也是杜如晦下的决断。 仔细的看完战报后,杜如晦紧皱眉头,思考了很久才询问道:“陛下,您今日召老臣进宫单独会面,可是犹豫不决?” 李世民摇了摇头:“并非犹豫不决,且不论颉利突利相争是真是假,朕都不可能派兵北上。叫你过来,只是想问问,如果颉利和突利真的内战,咱们大唐出兵,合适吗?颉利与咱们有盟约,而突利,也跟朕结拜过,若是出兵,朕怕担上背信弃义的骂名。” 杜如晦正色道:“陛下,夷狄不讲信义。我大唐虽然守约,可他们常常背弃盟约。如今他们自己内乱,可以说是自讨灭亡。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微臣以为就算我大唐近期不打算出兵,也不该对此事置之不理!” 李世民想了想,觉得还是飘荡到鱼饵附近比较好。这片土地上的鱼太多了,如果不趁早守着,鬼知道会被谁叼走。 “既如此,诏令将军周范,驻守太原备战,密切关注颉利和突利的动向。若此二人确实是在内战,咱们大唐这个渔夫,可不能连船都没备好。” “臣领命!” 看着大踏步而去的杜如晦,幕后的李承乾忍不住咂了咂嘴。 看样子自己的出现,到底还是搅乱了原本的历史节奏。杜如晦原本应该为肺疾所困,在贞观四年就完蛋的。可是现在看他的样子,别说两年了,就算是二十年都且活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开书院 杜如晦还只有四十出头,就算这是个人均短寿的年代,如果不是疾病什么的侵扰,再活二十年真的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李纲不一样,人过八十,就等于走到了阎王殿的门口,什么时候钻进去都有可能。 正因为对死亡带有恐惧,李纲才越活越像小孩子。 轮椅的出现,让他不再因为腿疾而只能坐卧。特别是将作监按照太子的图纸,制作出一架小牛拉着的轻便马车后,老先生就更坐不住了。 除了上午雷打不动的会给勋贵子弟们上一节课外,剩下的时间,基本都不会留在东宫里。 谁家太子不成年就总是出宫?只有李承乾。 几个言官几次见到太子出没于长安城内,到底没忍住,又参了一本。其中,自然不乏罗秋正、黄贵和吴青峰这三位急于立功的。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说的就是皇帝对朝臣的处置权,几乎是绝对的。早上才递交奏折,下午的时候,这三位就开始收拾行礼,准备到大唐边角地区任职了。 今天是朝廷祭天的日子,作为小金人奖得主的李世民,如何不会借着祭天做点文章。 祭天、下罪己诏后,他就在地上随便捏了两只蝗虫,咒骂道:“百姓以作物为食,如今你啃食作物,就是害百姓的性命,如若朕有罪,你就啃噬朕的心肝,不要吃百姓的食量。” 见皇帝要吃蝗虫,百官顿时惊恐的劝谏。这些天,老君观的道士们在孙思邈的带领下,一直在宣传预防大疫的方法。重中之重,就是不要吃蝗虫。按他老人家的话说,蝗虫自泥沼之内起飞,而泥沼之内多死物,以蝗虫为食,极易犯病。 在群臣的狠狠劝谏下,那两只蝗虫,却还是进了皇帝的肚子。 生吃蝗虫,是个人就受不了。 虽然祭天礼仪中面无表情,但是回到后宫后,李世民就吐的昏天黑地。惨白着脸批阅奏章,结果又看到了言官弹劾太子的奏折,如何能不让人来气? 太子出宫怎么了?在李世民看来,这次蝗灾东宫做的很好,朝廷除了照顾一些孤寡老弱以外,但凡是有手有脚的,就都选择了抓捕蝗虫兑换粮食。说起来是百姓们自食其力,但是只要太子的车驾出现在街道上,就会迎来百姓们的称颂。 这是大好事,太子怎么说也是皇族的一员。大唐建立到现在不过十一年,百姓们还没有对这个朝代形成归属感。历史上无数的实例证明,得人心者得天下。只要能够获得百姓的拥戴,大唐就不会走上隋朝的老路。 百姓们很感恩。 对于太子给他们安了一个台阶的问题,只要不是傻子,就都能看出来。平白无故领取救济粮,到底是欠了官家,可通过劳作换取,他们就没这个忧虑了。 东宫的兑换点一共有两处,养殖场和长安城外。有精明者发现用干蝗虫兑换粮食和肉,总能得到县令赞扬和额外奖赏后,就不再急着兑换,而是淹死、晒干了再送过去。 这样一来,养殖场也不用在晒蝗虫这件事上分配人手,两处兑换点虽然人山人海,但是依旧勉强能够支撑。 不过这个平衡,却在外地游民的加入下,被打破了。 关中人很奇怪,尽管发生了蔓延整个关中的灾难,可他们就是不愿意往别的地方去。明知道长安也在蝗虫的袭击下损失惨重,可他们还是不由自主的朝长安聚集,渴望着能找点活计,不至于饿死。 长安、万年县接收了游民,并且给他们指名了换粮食的方法。 就算蝗虫满坑满谷,也禁不住这么多人漫山遍野的追寻啊。 所以当外地的游民也加入捕捉蝗虫的大军后,一时间,长安城周边再也见不到成群起飞的蝗虫了。 “太子殿下,您以粮食换蝗虫,确实是个应对灾难的好办法。可蝗虫就这么多,下官今天已经听过很多人抱怨,说捉蝗虫的人都快比蝗虫多了。再这么下去,咱们的粮食还怎么发?” 余秋生不愧是一个亲民官,六月的炎炎烈日把他从一个白脸书生晒成了黑炭头,一身官服沾满了汗渍,鞋子也布满了补丁。 轻便马车上,李承乾和李纲并排而坐,听着余秋生的诉苦,不由得也发了愁。 蝗虫换粮食,对这场蝗灾而言,是最直接的处理手段了。可是,外地的游民刚一过来,这交换就要结束,别的还有什么办法? “让本地已经存够粮食的百姓,先收手吧,济着外地的百姓先来。现在蝗虫远远没有抓完,应该还能顶一阵子。另外,游民的住处,你也得给安排好了,孤觉得,今年不会继续干旱,会有大雨。同样的吩咐,你也告诉何寿一声,让万年县那边也照例施为。” 问清楚太子的吩咐后,余秋生就一路小跑着下去吩咐了。 这次的蝗灾,规模这么大,他从未想过会是这么小的影响。 百姓们都很安分,听说朝堂里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吵起来。这就好,这就好。 只要不生乱,再大的灾难都会过去的。 所谓轻便马车,其实跟后世人力二轮车差不多,最多只有一个折叠起来的顶棚。 这样的车子,用来在长安内代步可以,但是出城就不行了。 于泰死死的拦在车前,死活不肯让太子出去,要出去也行,必须乘坐将作监制作的那辆内衬铁板的马车。就算是这轻便马车,也必须在侍卫的团团包围中,才能出去。 出不了城门,简直无趣至极。 所以在李纲的建议下,李承乾便去了李府。 李纲的孙子李安仁,已经从祖地返回,继续自己的教书之旅。 茅草棚子下,是一群守着小土堆写字的孩子。 作为小商人和平民的孩子,他们享受不起专门制作的沙盘,更不要说纸张了。每写完一次,还要自己用木棍把沙土推平,然后重复使用。 马车停在草棚外,侍卫都被赶到了车后,免得吓到孩子们。 看着孩子们写字时认真的神情,李纲叹息道:“都说千年文华,可是传承下来的又能有多少?咱们大唐就算是已经安定了十多年,可识字的人,还是少数啊!小子,你猜猜,咱们大唐识字的人,能占到多少?” 李承乾想了想,才试探性的问道:“百中二三?” 李纲摇了摇头:“千之一二!” “这么少?” 李承乾差点压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千之一二?岂不是说整个东宫都没几个认字的? “你还以为是怎样,这还是长安附近的样子,越是偏远的地方,就越是不堪,甚至有些贫瘠的地方,县令没准都是半瓶子水。读书难啊!你以为五姓七望凭什么能傲视王侯?就是因为他们的家学渊源,族中子弟基本都是识字的,做学问的更是数不胜数。把控着读书人的这几家,哪怕是在世家里面也占据了半壁江山。不然,你以为为何总会有五姓七望的官员被举荐上来?实在是因为寒门读书人少,想招收都招收不了多少。而寒门士子,没有别人的举荐,也很难进入官场啊!” 李承乾震惊了,想不到单单识字这一点,在大唐就分出了阶级。 科举考试,看似是皇帝老爹给平民开的一个通途,不过一估计,应该是对付五姓七望的一个手段。想要清楚五姓对朝堂的影响,就要减少举荐的力度,争取从平民中找出不带着家族势力标记的人做官。 可是,这么做的力度也不够啊!寒门士子本来就少,就算开了科举,能有多少选择? 看着那些趴在地上写字的孩子们,李承乾的心里充满了酸楚。 当初他生活的孤儿院就是一个小县城级别的,虽然自己高考考的很不错,但是没能达到减免学费的程度,在高昂的学费面前,他也只能选择了退却。如果可能,他还是很希望进大学学习的。 如今穿越到大唐,不用为学习担忧,可看到这些跟自己,命运类似的孩子们,也不由得心生感慨。 脑海中掠过余秋生的牢骚,李承乾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忍不住握住老先生枯瘦的手说:“李师,您觉得,弟子开一家学院,专门教授寒门学子如何?学院的花费,弟子的东宫一力承担,不管是前来学习的学子,还是任教的先生,都不用为钱财发愁。” 李纲微微一笑:“就算你开了一家书院又能如何?咱们大唐有多大,你应该是清楚的,书院的先生指教一生,在有生之年能把长安附近的人都教的识了字,就很不错了。” 李承乾默不作声,而是跳到地上,跟一个侍卫要来了横刀。 拔出横刀,在地上画了一个竖线,李承乾笑着说:“李师,这是一个教书的先生。” 李纲点了点头,鉴于这个徒弟给过自己太多的惊喜,干脆等着他给自己讲解完。 “一个人,教授十个人应该不是问题吧。在招生的过程中,只要咱们挑选出四个人留下,教导下一批。这样一来,就变成了五个先生,教授五十名弟子。” 没办法画那么多线,李承乾只能费劲的在地上写字。 “当这一届结束后,会有二十五个先生留下来,这二十五个先生,就能教授二百五十个学生了。而这二百五十人学完后嘿嘿嘿。” 李纲根本无暇顾及李承乾的坏笑,因为用不着别人帮他算,他已经明白了李承乾的意思。 一个人,拼了命教也就能教出那么多人。可要是留下学会的人担任先生,那么这个扩张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他有生之年或许见不到了,但是在李承乾的有生之年,把大唐所有新一代出生的孩子收进学堂,并不是梦想! 深吸一口气,才说:“既然你有这个想法,就起草奏折试一试吧。学院建立的问题,还是要朝廷的首肯才行。如果真如你所说,当发展起来后,这个学院的规模,就是朝堂都必须重视。只要你能得到朝廷的认可,先生的事儿,老夫就能招来,用不着你操心!” 教化天下啊! 李纲咂了咂嘴,充满了期待。人的一生,都堪称活在后悔里。少年时意气风发,总觉得自己可当大任。中年时性烈如火,总想着青史留名。如今老了,才发现自己这一辈子进入朝堂,都是在干没用的事儿。 八十多年过去了,天下还是没有多少改变,唯独变化的就是朝代、帝王和朝廷。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尽管教化天下现在看起来还是那么遥不可及,但只要去做,就一定能行。 急不可耐的老先生,当即催促侍卫和李承乾回到东宫。这一次,他也准备起草一份奏折。 自从流民事件之后,李承乾就获得了上奏的权力。刚公布这条消息的时候,好多的官员都奉劝皇帝收回成命,是李世民一意孤行压制了下来。 一个小孩子得到了打火机,虽然按的动,但是也不能到处点火玩。李承乾有这个自知之明,。所以自从流民事件后,他一直也没有上奏。官员们对太子的沉默赞许不已,也就忘记了这回事。 回到东宫书房,一老一少也不说话,各自提笔写了起来。 李纲不愧是朝堂里混出来的老油条,一篇宏文,只是半个时辰就写了出来,随即开始查错纠正。 而在他抬头看对面的时候,发现李承乾居然写完了奏折,此时正在用大白话写着什么,好奇之下,便直接发问。 “嘿嘿,这是弟子给父皇写的私信。虽然咱们师徒一起上奏,朝廷官员会赞同,但为了增加成功率,还是把父皇拉拢过来比较好。” 李纲只是想了一下,不用看内容,就知道李承乾写的是什么了。 无可奈何的指指太子,李纲也就不管不顾,继续修改起自己的文章来。 修改完、誊抄到本章上,已经是晚上了。 师徒俩的奏折,交给宦官送往中书省,而李承乾写的信,则由方胜直接送到后宫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找靠山 “如果识字的人都愿意当先生,那就好了。老夫有一个好友,曾经也干过教书先生的营生,其志愿也是希望把知识散播出去。可结果呢?教出来的学生,要么进了大家族,成了走狗一般的人物,要么成为商人的助手或者幕僚,总之很少有能安下心来继续执教的。” 奏折送上去也就送上去了,李承乾并没有上朝的打算。 上过两次朝,就知道这些朝臣的素质堪忧啊。 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故事,听起来热血沸腾,但是翻译成大白话就是跟一大群老头吵架,并且吵赢了。 见识了长孙无忌的倒霉样子后,李承乾就对上朝失去了兴趣。年纪,虽然身在太子之位,可上了年纪的啐自己,还真不怕什么。 贞观的朝堂,皇帝从来不会阻止臣子畅所欲言,只要你觉得你有理,就能随便说。说的过别人,就获得胜利,只有两房势均力敌的时候,皇帝才会作为仲裁下决定。 众口难调,不管哪一个朝代都会如此。作为仲裁者的皇帝,只能下维护多数人利益,或者维护自己人利益的决定。 不去上朝,也用不着出宫,所以只能到崇文馆来。 两个兑换点如今已经扩张成了四个,何寿和余秋生还是很能干的。 听了虞世南的话,李纲叹息一声道:“老夫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不过这些人之所以投身他人麾下,不外乎为了钱财而已。教书先生贫寒,怎能羁绊住他们。不过,既然咱们的学院是东宫举办,自然不缺钱财。到时候,任教先生的俸禄,从厚了给就是。” 喝了一口茶,虞世南转向李承乾,捋着胡须问:“之前老夫就很好奇了,你年纪,如何能有这陶朱公的本事?陛下当初答应不管东宫财政,如今叫苦不迭,谁能想到单这次蝗灾,东宫就能给国库送七八万贯的铜钱?” 李承乾拱拱手,谦虚道:“虞先生谬赞了,不过就是东市买西市卖的手段而已,算不得什么的。不过学院的事情,弟子有些想法,不如咱们合计合计?” 虞世南虽然也是有爵的贵族,但是他跟李纲一样,也希望能够让学问蔓延天下。 听见李承乾有主意,凑趣的拱了拱手:“老夫倒要听听殿下的高见。” 李承乾嘿嘿一笑,带着椅子朝两位老先生靠靠,才说:“咱们学院想要建立,生源不是问题,李师说先生也不是问题。有我在,钱财也不是问题。但是最大的问题就是,咱们学院要想立足,还要警惕世家大族的威慑。” 前面一连串的“不是问题”,还让两位老先生松了一口气,但是最后一条,却让他们眉头紧皱。 没错啊,学院想要建立起来,最需要警惕的就是世家大族。 这些世家大族能够延续到现在,其族内不乏智者。学院立,寒门士子有求学之处,朝廷也有了新的选择,势必会威胁到他们的地位。而威胁到他们超然地位的,绝对会承受他们严厉的打击。 虞世南唉声叹气,李纲则也学着虞世南刚刚的样子,开玩笑的朝李承乾拱拱手:“太子殿下,您计将安出?” 相处了这么久,李纲深知李承乾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既然说出了这个问题,一定是有了解决的办法。 李承乾嘿嘿一笑,还了一礼,然后在两位老先生好奇的目光中开了口:“不如,咱们吧崇文馆给并进去,再面向朝堂再招一次生,如何?” 两位只是稍加思索就明白了李承乾的意思,虞世南笑道:“你的意思是,要借助朝堂里那些新贵族的力量?” 李纲也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或许还真的就不惧名门大族的打击,或者说,名门大族就该不敢打击学院了。 九品中正制是大唐的关键制度,再次基础上,还有贵族制度。有爵位,和没爵位,堪称一在青天一在地。而开国以来受封拥有爵位的,特别是地位稳固的国公一类,就算家中人口少,也具备了形成大家族的基本条件。正因为如此,可以把他们看做是家族、大家族的雏形。 五姓七望并没有爵位,维持着他们超然地位的,就是学问、土地,和所谓的纯正血统。没有正式爵位的他们,也只有靠着外嫁女儿,拉拢一些有爵位的女婿支持自己。房玄龄,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读书人,五姓七望虽然拥有超然的地位,还很有钱,但他们也没有得罪所有新兴贵族的胆子。用不着多少,只要崇文馆里面读书的这些人作为学院的第一批学生,学院就有了绝对稳固的靠山。这个靠山的质量,某种意义上甚至能超过皇帝。 毕竟,五姓有胆量对抗皇帝,却没胆量得罪大量贵族。 想清楚这一点的李纲笑呵呵的夸赞李承乾:“还算不错,想到了重中之重的一点。能想到这个,说明你对人情世故已经看得很开了。若不是舍不得你东宫的伙食,现在让你出师,都没问题。” 李承乾赶紧说:“您这说的什么话,弟子这才哪到哪,还指望您多多指点呢。” 伸手拍拍李承乾的肩膀,李纲自是哈哈大笑。 -立政殿 蝗灾过后,各地的灾情报告,依旧是重中之重。红翎急使自创立以来,还是第一次被赶得想驴子一般在关中大地四处奔驰。 如今最忙的就是户部和兵部,陇右连续两年大熟,但单单这一地的粮食,难以让人放心,还是需要在山南道、河东道和河南道就近调集一些粮食过来才好。除了调粮外,还有关中百姓的游走报告。朝廷无论如何也得对各个州府流动的人口有个了解。 至于兵部,则是为东突厥和梁国的事情头疼。 戏是不能演的太久的,所以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证实颉利和突利确实打了起来,打的还很凶。 但鹬蚌相争,大唐君主这个船上渔翁,却对二者附近的鱼苗产生了兴趣。 梁师都! 第一百六十四章 老不死的和小贼 “梁玄莫者,字师都,安定乌氏人。隋末刑部尚书梁毗从子。出身陇西豪右,拜鹰扬郎将。大业十三年,杀死郡丞唐世宗,自称大丞相。联兵突厥反叛隋朝,割据雕阴、弘化、延安等郡,即位称帝,建立梁国,年号永隆。 其勾结突厥外人割据我中原江山,又献媚始毕可汗,受封大度毗伽可汗,不断怂恿突厥南侵中原。我大唐统一全国后,其势力孤弱,内部矛盾加剧。 去年,我朝廷迁使告谕,以其对反隋有功,不愿征伐,怎奈誓死不从。今颉利突利内战,无暇顾及大唐,可谓取其良机。如今我大唐各路反王仅剩其一,虽关内蝗灾,但出兵征伐梁国,不至负担国内。” 大殿之上,杜如晦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确实,颉利和突利的反目成仇,可以说是天赐良机。梁师都的梁国,只是因为夹杂在大唐和突厥之间,才让大唐投鼠忌器,不敢随便动手。 如今颉利突利内战,这么好的机会不揍他丫的,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杜如晦是兵部尚书,虽然不能直接下达攻伐的命令,但是却可以在朝堂之上提出。 随着杜如晦的建议,武将们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如今大唐各地安定,大家都过上了富贵生活。可是美酒美食吃多了,总容易让人懈怠。如今能捞到仗打,实在是太痛快了! 李靖想了一会儿,等杜如晦说完,毫不犹豫的站出来说:“启奏陛下,颉利与突利如今内战,我大唐可坐等渔翁之利。若是拿下梁师都,我朝边境线就能北推,伺机北上。此可谓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御座之上的李世民,闭目思考了一段时间。 作为曾经统帅的他,自然不是军事白痴。大唐对付梁国,可谓是杀鸡用牛刀。驱动军队动手拿下这么一块鸡肋,的确得不偿失。可若是对北上进攻突厥有帮助的话,莫说取之无用,就是亏本也能承受。 想明白了后,李世民就点点头,起身道:“命:夏州长史刘旻、司马刘兰成谋取其地。抓获俘虏,便放回充当反间,以离间其君臣。边军派出轻骑蹂躏其庄稼,使其粮储空虚。命柴绍、薛万均带兵两万,合力进讨,命令刘旻率精兵直据朔方东城。若是颉利派兵过来支援,反击之!” 武将队伍中,柴绍和薛万均喜不自胜,赶紧出列,单膝跪地。 虽然梁国攻伐起来没有什么挑战性,可是对于处在安乐窝子时间太长了的他们来说,根本没得挑剔。 解决完出兵梁师都的事情后,半晌都没人出来启奏。 房玄龄托了托袖子里的两个本章,叹息一声,还是决定站出来。 太子和太子太师不可能不知道走正规程序,他有资格截下这两封奏折,但他们就是这么做了。 皇帝针对五姓还只是在声望上打击,而这两位,是打定主意釜底抽薪啊! 房夫人虽是五姓女,可他作为宰相,这个时候再偏向五姓,就说不过去了。 人不能当墙头草,关键时候,得站到合适的队伍里啊! “启奏陛下,中书省收到了东宫太子与太子太师的奏折。自流民事件以来,尚是首次。老臣觉得二人都言之有理,故希望朝廷采纳。” “哦?太子又上奏折了?这倒是新鲜事儿。既然你带着,就直接帮他们念一念吧。” 看到房玄龄做出了选择,李世民说话都不由自主的变得温柔了一些。 本来以为举荐的事儿,李世民已经对房玄龄很有意见了。但是现在看来,这家伙的心到底还是向着自己的。 太子的书信就在龙案上,就算两封奏折被中书省留下,学院的建立依旧是不容置疑的。 李纲的宏文,诉说了自战国时期以来,教育就总难普及开来。如今大唐已然安定,当立刻开始教化天下 李承乾的奏折则是直接诉说了建设学院的各种好处,一条一条的写了足足一整张纸。莫说全读下来,就是读一半,也能让人心生赞同之意。 读完两封奏折,房玄龄拱了拱手,无视了几道怨恨的目光,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太子既然要建立学院,那就由得他去吧。储君不关心朝政,关心大唐的教育,这是朕乐见其成的。不止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皇帝的话音刚落,户部左侍郎王泽就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陛下,臣以为不妥。闻太子之言,所建学院需要容纳成百上千的学员,完全不是弘文馆、崇文馆所能比较的。若是建设起来,恐怕足足有一个坊市之大。如今正历蝗灾,兵部又要出兵,户部没办法承担。所以,建立学院之事,万万不可啊。” 早就知道会有人站出来,所以李世民也没有生气,而是笑着说:“太子的奏折里已经说清楚了,所有花费,不取国库,都由东宫一力承担。” 眼看着王泽站出来后又黯然退场,黄门侍郎崔郢也出言道:“启奏陛下,教化天下也是臣等夙愿。只是,如此严肃的事儿,怎么能让太子主持?倒不是臣瞧太子,太子年幼,所寻教书先生的质量,未必能有多好。微臣不才,愿意举荐族中几位宿老担任此职。” 让你们族里的人担任教书先生?那岂不是引狼入室? 早就料到会有人这么说的皇帝,笑容不变:“看样子你们都没有认真听啊,太子太师李纲的奏折里说的清楚,教书先生的选拔,当是由他主持。老先生相识的大儒满天下,会缺这几个人?爱卿多虑了,退下吧。” 看着皇帝笑吟吟的样子,崔郢心里一片凄凉 奏折的内容,他自然没有仔细听,因为只是开头介绍到老不死的李纲和贼太子的想法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他们真正的意思。 皇帝威胁他们五姓还要靠皇权,而这两个人,更是凶狠,居然直接对他们家族的根本之一动手了! 若是这个学院真的建成,而且真的教导出了大量的读书人,他们五姓,该何去何从? 第一百六十五章 选址 只要长着眼睛的,此时都能看出皇帝的意思。 很明显,太子和太子太师想要做的事情,很符合皇帝的想法。 这次蝗灾,五姓因为被太子驳斥的体无完肤,在士林里的名声已经下滑了。如果朝廷再建立一所学院,广教天下学子,那五姓恐怕只剩下之前积累的官位联系,和自己的那些土地钱财了。 看起来世家大族必备的几样,只缺少了两样:官位的唾手可得和士林中的声威。可是对于五姓而言,这样的打击堪称致命的。 房玄龄的表态,让五姓失去了宰相的支持,而朝堂上,能跟皇帝相对抗的,也只有宰相和少数几人了。 硕果仅存的老人之一—萧瑀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老李纲要做的,对我大唐而言可是大好事啊!听完他的奏折,老臣回想自己一生,还真是蝇营狗苟。若是学院建成,老臣当上书告老,跟他老李纲一起教书育人,岂不美哉!” 李世民笑道:“爱卿还真是动心了啊,不过,你的身子还康泰着,朕还希望你再为大唐出两年的力。等学院真的建成,朕自然会放你离朝的。” 萧瑀表态了,紧随其后的就是魏征。 教化天下啊!这也是老魏一直以来的心愿。 有这几位的带头,朝中近七成以上的官员纷纷赞成,特别是新兴贵族,更是鼓吹的起劲。 所谓的新兴贵族,就是程咬金等人这样的。论官位,都是四品以上,论爵位,也都是侯爵起步。可是,就是因为家里人少,才一直被传统家族鄙视。家族家族,只有族群够巨大,家族的力量才够巨大。五姓七望就是这样,自家子弟动辄就是几万,旁亲也数不胜数。 新兴贵族虽然地位高,但是轮到学问,还是处在微末地位。想要为自家子弟找先生,只要有名声的,就都倨傲不肯,更不要说世家大族了。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太子太师李纲要建立学院,还不赶紧帮忙等什么呢!李纲要建立学院,请来的先生自然不会是籍籍无名的。如今在朝堂上为老先生帮腔了,之后往学院送一两个自家子弟,也能顺理成章了吧! 朝堂上五姓的族人,或者五姓的外亲,看到群情响应的场景,汗流浃背! 朝堂上永远是少数服从多数,皇帝一般情况下也不能反抗这个普世规则。 这么说,李纲老贼和太子贼,能够如愿了! 彼此对视一眼,五姓的女婿,或者关系远的外亲,也加入了赞成的行列。 不加入也不行了,虽说自己跟五姓有关,但又不是彻底站在他们的阵营里,锦上添花可以,但是跟他们一起逆反潮流,傻子才这么干。 “好,既如此,太子和太子太师的奏折,朕就准了。着令吏部,联合太子为学院的职位,匹配相对应的官位。着令礼部算了吧,太子愿意怎么弄就怎么弄吧,用不着加以约束。” 至此,贞观朝堂的君臣们,多数人兴高采烈的通过了这一项决定。 圣旨送到东宫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太子太师李纲兼贞观学院祭酒,太子担任副院长,这就是圣旨的内容。 至于学院什么时候建,随便,学院怎么建,随便,学院建到哪儿,还是随便。看似三不管,但皇帝可以说是把学院给宠上天了。本来,一个新建筑,或者说建筑群的诞生,是要让礼部按照典籍规定占地面积、高度、建筑构造的。如今完全不管,也是放开了限制。 送走传旨的宦官后,李纲笑呵呵的问:“子,为何老夫只听到了祭酒和副院长的职位?正院长是谁?” 李承乾笑着坐到李纲身边,说:“还能是谁,自然是父皇。咱们学院既然要立身坚稳,没有强力的支撑算怎么回事。如今只要父皇和新兴贵族一起为学院撑腰,莫说五姓七望这样的大家族,就是牛鬼蛇神都要对咱们敬而远之。 再说了,如果不是父皇担任学院的院长,咱们怎么能混到‘贞观’这个名字。以年号为名,才显得咱们学院与众不同不是?” 李纲哈哈大笑,笑完了才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学院建造的事儿,老夫没心力管,就都交给你子了。而先生的召集,都交给老夫吧!” 看老先生搓手指的动作,李承乾就唤来方胜:“给李师取一万贯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末尾倒过来说就更贴切了。 什么读书人当远离“铜臭”,什么君子耻于谈钱,都特娘的是扯淡。 没钱,傻子才愿意为你做事呢。 学院既然要招合格的先生,耗费就不会少。 不知道老先生打算招什么人,反正当李承乾斟茶的时候,发现一封书信上写着“道州”的字样后,就再也不关心了。 信写完了,百十来封书信从长安,散往了大唐各地,其中大多都是往穷山僻壤的区域送的。 老人家,自有无数的相识,活了这么多年,单这份人脉就不是年轻人能够随意对比的。 既然老先生打包票说教书的先生不会少于八十,李承乾也就不再关心这个,而是为学院选址。 长安城内是不用想了,既然要建造,就必须考虑到学院的扩张,而建立在长安城内,谁敢把两个坊市并起来? 而且教学生,就要远离名利场,否则你前脚在课堂上教他勤俭,后脚他就受惑于奢华,岂不是得不偿失? 选来选去,李承乾最终把学院的选址定在了渭水边,离军营不远的地方。 这里堪称远离人烟,所以就不用担心扩建的问题。而且这里并没有多少农户,学院还能自己开垦一片田地,用来教育学生,还能做到自给自足。 选好地址后,李承乾立刻给何寿和余秋生下令,把兑换点直接迁移到了渭水附近。 蝗虫再多,现在都有了被抓完的趋势。关中外地的游民还在朝着长安游荡而来,不给他们找点事儿做可不行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招生办主任 “就先按照这个图纸进行平整吧,你们两县,要确保游民村的茅草屋建立的合格,至于防疫的方法,过两天孙道长会过来视察,手把手的教你们。珍惜这个机会,等灾害彻底过去了,你们想学都没机会了。” 李承乾身后的何寿和余秋生自然是连连点头,特别是余秋生,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这次闹蝗灾,他们两个人在吏部的考察中大放异彩,虽然还不到评定功劳的时候,可荣升别驾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何寿还对这样的升迁淡定,余秋生都要疯狂了。 都觉得担当长安县令是个风光的事情,可其中的酸苦,不足为外人道。管理着整个大唐高官显宦最密集的地方,他这个小小县令实在是不入流。整天给各位大佬陪笑脸,他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如今能够外放成为别驾,可以说是正和他意。 “殿下,既然您要安排灾民帮您平整土地、建造学院,那工钱该怎么开?难道说管饱就够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何寿觉得太子与其说是一位天潢贵胄,倒更像一个成年好友。同样的问题余秋生就不敢问,他却开得了口。 李承乾回过头,笑着回答道:“你问这个,岂不是在为难孤?孤如何知道工钱怎么开,所以啊,工钱的管理,孤就干脆交给你了。明日就会有侍卫把铜钱给你送过来,怎么发放,那是你的事儿。” 说完,李承乾跳上马车,在一众侍卫的拥护下回长安。 何寿和余秋生原地拱手相送,腰都恨不得弯到地上去。 起身后,余秋雨松了一口气,对何寿说:“你到底是胆子大,这样的问题也敢问殿下。灾民能吃饱肚子,还要额外要求什么?” 何寿叹了一口气:“吃饱肚子,对灾民来说确实不发愁了。可是啊,这些游民家里一定还有家人,或是留守,或是没法走路的老弱,你总不能让他们单纯吃饱肚子,却不能往家里带点东西吧!” 余秋生这才反应过来,恭恭敬敬的拱手:“倒是在下想当然了,多谢指点。” 看着太子的车驾,何寿微微一笑,继续道:“而且,估计也只有在殿下,面前,我才敢直接开口了。若是换一个官员过来,恐怕兜头就是一句不知所谓!可笑之前咱俩还上殿质询太子,事实上,这一位,才是真正担心百姓的人啊!真期待太子登基之后,是什么样的场景。” 余秋生是胆小的,听到何寿这句模凌两可的话,紧张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何寿这句话,明显对当今皇帝是不敬的。 鄙视的看了一眼胆战心惊的余秋雨,何寿哼了一声,就朝着小路走去。 李承乾的马车驶回长安,却并没有直接去东宫,而是停在一家酒楼前。 这家酒楼就是老程家的醉风楼。 武将到底跟文臣不一样,文臣入股商家,或者自家组建商队,都藏着掖着的,生怕事情败露,丢脸。而武将,做什么事情都是明着的。特别是程咬金,满大唐能不满自己的赏赐直接要求皇帝多加点,讨价还价的,就这么一位。 可是见鬼了,偏偏皇帝老爹对他信任有加。而且历史不出意外的话,这老家伙可是足足混了四朝才死,每个朝代都安稳如山。 仅凭程咬金一人,是不够资格请到太子的。可若是大唐军方一多半的人都写了请柬,就算是皇帝都要离开皇宫来赴宴。 今天的醉风楼被老程包了场,楼下守卫各个龙精虎猛的,一看就是各家的家将。 这样的场子,恐怕就是世间最顶级的刺客,都不敢靠近。 下了马车,遣散护卫,除了于泰一个以外,李承乾一个没带。 酒楼入口,站满了人,能认出来的只有李靖、程咬金、尉迟恭、牛进达等人,余下的都是一副生面孔。 见太子走了过来,武将们齐齐拱手作揖,不标准的动作处处透着猥琐。 也不多说什么,等各自落座后,坐在首位的李承乾直接开口道:“诸位将帅,孤知道你们请孤来赴宴的意思,不外乎让自家的子弟能入学读书而已。但是啊,要答应你们,孤也很难做。你们也知道学院里虽然孤是副院长,李太师是祭酒,可是他老人家说的话,孤岂能违背?” 被太子一语点破动机,却没有一个脸红的。 一个将领叹息道:“殿下,您也知道我等都是粗人,大道理都不会讲。我等就是因为没学问,才靠着刀把子杀出了一番功业。乱世的时候,谁管你有没有学问,军队里,只要杀人杀的狠,就能得官。可是现在已经是太平年代了,再指望单纯用武力换取功勋,基本不可能。我等就是吃了没学问的亏,如何能让下一代也走老路啊!” 程咬金冷哼一声后说:“该死的王家,老子不过是听闻五姓的学问是最好的,上门为处嗣求学,结果被一阵之乎者也给搪塞了回来。好在后来陛下开恩,准许处嗣进东宫学习,教授课业的还是虞世南和李太师。这是他作为长子的福缘,可处弼他们,想要学点什么,就得老夫自己找门路了啊!五姓这样的豪门断然不可能,既然太子和太师建设了学院,老程自然要厚着脸皮把孩子送进去。” 逼着新兴贵族求告到门,是传统家族少有的乐趣,也是他们体现自身威严的途径。 只是他们这样所为,在获得声望的同时,也把新兴贵族给得罪透了。 李绩就很直接,也不多说什么,拍拍手,就有两个健壮的家将抬来了一个箱子,一打开,里面全是黄货和红货。就这一箱子东西的价值,在长安盘一个坊市的地皮都足够了。 东宫现在很是缺钱,颉利和突利大战,影响了商队的收益,仅凭西突厥和薛延陀那边的收益,根本支撑不了这样流水般的花钱。 艰难的把视线从箱子上移开,李承乾不得不像后世招生办主任一般连连叹气:“不成啊,就算孤,也不愿意挨李老先生的骂” 第一百六十七章 姚思廉 话没说完,就又一箱子在门外抬了进来。 牛进达和李靖今天就是被“绑架”来当说客的,待到第二个箱子落地,老牛揉了揉脸,认真道:“你自己看着办,军方能拿出来的,都在这了。知道你在渭水河畔圈了好大一块地皮,还把灾民鼓捣过去干活儿。你东宫虽然财货多,可承担这样的工程,还是力有不及吧。都是痛快人,你也就给个痛快话,能放多少?” 面对老牛,李承乾就不能再狮子大开口了。 拱拱手,李承乾叹息道:“诸位都是跟随父皇征战沙场的好汉,孤虽身为太子,却不敢不敬。只是学院创立之初的宗旨,是执教天下。诸位家中的孩子,就算是次子,将来也是要接受荫庇当官的。李太师说了,学院创立之初,最多招生八百人。而这八百人里,最多给出两百名额,供勋贵子弟入学。 昨日,梁公和赵公联袂到访,张口就要一百五十的名额啊。孤是好说歹说,才改成了一百。所以,留给诸位的,最多只有一百名额。这两大箱子的财货,好拿却烫手,只有一百名额,你们叫孤怎么能厚着脸皮再拿好处?” 听说能有一百个名额,好多人都是心里一喜。今天来就是冲着名额来的,本来想着为各家一家拿下一个名额就够了,想不到每家均分后还能有剩余!赚大了啊! 虽然心里窃喜,但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 李靖咬着牙,叹息道:“能有一百个已经不错了。虽说少了点,但是我军方袍泽之间,怎么都好说。大家咬咬牙,也就分配出来了。劳太子殿下费心了!” 说完,抬着箱子的家将合上箱子盖,转手就抬出去,交给了东宫的侍卫。 武将们愁眉苦脸,李承乾唉声叹气,但是当太子离开酒楼后,各取所需的两方,却又不约而同的展现了笑脸。 两箱子珍宝,搁文官身上没准真的是全部家当了,可是对整个军方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这个世界上没什么行当比军队更挣钱了,大军每次出动,总能有意外的收获。 用钱给自家子弟谋求一个学习的机会,对这些将军而言,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要知道在豪门面前,他们就算是出钱都没用。 上了马车,揉了揉苦了半天的脸,吩咐车夫去赵国公府上。 武将们的名额已经送出去了,接下来还要解决文臣那边的名额问题。 不知道,武将们发狠想要一百五十个名额,是不是一个好的借口? 学着后世的招生办主任、人事处主任的作风,李承乾无耻的撬开了大唐文武双方的钱袋。 不无耻不行,东宫的财政现在已经快要赤字了,想要办学院,只能想点别的办法。至于把敛财的事情交给老先生?啧,说句不敬师长的话,他老人家可没有这样的手段。 跟武将这边一样,文臣们也是动动嘴皮子后,直接上荤菜。虽然文臣们全都是有点学问的,可是这依旧不耽误他们给自己孩子的学历上贴金。别的不说,只要进学院逛一圈,他们就敢说自家孩子是李纲这样的大儒教导过的。在这个没有简历的时代,证明自己的手段,跟后世还真没有太多的差别。 进醉风楼混了一杯茶,在赵国公府又是混了一杯茶。忙忙碌碌一整天,连顿饭都没混上。 本来还腹诽这些家伙的吝啬,可是转念想到自己的身份,李承乾也就释然了。 请客吃饭,也要分对象。如果是朝堂里的同僚,请客也就请客了,吃坏了都没问题。可若是皇帝皇后太子之类,就要仔细掂量掂量了。友人一起吃饭吃坏肚子,见面后也就是互相打趣几句。这三位要是吃坏了,那可是直接威胁脑袋的大事。 幸亏东宫的厨子长脸,才回到东宫,就送来了下午餐。 饭吃到一半,李纲推着轮椅进来了。 “子,怎么样,骗来多少钱财?如果少于两万贯,老夫就再把那两百名额要回来!” 李承乾嘴里嚼着东西,也不回话,而是伸出了三根手指。 李纲微微一笑,松了一口气。 虽说用这个威胁人,套取钱财不合君子之风,但学院要建好,没有足够的投入是不行的。早晨的时候如果不是李承乾强行要求,老先生已经准备豁出自己的老脸去“拍卖”这两百个名额了。 咽下一口饭,李承乾道:“李师,您的脸面还值钱,这种事儿交给子就好,反正子还未成年,就算被人指责一次两次也不是什么问题。” “一次两次自然没什么,老夫就怕次数多,对你的风评有影响。说到底你是太子,别人都不敢不屑一顾的东西,你自然要更加注意了。” “李师,您就放心吧,弟子知道怎么做的。” 见李承乾话说的自信,李纲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很多时候,话只要说一遍就够了,聪明的人自然能够听取建议。李纲对自己这个徒弟,很有自信。 最近的东宫很热闹,除了厚着脸皮、带着礼品登门拜访的文臣武将外,还有很多的大儒。 虽然李承乾把两百个名额,一边一半的卖给了武将和文臣两边,可这是卖给集体的,谁家不是儿子丫头一大把,而从集体那里获得的名额,一个都算了不起了,长子有门路了,次子什么的怎么办?虽说长子有位置就了了心愿,可次子就必须在家里闷着了? 不死心的朝臣们,这次顾不得暴露家财,纷纷带着重礼造访东宫,只求再获得一个名额。 然而,不管带着怎样的重礼,他们都没能踏入东宫一步,也没人敢纠缠的过分,因为一旦把太子太师李纲气到了,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造访的大儒就让人开心了,但有人投拜帖,李承乾必定会出门迎接,执礼甚恭。 不同于大家族的宿老,这些大儒都是洁身自好,从不参与政治斗争,埋头在家做学问。只是,学问历来都分正统不正统,他们虽然也不缺才学,可是做出来的学问,却总是会被大家族鄙视,不被士林所广泛承认。 执教天下,是每个读书人心中都会出现的一个梦想,可梦想终究是梦想,满怀的雄心壮志,总会被金钱一类现实的困难所打倒,最终唉声叹气的低下头,踏踏实实的做事。 “就史学一项,敢跟老夫叫板的能有几个?老李纲,老夫在这学院里担任一个史学分院的院长,够格吧!” 品着东宫特有的茶水,名为姚思廉的大儒格外的嚣张。 对这一位,李承乾根本不敢不好好招待。秦王府时期的十八学士之一啊,他爹姚察,在陈国时就是吏部尚书,著陈梁二史,未成。他自幼习史,后曾任隋朝代王杨侑侍读。 皇帝登基后,他只挂了个太子洗马的官职,根本就没来过东宫一趟,专门在家钻研史学,考究各路史书,并整理成比较趋于真实的书。 对于真才学的人,所有人都会尊敬,皇帝也不例外。只看这一位挂着太子洗马的官职却干领空饷,就知道不好惹。 听说东宫要建立贞观学院,广收天下学子,踏出教化天下第一步。老家伙一把掀开了身上压着的史书,就钻了出来。无论如何,也要在学院里给自己弄一个史学的分院。 “死要脸的,老夫也不跟你说假话,学院创立之初,要做的是先开民智,所以教认字写字是第一位的。你想施展自己心中的报复,得先等个三五年才行。现在学院还未建成,也不知到底能招来多少先生。既然你跟老夫开口了,那么没商量,你先到学院来教三五年学生,再说其它!” 老先生就是大气,一句话就说得姚思廉苦笑不已。 见两位杯中的茶都没了,李承乾赶紧起身倒满,并提出自己的疑惑:“姚老先生,如果《梁书》《陈书》都是您自己一人编篡而成,岂不是更好?为何您却想着到学院来找人帮忙?” 李承乾也不傻,老家伙大鸣大放的进入东宫,要在学院里建立分院,分明是来抓人当劳力的。不过编篡两本史书而已,用得着把自己都卖进学院嘛! 姚思廉看了太子一眼,见年纪,也就不发怒,回答说:“你以为史书的编篡是那么容易的?如果老夫追求速度,用不着多费劲,只要把别人家的《梁书》、《陈书》找来几本核对一下,就好了。所谓正史,就是要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记载趋于真实。这个真实可不是什么《起居注》就能做出保证的。《起居注》、官府的谍报、地方的公文、市井传言都考虑进去,才能在一片纷乱中找到事情的真相。 史学就是这个样子,正史未必正,野史未必野。好多时候,没准儿民间的童谣才是最真的。遍观史书,纣王残暴、秦皇暴虐、炀帝铺张,都是公认的。可是细细琢磨之后,就能发现,所谓的正史,大多都是胜利者所书写。想要在一片谎言中寻找真相,就得好好研究研究‘成王败寇’这句话啊!” 一番话,说的李承乾汗都流出来了。老家伙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就这一番话,绝对堪称跟士林宣战了。 这个这个 得把这家伙糊弄到学院来! 李承乾才不在意老家伙说的话是不是大逆不道,实在是学院需要填充啊!如果学院建立起来只是教识字,那跟普通的学堂有什么区别?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反正李承乾希望能把贞观学院打造成清北一样的大学,而不是随处可见的学。 说了这么多,姚思廉有点口渴,就喝了一口茶。 李纲接着他的话说:“想要考究真正的事实,就需要大量的查阅资料,一个人,就算是五年十年的时间,都不够。所以啊,与其惨叫着硬抗,倒不如培养出几个弟子,或者找几个帮忙的。只有人数上来了,才能更快的出结果。” 李承乾点点头,拱手表示受教了。 的确是如此啊,史书一类,也只有胜利者才能够书写,很多时候普遍存在大众记忆里的某个人,或者某些事的形象,都是经过加工的。 隋炀帝确实是导致天下纷争的君主,但是让他背全部的责任,是不对的。考虑到自家老爹的性格,李承乾觉得,就算没有运河和东征高丽这两件事,倒霉的杨广还是得滚下皇位。 因为,有个叫李世民的想当皇帝! 可能也察觉到在一个太子面前说这些不太妥当,姚思廉抹了一把脸,对李纲拱拱手说:“既然您发话了,那待到学院建成之日,就是在下任职之时。另外,我还有几个史学的好友,用不着李师开口,我这就去叫上他们,一起到学院任职!” 师徒二人起身,把姚思廉一路送到了门外。 看着姚思廉离开的背影,李纲嘿嘿一笑,脸上堆满了孩子一般的狡黠:“姚思廉,此一人就足以给咱们学院支撑起一个史学的分院,更不要说他还能再骗几个过来。子,咱们学院史学这块,已经足够支撑起一个体系了,剩下的体系,你准备设立什么?当初齐国稷下学宫殿,汇聚的都是谈说之士,研究的是黄老之学。结果,只存在了一百五十年左右,就烟消云散了。你既然是太子,怎么也能庇护学院几十年的时间。可摆不定学院自身的意义,也很难长久啊!” 李承乾伸手抓住轮椅的推手,推着老先生出门,享受一下余晖的阳光。 皇帝的罪己诏变成袅袅青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本来就是人写的东西,可是却产生了惊人的效果。 李世民可能真的是上天的宠儿,朝廷的祭天仪式过去不过三天,倾盆大雨就造访了关中。 司农寺的官员只知道夏天下雨,第二年就不会出现太多的蝗虫。 而跟李纲躲在书房里看雨景的李承乾却知道,只要下雨,土地里就会有大量霉菌生长,而这些霉菌,才是蝗虫卵最大的敌人之一。 第一百六十八章 袁天罡 除了霉菌以外,也只有寒冷的冬季,特别是大雪能够干掉蝗虫卵了。贞观元年的蝗灾,正是因为持续夏冬的干旱,和冬日的反常气候,才发展成了如此巨大的蝗灾。 大雪和严寒的原因,可以说给人听,霉菌,还是算了吧。在这个讲究一口唾沫一个钉的时代,你要说什么话,得给自己找到足够的证据才行。听他的话以后还能半信半疑的孙思邈,其实已经很给面子了。换个人,绝对会拂袖而去,留下“胡说八道”、“不知所谓”之类的评语。 偷懒,是上位者才能做的事情。指定了书院的地皮后,李承乾就把平整土地的任务交给了何寿和余秋生,然后接着干自己的事儿。 渭水边,长安和万年调集了民夫,给灾民盖起了暂时能够遮雨的棚子。如今是夏天不是冬天,只要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能住人了。关中外地游走到长安求一碗饭吃的灾民,只要进入长安周边的县治,就会被当地的百姓介绍到渭水边。 李承乾为学院选的地址是渭水附近,靠近长安的一片平整的土地。如果地面不平整,还要挖土,更费人工。 只是,他到底还是忘了这是什么都要靠手工的古代。 这片地虽然平整,但是上面有很多的野草和树木。 这可不是推土机、挖掘机横行的后世,灾民们对付大树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挖。至于草,只能拔完再挖根。因为太子下令这片地皮不能长草,把草根挑出来后,地面的土还要“炒”或者“蒸”后,才能铺到地上。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亲眼看到灾民们把一项简单的事情弄得这么复杂的李承乾,大吃一惊。老子这是要建立学院,可不是建造能磨刀枪的统万城,也不是隋炀帝开挖大运河的工程。用不着这么费劲,只要把草都弄走后,在地面铺上水泥就好。 “什么是水泥?” 跟随李承乾来到渭水河畔的阎立本,迷惑不已。 托太子的福,将作监的工匠们的腰包从没有这么鼓过。先前崇文馆的修建,让这些工匠们意犹未尽。如今听说太子要修建更大的学院,怎么能不兴奋。将作监本部还需要阎立德坐镇,所以带着工匠们驰援的,就是阎立本。 看着阎立本迷茫的样子,李承乾忍不住锤了锤脑袋。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把后世的思想带到唐朝来啊。水泥似乎是光绪年间才传到中国来的。说来也可笑,明明我华夏早在汉朝,甚至追溯到周朝起,就能生产石灰了。结果,水泥却是外国传入中国的。 “就是石灰掺杂着粘土,好像还有铁矿粉,这样造出来的东西,不过配方比例孤忘记了。水泥经水后就是最好的建筑材料之一,干了后很是坚固。怎么将作监竟然不知道?” 阎立本还是摇了摇头:“石灰微臣倒是知道,可水泥还是首次听闻。殿下莫急,微臣这就带工匠去尝试,一定会把这个配方弄出来。” 忽悠走阎立本后,李承乾懊恼的坐到了地上。 的时候,想买什么东西不好意思跟院长开口,所以一群孩子就到县城外面的石灰窑捡石灰渣挣钱。也是在那个时候,他跟窑工打听到了水泥的成分。送餐的时候,水泥的配方能顶个屁用,只要知道这玩意儿能买到就够了呗。谁曾想,如今穿越到唐朝,单凭这份秘方就能干很多的事情。 太子亲率的侍卫们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这么懊恼,但是他们都是粗人,不知道如何开解,只能默默的在周围守护着。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穿着属于太子的淡黄袍服出门,就这一点坏处,不管平民还是官员,看到这身衣衫立刻就能判断出太子的身份来。 如果只是被灾民们拜一拜,感谢一下,或者被官员们拱手施礼,表达一下敬仰之情,也没什么。可是被一脸笑容的道士拦住去路,还被近乎透视一样的目光全身扫一遍,就过分了! 无视了侍卫们拔出来的刀子,道士行了一个礼:“袁天罡拜见太子殿下。” 袁天罡? 如果是别人听到这家伙自报家门,没准会顶礼膜拜一下,可李承乾却并不以为意。后世走街串巷的,见惯了算卦的,算命的,甚至还见过算卦算错的老头,被追杀的大戏。 说到底这个世间还是人主宰的,神仙?怎么可能存在? 尽管自己经历了梦里都难以出现的魂穿,但是李承乾依旧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神仙。 想起那个“黄袍加身、大鱼大肉相伴”的笑话,李承乾笑着对袁天罡拱了拱手:“原来是袁天师,孤,有礼了。” 见太子并没有嫌弃自己的道士身份,反而还礼,袁天罡顿时精神一震。 现在的他还没有闯出名头来,虽然主持着老君观,还算是天下道士的首领,可皇帝还对他没产生兴趣。 只有到贞观六年,皇帝从嶲州召回因受太子李建成牵连而被流放的杜淹、王珪、韦挺,从这三人口中得知袁天罡的神奇后,才会把他奉为智囊。 “见刚刚袁道长在审视孤,可是在孤身上看出了什么?” 必须得问问,李承乾打算看看这家伙是不是真的如传闻的一般屌炸天。 袁天罡笑了笑:“贫道虽有看面相算祸福的能力,可也只能看一些表象罢了。太子殿下贵为储君,自有气运庇护,仅看面相,是看不出什么的,得摸骨才行。” “放肆!” 不等李承乾回答,于泰就跳了出来。 作为战场上的老手,他自然能看出这个道士并不是看上去的弱不经风,估计也是一个武学的高手。这样的一个人要近太子的身,恐怕没那么简单。 李承乾伸手拦住于泰,笑道:“既然道长有这个心思,孤就让你摸上一摸,但是说好了,你要是算得不准,心到时候孤带人砸了你的招牌。” 袁天罡大笑,表示毫不在乎。 在于泰鹰眼一般的注视下,袁天罡先是被侍卫彻底搜了一遍身,才被允许靠近太子。 伸出手,袁天罡在李承乾的两肩、双臂、脑袋、后脊骨各处都摸索了一遍。如果时间能倒放,就能发现他这一套跟刚才的搜身没什么两样。 一直摸到脚踝,袁天罡才收手,后退几步回到了刚刚的位置。 闭上眼睛,念了一段不知道什么内容的经文后,袁天罡才睁开眼睛:“殿下,老道有一言,不止当讲不当讲。” 李承乾点了点头。 “殿下命中有三劫,其一已经应验,为坠马之灾。其二为兄弟阋墙之灾,其三为耄耋摔倒之灾。此三灾外,自是一世富贵,若第二灾不应验,殿下自会成为一代仁君。” 看到李承乾嘴角露出的一丝怪异,袁天罡又追加道:“殿下莫要以为老道胡言,此算如何,自有时间证明。” 李承乾笑着回过头,对于泰说:“送客。” 见于泰摔着粗胳膊过来,袁天罡叹了一口气,以为太子不满“兄弟阋墙”一卦,只能转身离去。 坐到一块大石头上,估摸着袁天罡走远了以后,李承乾放声大笑。 什么善“风鉴”,凭风声风向,可断吉凶,又精通面相、六壬及五行等,都特娘的是扯淡。 坠马之灾?当初老子坠马的时候闹得长安沸沸扬扬,是个长安人都知道。把已知的事情掺到卦算里,真是没有职业素养。 兄弟阋墙?不用算这种事情也有很大的概率会出现啊!青雀不过差自己一岁,又自有聪慧之名。不管是自己还是青雀,都是一母同胞,都能获得长孙家族的支持,所以皇储的位置不可能落到别的皇子手里。这混蛋,大概是认定了李泰还会如同历史上一样对皇储的位置垂涎三尺。 只是他不知,李泰现在是彻头彻尾的跟屁虫,对大哥推崇备至,根本不是原本历史轨迹上的样子。 至于耄耋之年的灾难,到了那个时候,不管发生不发生,恐怕都把算卦的事儿忘了。再说了,只要是老头老太太就有可能发生这样的灾难,用得着你来算? 至于一代明君 就当这家伙是在放屁吧,估计对谁他都是一副夸赞的卦象,然后弄点似是而非的话混淆视听。准的,自然会对他推崇备至,不准的,在这消息闭塞的年代,就算人前人后的讲他的坏话,只要不是在长安范围内,声音都不会传出第二个村子。 神棍就是神棍,看起来卦象挺准,事实上都是废话。 有这么个历史名人在自己的面前出丑,李承乾的心情不由得好了很多。再看工地上的百姓含着号子拽树根,也不觉得难以承受了。 赤手空拳又如何?我华夏的人民就是这么能干,什么长城,什么运河,不都是在这些粗糙的手中实现的? 只要从现在开始就给科技的发展撒上点金坷垃,谁说工业革命就一定要在国外兴起? 第一百六十九章 卑微的工匠 何寿安排的很好,县令这样比较接地气的官职,自然很是知晓民生。他给灾民安排的工钱,不止没有人反对,反而让很多人痛哭流涕。 本来发生了如此级别的蝗灾,都以为没活路了。谁曾想,只是游荡到了长安,立刻就有了活儿可干。工地上的大锅饭就没有掺假的时候,都是一水好米,最离谱的是,偶尔还能分到肉吃。 饭能吃饱,有肉吃,这已经是太子殿下的恩典了,谁曾想,一天做工下来,还能按照劳动程度,分到铜钱。 如今关内的粮价,在朝廷的大力干涉下,并没有上涨太多。他们做工不愁吃喝,赚下来的钱,还能邮到家里,让家里人买粮食吃。太子殿下细心啊!竟然还给他们指派了快马,一骑一州府,积攒了几天的铜钱,就会被送到他们的老家,用不着耽误工。 至于工地上的活儿,虽然累人,可咱们庄稼人生下来不就是受这份累的?更何况工地上的管事从来不催人干活,只会记下谁干的勤快,干的多。遇到干活儿不要命的,还会上去训斥。 太子就是太子,比起地主什么的,不知道大气多少! 人是一种群居动物,而且情绪还会互相传染。一个唉声叹气忧虑重重的工地,跟一个欢声笑语生机勃勃的工地,其对比就像是地狱和天堂的区别。 阎立本到底把水泥的配方给鼓捣出来了。 眼看着一大块凝固的像石头的砂石水泥混合物,在大锤之下都不会轻易破裂,李承乾一巴掌就拍到了阎立本的肩膀上! “阎卿,牛啊!就这东西,比起泥土糯米水什么的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有这个配方在,你们阎家想不成巨富都难!” 阎立本眼里的狂热只持续了片刻就消散不见,拱拱手后,阎立本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 “殿下,水泥的配方,就在这里记载着。微臣不敢窃为己有。若不是殿下点名方向,微臣又岂能制作出此等神奇的泥土。” 跟赵永盛那个混蛋不同,阎立本很能分得清自己的地位。 蝗灾起来后,本来准备免费散粮的赵永盛,不知道被谁给蛊惑了,居然跟粮商一起涨了价。 朝廷的律令一出,好多粮商都上了吊,结果这家伙仗着自己有太子撑腰,粮食的价格依旧不降。 余秋生在征得李承乾的同意后,直接把赵永盛送到了刑部。灾年之下,朝廷正缺少用来立威的脑袋。有送上门来的,不砍白不砍。 而永盛酒坊,被老程接手,换名成了程记酒坊。换名后的第一天,东宫就收到了程家送来的四成股份文书。 在长安的权力场里,商人,还没有立足之地。 “你也知道孤不方便建立作坊什么的,所以就由将作监组建火窑和水泥作坊吧。还跟以前一样,孤不经手,你们只要定时把四成净利润送到东宫就好。” 阎立本笑了笑,坚持道:“还是五成吧,这水泥不同于床、轮椅等物,是赚大钱的东西,而且永远不愁卖不出去。如果殿下只拿四成,微臣回到将作监,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见阎立本坚持,李承乾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叫来将作监的建筑大匠,李承乾只是给他们演示了一遍,他们就明白了水泥房子该怎么建筑。大唐虽然还造不出钢筋,但是夹钢法锻造出来的铁板,还是能够取代钢筋的地位的。更何况咱又不是制作豆腐渣工程,用不着担心房子会倒塌什么的。 将作监的大匠第一次见到水泥这种神奇的建筑材料,虽然画图什么的已经学会了,可不动手建造点什么东西,他们也不敢直接制造高楼。于是,在灾民平整出来的土地上,他们挖坑埋地基,不过五天的时间,就造出了一个用来住人的屋子。 等水泥彻底晾干后,就带人上去踩踏。结果很让人满意,木桩打底、铁棍横穿作为承重层的房顶,就算上面站满了人,水泥都没有开裂的迹象。 亲眼见识到水泥的神奇后,工匠们彻底发挥起自己的想象力来,恨不得造出百层高的高楼来。 虽说礼部得到过皇帝的命令,不会计较学院建筑逾制的问题,可这么嚣张也不太好。所以李承乾就下了命令,就三层!三层的水泥楼,就算这是水泥刚刚应用建造出来的房子,应该也不会出大问题。 灾民平整土地的速度很快,再加上能叫来干活的人,这里一抓一大把,所以一边还在平整土地的时候,一边就已经开始了建设。 “这里就规划成宿舍,就是学生用来住宿的地方。这里规划成操场,也就是演武场,不能用水泥,找来一些耐活的软草种在这里就好。” “这里规划成办公楼。” “这里先建设着,当作以后的史学分院。” “这里建设的宽敞些,孤准备召集一些工匠,在这里学习。” 前面的对话还好,当听说要把工匠也送来这里学习的时候,阎立本手一哆嗦,茶杯就掉到了地上。 “殿下,您要让工匠进来?这怎么可以!” 有些话,阎立本不忍心说出来。工匠在大唐,虽比商人的名声好上一点,但也是不安于土地的贱业。匠户两个字几乎与卑贱等重,如果太子把工匠弄进学院上学,十成十的会被言官弹劾。 李承乾瞥了阎立本一眼,皱眉道:“别以为孤不知道工匠的地位,就孤看来,工匠跟农民一样,都是用劳动换取饭食,分不出高低贵贱。而且,咱们大唐想要进步,很多地方都需要工匠参与进来。别的不说,前几天你鼓捣出来的水泥,不就是最好的明证?孤才不管言官弹劾,你等着,要是真的有言官开口,孤绝对要在朝堂上塞他一嘴的水泥!” 见太子说的慷慨激昂,周边听到的工匠都双膝跪地,垂首不起。 对他们而言,太子这个举措,就是在把他们当人看! 这不是语病,而是事实,令人心酸的事实。 他们的地位,就是如此的卑微。 第一百七十章 对神发起挑战 崇文馆不上课了,本来在崇文馆上学的各家子弟,被李承乾一个命令叫到了工地上。 军方的子弟,自从记事儿起就被他们的老爹逼着练武、打熬筋骨,为的就是上战场能杀更多的人。文官的子弟,从记事儿起就开始看典章、学唐律,因为这些东西不管他们做什么官儿,都是要倒背如流的。 作为各家被寄予厚望的长子,他们的童年是充满磨难的,但也是享福的。因为他们只要完成父亲或者爷爷的命令就好,专心学习就好,根本用不着知道饭是怎么做出来的,独轮车为什么能省很大的力气。 “全都上工地,寻找能够省力气的法子。孤不管你们是干活儿也好,在那里戳着当大爷也罢。只要你们参与进来,学院早一天建成,你们就能早一天入学。” 随着李承乾一声令下,长孙冲、秦怀道等人疯了一般的冲进了工地。 他们疯狂的原因不是太子的命令,而是一条让他们如释重负的好消息— 听说,学院建成以后,他们吃住都会在这里,晚上都用不着回家了! 承受了家里太多压力的他们,终究还是少年人,遇到这种能够光明正大离开家的机会,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长孙冲觉得人力有时尽,单纯的指望这些做工的灾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派出自己一个护卫回家,让他把家里马场的劣等马都带到工地上来。 尉迟宝林就直接的很,他的家将们跟他老爹一样,都是虎背熊腰的壮汉,刚刚一群还在跟树根较劲的灾民,在他们的加入后很轻松的就拔了出来。 李恪觉得工地乱糟糟的,百姓缺乏管理,所以效率会受到影响,在请示了兄长后,便接过了管理大权,开始给工人分组,分别委派工作。 至于李泰,就犯愁了。 看着忙碌中挥洒汗水的百姓们,再看看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李泰不认为自己能受得了这份罪。 可是,崇文馆中的学员,此时都跳进了场子,就连一向偷奸耍滑的刘仁实,都在挖土。他若是不下去,怎么也不像那么回事儿。 见李泰愁眉苦脸的样子,李承乾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青雀,既然不想受累,那就用不着下去。还记得哥哥之前跟你说的话吗?智者劳心,跟愚者劳力是一样的,不应该受到指责。” 李泰挠了挠头:“皇兄说的自然有道理,可是,在这里,臣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发挥智力啊。” “还记得咱们在王府的时候,是怎么把池塘里的水打上来的吗?” 李泰只是回想了一下,再看看还在上抛水泥的工匠,顿时茅塞顿开,叫了两个木匠就去制作固滑轮了。 只要有固滑轮,正在二楼工作的工匠们就用不着把水泥装在袋子里抛上抛下的。一根绳子,就能解决很多的问题,就能让工程的速度提升不知道多少。 这次学院的建设,工部没有掺和进来,大概是觉得这样的事情,还不够动用朝廷的力量。 匠户每年都要被朝廷征辟,做二十天的白工。工部的好多工程,都是借着这一条省钱的。因为没有朝廷的命令,所以建设学院出工的工匠,东宫是要给钱的。 对于这一条,李承乾并不觉得有什么心疼的。干活得钱,天经地义。更何况自从第一天就公布了工钱日结的消息后,工匠们的活儿做的更精细了。在没有水平尺的现在,就凭着一碗水,工匠们硬是把学院的建筑弄得格外平整。水泥铺就的地面,赤着脚踩上去都不会被硌痛一下。 土地平整到了渭水河边,在留下足够的安全距离后,将作监的能工巧匠就开始出手,给学院的先生们建造住宅。河畔带着菜地的院儿,比起长安里的宅子不知道自在了多少。 “呵呵,我等虽然满腹经纶,但是敛财的手段,跟太子相比,可是远远不如啊!如今学院建成,我等只需要带着家人行李,就能直接入住。说好了,这院子老夫不能白要,所需花费,就从老夫任职后的例份里扣除吧。” 洛阳的杨度先生,是前朝的杨氏族人,可是因为关系远,且没有受封当官,才能逃过一劫。 大唐建国后,不管是李渊还是李世民都多次邀请他出山入仕,无一不被拒绝。结果,闷在家里快要发霉了的老杨,在李纲的一封书信诱惑下,立刻就从洛阳赶到了长安。 “先生这是说的什么话,教书育人者,谁都必须尊敬。不过是渭水河畔一座院而已,孤怎敢跟您要钱呢!” 杨度哈哈大笑,伸手拍了一下李承乾的肩膀:“子,你对人心的掌控还是不够啊。你没听说过‘宁死不吃嗟来之食’这句话吗?等你的学院建成,各地大儒都来任教的时候,若是你硬塞给他们院子,反而会适得其反。只有跟他们要了钱,才能让他们心安理得的住下来。” 参观了学院建设工地的杨度,很是满意。本来他听说大灾之年还有人做大工程的时候,还大吃一惊,生怕隋末旧事上演。可谁曾想到了这里,才发现所谓的大工程,同时也是救灾的一个手段而已。 在安排护卫把杨度老先生送到长安居住后,李承乾才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接着对付那一堆滑轮组。 高中的时候就学过滑轮组,还记得当时物理总能考到九十分以上。可是现在再一回顾,当初记得清清楚楚的东西,被城市里的各种便捷道路线不知道挤到了哪里。 固滑轮就是改变力的方向,动滑轮是能让力加倍多少来着? 边回忆着边尝试,在阎立本不明就里的注视下,李承乾算是跟这堆木质的滑轮较上劲了。 水泥的出现,让阎立本对太子殿下敬佩万分,虽然看不懂太子在干什么,但是他还是跟随左右,随时准备给太子造新的轮子。 求知的过程是艰辛的,哪怕带着些微的印象重拾记忆也是如此。 简单的一个滑轮组,就让李承乾在工地上消磨了一个月的时间,连弟弟出生,都没回长安。 期间,皇帝的贴身宦官张赟来过一次,搞不明白太子在做什么,但是见太子没什么事儿,就走了。 虞世南被李纲给派了过来,本来看到一屋子的大轮子,以为李承乾是在玩,大发雷霆。可是在跟李承乾对话了几句后,老先生就汗颜的赔罪,然后放心的回了长安。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七月末,渭水河畔的工地上,工程依旧进行的如火如荼。蝗虫,近乎消失了。之前还在整个关中嚣张泛滥的虫子们,现在都被晒干粉碎,堆积在养殖场的库房里。养殖场又扩大了两倍大,正在抓紧时间把这些蝗虫都变成禽蛋和家禽身上的肉。 而受灾的百姓,有些不得已接受了官府的救济,更多的却汇聚在渭水河畔的工地,用劳作换取饭食和铜钱。 八月初的时候,李承乾终于结束了自己的闭关,让六个侍卫抬着一个巨大的箱子、两个箱子,从帐篷里出来了。 学院的办公楼选址处,本来有一大块石头。为了打地基,工匠们带人打算把这块石头挖出来。 可谁曾想,越挖越深,结果依旧看不到这块巨石的全貌。直到挖了十几尺,才终于露出了这块石头的全貌。 人力是没办法对付它的,无奈之下,石匠们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烧石泼水,希望把这块石头一点点的破坏掉。 看到坑里的石头,李承乾微微一笑,立刻下令让工人把场地清理出来。 没学过矿物学,不知道这块石头的类型,但是看它黑黝黝、凝实的样子,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对付得了的。 “皇兄,你可算出来了。听说您有办法对付这块石头?” 见到李承乾,李泰立刻凑了过来。 他想用滑轮把这块石头拽上来,可是几百人用力,绳子都拽断了,这块石头还是纹丝不动。 “自然有办法,你之前用固滑轮抬石头时,搭建的龙门还在嘛?” 听皇兄这么说,李泰立刻吩咐几个木匠去把龙门吊推过来。他预测过,虽然龙门吊是木头搭建的,可承担起这块石头的质量没问题。 阎立本拍了拍内穿牛筋绳的铁皮箱,惊讶道:“殿下,难道您就准备用这个东西,把石头给抬起来?” 他想不明白,太子不过是在帐篷里摆弄木头轱辘摆弄了一段时间,又密令铁匠打造了一些铁制的轮子,就能对付这块巨石了? 很快,李泰就把他带领工匠制造的龙门吊给弄了过来。上好的牛筋绳混合着麻绳,胳膊粗的绳子绝对不会断开。指挥工匠把滑轮组装到龙门吊上后,李承乾就退到了一边。 手脚利索的工匠已经到坑里把粗大的绳子再一次套到了石头上。 连接好。 这一次,用不着几百人了,只不过十几个壮汉,就扯动了绳子,在绳子绷紧的声音中,站在坑边的阎立本顿时手舞足蹈起来:“动了!真的动了!再加把劲!” “嘿呀!嘿呀!” 伴随着号子声,这段时间让众人愁死了的巨石,真的被拽了起来,凌空悬浮的样子充满了魄力。 这下用不着命令,工匠们就知道怎么做了。 李泰建造的龙门吊虽然粗糙,但是把“轮子”这种便捷的东西考虑了进去,又是几百人连推带拽,巨石就随着龙门吊一起,脱离了坑洞。 李泰站在一边旁观了全过程,亲眼看到巨石在人力下转移了位置,震惊的手都要塞到嘴里了。 这 不过是一个铁皮箱子而已,怎么就让几百人无可奈何的巨石,被十几个壮汉就拽了起来? 固滑轮肯定是没有这个能力的,皇兄在帐篷里闷了这么久,到底在箱子里装了什么? 这一刻,李泰不得不把心里皇兄的地位,再往上提一提。 如此轻而易举的就主宰了这等力量,难道说,皇兄真的获得了神的力量? 每一样东西造出来后,都需要不断的改进,才能趋于完美。滑轮组也是一样,就在所有人兴高采烈的准备把这块石头丢到天涯海角的时候,龙门吊上的铁箱发出了崩坏声,十几个维持巨石悬空的壮汉顿时觉得手里的绳子恢复了万钧之重,被拽着摔了一个大马趴。 而巨石,也坠落在地,咋的地面下陷。 幸好石头底下没有不怕死的乱转。 安慰了受惊的民工后,阎立本愁眉苦脸的凑到李承乾的面前:“殿下,看样子您的神箱还需要再调整一下,这块巨石现在只是落到了办公楼选址的前方,还没有彻底离开学院的范围。” 说完,他还打量了一下两个太子亲率护卫抱着的铁箱。 “别看了,这个铁箱跟大铁箱不一样,不是用来吊巨石的。不过,既然这石头已经离开了房子的范围,依孤看,就用不着再费劲把它弄出去了。刚好,你不是雕工很好吗?就把这块石头半截子弄回土里,上面平整出一个平面,雕刻上警句。等石头埋好以后,围着石头筑起一个花园,种上花朵,岂不是也很好看?” 阎立本闻言,围着石头转了一圈,设想了一下,发现这么处理后,这块石头出现在这里还真的不突兀了。 “死脑筋啊,大禹治水不就告诉我们,考虑事情不能总是循规蹈矩嘛!” 吩咐侍卫把坏了的滑轮组取下来,李承乾就准备回长安了。 历史自有它的顽固性,老娘到底还是给自己添了一个弟弟,取的名字,恰好也是李治 闭关修炼,不对,是鼓捣了滑轮组这么久,李承乾觉得,是时候上书请朝堂里的大佬们正视一下匠人了。 既然穿越到了这个时代,怎么也不能就这么碌碌而为下去。皇位什么的,好多人都把它当作终极奋斗目标,而李承乾却不这么认为。 回到长安后,李承乾并没有直接回东宫,而是来到军器监,直接找大监欧阳烁要东西。 军器监从没想过会被太子登门拜访,欧阳烁见将作监大发横财,早就垂涎三尺了。带着最美好的愿望,用最美好的笑容,接待了太子殿下。 可是,当他听说太子要一架八牛弩耍耍的时候,美好的笑容顿时变成了苦涩。 “好我的太子啊,您难道不知道八牛弩是军国重器,岂能私相授受?莫说给您弄来一具,就是让外人摸到,都算是我军器监失职,全监上下,项上人头不保啊!” 踹了欧阳烁一脚,李承乾怒道:“当初孤在渭水河畔制作假八牛弩的时候,怎么不见阎立本像你这样哭爹喊娘的?” “阎立本虽然也参与过八牛弩的制作,可他只带着麾下的木匠负责弩车、弩臂的制作,其中最机要的部分,还是绝密,就连他也不敢探查。自从王世充、窦建德平定后,您看看咱们大唐出兵的将军,哪个出战的时候带八牛弩了?都知道八牛弩的威力大,可是寻常的战役,哪有能用得上它的地方?就算是用,一般也是用来射箭钉在城墙上,供士兵攀爬所用。如果用来对付人,可是丧天良啊!” 李承乾长大了嘴巴 武器因为威力太大,所以不能用来对付人?不是,虽说“善良”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可是你在对外的时候,善良的用武器,也太傻了吧! 武器从制作出来的时候开始,就是要用来对付人的,明明能用武器杀死的敌人,难道非要用士兵的生命去换? 谈话间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军器监的库房,欧阳烁很光棍的往门上一趴。进去可以,但必须要把他劈成两半才行。 李承乾可不想劈死这个家伙,堂堂太子为难一个官,传出去也太难听了。 无可奈何的回到东宫,连吃饭都唉声叹气起来。 对外敌动善心,这是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坏毛病啊!不用说,都是“仁”啦“善”啦之类的思想导致的。 只是,你对敌人仁慈,敌人却未必会对你善良啊! 软的怕硬的,这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奉为圭皋的神句。 想要不被人欺负,软弱、善良,能够奏效吗? 自从时候赤手空拳的,把到孤儿院冷嘲热讽的高年级混混揍得头破血流、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对孤儿院的学生指指点点后,李承乾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善意,那是只有在掌握绝对的话语权之后才能施舍给敌人的。 李纲知道李承乾的打算,所以见他唉声叹气的样子,也就没来劝。 如果要他老人家做选择,他是断然不会为匠人出头的。将工匠摆在平民之下的地位上,不是一代两代的做法。李承乾想要倒行逆施,跟几百上千年的潜规则对抗,大有以卵击石的意味。 郁闷之下,半夜也不睡觉,干脆闷在屋里鼓捣滑轮组,直到在一张约莫五石力的弓上实验成功后,才滚回床上睡觉。 第一百七十一章 改造八牛弩 李靖和牛进达已经很少来东宫了,两位老将脑子里的东西,已经没有保留的全部传授给了李承乾。 这个世上哪有“辟邪剑法”、“七伤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两人对战,不外乎对比身体素质和经验而已。 经验方面,尽管只是在砍柱子、怼沙袋,可是自从长孙冲等人出现后,他也获得了跟真人对战的机会,累计了不少经验。 身体素质李承乾还不到极限,年仅九岁的他虽然高别的孩子一头,但远没有生长到极限。身体虽然通过锻炼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但九岁孩子的力量再怎么锻炼,还是比不上成年人的。 弓箭,就需要力量达到了才能使用。 一石的弓,射出去的箭矢软绵绵的,按照于泰的说法,估计连突厥人的皮甲都射不穿,更不要说射死人了。只要说起弓箭,他还会把自己主子的箭技拿出来显摆。 于泰这家伙,从不吹嘘说大话。 “陛下讨刘黑闼的时候,刘黑闼在肥乡列阵,陛下亲自带着士兵出阵攻击。 有一个突厥的将领,勇壮绝人,曾经在阵上杀了咱们不少将军。两军正要断兵交接的时候,陛下用刻着‘天策上将’的箭矢射他,一箭就射穿了他的胸口,当即就死了。 后来有一次,陛下带着我和两个骑兵出阵探查敌情,遇到了敌方三个有名的将领。这三个人身后,还有大部队跟随。我劝陛下暂避锋芒,当心被围。结果,陛下连射三箭,三人全部毙命,那军队见到这一幕都吓坏了,愣是没敢追上来。 还有啊” 听着于泰啰啰嗦嗦的说皇帝陛下的光辉历史,李承乾只觉得头大如斗。 老子不过是想要试试射箭,你个龟孙用得着拿我老子的功绩过来压人嘛! 一脚踹开到于泰的腿上,就要开弓射箭。 可是这一脚还是没有让他闭嘴,站在一边,于泰还是在喋喋不休的讲着射箭的要领。比如说“站在起bai射线上,左肩对目标靶位”啦,“把箭搭在箭台上,主羽毛向自己,箭尾槽扣在弓弦箭扣上”啦。啰嗦的很。 在于泰担忧的目光中,李承乾手里的箭射了出去,正中靶心! 不过 是旁边墙上靠着的备用靶子 “用不着听于泰的,射箭嘛,还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听到这个声音,李承乾不得不把弓收起,把腰低下。 对面的演武场边的树后,李世民大踏步的走了出来,在他身后,依旧是一长串的东宫太监宫女。 见鬼了,每回都偷偷摸摸的来,还抓着我的人不让通风报信,你是皇帝,还是狗仔队成员啊! 心中在腹诽,但嘴上还是得老老实实的请安。 看了一下李承乾背后箭囊里的箭,撇了撇嘴。走到演武场边,挑了够粗大的箭,一张四石力的弓才回来。 如同战时一般,把三根箭插在身体右侧的地上,脱掉龙袍丢给张赟。 三支箭,几乎是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射出去的。 每一支,都稳稳的射在靶心,而且落点格外的接近。 “陛下箭技依旧,末将心向往之!” 亲眼看到皇帝没有因为深宫生活落下技艺,于泰立刻单膝跪地,奉上马屁。 或许,这也不是马屁,因为这样的箭技怎么夸赞都不为过。 “看到了吧。” “看到了,父皇的箭技,儿臣是望尘莫及了。” “狗屁!” 笑着拍了李承乾的脑袋一下,李世民伸出右手,指着虎口处的疤痕说:“朕这只手的虎口,不知道受了多少伤。但是最让朕记忆深刻的,是第一次的伤痕,就是练弓的时候,被弓弦割的。哪有什么神箭手,都是练习堆砌的结果。给你说个事儿,侯君集,算了,你不认识。你只要知道,不要因为一时的失败而气馁,只要多加练习,朕未必就是大唐最强的射手。” 李承乾点了点头,虽说很多事情都讲究天分,但是后天的努力,还是能够把差距拉开的。 至于侯君集?呵,虽然没见过人,但是儿臣还真知道这孙子。 如果历史照常的话,跟李承乾一起谋反的就是这家伙。 至于射箭,侯君集早年的时候人就比较浮夸,射箭学不会,就说自己勇武过人。虽说这些年靠“不要命”杀到了国公的位置上,可说到底还是一个庸人。 更不要说这混蛋想跟李靖学习兵法,求而不得,所以跟皇帝请命。学了一些,还怒于李靖藏私,上奏李靖谋反,可恶至极。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李靖在东宫喝了半天的酒,甚至醉倒了。 李靖喝醉,自然不是因为被人弹劾。军功过甚的他,早就习惯没事儿被言官揪出来弹劾一下了。真正让他郁闷的还是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印象。明明已经收太子为弟子,倾囊相授了。 可是当他回答皇帝说“这是侯君集想要谋反。如今中原安定,我所教他的兵法,足以安制四夷。如今侯君集求学尽臣的兵法,是他将有异志啊”后,皇帝还是没有信他的话,反而让他不要藏私,再掏出一点来给侯君集。 没办法,论忠诚,他李靖作为大唐这座宅院的石狮子,还是没法跟家主的忠犬相比较。 见李承乾怪异的神情,李世民忍不住又伸出手要揍他一下。 想事情的时候被人袭击,是会反击的。所以李承乾立刻缩脖子,把弓递了上去。 龙爪子没有拍到弓上,而是穿过,顽固的排到了李承乾的头上。 “朕在跟你说话呢,走什么神。还有,五石的硬弓也是你能用的?” 一爪子拍下去,李世民才想起有点不对。 刚刚他偷看的时候,是亲眼看到儿子用这个弓射出箭矢的,力道还不差。 遂抢过弓,试着拉了拉。 令人奇异的是,明明是五石的硬弓,却轻飘飘的,用不了多少力就能拉开。 注意到弓上的滑轮,李世民惊异道:“莫非,你就是用这东西,把拉弓的力气减小的?” 李世民大怒下的一爪子可没有留情,李承乾捂着剧痛的头顶回答说:“儿臣嘶儿臣拉不动三石以上的弓,但是却想提前练练箭技,只能给弓装上这东西了。虽然要换弦。嘶可是这样的弓威力并没有下降太多,估摸着应该还是有三石半的。k嗷,疼死我了。” 又试着拉了拉弓弦,再看看惨叫的儿子,李世民忽然间有点不好意思。 眼角余光看到了皇帝老爹的手足无措,李承乾此时心里暗自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在这一位气头上的时候忘跟前凑合了。从这一下的威力来判断,这位千古一帝的控制能力堪忧啊!明显是身体不受脑子控制。刚刚要不是他缩了缩脑袋,这一巴掌估计能把他拍晕过去。 一边吩咐人去找御医,李世民一边转移话题道:“军器监的欧阳烁跟朕说,昨天你带人闯到了军器监,还要八牛弩。臭小子,跟朕说清楚,你要八牛弩干什么!” 换个人做这样的事,李世民一定不会犹豫,砍完了头再论砍得对不对。可是这一条规则,肯定不会适用于自己的儿子。 指指后爹手里的弓,李承乾无奈道:“自然是想要试试看能不能在八牛弩上也装这东西,于泰跟儿臣闲聊的时候,说过八牛弩,每次开弓,得是三四十个壮汉操作。上好弦后,还要用机括拦住,发射的时候还需要力士砸下机括才行。这么笨重的东西,攻城或者两军排开阵势的时候还好,若是遇到轻骑兵,岂不是还没上弦儿就被近身了。若是能装上滑轮组,把三四十人的费力操作改成单人轻松操作,那八牛弩的威力,岂不是得翻好几个番?” “改造八牛弩?” 李世民瞪大了眼睛。 八牛弩的改造,哪有这么容易?军器监的工匠,平日里也不是单纯的仓库管理员,也身负改造、研发军器的职责,八牛弩这种军国重器,他们怎么能放过? 估计,欧阳烁这种负责人的官员,晚上都是躺在八牛弩零件堆里睡的。 可是 又拉了一下弓,李世民也产生了疑惑。 如果把这东西安装到八牛弩上,没准儿真的可行。 “走,跟朕去军器监!” 坐起而行说的就是这种急性子,在吩咐于泰回书房把两个滑轮组带上后,李承乾一路小跑着追上去。 军器监昨日才递交上去的告状文书,今天皇帝就亲自来了军器监,可把欧阳烁给吓了一跳。膝盖酸软的就要给太子赔罪,免得掉脑袋。 “打开库房,朕要一架八牛弩,把军器监的工匠都叫来。” 无视了欧阳烁的表情,李世民直接下令。 张赟是个腿脚勤快的太监,不知道这家伙在哪儿弄来了一个椅子,至于旁边站着的太子,他就视若无睹。 看着坐在椅子上急不可耐的皇帝,李承乾忍不住进言道:“父皇,昨日是大朝会,您今天的政务处理完了?” 回过头,李世民烦躁道:“政务什么的暂时可以不管,都是些灾年的统计,这八牛弩可不能不上心。如果这八牛弩真的能改造,朕不吝于开内府给你的学院赞助一笔!” 听到这个消息,李承乾立刻露出了笑容。 听方胜说过,内府的库房,里面堆砌的都是好东西。这些年来,皇帝老爹南征北战的,不知道积攒了多少金银珠宝。这些,也是他能够跟太子分庭抗礼、收买官员的凭仗。当了皇帝后,秦王府的库存就理所应当的进了内府。 别看皇帝灾年的时候吃糠咽菜的,其实他依旧是天底下最有钱的一个。只是,不管是内府还是世家大族的口袋,都捂得像防贼,轻易不会流出。 不用多,只要在内府的账本上画一笔,学院的前期建设就不用愁钱了。 水泥作坊虽然在组建了,可是人手的召集、地址的选择,可不是一个月就能解决的。 听说有奖励的李承乾,不由得看了看侍卫抱着的滑轮组箱子,露出一丝坏笑。 命令的完成速度,是要分发号施令的人是谁。如今下令召集军器监工匠的是皇帝,好多工匠衣服都没穿好,就赶了过来。 库房门打开了,军器监的库房里,都是八牛弩、梯之类的攻城器械。这些东西,私人就算是拥有一个零件,都是杀头的大罪。 看不上那几个能伸缩的破梯子,李承乾直接走到了一台八牛弩附近。 一矢三发,铁木为箭杆,铁片为翎。 这样的八牛弩在唐朝这个以冷兵器为主的年代,跟后世的核弹是一样的地位。也难怪军器监这些家伙宁愿被砍成两半,也不敢放他进库房了。 传令的欧阳烁额头、后背都是汗水,见太子围着八牛弩啧啧有声,忍不住介绍道:“殿下,这就是八牛弩,也叫三弓床弩。不是微臣吹牛,这弩箭的威力” “行了,不用多说了,孤都清楚。八牛弩孤没什么研究,孤只问你,这两个箱子,能装到八牛弩上吗?” 欧阳烁带着两个工匠,凑到了侍卫抬着的箱子前面。在征询了太子的同意后,才打开了铁箱。 铁箱里,都是铁做的滑轮,一根绳索在其间缠绕的格外复杂,一时间竟让人眼花缭乱。 只是一眼,李承乾就让侍卫合上了箱子。 其实箱子里的滑轮组,只有一半是有用处的,余下都是摆设,用来混淆视听。虽然滑轮对民生有很大的帮助,但当它跟八牛弩结合起来的时候,李承乾可不想随随便便就被别人学去。 “殿下,不知您要把这两个箱子装到八牛弩上干什么?有什么用处?” 看不出作用的欧阳烁,只能硬着头皮发问。 “看到箱子两端的绳索了吗?把八牛弩的弦装进去,孤如果估计不错的话,需要三四十人操作的八牛弩,一个人就能操作,两个人更是能把速度提升到跟寻常的弓弩一样的速度。当然,这是在八牛弩的本体和弓弦能够承担得住的前提下。” “竟有如此效果?” 两个花白胡子的老家伙大吃一惊,顾不得这是在陛前,跳着就去寻找工具,恨不得立刻把八牛弩大卸八块。 八牛弩的制作艰难,拆卸就没那么复杂了,只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弩弦就被卸下,工匠们背着身子等太子把弩弦装配到铁箱子里。 所有人都在回避,但这里面自然不包括李世民。 兴致勃勃的看儿子拆卸滑轮,缠绕弩弦,忍不住出声问:“这就是你这一个月来缩在帐篷里鼓捣木头轮轮弄出来的东西?怎么想到的?” 李承乾头也不回的就是一段谎话:“您还记得当初在王府时,青雀差点掉到池塘里那次?就是在那时,儿臣发现,绳子只要在梁柱上方经过,就能把向下拉的力道变成向上的升力。一个月前在工地上,儿臣又心有所感,于是对它发了狠,决定一定要把这东西弄明白。其结果,就是这个。” 小心翼翼的把机关轮安上,再小心翼翼的把铁箱合上,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气。 回忆滑轮的知识自然用不了一个月,事实上最浪费时间的,是自己设计一个保险装置。有这个装置在,别人只要打开铁箱,对滑轮组动手,这些滑轮就会崩解成一堆零件。不知道滑轮的知识,就算再聪明的人,也几乎不可能研究出这东西原貌是怎么样的。 两个滑轮组,都装到了八牛弩上。 在命令工匠把铁箱牢牢固定在弩车上后,李世民推开了要尝试的于泰,亲自伸手拽到了弩弦上,甚至忽略了两边的绞轮。 倒吸一口气,李世民暴露在外的胳膊上,肌肉顷刻间紧绷起来,鼓的几道疤痕都变得狰狞起来。 他真的是经历过百战的帝王,其身上的疤痕,就是最好的证据。 在一众工匠们紧张的注视下,八牛弩,居然被皇帝一人一臂拉动了! 尽管幅度不是那么的突出,可它老母的真的动了! 双臂齐出,发出一声怒喝,八牛弩被李世民一人拉扯了一半之多。 再拉,就后继乏力了。 怕皇帝伤到的于泰,主动上前助力,俩人齐声怒喝,才把弩弦拉到了位置上,用机括拦住。 擦了一把脑袋上的汗水,李世民满意的对李承乾点点头:“虽然一人操作不动,可是能从三四十人缩减到二人,就是最大的成功了。明日,派你东宫主管去内府,学院建成以前,内府的钱财随你支用!” 笑着应下,见弩弦已经被人激发,李承乾走到了滑轮组前,伸手摸了摸。 亲眼见证如此神奇的事情发生,并沉浸在即将被嘉奖美梦中的欧阳烁,见太子在抚摸铁箱,忍不住劝道:“殿下,您何必伤感,能够把八牛弩变成两人操作,已经是上天祝福的奇迹了!” 因为李承乾留给他的是后背,所以这混蛋以为太子是在伤感。 也不回头,李承乾直接吩咐道:“来人把这玩意儿再卸下来,孤要调整一下。调整过后,应该就能变成单人操作了。” 没人应声。 惊讶的李承乾回过头,才发现包括皇帝老爹在内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到底是皇帝,李世民只是惊讶了片刻就恢复了镇定。 指指八牛弩,颤声道:“卸!朕今日一定要亲自射出八牛弩的弩箭!” 一声令下,工匠们只能手忙脚乱的上前,拆卸。 难以想象单人操作八牛弩是什么样子,如果真的可行,那八牛弩这顶级的军械,估计要上升到“神器”的范畴了! 有这样的武器在,就算它在军器监的仓库吃灰,对周边国家都是一种威慑力。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未达目标 滑轮组是不会让人失望的,当李承乾完成了最终的调整后,新的八牛弩,李世民真的一个人就拉动了。 虽然边拉八牛弩边上箭有点慢,可是跟以前三四十人才能开动的笨重比,这结果,足够令人癫狂了。 “推出去,朕要试试威力!” 力道减小是减小了,可是八牛弩的威力到底随之减小了多少,还是一个重要问题。 军器监的工匠们,立刻出去准备场地,还搬出去了一个圆木的靶子。 军器监的院内,上好弩箭的八牛弩,射出了一根粗壮的箭矢。 咚! 在皇帝的掌控下,箭矢一丝不差的射到了圆木靶子上,没入小半。 看到这一幕,李承乾不由得的咋舌,这威力,已经赶上小型枪械了。如果拿它对付人,恐怕就要被这恐怖的弩箭分尸了。 欧阳烁是八牛弩方面的行家,亲自上前检查了弩箭击中圆木的深度后,才回来禀报说:“陛下,殿下,八牛弩的威力大约降低了四成,如果说以前能牢牢钉在城墙上的话,现在只能用稳字形容。” 工匠们发出惋惜的声音,虽然操作难度降低了,但是威力也随之降低了。 李承乾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本来八牛弩是弩臂和弦双方供能,加上滑轮组后,弦能提供的动能自然会降低。这个问题,不是换弩弦能够解决的。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大道五十,上天还只衍四十九呢。降低了三四十倍的操作难度,所需的代价却只是威力降低四成,在朕看来,这买卖很合算!” 作为曾经无敌统帅的李世民,如何看不出八牛弩今日堪称脱胎换骨。原本的它虽然身负凶名,可是因为操作难度的原因,只能被划归到攻城器械的行列。如今得到了如此巨大的改善,如果能够应用到对阵上,大唐军队就如虎添翼了! 目光灼灼的看着太子,李世民道:“承乾,朕没想到你一个月里鼓捣出来的东西,竟然有如此巨大的作用。不过,这东西的制作方法你还是要教给别人的。不如,你留在军器监一段时间,把这个学问教给欧阳卿家他们,如何?” 作为皇帝,李世民如何不清楚这个滑轮组的价值。草原人擅骑射,中原人擅步战。可若是所有的弓都装上这东西,就算是双臂力量不够的军士,也能够联系射箭了。更何况,因为它,八牛弩才得以脱胎换骨,如果流传出去,绝对是灾祸之源。 见老爹果然想到了这里,李承乾拍着滑轮组的箱子说道:“父皇,儿臣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在箱子里设计了机关,贸然打开它,只会让里面变成一团糟。至于滑轮组的知识,儿臣打算在学院设立课堂,同时传授给工部和军器监,您以为如何?” “传授给工部干什么?” “父皇不知,此滑轮组只要放大化、再加以调整,能让普通的民夫轻松举起千斤重物。既如此,工部自然能用得上。” 看了一眼滑轮组,李世民点了点头。不知如此,既然这东西能把人的力气放大,那么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用得上。 “既然你知道这东西的利害,朕就不管你怎么传授了。不过,既然你要在学院传授这个知识,朕就要派遣百骑司的人进学院监督。” 李承乾点了点头,这么重要的东西,皇帝派几个特务监督还是很正常的。 挥挥手让工匠们把八牛弩推回仓库,心满意足的李世民背着手,朝后宫的方向走去。 想想自己的想法,李承乾只能跟在后面,准备找个清静的地方,再说出来试试。李纲的担忧,他一样也有。毕竟给工匠发声,算是对封建制度的根本发出了挑战。站在危楼下面拆基石,砸死,可是几乎百分百的概率。 知道李承乾有话要说,李世民并没有回后宫,而是右转弯,从广远门进入了东宫。 一直走到演武场上,李世民才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对李承乾说:“既然朕今天准备偷懒了,就偷懒到底,教教你射箭吧。你若是有话跟朕说,就赶紧,朕最多空出一个上午的时间,下午就要回去处理政务了。灾年的折子虽然千篇一律,但是朕作为皇帝,也不能真的置之不理。” 被点出了想法,李承乾并没有觉得尴尬,而是取下武器架上悬挂着的弓,顺坡下驴开始练习射箭来。 “左手要稳,虽然朕跟你说射箭可以随心所欲,但那是熟识之后的事儿。你现在刚练,这些小细节不能随意。” “感受一下风向,朝逆风的方向移动一下,至于移动多少,你得自己慢慢积累经验。” “抬高点,再高一点点,好了,松手。” 在皇帝老爹的指挥下,李承乾这一次终于把箭射到了靶子上。虽然此时他距离靶子不过二十多步,可谁特娘的刚一上手就能百发百中的? 搭上第二支箭,李承乾不再沉默,而是先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父皇,好多人都说,将八牛弩用来直接对付敌军,弄得战场血淋淋,是不人道的。对这个,您怎么看?” 伸手把李承乾有点偏的上半身弄的标准,李世民回答道:“要说这个,朕不以为然。横刀、马槊、弓箭,从它创造出来的时候起,就是用来杀人的。你以为横刀作战的时候,战场就能好看了?要知道,突厥人的皮甲,可挡不住横刀的锋锐。 断胳膊断腿的都是常事,既如此,为什么八牛弩不能用来对敌?以前是因为操作复杂、缓慢,只能在大军围城的时候慢慢操作。如今你把它改造的如此简单。朕打算过两天就送一具到柴绍那里。拿梁师都的人来试试。” 如果魏征在这里,一定会吐槽两句,却不会较真。如果孔颖达在这里,一定会扑倒在地哀求皇帝不要派出此等凶器。 可是,就算有人阻拦,估计李世民都会固执己见。 读圣贤书长大的皇帝,跟刀风血雨的战场上钻出来的皇帝,考虑事情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圣人之言占据心智的,只要闻到言语中的血腥味,就会下意识的反感。 但是对李世民来说,只要这血腥味是敌人的,他肯定会享受无比。 看到他舔嘴唇的动作后,李承乾更是认定了这一点。 见惯了战场上生死的李世民,才是真正的武皇帝,对于杀敌的方法,他不在乎残忍不残忍。黑猫白猫,只要能抓耗子的,那就一定是好猫。 第二箭射出,这一次箭矢射中了大约七八环的位置。 一击得手,李承乾又搭一箭。兴奋下有点手抖,第三箭却跟箭靶擦肩而过。 “抖什么抖,射箭的时候最忌讳心情的起伏,不管你旁边是不是有人死了,不管你要射死的人是不是在冲你拍屁股,你的手都不能发抖。射箭时的一时手抖,没准儿就会把箭送到自己人的身上。要牢记!” 听有经验人的教训是一定没错的,深吸一口气,李承乾尽可能的平复了心情,把第四箭送到了九环的位置。 李世民的嘴角,快速的上翘了一下。对于儿子的进步,他并不愿意夸赞。虽说自己练箭的时候也渴望父亲的赞赏,可是现在他才知道,一些需要吃苦的事情,厚积薄发才是最正确的。 看着李承乾射箭的姿势,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李世民不由自主的看向太极殿的方向。 登基以来已经两年了,这两年来,他从未去请安过。好多时候,他都希望忘记那里还有一个人活着。 老不死的,当初长安未定之前,你可是答应了朕要立朕为太子的啊! 内心的咆哮,却没有表现在脸上,迎着风揉了揉脸颊,不是因为困倦,而是在想— 朕喜怒不形于色,已经多久了? 李承乾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老爹的表情,此时他虽然心情不再起伏,可是在射出箭后,还是会抓紧时间思考一下。 为工匠请命,到底能不能行? 不对,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圣人了? 可是 “父皇,关于学院,儿臣有个想法。” 想了半天,李承乾才终于开口了。 “学院?说说,朕听闻姚思廉都出了门,要在你学院里建设一家史学分院。呵呵,这老家伙,朕叫他入朝为官的时候,他还连连推辞,最后只挂了个太子洗马的职衔,光领俸禄不干事儿。” 说起姚思廉,李世民也是一脸的无奈。虽然他是当初秦王府的十八学士之一,但是二者之间没有纯粹的统御关系。姚思廉要专心修史,拒绝为官,他也无可奈何。 跟姚思廉相比,五姓等豪门表面上淡然世外,暗地里却始终不曾放松对朝堂的渗透,算是落了下成。 李承乾点点头,继续说:“自从听了姚先生的话后,儿臣就想。既然学院开始是教化部分人,为今后的教化天下打基础,那么以后,自然是要统御下辖分院的。作为首府,它自身需要很多的内容充实。姚先生的史学院是一项,别的还要选择什么呢?儿臣思前想后,觉得工匠是很适合入驻学院的一个分类。” “工匠?” 果然,听到这个消息后,就算是李世民,第一个反应都是皱眉头。 低贱之人不得入大雅之堂,这不是法理,却是普世存在的潜规则。让工匠在一家学院里面开设分院,就像把房玄龄的女儿嫁给工匠一般,绝对会惹人嘲笑。 见老爹眉头紧皱,李承乾赶紧追加道:“父皇,儿臣知道这话让您始料未及,但这却是儿臣深思熟虑后想出来的,您继续听如何?” 看了看太子认真的神色,李世民还是点下了头。从这两年太子的表现来看,虽然他还年幼,可不是“少不更事”,既然要这么做,一定有充足的理由。 “父皇,要说工匠为什么入驻学院,先要说说咱们人的发展。就拿您熟知的武器来说吧,最原始的时候,人与野兽无异,直到学会了用锋利的石头做武器、用木头制作木矛,才终于在老虎等野兽面前有了作战的底气 而青铜器的出现,更是将人的作战能力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人们开始建立城池山寨,在森林中拥有了自己的地盘 直到现在,百炼钢彻底的碾压了青铜器,八牛弩等武器更是人们不依靠自己发力,就能获取强大攻击力,神器一般的存在。如果” 听到这里,李世民烦躁的挥了挥手:“停,不用说了,你直接告诉朕,你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皇帝烦躁的样子,李承乾哑然失笑。 在“盘古开天,女娲造人”故事里成长起来的,哪怕已经历经世事,变成了皇帝,陡然间听到武器演化史,特别是听到人从老虎的甜点变成大地主宰的过程,都会犯迷糊。 “儿臣说了这么多,就是要讲明工匠在其中的作用。青铜器,可不是道德大儒能够发明的。八牛弩,也不是宰相能够造出来的。能够积累经验,努力探索使得现有器具升级的,只有工匠。 儿臣不过是因为王府时的一个想法,在帐篷里鼓捣了一个月,就造出了滑轮组这种神奇的东西。我大唐工匠何其多也?为什么他们就没能发现?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没有知识,脑子里装着的,都是祖辈传承下来的技艺;也没有时间,肚子都吃不饱呢,哪有时间单纯的琢磨这些吃不了饭的东西? 所以,儿臣想要据揽一批顶级的工匠,再招收一批学徒,给他们提供能够尽情展现奇思妙想的环境,看看他们能否为我大唐研究出有用的东西。” 一番话说完,李承乾顿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工匠需要什么,工匠能够做到什么,他都得抓紧时间说出来。否则,一旦老爹大手一挥,他前面所有的铺垫,就都成了无用功。 现在看来,效果还算不错,有八牛弩的改造在前,这位骨子里就没有根深蒂固“上下尊卑”那一套的皇帝,内心中明显是动摇了。 不做声,李承乾就站在一边,等着回答。 今天碰巧遇到了他,又当着他的面改造了八牛弩,跟直接通知消息相比,眼前的事实,更能震撼人心。 眼角的余光看了一下太子满怀期待的目光,李世民内心中还在权衡利弊。 道理是很有道理,可是把工匠弄到学院去,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很大可能会引起巨大的反响。涉及到这种大范围的决定,哪怕他是皇帝,也不能轻易就下。 想了很久,李世民才开口:“朕明白了,你说的对。但是,进入学院的工匠,只能从将作监、军器监选择,工部下辖的工匠,只有在获得工部的认可后,才能进入。就这样吧,朕希望他们能给朕带来惊喜!” 说完,就拿起一根箭递给李承乾,示意他继续射箭。 接过箭,李承乾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里还是叹了一口气。 将作监、军器监里的虽然也是工匠,但他们都是半工匠半官员,跟普通的工匠完全是两回事。从特意要工部同意后,才准许普通工匠入学来看,这位还是有所担忧,不肯一步到位。 一箭射在六环的位置,李承乾摇摇头,努力的把心情平复下来。 虽然没达到预期的目的,可到底是有了一个不错的开端。 工农阶级的人不能忘本,能给工匠们一个翻身的机会,已经很不错了。 有皇帝这个大头顶着,就不必去朝堂找喷。自从经历了几次上朝后,李承乾就对那个地方深恶痛绝。 都是一群演员啊,贞观朝堂上,出身于草根的官员终究是少数。能够在彼此斗心机之下还能半点儿正经事,也算是为难他们了。 射箭很难,特别是在没有经验的时候,更是难以把控箭的落点。 风速、地心引力都会对射出的箭矢造成影响。 李世民不知道这些,他那娴熟的箭技完全是经验堆砌来的。只要开弓,用不着计算,就能凭借着经验立刻调整。这样的调整,比起计算半天才迟迟射箭的后世箭手不知道强了多少。 虽然弓上加装了滑轮组,让李承乾以九岁的年纪也能开弓,但不间断的射箭练习,还是让他觉得双臂发麻,甚至传来丝丝的疼痛。 一直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出手出脚矫正的李世民见他的手有些发抖,就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过犹不及。继续下去,明日起来后你的手拿东西都会费劲。” 抬起头看看已经快到正中的太阳,微微一笑:“既然到了饭点,朕就在你这东宫用膳吧。东宫厨子烤羊肉的手艺不错,朕还想尝尝其它的饭食。” “” 李承乾无奈,只能转身吩咐方胜去厨房传令。 烤羊肉是没办法了,那玩意儿是一时半会儿能烤熟的? 不过,东宫菜谱上的美食,现在可不就烤羊肉一样。 自从养殖场养的家禽达到饱和后,他们又养了很多的猪。 虽说对不满一岁的猪下杀手有点浪费,可是李承乾已经受够了怪味猪肉。 第一百七十三章 留下孙思邈 曾经在很穷的时候,吃过所谓“跑栏子”猪的猪肉,其实就是没有阉割过的公猪。那股子仿佛是铭刻在细胞核里的味道,至今都让李承乾恶心不已。 本来想着做点猪肉为主材的美食,结果因为实在降伏不了那股子味道,只能作罢。 如今既然自己开了养殖场,那没说的,自然是要自己说了算。 吃不满一岁的猪肉虽然奢侈,但为了自己的嘴着想,李承乾只能做这样浪费的事情。 进入东宫的餐厅,李世民对那个偌大的圆桌很好奇,特别是上面还有一个转盘。随便转了转,他就明白了这东西的用途。 “早就听青雀说在你这吃饭,不是分餐,你们师徒四个聚集在一起吃饭,格外有滋味。而崇文馆的食堂,有一群抢饭的饿死鬼在,吃的更是畅快。朕听说,东宫里面的各种饭食,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青雀也说看过你往锅里添加各种各样的东西尝味道。说说,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就在嘴上抓挠的这么厉害?” 李承乾当然不能说,自己在后世早就借着职业的特性,吃遍了片儿区的每个角落,嘴都被养的贼刁。 拱拱手,李承乾假装羞愧道:“儿臣也知道此举不妥,只是不管怎么吃东西,都觉得没有滋味。今天吃起来还觉得美味的东西,没准明天再吃就味同嚼蜡。找孙道长看过了,他只说是脾上的问题,就算吃药也不会怎么见效。” “这样啊。” 听到孩子说有病,当父母的本来应该着急才是。但李世民并没有焦急,反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家本身就有风疾,太上皇有,他以前还觉得没什么,可是这两年偶尔也会闹头痛。至于皇后,也有风疾。听御医说过,这种病本身就会传染后代,想要解决,只能找没有风疾的女子成婚,一代代下去,这个萦绕在李氏血脉上的恶疾才有可能消失。 眼前这个孩子,不用想,肯定以后也会如他一般。想到这里,李世民的心里就充满了愧疚。 不过这愧疚在厨房的第一道菜端上来的时候,就被香味冲击的七零八落。 “这是什么东西?” 看着盘子里圆滚滚的东西,李世民忍不住发问。 “回禀父皇,这就是肉丸子而已,不过儿臣试着把肉馅儿加豆腐,加葱姜蒜以后,制作出来的。这段时间您跟百姓一起吃糠咽菜,身体亏的厉害,不妨多吃一些。” 名为张赟的贴身宦官板着脸拿起筷子,很是失礼的要夹菜试吃,却被李世民伸手推到了一边。 拿公筷夹起一个大丸子,夹一小块试过温度后,就毫不犹豫的大嚼。 一个硕大的肉丸子下肚,李世民擦了擦油亮的嘴,点头称赞道:“这道菜滋味不错,回头让你东宫的厨子教给御膳房。” 李承乾自然是点头,不过为了不被埋怨,还是说:“父皇容禀,其实,这道菜是以猪肉为主的。” “猪肉?” 李世民虽然诧异,却并没有往心里去。 盘子里的肉丸子还剩下两个,看了一眼身后的张赟,李世民吩咐道:“找个食盒,把这菜给皇后送一份过去!” 真是恩爱啊,李承乾在心里说了一句。 吃到美食,皇帝老爹都要第一时间给皇后老娘送一份过去。只是,你也得考虑人家在坐月子,怎么能吃的这么油腻? 伸手制止了张赟,李承乾拱手道:“不用了,父皇,其实母后那里的三餐,都是东宫厨房做好后送过去的。母后生产,儿臣虽然因为闭关研究学问没能回来,但并不敢懈怠。” 李世民回头看了张赟一眼。 “回禀陛下,太子说的是真的。皇后生产以后的每日三餐,都是东宫送去。正因为如此,皇后很是开心。” 才发现张赟的声音居然很深沉,完全没有宦官那种阴柔的感觉。 跟牛进达和李靖学得久了,李承乾也学会了看一人武艺如何。 只要看这家伙的站位,再看看他一直保持着警惕的身体,就知道这家伙武艺不低。 想来也是,随时准备给皇帝挡枪的人,武艺怎么也不能太弱。 既然不用给皇后送去了,李世民也就不再空流口水,又夹起一个丸子,没一会儿就吃光了。 李承乾只陪着吃了一个小丸子,至于那个上面明显被人试吃过的丸子,李世民自始至终都没动。 见太子露出探究的神色,李世民就说:“圆圆滚滚的东西,最忌讳有残缺,菜呢,你不会就用一道菜来招待朕吧。” 李承乾嘿嘿笑道:“自然不是只有一道,只是今日您来的急,厨房没有准备。尽管已经从御膳房叫人手了,可还是会慢很多。” 话音刚落,第二道菜又送了上来。 排骨炖豆角,因为没有酱油什么的,红烧排骨是暂时吃不到了,所以对于排骨,李承乾只能采用最普通的吃法。 猪头肉、扣肉、凉拌猪耳朵 一道又一道菜上来,却都被皇帝吃的精光。 李承乾这才发现“饭一斗肉十斤”的话虽然有吹嘘的成分在,但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这几盘子菜虽然份量不大,可加起来怎么也能让两三个壮汉吃饱了。 可是,到了李世民面前,偏偏全都进了肚子。 又吃了一碗米饭,用一壶烈酒把饭菜都冲到肚子里后。李世民看着手里的酒壶,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烈酒、草原的商队,将作监的一些东西,臭小子,朕才发现你东宫不缺银钱啊!” 李承乾苦笑道:“银钱自然是不少挣,可您要是到渭水边看看学院的建址,就知道儿臣这点钱还是不够花的。早晨的时候,咱们可是说好了的,您一言九鼎,金口玉言的,可不能耍赖啊!” 好不容易遇到一条金大腿,李承乾可不想轻易的就松开。 按照原本的预计,学院第一期只会建设出教学楼、宿舍楼、办公楼和操场,而老姚的分院,得在之后的时间里慢慢建设。 可若是拉到内府的供应,别说史学院了,就是工学院也能直接建成,不知道能省多少时间。反正是一家人的钱,花起来干嘛不好意思? 李世民本来想说撤销内府供应的约定的,可是被李承乾两个四字成语硬是给堵了回去。 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脸有些红。 拍拍肚子,李世民满意道:“朕今日吃的很过瘾,记得让你的厨子去御膳房走一趟。” 撂下这句话,酒足饭饱的皇帝大爷挥挥袖子,就起驾回宫了。 吩咐宫女把残席撤掉,放下心中一个担子的李承乾,在给老先生请安过后,就回到了渭水河畔的工地。 阎立本这些天基本都是灰色的,不是心情不好,而是满身都是石灰水泥。 看他没事儿就轻咳一声的样子,李承乾就忍不住出了脚。 “混蛋,孤不是告诉过你了嘛,要制作劳保用具,结果你就给工人准备了一双厚实的麻鞋?要知道不管是石灰还是水泥,最要命的不是皮肤的灼伤,而是空气里的尘埃。把这些东西吸到肺里,时间长了就会得尘肺病,肺部会逐渐纤维化的。你不知道纤维化是什么意思,但你想想,本来柔柔嫩嫩的肺,因为这个病变成木头一样硬邦邦的东西,人总是觉得气不够用,最后生生憋死。这病,谁愿意得?” 每说一句话,李承乾就会踹阎立本一脚。小阎是个老实人,也不躲,愣是等太子出够了气,才赌咒发誓的一定按照太子的话照办。 等李承乾踹走阎立本后,无所事事的孙思邈凑了上来。 “殿下,刚刚您所说的尘肺病,能否跟老道详谈一下?老道早年间也治过走西域的商人,他们的症状就和殿下说的尘肺病很相似。老道尝试了很多的药物配方,都没能让他有所缓解。” 见孙思邈凑了上来,李承乾差点落荒而逃。 这次蝗灾,好不容易把他支走,终于不用跟两个狂魔一般画着图研究人的血液筋肉。想不到今天,又碰上了。 “我也只是在那本医书上看到过,尘肺病没办法根治,只能治疗一些并发症,让病人好受一点。有些人或许能够缓慢的恢复一些,但是说完全康复,是不可能的。” 听李承乾这么说,孙思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如他这般行医多年,最是了解生命的脆弱。就是最寻常的伤口发炎,都有很大的可能让一个汉子毙命。好多病症,更是没办法治疗,只能略微缓解。 自从费尽周身解数,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高热不退中离开人世后,他就立志要遍观天下医术,在有生之年攻克更多的病症。 蝗灾总是会伴随着大疫,这是医术里标明了的。 本来很紧张的他,在跟李承乾探讨一番过后,就带着老君观的道士们一起游走长安周边,甚至写信给各个州府的刺史。禁食蝗虫,人多的地方尽可能分散居住,屎尿一类秽物必须掩盖,有发病了的人,就隔离观察,除了大夫以外外人不能靠近 这些看似寻常的处理方法,没想到成效斐然。到现在为止,根本没有疫病泛滥的消息传出。 见识了这些寻常手段在预防瘟疫方面的神奇,连带着对李承乾的其它说法都多了信心。 “殿下,老道看你现在没什么事做,不如我二人找个地方坐下,泡一壶茶,继续聊聊医术怎么样?” 很难想象,掐媚的神色会出现在孙思邈的脸上。 想想水泥的事儿,李承乾还是很果断的拒绝了老道的邀请。 “孙道长,您这就说错了,小子还真有事儿,要立刻离开。不过,您若是有意,不如在我学院驻扎下来如何?姚思廉先生准备成立一个史学院,亲自培养一些史学家。阎立本等大匠要建立一个工学院,带领匠户一起研究器械的改进。 您既然立志要攻克天下疑难杂症,不如留在这里,建立一个医学院,顺便把你的医术传下去,教几个得意弟子,好继承您的夙愿。如何?” 站在学院前面的地皮上,李承乾立刻就有了想法。 中医之所以遗失了那么多的精华,就是因为历朝历代对行医者的轻视。朝廷虽有太医署这么个机构,可里面的老家伙连找接班人都困难,更不要说将它发扬光大了。 在人均年龄格外低的现在,战争、灾难是一个原因,但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医疗的落后。 后世七十多岁的老人家长了早期肿瘤,住院割掉后,没准还能活到九十岁。可是在这个风寒都是绝症一般的时代,人均寿命低,也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了。 见老孙有心动的趋势,李承乾赶紧追加道:“您放心,学院里不管什么分院,所需花费都由东宫承担。要是我在主持一两次慈善会,募集一些捐款,您就算是到灾区玩命的发药材,都不是问题。” 听到这里,孙思邈终于叹了一口气,说:“既如此,老道我就留下来吧!只是医者虽不是贱业,却也与贱业相差无几,在你学院里建设一所医学院,是否会被人耻笑?” 李承乾立刻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笑话,谁敢嘲笑孙思邈?命都不要了? 随着这些日子在工地上的闲逛,他才知道“药王”的称号真的是实至名归。老孙的脚程,真的堪称踏遍关中大地。跟着老孙在工地上走一圈儿,时不时就会有人放下手里的活计,跳出来跪倒在地,或是感谢救命之恩,或是感谢对他老母老父的救命之恩。 朝堂上那些嘴皮子格外利索的混蛋们,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老孙说一句坏话。说他的坏话,后果可比弹劾皇帝要惨的多。 至此,孙思邈才算是放下心,背着自己的药篓继续分发清瘟散。 人力有时尽,特别是经历过几场灾难后,老孙对这句话的感悟就更深了。 凭他一人采药,能给几个人治病? 这次席卷关中的蝗灾,如果没有老君观的全力相助,他就算是有想法,也没办法实施。 李承乾的每一句话,都堪称说到了他心坎里。 搞定了老孙,给学院又新添了一个学科,让李承乾很是高兴。所以,哪怕是看到阎立本新建立的水泥作坊四面漏风,没几天的时间,就已经把周围弄得乌烟瘴气,也不生气,而是让他把染成灰色的树叶,都给洗干净。 看了看山谷里到处都是灰蒙蒙的树叶,阎立本赶紧认错,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完成这个工作。 难以想象自己被后世环保组织当成希特乐批判的场景,指着污染严重的山谷,李承乾语重心长的对阎立本说:“工业的发展,难免会带来污染。虽然咱们的水泥作坊注定会大发横财,可若是给之后开设类似产业的人起了个坏头,导致所有人都面不改色的任由灰尘飘荡、往江河湖海里面猛排废水的时候,你我就算是在地下,也会被人指责。 明天多弄一些劣质的麻布,将作坊遮掩,尽可能的减少灰尘的扩散。以后不管孤要让将作监建立什么作坊,都必须把利润放在第二位,把环保,也就是不污染环境放在第一位。” 阎立本连连点头。 看着点头之际不断往下掉落粉尘的阎立本,李承乾心里的一丝怒火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说水泥作坊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后世的黑心作坊,但阎立本做的还是不错的。至少,他满身灰尘的样子,跟这里的工人一般无二。 踮起脚帮阎立本掸了掸肩膀上的土,李承乾挥手让于泰等人避开,留出了一个说话的空间。 “阎卿,明日,你就不要跟工人一起生产水泥了,带一部分样本回长安,献到朝堂上去。只要你在满朝文武面前演示一遍水泥的用途,相信此举会很给工匠长脸的。” 阎立本摘掉口罩,疑惑道:“殿下,就算陛下和文武大臣见识了水泥的神奇,长脸的也是您,怎么会是工匠呢?” “蠢啊,还没听明白?孤的意思是,你要跟朝廷说,这东西是你带着工地上的匠户研究出来的。父皇若是赏赐你爵位财帛什么的,你就接着。” “这怎么可以!这不是叫微臣窃殿下的名嘛!” 阎立本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两个沾满了水泥灰尘的袖子连连甩动,呛得李承乾赶紧避开。 捂着口鼻,李承乾瓮声瓮气道:“知不知道,孤已经说动父皇,准许你们将作监、军器监和工部批准了的工匠进入学院。虽然没达到真正的目的,可也聊胜于无。父皇说了,他等着工匠给他创造惊喜。没有一两样惊人的成就,你凭什么给工匠群体带来面子? 退一万步讲,你献上去跟孤献上去,那是两回事。孤是太子,不管建立了什么功绩,都是应该的,最多被夸奖夸奖。就连父皇,也很难给什么物质的奖励。你不一样啊,若是你献上去,嘿嘿嘿,水泥的用途这么广泛,怎么也能混个男爵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黑炭头 大唐的贵族阶级,是用爵位来划分的,王公侯伯子男,阎立本是外臣,王爵没他的份儿,而且自皇帝登基以来,好多在国朝没有实际功绩幸进的爵位,都被削掉了。 最近两年除了皇帝的老班底有人晋升爵位外,新增的一个没有。 水泥的神奇,如果放在武德初年,没准儿还能换个侯爵什么的,放到现在,换到男爵就了不起了。封爵的口子这么严,想要撬动,很难。比如阎立本本人,就是在总章元年,也就是四十年后,才混到检校右丞相,博陵县男的位置上。 李广难封,道尽了命途多舛,但也从侧面证明了爵位的难得。 阎立本对水泥很有信心,这样神奇的东西,如果呈现在朝堂上,首先疯狂的就是那些将领。 太结实了! 想想测试配方,直到测出最佳配方比后制作出来的水泥,那坚固程度,糯米水什么的黏合的城墙,根本就比不上。以前松州等地的城墙,还有在战火中崩塌的先例。可若是换上水泥城墙,阎立本觉得,就算吐蕃人全跑下高原,也不可能再在短时间里把城墙给搞塌。 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有建筑高墙,把自己围起来的习惯。这个习惯发展到机制,就摧成了万里长城这雄伟的工程。 大唐要建设长城,不太可能。虽然周围群敌环伺,可大唐百战将士也磨刀霍霍。真像秦始皇那般建立起长城,反而会压抑唐人的雄心。 伸手摸了一下身上的水泥灰尘,阎立本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应下来。 不欺负老实人了。 李承乾走到阎立本身前,顾不得他一身的尘土,在他胸口捶了一下说:“别这么不好意思。别忘了配方还是你完善出来的。要是实在觉得欠孤的,等升爵大宴的时候,记得办的豪华一点。” 阎立本艰难的点了点头,虽然爵位一直都是他梦里的幻想,可真的唾手可及的时候,他反而觉得没那么轻松。 工坊里不知道是怎么生产水泥的,刚想进去看看,却被阎立本拦住了。 再看看自己身上华丽的衣服,李承乾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探究一下的想法。穿着这一身很方便,但是更多时候带来的却是不方便。 在护卫的簇拥下,难得学会了射箭的李承乾,准备射一两只野味试试。 唐代,哪怕是长安周边都不全是城镇,一些地方还是幽深的密林。人在这片大地上留下来的痕迹,大概只有一条条的羊肠小道。 很晦气,明明遇到了一群野鸡,也遇到了一两只兔子,可是没等把箭搭到弦上,人家就跑没影了。 就算射出去了,可李承乾自己都不能确定箭射到了哪里。因为,根本没有瞄准的时间。 什么事情都只有亲自经历了才能知道难易程度,以前见李靖等人把箭射到猎物的头上,甚至眼睛里,状似悠闲,就觉得这东西没什么难度,可是到了自己,啧,什么狗屁东西! 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弓甩到地上。在火药还没有出现的现在,弓箭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远程武器了。 今天负责带队守卫的是弓箭队大队长方朔,见太子很是烦躁,就朝路边的草丛不停的丢石子。 没一会儿,就惊起了一只山鸡。 几乎是转瞬间,这混蛋就完成了引弓瞄准射箭的全过程。 可怜的山鸡还没飞起来,就跌落在地。 看着方朔拿着山鸡献媚的样子,李承乾难受了半天,才没有在他脸上来一箭。 典型的士兵思维啊,只觉得自己主子受到了屈辱,就得报回来。殊不知站在脑袋有几根筋的人的角度,这样的行为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打脸”。 “行了,把它的尾巴毛留下,孤要给李师做一把扇子,肉你不愿意吃就丢掉。” 看着手里肥硕的山鸡,方朔喉头滑动了几下,才说:“殿下,不如咱们把它带回去?陛下给您送来一条狗,正好炖了喂狗。” “给我送了一条狗?” 李承乾脚下一趔,差点把弓的一端戳到嘴里。 送狗?皇帝给太子送狗?什么回事?不对,是怎么回事? “小的也是听东宫值班的侍卫说的,虽说是个小狗崽,但听说是陛下穷搜关内,给您找的纯黑色猎犬。” 方朔不说还好,一说李承乾就更迷惑了。 李世民这家伙才不会这么闲,不管他做什么,恐怕都有深意。只是,一只狗? 对方不想跟你说话,并朝你扔了一只狗? 呸!真要是这个意思,老子就得问问他是九零后还是零零后了。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让方朔留下山鸡,李承乾准备回去好好看看自己的狗是什么样的。 皇宫里不缺猫狗。 被困在宫墙里的人多少都需要一点娱乐方式,养宠物这种老少古今皆宜的消遣方式,自然是主流。后宫里的一些妃子、还有公主之类,基本都有自己的宠物。 京巴狗这种古老血脉的自然不必多说,最令李承乾吃惊的是,连波斯猫都有。 后宫不管怎么兴起养宠热,李承乾都不觉得这股风会刮到东宫来。 一代大帝李世民,一代贤后长孙,很明显是“穷养儿子富养女”思想的忠实拥护者。如果不是前年渭水边的对话,恐怕自己到现在还吃糠咽菜呢。 更何况,狗,后宫就有,怎么会穷搜关内才找一只?这跟李世民的个人形象相差太多了! 带着重重的思绪回到长安,已经是晚上了,在自己的卧室里,李承乾真的见到了一只黑色的小细狗。 别看细狗瘦弱,它可是最纯粹的猎犬,还是华夏大地一直流传下来的猎犬。 抱狗进来的宦官很小心,大有这狗有所异动就出狠手的趋势。 看不惯这些人对自己的过度保护,李承乾一脚就把他踹了出去。 狗的身上没有一点杂色,是纯黑色的。小小的家伙刚断奶没多长时间,也不认生,见到李承乾就开始摇尾甩腚。 狗是挺好看,但是李承乾还是忍不住用怀疑的眼光看待这个小家伙。 不知道这小家伙细长的身体上,缠绕着多少皇帝的阴谋? 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狗头,感受着小舌头在自己的手心舔来舔去的感觉。话说他很早就希望自己能养条狗了,只是后来是多人合租,不好意思养狗打扰人家,一直想着等有了自己的房子,再把小时候的想法付诸实践。 谁曾想,房子没得到,倒是先养上狗了。 拍拍手,方胜推开房门出现。 “找点麻布什么的搭建一个狗窝,就在孤的卧室,这混蛋若是拉了,记得把屎清出去。” 当太子的,就是能理所应当的把铲屎的指责甩给别人。 方胜很疑惑,这本来就是他的工作,虽迷惑,但还是领命离开了。 把狗抱到自己的床上,李承乾感慨万千。 “小子,你说你命多好,跟皇帝会被言官弹劾,只有跟了孤才能直接吃香的喝辣的。孤是太子,你不就是狗中老大?都说狗仗人势,咱不介意被你仗一下。” “怎么也得有个名字啊,旺财?算了,还是田园犬或者柴犬适合这个名字,瞅你黑的,还是叫包黑子吧。” “日,别蹬我,不叫这个,那就叫黑炭头!” 这回没蹬。 确定下狗的名字后,李承乾心满意足的把它放到了地上。 虽然小,但已经学会了跟人。李承乾一步一步的走向李纲的卧室,黑炭头就亦步亦趋的跟着。 很奇怪,以往这个时辰老先生都睡着了,怎么今天还点着灯? 老先生就不喜欢点灯,因为觉得浪费,只要点灯不睡,那就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敲敲门,得到回应后进去。 见老先生坐在书桌前,李承乾好奇的问道:“李师,您今天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李纲没有答话,而是看了一眼跟着太子进门的小狗。 眼中的怜惜之色一闪而逝,清清嗓子说:“萧瑀给老夫来了请柬,说是蝗灾带来的灾害已经趋于平稳,这么下去就算过冬,也不会有百姓冻饿而死。这是好事,所以文官们准备在程家的酒楼庆祝一番。写了帖子给老夫,说是无论如何也要去,朝臣和民间的宿老几乎都能见到。” 想起之前老先生跟舅公的恶劣往事,李承乾不假思索道:“既然您不得不去,不如把弟子带上吧,有弟子在,怎么也能帮您挡下饮酒的邀请。咱们师徒就吃饭,不喝酒,不掺和政事,擦干净嘴就走。” 见弟子说的俏皮,李纲也笑了。 把请柬送到弟子手里,李纲笑道:“那咱们师徒就一起去。” 说完,撑着站起来,一步一步蹒跚的走向床铺。 明明走的很艰难,但李承乾并没有上去扶的意思。 老先生虽然不良于行,可要真的上去搭把手,会被他训斥。 按照他老人家的话说,什么时候他真的到了自己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时候,什么时候就是真正大限到了。 等到老先生宽衣躺下,李承乾才放心,帮着扑灭了灯火,转身离开。 黑夜里的黑狗,就特娘的跟隐身了一样。 直到进入房间,李承乾才发现狗丢了。 于是乎,东宫的宫女宦官,立刻开始挑灯找狗 第二天一大早,在固定的晨练过后,李承乾吩咐侍卫带上太子的仪仗,跟老先生一起出门赴约。 虽然帖子上说明酒宴是中午才召开,但是今日恰好是官员的休沐日,早到是对主人家的一种敬重。 虽说以老先生的声望地位就算放鸽子别人也不会升起一丝怒气,但面子活儿还是要做足的。 面子活儿做到了极致,就导致程家酒楼一楼入口和二楼栏杆处挤满了官员,一起恭迎太子的仪仗。 李承乾这才知道仪仗这东西平日里根本用不上,只有一些重要场合和重要事件才会动用。在这普通的聚会日动用仪仗,意义上跟在六一儿童节上发压岁钱一样。 以前以为出动仪仗是给对方面子,但是现在看来,给予这些官员的恐惧好像把面子都给压没了。 用袖子掩着脸,李承乾一溜烟的跑到了一楼最里面的房间。 这就是没脸见人了。 于泰今天又重新抓起了侍卫的工作,如果是那些大队长,只会寸步不离的跟随,可于泰一出场,程家酒楼门口的小二就换成了“安检人员”。 太子出现的场合,不管受到了怎样的对待,都没人有怨言。就连房玄龄,本来能直接进去,却强烈要求被上下其手一遍。 守规矩,对谁都没坏处。 醉风楼掌柜的后背就没干过,本来以为朝中大员都聚集在这里,是幸事,可谁曾想太子居然也来了。 醉风楼的厨子们,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盯着做饭是什么样的感觉。 本来二楼是高贵场所,可是李纲和李承乾的出现,就把上下调转了。 轮椅还不能通过狭窄的楼梯口上到二楼。 最里面的雅间里,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魏征、萧瑀等领头的大佬齐聚一堂。 在把随身带着的茶叶交给小二,让他换茶后,众人开始了茶壶会。 “这次蝗灾,真谓是凶险万分啊!周边敌国,一旦听到消息,一定会挥师进攻。” 长孙无忌虽然在文官队伍里任职,但是对军方的消息也很好奇,自然知道东突厥的事儿。 魏征冷哼一声,道:“也幸亏颉利和突利闹翻了,边境对消息的封锁也做到了绝对。外敌之忧尚在,内部又起争端,且不论他五姓身份地位到底如何,单凭他不忧国难,反生事端,老夫就看他不起。” 这次五姓大闹朝堂,本来河东裴氏这些豪族也有意愿助力一把,甚至通过魏夫人联系到了魏征。结果,前来劝说的裴氏族人,被魏征一玉如意打晕了过去。玉如意本是皇帝赏赐大臣的重要恩物,若是破坏了可是大罪。皇帝听闻这个消息后,不仅没有怪罪,反而再度赏赐了两个玉如意给魏征。 “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管怎么说,咱们都得对他们让步。但是老夫没想到,千年豪族,竟然被殿下几句话就给驳倒了。当日在朝堂之上时。老臣,都忍不住为殿下捏一把汗啊!” 说完,还对李承乾拱了拱手。 杜如晦现在身子骨越来越健壮了,对于贞观名臣中很是出名的这位,李承乾自然不能随便对待。 还了一礼后,李承乾不好意思道:“其实这世间最直接,却也是最恶劣的手段,就是拿对方的话挤兑对方了。他们断章取义截取的《洪范》一畴,跟圣人的话相悖论,本来就是孤强行扯上关系的。如果他们嘴硬继续下去,没准还能驳倒孤的话,可是啊,当时,恐怕他们脑子里的圣贤篇章,都被大个儿的‘懵’给取代了。” 说话的时候,李承乾还比划了一下,让诸位大佬笑得开怀。 萧瑀喝了一口茶,语重心长的说:“经历隋末那末日一般的时代,老夫的愿望不外乎让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谁管是什么朝代。如今席卷关中的灾难都被咱们给抗了过去,还有什么困难是咱们克服不了的?贞观盛世,可期矣!” 以萧瑀的身份,是不会把话说的这么清晰明白的,可以看出,他对于贞观,有着无比的信心,以至于最后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 “盛世,盛世,岂是那么容易达到的。我自认并不昏聩,但还是要励精图治。你们作为朝廷的重臣,也当戒骄戒躁,安下心来做事,不要掺杂过多的家族利益,这样,才有机会。” 谁呀,励精图治这个词是谁都能往自己身上搁的? 李承乾一回头,又闪电般的缩了回来。 那张脸很熟悉,相处了这么久,怎么也不会认错。 可是,换了身衣服,人的气质怎么就差了这么多? 见鬼了,一屋子人就他站了起来,别人根本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 自己扯了个凳子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 喝了一口之后,李世民才继续说:“你们别觉得我说的话不好听,谁都有自己的家族需要壮大。我不会忘记是你们把我推上了这个位置,所以对你们的优待不会少。” 皇帝白龙鱼服,自然是要隐藏身份。而且这个状态下他说的话,可以,那么,一丢丢的认为他是在说肺腑之言,而不是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决定。 皇帝没有表露身份,所以哪怕有两个腰胯横刀的人站在单间门口,也没人好奇。外面,百官依旧在各自闲聊。或是无意义的唠嗑,或是为彼此的家族订交,或是商量利益的交换。 朝廷里的大员很少有这样众聚一堂的时候,如果不是有庆祝灾难过去作为借口,还得到了皇帝的同意,一旦聚集的人多了,那可是足以被安上“谋反”罪名的行为。 “李二郎这话说的没错,我等既然为官,就不能掺杂太多的私利。一旦所有人私心泛滥了,才是朝廷,乃至天下的灾难!” 在皇帝发言之后,敢这么说话的,也只有魏征一个人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玄奘 有魏征接下话头,接下来的谈话就比较方便了。 五姓在蝗灾席卷到长安的日子里铩羽而归,对现在屋里的人来说,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除了魏征以外,基本每个人都找好了要扳倒的目标。 流水的尚书,不动如山的宰相,就是贞观朝堂的特点。六部尚书作为靠近实权的一边,调换的速度那是最快的。而侍郎往下的官员,就算突然被调走,也是常事。 三省六部,这是朝廷的主要部门,尚书和左右侍郎,是一部里面的要害位置。这一次的清除,高到侍郎,低到微末小吏,都是重点照顾对象。而顶替这些人的,基本都要顶级大佬举荐。 内举不避亲说起来好听,其实就是厚着脸皮给自己家捞好处。但李世民并不在意,反正朝堂里的要职,只要不落入反对他的家族手里,他就乐见其成。 适应不了指点朝堂,动辄之间就决定一个人的在职与否,活着与否。李承乾借口蹲厕所,离开了包间。 外面本来熙熙攘攘的谈话声,在李承乾出现后刹那间减小了很多很多。 也不适应在这样的环境里呆着,想起马车上携带的弓箭,还是找个地方练箭比较好。 喊过一个小二,让他带着自己到酒楼的后院。路过后厨的时候,李承乾还让于泰拿了一个羊头作为靶子。 把羊头挂到后门上,李承乾就开始了练习。 勤能补拙,熟能生巧。 剑术他已经获得了李靖口头上的“毕业证书”,拳法,也得到了牛进达的认可。虽说只是出师的水平,但在大唐能够一次获得两个老将的认可,完全可以站在朱雀大街上靠这个嘚瑟。 箭术还刚刚入门,不管是下坠的量还是被风影响的量,都需要硬生生的用练习怼。 十枝箭,只有一支射到了羊头上。 特意近前看了看箭的伤害,李承乾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在深度伤害上,箭可比横刀什么的强悍多了。也不知道电视剧里那些被箭扎成刺猬的人,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才能活下来,武艺都特么不减当年。 距离正式开宴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李承乾本想就跟这个羊头耗上了,可是后门的突然开启,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箭矢钉在门闩上,把探进头的大光头吓了一跳。 不过到底是个镇定的,只是张了一下嘴,就又闭上了。 大大方方的从后门中走出来,双手合十:“贫僧玄奘,见过太子殿下!” 玄奘? 西游记看多了的李承乾,一时间很难把那位迷倒女王和各路女妖精的“御弟哥哥”跟眼前的黑脸瘦和尚联系起来。 跟电视剧里的不一样,玄奘这么一个普通和尚,没有“御弟”的资格,而他西去取经的想法,也没有获得皇帝的支持。就连写给皇帝的信,都被留下,连回信都没有。 对于长安乱糟糟的信仰宗教,李世民已经头大如斗了,如何愿意让本就猖獗的佛门获得大放异彩的机会? 见太子在上下打量自己,玄奘问道:“殿下如此打量贫僧,所为何来?” 李承乾收起弓,笑道:“孤只是在好奇,你一个正经和尚,干嘛跟偷情的野汉子一样,偷偷摸摸的钻后门?有什么事,走正门进去不好吗?我大唐并不限制官员信教,就连信仰景教的都有不少,肯定也有不少信仰佛教的。大和尚,你既然想要说动官员帮你求情,或者获得资助什么的,就是走正门,也不会被赶出来吧。” 对于和尚,李承乾很难升起敬仰之心,原因就是外卖员老前辈的经历。 都是跑单子的,自然给自己挂上了相应的保险。毕竟为了单子疾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出事是必然的。当时一位前辈,因为自认车技过人,家里开销还大,就一狠心取消了保险。结果,在一单快要超时的时候,不小心跟一辆超跑撞上了。 撞超跑也没什么,反正只是刮花了一点,就算没保险,同分站的伙计们凑一凑,也能赔的起。可当车上下来一个光头大师,还口吐芬芳的时候,一起剐蹭事故,就演变成了“外卖员大战少林寺”的热门新闻。 (杜撰,但是和尚有钱是真事啊。作者本人大学时期,打工,在天津饿了吗送外卖时,就曾见开敞篷法拉利的大师。虽说那是人家赚的“香火钱”,可仅代表个人观点,反正我对印度阿三的东西一点好感欠奉) 佛门光收天下信徒银钱,自己不事生产,自称超脱尘世之外,不服从劳役,不上税。而且,李承乾也是到了唐朝,看了一些典籍以后,才知道佛门竟然还放高利贷。 南北朝、北齐时期,冀州有一个叫道言的和尚,就靠着这驴打滚的买卖,成功成了大款,还要加上个次方。 李纲也着重讲述了梁武帝舍身佛门,要大臣们交赎金才回去上朝的事情。虽说这家伙后来又灭佛了,但讲到前面这家伙信佛的一段,李承乾是真心感受到了老先生话语里的悲哀。一个皇帝,不关心国家事,竟然信往生极乐这些乱七八糟的,简直是皇帝历史上仅次于暴政的耻辱。 前因后因加到一起,所以哪怕见到西游记里的主要任务时,李承乾也兴不起一点的敬仰之心,而是忍不住话里话外的嘲讽。 面对李承乾调侃的语气,玄奘压根就没有生起一丝怒气,依旧神色平静道:“贫僧自然知晓这个,只是,殿下的护卫就在门前,不放过一个出入的人,贫僧虽身无利器,但因为没有今天的请柬,也被拒之门外。奈何,想要直达天听,太子殿下是最快的途径。因此,贫僧希望太子殿下能够施以援手。贫僧,感激不尽。” 说完,就躬身一礼。 对于九十度以上的鞠躬方式,李承乾自然是深恶痛绝,可是眼前和尚持续了半天,也不见承受不了。 啧,老子不过是带着恩师出来溜溜弯,结果还被你惦记上了? 也不言语,李承乾准备看看这家伙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一柱香。 两柱香。 半个时辰。 九十度的弯腰,要说不难受才是扯淡。 看着玄奘脸上不断掉落在地的汗珠,李承乾忽然感觉自己很像活不过三集的大反派。 为了不让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和尚折在这里,李承乾只能开口:“玄奘,孤能感受到你诚挚的求佛之心,甚至也理解你想要西行取经的想法。可是,人做事不能只考虑自己,或许西去求经能让你心宽慰,可是你想过自己的所为会给周围带来什么影响吗? 南朝时期,佛道起过冲突,北朝时期,佛道又打了一架。如今我李家坐拥江山,尊老子为祖,使得道教稳压佛教一头。如今佛门本就不忿,处处寻找机会能反将一军。你去取经,岂不是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助攻?难道,你愿意看到佛道再起冲突?” 玄奘起身,哪怕鞠躬半个时辰依旧无喜无悲的脸上,终于有了痛苦之色。太子的一番话堪称字字诛心,皇帝也不过是将他的信函置之不理,而这一位,却是直接把一座大山,拦在了他的西行之路上。 “殿下,贫僧自然知晓其中利害。只是,我佛慈悲,且让贫僧胡为一回吧!万般罪孽,皆归我身,愿归地藏王菩萨麾下,同度地狱。” 说完,就原地盘坐,念起了经文。 碾着地上的一块石头,李承乾说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到底是如何。 玄奘是个让人敬佩的人,在这个到隔壁村走亲戚,路上都有可能被老虎叼走的时代,这家伙却要远渡天竺。用远渡这个词可能不太妥当,因为五万公里的路,是他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意志坚定的人,不管怎么样都会受人尊敬。可是这家伙话里话外的还是什么“往生”、“地狱”的,就让人生厌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地狱,也没有什么地藏王菩萨。你的佛如果真的灵验,就应该出现在这里,让孤震撼一下。如果他光芒万丈的,没准儿,孤还能对他拱拱手,顺便让父皇考虑考虑准许你西去。” 说完,李承乾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电视剧都是骗人的,没有覆盖一个大洲的巴掌拍下来,也没有拿着玉净瓶的美尼撒矿泉水浇自己。 这个世界还是现实,并没有被幻想侵占。 唐朝长安的天空很蓝,白很白,阳光很灿烂。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有时间不如研究研究怎么让后续工业不把这些美好玷污,如果用佛门的计算器算算,没准儿自己的浮屠塔也能怼到月球上。 看也不看玄奘一眼,李承乾拍拍衣袖回了酒楼。 今天的酒楼是庆祝人间功业的,酒楼里那些兴致勃勃等着皇帝嘉奖的官员们,或许不会让一个很容易把他们功绩归功于阿三的和尚进去。 回到房间里,李承乾顿时苦笑不已。 醉风楼虽然从将作监的木器行定做了很多的大桌子,可并没有转盘这东西吧。 而且上面的花纹,怎么看都是东宫的那个啊! 李世民回头瞥了李承乾一眼:“怎么,朕要用用你的东西,你还不愿意?” 李承乾自然不敢说心里话,只能认。 或许,这还是大唐君臣第一次这样举行宴会。有混淆公筷私筷的,还闹了一个大红脸。 没办法,虽然李承乾也不想整这小资主义的乱规矩,可是东宫的令官根本不准。 新换的令官虽然脾气好,但是这个好脾气还是有限度的。 灾难已经过去,而且各州府的评判是今年能够平安过冬。所以老程家那些准备救济灾民的粮食,就又送进了酒坊。 前有酒楼,后有酒坊,老程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实际上也是一个经商好手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承乾揉了揉咕咕响的肚子,对唐朝的礼仪腹诽不已。 如果老爹不在,他完全可以坐在这里吃饭,可皇帝来了,太子就连桌子都上不去了。 接过老爹递来的、凉了的菜包,还得感恩。 李世民的酒量自然不是这一桌子文臣能够对比的,除了长孙无忌大着舌头还能夹住菜以外,也就剩李纲和萧瑀没事儿了。 后世的酒桌能用“头孢”当借口,唐朝的酒桌上,自然可以把孙思邈搬出来。 见李纲说自己正在用药,不能饮酒后,萧瑀也毫不犹豫的照抄照搬。 皇帝走了,太子也被提溜走了。 看着呼呼大睡的房谋杜断,长孙无忌苦着脸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 既然是满朝文臣的聚会,怎么也得有个劝酒的。 随手一丢,李承乾就被扔进了马车里。 钻进车厢后,李世民打了一个酒嗝,说:“朕今日喝多了,甘露殿里还有一封信没有回复,你就代替朕回了吧。” 奏折不可能,私人的信函也不可能,李承乾思前想后,也只有玄奘的信这一个可能了。 “可是玄奘的信?” “哦?你竟然知道?难道说你已经见过他了?” “就在酒楼的后院,儿臣可是把他好一顿揶揄” 听完事情的始末,李世民微微一笑,说:“看样子你并不信神佛,小子,这就对了,咱们皇家,相信的只能是横刀链枷,这一世的功业才是需要头疼的,至于下辈子,管他呢!” 听着老爹不停的慷慨激昂,李承乾忍不住说:“可是,您为何还要吞服丹药?之前去您寝宫请安的时候,儿臣可是看到了,那么大的药丸,也不知道您是怎么吞下去的。” 李承乾一直觉得李世民的死有点太早了,虽说唐朝人普遍短寿,这一位又是常年征战的,还有祖传大宝病。可身体强壮的他,五十一就嗝儿了,还是有点问题。 直到那天看到所谓的仙家宝丹,他才明白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就吃一些蕴含着莫明矿物质的丹药,能活到五十一已经是老李家祖上积德了。 慷慨激昂在这句话说完后,顿时就泄气了。 羞愧有“无地自容”和“恼羞成怒”两种表现方式,李世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一巴掌拍出去,这次他好歹带了点理智,拍的是李承乾的肩膀。 可就算如此,李承乾还是差点把刚吃下不久的包子吐出来。 “子不言父过,你这几年受到的教导到哪儿去了?” 李承乾捂着嗓子,平复了半天才张开嘴。 犯什么贱啊!之前不是决定了不没事儿招惹这家伙的吗! 不过既然犯贱了,就犯贱到底吧! “父皇,儿臣从孙道长那里听说了,道士练的丹药,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有害物质。都说这玩意儿能延年益寿,您回去不妨找只鸭子,多喂点,看看它能扛多长时间。儿臣是因为心忧您的身体,才犯颜不孝的。” 听到这一番话,李世民忍不住的脸红起来。 虽说直言父过是不孝,可这样的行为如果是出于孝心,不应该被指责。 “行了,朕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李世民就靠在车厢上,用装睡逃避尴尬。 虽说是御辇,可舒适程度跟东宫的马车根本没法比。 头靠在车厢上,不时被撞的咚咚响。 为了自己的脑袋考虑,李世民只能重新睁开眼睛。 压制住心里的笑意,李承乾问出了自己的疑惑:“父皇,您送儿臣一条狗干什么?还是猎犬,难道您要用它来辟邪?” 不满的看了李承乾一眼,李世民随口敷衍道:“让你养你就养得了,费什么话。朕小的时候也养过一只猎犬,每到打猎的时候,就用不着驱马自己去捡拾猎物。你既然开始练习射箭了,总有一天会参加秋猎,没有一条猎犬怎么行。” 说完,再次闭上眼睛,这次是低着头小憩了。 打猎的时候用? 这个 听起来像是真的。 进入后宫后,李承乾进入甘露殿,找到御案上的书信,也不看内容,直接在结尾写上了“太子阅”这三个字。 吩咐等候在殿内的宦官送出去,玄奘只要看到这三个字,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他想要皇帝首肯的原因,不外乎希望过关的时候方便一点,作为这个星球上的强国,就连遥远的u罕黑犬德都说过“学问虽远在中国,亦当求之”。 西游记电视剧里的通关文牒如果在现实里真的存在的话,就连突厥人都不敢太造次。毕竟虽然敌对,但无缘无故干掉一个身怀文牒的普通和尚,会不会引起大唐的怒火,就连脑子里的肌肉都必须思考一下。 这是玄奘的想法,但他所作所为后面有没有人支招就不一定了。 若是玄奘西行变成受皇命取经,那些对着道教尊崇地位流口水的和尚,不把这个消息散布全大唐才是怪事。 迷茫中抬起头,才发现自己走到了两仪殿。 清醒的一刹那,李承乾不由得有点脸红。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也开始通过表面看内里,也学会用最恶毒的心思揣摩别人了? 揉揉脸,喊过殿前的紫燕,让她进去通报。 第一百七十六章 窃名 皇家的规矩很多,哪怕李承乾还没成年,想要进后宫,都必须通报,等获得许可后才能进来、 虽然今天是被皇帝拎进来的,可想要再逗留一段时间,就得得到帝后之中一人的同意才行。 如果没有,呵。 看了一眼身后死人脸的宦官,李承乾不觉得这家伙会下不了手。 耿不曲说过,在皇宫里的时候,他就帮着皇帝训练了一批宦官。而且宫里还有一些自武德年就存在的老人手,各个都是杀才。这些人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不开眼的会对皇宫动心思,这样他们的一身所学,才能用到入侵的蠢货身上。 紫燕进去后不久就出来了,邀请太子进殿。 长孙的月子快要坐完了,又生了一胎的她身材显得有点丰腴。 见李承乾进来了,就笑道:“虽说你弟弟出生的时候,你没来看看,但是看在你对本宫如此关心的份上,就不计较了。来,看看你弟弟。” 李承乾答应一声,就凑到了近前。 李治刚吃完奶没多久,正闭眼睡着,看着他小小的模样,很难想象这就是之后的唐高宗李治。 “永徽之治”的缔造者啊,而且这家伙才是武皇帝的做派,对外积极扩张,灭亡西突厥、百济、高句丽,推动版图实现最大,东起朝鲜半岛,西扩咸海,北包贝加尔湖,南至越南横山,维持了三十二年。 如果没有一个强悍的婆娘,恐怕他的名声不会弱于他老爹。只是现在武则天还只有四岁,她的老爹武士彟历任豫州、利州和荆州都督,虽然是个国公,但是一直在各地辗转。 这就是功勋不够的下场了,虽然武士彟继承了他老爹的遗泽,名列“太原元谋功臣”之一,得到了应国公的爵位,可是真的论起来,地位和功绩并不匹配。 像程咬金等人,因为有从龙的嫌疑,所以哪怕已经当上了国公,遇到战事依旧勇于争先。只有积累了足够的功勋,爵位才能平安的传递下去,哪怕新皇登基都不用担心。否则的话,就像当初承天门外跪着的那些人一样,被新皇帝一撸到底。 “母后,看到您和雉奴都很好,儿臣就放心了。后宫里孩儿不能久待,这就回东宫了。等您能出门的时候,不妨多带着雉奴到东宫来转转。” 长孙点了点头,尽管身为皇后,她也不好总是让太子留在后宫。 从两仪殿出来,李承乾摇了摇头,把脑海里的一些怪心思都甩飞了出去。 今天看到李治,这个唐朝第三位的皇帝,让他多了一丝慌乱。 如果历史进程被更改的话,会不会引起祖母悖论? 对于大唐而言,他是一千多年后的人物,自己的存在,建立在历史线路正确的前提上。 可,若是历史线路变化了呢?如果唐朝之后不是五代十国,而是别的什么,会不会导致以后都不会出现他这个人了? 如果以后不存在他这个人,那么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到底是怎么回事? 哲学类的问题,看起来简单,但是纠缠到里面之后,才会发现自己的心思根本不够用。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鬼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人不能被自己的心思左右,所以遇到一时间难以想明白的问题,李承乾总是会把它封存在心里,一般在恰当的时候,这些问题总能得到提示,甚至于找到答案。 而在这之前,且过着吧! 回到皇宫,到厨房要了一大块肉干,李承乾准备好好逗逗狗。 还两三个月大的狗虽然不能学会复杂的指令,但“握手”、“坐下”之类的,应该还是能学会的吧! 有了黑炭头在,李承乾的生活总归不至于太过无聊。 唐朝生活的日子看似丰富多彩,可是如果选择,他还是希望能拿着手机躺在床上,或者骑着电瓶车穿梭于大街小巷。缺少娱乐活动的现在,养条狗都比当太子有意思。 就在李承乾逗弄黑炭头的时候,慈恩寺里,玄奘拿着回信,一脸的灰败之色。 皇帝,甚至不屑于跟自己回话,特意找了太子回信,就是要告诉他,皇帝他的意思,跟太子一样。 “能理解,我佛门虽说曾经昌盛一时,但是自梁武帝时期过后,就变成了皇家警惕的首要对象。都说佛法无边,但谁曾想,这空门,也只是俗人找的一个休憩之地。如今各地寺庙大有追风道言的趋向,出家人本该慈悲为怀,结果都钻到了钱眼里。玄奘啊,你不可被他们引入歧途。” 破旧的禅房里,坐着一个身穿破旧僧袍的老和尚。蒲团和木鱼的前面,没有佛像,而是空无一物。可就算是如此,玄奘也对这位大师毕恭毕敬。 “慧明大师,小僧自认对佛法研究不曾懈怠。如今,小僧对大小乘经论,南北地论、摄论学说等均有了甚深的见地,可是鉴于法相学形成北方地论学、南方摄论学的差异,想要为我中土的佛学进行融合,唯有西行求法,直探原典,重新翻译。武德九年天竺僧波颇抵长安的时候,小僧得闻天竺的戒贤大师在那烂陀寺讲授《瑜加论》总摄三乘。所以在戒贤大师有生之年,小僧必定要西行,拜于大师麾下学习。 慧明大师,既然皇帝陛下不肯提供帮助,小僧就独自一人西行。不得真经,誓不回长安!” 慧明回过头,却被开着的禅房门外透过来的太阳光晃的忍不住眯起眼睛。 以旭日为背景,黑脸的玄奘,却闪烁着坚定中掺杂着一丝疯狂的光芒。 “好吧,既然你意已定,老夫就不多言了。此去一路惊险万分,稍有不慎就有倾覆之忧。老僧无以为助,唯有一匹白马,还在乘骑的年岁,什么时候你决定启程,就送给你作为脚力吧!” 玄奘双手合十,拜谢了慧明的馈赠。 走出禅房,看着西南的方向,玄奘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还不能走,秦州的僧侣孝达。如今在长安学涅盘经,据说他的长辈知道去天竺的路,用不着穿越莽莽林海。等他学成之后,先到秦州拜访他的长辈,再正式启程吧! 晚霞下的云彩,闪烁着金黄的光泽,对向西看的人,充满了诱惑。 “坐下!” 随着李承乾的指令,黑炭头很是聪明的就坐了下去。 “坐好了别动了啊!” 安顿好这个小混蛋,李承乾才继续练习射箭。 很奇怪,明明阎立本已经回了长安,可朝堂上还是没有他献出水泥的消息传出来。 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等阎立本上朝,李承乾早就去学院了。 就在昨日,给先生们建造的小院已经落成了几个。得知这个消息后,老先生也不顾没有装饰好,硬是催促着李承乾派兵把他送了过去。 知道东宫很烦闷,他也想去学院,哪怕在渭水边钓鱼,也比在这不停的射箭有意思。 接连三支箭都射到了靶心,李承乾甩甩发酸的胳膊,不由得对自己的战绩格外满意。 方朔从一边凑了过来,笑嘻嘻的说:“殿下如今已经学到了射箭的精髓,这三箭,真是漂亮啊!” 李承乾回身一脚把方朔吓得后退了两步。 “滚球,这不过是十几步的距离而已。明天起孤要拉长射击距离了,你和方胜都吩咐下去,没什么事儿的侍卫和宫人别往这边凑合,当心孤射靶子射的不准,射人却正中要害。” 方朔和方胜都答应下来。 回头看看黑炭头,还不错,这家伙还在那坐着,没有起来的意思。 从袖子里拿起一粒牛肉干,就奖励给了它。 看看偏西的日头,李承乾决定,要是明天这家伙还不行动,就上门踹着他动弹。 不过是水泥而已,还是心甘情愿加威逼利诱给他的,用得着这么矫情嘛! 第二天一早,李承乾照常起了个大早,先是练剑,之后才是练拳和练射箭。 当他拔出长剑,准备喊过来一个士兵,让他控制木偶人的时候,李靖却从一边钻了出来。 伸手扯住控制木偶人的几条绳索,只要一动,木偶人的上半身或者双臂就会活动。 李靖奇异道:“想不到殿下竟然自己给自己提升了难度。” 难得见李靖一次,李承乾笑着说:“既然您今天来了,不如看看弟子的成就怎么样?” 李靖点了点头,学会控制木偶后,就示意李承乾出剑。 剑动,李靖的拳脚武力也不弱,控制起木偶来很像那么回事。 可就算如此,李承乾依旧能抽冷子在木偶身上,铠甲没有庇护到的地方来一剑。 剑走轻灵,如果单纯用来劈砍,还不如横刀够劲儿。 就连五剑都命中后,李靖停了下来。走到木偶边上,对木偶的脖子、腋下、眼睛上的剑痕赞赏不已。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五剑的刁钻和力道,可以说,如果不是年纪不够,太子的战斗能力绝对达到大将级别了。 “很不错,剑法一道上,老夫没什么能教给你的了。今日散朝后,老夫要跟诸将领见识一样新的筑城材料,太子若是有时间,不如同来?” 新的筑城材料?一定是水泥无疑了! 想不到阎立本这家伙,终于开始行动了。 “自然!” 答应后,李承乾就跳过练拳的阶段,直接练箭。 李靖的箭术也不赖,皇帝大爷自从指导完他基础后,就一次没来过,想要在五十多步的距离下还能射中,在练习之前,听一听经验之谈没坏处。 李靖反正是不准备上朝了,干脆就指导起李承乾来。 满朝文武大臣里面,他李靖虽然年岁不大,却已经到了一个令人忌惮的高度。 军功太甚也不好啊!别的官员若是不上朝,或者总是托病不朝,可是大罪,然而到了李靖的身上,却没人在意。虽为军方第一人,可就连同气一枝的武将们,对“卫国公”李靖,也是忌惮三分。 有李靖的教导,李承乾在五十步距离下的射箭,逐渐步上了正规。 练练歇歇,一直到巳时,才有人来叫李靖到立政殿上去。朝会已经结束,关系到军国大事的新材料,怎么也得李靖也在场检验才行。 放下弓箭,就在演武场上换衣服,李承乾也兴致勃勃的跟着李靖一起进了宫。 立政殿上,此时人已经不多了。 对于能够应用到军事上的材料,怎么戒备都不为过。 所以除了四品以上的将军外,文臣里也只有房玄龄等领头的几个大佬在。 很奇怪,阎立本明明是来献水泥的,却抱着笏板在一边低着头。 此时在大殿正中央和泥的,是一个没见过的家伙。 “这谁啊。” 伸手戳戳走在前面的李靖,对于朝中的官员,李承乾基本不会下意识的去记忆。 李靖回过头说:“工部尚书,段纶,还是高密公主的驸马都尉,怎么你不认识?” “” 李承乾很想告诉李靖,自己连管高密公主叫姑姑还是叫叫不了姐姐吧,似乎自己是最大的,看来这一位是姑父了。 水泥工坊做出来的水泥质量很好,在层层麻布上,段纶很快就把水泥沙子混在了一起。看样子这位没有点上泥瓦匠的点数,所以没垒墙,只是把几块大石头随便一堆,就用水泥糊上。 完成后,段纶对周围人拱拱手:“本来这水泥需要彻底风干以后才算结束,为了不耽误陛下和诸位的时间,在下已经备好了成品。” 说完,段纶拍了拍手,就有几个壮汉推着一段已经完成的成品上来了。 那些石头被水泥糊成了一个立方体,有棱有角的看起来比麻布上的那个败类好看多了。 见到成品,将军们一溜烟的凑了过去。 听说这东西只要跟巨石一起用,就能筑造出无比坚固的城墙,就连大力士用巨锤对抗,没足够的时间也不能造出肉眼可见的损伤。 尉迟恭是个急性子,顾不得这里是立政殿,跑到殿外就抢来一杆兵器,急得护卫们紧追。 这也就是尉迟恭,换个人抢武器,恐怕直接就被围起来了。 挥挥手让侍卫们离开,对于此时殿上的人,李世民很放心。 程咬金也抢了一把横刀,跟拿着长枪的尉迟恭一人一边,就要试这东西的坚固。 水泥自然不会让他们失望,虽然在这两个大力士的凶猛进攻下,不断有水泥掉渣,可是它就是不解体。 能能够坚固成这样的已经很让人满意了,但李世民并不知足,还吩咐张赟去取巨锤,看样子不把这段立方体摧毁是不会罢休了。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水泥上,李承乾靠近了阎立本,伸手拍了他一下。 谁曾想这一巴掌把阎立本吓了一大跳。 “聪明啊,竟然想到制作出成品以后再上殿展示。只是你干嘛把砌墙的活儿给姓段的的了?你自己上不是效果更好?” 没吃过猪肉,怎么也见过猪跑。阎立本虽然不是泥瓦匠,但是将作监不缺这样的人手,他不应该一点都不会啊。 阎立本哭丧着脸,小声说:“殿下,切莫声张。关于水泥,下官已经准备好交给工部尚书了。段都尉说了,只要把这份功劳让给他,工部就签署公文,给一百个能工巧匠改籍,让他们能光明正大的到学院上课。” “啥?” 李承乾的声音很大,却被两个疯子制造的噪音给遮盖住了。 阎立本赶紧捂住李承乾的嘴:“失礼了,殿下。就下官看来,这份功劳还是交给纪国公领比较好。他虽是国公,但与功绩不符。他坐稳了国公的位置,可比下官换个男爵要重要。更何况工部在册的工匠,都是天下出类拔萃的能工巧匠,把这些人送到学院里,才是最重要的。” 恼羞成怒的把阎立本的手扯开,看着凑在水泥段前开怀大笑的段纶,李承乾忽然恼火不已。 这狗贼,分明是用给工匠改籍相要挟,准备把水泥的功劳安到自己身上。这样的行为,比抢劫还特娘的不要脸!这样的嘴脸,跟他后世站长理所应当的把全市业绩最佳奖的奖金全部独吞如出一辙。 混蛋!业绩再高,也是老子们送出来的。跟你个守在电脑前的混蛋有什么关系? 别的站长都很自觉的把这钱分下去,或者作为一站的公用基金,只有这孙子恬不知耻的独吞了。 再看段纶那张俊秀的脸,李承乾再也压不住心里的火气,一巴掌推开阎立本,就凑了上去。 “段纶,孤听说这水泥是你研究出来的?” 大家本来都在给程咬金和尉迟恭打气,因为这俩人已经快要把一块石头震下来了。 陡然间听到太子尖利的声音,都忍不住转过头来,就连程咬金和尉迟恭都停手了。 本来喜气洋洋的段纶已经在盘算着自己能获得的赏赐,听到太子的声音,不假思索的就说:“自然是微臣研究出来的,听闻殿下在盖学院?正好,等工部有产出后,一定第一批次供给学院用。”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后殿 表情是和蔼的,言语是卑微的,内容是识相的,可听到这句话,李承乾心里的怒火反而更旺盛了。 有阎立本在前,如今段纶窃名的行为,在他看来简直恶心到了极点。 “既然这东西是你制作出来的,为何研发的全过程,孤都没见过你?” “殿下这就是说笑了,您又没来过工部,怎么能看到下官呢。” “你的意思是,水泥是在你们工部研究出来的?” “正是” 众人不解的看着段纶和李承乾对话,都是明眼人,尽管太子已经掩饰的很好了,可眼神里似乎要喷涌而出的怒火格外的旺盛。 怎么了? 李世民忍不住问道:“承乾,怎么了?段卿的水泥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李承乾嘿嘿一笑,再次把阎立本推开,指着段纶说:“这就奇了怪了,水泥的构成成分,是孤最早发现的,后来是交给阎卿才逐渐实验出了配方比例。怎么到了你的口中,就成了工部研究出来的了?对,学院是在建设中,但用不着你们工部拍马屁,孤早就成立了水泥作坊,已经能供应学院建设所需了。 不信?不信就跟孤去看看啊,水泥作坊就成立在万年县,难道还能骗你不成?所以,段尚书,你来告诉孤,水泥,真的是你们工部研究出来的?” 张赟的腿脚很利索,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把大锤弄来了,还很福至心灵的取来了链枷。 大锤被放在地面上,很平稳,但是段纶的心里却像是被大锤锤了一下。 在阎立本找他商量工匠入学的时候,他得知了水泥的存在,本来阎立本说要跟水泥配方的真正主人商量一下,他以为不过是个工匠,就用改籍相胁迫,逼阎立本答应了。 可谁特娘的能想到,水泥配方的真正主人居然是太子! 没办法狡辩了,不管是学院工地上的水泥,还是水泥作坊的存在,都证明了水泥却是不是工部研发出来的。本想着用水泥的功劳把自家的爵位保住,免得在下一次风波中被撸掉,可谁曾想,没拿到狐狸皮还惹了一身骚! “殿下,这事儿,咱们” “没必要!你不是拿工匠改籍的事儿胁迫阎卿吗?你看孤多大方,根本不屑用这事儿勒索你。” 李承乾甩甩袖子,冷哼一声道:“你不妨问问在场的诸位,这事儿,能轻易解决嘛!” 段纶还没等回头,就被魏征戟指起来,长须乱抖中,就算是饱读诗书的魏征,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老魏平日里最愤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给事中的职责之一就是识忠奸,平朝堂内部不法事,如今窃名之事就发生在自己眼前,让他一时间怒火攻心。 相比较说不出话的魏征,程咬金就很直接,一横刀把段纶砍得惨叫出声。 还好,他保持着理智,用的是刀背。 别看老程总是虚报军功,但他最恨夺人功劳的事情。他之所以到现在都能影响左武卫,就是因为他对底下士卒的护短。只要杀敌,就必上报,计入功勋策,但有夺人功劳的,不用说,直接就是人头落地! 眼见程咬金动了刀子,李靖和李绩赶紧拦住尉迟恭,横刀最多让段纶骨断筋折,老尉迟这一枪下去,就算是抽的,也能把段纶抽死。 突然间出现的惊变让李世民都不知所措,吩咐武将们拦住怒发冲冠的程咬金和尉迟恭,转头就问:“太子,你所说可是真的?” 李承乾立刻施礼道:“儿臣所说句句真言,不曾有半分虚假!” 见太子这么说,李世民斜着眼睛瞄了段纶一眼,挥挥手让殿前侍卫把他抬走。 本来是验证水泥效果,为大唐城防升级换代的大好日子,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 好不容易缓口气的魏征立刻施礼道:“陛下,微臣弹劾工部尚书段纶夺人功劳、威胁官员、欺君罔上共计三条大罪!请陛下予以重处!” 房玄龄也躬身行礼道:“陛下,段纶不重处不足以震慑朝堂啊!” 杜如晦、萧瑀等人也不得不附议,并在心里暗骂段纶混蛋。 平日在朝堂里,彼此用利益交换功劳已经是常事了,只要功劳的真正所有人得到足够的利益,就会闭嘴不说。而上位者,也会心安理得的把下属的功绩算到自己身上,好获得升迁。 这都是官场里的潜规则,可如今出了段纶这档子事儿,皇帝免不了会严查吏治。本来各家借着这次蝗灾的机会,都能安排一些自家族人升迁,看样子都毁了! 醉风楼里的酒宴看似是庆祝,实则就是官员们的协商会。 李承乾并不知道自己当堂指证段纶窃功会有这么多的影响,见阎立本羞愧的无地自容,就直接把他拽了过来。 “父皇,诸位大臣,真正把水泥配方研制出来的,应该是阎卿。儿臣偷懒,虽鼓捣出了成分,却没有潜心研究配方比例,所以,这功劳应当是阎卿的。” 李世民叹了一口气,对阎立本说:“阎卿,用不着害臊。段纶以工匠要挟你,朕自会为你主持公道。不过既然这水泥是你研制出来的,就跟朕说说这东西吧。” 阎立本行了一礼,才红着脸讲述水泥的特性、作坊的产量等,这些,可不是段纶那个蠢货能够说出来的。 就在李承乾为阎立本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忽然觉得脸上被蜂子蛰了一下,循着感觉看过去,只见老爹用尖锐的眼神在看着他,神色不妙啊! 趁着老爹被大锤对抗水泥的重头戏吸引走视线,李承乾赶紧脚底抹油,开溜! 要是跑的晚了,估计一顿揍跑不了。 当时自己只是被怒火冲了心智,却忘了这是在朝堂上,哪怕散朝、只剩下顶头大佬,也是朝堂。 当堂揭发段纶虽说是对的事情,可这事情却相当于打了所有人的脸。特别是皇帝的脸,谁打谁死,侥幸不死的,死了以后也不安生。 偷着摸出殿外,看到殿外明媚的阳光,李承乾还没来得及吸一口气,就被一条枯瘦却有力的胳膊提溜了起来。 震惊之下回头一看,竟然是张赟。 当了宦官还能用自己名字的,无一不是狠人。以前就怀疑这一位的身手,这次是真的见识到了。 提溜着自己,这混蛋就像没感觉一样,步伐快速。见鬼的是,他竟然没感到一点颠簸。 立政殿旁边是万春殿,再往西是千秋殿,一看殿名就知道这是为了自欺欺人才这么命名的。 千秋殿西边是百福殿,整个大殿都是为皇帝祈福专门设计的。说白了就是闭闭关,烧烧香的行为。 可这样一个大殿,守卫森严就算了,怎么进去的时候还要被另一个死人脸的宦官排查? 确定被拎着的是太子后,才被准许放行,穿过空旷的大殿,一直到后殿,李承乾就被张赟随手放到了一张椅子上。 “陛下有命,殿下在此等候!” 完了。 听到这句话,李承乾就忍不住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和屁股,头估计是不会遭殃了,这两位可就没准儿喽! 坐以待毙是最折磨人的,不去想黄龙十八掌会怎么对付自己,李承乾收起心思,开始打量后殿的环境来。 这一打量,就忍不住叫声乖乖。 后殿里除了椅子桌子床外,都是屏风,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可是蜗居习惯了的李承乾知道,一旦把它们打乱了,一定会让主人勃然大怒。只看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官员名字和政绩,就知道屏风的主人一定是皇帝老爹了。 情不自禁的走到一张屏风前,皇帝很喜欢飞白的写法,也就是“笔墨不够了”的那种效果。如果掌握不好这种写法,写出来的字很难辨认。但李世民的字,却美观中还很好辨认,一看就是下了苦工的。 “山阴县令领民扑蝗,虽为蝗啮,亦不退却,功中。—降旨嘉奖,再有佳绩,升别驾。” “姚崇出夜间以火引蝗之法,灭蝗无数,功上。—迁别驾。” “莱山县县令” 一张屏风看完,李承乾不由得对那神秘的百骑司敬佩不以。 这得是多大的组织,才能帮助皇帝如此密切的监视关中啊! 不过最敬佩的还是皇帝老爹啊! 李承乾一张屏风一张屏风的挨个扫视,只见上面都写着官员的政绩和所做的坏事,横杠后面,都有升迁或者降罪的评语。 能够对吏治关心到这个程度,贞观不成盛世还真的说不过去。 “看到了?当皇帝哪有那么轻松,魏征言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朕用不着他提醒,也知道这个道理。官员的上奏是一回事,百骑司的监控又是另一回事。决定官员升迁贬斥的,只能是朕,你以为,朕真的不知道朝中都谁擅领奖赏了吗?你以为,朕真的不知道水泥是你和阎立本鼓捣出来的?” 听到这个声音,李承乾一闪身就躲到了屏风后。 没过来。 李世民自顾自的走到卧榻边的墙上,随手摘下了一个牌子,丢了过来。 李承乾这才发现墙上居然挂着大大小小一墙壁的牌子,只是牌子的眼色和墙体相似,在加上光线不足,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伸手接住,看到牌子上“纪国公段纶”的字样,李承乾苦笑不已。 很是随便的躺到锦塌上,李世民支着头悠闲的说:“就算你今天不揭穿他,朕也不准备让他的国公爵位继续占着这堵墙了。段纶是兵部尚书段文振之子,隋朝时期,靠着门荫入仕,于左亲卫起家。别看他出身于高门之第,性格实在是恶劣的很。当时他以侠气闻名,性情豪放不拘小节。 可笑的是,息王竟然很喜欢他,还促成了他和高密皇姐的婚事。当时他在蓝田县聚了一万人,响应晋阳起兵。人不算多,但是因为靠近长安,才算大功。平定长安,扶持隋恭帝后,授他金紫光禄大夫,袭封龙冈县公。太上皇登基后,封他驸马都尉、益州都督。因为平定巴蜀和南宁州的功劳,迁熊州刺史,册封纪国公。 呵呵,算来算去,他也只有蓝田响应和平定巴蜀和南宁州的功劳。这两样,连侯爵都评不上。之所以被封纪国公,还是太上皇不想高密皇姐的丈夫过于寒酸。如果只是因为这个,朕还不会动他的爵位,无论如何,你姑姑的脸面还是要顾全的。 然而武德七年七月,巴蜀派使臣前来朝贡,诉说了段纶在巴蜀的行径。巴蜀平定之后,段纶自行其是,无总管之权却设官授官。益州地方富饶,段纶因为掌握生杀大权,大肆靠权力敛财,把益州祸害的民不聊生啊。 到了这里,朕就决定有朝一日找个由头把他的爵位去掉了。国公的爵位,非大功不可得,就算他是皇亲,也得遵循这条规律。生性放浪的人,不管在什么位置上都会肆意胡为,朕把他调到工部担任尚书,你知道是为什么?” 还能是什么,施肥呗!六部尚书哪怕是在朝堂上都是重要的官员,一朝大权在握,这家伙不嚣张才是怪事。 “儿臣猜测,您的所为与诸葛识人一般无二,醉之以酒,以观其性。”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李承乾还是搜肠刮肚之下凑出了一句好听的话。 躺倒的李世民很得意,笑道:“看样子李纲对你的教导很是认真啊,不错,朕与诸葛孔明的做法如出一辙。兵部户部吏部刑部不可能,礼部不适合,只能把他弄到工部了。” 说着坐起身,李世民指着墙壁上的牌子说:“好好看看,下面触手可及的这些,都是功勋与地位不匹配的爵位。贵族不能是百姓身上的寄生虫,这么多的爵位,虽是开国为安人心不得不行使的手段,但如今大唐内部已经平稳,是时候给帝国的负担消肿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啊,勋贵本来应该是所封地方的开拓者。他们有身份地位,有钱,本该是带领自己封地里的百姓共同发展才是,可若是关紧大门只进不出,确实跟寄生虫没什么区别。 不知不觉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了看手里纪国公的牌子,李承乾请示该怎么处理。 李世民指了指一个堆满废物的地方,就又躺了回去。 随手把牌子丢到垃圾堆里,李承乾知道,段纶这回完蛋了,爵位是彻底没了。 张赟就像个鬼一样,走路都不带声音的。 把一个牌子放到杆子上,升到高处挂起来后,就转身离开了。 看到“博陵县男阎立本”的字样,特别是看到牌子所处的位置,李承乾不由得笑了。 今天把老阎也损得够呛,不过好在这家伙最终还是获得了爵位。虽然只是小小的县男,可是在现在这个时候获得的爵位,可是铁打的,非大功不予轻授,非大过不予剥夺。有了爵位,才算是拥有了贵族阶级的敲门砖。 不过,这个爵位最大的用处是告诉天下工匠,爵位,不是贵族专有的,只要能够做出贡献,未必就不能获得。有阎立本这个样子在,工匠们的进取之心,一定会被激起来。 “你要的效果,朕给你了,现在咱们说说你在朝堂上肆意胡来的事儿吧?” 听到这句话,李承乾一闪身又躲到了屏风后。 得,算账的时候到了。 奇怪的是,皇帝老爹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伸手摸到一个茶杯,此时的皇帝比宅男还像宅男。大概这个屋子,才是他真正能休息的地方吧。 喝了一口茶后,李世民道:“你用不着躲,朕不会揍你。揍你的是宗正府,今天朝堂上你道宗皇叔也在,除了是刑部尚书外,他还是宗正府的太常卿。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够挨板子的了。在宗正府,朕的话也未必能起作用,所以,你还是自己去领罚吧。” “宗正府?” 大概就是宗人府之前的叫法吧,一想到清剧里的宗人府,李承乾就冷汗直流。 这地方,有生之年最好是一次都不进去。估计就算是太子,在那里也得不到多少优待。 至于皇帝对宗正府也没办法? 扯淡! 看着锦塌上那位宅男嘴角的坏笑,李承乾就知道,这混蛋有意让自己进去走一遭。 算了,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叹了一口气,李承乾拱拱手:“儿臣知道了,这就去宗正府领罚。” 满意的把胳膊垫在脑袋底下,李世民就这么目送着李承乾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出去。 当走到帷幕位置的时候,身后响起了皇帝后爹的声音。 “这里是朕私密之处,知道的只有你母后和几个宦官,除此之外,今天又多了一个你。你现在还不能观政,所以有时间的话可以到这里来看看。朕会告诉守门的宦官,准许你进来。” 李承乾回头点了一下头,依旧是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外走。 这辈子经受最大的痛苦还是被门夹到了手指,至于屁股,也只有小的时候被老院长拍了几下,还不疼不痒的。 这回完蛋了,自认对痛苦没有多少抵抗能力的李承乾,对即将到来的板子充满了恐惧。 第一百七十八章 琉璃 宗正府在哪儿,李承乾根本就没记住路,只是随便找了一个宦官,命令他带着自己去。 所以这一路上,李承乾看到的都是宦官的脚后跟。 跟想象中的阴风阵阵不同,宗正府修建的正大光明,很有气派。只是里面不时传出来的惨叫声,实在是有点扎耳朵。 战战兢兢的循着惨叫声进去,只见中堂之上,一个衣着华贵的家伙正在挨板子,屁股就暴露在外面,上面已经血迹斑斑。可他已经顾不上遮盖,只能把侧脸顶在板凳上,扯着嗓子惨叫。 “继续打!老李家什么都不出,就是不出废物!” 今天监刑的正好是李道宗,不是大宗正,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至于挨揍这一位的惨叫声,权当音乐了。 看到门口的李承乾,李道宗站起来,施礼道:“太子殿下,不知到宗正府来所为何事?” 李承乾指着挨揍的人问道:“皇叔,这人是谁?为何受刑?” 瞥了一眼,李道宗不屑道:“这人梁王李澄的二子,江东郡王李世证。就藩期间,侵扰百姓,在地方无恶不作。刺史受不了,就上书弹劾他,这不,就被宗正府叫回长安接受训诫。” 看了看李世证流血的屁股,李承乾打了一个寒颤,对李道宗施礼说:“父皇说,我在朝堂之上肆意胡为,当自来宗正府请罚。皇叔,您轻点罚,这板子,我未必受得了啊。” “原来是这样啊。” 李道宗点点头,随即挥挥手,让两个执刑的宦官把李世证弄下去。 皇帝只说惩戒一下,并没有要他命的意思,所以这顿板子最多也就打成这样了,再继续,会把人打死。 看着地上一连串的血滴,李承乾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好家伙,这家伙是打了多少板子了? 等两个宦官回来后,李道宗指指,李承乾就老老实实的趴下。宗正府在族群里的权威,仅次于皇帝,甚至于比皇帝给人的感觉还要恐怖。 两个宦官在解人裤子这方面很有经验,李承乾刚松一口气,就觉得自己的屁股暴露了出来。 夭寿。 李道宗走到李承乾面前,照例宣读罪状道:“尔于朝堂之上肆意胡来,实为大罪,但念在所行为正,故不予重罚。行刑吧!” 没有虎皮垫子,也没见两个宦官有往板子上缠点什么的意思。 在令人绝望的紧张中,李承乾终于等到了屁股上的疼痛。 就是疼痛,不是剧痛。 惊讶的往后看,李承乾立刻把笑意彻底的遮掩住了。 两个宦官,在很费力的用两个门板一样的板子在往自己屁股上招呼,虽然这东西砸下来也是挺疼的,可跟三四寸的板子比起来,简直不要太轻松。 “没见太子都没叫出声?继续打!” 无意中听到李道宗这句话,李承乾赶紧扯着嗓子喊起来。 没多久,隔壁又有一个惨叫声响起,怎么听怎么比自己的更真实。 李承乾玩心大起,专门趁着隔壁那位仁兄惨叫声衰减的时候跟上,俩人此起彼伏的,就像在开演唱会。 不知道多少板子过后,这次用不着李道宗的体型,李承乾自己喘着粗气,一点一点的爬下来,唉声叹气。 “行了,在这里就不要演了,等会儿出去记得演一演就好。今天的事儿,怨不到你的身上,只是你当堂拂了这么多人的面子,怎么也得有个交代。老夫平日里也最恨夺人功劳的人,段纶这次也就是被大理寺带走了,否则,老夫绝对不会让他好受!” 李承乾此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宗正府的存在,都是为了惩戒皇族成员,段纶虽为驸马,但也归宗正府管。不过,天大的罪,只要进宗正府,就说明不会太严重,除非专门给皇族其它成员做样子,否则进了宗正府最多也就是一顿板子了事。了不起掉一级爵位,少几年俸禄。可进了大理寺,像段纶这样的,基本就没戏了。 想清楚里面的关联,李承乾才对李道宗行礼,然后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开。 刚出宗正府,就有专门抬着担架的宦官等候在两边。 李世证还在一边瘫软的像一团烂泥,这些宦官却像没看到一样。 可是当李承乾出现的时候,这些家伙立刻就笑着凑了过来,扶着李承乾趴在担架上。 “大殿下,在宗正府受刑可不全是坏处啊。只要走过这一遭,就算当时在朝堂上的官员还有什么芥蒂,也不会再计较了。” 只听这个称呼,就知道陪在担架旁边的这一位也是卑贱者联盟的。 好家伙,连宗正府都被这群混蛋渗透进去了。 进入甬道,见前面没人,李承乾也就不再吸气,问他:“现在宫里还有多少即将被放出皇宫的宫女宦官?孤想着,要不然专门给你们造一个村落吧。虽然廖忠王晟方胜他们都没说,可是你们这样的出宫后,恐怕也不会被人青眼相加吧。” 担架停了,两个抬担架的宦官羡慕不已的看着跪倒在地叩首的这一位,好像给太子磕头是什么荣耀一般。 看样子猜准了。 李承乾叹了一口气,宦官这个封建社会的畸形产物,在很多朝代都会成为皇权分落的罪魁祸首。 只是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遭受了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宫刑之后,特别是不断被白眼恶语对待,想不歪曲,都不可能了。也就是这些家伙不知道核弹什么的,否则,估计一些极品会很开心的带领整个世界跟自己一起玩完。 一路被送回了东宫,而且还是在皇城绕着走的,中书省等地的官员们,都看到了被担架抬着的太子。 虽说没有惨叫声,但这样的效果已经足够。 能够让皇帝和太子一起演一出戏,官员们觉得已经很知足了。 回到东宫后,就遇到了阎立本。 刚刚获封男爵的他却看不到一点喜色,看到趴在担架上的太子,眼睛立刻又有变红的趋势。 到了这里就不需要继续演戏了,李承乾拍拍屁股站起来,不以为意道:“孤又没真的受罚,你眼红个什么劲儿。什么时候举办升爵宴?孤费了这么大力气,不大吃一顿可不行。” “殿下这就是说笑了,微臣虽是将作监少监,可身份还是一个工匠,怎么会有人参加微臣的升爵宴呢。” 拍了拍阎立本的腰,示意他跟自己走,李承乾边走边说:“这你可是小看自己了,你以为县男的爵位就一定什么都不是?别忘了现在是贞观二年,不是武德年,这个时候获得的爵位可都有很大的含金量啊!不信你就开宴试试,孤保证会有很多人参加,估计侯爵都会登门拜访。国公之类就算不参加,也会送礼物给你。想要快速打入贵族圈子,你现在就得赶紧收礼啊。” 人都是需要被人利用的,只有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才会变成狗都不睬的样子。 推开书房的门,就有一个黑漆漆的家伙钻出来,对着李承乾摇尾巴,对着阎立本龇牙。 把黑炭头抱起来,引阎立本进入书房。 书桌上,就铺着学院的建设图。 不管什么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准没错。在学院的建设问题上,李承乾就是如此。 最多提一提建议,但是怎么做,怎么安排,都是阎立本做主的。 “虽然初期的建设入冬以前就能结束,但后续的荒地开荒却不能停止。学院的东西北三面墙不能封死,留出一个大门来,之后的扩建就能把后续的建筑跟现在的建筑形成一个整体。” 看着示意图,阎立本嘴角发苦道:“殿下,这座学院建成,您可知道会花费多少?东宫的财政情况微臣知道,现在还能勉强应付,只要到开始装饰的时候,就完全不足了。更不要说,您以后还要扩建。这么一来,您就不用做太子的事儿了,整日奔波,就只是为了铜钱。” 李承乾笑着摇摇头:“蠢啊,孤为铜钱奔波又怎么了?告诉你,现在孤要做的事儿,就是避开朝堂,找一个适合自己的事做。哪怕到了孤要开始观政的时候,也不会牵扯过多。只要学院能够在孤的手中建成,这就是孤最大的功绩,将来当上皇帝,就算没有在朝堂里干出点什么政绩,满朝文武谁敢不服?” 阎立本躬身施礼,表示受教。 摸了摸黑炭头,李承乾叹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间,他早就忘了自己原本的想法了。 越是认清大唐,就越是为它忧愁。脑海中有一万个想法,可是都没法实施,因为他是太子,是小孩子,最最重要的是,他还不是皇帝! 想要把这些想法实施,除了当皇帝,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午饭的时间到了,阎立本被李承乾硬拽着留下来吃了一顿饭。 下午,俩人彻底把工队需要做的事情给捋顺了一遍。 夕阳西下,李承乾才派遣两个东宫的侍卫送阎立本回家。 晚上,他不能住在这里,李纲可以,虞世南可以,但要是阎立本留宿,就有点捧杀的味道了。 方胜回来了,他在内府搞出了不下五万贯的金银铜钱和玉石之类东西。 五万贯,不是一个小数字,可是放到学院的后续建设上,还是杯水车薪。 东突厥现在正在混乱中,进入草原的商队,就没听说有能回来的。大唐人在蝗灾时的忧虑,东突厥也有。 梁师都只是癣疥之疾,柴绍就能把他一鼓而下。大唐的边境线推到东突厥腹地,就好比把钢刀顶到了东突厥的胸口。 草原上的大买卖做不下去了,往西域走,却又被高昌堵住要道。在被高昌人勒索一顿,只带了微薄利润回来后,黎达海就上报,建议不再往西域方向走商。 可学院到底还是要花钱的啊! 带着五万贯,喜滋滋回来的方胜被李承乾训斥了一顿。一次性的拿五万贯,简直把皇帝的奖励当成了一锤子买卖,痛宰一刀的做法,哪能跟温水煮青蛙比?只有一小笔一小笔的慢慢蚕食,才能在内府狠狠咬一口。 至于五万贯,不过是让内府出了点血而已。 李纲的来信到了东宫,老先生对李承乾一个人窝在东宫屁事儿不干的很是谴责,让他多到工地上看看。 殊不知,李承乾现在是窝在东宫里发愁啊。 挣钱的手段很多,可没哪一样是能直接赚大钱的。 想要一夜暴富?那就只有卖彩票!可是这么丧天良的事儿,李承乾实在是干不了。 人忧思过度的时候,就很容易上火,这两天李承乾的菜都变成了凉拌蒲公英。 “殿下,这是咱们窑上出现的宝贝,微臣觉得有些丑,就把它雕刻好了才送过来。” 看着阎立本献宝似的递过来的锦盒,李承乾只能打开看看。 什么破东西,不就是焦子嘛! 李承乾很是随意的把锦盒丢掉了,一块破焦子,阎立本还当宝似的细心雕刻出了花纹。 就是因为这玩意儿的存在,后世加工厂才会排出很多的碎渣,周边的孩子和老人,就是靠在焦子里捡碎石灰渣挣零花钱的。 看他绑满绷带的双手,就知道这混蛋纯粹是自己找罪受。 见太子一挥手就把锦盒扔了,阎立本惨叫一声,就抱住锦盒,见里面的东西没坏才松了一口气:“好我的太子啊,这可是稀世珍宝琉璃啊!梁公家里的不过是一个小水杯,您看看这块,足足有巴掌大,依微臣看,估计也只有皇宫那个琉璃球能压这个一头了。” “琉璃?” 看着阎立本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李承乾忽然间有了主意。 “赶紧的,带着孤去窑上!” 把阎立本手里抱着的所谓宝贝丢到一边,李承乾就要去石灰窑。 “殿下,去石灰窑干什么?” “造琉璃啊。” “可是,胡子不是说琉璃是天地生成的至宝吗?” “狗屁!这玩意儿就是沙子烧出来的,而沙子要多少有多少。” 催着阎立本上了马车,李承乾就要车夫去石灰窑。 路上,偶然见到胖胖的胡人在街边兜售什么琉璃球,李承乾就鄙视不已。 还琉璃球呢,不圆不扁的东西磕碜的很。胡人不老实啊,什么天地生成,根本就是沙子烧出来的。 后世在石灰厂捡石灰渣挣钱的时候,李承乾见过太多奇形怪状的所谓“琉璃”了。只要窑里面进了沙子之类的东西,就很容易烧出这玩意儿。有黑的,甚至还有近乎透明带有绿色光泽的,估计是哪个混蛋窑工把啤酒瓶子给丢进去了。 琉璃好啊! 虽然制作简单,但是令人惊喜的是这个时候的人都尊崇这玩意儿。其价值,甚至还在白玉之上,能弄一件好看的摆到家里的宝库,怎么看怎么上档次。 正好学院缺钱,李承乾觉得,既然琉璃这么受欢迎,要是造出点什么夸张的造型,恐怕就不是一点小钱能够买到的吧。 因为东突厥内战和大唐蝗灾的原因,好多西域的商队,高丽半岛的商队,都被扣押在长安,不得回去。 有想要偷偷溜走的,无一不被砍掉脑袋,游街示众。 如今长安汇聚了大量胡子的有钱人,想必他们会对琉璃很感兴趣的。 见太子笑得邪恶,阎立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万年县县令换了,何寿因为灾年期间的功绩,一跃成了一州刺史,只是走的急,都没道别。 至于去了什么地方,李承乾不知,多方打听后才知道是丹州。 现在万年县的县令是原本的县丞周记之,对于太子把水泥作坊选在万年县县内的举措,他可是好一顿歌功颂德。水泥作坊还在不断扩建,需要大量的劳力都是在万年县内选的。有水泥作坊在,万年县县内好多人家都受益。 “赶紧的,孤要往火窑里面添点东西,告诉卸窑的工人,明日差不多卸到这一层的时候,千万要帮孤留意一下!” 周记之也是个称职的县令,没事儿的时候就往水泥作坊跑。 眼看着太子把一小堆沙子掺进煤层里,阎立本还是不能明白琉璃是怎么变化出来的。 感受到窑里的热气,特别是那股子明显的二氧化硫味,李承乾无奈的看了一眼天空。 话说石灰窑也是温室效应的一大元凶来着,只是现在这个时代根本没有所谓的环保烧灰机器。就连这竖井的窑,还是他教给阎立本的。最原始的烧石灰方法,就是用木材烧。把石头堆放到木头架子上,然后不停的烧,直到烧出成品为止。 竖井法装窑就方便的多,只要每一层石头之间,都铺上厚厚的无烟煤就好。 眼看着掺了小沙堆的煤层被一层白石头盖上,阎立本才回过神来:“殿下,真的能成吗?” “应该能吧。” 看了一眼学院的方向,李承乾坚定道:“一定能,哼哼,孤绝对要给学院弄到足够的钱财。于泰!” 于泰站了出来,躬身等候太子的吩咐。 “你去平康坊,找一家最大的青楼,告诉老鸨子把那里装饰好了,孤不日要在那里召开一次拍卖会。”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中庭地白树银桠 包青楼的事儿,到底是被耽搁下来了。 第二天看到窑工送上来的东西,李承乾哭笑不得。 虽然玻璃这玩意儿确实是沙子烧出来的,可什么沙子,还是有讲究的。想要造出琉璃去骗钱,不是头脑一热就能成功的。 阎立本倒不这么认为,他惊讶的拿着那块四不像,转了一圈,果然在中间看到了一处晶莹剔透的地方。 “殿下,看样子沙子真的能烧出琉璃,微臣雕刻的那一块,也不是山神送出来的宝贝。” “啥?山神送出来的宝贝?这是什么说法?” 阎立本哭笑不得道:“发现那块琉璃的时候,百姓们以为是山神显灵了,窑开在山上,让山神不舒服,可下令开凿的是太子,山神就只能通过贿赂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这果然不愧是老百姓? 李承乾也无奈的笑了笑,中国的百姓自古以来就对神灵充满了崇拜之情,所以好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就不断被融合,最终变成了各种脍炙人口的神话故事。 想起七月十五祭山的传统,李承乾就跟周记之说:“百姓愚昧,一味的劝解反而会起反效果,所以啊,你就让工坊出钱买几只羊,摆到祭坛上祭拜山神,然后把羊肉分着吃掉。形成传统就好,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有什么山神送礼的说法了。” 周记之笑着拱手领命,实际上这都是地方官员经常耍的手段。对付愚昧的,有的时候只有愚昧了。 再用窑制作琉璃,更浪费时间。砸掉成品的外壳,看到里面的晶体后,阎立本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能搭造出合适的炉子,能够烧化沙子。 不管什么事情最好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做,只要告诉他琉璃是怎么来的,之后怎么制作琉璃,制作出什么样的琉璃,就都是他的事儿了。 上位者就这一点好处,想要做什么事儿吩咐下去就好了。 拍拍阎立本的肩膀,李承乾就决定把事情交给他,自己代替他去工地上监工。 说是监工,其实就是随便指点指点不太妥当的地方而已。 现在画图看图的方法,将作监的工匠们已经都学会了。有他们作为工匠头子,带领别的工匠一起工作,基本出不了岔子。 学院对面的河边,现在已经建起了很多院落,作为学院先生的住宅。 学院距离长安太远了,远到哪怕起大早赶路过来都会赶不上早课。所以住在学院这里,是最好的安排。 不过好在从三山五岳跑过来的大儒看起来都很满意。 进入李纲独占的一号小院儿,看到院子里的芦苇根,李承乾叹了一口气,回头对跟随的石匠头头说:“往上游的方向,沿着渭水筑起一道堤坝。该死的,孤选地址的时候是站在小山上,你们奉命建造的时候就没考虑一下这个地方适合住人吗?” 只看院子里地面上的芦苇根,再看看不远处同一个平面上的植物,李承乾就知道,也就是今年是干旱的年头,如果连年大雨,渭水水位上涨,恐怕住在这些院子里的老先生都得坐在房顶钓鱼。 不管怎么样,堤坝都是要建造的。再不远处就是学院,李承乾可没有让河水流到学院里的打算。 石匠头头忽略了太子的训斥,而是带着好消息去找自己的手下了。 守在河边要是缺石头才是怪事,属于他们的工作早就结束了,如今又获得了活儿,怎么能不兴奋。 进到屋里,把这件事跟老先生一说,没想到老先生竟然笑了。 “想不到老夫还差点喂鱼,哈哈,小子,知道你最近忙,老夫也就不检查你的读书笔记了。走,跟老夫去钓几条鱼,我们这些旧友难得在有生之年还能重聚一堂,你的手艺老夫已经帮你吹出去了。帮老夫做菜,还坠不了你太子的名声吧。” 李承乾自然笑着摇头。 日头下钓鱼,可不是什么享受,吩咐护卫到马车上取下伞,给老头子打上,李承乾则扯开衣襟,恶形恶相的往里兜风。 如果东宫的令官在,眼睛绝对会跳出来,不过可惜他不在。 老先生对李承乾的动作视若无睹,在他看来,只要表面功夫做好就够了,人前潇洒,人后邋遢也是不同人的不同性格使然,用不着苛责。 鱼上钩的很快,在护卫的帮助下,李纲才把一尾鲤鱼给拽了上来。 看清楚鱼的品种后,老先生咕哝一声,就要把它再放回水里。 武德年间下过令,不许民间吃鲤鱼,所以江河里的鲤鱼算是无忧无愁了,一条条的都长得贼大。 制止了护卫要把鲤鱼扔回去的举动,李承乾对李纲说:“李师,小子这才想起来当初想过让父皇收回不许吃鲤鱼的禁令。不过跟直接上书相比,弟子觉得抽空让鲤鱼上父皇的桌子更合适。这条鱼就留着吧,鱼脍不能吃,但鲤鱼只要油炸后浇上汤汁就是好东西。” 李纲嘿嘿一笑:“想不到你小子竟然叫嚣着吃鲤鱼,哈哈,也罢,老夫就陪你吃一回。不说这个,从你放弃上书来看,你看懂朝堂里的这个门道了?” 李承乾苦笑着点了点头。 那一日在屏风上看官员功过的时候,属于顶头几位大佬的功劳,很多都是从谏之功。翻译过来就是有人上书,他们附议。官做到了顶端,除非必要,最好不要直接上书,就像牵一发而动全身,领头的上书,后面的小官员肯定也会跟着。太子这个位置,也相当于一个房玄龄,真要上书启奏点什么事儿,只要是合适的,底下的人就会立刻追着喊着赞同。 被人当枪使,就是说的这种情况。 不许吃鲤鱼,就是因为皇家姓李,本来这是个很过分的禁令。可是,敢于直接反对的人,却终究一个都没有。就连魏征,也认为这是属于皇家的权力之一。他若是真的动用太子的上奏权力上奏,恐怕屁股上再挨的,就不是门板了。 见李承乾自己没,摸索出了道理,李纲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教育人有很多种方法,在针对李承乾的教育上,老先生果断的选择了放养式。不管做什么,都不会管,最多在坠落悬崖的时候再帮着勒马,或者在吃亏后帮着总结经验。甚至于提醒,都很少。 之前还担心这么做会不会不妥当。可是现在看来,效果不差,太子在自力更生这方面很强大,也懂得总结经验,很是让人省心。 师徒俩钓了两个时辰,才不过钓上来这一条鱼。好在个头够大,怎么也能炖一大锅。 是夜,诸位大儒共聚一堂,太子上其亲炖之鱼,众以为善,然所见为鲤鱼后,皆溃逃,唯太子与太师尝之。 中秋节到了,渭水边的工地放了假,做工的灾民们还得到了太子赏赐的月饼,结算工钱的时候,每人还分了巴掌大的一块牛肉。于是本来思乡的情绪,被受宠若惊冲的粉碎。 民工们惊讶的发现,只要在工地上做工,不仅自己衣食无忧,甚至还能让家里人都吃饱。再对比了自己以前的经历后,他们不得不感慨太子的仁慈。 正逢佳节,太子赏赐了他们月饼牛肉,他们却没办法回报。于是在不知道哪个混蛋的带头下,民工们联合起来威胁万年、长安县令起草了一份万民书,然后每人按个手印,就送到了朝廷。 所以在中秋大宴上,当秘书丞把这份万民书公布出来的时候,李承乾立刻就成了瞩目的焦点。 “太子,今年蝗灾起,朝廷的官员们虽然为此奔波,劳苦功高,但最大的功劳还是你们东宫的。说说吧,想要朕怎么赏赐你?” 喝着葡萄酒的李承乾苦笑不已,我倒是眼馋你的私房钱呢,关键你也得给啊。 起身持酒,李承乾对皇帝躬身一礼,随即走到中央,面向众官员道:“蝗灾起,万民受灾。虽说东宫在这次赈灾的时候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但真正疲于奔命的,还是我大唐的各位干吏。长孙冲曾言,其回家请安的时候,长孙尚书虽四更天犹在处理公文。 房遗爱说过,房公每到饭时,都少食半碗,就怕因为一时的口腹之欲,短少了灾民的一口粮食。我大唐爱民之臣何其多也,所以这杯酒,孤当为诸位贺。” 听到太子这么说,本来愁眉苦脸的文臣们,立刻来了精神,争先恐后的起来迎酒。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虽然疑惑,也只能把酒斟的满满的。 自家孩子自打跑到渭水后,就跟丢了一样,根本就不愿意回家,什么时候回来请安过? 不过既然太子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了,得了吧,就当有这么回事好了! 一杯酒喝完,宴会才步入了佳境。 文臣们对太子的一番说辞很是欣赏,所以不时有官员出来赞叹万民书之珍贵,太子之仁厚。 所以中秋的宴会,堪称喜气洋洋。 喝着葡萄酒,李承乾微笑不已。 还是拿那个倒霉站长说事儿,作为上位者,是不需要所谓功绩的,就算有,也是手下人的功绩。作为太子,他不可能把镇压蝗灾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真正需要它的,是官员。 至于东宫的收获,应该是官员们的夸赞,百姓们的万民书。 “有这两样东西,你的太子之位,就是铁打的了!” 说了这么一句话后,李纲微笑着继续闭目养神。 自从元年中秋宴会上何畅宗被太子打脸后,就不再有人企图通过拍马屁获得幸进的机会了,所以一直到宴会结束,都没有人出来吟吟诗什么的。 贞观前期,文采风流还没有盛行,都在勒紧裤腰带努力工作,哪有人闲着没事儿作诗。 可是没人作诗也不成,因为喝多了的皇帝觉得中秋佳节没有诗句应和,就没意思,还把作诗的重担扔到了刚刚获得万民书的太子身上。 今天虽只是中秋佳节,可蝗灾的过去,再加上大功劳被太子又踹回了文官集团,所以很多人都喝醉了。如果是平时,只到皇帝感慨今年没诗的时候,就有自负风流的人站出来作诗了。 李纲睁开眼睛,很是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徒弟。 散养的时间长了,他这才发现竟然没有教导弟子作诗。 李承乾也愁眉苦脸的站了起来,作诗没难度,反正唐诗宋词几百几百首,一般都是贞观时期以后的,他可以放心大胆的进行剽窃。可是,中秋的诗,不外乎思乡,自己倒是挺怀念自己的小电驴、银行卡的。可是住在长安的太子,有个锤子的思乡情感啊! 不能乱作诗,如果心境跟本人不符,可就闹大笑话了。 情急之下就口无遮拦,他的一句“我有个锤子的思乡情感”一出,李世民乐不可支,大臣们也瞠目结舌。 见太子站起来后先是一言不发,随即口出惊人之言,房玄龄虽然也喝醉了,但还能勉强站起来,劝道:“殿下莫急,您如今年幼,做什么诗都可以,就算不合辙押韵也好。” 好在自己脑子里的豆腐脑还有一点能力,也有了醉意的李承乾没多久就找到了合适的诗句。 就在皇帝大笑中准备结束儿子尴尬的时候,李承乾却开口了: “中庭地白树银桠,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念完,李承乾就一屁股坐了回去,太难了,搜肠刮肚之下才找到了一首在记忆角落里的诗,还脑筋急转弯般的把“中庭地白树栖鸦”这一句给改了。 皇宫里就没有乌鸦,因为乌鸦不详的原因,虽然长安周边不缺这玩意儿,可经过侍卫的猎杀,根本没有敢往皇宫这边飞的。 把乌鸦换成银色的枝桠就成了,月色如霜嘛,这么改谁也说不出不是来。 朝中酒量好的不是一个两个,听清楚太子的诗词后,一个个的摇头晃脑,本想硬着头皮夸赞几句,可是脑海中整首诗成型后,反而觉得出人意料的好。 “中庭地白树银桠”,“地白”和“银桠”,都说明了今晚月色的皎洁,“冷露无声湿桂花”。不仅给人一种静谧的感觉,还加入了桂花,让念到这一句的人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桂花的香气。 至于“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这一句,正应和了太子的那一句“我有个锤子的思乡情感”,没错,太子确实没有,可这佳节之际,太子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啊。虽然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可思乡之情也切切实实的在诗句中表达出来了。 国子博士,也就是国子监的扛把子孔颖达站了出来,大声叫好后说:“太子这一首诗,有见有感有嗅,读起来令人身临其境,更难的的是没有借鉴,完全是凭借自己想法所写。就老臣看来,无论是从遣词酌句还是从纪实的角度来看,太子此诗都是绝顶的好诗。今日中秋得此妙诗,老臣真是如饮琼浆啊!” 有孔颖达打头,官员们自然一片恭维太子的声音。就算一些不懂诗句的武将,都不再吝啬自己的喝彩声。 孔颖达堪称又臭又硬,连这家伙都站出来赞叹太子的诗了,那就是真的很好。 御座上的李世民也很惊讶,挥挥手示意张赟把酒送到太子面前,好诗出世,天子赐酒是惯例。 只是他自认文采风流,搜肠刮肚之下也没能凑出好诗装咳咳,来庆祝佳节,没成想太子竟然吟咏出绝佳的诗篇了。 接过张赟送来的酒,李承乾更愁眉苦脸了。他就不喜欢喝白酒,只有葡萄酒能享受一下,这么一大杯下去,他明天早晨就别想着能起来练武了。 可是不喝也不成,天子赐酒,不喝就是不敬,就是打脸,上次惹了他都差点被打板子,这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还是在中秋大宴上,下场堪虞啊! 咬着牙把酒灌进嘴里,强忍着从嘴到胃里的一路火烧,总算是没有出丑。 现在他已经后悔早早的把高度酒弄出来了。 也不知道宴会之后是什么情况,醉倒的李承乾,是被抬着回东宫的。 蝗灾已经过去,梁师都也在大唐铁骑下化为飞灰。 草原的颉利和突利还在打架,高丽虽有异动,可是被张俭一顿猛揍后,老老实实的缩了回去。 吐蕃人听说也在内战,暂时没有对大唐动手的欲望。 贞观二年秋,天下一片祥和。 老先生想要文院开学的想法到底放弃了,虽然急切的希望看到教化天下迈出第一步的情景,可是学院的取暖问题,还是大问题。 入秋天气渐凉,关中各地汇聚到长安的游民,在工地上最后一次结算工钱后,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长安,在各自州府官员的带领下,开始回家。 各安本寨,这就是户部下的命令。 灾年留在本地没吃的,百姓离开家园四处求生这没什么,但灾难过去后还留在长安,就不行了。 茫茫的大地上,人类的足迹还没有征服自然。只有把百姓分散开,才能更好的垦荒。只有把百姓分散开,才能让均田制更好的实施。 第一百八十章 地皮 均田制和府兵制,是初唐的两种制度。 官府明确规定,妇女一般情况下不授田,奴婢及丁牛不再受田。因授田面积不足,在需要依耕的狭乡地区也不再加倍授田。 持此以外,只要十八岁以上的中男和丁男,每人都能受口分田八十亩,永业田二十亩。老男、残疾受口分田四十亩,寡妻妾受口分田三十亩;这些人如果为户主,每人受永业田二十亩,口分田三十亩。杂户受田如百姓。工商业者、官户受田减百姓之半。道士、和尚给田三十亩,尼姑、女冠给田二十亩。此外,一般妇女、部曲、奴婢都不受田。 而有爵位的贵族从亲王到公侯伯子男,受永业田一百顷递降至五顷。职事官从一品到八、九品,受永业田六十顷递降至二顷。散官五品以上受永业田同职事官。勋官从上柱国到骑、武骑尉,受永业田三十顷递降至六十亩。此外,各级官僚和官府,还分别领有多少不等的职分田和公廨田,职分田的地租作为官僚俸禄的补充,公廨田的地租作官署的费用。这两种土地的所有权归国家。 均田制虽然能够很好的刺激荒地开辟,能够让百姓吃喝有所倚仗,可也给土地兼并留下了祸根。 唐朝律文规定,土地不得私自买卖,只有贵族官僚的永业田和赐田,可以自由出卖。百姓迁移和无力丧葬的,准许出卖永业田。迁往人少地多的宽乡和卖充住宅、邸店的,并准许卖口分田。 看起来很严格,但实际上也很宽松。中国人,特别是地主老财和贵族,自古以来就对土地有一股子浓浓的占有欲,没有人嫌自己的田地少,能够趁着老百姓家里揭不开锅,或者老夫老母需要用药,却掏不起钱的时候,总会有好心人过来接手他们的田地。地方县令如果遇到了这样的问题,多半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毕竟土地里刨食吃的人,钱别说够花了,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农民们手里是没有余富钱的,有钱的是那些贵族、商人,把控着百姓的软肋,他们才能肆无忌惮的对广袤的田地露出饥渴的獠牙。 现在,黑炭头就露出自己的獠牙,狠狠的恐吓着自己面前的大胖子,因为这家伙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跟自己的主人诉苦着。 “好我的太子啊,您是储君,怎么能进平康坊这样的地方?要是陛下或者娘娘知道微臣把场子包给您了,虽说不至于被砍头,可一顿板子肯定是逃不了的啊!” 安康县伯陈三,是于泰找到的场子幕后真正的主人。 平康坊作为长安的红灯区,里面的产业自然不缺股东。陈三,就是其中之一。 别的青楼都是在姐儿身上下手,唯有这家伙是在装饰上下手。明明是皮肉交易为先,风花雪月为后的场地,硬是被他给改成了诗词歌赋为先的要地,搞得好多自认文采风流两样都齐全的人,削尖了头的想要到这里来。 青楼的名声怎么样,李承乾不关心,他关心的是陈三的曲艺内部的装修,很适合鼓捣成拍卖场。 一边是交流诗词,随便挥墨的雅间,另外一边是剧场一般的层层阶梯设计。前者勾引了大批文采风流之士,后者得到了很多老人,比如萧瑀这样的喜爱。 只要把格局调整一下,将单间都改成包厢,戏台子给弄成拍卖台,呵呵,不就是一个妥妥的拍卖场嘛! 伸手把黑炭头抱起来,李承乾很自然的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很随意的动作,但是在很会察言观色的陈三眼中,却好像平白无故的多了一点压力感,让他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去了。 “行了,别在这诉苦了。孤就问你,你到底给不给孤这个面子?孤不是在砸你的场子,而是看中了你的地皮,你把内部人员都迁移到另外一处,曲艺不还是能开下去嘛!” 听到这句,陈三偷偷松了一口气,只要太子不是要涉足红粉买卖就好。至于看上了地皮,好说!以前就觉得这个曲艺地方太小了,想往大了扩展一下都费劲,这次正好做个顺水人情,便宜一下太子。 “殿下,既然您看中了地皮,早说啊!一万贯,不,五千贯微臣就卖给您,地契什么的,都会给您交割清楚。用不着您亲自交易,只要遣一宦官跟着微臣同去就好。” 李承乾点了点头,看样子陈三很是识趣。平康坊的地皮,一般都要两万贯以上,大的卖到五万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混蛋的地盘也不小,五千贯卖掉,纯粹是想要巴结一下太子。 至于到长安县衙办理交接,堂堂太子亲自去不够丢人钱。 揉揉狗头,李承乾指了指方胜。陈三立刻笑嘻嘻的跟着方胜一起出去了。 看了一眼桌子上摆放着的双龙尊琉璃杯,李承乾不由得感慨阎立本的坚持。 自八月以来,这家伙除了升爵宴和买府邸的时候在长安小住了一段时间外,余下都一头扎在自己的火窑里,潜心研究琉璃怎么烧制。 本以为他能拿出石灰厂焦子那样的琉璃,再改变造型就不错了,谁曾想这家伙竟然把琉璃的成品研究到了半透明的地步。 半透明的玻璃,在李承乾的眼中依旧是垃圾,可在这个时代可是绝品。 皇帝的立政殿里有一个琉璃杯,晶莹剔透的,摆放在书架上等闲不给人看一眼。 能翻动皇帝书架的人很少,李承乾恰好就是其中一个。在不小心把那个琉璃杯打碎了以后,李承乾眼睁睁的看到后爹拎起了桌案,要跟自己玩命。要不是出了月子的皇后老娘拼命拦着,自己又发誓赌咒的给他弄一个更好的,恐怕半条命就要没了。 将作监的巧手啊!不用塑形,就是用模具,加以打磨,他们就搞出了这样气派的东西。 两条龙在杯子上游走,看起来格外的气派。当然,龙的爪子是五根的,能够拿来显摆的,只有皇帝才行。 第一百八十一章 鲤鱼 “哼,朕来收账了,太子,你答应还给朕更大更好的琉璃杯在哪儿?” 听到这个声音,李承乾把黑炭头放到地上,赶紧站起来准备迎接。 用不着迎接了,李世民从来都没有当皇帝或者当老子的自觉,每次到东宫来都偷偷摸摸的,宛如贼偷。 不过今天这位却不是以贼偷的身份进东宫的,而是讨债者。 已经开始入冬的天气,李世民却还是轻衣薄带。虽然孩子都一大堆了,但他火气反而跟年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刚一进书房,无视了行礼的儿子,再随便一脚把扑上来要动嘴的黑炭头踢到一边,李世民的视界完全被书桌上那个双龙尊琉璃杯给吸引住了。 “这” 情不自禁的大踏步上前,却小心翼翼的拿起琉璃杯,李世民的眼睛都红了。这杯子晶莹剔透,对着张赟甚至能隐约看到人影,门外透进来的一丝阳光照射下,杯子更是晶莹剔透,怎么看怎么价值连城。 “你从哪儿买来的!” 刚刚还在迷醉,下一瞬李世民就开始咬牙切齿。 这样杯子的价值不可估量,他难以想象太子究竟是怎么弄来的。 不管是花大价钱还是以势欺人,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他虽然也喜欢显摆,但是见自己的儿子花大钱显摆却会来气。 伸手从不情愿的皇帝手里要过杯子,李承乾掂着杯子问道:“父皇,打个比方,打个比方!如果儿臣说这玩意儿是五万贯买来的,您信不?” 李世民摇了摇头:“五万贯?这样的杯子没有十万贯都不要张嘴。而且还得是主人家舍得卖的前提下,要知道琉璃球什么的,市面上很多胡人的豪商都在卖,但是极品一直是有价无市。朕当初为了那个酒杯,差点跟元吉当场打起来。不然,你以为朕为何会那么生气?” 反问完毕,李世民才觉得话题扯远了:“少叉开话题,朕问你这琉璃杯你是哪里来的。如果是刚刚出去的安康县伯刘三,哼哼。” 五爪龙的装饰品,普通人拥有最多挨一顿板子,勋贵要是拥有很长时间而不献给皇帝,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刘三本是晋阳的一个富商,借着出资帮助太上皇起兵的功劳,才以一个商人的身份获得了爵位。这样的人,一般都在百福殿后殿墙壁的下段,是皇帝随时准备清除的对象。 李承乾可不想坑了刘三,所以就把手里的双龙尊琉璃杯随手丢了出去。 李世民大骇,张赟想要出手的时候却被黑炭头的叫声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杯子掉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父皇,这东西没您想象中那么值钱。琉璃?天地生成?都是扯淡,是胡子用来骗人的说辞。其实它跟瓷器一样,都是用沙子烧出来的。” “沙子烧出来的?” 听到这句话,李世民才松开了紧攥的拳头,要是李承乾说的再慢一点,他这个拳头就要锤到李承乾对面张赟的脸上了。 没办法,亲眼看到一个至宝碎在眼前,哪怕他是皇帝都需要散发一下心里的惋惜。亲儿子揍不得,这一拳下去容易打死,拿张赟开刀是他的权力。 从书桌的抽屉里又拿出一个盒子,李承乾递给李世民后说:“双龙尊制作出来的时候,儿臣就准备把它砸了,您是九五之尊,只有两条龙在杯子上挂着算怎么回事。所以,儿臣就让工匠又制作了九条龙的杯子,这才符合您的地位嘛!” 打开锦盒,看到了里面的九龙至尊杯,特别是看到杯子旁边摆着的一块砂石烧出来的四不像,李世民顿时再也不觉得眼红了。 沙子烧出来的破东西而已。 把锦盒放到桌子上,李世民坐在李承乾的椅子上,同样翘起二郎腿问:“朕刚刚过来的时候碰到了安康县伯陈三,他把所有的事儿都跟朕说了。臭小子,你要买青楼干什么!信不信宗正府知道后会直接把你叫去惩戒?” 堂堂太子开青楼,丢的可是皇室乃至于整个大唐的脸,所以这事儿,宗正府真的不会留情。 李承乾倒了一杯茶递给李世民,才说:“儿臣准备宰一宰那些胡商,还有高丽的商队。之前因为蝗灾的事情,他们被扣押在长安,之后虽然禁令解除,可为了避开路途中寒冷的季节,只能继续留下来。看看他们住的地方,都是朝廷大官或者豪族的别院,有钱人啊!儿臣要盖学院,以后还会需要很多钱,所以就准备狠狠捞一笔。” “用琉璃?” 李世民玩味的戳了戳琉璃杯,又摇了摇盖着围裙的狼尾巴:“来,跟朕说说你的计划,小小年纪做事情总是会出疏漏,朕来给你参详参详。” 皇帝老爹的参与,让李承乾惊喜莫名,这一位堪称史上排名前列的谋算大师,这样的好助力不要白不要。 搬个小板凳坐到对面,李承乾嘿嘿一笑:“儿臣是这么想的” 张赟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和小主子在一起激烈的讨论,说到阴险之处,俩人还拿着葡萄酒对着干一壶。因为现在站在一起勉强面无表情的,又多了一个方胜。 把计划完美的过了一遍后,李世民看着外面暗下来的天色理所当然道:“这么晚了,朕回去估计也只能吃凉饭,就在你东宫吃吧。” 李承乾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的,所以对方胜挥挥手,立刻有宦官往书房里面抬桌子,上菜。 还是一样的大餐,只不过这一次厨子在李承乾掐脖子的威胁下,把鲤鱼给红烧了。 对肉丸子、扣肉这种油腻的东西,李世民格外的喜欢,明明碗大的一堆肉片,他一夹就夹了一半。 见皇帝老爹吃的过瘾,李承乾转动转盘把红烧鲤鱼给送了过去:“父皇,您尝尝这鱼,看怎么样。” 李世民并没有推辞,而是直接夹了一筷子。 吃了几口,对味道赞不绝口,李世民对鲤鱼的刺却很不满意。 “味道不错,这鱼的做法朕很喜欢,叫你的厨子算了吧,朕会告诉御膳房多多到你东宫请益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尴尬的相遇 如今的皇帝,对东宫的饭食可以说是彻底服气了。以前觉得各家的长子在崇文馆吃的乐不思蜀,还觉得只是她们家的饭食粗鄙,如今亲自尝试以后,顿时觉得感同身受。 教不教御膳房,不是大事,就算不主动教,那帮专门帮主子在嘴上抓挠的家伙,也会上杆子过来求。 现在最重要的是,鲤鱼终于进了皇帝的嘴,这才是头等大事。 “父皇,您觉得这鱼很好吃?” “废话,比起宫里一直没什么变化的水煮鱼,你东宫这个鱼朕很喜欢。” “可是” 李承乾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您刚刚吃的鱼,是鲤鱼啊。” “什么鱼?” 皇帝筷子夹着的丸子都掉到了地上 “鲤鱼!” 说完,李承乾双脚落地,随时准备躲起来。 “你” 李世民虽然气恼,但也无可奈何。 不让百姓吃鲤鱼,仅仅只是因为皇家姓李而已。鲤鱼鲤鱼,李鱼。作为皇族,怎么也得在天下人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总不能当了几百年的皇族,普通百姓连皇族姓什么都不知道吧!所以,为了彰显皇家的威严,其次才是避讳,才规定不允许吃鲤鱼。 这是禁令,然而,就在刚刚,他这个皇帝都犯禁了。 想要发火,却没地方发泄,看到桌子下贼兮兮的过来吃掉落在地上肉丸子的黑炭头,李世民伸脚就要踹。 猎狗就是猎狗,对危险有很敏锐的感知,没等皇帝的龙脚,或者是爪踹到它身上,就出溜一下钻到了李承乾的脚下。 一击失手,却没有一点尴尬。 毫不在意的又吃了一筷子鱼肉,李世民边嚼着边问:“你不应该不知道这个禁令的,东宫的厨子也没那么大的胆子。说说,为什么要让朕吃鲤鱼?说出道理来,朕就不罚你。” 李承乾这才把双脚踩到桌子脚上:“父皇,儿臣前段时间看过一篇古文,多方求证之下,也没有找到出处。所以,估计是哪个文人闲着没事儿写的小故事。虽为小故事,却很有道理。” 李世民张口吐出一点鱼刺,一点也不优雅:“什么故事,这跟你诱骗朕吃鲤鱼有什么关系。” 既然会问,就说明他不是很生气。 李承乾立刻背诵道:“古有田登作郡,自讳其名,触者必怒,吏卒多被榜笞。于是举州皆谓灯为火。上元放灯许人入州治游观,吏人遂书榜揭于市曰:‘本州依例放火三日’。” 背完,李承乾笑道:“儿臣把这个故事讲给了李师听,李师笑着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情不自禁的放下筷子,李世民慎重起来。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读起来很顺口,而且其间也很有道理。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楚王好细腰,后宫多饿死。这样的故事,都是指责皇权在不知不觉之间造成的恶劣影响。鲤鱼吃不吃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若是因为这个禁令,让百姓们对皇家心生怨言,可就不太好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视线从军队上面移开。乱世的时候,军队才是根本,战力才是一切。但是太平年间就不行了。能够主宰国家兴亡的,只有百姓。拥有改朝换代能力的,也只有这些泥腿子。 今日太子以鲤鱼上谏,其心可嘉。 长舒一口气,李世民无所谓的继续吃鲤鱼,边吃边说:“既然你觉得鲤鱼好吃,就吃吧,朕不管。” 听到这句话,李承乾立刻笑了。 也不指望朝廷再颁布一个“可以吃鲤鱼”的法令,只要皇帝松口,自东宫开始,相信吃鲤鱼很快就不再是禁令了。 中秋刚过,下一个节日就是新年,不知道红烧了鲤鱼,送给各位王公大臣,会不会让他们也落荒而逃? “傻笑什么呢!好好盘算一下你该怎么骗钱。说好了,该跟你一起演的戏,朕会帮着你演,但你拍卖会的所得,必须全部上税,哪怕你是太子也是如此!” 尽管自己钱很多,可是对儿子的拍卖会,李世民还是忍不住的眼热。不好意思直接要,所以只能从税款上面下手。 李承乾点了点头,跳下桌子就准备去平康坊。 拍卖会的场地,还需要快点布置,否则等过了年,开了春,那些大肥猪都回家后,就没有这么好的一网打尽的机会了。 出了安上门,绕过务本坊,就是平康坊,长安著名的红灯区。 能够跟太平坊、光禄坊、务本坊、兴道坊排在一起,就能说明这里吸金的力度。 不同于后世的全力打压,自管仲设立女闾以来,青楼就是光明正大的买卖。男人家进青楼,不叫出轨,叫风流,如果再吟唱两首诗,啧啧,那就叫文采风流。 跟长安别处难以掩饰的破败景色不同,平康坊好像一直在过节,每家都装饰的花枝招展。明明已经是秋天,可好多的小丫头片子就穿着露胳膊的薄衫,站在门口揽客。 嗯,就是小丫头片子。 在这个全民萝莉控的年代,熟女控只是少数,各大青楼主打的还是萝莉。 没兴趣看那些对着马车抛媚眼的萝莉,李承乾目不转睛的思考着拍卖场的改造计划。 单间怎么也得安排好了,能够进入单间的都是有钱人。至于安排完王公后,可以适当的留下一两个空的,让那些商人们心动。毕竟这样明目张胆跟贵族人员共列一席的机会可不多。 单单琉璃一项,未免太过于枯燥,得找点别的行当过来拍卖。长安城名门大户的好东西肯定不少,主人家把玩惯了,估计也有换一样的心思。只是苦于不敢暴露人前,被指责不清廉,才只能收在内宅,恐为人见。只要加点乱七八糟的保密措施,估计不难把他们吸引过来当客户。 当然,抽成不能少,百分之十日,本太子的场子,怎么也得二成才行!收的少了,怎么表现权威性? 看着奸笑不已的太子,正看着车窗外漂亮妹妹流口水的于泰,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瞪了一眼弯腰塌背的于泰,李承乾不满的甩甩袖子,表示很生气。 混蛋,上差的时间还特娘的动欲念,一看就不是称职的保镖。 马车终于停到了一个地方,听到车夫的声音,李承乾下了马车,任由侍卫们进去清场。 曲艺阁?好地方,不过现在它是我太子李承乾的了,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曲艺阁里正在“深入浅出”的人可是不少,其中不乏高官显贵。大家都在愉快的跟女子探讨生命哲学,却被人拽下了床,这样的气如何能忍? 可是看到士兵身上崭新的锁子甲后,就不得不老老实实收起小弟弟,乖乖的滚出去。 蛮大唐找,刚刚换了铠甲的,也只有太子的太子亲率,就连十六卫,都还没来得及更新换代。如果发令的是军方的某些将军,他们自然敢发火,可动手的是太子,不管为了什么,只能忍着。 果然,看到青楼外那个被士兵围住保护的少年,被赶出来的老老实实的把最后一点怨气给掐灭了。 虽然不知道太子来这里要干什么,可是想要弹劾,最好三思而行。没见那几个弹劾过太子的,没多久就被发配到了穷荒僻壤了? 自曲艺阁里出来的很多人,李承乾都有印象,最让他三观崩坏的是,里面居然还有老房! 边走边扎裤腰带的老房,跟别的官员们比起来没有一点的差别,表情都很猥琐。 这不行啊!堂堂宰相被人赶出青楼,这掉的可不是老房一个人的脸面啊! 赶紧吩咐侍卫们过去帮着遮掩一下,并把人送过来。 看到李承乾,房玄龄没有一点尴尬的神色,反而躬身行礼道:“不想今日居然遇到了太子,只是太子到这青楼来所为何事?” 别人怕太子,老房可不怕,如果太子到平康坊来是做什么不适合未成年人的事儿的,他就敢无视这些侍卫,直接把太子给拎回东宫去。事后,皇帝会下旨处罚太子,自己还会受到嘉奖。 李承乾回了一礼:“孤来这地方自然不是为了玩耍,而是为明年开学的学院攒点银钱。今日既然遇到了房相,不如房相为孤参谋参谋如何?” 什么场合说什么话,既然是正式的邀请房玄龄,自然是要用“孤”的自称。如果平时也用这个称谓,才会被人指责狂妄自大。早就听说了“房谋杜断”的大名,李承乾准备看看,房玄龄既然被称为谋算第一,是不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房玄龄也知道这是太子给自己的一个台阶,所以也就就势跳下:“太子相邀请,老夫岂有推辞之理。” 化解了尴尬后,房玄龄又恢复了朝廷重臣的嘴脸,走起路来很有风度,完全不是刚刚溜墙根的神色。 虽然话题尴尬,但是李承乾还是准备问问,不是说老房家里有悍妇嘛,怎么还敢来青楼? 老房面不改色的回答,悍妇虽然不许纳妾,可是男人家在外边怎么干,她都没资格管。真要再管,那可就是真正的悍妇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皇家败家子 话说的理所当然,李承乾却不置可否。 明显,如果老房的老婆真的是悍妇的话,老房不可能保有上青楼的权力。反正都不允许纳妾了,再撕破点脸皮,不许逛青楼算什么大事。 不过既然依旧还有“喝醋夫人”的故事,只能说明,自家老爹往老房家里送的两个人,估计不是探子,就是探子了。房玄龄公然拒绝就是违命,所以只能搬出房夫人当门神,让小鬼不得进门。就是闺誉受损了点,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嘛! 想到这层因素的李承乾也不点破,而是指着曲艺阁一方的雅间问房玄龄:“房相,孤准备在这里设立单间,到时候除了王公以外,还会留下几个位置。虽说胡商什么的跟王公坐在一层有失体统,可只要孤给他们一些补偿,估计他们也不会介意吧。” 房玄龄点了点头:“高啊,为了这几个空位置,老夫敢肯定,就算是破家,都有想要坐进来的人。殿下就算是卖这几个位置,也能赚不少钱。” 跟聪明人聊天就是这么痛快,就算你不说,他也能猜准你这么做的道理。 从长安城征辟过来的工匠,已经开始施工了。原本的大阶梯样场子,被李承乾彻底废弃。这么明显的分层,怎么能容纳更多的人?至于觉得自己跟普通人不一样,是二班的人,就掏钱买最前面的位置呗。 反正阶梯状教室一般的坐席,李承乾准备打造成后密前疏的样子,跟后世的大学课堂一般无二。 至于戏台子,全部拆掉,只留下一小块展示珍宝的拍卖台,和一层用来安置护卫的地方就好。毕竟不管卖什么东西,都需要包装。一队武装到了牙齿的军士站在台下,台上正在拍卖的,哪怕是一块石头,也是珍宝了! “殿下,您虽然要打开那些胡商的腰包,却不能把前排的位置明显的卖给他们。既然这次拍卖会要招待王公大臣,前排的位置就只能安排给他们。脸面啊!若是您真的给胡商安排了位置,会被人指责的!” 听了房玄龄的劝告,李承乾才想起这不是后世,而是大唐。 不管怎么样,只要是在大唐境内,唐人就高于一切,身在大唐,用不着给外国人任何的脸面。在自己的地盘还被人蹬鼻子上脸,才是可悲。 “房相放心,孤记下了。” 身边跟着一个房玄龄就是有用,后世的思维很多地方都会犯错,指望于泰能提点建议,不如指望尉迟恭能变白。 虽然这一次皇帝会帮着演戏,但李承乾并没有隐瞒,而是把真相告诉了房玄龄。 得知真相后,房玄龄哈哈大笑,拱手道:“太子放心,到时候老夫一定会上表弹劾你的!” 李承乾也是哈哈大笑,如果计划顺利,没准儿自己真的会被百官弹劾了。 长安城里的工匠虽然少,大量都被调到渭水工地去了,可工作的速度却不满。 没等时间进入九月中旬,他们就完成了对曲艺阁的改造。 当改造完成后,曲艺阁的牌子被于泰一脚蹬下去,在周围“街坊邻居”的期待中,换上了“皇家拍卖场”的名字。 这就很嚣张了,要知道没人敢挂“皇家”的名头,就连那些无法无天,胡作非为的公主,也不敢打着皇家的名头做事,一旦这么做了,进宗正府都是轻的。 能这么干的这个世间不外乎两个人,而那个小的,也得掂量掂量以后才能这么干。 李承乾这次用不着掂量,他就没打算把拍卖场做成一锤子买卖。只要有拍卖场在,单抽成就能获得稳定的收入。口碑打出去后,别的地方盖一百个拍卖场,也顶不住“皇家”这个招牌的影响力。 皇家拍卖场落成,立刻就有很多弹劾太子胡作非为的奏折送进了中书省。 房玄龄才是接触这些奏折的关键人物,看到弹劾太子的奏章,他呵呵一笑,就扔到小车上。小车上满满的公文,都是要送去焚烧的。 他已经知道这是太子和皇帝都要做的事儿,自然不会把奏折送到皇帝案头,做这多此一举的事儿。当然,如果事关重大,他也不会擅专,而是请皇帝定夺,遇到实在紧急的事儿,觉不睡都会叩阙。这才是当宰相的合格标准,也是老房能够稳坐朝堂这条流水中央,屹然不动的根本原因。 分的出进退,才是臣子的核心必备。 黎达海就很分得清进退,所以他成功从一个小酒坊的掌柜,变成了东宫外部商队的大管事。这个位置虽然就是一个空头的职位,可黎达海却像被封王了一样兴奋。 “殿下,您交给老奴的琉璃,老奴已经分发给商队,派他们先一步出长安了。就算入冬,他们也能在大雪封路之前赶到边关。明年开春,长安城里的胡商前脚刚走,他们就能出关了。您放心,商队的领头都是老奴家里的人手,有一人携宝潜逃,老奴都愿意担着干系!” 站在李承乾的面前,黎达海恨不得把上半身给戳到地里去。 挥挥手让他起来,李承乾无所谓道:“没关系,就算有人跑了孤也不在意。反正过个三五年,怀抱琉璃的那些人就会发现,他们视若珍宝的宝贝,连瓷器的价值都比不上了。黎达海,孤也不是亏待手下的人,记得你大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小儿子却还只是七八岁是吧。” 听太子这么问,黎达海立刻回答道:“是的,太子殿下!” “那就准备准备,跟你小儿子分家吧。改姓倒不必,等明年学院开学,孤会做主让他进学院学习,学完后,最差也能得个小吏的位置,你” 话说不下去,因为黎达海已经跪倒在地,把脑门都磕出血来了。 经商者,其人及其子嗣都不得为官,这是铁律。 一人入商,全家丢脸。这在大唐的国土上,已经是不宣于令的规则。 只要自己的血脉能够当官,黎达海才不在意分不分家,如果可能,立刻跟小儿子送到别人家,跟别人姓都可以。因为这是唯一能让孩子有机会撇干净商人子弟的办法。 “起来吧,没看太子殿下很着急?难道你要殿下坏规矩,亲自扶你?” 刚进门的阎立本刚说完话,黎达海就站了起来,虽然人晕乎乎的,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拱拱手,阎立本松了一口气道:“殿下,下官已经把差事交卸清楚了。只是,下官想逾越的问一下,陛下要干什么?” 阎立本那个隐秘的火窑,制作了大量的琉璃饰品,李承乾砸烂了那些普通的,越是浮夸的造型,他越喜欢。皇帝掺进火窑的两个工匠,可没有一直做间谍的事儿,出自他们手的图样,就算是最简单的,第一眼也会被那种雍容华贵给震慑到。 好人才啊! 于是李承乾很干脆的就把阎立本窑长的位置去了,交给了其中一人。 既然皇帝老爹觉得这是个要害部门,想要掌控,那就由得他去。 拍拍阎立本的后背,李承乾笑道:“这事儿关系到外人,所以告诉你也没什么。” 坐到椅子上,给阎立本倒了一杯茶,让他受宠若惊。 喝了一口茶水后,李承乾才说:“父皇想要挣钱啊!咱们的目标是长安的这群肥羊,父皇就厉害了,他不好意思跟孤抢猎物,所以盯准了还没进入大唐的肥羊,甚至是各族的贵族。孤只是往高丽、西突厥派遣了两个商队,携带的琉璃器为了不打击市场,都是质量差的残次品。 等父皇他接手了火窑,你看着,他不狠狠的伸手到国门外抓一大把回来才是怪事。孤的商队能运多少东西?要知道,开春以后,朝廷就要调换边防的将领了啊!” 想想出京的队伍能携带的数量,阎立本打了一个寒颤。这么多的琉璃流出去,那带来的财富将会是令人难以想象的。至于军队经商,是不可能的,但是军队结伴大唐的商队,帮着带点东西,那不叫个事儿。 “想不到陛下居然这么狠。” 话说出口,阎立本就立刻捂住了嘴巴,生怕被人听到。 背后谈论皇帝的不是,哪怕是国公都得担心一下。 看了一眼杯弓蛇影的阎立本,李承乾就叹气。皇帝没事儿整什么百骑司啊,就连这老实人都被吓得够呛。 喝完两杯茶,李承乾就站起身,扭了扭屁股,准备回长安。 火窑虽然交给皇帝的人手把控了,但是研究却不会停止。虽然现在做出来最纯净的玻璃,都有杂质,透明度还差,但这么早就开始研究,总能把无色透明玻璃研究出来的。到时候学院的窗户都换成玻璃的,怎么也比纸糊着的强。也免得自己要学东宫有薄兽皮蒙窗户,被老先生们集体斥责为败家子。 败家子这个称呼很不错,至少,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自己就是败家子了。 一个拿着皇家秘藏出去售卖的太子,不被指责成为皇家败家子,才是怪事。 第一百八十四章 博你魏征儿媳妇一笑啊 时间不知不觉间进入到了十月份,冬日里的第一场雪降临后,从皇帝到地方县令,都松了一口气。只要有雪就好,今年的蝗灾实在是让人恐惧,夏秋有雨,冬天有雪,看样子明年终于不用再提防了。 因为渭水已经结冰,所以学院的建设不得不停了下来。唐代,还不具备冬天施工的能力。 从学院工地上撤下来的工匠,被李承乾一股脑全塞到了拍卖场。于是,当最后排的位子上都有精美的雕刻后,拍卖场才算是建设完成。 十月十五的这一天,本该是不大不小的朝会,但内侍却打开宫门,告诉已经等候在门前的朝臣们,皇帝要罢朝一日。 不上朝嘛,官员要是迟到什么的还会被训斥,皇帝要是主动不上朝的话,一次两次不算什么。当今这位很是勤勉,除了重臣离世之类的大事件,就没主动罢朝过,倒也新鲜。 一天不朝也就算了,第二天还是不朝,忍无可忍的魏征吹着胡子要强闯皇宫面圣,如果皇帝不说出个理由来,他就要弹劾了。 给事中就是给事中,所以魏征被允许进宫了。 没多久,老魏头无可奈何的走了出来,立刻就被一群人围住,七嘴八舌的询问皇帝到底怎么了。 连续两天不朝,情景诡异,若是皇帝有什么不测,他们也好早作准备。 “散了吧,散了吧,陛下被太子气的头疾发作,疼痛难当,所以没法上朝。” 说完,魏征就挥挥袖子准备去东宫看看情况。他很难想象太子到底做了什么,能把皇帝气成这样。如果是好事儿,他不介意帮一帮太子。 东宫还是一片祥和的氛围,学院暂时没法投入使用,所以那些嫡长子们又回到了崇文馆。 在家里都是混世魔王的家伙们,在东宫里却丝毫不敢造次,朗朗的读书声,听起来格外的让人舒适。 “郑公今日倒是有闲心,居然不去上朝,来东宫了。” 看到崇文馆门口走出来的李承乾,魏征笑道:“太子殿下学问做的很快,所以不上课,老夫并不吃惊,倒是听闻因为您,陛下被气的头疼难忍,连朝会都上不了了,真是让老夫好奇。” 老家伙没有一点问罪的意思,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丝毫没有作为臣子的恭敬之心,好像皇帝倒霉他会很高兴一样。 知道魏征的想法,李承乾只能苦笑着开口:“郑公这次可是猜错了,真要论的话,犯错的是孤才对。只是事关学院,孤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说完,李承乾迈开脚步,引导着魏征往崇仁殿去。 东宫的崇仁殿,自打李承乾住进东宫后,就变成了库房,只有等他长大后才会住人进去。 沿着崇仁殿的台阶往上走,边走魏征边问:“到底是什么事儿,值得陛下这么生气?” 李承乾笑而不答:“您跟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崇仁殿如今的守卫很是严格,令魏征跌破笏板的是,殿边两侧还有手持弓弩的侍卫,弓上弦,刀出鞘,严格到了极点。 在太子的吩咐下,崇仁殿的殿门才被打开。当外面的阳光照进崇仁殿的一刹那,魏征手里的笏板真的就那么掉到了地上。不过好在他用的是木头的,如果是玉石的,恐怕就要摔碎了。 “殿下,你打劫了哪路神仙?” 虽然自认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仙,可看到崇仁殿里摆放着的琉璃器,魏征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谁不做发财梦?可是自己最荒诞的梦里,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景。 “这些琉璃器,都是东宫自密室中搜寻出来的,估计是息王的珍藏。金玉珠宝饥不能食,渴不能饮,什么用处都没有。所以孤想着把它们卖掉,用于学院的建设。可是,父皇不认同,他觉得这些东西应该收藏在珍宝库里。孤不听,既然这东西是在东宫里面发现的,理所应当就是孤的。郑公,您觉得如何?” 李承乾很好奇,面对这么大一笔财富,魏征会怎么对待? 好久之后,魏征才掩盖住眼睛,无视了屋子里的珍宝。 建起地上的笏板,魏征讥讽道:“殿下,您在玩什么把戏?陛下又在玩什么把戏?换个人过来,估计就信了,可今天看到这一切的是老夫,你再想蒙骗,就有点困难了吧!” 李承乾好奇道:“魏公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孤和父皇在演戏?” 魏征嗤笑道:“陛下和殿下的把戏,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儿,可在老夫眼里,未免就太虚假了。就算这些琉璃器都是真的,陛下也绝不会跟你生气。呵,殿下是太子,陛下想要这些琉璃器,还用得着生气?早就直接抢了。哼,如今殿下佯装护宝,陛下佯装大怒伤身不早朝,您二位少有的聪明人这么费尽心力的演戏,也不知道要坑谁。” 听到这番说辞,李承乾忍不住对魏征伸出了大拇指。最了解皇帝的,还真是魏征啊。到底是人镜,哪怕被这一屋子的琉璃器震慑住了心神,也没有忘记思考,只是稍加思索就猜到了真相。 “郑公明鉴,哈哈,孤和父皇确实是在演戏。” 没想到一句话就把魏征给气坏了:“烽火戏诸侯,那是周幽王才干的蠢事。如今陛下和殿下拿臣子作法,所为何来?难道您二位,也想博皇后或者哪位美人一笑?” 这就怒了,虽说褒姒就是个背锅的倒霉女人,可你魏老头居然把我老娘跟她相提并论,这是羞辱! “呸!博你魏征儿媳妇一笑!孤和父皇如此苦心孤诣,是要剥那些胡商的肥膘,来补贴我大唐的需要。老魏头,想弹劾往孤身上招呼,少特娘的往母后身上泼脏水!” 不生气不行,如果这件事真的大发了,恐怕皇后真的就得出来帮皇帝背黑锅了。皇后,或者说君王身边的女人,的作用就是这样。反正君王无道就有妖女作祟,将军懈怠必定深陷红粉。历史上这样的事例很多,每次读到这里,李承乾都一阵胃部反酸。出了事儿就往女人身上推,他娘的都是一群窝囊废。 魏征本来已经决定怒发冲冠了,但是听到这句话,反而不气了。 拱拱手,魏征淫笑着问道:“殿下的意思是,您和陛下这么干,是想对付长安的这些胡商?早说啊,您看看,微臣这就算是知情人了,一定帮二位保密,至于需要微臣做什么的,您二位吩咐一声就好。” 腰是弯着的,话语是恭敬的,此时此刻的魏征身上,考古学家的刷子都刷不出一毫克的“人镜”成分。 李承乾这才想起来,魏征的主张一直是对内怀柔,对外凌之以威,是文臣中的另类。 胡商的死活,他才不关心,他在意的是皇帝和太子一起对他们伸手了,不是巧取豪夺,而是用计谋动手。 大唐是大国,自然不能干抢劫异族商人这样的事情。但如果是商业上面的手段撬动了他们的钱袋,那就怪不了别人了。 至于太子骂了他,还涉及到了他的儿媳妇,在魏征看来,都是小事儿。 举手不打笑脸人,面对魏征的笑脸,李承乾也没办法继续生气了。 指指屋子里的琉璃器,李承乾有气无力道:“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对外的宣扬一定要到位。明日起孤就要运送这些琉璃器去拍卖场,同时也会慢慢发布请柬。你不是御史的头头嘛,那就带头弹劾弹劾孤,你们弹劾的动静越大,别人对孤的事儿就越好奇,招牌打的就越响亮。” 事实上就算魏征没有猜出来,李承乾也准备把真相告诉他。没有什么,比言官的弹劾,能更快的把消息散布给朝臣们。 魏征点头道:“这是自然,老夫这就回去准备本章,明日就弹劾殿下。” 知道胡商要倒霉后,魏征就一直没停下过笑容。 次日,天大晴。东宫门口至平康坊的路段,全部被太子强行封锁,好更安全的把宝贝送到拍卖场。 人类估计还没从树上下来的时候,就觉醒了看热闹的属性。虽然街道被封锁了,可路两边的路障外、临街的窗口,都挤着无数的眼睛,准备看看热闹。 车队一直到太阳升起,才正式起运。 运送货物的不是普通马车,而是刑部用来押解犯人的刑车,就是那种固定着铁栅栏的东西。有它在,就算有人能近前,解不开锁,也没法把车搬走不是? 火窑的工匠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给琉璃器设计造型,不管什么造型,都有一样强大的能力,那就是反光。所以当车队运送的琉璃器出现在街道上的时候,顿时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我的天!竟然是琉璃器!还这么多!” “你看看那个壶,简直要晃瞎人的眼睛。” “屁,那个壶算什么,你看看那个马车上的,那是什么东西,凤凰?” “土鳖,那是孔雀!” 一件件的琉璃器被送到了拍卖场,而拍卖场的守护能力更是变态,一架正经的八牛弩就架在仓库边的高台上,看到的人无不奔逃,生怕被当成贼偷。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天价虚名 官员们认为,八不八牛弩得的,关我屁事,可是皇帝被太子气病了,这,不得不弹劾。 一件件的都是上等琉璃器,这搁谁身上,也受不了啊。太子有学院要养活,更何况东西是东宫发现的,处置权交给皇帝也就交了,不交,虽说皇帝也能强行要,可是从皇帝被气病了来看,明显他老人家对儿子还是疼爱的。 于是乎,第三天,当皇帝终于上朝后,官员们也不递交本章给中书省,干脆当堂呈交本章给皇帝,慷慨激昂的对太子一顿痛斥。 皇帝爱惜太子,他们可不怕,更何况此时弹劾太子是应该的,并不算拍皇帝马匹,这样的机会不弹劾,还要怎么样? 知情的人到现在就房玄龄和魏征,连长孙无忌都被蒙在鼓里。 可是房玄龄和魏征固然知情,还是在朝堂上闹得欢实,力求皇帝收走东宫的琉璃器,一半收入内府,一半收入国库。这么大笔的钱财交给一个不成年的孩子使用,简直就是胡闹! 李靖和牛进达算是比较了解李承乾的,这次的事儿,他们也还被蒙在鼓里。虽然想要为自己的徒弟辩解几句,可实在是无从下口啊! 这么多的琉璃器一起出现,那就是黄金卖成白银价,不划算啊! 学院的建设确实有好处,可是,这么多的银钱如果填充国库,那么明年铁定就能对东突厥动兵,战胜后的封赏也会很宽裕。至于“战败”这两个字,根本就没人考虑过。 忍不了了,尽管觉得太子不是那么胡闹的人,可李靖还是忍不住出庭赞同文官的主张。不用全部,一半填入国库,就足以让他们大肆庆祝。 自开国以来,文武同时统一战线的情况,少之又少,可是在钱的诱惑前,就算是再平淡的人,也平淡不起来了。 看着臣子们卖力的表演,御座上的李世民肚子都要笑抽了。 钱自然是有的,今年只是关中受灾,并没有波及到另外九道。不久后各道的税收就要收归长安,积攒了这么久的国库,足以对东突厥动兵。 如果算了,让一个九岁的孩子上战场,也太残忍了。 虽然按压下了内心的想法,可那点点苗头还是不时的冒起来。 差不多了。 当看到近乎所有的朝臣都忍不住启奏的时候,李世民伸手在眼睛上一抚,眼泪就下来了。 “朕又如何不知这笔钱很重要,可是,太子是铁了心的要给学院彻底建设成。咱们君臣虽然有充盈国库的借口在,可那些大儒也有教化天下的梦想,孰轻孰重,根本就分不清。罢了罢了,由得太子去吧!既然太子给诸位爱卿都发了请柬,诸位爱卿不妨就去看看吧。” 说完,就要昏倒。 一直站在皇帝身侧的张赟,赶紧伸手扶住,呼喊着让宦官把皇帝抬走,赶紧去叫御医。 皇帝昏倒了,所以朝也上不成了。 对于太子的胡作非为,诸位大臣自然是义愤填膺,刚出朝堂的时候统一台词,誓要让太子好看! 只是当人走出宫廷,进入自家马车的后,就忍不住的搓起手来。 只要是豪门大户,就有收藏宝物的习惯。琉璃作为其中最稀有的宝贝,自然是稀罕玩意儿。以前见到破烂懒得买,觉得亏的慌,遇到好的还不是买不到,就是买不起。 现在好了啊,太子一股脑的把所有的琉璃都弄到了拍卖场,这么多的琉璃,还都是精品,怎么也能得到一个。闲来无事在内室把玩,烛光下闪烁着的琉璃,该是何等的美丽! 抱有这个想法的人很多,但是大家不约而同的都放弃了亲自购买的想法。俸禄养活自己都费劲,如今为了琉璃器争相竞价。岂不是把家底都爆出来了? 至于那些对自己的宝贝已经厌倦的人,更是开心,虽然在朝堂上弹劾了太子,但是家里还是收到了拍卖场发放的所谓“拍卖手册”。用不着主人家亲自出马,只要派一仆人,就能注册。所得的银钱自会八成的拨给,至于拿到钱的到底是谁,除非货物有问题,否则拍卖场绝不追究。 这样一来,把自己家里的破烂卖掉,竞争琉璃器的时候,筹码岂不是更充盈了? 抱着不同的想法,今夜长安城内的好多豪门大院,注定一夜无眠。 黎达海已经快要飞起来了,脚这几天就没闲着过,他恨不得把两只手劈开,当成四个使。拍卖场的事儿很多,还不是他一个小掌柜能够忙活过来的。就在他想要求援的时候,太子的助力就送了过来。 金羽阁的掌柜老金,是长安金玉古董行业的第一把手,当他得知自己的小儿子有机会进学院学习后,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店铺给拆了,收拾了铺盖就来拍卖场当掌柜。 左右都是商人,只有为太子做事,脸面才会好看一点。 有了老金的加入,拍卖场立刻就井井有条起来。在宝物的鉴定上,满长安就没有一个敢说能超过老金的。同时,他的信誉也很坚挺,只要是亲自鉴定过的东西,买家绝对不会有二话。 鉴定师的重要性,李承乾再清楚不过了。 如果他使坏一点,还能吩咐老金把破烂说成无价之宝,把宝贝说成是破烂,前者赚取抽成,后者低价自己买进。呵,两头赚钱! 不过这样的事情,李承乾自然不会干。 唐人对信誉格外的看重,商人虽然是吃利润不吐骨头的鬣狗,但唯独信誉上,你可以完全相信他。只要做出约定,没有不完成的。就算赔的去乞讨,他也会把讨来的钱还给债主。 信誉这种美好的东西,怎么维护都不为过。 太子的场子,敢闹事的一个都没有。所以不管过来送宝贝参加拍卖的是仆人还是马夫,都老老实实的把东西交给老金鉴定,然后把拍卖场的回执带给主家。没有所属人,这些宝物只是被编上了编号而已。 鉴定的活儿,老金包圆了。所以安排请帖的活儿,都压到了黎达海的身上。 这些天,困居长安的胡商们恨不得把自己的老婆都塞给黎达海享用,只为了二楼单间那几个空余的名额。同样疯狂的还有长安本土的商贾,那几个单间对他们的诱惑简直太大了。 一杯酒下肚后,黎达海捋捋麻木的舌头,开口道:“诸位,我老黎既然吃了诸位的菜,品了诸位的酒,呵呵,还收了各位的小费,自然不会让诸位的心血白流。” 一个胡商用很蹩脚的唐话说:“黎掌柜,价格到底如何,您说个数,我等绝不讨价还价!” 一个长安的唐人官员怒道:“滚一边去,要买也是我等唐人商贾先买!” 面对马上就要闹起来的饭局,黎达海伸手下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才说:“我老黎也不卖关子,实话跟你们说了吧,这几个位置,太子就是打算用来卖钱的。怎么卖虽然是我老黎说了算,可是数额少了,回去就得挨板子,没准儿项上人头不保啊!你们可知,这也就是太子的场子,别的场子,谁敢把你们跟王公安排到一起?” 立刻有人陪着笑脸说:“黎掌柜说的对,这次是太子给我等脸面,脸面这东西没法算,所以要多少您开个价,我等绝不还价!” 黎达海伸出两根手指后,不再言语。 看到这两根手指,商贾们顿时像吃了黄连。 两贯那是做梦,两千贯都不可能,可两万贯,特娘的老我的家产全算起来也就这么多啊! 见在场所有人都如丧考妣的样子,黎达海神秘的一笑,道:“诸位不知,那单间虽然叫单间,实际上很宽阔,坐个十几个人都不挤的慌,再挤挤,二三十人,不是问题。而且,太子殿下也没规定一个单间进多少人啊!” 听到这句话,众人的脸上又出现了兴奋的神色。 两万贯,分摊下来,那就屁都不是了! 江南的几个绸缎商人当即拍桌子道:“黎掌柜!我们绸缎商人认一间!不管怎么出钱,明日两万贯必定送到您的府上!” 有了开头,就有了后续。 当最后只剩一个单间,却还有两个集团的时候,单间的价格,甚至被炒到了四万五千贯。 看着场间剑拔弩张的两伙人,黎达海肚子里的酒都变成汗水流出来了。 太子说的没错,为了这个虚名,这些人还真是裤子都愿意卖掉啊! 拍卖场还没开业,单这几个单间的售价就达到了十几万贯。 十几万贯啊!换成铜钱都是一个小山包了! 酒宴上宾主尽欢,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凌晨。不是不能半夜散场,实在是因为长安的宵禁很严格。 在酒楼里过夜没问题,但是只要出现在街道上,就是大罪。严格的令法,还不是商人这种身份能够让它放松的。 坐在东宫不动如山的李承乾,在空荡荡的库房被填满后,毫不犹豫的让拍卖场推迟开业。 虽然这么做有点不守信,可越是推迟开业,想要参加的人反而会越安心。 因为,这代表着拍卖场里,在不断的积蓄着好东西。 第一百八十六章 开业 长安的冬日,富贵人家依旧如故,但是贫寒人家已经开始猫冬了。御寒能力的低下,使得人们不由自主的想要减少外出。 当第二场雪下来,气温又降低到了一个新的档次。 屋外面是寒冷的,但人的心是炽热的。 等待许久,太子殿下的拍卖场终于开业了! 作为平康坊的邻居产业,两边的青楼楚馆都给太子殿下送上了一份敬意。而诸位勋贵,也忍不住送了一份礼物。没多珍贵,但心意终究是到了。 开业以前,拍卖场的请柬就已经送了出去。能得到邀请的,要么是王公大臣,要么是豪族家主,寻常的侯爵都不够格参加。得到请柬的人家无不骄傲自得,逢人聊天的内容已经变成了: “你得到太子的请柬了嘛?” “侥幸侥幸,得到了一张,就是位置比较靠后,丢人啊!” 这样的对话,从朝堂到街市酒楼里,都能听到。 江南绸缎的商人平日里彼此看着都不顺眼,但是这一次却抱成了团儿。拥有一个单间的名额,让他们跟下家交易的时候都昂起了头。 我等虽然是商贾,但这一次可算是有了脸面。王公大臣才能拥有的包间,呵,我们得到了! 开业的这一天,虽然在买单间的时候已经掏了钱,可是这些商人还是集体为太子殿下凑了一份大礼。 推着李纲的轮椅,师徒二人进入了戒备森严的拍卖场。 用不着出动太子亲率封路了,今天拍卖场的这条街彻底的净街,勋贵们的家将就把各个路口封锁了。一辆辆载满铜钱的马车,从拍卖场入口一直排到了街尾。 瞥了一眼排队的马车,李纲哼了一声道:“平日里都装作三餐不继的样子,如今遇到了好东西,家底都搬出来了。如果不是今天看到,老夫进果然不信长安会有这么多的铜钱!还有那辆车,上面居然都是碎银子,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嚣张。” 李承乾伸手拍拍老先生的肩膀,笑道:“行了,咱们可是做出保证不追究的。这么多的铜钱,隐匿在高门大户里可不是好事儿。看样子,铜银的比例又要变化了,弟子可是早早的把铜钱都换成了银子,指望这些人帮着赚钱呢。” 财货这条道上,李纲是自愧不如,所以只能笑笑。学院的建设看似是个无底洞,可是有这个弟子在,他就不发愁了。一百多的大儒已经齐备,可一百多人就没有一个擅长敛财的。所以,也只能把这个重担交到太子肩头了。 进入拍卖场,一股檀香味就弥漫而出。在制作拍卖场里座椅等物的时候,李承乾特意强调用檀木制作。最差的,外面也包着一层檀木。仅这些木头,就价值巨万。 不过虽然用料很多,但消费却没有多少。在李承乾做出保证,在所有的木料上都刻上木料商人招牌后,这个精明的商人当即保证拍卖场所有的用料都由他免费供给。 广告为王的时代,连靠近都没有靠近大唐。 只是一大早,却有很多的人已经按照自己邀请函的编号对号入座。有相识的,还一起攀谈着自己的打算。至于到时候跟说好的是不是一样,那就没准了。 找侍卫把轮椅抬上二楼,李承乾扶着老先生一小步一小步的往上走。 如今已经九岁的他,已经能够撑住老先生,所以两个人也没用多长时间,就上了楼。 不同于底下的嘈杂,二楼很安静,单间里的摆设很是典雅,所以不由自主的就让二楼的贵客矜持起来。 正对拍卖台的一号包厢,自然是要留给自己用的。 可是当李承乾推开房门,准备推老先生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一个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品茶,另一个就站在门口,腰间的横刀根本就没全塞回刀鞘。 张赟! 那么,坐着的那一位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听到动静,李世民站了起来,几步走过来推开李承乾,亲自推着轮椅向前,搀扶着老先生坐到了沙发上。 换做是别人一定受宠若惊,李纲却全然不在乎。 张赟收起横刀,很利索的给老先生也上了一杯茶。 看着老先生饮茶的时候仍旧不停的按腿,李世民担忧道:“您的旧疾还是没有痊愈啊,有找孙道长看过嘛?” 李纲笑着点了点头:“劳陛下挂念,孙道长已经看过了,说这是旧疾,已经不能痊愈了。不过老夫如今已然八十多,又不指望这条腿活人,倒也没必要担忧。” 转过头,笑容顿时变成了咬牙切齿。 刚刚面对老先生还和颜悦色的皇帝,转头面对儿子的时候就恶形恶相:“朕都亲自出马帮你演戏了,这次要是不成,看朕怎么收拾你!” 李承乾无奈的笑了笑,走到角落里搬了一把凳子,坐在沙发后面。 没办法,沙发虽然很宽敞,但是他不能坐到上面,甚至不能坐在沙发前面。 规矩啊!哪怕他是太子,也必须守规矩,能不守规矩的,只有李纲这样上了八十岁的老人。到时候就连犯法都不会被轻易治罪。 今天既然家长和老师碰到了,自然要聊聊学生的问题。 听到李纲口中出现的种种赞美之词,李世民得意的样子跟后世的家长一般无二。 不去打扰这两位的雅兴,李承乾走出单间,跟于泰吩咐了防卫升级的事情。 皇帝今日虽然白龙鱼服,但该有的防卫不能少。人这么多的场合,一旦乱起来,就是灾难。 整整一个上午都是入场时间,如果到了巳时人还没有进场,可就要失去参加的资格了。 不过敢在压轴时间点进来的终究是一个没有,当确定宾客都进来后,老金进了包厢,黎达海则上了拍卖台,开始主持拍卖。 上台,四方揖后,黎达海笑着说:“今日太子殿下的拍卖会,得到我大唐王公重臣、勋贵名流,各方豪商和各国宾客的捧场,余心甚喜。在下在这先给诸位做个保证,今天只要您能出的起价,宝物就能被您拿下。如果有没带够钱的也没关系,拍卖场可以宽限三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货物离场,概不退换,但若是鉴定或者质量有问题,完全可以来找我老黎。” 靠边的一个包厢里响起了尉迟恭的大嗓门:“行了,少说几句,赶紧开始!老子早就看准了那款琉璃钗,就等着掏钱呢!” 尉迟恭的声音,引起了一片哄笑声。其实也没多好笑,只是人家国公都发话了,大家怎么也得应应场。 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黎达海挥挥手,立刻就有士兵全副武装的,把拍卖台给包围了起来。 拍卖台对面的前列座位,都是一些豪族家主之类,看到这样的情景也不害怕,反而更加肯定了即将拍卖物品的珍贵。 第一次站在这样的位置上,让黎达海很是紧张,在一个侍卫的携带下,一块乳白色的玉佩,被他带着从场间转了一圈儿,又到各个单间拜访,保证每一个人都能清楚看清玉佩的样子。 再回到拍卖台上后,黎达海举着玉佩,大声道:“经过金掌柜的鉴定,这玉,最起码也是汉物。卖家的身份某家就不公开了,金掌柜的建议是,起拍价五千贯!” 喊完这句话后,黎达海又擦了擦汗,心里不由得咒骂;老金,干嘛把前半场硬塞给自己。 殊不知,此时的老金,比他要凄惨的多。人刚进包厢,就被横刀制住,然后被一个太监搜遍了全身。 再看看太子的坐位,再推断不出那个威严的男子是谁,他这几十年的米饭就白吃了。 虽然被放开了,可还是腿脚发软,若是有人碰他一下,当即就得跪倒。 “这玉佩样子不错,就是太小了点儿。” 听到这句话,李承乾就忍不住腹诽。什么身份带什么玉佩也是有规定的,天底下只有皇帝能佩戴巴掌大的玉佩到处晃悠,这种没有指定阶层的玉佩,工匠啥了才雕刻的那么大。 很奇怪,汉朝的羊脂玉玉佩,五千贯的价格已经很厚道了,可就是没人叫价,冷场的很。 最终,这块玉佩以底价成交了,出手的估计是玉佩的主人。他实在受不了自己的宝贝被如此冷遇,宁可亏点儿抽成钱,也要拍下来。 “失算了啊,这些人都是冲着琉璃来的,你先卖别的东西,肯定会冷场的。” 李世民讥讽的看着李承乾,大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李承乾撇了撇嘴:“父皇,您这可就想错了,儿臣特意把这些拍品放到前面,要的就是出手买两样好的。” 果然,当第二件拍品—一本古籍登场后,立刻就被李承乾拍了下来。 李纲呵呵笑道:“这本书,老夫记得是陇右李家收藏的,想不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呵呵,小子,这本书先给老夫看!” 李承乾躬身道:“自然会请李师先用。” 拍卖场这一次收到的拍品,精华都在前面,虽然琉璃很有诱惑,可是一些精品还是会有人竞价。 当一个犀角杯出线后,就连皇帝也忍不住参与了竞价。 “六千五百贯!” 黎达海终于进入了状态,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六千五百贯!一号包厢的贵宾出价六千五百贯!还有更多的吗?” “七千贯!” “七千贯!前排的这位贵宾出价七千贯!” 见有人跟自己叫价,李世民当即愤怒的站了起来,可是当他看到那人后,却又缩了回去。 那是太上皇的贴身宦官,看样子是被李渊派出来的。也只有太上皇的人手,才敢跟包厢的人竞价。否则,只要有单间的人竞价,除非是商贾,否则场子里的人根本不敢参与竞争。 普通的拍品卖的很快,明明有一百多件,可日头刚到中午,就被拍光了。 完成了自己任务的老黎,擦了擦汗,明明是冬日,可是这种无数钱财在自己手里经过的感觉,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 终于,第一件琉璃器,被军士抬到了拍卖台上。 这是一头猛虎造型的琉璃器,虎嘴里的牙齿很是锋利,再加上现在是午间,阳光正好照在琉璃器上,惹人迷醉。 猛虎被放到了拍卖台上,其余的琉璃器,也第一时间抬到了拍卖台上。 李承乾要的就是午间的效果,在阳光直射下的琉璃器光华夺目,让很多人情不自禁的喘起了粗气,在琉璃器里面寻找自己中意的一件。 可。 黎达海拱拱手,笑嘻嘻的说:“太子殿下有令,我拍卖场第一天开业,不能小气了。所以今天拍卖场把平康坊这一整条街都给包了场。诸位不妨暂时离场,先用午饭,吃饱喝足了再来继续。” 前排博陵崔氏的家主崔贺怒道:“吃什么吃,这头猛虎老夫就很中意,不如现在就开拍!拍下来后,老夫做东请诸位又何妨!” 范阳卢氏家主卢子安嗤笑道:“老兄这就以为自己吃定这头猛虎了?呵呵,家中老祖早在车队游街的时候就看中了这个,兄弟我要是弄不回去,双腿难保啊!且放手一回,让给兄弟如何?” “呸,谁规定你们卢家就一定能拍下了?太子说过,价高者得。” 眼看场下就要乱起来,李承乾赶紧走到窗边轻咳了一声。 大声吵闹的场合,一声轻咳肯定是镇不了场子的。可是当李承乾轻咳一声后,底下的侍卫齐声伸拳敲胸,怒吼出声。 这下,所有吵架的人都停手停口了。 捏了捏嗓子,李承乾道:“诸位,孤既然给你们安排了,你们还是照做比较好,免得外人得知,还以为孤招待不起你们。酒肉放开了吃喝,谁要是拘谨,莫怪孤不客气了!” 众人只知道一号包厢的主人很是大方,竞拍的时候出价都很嚣张。要知道虽然包厢里除了几个商贾外,都是王公,可是敢露富的终究是一个没有。谁不是找了商人作为中间人竞价,如今看来,其内竟然是太子。也难怪了。 太子都开口了,不去吃喝,那就是不给太子面子,而不给太子面子,虽说太子也不能把你怎么着,可传出去也不好听啊。人家尽了东道主的责任,作为宾客还喧宾夺主,实在是过分。 虽然不舍阳光下光彩夺目的琉璃,但众人也只能咽着口水出去,到街上随便找一家青楼吃喝。 “承乾,你这么安排,究竟是何意?” 李世民自然看出这吃饭的安排,纯粹是多此一举。如今是正午,正是琉璃器最光彩的时候,不再这个时候开始竞拍,绝对是憋坏呢。 李承乾笑了笑:“父皇,您就让儿臣卖个关子,过一会儿您就知道了。儿臣已经准备好了今日正午的饭食,您也不必回宫了,咱们就在这单间里面吃吧。” 说完,李承乾命令张赟把角落里的折叠桌子给搬过来。 场间的人要去青楼找食吃,单间里的大佬自然不用,自有人把饭食送进去,让一些贪婪的家伙能趴在窗口,就着琉璃的美色下咽。 因为预感到今天皇帝老爹会来,所以李承乾早晨就下令给厨房,让他们把烤羊肉准备好。 要烤好羊肉其实很简单,只要小火多烤,羊肉提前腌制好去掉膻味,烤完后撒上孜然等调料就好。 跟十三香大部分的调料一样,孜然在大唐也不存在,东宫的那些孜然,还是李承乾从胡商那里打劫来的。现在叫什么安息茴香,被当作一种药材使用。 李世民第一次吃这种穿在铁签上的羊肉,但是尝了一串后,就停不下来了。 一中午,基本每个单间都消灭了一只羊。 擦擦嘴,李世民满不在乎的问道:“羊肉上面的调料是什么?朕很喜欢,教给御膳房,朕想吃肉的时候,还要吃这个。” 李承乾已经习惯了被这位土匪皇帝打劫,所以只能忍痛同意。 那些离开拍卖场的人,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青楼进去只是喝酒吃饭什么的,就未免太煞风景了。 在等候这些人的时候,老金已经把拍下来的宝物送进了单间,让皇帝先把玩上。 抓着两个玉珠,让它们在手掌心来回滚动,李世民张口就问:“你把那些王公勋贵都叫来了拍卖会,若是他们被坑了,你该怎么办?这场拍卖会,只要是为了坑胡商。当然,你把五姓豪族坑进去朕也不在乎。可若是日后真相败露,小心你会被针对啊。别以为你是太子,就不会被人对付了。” 李承乾坐回自己的小板凳,不以为意道:“这还要您出马,等拍卖会结束,您就下旨斥责,命令那些拍了琉璃器的送进皇宫,您付钱。到时候送的自然不会被坑,若是还假装跟自己无关,守着宝贝不撒手的,被坑也是活该!” 听到这句话,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 因为他是偷着钻进来的,没人知道皇帝在。 单间虽然典雅,但是隔音效果不怎么好,坐在单间里,他能清楚的听到两侧二号和三号包间里大臣们的声音。好家伙,都是有钱人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醉酒误事 虽然百骑司对各家的监控都很严格,但是对他们家产的估量还是有限的。 作为皇帝,他无论如何也很难相信,自己能在房玄龄的嘴里,听到“七万贯”这个词汇。 真是开玩笑了,房家什么时候积攒了这么多的家财?七万贯都能随便出手? 瞪了一眼出去的老金,张赟立刻领会了皇帝的意思,按着横刀就出门威胁老金去了。 今天,皇帝要好好看看,自己的手下到底有多有钱!、 再迷恋红粉之间,也要有个限度,每家青楼只要有第一个离场的,余下的就算还窝在被窝里,也会不管昂扬的某个部位,换上衣服就回拍卖场。 等了一上午,终于等到了琉璃器的拍卖,无论如何也要拿下一个! 散的时候慢,聚集的时候可就快了,从第一个回来的人开始,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人就齐了。 琉璃器还摆放在那里,在酒精的催化下,宾客们对那些闪闪发光的宝贝更是迷恋。 现在上台的,已经换成了老金。 作为金石行业的第一把手,他比老黎要有信誉的多。 伸手拍拍拍卖台上的琉璃猛虎,老金平淡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头老虎,起拍价五千贯!” 五千贯? 还没等场间的人反应过来,程咬金的大嗓门响了起来:“五千贯?俺老程出一万贯!” 众人不由自主的看向程咬金的单间,这一位干脆把全身都探出了窗户,一只脚踩在窗户下沿,一只手抓在窗顶,人看起来气势汹汹,但姿势就有点出戏了。 这一位开口了,还真没几个敢叫板的,就连崔贺和卢子安都无奈的摇了摇头。混世魔王的名声在外,谁也不想惹这个混蛋。 场间没人惹,不代表包间里没人敢叫板。 尉迟恭也一样把身子窜了出来,指着程咬金大骂:“老子要开口的,结果被你抢了先,一万一千贯!” 还没等两人正式开骂,旁边李孝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呵呵,老夫对这个老虎也喜欢的很,一万两千贯!” 老虎,一直以来都是武人,和将军崇拜的图腾,再加上那只琉璃老虎被塑造的颇有气势,所以今天来参加的将军们就都红眼儿了。 “哈哈哈,诸位哄抢的这么厉害,怎么能少了我李靖,一万三千贯!” 看三人都报价了,李靖虽然觉得事有蹊跷,但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反正只是加价一千贯,不管怎么样都会有人接下去。 果然,李绩阴仄仄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千一千的有什么意思,老夫直接加到一万六千贯,如果还有更多的,就当老夫不存在就好。” 一下子加了三千贯,寻常人家根本难以想象这样的大手笔,可是在大唐军方,这都是常事。 跟文官不同,武将最喜欢的就是露富,恨不得顿顿吃肉,把小日子过得格外的红火。越是在花钱上面使劲,仿佛皇帝就越是对他们放开戒心一样。 相比较之下,文臣们就落了下乘,从开始到现在,文臣的单间里就没出现过一个报价的。 李绩已经把价格增加到了一万六千贯,突然多了的三千贯,让很多人都感觉到了肉疼。 在单间里的李承乾,忍不住为李绩点赞:“这家伙,深谙拍卖的道理啊,大家都一千贯一千贯的往上加,结果都觉得只是多了一千贯,多了一千贯,忽然间有人加了三千贯,顿时让他们想起了之前的一万贯,是个人这个时候都要心疼起来。” 李世民呵呵的笑道:“李绩常年驻守在外,看样子没少在边境发财啊!” “父皇不知,儿臣的产业就是李绩将军护佑的,儿臣觉得不好意思,今年还命手下往他府上送了五千贯。” 说起李绩用军权发财,不管是李承乾还是李世民,都觉得理所当然。虽然这么干不和军律,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作战的时候足够用心,足够勇猛,就够了。而且,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将军自污的一种办法而已。 一万六千贯的价格,让程咬金和尉迟恭都安静了下来。俩人低头盘算了许久,只能放弃。 老金虽然比黎达海沉稳许多,可看到第一件琉璃器就以一万六千贯的天价成交,也忍不住的手心出汗。拿着小锤子锤在锤板上的时候,锤子都脱手而出。 “一万六千贯,成交!” 见开门红的效果已经达成,李承乾便笑着走到窗口,对老金打了一个手势。 紧接着,第二个琉璃器上台了。 刚一摆上去,台下就传来一片呼和声。 夭寿,此时抬上来的,竟然是一尊琉璃佛陀! 看那慈悲的面相,看那额头中央那巧夺天工一般的眉间白毫相,啧啧,要是弄这么一尊琉璃佛供奉起来,绝对能心想事成! “一万五千贯!” 太原王氏家主王朗站了起来,声嘶力竭的呼喊。他这一脉都很信佛,对这样一尊佛像必然势在必得。 “阿弥陀佛,两万贯!” 听到这个报价,一号单间里的皇帝都站了起来,看是哪个和尚这么厉害。 一个年老的和尚也站了起来,长长的寿眉尽显老态,浑身僧衣虽然破旧,但是看左右人尊敬的样子,就知道是一位得道高僧。 “天台宗的慧觉大师啊。” 说完这么一句,李世民就又坐了回去。 天台宗是佛门的大宗,自然也很有钱。庙产都是私产,不上税、乱世不涉政、不参与征战,这些年来不知道积攒了多少的钱财。这么多的钱财,连他这个皇帝都眼热。 “无量寿佛,贫僧出价三万贯!药师如来本愿功德经中,贫僧曾经看到有一段记载:‘佛告曼殊师利,此去东方,过十殑伽沙佛土,有世界名净琉璃,佛号药师琉璃光如来,原行菩萨道,发十二大愿,令诸有情,皆得所求。’ 如今看来,我等庙宇中供奉的药师如来佛像,不过是泥胎凡塑而已,得此至宝,方能传递我等佛愿。” 又是一个和尚站了出来,唐朝的佛教,南北东西都有很大的间隙,教派的不同,获得经文种类的不同,导致他们的教义也有很大的分歧。表面上看似一条心,但是暗地里的暗斗也不少。这也就是玄奘为什么,横了心的想要西去取经的原因。 李承乾也没想到一尊琉璃佛,居然能跟什么药师如来联系到一起,让这些和尚这么疯狂。当初之所以下令让工匠们铸这个,就是为了好玩,也是出于想要看看佛门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钱的原因。 发放请柬的时候,他特意把不前不后的位置送了两张给佛门,如今竟然有幸看到两个教派的和尚在一起为了信仰,在钱财上大打出手。 “四万贯!” “四万五千贯!” “四万八千贯!” “五万贯!!” 喊出这一声后,慧觉大师当即前进几步,走到了台前,对着南方佛门的代表人圆明怒吼道:“五万贯,不管你出多少,老僧就是比你多一千贯!来啊,出价啊!” 看着状似疯狂的慧觉大师,场间众人都是无语。这哪里还是那位佛法高深的大师,这分明就是一个无赖! 圆明不管是从辈分上还是从年龄上,都没办法跟慧觉大师相比较,只能铁青着脸坐下了。 五万贯得到琉璃佛的慧觉大师,立刻欢喜的像个孩子,撒了欢儿一般的往外跑,他要赶紧把这尊佛像带回寺庙供奉起来。五万贯虽然多,但是很快这尊佛像就能发挥出它的作用,引来无数的善男信女。 见第二件琉璃器的价格竟然被炒到了五万贯,好多人脸上都露出了肉疼的神色。 失算了,如果是单纯的两人交易,还存在讨价还价这种商业模式,但是这里这么多人,你嫌弃贵,还有别人觉得合适,甚至还有人觉得更高的价格得到,都合算。 本来嗅到了一丝阴谋的鼻子,在第三尊琉璃器搬上来后,顿时幻嗅到了花香。 没错,就是幻嗅。明明没有任何味道,可是看到那花瓶里惟妙惟肖、姹紫嫣红的花朵,就像是闻到了花香。 老金头一次加长了介绍的话语:“诸位,这玩意儿本来应该晚点拿出来的,可是前面那尊佛像成交的价格太高,恐怕吓到了诸位,所以老金我就拿出这个缓缓场子。就如同诸位看到的,这是一个花瓶,花瓶里插着的是花儿。但是啊。” 说到这里,老金伸手掐住一朵花,用力的一拽,顿时从下面拽出了钗体。 “如果拔出来,这就是妇人用的发钗。没什么神奇的,就是讨妇人喜欢的玩意儿而已,作价一千贯,诸位可以喊” “一千五百贯!” 出人意料的是,这一声竟然是老房亲自喊出来的。 这一声,算是坐实了他惧内的属性。 “两千五百贯!” 更加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喊价的竟然是尉迟恭。 跟房玄龄不同,这家伙是真的跟自己的老妻相敬相爱。为了老妻,甚至不惜当面用“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典故拒绝皇帝的结亲邀请。 “三算了,尉迟老黑,我老程卖你个面子!” 这一声很大,堪称全得闻。程咬金都想让了,谁还能跟尉迟恭抢?所以尉迟恭如愿以偿的拿下了自己早就想要的东西。 两千五百贯,算不得大钱,至少对当今在场的人来说,就是如此。 有这一场缓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低迷一点才好,再整这么高昂的,心脏受不了。 至今为止,上钩的都是唐人,胡商还没有开价。 这不行啊,自己人,哪怕是佛门五姓都得少坑一点,得抓紧坑外人啊! 于是,焦急的李承乾走到窗口,对着老金打出了一个手势。 老金看到后,立刻转身吩咐一声。没多久,一头躯体苍劲有力,牙齿如血般殷红的巨狼,被人抬了上来。 看到这个雕塑,将军们齐齐发出一声惊呼,手忙脚乱的奔跑声、敲门声立刻就响了起来。 就连李世民也不由自主的站起来,指着巨狼对李承乾说:“太子!你告诉朕,你难道不知道这头狼的意义吗?” 李承乾眨眨眼,笑道:“儿臣自然知道,所以儿臣的商队已经带着巨狼往边境去了,这一路上就是苦一点,但是能先一步进入西突厥境内。您放心,他们带着的巨狼比这个要华丽、大的多。” 李承乾故意把声音说的很大声,再加上老金已经出门去给将帅们解释,才消停下来。 突厥的图腾是狼,他们都自称是天狼族的后裔。至于哪一支的血脉离天狼神最近,打来打去的一直没有个结论。现在好了,出现这么一个琉璃巨狼,谁得到都能在气势上力压对手。而薛延陀吐谷浑一类,也能用这个琉璃巨狼跟西突厥打好关系。 之前,西突厥已经跟大唐求亲,因为颉利的干预才没有成功。这,已经是双方即将成为盟友的趋势。若是因为这个巨狼的出现,导致局势的变化,才让人糟心。 “三万贯!” 这一次,用不着老金报价,就有胡商操着清晰的唐话大喊出声。 “四万贯!” “五万贯!” “六万贯,再加上哇溜娃流吐鲁鲁” 有焦急的,甚至说着说着就变成了西域话。 场面疯狂了,唐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口水四溅,眼睛都绿了的胡商。知道真相的自然了解,不知道真相的还以为这些胡子都疯了。 老金笑眯眯的等着最高价的出现。 这就对了嘛,都使劲儿的喊,老子就等你们自己喊出最高价来! 场面越来越混乱,不时有胡商彼此交换单间,或者座椅的位置。 他们所属的国家不同,之前还能同仇敌忾的一起参加拍卖会,如今却不得不各自抱团,争取把琉璃狼带给自己的国家。 价格一路飙升,甚至直接突破了十万贯的大关。 猛虎算什么,琉璃佛算什么,这狼一出,都不如疯狂的胡商喊的多。 有几个兴奋过头的胡商,大冷天的身上已经冒起了热气。 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李承乾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些胡商跳脚叫价,大唐的货物,在极西之地珍贵无比,而这些家伙,就是经销商一样的存在,他们截断了商道,在大唐周转寻找最便宜的货物,然后带回自己的国家,再往极西之地贩卖,挣得盆满钵满,实在是讨人厌。 要是商道通了,这钱关他们什么事!从丝绸之路时期开始,中原商人就不怕风沙的侵蚀,敢于走不毛之地,赚正义之财。如今被他们断了商道,不把利润吐回来怎么成? 刚刚李承乾的发声,已经表明了一号单间待着的是太子。 一个年老的胡商张大了嘴巴,对着一号单间跪倒在地,高声道:“尊敬的大唐太子殿下,我等携带的货物和银钱不足,但我们家乡还有更多的家产,您能否准许我们先回家,带够了钱财再回来购买?” 李纲微微一笑,伸手戳戳还在发“劫富济贫”美梦的李承乾:“人家要回家拿钱呢,作为今日的主人家,你得给个回应啊。” 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李承乾走到窗边,半边身子探出窗外,微笑着说出魔鬼般的话语:“想得美!老子就要现钱!你们的货物都是采办自大唐,你觉得孤会稀罕?老金!老金!不许他们再用货物叫价,对他们而言茶叶丝绸什么的都是好东西,对咱们而言屁用都没有。孤自己找不到好茶叶、好丝绸?” 老金听到太子的吩咐,立刻点点头,扯着嗓子对红眼的胡商们喊:“就说银钱,别带上你们的货物,你们的货物在大唐不值钱!” 在场的大唐人都忍不住为胡商们捏了一把汗,第一次见卖家还对买家挑剔无比的。 最终,薛延陀的一群商人,用十五万贯和五百头牛、一千只骆驼成交了这头琉璃狼。 牛和骆驼在大唐都是稀罕玩意儿,至于他们,恐怕需要步行吃草回薛延陀了。 成交后,薛延陀的商人,们兴高采烈的离开了拍卖场,想着赶紧交接财货,好把琉璃狼带给他们的祖国。 只是在他们走后,竞价失败的胡商忽然发现,拍卖台上又多了一头狼,看起来 好像比刚才的还要大一点? 三头琉璃狼,就把胡商们榨的比纯硫酸还干。 几十万贯的银钱和货物,让大唐的商贾手脚冰凉。 本以为今天的拍卖会,是一场笑声连连的活动,谁成想,见识到了大唐,甚至迄今为止最凶猛的买卖。 仅仅今日一天,就让太子拥有了数倍于他们身家的财货。 亲眼看着最后一批胡商兴高采烈的带着琉璃狼离开,李世民微笑着对李承乾说:“你的计谋得逞了,这些喝醉了的家伙,真的没有理智可言了。” 李承乾笑了笑,对着老金打出了一个新的手势。 今天的目标已经完成了,那些还没见识过高度酒,没有进过青楼的胡商,在美人的催促下,在酒香的引诱下,都忍不住多喝了些。反观大唐人,因为早就见识过烈酒的厉害,都喝酒了,却没有喝多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贞观三年 连带着三头巨狼都被恐怖的价格拍走,所有人都忍不住减缓了呼吸。 太有针对性了!不管是琉璃佛陀还是巨狼,都切中了想要的人的要害,逼的他们出高价竞争。就是不知道,自己在不在太子的屠宰列表上? 眼看场内的人警惕心大作,李承乾看了看那几个高丽的商人,笑着朝老金打出了手势。 于是,以一轮纤薄圆形琉璃为背景的三足金乌,被老金摆到了台子上。 已经发誓不能被带入节奏的高丽人,看到这个琉璃器,所有的理智都抛到了脑后。因为,老金手里拿着一个锤子,大有砸掉的意思。 “三足金乌,作价五万贯!太子吩咐过,若是流拍,这就把它砸掉。” 这么一句话,顿时让高丽的商人们疯狂了,他们根本没有合计自己拥有的财物,就大声呼喊道:“我们买!我们买!” 看着疯狂了的高丽商贾,在场的大唐人不由得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觉。 还是那句话,太有针对性了!三足金乌是传说中西王母所使之神鸟,一说为盘古左眼所化,一说为帝俊之子。在中原,它只是一种神兽而已,但是对于高丽人而言,它是一个民族的图腾,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在把大出血后依旧兴高采烈的高丽商贾送走后,老金终于拿出了那个琉璃壶。 “琉璃酒壶,作价五百贯!太子殿下说了,对咱们大唐的自己人,就没必要要太多。诸位,可以起拍了。” 崔贺等人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如今场内已经没有了异国的商贾,如果还是那样的高价,他们也只能收拾收拾回去了。琉璃虽好,可若是要出价那么高,就没必要了。 现在好了,琉璃的酒壶,才五百贯? 卢子安当即伸手喊道:“一千贯!” 崔贺不甘落后:“一千五百贯!” 看了看酒壶,再想一想,卢子安只能放弃了。虽说再往上叫价也是值得的,可好东西多了,没必要在一个酒壶上吊死。 没了胡商,拍卖会就没意思的多,受到身份的限制,能够彼此竞争的,都是同一层次的人。只要前排的家主叫价,后方的小吏和商贾,就不敢张嘴。而敢张嘴的,也没有人追究。因为,这个竞价的商贾身后,多半有王公一级的靠山。 拍卖会到了这里,就索然无味。李世民拿着自己拍下来的几样藏品,挥挥袖子就离开了。至于掏钱的事儿,提都没提。 一直闭目养神的李纲感觉自己身边又坐了人,就睁开眼睛说:“这一次的拍卖会,你的收入能有百万贯之多,虽说事后还需要皇帝给你擦屁股,可几十万的收入,还是足够惊人。小子,学院花费不了这么多,这么多的钱,估计都够你这辈子的花费了。” 伸了一个懒腰,李承乾无奈道:“李师,您还是小家子气了,几十万贯而已,估计也就勉强够学院花销所用。突然之间看到这么多钱,您会产生花不完的担忧,但是真的开始花了,您就会发现,这点钱,真的不叫钱!” 一百块有一百块的花法,一千块有一千块的花法,同样是一个月的伙食,贫民的一百块和小康的一千块都是一样的。 一个官员走进了单间,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等候差遣。 这是户部的官员,这一次拍卖场涉及到的钱财实在是太庞大了,需要缴纳的税款也很巨大。看起来这是一个大功的活儿,要是出了差错,他的脑袋还真的不够砍的。 “等拍卖会结束后,就去找老金,计算出正确的税款,直接拿现钱往户部运就是。该怎么上税就怎么上税。” 做出吩咐后,李承乾扶着老先生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只有他这个太子离开了,那些寂静的单间,才能热闹起来。 总是一群武将在叫价,算是怎么回事? 侍卫簇拥着东宫的马车,把李承乾送回了东宫。 虽说渭水边的屋舍取暖设施也不错,可要论过冬,还是东宫比较舒服。 寒冷的冬天能把河流冻停,却不能抵消皇帝心头的怒火。 太子的拍卖会结束,亲自出手参与拍卖的几家,都受到了训斥。这一次的皇帝很是不讲情面,勒令拍卖到琉璃的人家把琉璃送进皇宫来,本金可以退还给他们。 皇帝跟臣子索要宝物,肯还本金,已经是厚道了,就连魏征,都没有跳出来阻拦。 军方全体献出了自己拍卖得到的琉璃器,文臣这边也交出了一大堆。可是一些并没有亲自参与竞拍的,都小心翼翼的把宝贝给藏了起来,精品的琉璃,怎么呵护都不为过,将来传给子孙,保不齐要涨价多少呢。 被强行收购琉璃的人家虽然心有不满,可是敢于表达出来的,终究是一个都没有。 梁师都的梁国没了,柴绍和薛家两兄弟却依旧固守朔方,虎视眈眈的盯着东突厥。 边军的动态,寻常人不得而知,可李承乾却总能听到李靖或者牛进达谈起。 太频繁了!这两个家伙似乎是有意在给他讲解边境的局势,两方战力的差距。在两个和善的老将背后,李承乾总能看到一截狐狸尾巴,或者说龙尾巴在摇晃。 冬天再漫长,也终究有过去的时候。 贞观三年春,关中的大地上,重新焕发起了对耕种的热情。 夏季的多场大雨,冬季的多场大雪,将二年留下的蝗灾隐患消灭的干干净净。难以想象如果蝗灾今年还要继续,会是什么样的场景,真正席卷大唐的末日,也不过如此! 经过二年的蝗灾,春耕大典也变了味道。皇帝一家不再是走秀,而是认认真真的种地。 作秀和真做比起来,最大的差距就是力气的消耗。虽然礼部已经尽可能的寻找经验丰富的健牛了,可一上午下来,皇帝陛下才不过耕种了一亩地。 今年也没法自带饭食,从皇帝到大臣,都是糜子米饭,唯一的优待就是能浇一勺子肉汤。 一小碗糜子饭,李承乾用了很大的毅力才咽下去。 跟李泰一起把碗筷都收拾妥当后,李承乾忍不住向老爹求问:“父皇,您想派儿臣去草原?” 李世民脸上罩着斗笠,正在打盹儿,听到李承乾的发问,点了点头:“有这个想法,你在兵法一道上,很有天赋,李靖的毕生所学,不过很短的时间,就被你吸收同化了。虽说守成之君用不着经历战阵。可是啊,你虽勤练武艺,却一直生活的很好。不经历一下军中的磨练可不行。” 听到这话,从不对皇帝的安排有异议的长孙忽然就急了:“陛下,承乾今年才十岁,您就让他上战场?草原上严寒难忍,寻常士卒都有冻死的,您就这么狠心,让承乾一个小孩子去?” 说完,就哭了出来。 李世民手足无措的安慰着妻子,无奈道:“承乾有这个资质,自然需要磨练。若是他在兵法上面一窍不通,朕也就不费这个劲了。再说,太子上战场,也只是代朕亲征。别说上战场了,朕甚至不允许他离开朔方。团团的军队包围着,还能出事儿不成?” 安慰皇后的皇帝,跟刚跪完键盘的丈夫一个样子。 强忍着笑意,李承乾安慰道:“母后,既然父皇有意,儿臣去一趟就是。您放心,儿臣也不傻,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绝对脚底抹油开溜。再说朔方现在也被并到了关内道,儿臣连关内都没出去,您担心什么呢。” 有一只胖手在拽自己,李承乾转过头,只见李泰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皇兄,您走了,滑轮组的教学怎么办?学院马上就要开学,我很想跟着你学那个滑轮组的学问。你要是走了,谁来教?” 李承乾没想到李泰对滑轮组产生了兴趣,想了一会儿,就说:“这个不急,其实很好教的。明天你先不要去崇文馆上课了,到哥哥的书房来,哥哥先教你,你再教那些工匠不就成了?你想,这样一来,你在学院的身份就从学生变成了先生,要知道,学院的薪水可不低哦。” 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能赚钱的一天,李泰口水都流出来了。他很羡慕李恪能在东宫干活儿挣钱,给自己的母亲买生辰礼物,可又嫌累,不想做。如今只是教几个工匠,就能挣钱,让他垂涎不已。 自己挣的钱,跟例份完全是两码事!在李承乾的熏陶下,不管是李泰还是李恪的,都对这句话理解的格外深刻。 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哄皇后的,反正长孙对李承乾的出征不再阻拦,只是执意的要亲自给儿子安排护卫的人手。 午间休息的时间没多久,当令官敲响锣鼓后,休息中的大唐高阶贵族们,不得不再起来继续耕作。今年不同于往年,勋贵们要耕作,寻常的官吏还要在一边观礼。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对这样的辛苦活儿很是羡慕。 牵牛而已,不算什么高难度活儿,最难的其实是扶犁。你指望一个世家子,打一小就参军的家伙能扶好犁,属实是为难。可是再为难,也得做。去年的蝗灾,差点给了初生的大唐致命一击。如果当时消息封锁的不到位,想必大唐周围的恶狼不会放过这只病了的老虎。 关中作为大唐的京都道,实际上的地理位置非常的尴尬。因为它离边境线很近、非常近,以至于颉利甚至能够一路将兵力推进到渭水边。虽说这也算是皇帝先天下之忧而忧了,可对于大唐而言,关内道失守,几乎就是致命的打击。 对东突厥动手是势在必行的,对吐谷浑动手也是势在必行的,长安,需要一片广袤的土地用来作为战争的缓冲区,而这些土地,还不在自己的手里。虽然不属于自己,但是大唐百战老兵却认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想抢,就能抢过来。而物主的想法,就不在他们思考范围之内,只要反抗,轻则一顿臭揍,重则直接打死。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李承乾都是边yy着边牵牛,直到夕阳西下,他今日不过是走了很多的路而已。 舍弃了车马的皇帝,从地里回宫的样子跟老农民别无二致。当然,得除却官道两侧明着的军队和暗藏在树丛里的无数人手。 总有人想要皇帝死,不管是不是太平年景。 东宫商队带着的琉璃,虽然有些被外族抢走了,可剩余的那些,都换成了大笔的钱财。 高价低量的琉璃售卖完毕后,就是大量低价的琉璃,皇家的商队,毫不犹豫的先那些胡商一步,把大唐以外的琉璃市场直接冲击的粉碎。 同样粉碎的还有大唐国内的琉璃市场,当贫民家的老农也能买两个琉璃水壶,上地里的时候装水后,原本的所谓“天材地宝”,彻底的成了麸子价。 吃了亏的人家敢怒不敢言,那些上交了琉璃的人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皇帝是在保护臣下,这场拍卖会,是为了坑胡子才设立的。 拍卖场如今一炮打响,有开业那天吓人的成绩在,之后的日子里,每过几天就会再开一场,送宝物过来拍卖的人对最终的成交价很是满意,拍卖场对足量的佣金也很是满意。双赢。 如今开春,学院耽搁下来的建设工程继续施工。有充足的资金在,这一次史学分院、医学院分院等地用不着慢慢建设了,反正钱有的是。 推着轮椅在学院的高大建筑之间浏览,李纲的嘴就一直没合上过。 在他最荒诞的梦里,才会出现这样一座学问的殿堂。三层高的教室,如今都装上了透亮的玻璃,虽然只是大半透明,有些还有乱七八糟的颜色,甚至还厚重的令人恼火,可是,看到这些玻璃窗户的人,无不惊叹。这样的建筑,竟然只是用来教学的! 杨度先生虽然也是六十多岁,可是脚步稳健,跟着师徒俩漫步在学院间,也是神采飞扬。 刚得到李纲书信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大唐皇帝的一个做法,想要的不过是博得一个好名声而已。带着万一的心情,来到了长安。如今看到学院基础已经建成,自然是老怀大畅。 同时,他也对太子李承乾好奇无比,这十岁的小子,心肝到底是怎么长得! 几十万贯的钱财,说赚就赚!而且学院还没有真正建成,现如今已经有了琉璃作坊、水泥作坊这两样产业归入管辖,想都不用想,这两样会带来多大的财富。这,对他们这些书呆子大儒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因为,他们教书育人在行,挣钱可就没手段了。 二老一少行走在学院间,两个老的看着如火如荼的工地开心的像个孩子,李承乾看到这些,仿佛看到塞满东宫仓库的银钱,正在一点点的减少,心疼的像个孩子。 就是这样,钱财这东西,哪怕花在正地方,该心疼的时候还是得心疼。任谁把几个亿都怼到一所学校上,都会忍不住心疼的。 大儒陈思道,是长安城里比较出名的一位,也是最早到东宫报道的人之一。 不同于别的大儒坐等学院建成,老家伙以七十多岁的高龄,硬是一直在工地上帮工,谁劝骂谁。 如今,他正带着一大群人,削木头,制作木盒。 看着成品的大木盒,李承乾疑惑的问道:“陈老先生,您制作这么多的盒子干什么?” 陈思道放下手里的刨子,先施礼后道:“殿下,眼看咱们学院就要开学了,教学用的沙盘还没有做好,这不应该啊。老头子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叫了自家的子侄,一起制作沙盘。” 李承乾这才明白过来,纸张,可是精贵东西,自蔡伦造纸以来,能用的起纸张的,依旧是少数人。教学的时候,哪怕皇宫都是先沙盘,后用纸,生怕浪费了。 不过,沙盘这东西,在上面写的字寻常的还好,若是复杂的,得需要很好的眼力看,哪有黑板方便? “黑板是什么?” 三位老先生,一起用惊异的目光看着太子。 刚好,旁边的工地就有石灰,还有烧水的大灶。 用不着亲自动手,在听明白后,于泰就去找木板和锅底灰。 当看到李承乾在摸黑了的木板上,用石灰写下“黑板”两个字后,李纲鼓掌大笑,眯着眼睛对杨度说:“怎么样?老夫的弟子,够聪明吧!” 杨度平日里最看不惯李纲的,就是拿着自己的弟子瞎显摆。 白了一眼李纲,杨度嘴硬道:“有本事,你让这小子解决教学用书的问题,老夫才心服口服!” 李纲微微一笑,对迷惑的李承乾说:“咱们学院既然要一次性接纳很多的学生,书是不能缺少的。《说文解字》等书籍,都需要雇人抄写,费时费力费钱。虽然现在流行起了雕版印刷,可那只有官府的公文等物,才有这等待遇。现在限制招生数量的,主要还是书本的数量,虽说没有书也能教学,可跟有书还是截然不同的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工部低头 听了李纲的抱怨,李承乾不以为意道:“李师,左右不过是多花一点钱而已,朝廷的印刷,凭什么咱们就不能拿来用用?” 李纲见两个老头都捂着额头,赶紧解释说:“所谓雕版印刷,就是在一块木板上面雕刻出凹陷或者凸起,然后用来印书,说起来这还是从碑文拓印上面获得的灵感。不管是凹版还是凸版,都费时费力,工部的那几个工匠能够应付朝廷的,已经是竭尽全力了,雕刻书籍?别想。老夫不是没去过工部,可是工部尚书和那几个雕版工匠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 李承乾这才听明白雕版印刷是怎么回事儿,不由得为自己的记性脸红不已。 活字印刷,可是要宋朝才会出现。虽然毕昇发明了活字印刷术,可宋朝没有普遍使用活字印刷术,普遍使用的仍然是雕版印刷术。一介布衣的发明,就导致活字印刷并没有立刻被推广。 学院需要大量的教科书,正好是活字印刷术能够应付的东西啊! 呵呵,工部,你屁大点儿的地方竟然还毫不犹豫的就拒绝老先生,有你过来求我的时候! 虽然生气,但李承乾并没有把怒气撒在李大亮的身上。能干出这种事儿的,估计只有段纶那个蠢货。不过,新任的工部尚书,想要一窥活字印刷,不出点血是不行的! 拍拍胸脯,李承乾得意道:“您三位放心,就是书籍的印刷嘛,多大点事,最多七天,弟子就把部分成品给送到学院来!工部那几个蠢货,就抱着自己的雕版技术慢慢腐烂去吧!” 李纲之所以之前不说,就是因为他也拿不准李承乾有没有主意。如今见弟子大包大揽,他立刻就放心了。以他对这个弟子的了解,说是七天,估计最快三天就能出结果。 杨度捋着胡须对李承乾说:“太子,老夫知道你很聪明,也很有钱,可是学院这么多的书,你能七天就找出解决方法?老夫不信!” 陈思道也点点头,对太子很是怀疑。 见这两位不信,李承乾刚要再说点什么,李纲就伸手拦住,说:“他既然说了七天,老夫就以这七天跟二位打赌,若是七天以内,太子找到了解决方法,你二人每人帮老夫扫十天的屋子,如何?” 杨度和陈思道哈哈大笑。 “好,赌了,若是太子找不到解决的方法,老李纲,你可就要给我们两个一起扫屋子了!” 虽然三位笑得开怀,可是李承乾却丝毫不敢往里面掺和。他们三个怎么打赌都是应该,他要是掺和进去,就会被指责没教养了。 三击掌决定了赌约内容后,李纲就让李承乾推着他一起去工部,他要亲眼看看这件事的解决方法。 其实 方法很简单。 到工地上叫来阎立本,让他招揽一批木匠。 写一篇书本上字体大小的方块字,然后裁开,给每一块小方块木板上反向贴好,然后。 就全是工匠的事儿了。 阎立本叫来的都是将作监的高手木匠,没用半个时辰,他们就把木块雕刻好了。 把木块排列起来,李承乾只是往上面涂了一层墨汁,再把同样大小的一张白纸糊到上面,揭下来等墨迹晾干,跟李承乾手写一般无二的一篇大字就出来了。 找几个能组成词汇的单字,拼凑一下,再印,于是纸上就出现了完整的话。 “就这么简单?”李纲瞪大了眼睛。 “就这么简单!”李承乾说的斩钉截铁。 工部的那几个蠢货木匠,哪怕是到学院来求学,李承乾都不准备让他们进来。 太尼玛愚蠢了,整天雕刻来雕刻去的,脑子都被凿子给雕没了。既然知道雕刻一整块大木板费劲,就不知道改成刻单字? 连脑筋急转弯都算不上的问题,竟然持续了整个唐朝,就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阎立本本来不知道太子在干什么,只是之前的种种神奇,给了他信心,带着工匠们什么也不问,就是干活儿。可是看完全过程后,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只是刻了几个木片,就把印刷书籍的事情解决了?事实摆在眼前,可是怎么看怎么不愿意相信会是这么简单。 李纲也很震撼,情不自禁的捏着剩下的几根胡须,甚至掐断了一根。 好久之后,老人家才长舒一口气:“这就是你几乎不计代价的让工匠入驻学院的原因所在?今日看到这种新式的印书法出现,老夫才算是明白过来。以前只是以为你小小年纪,看不得匠人受苦。现在看来,你想的,要长远的多。也罢,你先带着工匠印书去,老夫现在就要起草奏折,把工匠入驻学院的必要性,阐述清楚。” 李承乾无奈的坐到轮椅前面,叹息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您还真没必要上奏折。小子那段时间都红了眼,不也没敢上奏嘛。父皇能够准许将作监、军器监和工部的部分工匠进入学院,已经是接受了一半。现在要做的,就是做出功绩来给朝堂上的死人脸看,最好是搞得工部求爷爷告奶奶的过来求咱们,呵呵,到那时才能产生效果!” 李承乾说的来劲,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工匠,在阎立本的带领下都跪倒在地。 太子能够这样为他们工匠考虑,让他们恨不得以死相报。 陪着徒弟叹了一口气,李纲悠然道:“既然你有准备,老夫就不多事了。只是这么简单的事儿,你为什么要跟那两个老家伙约定七天?” 见老先生有意岔开话题,李承乾也就顺着他的意思拐了个弯儿:“其实这七天是给完善道具做准备的,刚刚雕刻的这些木板,还有办法提高效率,而且,木板很容易腐蚀,最好的办法其实是用胶泥雕刻,最后烧成瓷器一样的东西,这才坚固耐用。” 李纲满意的点点头,自己推着轮椅离开了,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话:“教你小子,让你小子喊先生,估计得让老夫折寿。” 李承乾笑了笑,也不理会老先生的玩笑话,依旧如故的把这摊子事儿交给了阎立本。 智者劳心就好,劳力的事儿,还是交给属下合适。 对于专业的工作,他也只是在大方向上需要点拨一下,至于细节方面的问题,他还真没多少资格指点这些工匠。 多年以来如吃饭喝水一般重要的活儿,已经让他们养成了本能一般的手艺。没有直角尺,就是靠眼力,他们就能把方块切的合适无比,几十个人的字块,组合起来,没有一个字是偏离中心线的。一张纸上字体印刷出来的效果,真的跟机器印刷差不多了。 太子殿下一声令下,工匠们自然拼了命也要尽快完成。几个头脑转的灵活的,开始画图,而笨一点的,干脆就拿起木板,制作方块。 泥活字还没必要研究,对学院而言,木活字就已经足够承担印书所需了。 第二天,李承乾派人把一本《说文解字》送给了阎立本。 第五天的时候,阎立本就顶着熊猫眼,把印刷完成的活页《说文解字》,送到了太子的手上。 看到李承乾拿来的活页书,陈思道和杨度震惊不已。 五天的时间,就算是凹版的印刷都不能成功,至于这字体美观的凸版,就更不可能了。 颤抖着手,爱惜的翻过一页又一页,合上书,杨度深吸一口气说:“只要两面放好硬纸板,再装订,这书就成了。小子,在老夫给你恩师打扫屋子之前,想要问一问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承乾笑了笑,也不卖关子,吩咐阎立本把他们研制出来的印书机器带过来。 一个大匣子,就是印书机的直观印象。 用不着吩咐,阎立本拿出一张纸,放到匣子里,只是一合,再打开后,取出来的纸上已经印好了内容。 接过纸张,陈思道只是看了一眼就递给了杨度。因为,他发现,阎立本正在摆弄一块块木块,没多长时间,第二张就印出来了,内容跟第一张完全不同! “服了,服了!哈哈,老李纲,明日老夫就先去你屋里打扫十日!” 杨度哈哈大笑,陈思道哈哈大笑,李纲也笑得开怀。 困扰学院这么久的问题,如今不过五天就被解决,三位老先生如何能不开心。 学院还在建设中,但是木匠全都被征辟到了教学楼后的一片小院落中。 没说的,就是刻字,第一台印书机还需要不断的排版才能继续印刷,若是印书机的数量足够,每台印书机只要印自己的那一页就好了。前期费事,后期则要省很多的事。 学院里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工部,新任的工部尚书李大亮,只能苦笑着准备到学院拜访太子。他虽然出身是陇西李氏武阳房,世家子,但是自己的功勋都是用战绩和政绩换来的。跟段纶不同,如今他从凉州刺史的位置上一跃而成为工部尚书,没人不服。 准备了厚礼,到学院拜访。 当抵达学院工地的时候,就算他见多识广,也不由得感慨万千。 他从未想过,这么大的工程,竟然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建设到这个地步。虽说有灾民的相助,可是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本身就说明这里不一般。 很快,他就发现不一般在哪儿了。 一块土地里的巨石,如果是人力拉动,可能得叫来几百上千人,就算是火烧水浇,也要耗费很多的时间。然而,就在他眼前,工人们不过几十人,动用一个龙门吊,一个大滑轮组,就轻松把巨石钓了上来。 巨石落地,立刻有石匠接手。用不着运出去,这些巨石,会被因势导利的刻成各种雕刻,最普通的,都能把一面弄平,然后雕刻上圣贤蔑言。 立刻打消了直接拜访的念头,见到如此神器,李大亮恨不得立刻上去亲近亲近。 过不去,两个负责看管滑轮组的士兵,果断拒绝了李大亮要看一看的要求。滑轮组是机密,工匠们使用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外人想靠近,门都没有! 李大亮这才想起来,之前学院曾经跟工部要过工匠,说是要建立一个匠人分院,同时传授滑轮组的知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对段纶更加怨恨起来。虽然这家伙如今被贬成平民,被流放三千里,可他还是想要撕碎这个蠢货。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利,结果把对工部而言的大好事,生生给搅黄了! 远远的能看到一个华服少年,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在散步,两边满是全副武装的士兵。 想必这就是太子了吧!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整理衣冠,回头看了一眼抬着礼物的小吏,李大亮挤出笑脸,迎了上去。 “工部尚书,武阳县公李大亮,见过李太师,见过太子殿下!” 只是这一句,就让李承乾对他好感大增。因为这家伙没有狗血的把太子放在前面,而是给了老先生足够的尊重。换个溜须拍马的过来,一定会把顺序颠倒过来。 李纲点了点头,就算是应了。 李承乾手也没离开轮椅的推手,笑着问:“工部尚书,你不在你的工部任职,来我学院干什么?还抬着礼物?怎么,莫非你想拍一拍李师或者孤的马屁?” 李大亮惨笑了一下,他知道,这都是段纶事件带来的影响,如果不把之前的影响消除,工部想要获得学院的原谅,难如登天! “太子殿下这就是玩笑话了,下官家中清贫,恐怕献出全部家产,您也不会看在眼里。箱子里的是凉州的特产,之前下官在凉州为刺史,凉州的葡萄酒和葡萄干都是绝品。寻常人吃也就解决一时口腹之欲,若是李太师享用,倒是有些滋补的效果。” 说完,李大亮努力的挤出了一个笑容。 不调戏了,一个将军人物,能够这样低三下四,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就差背着荆条玩老一套了。 前进几步扶起李大亮,李承乾笑道:“好了好了,孤的怨气也就发泄到这里。您是开国功臣,孤不敢不敬。只是,之前工部做事实在是糊涂,不止是段纶,连那些工匠都不识抬举。今天既然您过来了,不妨就先逛逛学院,看看孤的提议,到底有没有效果。” 终于守得开见日明,李大亮也是兴奋不已,起身后,很自然的就要去推老先生的轮椅。 结果,被一拐杖吓退了。 李承乾干笑着继续推,并跟李大亮解释道:“老先生讨厌别人推轮椅,最多就是累了后,让孤推一段儿。” 李大亮干笑两声,跟在轮椅后面,与李承乾一起去印书坊。 这几天,阎立本已经带人把印书机都做了出来,现在印书坊里正在印制《说文解字》,过两天还要印制《论语》。 亲眼看到一张张纸被印上字,再被装订成册,再想想工部的雕版印刷,李大亮这才明白为何太子说那些工匠不识抬举了。掌握着雕版印刷技术的那几个雕工,甚至有时候连他这个工部尚书都阳奉阴违。再看看这新式印书法的神奇,呵,老版的速度,给新版提鞋都不配。 “太子殿下,朝廷每年都要往各地发放大量的,雕版印刷虽然比手抄省事,但积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为朝廷的效率考虑,不如让工部学学这新式印刷技术如何?” 李承乾嘿嘿一笑:“想学也不是不能,先把那几个雕版印刷的工匠给孤赶出工部。敢对李师无礼,反了他们了!” 李大亮连连点头答应,对李太师不敬,这些人砍了都活该。 一直闭目养神的李纲,忽然睁开了眼睛:“李尚书,工部学活字印刷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夫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只是,活字印刷将会成为学院的一项产业,你学去后可以使用,但是不能用来谋利,可否?” 李大亮本来也没想过用这个谋利,所以连连答应。 把一个知晓全程的工匠调给工部后,就算是完成了交接。 三人从印书坊里出来,看着外面摆放着晾晒的纸张,李大亮和李纲都是心头发热。 书籍,一直以来都是文化瑰宝。只是原本没有印刷的技术,书籍还需要手抄,费时费力。也正因为如此,好多的书籍,都是因为没有继续抄写,数量不断的减少,直至断绝。哪怕是刻在竹简上面的,岁月流转,也是要么模糊不清,要么腐烂。 如今印书机的出现,可以说是给文化传承送了一份强大的助力。 再出现文化传承断绝的事儿,已经几乎不可能了! 反手拍拍李承乾,李纲不由自主的说:“老夫要感谢你啊!自从当上你的师傅以来,老夫没有一天不是快活的。陛下既然有意让你参军出战,就去,不用考虑老夫,老夫还没那么快死。” 听到老先生的话,李承乾眼泪差一点就掉下来。 如果说他离开长安,参与到对东突厥的战争中,还有什么是让他担忧的,也只有老先生了。 想不到,老先生看出了这一点,今天就直接挑明说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章 安排 这个时代,很多时候短暂的别离,就成了永别。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年轻力壮的都要接受离别的悲苦,更不要说是跟老先生这样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分别了。 虽说历史上老先生是在贞观五年才死去的。可是,历史上,他也不是贞观年初就当上自己的老师的啊! 冬去春来,草原的冰雪消融,春风又吹回了北方的土地。窝了一整个冬天的颉利和突利,毫无疑问的又打了起来。兵部的意思虽然是再让他们打一年,可是军队却已经开始向北方集结,边境也开始封锁商道。 这个时候的战争不是朝启夕战的,既然谋定了要在冬季对草原动手,那么开春,就要准备集结的事宜。 兵部的备战令,送到了太子亲率的军营。 三年之约就在眼前,虽然会因为战争延后,可这次对东突厥动兵,是亲率最后一次上战场的机会。 持续的高强度训练和完善的营养补充,让亲率的士兵们各个龙精虎猛的。窜天猴的机动队虽然看起来瘦弱,可是脱掉军装就能看到他们浑身健壮的肌肉。 拿到兵部的公文后,于泰的嘴就一直没合上过。他是将军,不曾当过一路元帅,所以皇帝登基的时候,他虽然也是心腹的人物,但是奈何没有足够的功绩,连爵位的毛儿都没捞到。当上太子少保,主要是皇帝为了安他的心。因为就算他之后再没有功绩,也能靠着这从龙的功劳,让后代好过。 如今不用了,太子亲率虽然要上战场,兵部却并没有规定这支队伍属于谁。战功,太子是不需要的,所以,这场战争,太子亲率的战果,注定会便宜了他。 “都把战甲准备好了!每天检查一遍,这是规矩,横刀不快的,都赶紧磨磨,虽说咱们还没确定什么时候开拔,可战前的准备工作,也不能落下。都说养兵千日,用于一时。看看太子殿下,都把你们养成猪了,还能砍得动人嘛!” 场间顿时传来亲率士兵疯狂的怒吼声:“能!” 这些士兵之所以这么来劲,是有原因的。别的军队、府兵,都需要自备御寒用的衣物,只有他们太子亲率的士兵,用不着自己准备,当兵部的公文下来后,立刻每人就发了两身麻衣。一次穿两件衣服御寒,什么时候大头兵享受过这种待遇? 各自的家眷,如今已经被迁到了养殖场周围,喜欢种地的就种地,喜欢养殖的就养殖,更不要说太子殿下真的给他们的家人准备了青砖的瓦房。每次回家探亲,家人叮嘱最多的就是作战要勇猛,不要给太子殿下丢脸。 如今终于有了回报太子的机会,磨刀的时候,他们恨不得立刻就出现在草原上,砍下贼人的脑袋。 很奇怪,虽然各路大军已经开始集结,做准备了,却并没有公布主帅的人选。人人都以为会是柴绍,可是大主管的任命却一直都没下来。 准备是准备着,可是皇帝却迟迟不愿意下出兵的决定。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尽管颉利和突利的内战让东突厥内耗严重,可是草原人身在草原上,对擅长步战的大唐士兵而言,还是难以对付的。 皇帝的犹豫不决,让军方的将领们心急火燎,请战的奏折,每日都能堆起三尺高。 “看看,这就是我大唐的将军,没人觉得草原严寒,没人害怕国战,就连最胆小的,这个时候请战的话语都是如此坚定的。” 看着皇帝在那自吹自擂,李承乾忍不住的撇了撇嘴。且不说之前的渭水之耻,就是这灭国之战,功劳都不是一个两个国公能分的。贞观刚刚开始,对战功眼馋无比的将军们,愿意放过这次的机会才怪! 吹了一会儿自己手下的将领,李世民便把奏折都放到了案子下面。到底要不要出兵,还要看前线和百骑司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如何。这一次大唐要对付东突厥,不击则已,一击必杀。只有这样,才能在这片大地上,发出大唐的虎哮声,让周围的恶狼收起嘴角的垂涎。 “既然今天你来宫里请安了,朕就考考你,如果你是皇帝,会任命谁出战?” 李承乾没想到皇帝老爹会问自己这么个问题,任命谁出战? 想了很久,李承乾才试探着说:“儿臣觉得,卫公李靖,就很合适。” 李世民笑了笑:“何解?” “儿臣曾跟随卫公学习兵法,自然知晓卫公的学识渊博,用兵如神。此次大唐若是真的决定对东突厥用兵,势必要做到一击必杀。渭水之耻,需要颉利的人头才能平复,周围的敌人,也需要颉利的人头震慑。所以,挑选的人,必须能够担此重任才行。儿臣遍观大唐将领,有此能力的,大概也只有李靖一人了。” 李世民点点头,算是认可他的说法。 虽说李靖军功太甚,而且有站位问题在,可是这个时候能够担此重任的,也只有他一个了。 “没事儿的话,就去后宫看你母后吧。虽说你一个太子进后宫不合适,可是朕不是没教训过你嘛,干嘛总是战战兢兢的。这一次,草原你去定了,你母后虽然同意,但还是忧心的不行,这些天,快吧皇宫都翻过来了。张赟都没能逃过她的指派,此去草原,你的宫廷侍卫就有五十多,皇宫禁军还有两千多,再加上你两千的太子亲率。呵呵,就算是上战场,也不会出问题。” 李承乾拱拱手,也不接话,就直接往后宫走去。 至于进后宫而没有一点规矩的行为,别的朝代可以做,唐朝,特别是贞观年间,还是算了吧。学历史的都知道“唐乌龟”、“宋鼻涕”的外号。宋鼻涕没什么可说的,一直对外称弟弟的朝代,多说几句都觉得烦。而唐乌龟这一句,说的就是大唐的君臣,很多人的帽子都是绿油油的,连李世民这位一代大帝,妃子都被儿子给弄进了被窝。 有弟弟的后车之鉴,李承乾这辆前车怎么也不敢超速。 至于上战场? 看看满是茧子的双手,李承乾还是摇了摇头。 傻子才上战场呢,十岁的年纪,气力还不到人生巅峰的一半。就算不提年纪,也不上战场,后世那么好的医疗环境,破伤风之类的病症依旧夺走了很多人的性命,更不要说唐代了。用不着致命一击,有的时候刮破点油皮,就够受的。更不要说突厥人最喜欢把病死的牛羊扔在水源里,来个两败俱伤的阴损主意。越是靠近草原,就越是危险。 朔方多好!只要在朔方迎接李靖他们就好。反正太子上战场,这些老家伙也不敢把自己往前面调。否则一旦出现闪失,别说颉利了,天狼神被干掉抬回长安,也是大唐方面的失败。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两仪殿。 跟以往不同,两仪殿周边的宦官宫女都显得畏畏缩缩的。 抬头看了一眼明媚的天空,李承乾咕哝了一声:“今天的天气还真不怎么样。” 话音刚落,门前值守的一个宫女就走了过来,对李承乾施礼:“大殿下,可要奴婢进去通禀皇后娘娘?” 李承乾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宫殿十几步,才问她:“怎么回事儿?以前孤过来的时候,发现你们都挺乐呵的啊,怎么今天一个个都哭丧着脸?” 宫女叹息道:“自然是因为大殿下您,自从知道您要出征去草原后,娘娘的心情就很不好。平日里皇后娘娘格外的宽容,大错也会从轻发落,可是这几天,小错也会重罚。就在前天,奴婢不过是禀告的声音大了一点,吵醒了皇子,就被娘娘打了五大板,差点就哭出来了。” 李承乾心有余悸的伸手拍了拍她,别看五大板听起来没多少,可是宫里的刑罚跟所有的刑罚都不一样。五大板已经算是很重了。数量超过五十,就容易打死人。 擦掉眼泪,宫女蹲身一礼,谢过太子的安慰,才转身进殿通禀。 没几秒钟,长孙就带着宫女一起走了出来。 拉着李承乾的手,长孙边往里走边说:“礼数这么拘谨干什么,我是你母后,下次不用通禀,直接进来就好。这是的,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自己找牛进达练什么拳脚功夫,看看这手,哪像是太子的,本宫牵着都觉得粗糙。” 听着长孙絮絮叨叨的话,李承乾只觉得一股暖流涌过心头。 这哪里是唠叨,分明是母亲的关爱啊。 进殿后才发现地上跪了一地的年轻宦官,大约有三十来个,领头的就是今天没见到的张赟。 拎着李承乾往这些人前面一站,长孙轻柔却毋庸置疑的声音响了起来:“看好了,这就是太子。本宫可以保证,只要太子全须全影的回来,你们都重重有赏。哪怕你们死在了草原,本宫也会让你们亲近的人后半生无忧。可若是太子有什么损伤,哼!” 不愧是一代皇后,一声轻哼,就让包括张赟在内的宦官,都把头死死的抵在地上。 反手拉着长孙坐到椅子上,李承乾笑道:“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干什么,母后放心,孩儿才不会傻的冲到战场上去,最多就是帮大军管管后勤罢了。论惜命,孩儿可不输于任何人。” 听到这话,长孙才松了一口气,拍拍手,立刻就有两个宫女,捧来了衣物。 看着蓬松的衣裤,李承乾震惊无比。 好家伙,竟然是棉花! 大唐没有棉花,市场上售卖的,都是从高昌运来的稀罕玩意儿。 拿起棉衣在李承乾的身上比量了一下,长孙笑了:“还好,为娘估量的不差,听你父皇说,草原的严寒轻易就能冻死人,有这棉花制作的衣裤,本宫也能放心一点。军器监那边,懿旨已经送达,相比很快他们就能把你的百炼钢铠甲制作好。有这一身在,本宫才能放心一点。” 把棉衣送给宫女拿着,李承乾撩起衣摆就跪了下来。 皇后的旨意不是随便发出去的,更别说直接送达军器监,有这样的行为在,言官就敢弹劾皇后干政。“后宫干政”这一条,自大秦宣太后和吕后以后,基本是朝廷的禁忌,那些疯狗一样的言官,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担上这么大的风险,只是因为她担心孩子而已。 见李承乾下跪,长孙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蹲下身子抱住李承乾,就开始碎碎念的念叨皇帝的不是。 当然,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皇帝能让她打消顾虑,同意李承乾去草原的原因,就是一句话。 “此战归来,朝中再无于太子有异议者!” 从两仪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身后的随身侍卫,每人都带了一大堆的东西。其实除了棉衣棉裤,别的东西都没什么大用处,比如贴了厚厚麻布的马桶,只是长孙固执的要他带上而已。 回到东宫,确定老先生已经睡下后,李承乾才回到书房,开始写清单。 此去草原,需要做很多的准备。大唐军方能够提供给军队的,只有一件单薄的麻衣,还有粮草而已。难以想象靠着这两样,怎么在草原过下去。食盐和香料是要带够的,晾干的干菜也要马上开始准备,酒精,早在老子的时候,就有了能消炎之类的记载,可是到现在都没有推广开。已经六七十度的白酒再提纯一下,虽然很难达到九十以上,可是用来当酒精用,估计也能奏效。 还有果干,怎么也得带上一些吧 真正下定决心开始准备,才发现要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北去的时候再带这些东西,也不知道速度会慢到什么程度,趁着现在天气还没有变得严寒,立马组织商队开始往朔方运。虽说梁师都被灭后,还有一些蠢货在边境捣乱,可是跟着军队一起走,商队的安全怎么也能保证的。 停下笔,才发现天色已经黑的深沉,想起明天还要锻炼,只能放下笔,回床睡觉。 让北上的军队顺便护送商队,这在大唐军律里,可是不能被容忍的禁忌。可是,当知道太子的商队运送的都是什么后,军方所有人都闭上了嘴,有言官刚想要弹劾,就被明里暗里的威胁的闭上了嘴。 去年闹了蝗灾,此次虽然能够出兵,但各方面的节制都很严格。如今有太子这个大金主一起北上,可以说是将士们的福气。 这样的事儿,也只有李承乾敢明目张胆的干,因为他是太子,就算帮将士们改善,也不会太犯忌讳。换个将领干这种事儿,就算没有别的意思,估计也要吃大亏。 恩,只能出于上。 端午前夕,李承乾不得不停下对草原的安排,赶到渭水河畔的学院。 因为,农忙的时节已经过去,学院,也终于要开学了。 招生的,一早就散发到了长安周边。读书的重要性,没人不明白,只是老农们苦于束脩,苦于周围没有识字的先生,只能含着泪教自家孩子在土地里刨食。 现在好了,别说束脩,进学院学习的孩子,不用花一分钱,听说太子还专门设立了什么什么金,只要学习好的孩子,不止不用掏钱,还能赚钱补贴家用。 学院,肯定是好学院,太子,也一定是好太子。 只是自家的孩子到底能不能被选中,实在是让人忧心。 开学的这一天,李承乾连锻炼都没锻炼,就坐着马车赶到了渭水边。然而,在距离学院还有两三里的时候,马车就不能继续向前了。因为,被堵住了! 掀开车帘,看到拖家带口人山人海的场景,李承乾欲哭无泪。 完蛋了,早知道那些老先生弄不好这种事儿,他就不该忙着草原的事儿,先帮学院制定好招生简章。 这么多的人赶过来送孩子入学,估计那些老先生也没能料到吧。 李纲此时确实欲哭无泪,他只是把招生的消息散布了出去,可是没想到开学的这一天会有这么多的人来报道。读书,对平民家庭而言,诱惑性实在是太大了! 杨度也是尴尬不已,此时在他面前的,明明是个矮小的成年人,可是他无视了自己粗大的胡须,硬说自己是孩子,让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拆穿。 场面还能控制一会儿。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陈思道顿时开始思念起太子来。如果太子在,估计就能应付这样的场景了吧。有印书机的先例在,陈思道对李承乾充满了信心。 “来了,看那边,太子来了!”大儒方正激动的指着人群的中央。 几位老人家齐齐看去,只见在刀出鞘的护卫中央,李承乾硬是挤开人群,步行着走了过来。 看着两边的人墙,李承乾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长安周边统计人口的时候,怎么没见有这么多的孩子?如今一听说能免费入学读书,全特娘的跑过来了。 有几个人更是厉害,还在吃奶的娃娃你抱过来干什么?学院目前的定位是小学,可不是托儿所。 不对,托儿所也没有收婴儿的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求援 阴沉着脸走到学院门口,刚穿人群的时候,还有两百多护卫,等他走到学院门前的时候,就剩下了于泰和铁锤两个。 走到老先生面前,李承乾苦笑道:“李师,你们这么没把招生简章好好弄一下?怎么今天来了这么多的人?” 李纲苦笑着把一份公文交到了李承乾手里,展开公文一看,李承乾顿时笑出了声。 也不知道这份公文出自哪位高才之手,像极了后世电视售货的广告词、 “我们有最博学的大儒,最优美的教学环境,不收分文束脩,君来否?” 就这么一句,没有年龄限制,没有籍贯限制,也没有别的什么规定,也难怪吃奶的婴儿和大胡子的中年人都趋之若鹜了。 收起,李承乾清了清嗓子,对着院门前的人群大喊:“诸位相亲,孤是太子李承乾,大家安静一下,孤有话要讲。” 一个人的嗓子再厉害,能传递的范围也是有限的。不过好在李承乾这一路上都在“分散兵力”,随行的侍卫十几步一人,都留在队伍的中央。 喊完这句话后,离李承乾不远的一个士兵就重复,接着,往远处去的第二个士兵接着重复。 没办法啊,在没有扩音器的年代,想要对这么多人同时喊话,也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李纲笑着看了看杨度和陈思道,两位老人家把头转过去,留给他的,则是一声冷哼。 用不着说什么,两位老先生用脚后跟都能知道李纲现在想要跟他们嘚瑟自己的徒弟是如何的聪慧。 等听不见重复的声音后,李承乾才继续下一句: “学院刚刚建立,能容纳的学生有限。” “孤就算再有钱,这么多的学生同时进入,不也得破产嘛。”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哄笑起来。 长安附近的百姓们,哪个不知道灾年间全力救灾的太子?这样的贵人,话还说的这么平和,虽然话不是多么的可笑,可他们都很开心。 “所以啊,孤今天在这里,要给入学的孩子定一个标准。” “凡是七岁以下的孩子,可以回家了。不要灰心,学院不会就招收一批学生,以后你们还有机会。” “凡是十八岁以上,或者是已经成家的,可以离开了。学院需要学生保持纯净的心灵,不过你们同样不用灰心。过两天再来,学院即将建立很多的工坊,需要大量招工。” 随着李承乾的一条条,人群中很多人都自发的带着孩子离开。不管是岁数小被拒还是岁数大被拒的,虽然离开了,但脸上的笑意却没有减少。 经过这两条选拔,留下的孩子已经很少了。 吩咐于泰整队,排成队伍后数起来就要方便的多。不多不少,正好八百八十七个。 学院这一期就准备招收八百学生,其中还要算上文武大臣的两百个名额。如今,直接破千了。 看着整队中笑意盈盈的孩子们和路边怎么也合不上嘴的家长们,李承乾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削减人员数量了。 姚思廉今天也在观礼的行列内,见李承乾面露难色,他走到前面,伸手按在李承乾的肩膀上:“好了好了,均摊下来,我们也不过一人教导十个学生而已,算不得大事。一千多就一千多!” 李承乾看了看其余大儒的反应,见没有一个面露难色的,这才点下头。 用不着他这个副院长出场了李纲作为祭酒,已经推着轮椅走上前,张开双臂做欢迎状:“欢迎你们,你们将会是第一批进入学院的学子。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你们父母对你们寄予的厚望。现在开始,父母可以过来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入内了,学院需要对这些孩子进行一下统计、分班。分完班后,父母就回去吧,到了放假的时候,自然有人把你们的孩子送回你们家中。” 这下就用不着多管什么了,李承乾笑着把场地留给了咧嘴大笑的大儒们。怎么分班,怎么教,都是他们的事情,用不着他这个副院长操心。 新开学的学院还很荒凉,当然,这是从绿化上来说的,留出来的花园部分,还没有正式栽种,光秃秃的都是土。不过,再荒凉的园子,也掩盖不了教学楼的气派。 水泥的墙体,本来灰蒙蒙的不起眼,可是在玻璃窗户的衬托下,立刻显得高大上起来。阳光一照,气派万分。这才是学堂的样子,至于李安仁那个八面透风的地方,只适合风干牛肉。 学院前面的小广场上,大儒们正在统计孩子的姓名籍贯年龄,并进行分班,不愿意去打扰他们兴致的李承乾,背着手走到了后方的食堂。 正经事儿就不是副院长该做的,偶尔抽插一下食堂,抽查一下宿舍,才是副院长的工作内容。 现在已经临近中午,等统计完成后,那些孩子和家长就会进入食堂吃饭。做父母的,怎么也得对孩子将来要待的地方有个大致了解才行。 太子殿下亲自到食堂来,可把厨子长吓了一跳。 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准备听听太子殿下有什么意见。 “厨子炒个菜竟然光着膀子,不合格。” “奶奶的,这鱼这样了,不是新鲜的吧,不合格!” “厨具也不清洗一下,刚切完鱼肉的菜刀,转身就去切馒头,不合格!” 虽然不知道不合格是什么,可相比也不是什么夸赞的词儿。厨子长汗流满面的一一记下,发誓马上就进行整改。 检查了食堂的卫生情况后,李承乾又背着手检查了寝室。 还好还好,宫里的老人手很细心,竟然还准备了蚊帐。 褥子被子虽然是粗料制作的,但是胜在是崭新的,只是想想高昌棉花的高价,李承乾就气的不行。该死的高昌商人猴精猴精的,卖棉花,还把棉花籽都给挑出去。这玩意儿就应该种在山东那边,在你们高昌那屁大点地方种植,能供多少人用? “大殿下,可是老奴哪里做的不对?” 见李承乾发怒,被派来作为宿管的老宦官就忍不住跪在了地上。 “起来吧,不关你的事,只是孤想到一些令人生气的事儿罢了。叫你来当这个宿管,就是因为宿管不是一个力气活儿,而且别的人没有经验,需要你这样心细的人给学生们安排,好好干。” 拍了拍躬身宦官的肩膀,李承乾哼着小曲儿离开了学院主教学区。 大唐建立的学院,自然要用大唐的规矩来约束。如果是他指挥,就会不自觉的把后世的那一套给照搬过来。 主教学区有李纲他们,分院得好好看看,建设成什么样了。 史学院是姚思廉的地盘,老家伙很喜欢水泥的房子,坚固不说,防风防雨防虫都比木头房子强,所以他的史学分院建造最多的就是水泥房,还分门别类的给每个独栋的小房子制作了一个牌子,标记着史料的朝代。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老姚还要在这些学生里面培养几个弟子,所以也去主教学区忙活去了。 不用指引,李承乾散着步走过一个个小屋。隋朝、南北朝、晋朝、魏朝、三国、汉朝、秦朝、战国。越是往里,书籍或者竹简的数量就越少,到了战国时期,就特么一捆儿竹简摆在那儿充门面,据说,这还是所有大儒一起穷搜家底给老姚凑出来的。 史料难寻啊! 特别是汉朝和以前的资料,大部分都掌握在世家手里,这也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只是学问学问,就要边学边问,在一个家族里面兜圈子,能研究出几朵花来?知识之所以为知识,只有传遍了,才会起到它的效果。 指指战国小屋旁边的空地,李承乾回头对闻讯赶来的阎立本吩咐道:“让工匠在这里再盖上对应周、商、夏的屋子,我学院注定要青史留名的,史学分院没点牌面怎么成!” 阎立本也识字,也会很多的学问,听见太子这么说,就说:“太子殿下,战国的时候还有竹简,周朝的竹简就少的可怜了,如果没有后人的刻录,基本都流失了。现在一些孤本都被收藏在大家族中,我等没办法把他们的命根子要出来吧。” 李承乾转过身,用手里随便扯的一根草抽了一下阎立本:“谁要他们那些蛇爬鼠咬的烂东西,你看着,等史学分院建立起来,孤自有办法充实周朝和商朝的内容。到时候,那些混蛋要还敢说自己执掌天下学问首位,孤就敢带人上去砸场子。” 阎立本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太子怎么才能找到商周时期的资料,但太子既然说了,他就愿意相信。 穿过史学分院,就是建设中的医学院。 老孙跟老姚不同,他就喜欢茅草堂,所以搭建出来的也是茅草屋,而庭院里原本磨好的水泥地面,也被他强行叫工匠又撬开了。开春的时候他种了一些药材在这里,如今已经有好多出苗了。 见李承乾过来,孙思邈微微一笑,一张纸毫不犹豫的递了过来:“老道要这些香料研究药性,价格很贵,所以只能跟你要钱了。” 李承乾摊开双手,笑道:“您别看我是学院的副院长,现在管钱的可不是我,而是方正先生和李师,您得找他们要去。” 孙思邈并不以为意,决定晚上就去找这两位要钱。 医学院的建立,老孙没有接受袁天罡等人的帮助,用的银钱都是在李承乾这里要的。虽然李承乾是太子,可是他知道,太子不会在医学院里掺杂一丝权谋,相反,如果让那些道士沾手,就保不齐会怎么样了。 院子里种着药材,架子上也摆放着要晾晒的药材。 见有一箩筐的枸杞,李承乾就让侍卫用小袋子装了一点,见有决明子,李承乾也命人装了一点。 孙思邈笑着看李承乾拿药,并不制止,并把李承乾那句“我真的不识一点药性”的话打上了“谎言”的标签。 老先生很喜欢喝茶,所以李承乾决定在临走前再给他准备点养生的药茶。枸杞自然是要的,高丽人死皮赖脸的用很多的高丽参抵押了部分货款,如今都在拍卖场的仓库堆着,找时间给老孙运过来。这个奇形怪状的是什么药材?好像有点印象。 仔细看了看根茎,不认识,再看到一株带着地上部分的,才认出这是肉苁蓉,壮阳的! 虽说肉苁蓉也有抗衰老的效果,可是给老先生泡茶用,被知道了会被打死。所以,还是跳过为好。 在又挑选了一些牛蒡后,李承乾才点点头,吩咐侍卫把东西给老先生送去。 “你确定你真的不知道草药的药性?老夫看你挑选的这些,都能用来养生,副作用几乎都没有。太子,你不是在消遣老道我吧!” 李承乾苦笑:“不过是一些常见的草药罢了,小子知道药效又如何?您啊,干嘛总是觉得小子藏私?” 孙思邈呐呐不能言,当然,这只是他的感觉而已。 药材不止外边有,屋内也有很多,当抽开写着“柑橘”的抽屉后,李承乾顿时就想骂自己蠢。担心草原上没有青菜吃,补充不了维生素,怎么就把这东西忘了。橘子皮晒干后很耐储存,也是最好的维生素补充物,带去草原再合适不过了。 老道这里既然有,说明他还能得到更多,也就不客气,吩咐侍卫把这一大箱子全部带走。 明明是打劫一样,可孙思邈并不在意。反正这里的药材都是太子钱财购置的,怎么处置是他说了算,太子也能说了算。 打劫完毕,李承乾就要离开,刚出屋,就见一个士兵,被于泰和铁锤给抓住,横刀就架在脖子上。 “怎么了?” 于泰拿出一封信递给太子,道:“这人说是柴绍大总管的亲兵,奉命来送信。末将见他身上带着武器,不许他进院,谁知道这小子还要硬闯!” “放了他吧,让他到外面侯着。” 吩咐完,李承乾就把信交给了孙思邈,显而易见,这封信是给孙思邈的,自己看不合适。 拆开信,只是看了几眼,孙思邈就须发偾张,差点怒到撕信。 李承乾很好奇,老道的脾气很好,几乎从不生气,怎么今天气成了这样? 见太子露出探究之色,孙思邈把信递了过来。 看完信,李承乾也久久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该死的突厥人,居然真的把病死的牛羊都扔到了水源里,希望瘟疫能够延缓大唐人试探的前进。柴绍虽然已经干掉了梁师都,可是还想临走的时候再立点儿功,贪功冒进之下,就着了突厥人的道儿。一千八百多发病的士卒啊。 信上只说瘟疫被压了下来,可是怎么压下去的,没说,但看信的二人,却怎么也能猜到。 看样子,柴绍回来后,一定要被狠狠的训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老老实实的镇压梁师都余部就好了,想什么呢!可怜这一千八百多士兵,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被突厥人的瘟疫战术给坑死了。 “蠢货,哪怕他是平阳昭姑姑的夫君,孤也要说他一句蠢货,病死的牛羊而已,竟然就因为这个被坑了?” 孙思邈奇怪的看了李承乾一眼:“少托大,别说他柴绍,就是卫青和霍去病,也曾栽在这上面过。柴绍邀请老夫北上,对抗瘟疫,看样子,老道免不得要去一趟了。” “您真的要去?” 别人不知道,李承乾却知道孙思邈为什么赶着“送死”去。 老道小的时候,家乡就闹过瘟疫,好多亲人就是在瘟疫中丧命的,这也导致他之后修道,却也没有放下医道。 孙思邈坚定的点了点头:“去,这是老道心里最大的梦魇。蝗灾的时候,没起瘟疫,老道松了一口气,如今既然军队里出现了,老道怎么也要直面一次恐惧才行!” 知道这家伙的性格,决定了的事情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做到。 看了看北方,李承乾叹了一口气:“既然您要去,就让小子同行吧,对付瘟疫,小子也知道一些办法。而且,瘟疫最横行的就是夏季,咱们得把瘟疫控制住啊,否则别说对东突厥出兵了,没准儿到时候咱们都得把新吃下的地盘再吐出去。” 孙思邈长大了嘴巴看着李承乾,他没想到,李承乾身为太子,竟然也敢以身犯险。 吩咐侍卫准备去教学区,李承乾边走边跟孙思邈说:“您要带什么药材,就到拍卖场找老金给您安排,不管多少,都能给您送到北方去。” 孙思邈咬了咬牙,把信函收起来,钻进屋子就开始思索药物的清单。 走在去见老先生的路上,李承乾心里很平静。 此时动身,很合适,且不说学院已经让他放下了心事,就是这个时候动身,可以避过寒冷的天气赶路,也不是他能拒绝的。 胡天八月即飞雪,这句话不是扯淡,阴历的八月,差不多是阳历的十月,长安或许还会偶尔有那么一两天热的很,草原的一些地方,西伯利亚的寒流就会搞事情了,八月飞雪,很常见。 第一百九十二章 伤兵营 听闻太子想要现在就启程,李世民毫不犹豫动用皇帝的权威,命令他和孙思邈再等候半月。 半个月后,程咬金就要带着左武卫北上,不为参战,而是要到陇右,牵制西突厥。 虽然东西突厥貌似不合,但是唇亡齿寒的道理,西突厥还是清楚的。虽然他们不会直接帮助东突厥,但大军压境,给大唐一些压力的事儿,他们还是会做出来的。 半月后,在带上耿不曲送上的几个年轻人后,李承乾才跟随程咬金的左武卫,一同北上。 长安到陇右的官道,因为蝗灾运粮,被修葺一新,所以太子的马车倒不至于跟不上大部队。 邀请程咬金一起坐车了,却被拒绝,老程一直骑马带队,风雨不下马。 牛进达是左武卫大将军,算是老程的手下,他也一样从不上车休息,坚持骑马。 将军们都是这样,长安住着的时候,珍馐美食吃得,什么福都享得,但是领兵出战后,就会立刻从锦衣玉食的生活里钻出来,为全军做好表率功能。 李靖早就讲过“令不出二门”的重要性,所以启程的时候,李承乾就把太子太子亲率和禁军部队的指挥权交给了老程。至于宫里随行宦官的指挥权,张赟绝不会交到第二个人手里。 明明前后都有大军,可他就是一直处在紧张状态,守卫的人手日夜轮换,哪怕半夜起夜,李承乾都能看到门前值守的宦官背影。 皇后的话语虽然平静,但是给他们的压力,却不亚于皇帝。 自长安出发,途径高陵,足足用了十天,才抵达坊州。 军队的行动不同于商贾,过州府而不入,甚至,军队还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州府,免得过早将消息走漏给胡商。 跟老孙一起在车厢外晒太阳,见李承乾几乎瘫在车厢板上的样子,孙思邈怒道:“如今我等行进速度如此之慢,咱俩作为医者,怎么也该边走边配药才是。像你这样一直懒散着,等到了地方该怎么办?” 看了一眼烈阳,李承乾慵懒道:“用不着,孙道长,你信不信,等咱们抵达朔方,瘟疫已经彻底被压制,甚至彻底消失。只要边军不再蠢兮兮的去取污染的水源,就不会有事。”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孙思邈免不了会上去就是一巴掌,但是这话出自李承乾之口,他就信了六分。 “这里面有什么说道吗?” 路途中很是无聊,所以李承乾也就乐得跟孙思邈探讨一下医学的问题。 夕阳西下,大概在四点钟左右的时间,程咬金就开始下令让斥候寻找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准备过夜。 军队自出了长安起,就重回了正式的制度,夜里扎营,必定要选择易守难攻的地形,重中之重的就是必须要有水源。 队伍在一条河边停了下来,士兵们开始准备帐篷,路过太子马车,看到太子和孙道长交谈的样子,都不由得露出敬佩的神色。就连程咬金和牛进达,也不能免俗。他们自然知道这两位北上是为了解决瘟疫的,瘟疫不除,大军就难以全面铺开。看起来是大唐跟东突厥之间的战斗,可决定胜局的如果就是李靖那几千人的突袭,才是玩笑话。 牵制、包绞,一场战斗的胜利,或许需要两倍,甚至三四倍于主战兵力的帮助。 老程和老牛就是干这个的,虽然程咬金对不能参与到真正的战场上颇有微词,可那也只是在长安里,出了长安后,他就变成了最称职、最忠心的将军。 军队的伙食很差,主食一般都是疙瘩汤,就是把面粉胡乱添点水,然后倒进开水锅煮出来的东西。粘粘糊糊的,看起来就像是猪食。 这玩意儿,李承乾怎么也吃不下去,盛在碗里的所谓汤饼,跟后世的疙瘩汤分明是两回事。 拒绝了军中厨子送来的饭食,要了一些面粉,李承乾决定自己制作。 喊来老孙帮忙,老孙的手很稳,洒水的时候特别均匀,所以李承乾搅拌出来的面疙瘩大均匀,赏心悦目,比军队厨子那偶尔拳头大的败类强多了。 汤也有讲究,用不着多豪奢,弄些干菜碎末、野菜根,再加上几个打碎的鸡蛋,放些调料,就是挺不错的汤底。加入面疙瘩后煮熟,香味不大,看起来却赏心悦目。老程老牛本来已经陪着军士们吃了一顿,看到这东西,还是忍不住干了一大碗。 这就撑着了,老牛边打着嗝儿边说:“军队里的厨子就应该揍一顿,明明能制作的这么好,干嘛弄成那个样子。” 李承乾喝着张赟送来的茶水说:“这您可就难为他们了,制作近两万人的伙食,只能是越快越好。他们哪有像孤这样耐心制作的时间。” 程咬金哈哈大笑:“好了,以后老夫可以放心的跟你吃灶了,都是面疙瘩,在哪儿吃不是个吃啊,嗝儿。” 打了个嗝儿,陈咬金看了一眼围绕着太子营地扎营的亲率士兵,赞叹道:“全副武装行走一日,他们没有一点诉苦,老夫的兵吃完饭还要歇息一段时间才有力气扎营,他们竟然看不出一点疲态。只是可惜这样的养兵方法,还没法在全大唐推广开,甚为遗憾啊!” 于泰抱拳说:“程将军想多了,太子亲率之所以能被训练到这个程度,是被时间催的,若不是开战,马上就是殿下和陛下的约定之日了。所以,下官对士兵的训练也就苛刻了一些。真要论战力,或许他们还没法跟左武卫的百战老兵相比。” 这是大实话,总共就上了一次战场的亲率士兵,在大唐军方跟娃娃没什么区别。军人,只有血与火才能磨练出来。 看了一眼天色,估算一下走出的距离,李承乾抱着不懂就问的心态,问牛进达:“牛公,我们为什么走的这么慢?照这样下去,恐怕我们得九月才能走到朔方啊。” 牛进达解释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部队行进本来不是这样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才是寻常做法。可是我们往陇右去却不一样,粮草必须自己携带。现在咱们是在坊州附近,等过了度州,直至朔方的这段路程,没有任何的州府,也没有人家,辎重队伍没办法给大军留下补给。带着辎重的大军,走的就慢些。咱们的粮草能够一直吃到陇右,只有到了陇右,我们才能获得正式的粮草。” 听了牛进达的解释,李承乾才明白过来。还是没人闹的,大唐的人口数量,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给要做的事情出难题。 聊天持续到这里,就结束了。 老程和老牛开始巡视营寨,李承乾也拍拍屁股上的土,开始给长安写信。度州是最后一个能送信的地方,得写信给长安挂念自己的人道一声平安啊! 行军的日子是枯燥无味的,不过好在马车里带了棋盘,李承乾还能跟孙思邈一起下棋玩玩。 铁片制作的棋盘,磁石的棋子,使得哪怕是在颠簸的马车里,也不会搅乱棋局。 围棋很有意思,再加上老孙也是个智商超绝的人,所以这一路上倒也不再无趣了。 军队的能耐完全不是猎户能够对比的,只不过是十几个人的队伍,就抓回了很多的山羊。 这个时候的山羊可不全是家养的,荒山野岭的遇到就能弄死吃肉,反正多的是,也不会有人说是他家的。 片了一些羊肉,李承乾请孙思邈尝了一次火锅。老孙平时的饮食很清淡,都是米饭青菜什么的。可是身在草原过冬,没一身脂肪储备可是大问题。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李承乾不得不诱骗着他多吃点肉。 不感觉无聊,旅程也就过去的很快。八月份,不到中秋的日子,草原上已经冷得让人不由自主的套厚衣物了。好多地方的青草,甚至都有了泛黄的趋势。 朔方的柴绍派出了两千骑兵,来接应太子和孙思邈,领头的就是柴哲威、程处嗣和长孙冲。 至于老程他们,如果不是还有护送太子的使命在,是不会靠近朔方的。两个不同地区的领军大将带着军队碰头,是很忌讳的事情。 都是熟人,所以程处嗣果断的继续前进,找自己的老爹说几句话。大唐没有父子二人一起上阵的传统,但是灭国之战实在是诱人,所以程咬金拼着自己不参加,也把儿子给弄了过来。 长孙冲和柴哲威则是热烈的迎接了李承乾,至于迎接的方式就是窜进马车,在张赟冰冷的注视下扯着李承乾的袖子要青菜。 这也就是他们有皇亲的这层身份在,否则在他们不卸武器就冲击太子车驾的时候,就已经被砍成烂泥了。 “承乾啊,你是不知道,朔方附近全是牧民,之前天气暖和的时候,还有一点野菜能吃。可是眼看就要入冬了,大总管下令储备野菜以备冬用,平日里不许吃。都是在你崇文馆娇惯惯了的嘴,哪能忍受上顿羊肉下顿牛肉的?” 跟中原不同,中原是菜多肉少到几乎没有,草原则是肉多菜少到几乎没有。乍一换位置,可能觉得还不错,可是时间长了,就会受不了。 从车厢的橱子里拿出一袋果干递给柴哲威和长孙冲,也不见这俩家伙吐果核,一把一把的就往嘴里塞。 这俩人的今日,就是自己的明日啊。 不过想起之前商队就运过来的物资,李承乾就松了一口气。 在两千骑兵的护送下,太子的队伍进入了朔方城。 虽是一座城,可却是用泥土制作的。作为大唐新收纳的领土,朔方城还不在兵部的改造计划之内。水泥作坊在不断的扩张,生产出来的水泥最先被送往了大唐最容易发生战事的城池。 穿过低矮的城门洞,就见到了柴绍和薛氏兄弟。 不敢托大,李承乾赶紧钻出车厢,站在车厢前还礼。 “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殿下和孙道长盼来了啊!瘟疫虽然已经被压制,可一直没有断绝,我心甚忧。还望孙道长能解我等苦难!” 开头还是冲着太子说的,后边就全是冲着孙思邈了。 不是情况危急,柴绍是不会对李承乾如此失礼的,哪怕俩人算是亲戚。 孙思邈点了点头:“为我朝大军分忧,自是贫道分内之事,且派一个引路的士兵,让我等看一看疫病的区域。” 李承乾则指着于泰说:“大总管要如何安排孤的士兵,都可以,孤对瘟疫也有点看法,就跟孙道长一起过去看看。” 虽然迷惑,但是见孙思邈点头,柴绍也只能同意。 朔方城南城的一片区域,现如今已经变成了绝域。有持刀的士兵守卫在路障周围,不允许里面的人出来一个。烟火在这里就一直没有熄灭。那是还苟活的人,在命令下无可奈何的焚烧死去的人,免得瘟疫扩散。 柴绍的做法是正确的,哪怕有些无情,但就是正确的。 见那些将领看着封锁区露出了不忍心的神色,李承乾忍不住说:“大总管做的很对,如今正是挂北风的季节,在城南的这里封锁患上瘟疫的人,是行之有效的办法。只是,纯粹的封锁也不合适,怎么也该给他们送些药物进去。” 说完,李承乾就对孙思邈说:“孙道长,您立刻开始配药,往里面送吧。至于孤,会接管伤兵营。” 孙思邈点了点头,眼泪差一点就掉下来。 如果旅途中,太子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封锁区里的这些人,恐怕能活下来的是少数。他配药送进去,也只是尽一点心力罢了。行医的这些年,他研究过很多治疗瘟疫的药方,但是无一不宣告失败。或许,就如同太子说的那样,瘟疫,很难用药石治疗,药石起到的效果还是辅助,最终能够战胜瘟疫的,只有病人自己的身体。 对柴绍而言,太子刚一到就要走伤兵营的大权,是好事儿。如果太子红着眼睛要上战场,才是他们的灾难。到时候,他们是护着太子,还是作战? 至于伤兵营,是军队最容易被忽视的一个地方,太子只要照顾伤兵营的伤兵,等战事结束后,也能落得一个“爱兵如子”的名声,这样一来,对谁都好。 将亲率和禁军队伍的驻扎地放在伤兵营周围,当李承乾佩戴好口罩和白色麻衣的防护服,进入伤兵营后,不由得肺都气炸了。 伤兵营里,摆放最多的就是骨灰坛子,就算这里是死亡率高于战场的地方,也不能这么安排啊! 撤走!全部撤走! 伤兵营的医师头头无可奈何的任由太子胡来,在他看来,年纪的太子到伤兵营来,分明是胡闹,还不如把孙道长送过来呢! 心里的话却不能说出来,所以他也只能苦着脸听从太子的安排。 走进一个伤兵的房间,李承乾就又生气了。 角落里一个伤兵明明在咳嗽,可是屋子里却有这么多的人。知道伤寒难治,就不知道隔离嘛! 于是,在李承乾的命令下,感染了伤寒的士兵,和未感染的士兵分开居住。 总有伤兵被送进伤兵营,虽然大唐还没有正式开战的想法,可是边境线上的牧民和唐军的斥候总是会爆发冲突。而突厥人的箭矢,只要射中一个大唐士兵,就有可能终结一条生命,哪怕没有射中要害。 分发酒精! 在伤兵的惨叫中,军医们泪流满面的继续用酒精清洗伤口。都知道酒蜇伤口,可太子吩咐了,他们不得不照办啊! 身上被刀子割了大口子的,就更凄惨了,他们受了伤,回到军营,还要被军医用针和一种叫羊肠线的东西缝合伤口。一针一针的下去,可比挨刀子要难熬的多。可不能反抗,因为下了这个命令的是太子! 一股子针对太子的怨气,在伤兵营悄咪咪的积郁着。 大唐的军人一般不会对上级反抗,因为一丝一毫的反抗都会招来杀身之祸。但若是真的忍受不了,好多人一起反抗的话,那就演变成哗变了。不管领军的是谁,都会被严处。 可是,当新的伤兵发现自己的伤口没有一点发炎的迹象,反而长得非常迅速后,就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虽然不确信是不是烈酒和缝合管事儿了,可确实没有一个发炎的。包括那个肚子都被人切开的倒霉蛋,新的伤兵竟然没有一个因为感染嗝屁的。如果说神灵保佑简直是扯淡,之前哪怕是被刀子割了一个口子的,都可能因为发炎死掉。 而伤兵营最早的伤兵们,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军队里也不缺会垒墙的人才,所以李承乾就命令这些人搭建锅灶。屋子里只要生火,就会变得暖和,好多的了伤寒的人,在喝了一碗孙思邈配出来的药,再蒙头大睡一天后,惊讶的发现自己鼻子不堵了,咳嗽的也不那么厉害了。 当伤兵营上下都发现太子的这些做法确实有效后,立刻就对自己的阴暗心思做出了检讨。 再遇到被烈酒清洗伤口,犹在咒骂的伤兵,立刻就会有裹着绷带的拆开绷带给他看伤口。 “闭上嘴!听太子殿下的安排!你懂个屌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规划 还是那句话,当一个人在对另一个人做了过分的事,最后发现错的是自己后,愧疚感就会加倍。 这下,伤兵营不管是军医还是伤兵,对太子都佩服的五体投地,再不敢有一丝怨言。 薛万均是副总管,虽说只是个名誉上的官职,但在营地还是挺威风的。 堂堂大将军跟斥候一起出动,也只有这个蠢货能干出来。 前些日子,他带队遇到了一队突厥人,因为被发现的早,所以战马落后的他们被突厥人追着射了一路,差点就全军覆没了。 大将军没事儿,底下的斥候却死伤惨重。其中有一个被箭射成刺猬的,差一点就被丢下,不往回带了。 伤兵营是个什么地方,久经战场的人都知道。说那里是阎王殿前门都差不多,九死一生,对伤兵营而言都是赞美的词汇。 送进去也是死,可是抱着万一的可能,他还是命部下把这个倒霉的斥候孙三儿给送进了伤兵营。他认为,自己已经尽到了心力,孙三儿几乎活不下来。 可是十几日不见,当他巡视营地的时候,居然看到了孙三儿。 身上缠着绷带的孙三儿,居然还在拉车,车上都是已经晒干的牧草。 “孙三儿?!” 薛万均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已经在自己缅怀名单里的人,竟然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在干活儿! 孙三儿也认识薛万均,放下板车大礼参拜,哽咽道:“卑职多谢副总管救命之恩!若不是您把孙三儿带回伤兵营,恐怕孙三儿此时已经被草原的狼群分食了。” 薛万均前进两步扶起孙三儿,见他虽身上缠着绷带,却没有中气不足的样子,跟刚抬回营地气若游丝判若两人。 上下拍的大手让孙三儿忍不住的倒吸凉气,见副总管迷惑,就说:“如果是以前的伤兵营,卑职一定死的不能再死了。自从太子殿下和孙神医来了后,伤兵营的死人就减少了很多很多。卑职虽然被箭射成了刺猬,可是因为身上披着两层皮甲,只是受了皮外伤,休养了几天就能下地了。太子殿下还说,卑职当时昏迷不醒,完全就是被吓的。” 说起这个孙三儿就脸红,伤兵营上下对太子的话笃信不疑,说他是吓晕的就是被吓晕的,敢还嘴会被伤兵们群殴。 薛万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伤兵营在太子的手里会变成这样。只是,自古以来的伤兵营都是死人窟,太子莫非会什么法术不成? 虽然他这个副总管的职权不多,但是还是能过问一下伤兵营的,见孙三儿还要推车,就一脚把他踹开,亲自帮着他推车。 孙三儿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只能在前面带路。 只是进去第一眼,就感受到了不同。 往日的伤兵营都是惨叫的声音,院子里都是骨灰坛子,阴风阵阵的没进去就被吓掉了半条命。 可现在伤兵营的院落整洁、干净,只有几个凉晒着纱布的架子看起来像招魂幡,有点不太吉利。 向阳的地方摆着几个大椅子,有行动不便的,会被行动方便的架着带出来,坐在那里晒太阳。明明是很冷的天气,可是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的会让人暖和起来。 被十几个宦官守护着的白衣少年,就是太子殿下了吧,可是此时的太子殿下没有一点养尊处优的样子,正在一个大灶子前面添火、煮药。 情不自禁的走过去,刚要靠近,就有两个面目阴鸷的宦官走过来,要求他接受检查。 在皇宫里也受到过这样的待遇,所以薛万均也不以为甚,老老实实的把横刀交给一个宦官,并任由他把自己摸了个遍。 “薛副总管莫要见怪,孤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他们临走的时候都被母后吩咐过,所以孤的话也不管用。” 薛万均哈哈大笑:“殿下这就言重了,这是我等臣子应该守的本分,安敢有怨言。” 自从到了大唐后,李承乾才发现,那些演义什么的说里面,老贼见面的开场白是两声哈哈大笑,真的不是瞎写。不管是老程老牛还是薛万均,就连李靖,说话之前都习惯先哈哈哈,好像不是这样就不是武将一样。 凑到灶膛边往里添了点柴禾,看着锅里翻腾的药汁,薛万均问道:“这锅里的,可是孙道长的神药?” 李承乾回了一个白眼,这些日子伤兵营的变化,一定会引起朔方城高层的关注,只是动不动往神药上面扯什么啊。 “只是一些发汗的药物而已,尽管已经用酒精清洗伤口了,可还是有些士兵不可避免的发了热,所以暖屋暖被窝,再加上发汗的药物,是仅有的手段了。现在看来效果不错,死于伤寒的士兵,没出现一个。” 薛万均嘴张得都快能塞下拳头了,他从未想过,伤寒竟然这么容易就被解决了。 “孙三儿运的干草,就是用来烧的?” 李承乾点了点头。 草原很难找到树林,就算找到了,也没有那么多的干柴。为了热度,也只能没命的烧草。每天伤兵营运出去最多的,就是草灰。不过费劲点就费劲点吧,总比每天都要往外运死人好。 在李承乾的带领下,薛万均参观了伤兵营各处。 他发现,此时的伤兵营,竟然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哪怕是断肢伤的病患,都没有唉声叹气,而是跟自己的病友一起交流什么时候能好。因为他们现在可以肆无忌惮的享受暖屋子,等伤好了以后得先给伤兵营服务一段时间,才能归队。 人最怕的就是生活在唉声叹气,怨声载道的环境里,再坚强的人,都会被周围人带的伤风悲秋。只要谈论的话题是积极向上的,再阴暗的人,也能在伤病的阴影中走出来。 看得出来,薛万均很受尊敬,见到他的士卒都会行礼。 爱兵如子,这是这个时代每个将军都要做到的。大将军吴起,甚至能帮士兵吮吸毒疮,所以他的军队一直都一往无前,死不旋踵。至于苛待士卒的大将军,比如张飞,敬爱君子但从不体恤士卒,动辄就鞭笞,还不听刘备的劝告。所以被其麾下将领张达范强弄死,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了。 参观完伤兵营,薛万均感慨万千,甚至还单膝跪地,给李承乾行了军礼。 李承乾赶紧搀扶:“将军为何如此?” 薛万均认真道:“末将此拜当为麾下士卒,太子殿下,末将有意扩大伤兵营,甚至推进到丰府,殿下意下如何?” (原为豐府,豐,其实就是丰富的丰) 推进到丰府? 回想了一下地图,李承乾苦笑连连。 长孙和李世民的嘱咐,就是老老实实呆在朔方,哪儿都不许去,要是敢上战场,就算侥幸回去,也要行家法。临行前,长孙还塞给张赟一根枣木棍子,据说是从晋阳老家祖祠里面弄来的。面对这东西,李承乾不能反抗,否则就会被千夫所指。在这个时代反抗家法,那是跟当鬼子翻译官儿一样的罪行。甚至于一些豪族里,家法打死了人,官府都没办法定罪。 拍拍薛万均的肩膀,李承乾认真道:“薛将军,母后一再告诫孤不得靠近战场,所以,去丰府的事儿休要再提。不过,您可以去找孙道长,孙道长会帮你的。” 被太子一路撵着离开了伤兵营,薛万均立时摸不着头脑了。 从太子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不是吃不起苦的人啊,丰府虽然靠近突厥,但还是在大唐境内,怎么就不能去了?不过既然是皇后的嘱托,太子殿下也不好反抗啊! 暗叹一声,薛万均只能去找孙思邈。 长安的军报已经送到了朔方,奶奶的,老李靖这次发达了,前不久才被任命为兵部尚书,在朝堂里占了个大位置,如今又被任命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虽然亲自指挥的只有五万兵力,可加上并州都督李绩、柴绍大总管和自己、还有老弟薛万彻,总共统率十几万军队。 奶奶的,十几万啊!什么时候咱也能混到这个地步? 流着口水走到孙思邈的住处,薛万均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羡慕归羡慕,这一次朔方的兵力竟然被李靖这个狗日的限制只能迎击逃窜的突厥人,最远只能移动到丰府,不得攻入突厥以内三百里,简直烦死个人。 孙思邈就住在封锁圈儿以外,除了每天隔着琉璃窗口,跟病人代表交谈圈儿内病情外,就是熬药和配药。 就如同李承乾说的那样,药石不管怎么配伍,都只能减缓病情,却没办法根治。天气彻底变冷以前,里面还有八百多人苟延残喘,到了现在,不过剩下四百多人了。一半的死亡数,让孙思邈痛不欲生。 再一次体会到了人在面对瘟疫时的无力,让他痛苦万分。 不过好在剩下的四百多人病情已经逐渐稳定下来,有几个强壮的,已经恢复了力气,能够照顾身边的人了。 只要天气彻底的寒冷下来,这些幸存者,经过什么“消毒”的程序后,就能出来了。 见薛万均挠着头过来讨教,老道的脸上才露出一点笑容,悄声的在薛万均的耳边说了一些什么。 听到这些,薛万均露出了略带一点为难的贱笑。 九月上旬的时候,李靖就抵达了朔方,跟程咬金不同,他就带了一队家将,几乎是用玩命的速度赶了过来。 身在长安的时候,他就对东突厥边境的局势做出了全面分析,所以被任命后,干脆抛下了本该携带的五万兵马,直接窜到了朔方。 “并州都督、英国公李绩为通漠道行军总管由东路率主力直接进攻东突厥腹地,其主力的推进,势必会引起颉利的反弹,可一战失败后,本就国力衰弱的颉利,也一定会选择暂避锋芒。 霍国公、金河道行军总管柴绍,我会命令他在西路顺黄河前进,与李绩我俩遥相呼应,颉利西逃不成,只能北上。 大同道行军总管李道宗,副将张宝相,从灵州往西北挺进,既帮着陇右的程咬金等人牵制西突厥的注意力,同时也能提防颉利逃到西突厥。为恒安道行军总管卫孝杰,应当镇守燕云地区防止突厥军队东逃。 突利可汗虽然与我大唐有密约,可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可不防。就算这一次是他假意归附,设下的圈套,老夫也要带队往里钻。突厥虽然有几十万的军队,可都是牧民组成。如今正值寒冬,老夫不信他们还能集结起来。十几万军队,撑死他也啃不下去! 所以灵州都督、畅武道行军总管薛万淑,应该借道东北出击突厥后方,监视突利可汗。虽然兵力不及突利,可他有所异动,牵制也是足够了。哪怕薛万淑边战边退,等突利转过身的时候,老夫也已经把颉利拿下了!” 每说一句话,李靖都会在地图上画上相应的路线和标记。沉稳的手,没有一点颤抖,所画线条没有一点褶皱的痕迹。这就是自信,十几万军队,多方的协调,再加上对敌人的心理判断,李靖在设立好这个计划的时候,就已经把胜利握在了手里。 整个中军大帐里,只有他和李承乾两个人,连张赟等人,都被赶了出去。太子亲率的士兵包围了中军大帐,靠近的会被驱逐,硬闯的不管谁都会被砍死。 如果不是要教导李承乾,这些话语,李靖会烂在肚子里,哪怕自己的家将,都不会告知。 看着凌乱线条中美观的口袋阵型,李承乾感慨万分。 这样的战术,恐怕也只有李靖能制定出来了。别的将领,也只能带着一路兵马硬碰硬,至于多方协调、甚至考虑好敌人的心理,就是皇帝,恐怕都没有这么细致。 一番话说完,李靖就把地图扔进了火盆,连灰烬都用火钩捣的粉碎。 “说说,你对老夫的安排有什么看法?” 李承乾想了很久才试探的问道:“卫公,您考虑了东西南,为何没有考虑到北?北方虽然严寒,但颉利走投无路之下,未必就不会往北走啊。连我都不怕往北走,估计这家伙就更不怕了。” 李靖没好气道:“你以为老夫会忘记北方?东突厥以北是铁勒诸部的骨利干,虽然臣服于东突厥,可是颉利暴虐,已经让他们心生埋怨。之前骨利干的使节往长安送上贡马的时候,就曾明示反意。咱们大唐对东突厥动手,他们铁定会对颉利落井下石。骨利干被东突厥侵蚀的领土,就是咱们大唐许给骨利干的酬劳!” 李承乾迷茫的点了点头。铁勒?骨利干?这都是什么玩意儿?还有刚刚地图上写着的通古斯、驱度寐国,这都是啥啊。唐代的历史,自己也算是挺清楚的了,可是对这些家伙一无所知。 “有话就快问,明日老夫就要带兵一万,先去前线了。说实话,老夫很不看好你这次出来,幸好陛下知道老夫的难处,命令你必须呆在朔方,否则只因为你一人,老夫就要多废好多的心力。” “我也要去丰府”的话,李承乾可不敢说出来,所以只能拿出太子亲率的印鉴,递给李靖。 伸手接过印鉴,李靖没有一点拒绝的意思。 其实他之所以跟李承乾说这么多,说的这么细,就是看中了李承乾手里的太子亲率。 有这样一支战力强大的军队,奇袭、破阵,用处多多。事实上这次的安排看似繁杂,最重要的还是他的中军主力,而太子亲率,就是中军里的一把尖刀! 李承乾自然明白李靖的意思,太子亲率,事实上本来也是要交到李靖手里的。强大的军队,只有在睿智的统帅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力! “太子亲率,孤就交给卫公了,怎么使用,卫公自行决断,至于两千禁军,那就不是孤能擅自决断的了。” 李靖点点头,还躬身给李承乾施了一礼。这是正式的交接,不是论师生情谊的时候。 走出中军大帐,张赟就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的到了李承乾的身后。 两千禁军,个个都是高手,但是他们的指挥权却不在李承乾手里,也不在于泰手里,而是在张赟手里! 皇后大概也猜测到了李靖可能会有的想法,所以毫不犹豫的又一次犯了禁,把军权交到了宦官手里。只要张赟掌控着禁军,李靖就算有十个胆子,十张脸皮,也不敢开这个口。 胡天八月没有飞雪,九月也没有,但是呼啸的北风,已经开始吹得人脸疼。 张赟不愧是皇帝的贴身宦官,很是自觉的走到了迎风面。 在中军大帐外站定,李承乾回过头,张赟立刻笑脸以待。 “张赟啊,孤想着” “不行,皇后娘娘有命,两千禁军擅离殿下者死!殿下若是离开朔方北上,奴婢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请出李氏家法。” 没法说了 话都没说完就被回怼了。 闭上嘴,自讨没趣的李承乾路过孙思邈的住处,见老道已经悄咪咪的离开了,才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九十四章 急病 丰府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的。 如果说来之前李承乾还想着老实待在朔方什么的,当看到伤兵营的情况后,那点胆怯就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冰冷的屋子、医疗的匮乏,人手的短缺,造就了伤兵营高居不下的死亡率。伤兵进了伤兵营,就算不会因为自身伤势的恶化死掉,也很容易被别人传染,最终一发不可收拾。也正因为如此,好多掉了手指头脚趾头的士兵,宁可忍着,也绝不进伤兵营。 这不行啊,将士们在战场上舍生忘死的,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冰凉的伤兵营里,这是不人道的。 也没多么复杂,抓几个劳力供暖,没有木头,那就一直烧干草呗!没法搭炕,有个灶台也能让室温升起来!没有感冒药,孙思邈发汗的药物加上厚重的皮毛被子,效果不比感冒药差多少。除了失血过多还没办法处理外,哪怕是断肢,只要没死在路上,之后再护理得当,也是能有五成以上存活率的。 朔方现在虽然比较靠近前线,可是等李靖的战线彻底拉开后,靠近南侧的东突厥牧民只要不想起冲突,只有赶着牛羊北上。土地不断的收纳后,朔方,就快变成大后方了。 伤兵营和战场之间的距离,对伤兵,特别是重伤兵而言,几乎是生与死的距离。 虽说皇后老娘和皇帝老爹有命令不允许自己靠近战场,但是缩在大部队后面,想来也不会有事。可若是一直留在朔方,等战争真正开始后,跟到草原来旅游的有什么区别! 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坐在桌子边发呆。 张赟走了进来,在桌子上放上一条羊腿、一盘水煮的干菜,没放什么调料,就加了一点点的盐,可就是这样一盘子菜,端出去会引来哄抢。在这个青草根都会被人尝一尝的地方,干菜绝对是比金子还惹人流口水的东西。 羊腿和干菜都能看出被啃过的痕迹,看着就让人倒胃口,可是抗议无效,这些宦官宁可挨揍,也绝对要尝过他的饭食,才会准许他吃饭。 为了自己的肚皮考虑,李承乾也只能装作看不见,拿刀子先把残缺的羊腿片成片,掩耳盗铃的吃下去。 军营乱哄哄的,那是李靖已经开始调配兵马。作为大总管,李靖虽然只能直接统领五万兵马,但下辖的各方总管,都要听从他的指挥。 五万兵马还在往朔方来的路上,只有等着五万兵马全部到齐,各路兵马也整装待发,战争,才会正式的开启。 李承乾这时候才发现拿现代战争往古代战争上套是愚蠢的,多方的互动、再加上军队的移动,动辄之间就会是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本以为自己的记忆出错了,结果不是,贞观四年年初的战斗,需要贞观三年上半年,就开始准备。 十一月的时候,属于李靖的五万军队才珊珊来迟,而这个时候,已经下大雪了。 早晨起来,打个哆嗦,拿出被窝里暖和的棉衣棉裤,李承乾开始穿衣。 棉衣棉裤虽然暖和,可是在冰冷的帐篷里穿,还是很难受,只有抱在被窝里,才能在第一时间穿上。 穿好衣服,外面套上铠甲,一个臃肿的李承乾,就诞生了。 铠甲穿成这样,在长安会被弹劾,可是在草原这里,谁弹劾谁啊!大总管李靖,也是几身麻衣衬在铠甲里,本来消瘦的人,现在跟一头熊一样。 走到帐篷门口,李承乾用了很大的决心,才推开门帘。 帐篷边,衣着单薄的两个宦官守了一夜,脸都冻紫了。 一人踹一脚,李承乾怒道:“就是两个蠢货,冻死了怎么办?帐篷里暖和就到帐篷里守着啊,干嘛戳在外边?” 一个宦官摇摇头,见换勤的张赟等人过来了,就揉揉已经没有知觉的脸,回自己的地方休息。同时动身的,还有帐篷周围隐藏的好多人,其中一个士兵不停的在耳朵上挠,明显是冻伤了。 “殿下,只有在帐篷外值守,才能提前察觉危机。” “蠢,外边这么多人,轮流进来取暖也一样啊,孤不是没说不许进来嘛。” “可他们来来回回的进去,殿下会睡不着的,冷气进去,让您受风寒,奴婢等人可就百死莫辞了。” 无语的踹了张赟一脚,李承乾看都不看他那“真诚”的脸。红彤彤的两个脸颊上,就差一边写一个“蠢”,一边写一个“货”。 今天的大营格外的安静,包围在伤兵营外围的太子亲率,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撤走了,只有雪地上的空地,才能看出他们在这里驻扎过。 “卫公出发了?”李承乾回头,瞪了张赟一眼。 张赟点点头,揉了揉酸痒的鼻子。 李靖出发的悄无声息,十一月出发,总能在年前赶到马邑,并且像一把尖刀一样,直取颉利的牙帐。因为,突厥人也要过冬,寒冷的冬天来临的时候,他们也得南迁。而襄城的位置,离大唐实在是太近了。 即将发生在东突厥身上的事情,简直就像是武德九年渭水事件的翻版。 必须得跟上啊,战斗很快就要打响了,而孙思邈也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把朔方囤积的物资,都转移到了丰府,无论如何,丰府都要走一趟。 嘴刚张开,就看到了张赟怀里揣着的一根枣木短棍。看到这个棍子,李承乾立刻选择了闭嘴。离开朔方的话只要一说出口,估计就会被张赟这个混蛋敲一棍子。还不能躲,躲了比挨上的后果更恶劣。 柴绍也走了,薛万均也走了,如今留在朔方的,是一个普通的将领,他存在这里唯一的意义就是接收各路的消息,充当中转站,还特娘的是备用的。 没心情在这里当游客,巡视了一遍伤兵营,确定留在这里的伤兵都不会有危险后,李承乾就缩回了帐篷。 张赟寸步不离的跟在李承乾身后,就连别的宦官端进来的茶水,他都要尝一杯后,才把茶壶放到案头。 桌子上摆着孙思邈的信,老道抵达丰府,立刻就被当地的士兵将军奉为神人,朔方的伤兵营,跟丰府的一对比简直就像一个笑话。信函里字里行间,都能看出老道的焦急。缺人手啊!李靖只批给了伤兵营五百人,还都是辅兵,各个笨手笨脚的。可伤兵营收纳的伤兵,何止一千! 两千禁军部队依旧驻扎在伤兵营周围,论战力,他们可能还要强于太子亲率,可是,就是不投入战场,也不用于伤兵营。两千士兵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吃了睡,醒了站在太子营帐周围,伤兵营周围充傻大个。这是对人力资源的一种强烈浪费! 不过好在老道是体贴的,信封抽出信件后,很明显还有点东西。孙思邈的信件,还不是张赟够资格偷看的。 看了看不再冒热气的茶壶,李承乾瞪了木头人一样的张赟一眼:“还不快去给孤换壶热水?” 张赟点点头,端着茶壶就走到帐子门口,把茶壶交给了外面的宦官,他是打定主意不会轻易出去。 不过,就在他转身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李承乾掏出信封里的一个药丸,塞到嘴里咽下去了。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李承乾忽然感觉身上格外的燥热,汗水忍不住的流了出来。 老道的药总是这么管用,连脑门子都滴滴答答的往下掉汗珠。 手里的笔掉到地上,声音不大,却吸引了张赟的注意力。 抓着额头扑倒在桌子上,不停的撞手,李承乾的惨叫演绎的入木三分:“疼死我了!” “殿下!” 张赟心头一惊,五六米的距离两步就窜了过来,连忙阻止太子的自残行为。 这一抱,就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太子浑身都在冒汗,这么短的时间里,头发已经湿漉漉的了。 “殿下怎么了?” 听到声音,门口值守的两个宦官也窜了进来,看着在张赟怀里挣扎的太子,只觉得手脚冰凉。 明明已经把太子看的很严了啊!怎么还是出现了这样的事儿? 张赟的眼睛红的就像要滴出血来,对着两个宦官怒吼道:“还不封锁周围?赶紧把军医请过来!” “太子病倒了”。 只是这一个消息,就让平静的伤兵营炸了锅。 所有的军医都集中到了太子的营帐,在张赟虎视眈眈的目光中诊脉。 好多能行动的伤兵,都不由自主的站到帐篷外,虽然禁军不允许他们靠近,可是能听听消息也是好的。 帐篷里被人来人往搅动的很冷,可是军医的头上都在冒汗。 太子哪怕是落下什么病根,他们的脑袋估计都要搬家。可是,这脉象,也太乱了啊!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病症。可是从太子不停的喊疼,浑身出汗来看,一定是了不得的急病。 “如何!” 张赟的手心已经被指甲刺出了血。 军医摇摇头,见张赟就要发怒,赶紧说:“太子的脉象过于紊乱,只看表象,很难断定病症。我等无能,只能给殿下开一副止疼的药。如今送往长安肯定是来不及的,遍观草原各路军医,恐怕都不行,也只有丰府的孙道长,能治此病。” “那就赶紧开!准备马车,护送太子去丰府!” 闭着眼都能听到人群乱糟糟的声音,李承乾不由得在心里对张赟说了一声对不起。不用这一招,根本去不了丰府啊。 半推半就的咽下一碗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汤药,话说这段时间李承乾也把自己折腾累了,索性就睡过去,任由张赟搬运自己。 两千禁军,护送着太子,押着那个开药方、熬药的军医,日夜不休的往丰府赶。 近乎四百里的路,他们跑了不到五天就抵达了。 当然,李承乾也费劲的装了五天的病人。 当太子的病症终于被孙思邈“妙手回春”以后,张赟等人才松了一口气。有几个脆弱点的宦官,甚至哭出来后就昏了过去。 这五天的时间,他们几乎都是憋着一口气赶路的,如今见太子终于痊愈,才对自己的命安心。 “好转”后的李承乾这才发现装病也是一种力气活儿。 叫人拽着张赟滚下去休息,李承乾只带了几个休息过的禁军作为侍卫,就跟着孙思邈参观了伤兵营。 丰府的伤兵营,跟朔方比起来,要惨烈的多。不过好在老孙也学了李承乾的那一套,虽然惨烈,但不至于变成原本那种死域的感觉。 “缺人啊!伤员每天都在往回运,好多轻伤的士卒,还没来得及休息两天,就又被叫回了战场。” 走在伤兵营的营帐间,孙思邈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战场,如今就距离丰府不到二十里的地方,柴绍和薛万均堵住了三万多的牧民,正杀的难解难分。草原住民跟中原的府兵制很相似,颉利组织的军队,平日里其实都是牧民,等草原贵族号召后,才会拿起武器,快乐的往南去抢劫。 三万多的牧民,但柴绍和薛万均只有两万的部队。说起来有点难过,大唐似乎一直都在以少打多,这次十几万的军队出动,背后是国朝倾尽全力,甚至透支的供应。而这十几万军队,却要面对东突厥国土上六七十万的牧民。 悲哀只持续了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伤兵营又送进来了一大批伤员。有几个被箭矢射中的,虽然咧着嘴,但是笑意却显示了这场战斗的结果。 赢了! 两万打三万,赢了! 从兜里掏出手套口罩戴到手上,再把白色的麻布衣服套在最外面。李承乾和孙思邈对视一眼,就赶到了伤兵营入口处的帐篷。 在这里,急伤要被包扎,轻伤会被引流。 人手不够的情况下,就莫说太子不太子了。 两千多的轻伤,三千多的死亡,五百的重伤,就是这场战斗的结果。 李承乾是清晨抵达丰府的,可等伤兵营忙碌完,已经是半夜了。 一天水米未尽,让李承乾也两眼发晕。可结果是好的,五百的重伤士兵,除了路上撑不住的两百多,剩下的两百多就没了三十几个。 可就这,已经让李承乾和孙思邈成了这片营地的神人,还有远远看到跪拜的蠢货。 “禁军队伍大睡一觉后,应该就能投入使用了,手把手的教,会快的多。这么一场灭国之战,怎么军医才两百多?” 羊腿是吃不下去了,忙碌了一天的李承乾看到肉一类的东西就反胃,所以只能奢侈的先喝稀粥。 孙思邈倒看得很开,接过了李承乾拒绝的羊腿,吃的狼吞虎咽。 他不喜欢吃肉,可是在丰府、粮食蔬菜都紧缺的情况下,也只能吃肉了。如今中原运来的物资,哪怕是糜子,都成了伤患才能享用的东西。 费劲的咽下去一口肉,孙思邈叹息道:“还能因为什么,医者虽然不是贱业,可世人平日里都很轻贱。就这两百多的军医,还是在各地州府强行征召的。世人愚昧,也只有疫病难忍的时候,才会觉得医者是好人!就是现在,这些军医从各地奔赴长安集结,再到草原折腾一番,也不过是免了五年的赋税而已。” “连赏赐都没有?”李承乾的一口粥差点咽到肺里。 孙思邈摇了摇头。 两个人刚刚得到食物的时候还狼吞虎咽,可是得知这个消息后,就味同嚼蜡了。 帐篷门口,张赟钻了进来,这家伙的眼睛还有点红,肯定没有恢复好。 虽然对不起他,可是想想今天的经历,李承乾还是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殿下,既然您已经痊愈,请随奴婢回朔方。” 回头看了一眼张赟,见他带着的家法不知道丢到了哪里,李承乾就放心的说:“张赟,你出去看看这里的伤兵营,还觉得咱们得回去吗?咱们前方有大部队,不可能被袭击的,在丰府跟在朔方有什么区别?” 想起自己一路过来看到的惨状,张赟继续劝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丰府这里的伤兵营缺人,而两千禁军,正好是最闲着的人手。 孙思邈也说:“留下来吧,太子的头疾估计是之前坠马后的后遗症,老道还要用药一段时间,好去根。” 见孙思邈也这么说,张赟叹了一口气,才走到帐篷边当木杆子。 想想这家伙也没吃饭,看着大碗里还剩一半的粥,李承乾犹豫了两下,才递给张赟。 张赟也不嫌弃,接过来就喝,喝完了居然还感谢太子的赏赐? 李承乾无语以对。 伤兵营里,最受折磨的反而是军医。好些暂时稳定下来的伤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出事。 眼见军医探探鼻息,摸摸脉搏就断定死亡后,李承乾不得已,只能让孙思邈当幌子,传授他们心肺复苏的方法。两千禁军苏醒后,李承乾就勒令张赟交出指挥权,给他们分派了活计。对伤兵营而言,突然加入的两千人手,比肾上腺素还肾上腺素。 第二天中午,柴绍才带着部队回来。 牧民三万,几乎被全歼,只留下了一些妇孺作为俘虏。至于老弱,在这个自己粮食都不够吃的时候,也只能推到屠刀的范围内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夜战 这个时候领军作战,大将军什么的,总管什么的,都跟寻常的士卒一个待遇。薛万彻的脸上有冻疮,脚底下也一边一个,被老孙勒令躺在伤兵营的帐篷里不得走动,要是再乱走伤口感染了,这两只脚就能剁掉了。 铁打一般的汉子,如果只是疼,他还能忍受,可一听说要剁脚,立刻就老实了。 防护不够啊,李承乾还记得自己被同事请客来草原旅游,同事却因为坠马住院,不得不在草原过冬的时候,并没觉得天冷成什么样子。冬天虽然泼水成冰,可不也活下来了? 如今到了唐朝,就完全不一样了,倒不是气候变化有多么大,主要是因为衣物不够,也没有温暖的屋子。就算是后世,冬天穿着棉衣在一样温度的环境下呆的久了,人也会受不了。 穿着棉衣的他仍旧想要叫苦,就更不用说那些只穿着单薄衣物的士兵了。 薛万彻本来有三件厚实的衣料,甚至还有一身裘皮,可是都送给受伤的士兵了,就连自己厚重的鞋子,也给了伤脚的士卒,所以冻伤也就是正常的了。 一条大汉在床板上挠脚心,挠到痛快的地方就呻吟一声。这样的场景,哪怕是一个总管,也猥琐的很。 见太子走进来,薛万彻赶紧松开脚,挣扎着就要起来行礼。 李承乾伸手按住了他,还让帐篷里其它的伤兵也老实坐着。 抓住薛万彻的臭脚看了看,李承乾松了一口气,说:“还不错,忍住几天痒,只要不挠破,应该不会感染。等伤口好了以后,你就能重新回军阵上了。” 说完,李承乾就见自己的手套上掉了一滴水。抬起头,只见薛万彻已经哭的像个泪人了。 太子的身份当军医就这一点不好,不管给谁看病,都受宠若惊的样子,连总管也不能免俗。 “殿下如此对待末将,末将恨不得以死相报!” “报不报的不算什么事,只要你别把伤口挠感染,给孤加工作,孤就烧高香了。” 拍拍薛万彻的肩膀,李承乾并不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要知道薛万彻本来是息王太子那边的人,玄武门事变的时候跟秦王府的人杀的难解难分,事无可为也没有直接归降,而是带着几个人逃到了终南山躲起来。 被抓住后,李世民并没有杀他,而是留用。还说他之前的所为是忠主上,不应该问罪。 皇帝最喜欢这种愚蠢一点的武将,尉迟恭如此,薛万彻也是如此,越是负偶顽抗的行为,就越能说明他们的忠贞。去年要攻打梁师都,薛氏兄弟都被派到了草原上。作战勇猛的他,很快就从副将的位置获封灵州大都督,现在更是变成了一路总管的任命,可以说是直线起飞。 检查了屋子里所有冻伤的士卒后,李承乾叹了一口气。 冻伤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轻伤的都没法进伤兵营。都知道只要保暖好,冻伤就能好得快,可是身在草原,去哪儿找燃料? 大雪覆盖之下,所有的干草都要晾晒干了才能使用。一千禁军全力的储备,也只是勉强够伤兵营用的。 战斗一直在持续,没有冻伤的柴绍只要接到斥候的消息,就会带队出战。 他们虽然背靠大唐,可是被李绩等人军队赶得走投无路之下,还是会有一些牧民选择往南走碰碰运气。而迎接他们的,就是丰府军队的铁拳出击。 而他每出击一次,伤兵营就会多很多的伤员。其中不只是丰府战场的,其余靠近的战区,也会把伤员送到丰府来,丝毫不考虑这里的负载到底如何。 当伤兵营一再扩张后,李承乾终于忍无可忍,打上了柴绍的帅帐。 能冲击总管帅帐而不死的,整个丰府大概也只有李承乾了,孙思邈都没这个待遇。 门前值守的两列军士看到太子怒气冲冲的模样,立刻把头偏到一边,装作看不见。 一脚踹开帐篷的门帘,脸还没进去就大吼:“柴总管,孤要问问,你们这些混蛋只知道打仗,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伤兵营的负载能力?别路大军的军医都是摆设?为什么总是往这里送?” 面对打上门来的太子,柴绍也是无可奈何。 放下笔,站起来,柴绍为难道:“别路大军虽然也有军医,可是他们要随时动身,参与战斗。伤兵岂是能带着打仗的?所以那些军医也就做一下处理,然后把伤兵送到丰府来了。相比较之下,咱们丰府的战事要少很多,而且得知咱们这组织了伤兵营后,大总管下令,丰府军队,不必游走边境线,只需要迎击就好。” 发了火才发现是发错了,可李承乾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应该一个士兵都不往伤兵营送啊,孤的两千禁军,都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加入伤兵营了,依旧不够用。而你还总是带兵出战,更添伤员。再不往伤兵营调兵,伤兵就要顾不过来了!” 柴绍叹了一口气,他也没想过自己这边会成为伤员的接收地。有太子和孙思邈在,伤兵营神迹一般的存活率,对周围几路的将帅,吸引力太大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既然自己麾下的伤兵有很大的存活可能,再远都要送过来。 只是,分出人手照顾伤兵,他用来作战的士卒就不够了,整路大军上下的功劳,都需要突厥人的人头。不作战,拿什么来立军功? 看出了柴绍的迷茫,李承乾却并没有怒上加怒。要说柴绍馋军功而不顾士卒,那是扯淡,每回作战归来,哪怕累的随时都会倒地,这家伙也会在睡前巡视一遍伤兵营。 “姑父,您看这样如何?我写一封信给父皇,今后咱们金河道和畅武道的军队,就用来收纳伤员,用治疗的结果,换取军功,救自己人的性命,跟杀敌,一般无二吧!” 柴绍奇怪的看了太子一眼,“姑父”的这个称谓,说明他是以侄子辈的身份提出这个建议的。成就罢了,不成也能直接拒绝。 不过想一想,似乎,还真的挺诱人的。 以往并没有用这个作为军功的,可是以往的伤兵营,那也没这次厉害啊! 李承乾的提议,让柴绍忍不住的心痒痒起来。 走过来,走过去。 在大帐里来回踱步几个来回后,柴绍才点下了头:“可以!你写信试一试吧,不走公文,就以家书的形式询问陛下。如果准了,老夫就是在丰府龟缩,只要能救下这么多的性命,又何惜名声!” 面对这个回答,李承乾也不由得躬身给柴绍行礼。 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天马行空,如果不是真的怜惜士兵性命,柴绍大可把他赶出去。他有这个权利!行军总管在大唐可是一份荣耀般的官职,就算皇帝亲征,犯了错,也有资格训斥。 回到自己的帐篷,李承乾毫不犹豫的提笔就写家书。重中之重的就是强调自己在丰府很安全,还解释了到这边来的原因。否则,会连累到张赟他们。 信一共写了三份,交给三个信使送。 隆冬季节送信,还是急信,信使的安全性没办法保证,就算三封信没一个送回去,都是有可能的。 在长安的回信到来之前,柴绍依旧会带兵出征。 不过好在李靖那边也完成了自己的既定目标,各路大军都安定了下来,伤员不再络绎不绝的往丰府送。 如今颉利周边,特别是靠近大唐一侧的牧民大多被清绞,大冬天的,他们只能顶着风雪迁移到襄城附近报团,借此来恐吓唐军。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至少李靖下令暂时停歇,各路都要整顿军队,顺便把零星的牧民给收拾掉。 如果是夏季,没准儿还会留俘虏,可如今是冬季,除了小孩子和妇女因为吃得少,还能被留下,运回中原为奴外,青壮老弱都被斩杀。 草原狼冬季的时候是最凶狠的,以往见了人没准还会退避,冬季的时候则会直接扑上来。冬天的它们,很是缺乏营养。只是这下它们不用愁了,牧民的尸体在草原上随处可见,虽然左耳朵被人割走作为军功的凭证,可是剩下的还是足够它们果腹。 被寒风冻成石头一样坚硬的人,也只有狼有这么好的牙口咬得动。 走在去马邑的路上,李承乾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呕吐,只能缩回马车里眼不见心不烦。 电影和实际看到,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又一次透风回来,这次到底是吐出来了。 车厢里老孙在闭目念经,只是老道士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带不来慰籍,只能给周围人带来恐惧。 张赟皱着眉帮李承乾擦嘴,边擦边说:“陛下跟奴婢说过,有机会一定要让您看看这样的场景。娘娘只说还是太早了。殿下,您将来是要继承大唐帝国的,不能过于软弱啊!” 孙思邈睁开眼睛瞪了张赟一眼,却也不好说什么。 “孤知道,可是孤今年才十岁,未免过早了吧!” 喘匀了气,李承乾就忍不住咒骂起李靖来。 之前还夸这家伙是个好统帅,可是好统帅会怜惜士兵,必要的时候也会心如铁石。 两天两夜的战斗,让他麾下死伤无数,虽然又干掉了两万突厥人,可是自己也损伤了六千多人,冻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这么多的伤员没办法全送到丰府,更何况丰府伤兵营现在已经人满为患,所以除了往那边去,没有别的选择。 不过好在李靖还知道利害,派来了太子亲率和两千士兵护送。用的借口也是教授太子战阵之道,让张赟不知道如何拒绝。因为李靖的学问,真的是好东西! 军医带了一半,学会一些应急手段的禁军也带上五百,劳力禁军也带上五百,物资拖上十几车,这已经是丰府能够做出最大的支援了。 近六千人行走在草原上,牧民的尸体,就是最好的导向标。只要踩着牧民和战马的尸体走,最终总能走到马邑。 “殿下,咱们今日是无法抵达马邑了,不如安营扎寨休息吧!” 见天色昏暗了下来,张赟终于忍不住的劝阻道。 此时的李承乾正在看太子亲率的阵亡名单,看的伤感万分。 死了两百多啊! 李靖你个混球,竟然真的拿老子的兵当尖刀捅石头! “停下吧,选出穿的厚的二百人,让他们作为斥候探查周边。虽说这片区域已经被清理过,可是难保有漏网之鱼。如今突厥都是整个部族一起迁移的,遇到大一点的部族,一两万人都有可能,不可不防!” 张赟虽然觉得不可能遇到突厥人,可还是按照太子的命令下去吩咐了。他自然知道太子的兵法是跟李靖学得,虽是初出茅庐,也不可小看。 孙思邈这才停止念经,掀开厚重的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残3尸,叹了一口气。 “直到今日,老夫才发现,到战阵上来是何等愚蠢的决定。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场战争,恐怕说不清谁对谁错吧!” 知道老道这个修道之人在战场上会有这样的感慨,所以李承乾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当然,这也是他劝服自己的理由。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您一定是听过的。我等既然是中原民族,就不能对草原民族施加仁慈的心。您只看到草原上满是冻尸,却不曾见我中原子民受到屠戮时候的样子。这一路上咱俩都在车厢里下棋,所以看不到道路两边的情况。您不知道啊,这一路上隔不远,就能看到一串的坟茔。没有立碑,就是因为埋人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埋的是谁。 程将军这人您也知道,大大咧咧的习惯了。可是武德九年奉命回京的时候,他是割了面起誓要报仇,回到长安,人在大殿上直接哭问为何不追击颉利的。真要论起来,草原民族杀咱们的人,要更多一点。毕竟几乎每年他们都会寇边,而咱们中原打他们,史书上的记载却寥寥无几啊!” 听了李承乾的话,孙思邈想了一会儿,最终释然了。 人之初,性本善。不管看到什么人被杀害,都会忍不住的悲哀,哪怕是突厥人也是一样。可是悲哀归悲哀,真的要下手的时候却不能仁慈。因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车队并不能跟大军一样正式的安营扎寨,因为第二天一早就要动身。所以营帐也只是用尖木固定,并没有培土。 因为正式领兵的是自己,所以李承乾也就没有吃小灶,而是在张赟等人的劝阻下,坚持吃了大灶。 这是跟将军们学的,柴绍、薛万彻等人作为总管,到了饭点也会跟士兵们一起吃,没有优待。薛万均的牙龈出血都赶上吐血了,可是面对李承乾塞给他的一袋果干,还是咬咬牙吃了一把,剩下的都送给了伤兵营的伤兵。 这是一个上位者真正以身作则的时代。 围着篝火,强忍着吃了几块肉后,李承乾就回到车厢里,忍着呕吐的欲望,开始睡觉。 人吐多了会引起连锁反应,导致之后只要一有呕吐的想法,都会吐出来。 这么干太伤身体,所以只能凭借意志力往下压了。 后半夜的时候,一股子凛冽的寒风把李承乾吹醒。 睁开眼,只见张赟居然换上了一身铠甲,焦急道:“殿下,斥候来报,咱们前方出现了一队突厥军队,人数约有五千!” 按理说这边也有五千人,打突厥的五千根本不算什么。可是,最令人忧心的是营帐中央还有大车的物资。粮草什么的就算了,可那些酒精和果干、绷带什么的,都是前方的必需品,容不得半点闪失。 铠甲就穿在身上,虽然睡觉的时候不舒服,可不在大军合围的范围内,也只能如此了。 开了锋的大宝剑就挂在车厢里,李承乾刚要伸手拿,张赟就拦住了。 抢过剑,张赟跪倒在地:“殿下,您不能出去!且让奴婢代替您带兵出击吧!” 说完也不等李承乾拒绝,就留下两个宦官,窜出了车厢。 这就怒了,推开两个阻拦着的宦官,李承乾就钻出了车外。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一大片在北风中忽明忽灭的火把。 车队里好多车上都是酒精,只要他们的火把扔进来,那就完蛋了。 张赟不愧是跟着皇帝混出来的,杀伐果断,任命于泰带领太子亲率,他则带领李靖的两千军队,迎着北风冲出了营地。 “把弓箭给孤拿来!” 喊了一声没人应,大量四周,见余下的人都围在马车前,李承乾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既然是这个样子,那老子还练个屁的武啊!难道拿着剑打猎的时候单挑野驴? 没人动就自己动,钻到后面的车厢里拿出弓箭,李承乾毫不犹豫的就上了车顶。 突厥人的速度很快,竟然已经靠近了营地百米以内,当刀兵交接的时候,血腥味,立刻被北风送到了南面的营地里。 第一百九十六章 燃料 马车的车厢很高,站在车厢上的李承乾能够越过营帐,看到战场。 没有什么武林高手拍出降龙十八掌,有的只是最简单的砍杀。 这队突厥人很奇怪,虽然是晚上,但不骑马就有点不对劲了。突厥人的弯刀,只有在马战的时候效果非凡,地面上的战斗就有点不伦不类。更何况大唐的横刀质量比弯刀要好得多,有力气大的士兵甚至能把突厥人的弯刀砍断。 横刀,真的是大杀器,一些没有身穿皮甲的,甚至会被横刀斩成两段。这可是真实发生在眼前的,而不是蓄意夸大。 这个时候谁都分不清楚谁,只有身穿铠甲的唐军和突厥人分的清楚。 可这样就够了。 搭箭开弓,李承乾瞄准了大片突厥人的地方。他的箭术还没办法保证准确率,贸然帮助友军没准儿反而会射到自己人。 箭出去就看不到了,黑夜里的箭矢根本看不到落点,这也是夜间基本不会动用弓箭的原因。 可是不用弓箭不行啊。一千禁军和那些宦官死命的护在马车周围,打定主意宁可看着自己的兄弟死掉,也绝不让太子涉险。 心情烦躁之下,李承乾没多久就把自己的箭囊射空了。 把空了的箭囊扔到地上,李承乾对马车底下两个随时准备接住他的宦官吼道:“给孤拿箭来啊!” 被吼了,这俩人才想起拿箭囊来。 战斗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快。 如果是别的部队,或许还要僵持很长时间。 但很不巧,太子亲率在四千的队伍中。 不管是装备,还是战斗力,他们都超出寻常士卒太多了。而且战斗开始后,别的队伍会乱成一团,他们不会,反而会自发的组成各种稀奇古怪的阵型,彼此之间也会互相帮助。太子亲率两千人组成的战阵,就像绞肉机一样,从战场后面推进到前面,突厥人就已经死去了一小半。 势均力敌才能战斗,可是当唐军这边是以多打少后,余下的突厥人只能聚集起来,背靠背的面对围过来的唐军。 大局已定! 直到这时候,李承乾才被允许靠近战场,重重包围下的残余突厥人,虽然还有一千的数量,却不成气候了。 跳下马车,走到浑身浴血的张赟和于泰身边,问:“怎么还不下手?难道留着过年?” 于泰摇摇头,搓着手指说:“殿下,咱们撞见大便宜了!您看队伍中央的那几个人,腰间挎着的是金刀,只有突厥的顶尖贵族才有这样的荣誉。这几个人的人头,可比寻常的军功更重!” 于泰话音一落,突厥人的队伍中走出一个彪形大汉,寒风中脱掉自己的上衣,叽里咕噜的对着于泰喊了一嗓子。 刚刚就是于泰控制队伍停手的,所以他理所应当的认为这个人是唐人领头的。 “他说什么?” 一个会突厥话的偏将抱拳道:“回禀殿下,此人说他是突厥的贵族,要跟于泰将军决斗,一对一的决斗!” 李承乾奇怪的看了于泰一眼,这家伙竟然也要脱掉铠甲,应战。 该死的,以为这样的桥段只是三国演义之类的电视剧才有的,没想到今日真的见到了。 见太子疑惑,翻译的偏将又赶紧说:“殿下,这是两军交战中不成文的规矩。如果一方是贵族,有资格选择一个体面的死法。既然他选择跟于泰将军决斗,那于泰将军可以选择拒绝,也可以答应。拒绝的话,只需要杀死这个人就好。可如果答应,于泰将军输了,咱们就要放这人走。” 说完,偏将撇了撇嘴:“不过末将以为他死定了。” 于泰虽然只是太子亲率大将军,但是他见识过的战场实在太多了,满身的伤疤是倒霉的痕迹,同时也是经验的标记。战场上不是说谁凶、谁猛就一定能活下来。张赟的身手超绝,可是一只手却还在淌血。 没兴趣理会于泰的脑残之举,大半夜的与其在这里玩斗将,不如回营地休息休息。免得到了马邑的时候迷迷糊糊的,被人笑话。 脱掉光膀子的于泰刚要入场,却忽然觉得身后传来了弓弦的绷响声。 避让到一边后,只见开弓的是太子,而那支箭,则插在突厥贵族的胸口。 大汉贵族瞪大了眼睛,人倒地了,可还是满脸的迷惑。 把弓交到一个宦官手里,李承乾道:“赶紧的杀完回去休息!这些人是贵族,可孤是太子,孤不接受决斗!谁再整这些没用的,军法从事!” 说完,就扯着张赟往回走。 三千多士兵本来想要好好耍耍这些突厥人的,可是太子殿下有命,只能收起玩闹的心思,对剩下的这些人挥动了屠刀。 回到马车里,让张赟把染血的铠甲脱掉,就让孙思邈帮他看伤。 事发突然,张赟虽然穿上了铠甲,可是并没有带护臂,突厥人的一刀砍到了他的胳膊上,透过伤口甚至依稀能看到骨头。 如果是横切也就罢了,关键这一刀是竖切的,近乎二十公分的大口子,防护不到位很容易嗝儿掉。 虽然张赟一再推脱,可李承乾还是固执的跟孙思邈一起,给他清理伤口。 酒精清理伤口和缝合,一般的士卒都受不了,就是一些将军的人物,也有惨叫出来的。可是张赟面无表情,连肌肉都没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没有痛觉。 “当时三个突厥人围攻奴婢,两个被奴婢宰了,可是第三个想要防住,只能拿胳膊挡这一下。殿下,奴婢的身手尚且受了如此重伤,您可千万不要再想着上战阵了!” 絮絮叨叨的说法,张赟这还是第一回。李承乾知道,估计这就是他表达痛苦的方式。 见他提着胳膊要出去,李承乾皱着眉把他拽住:“就在孤的车里睡吧,孤不介意,要是你死在草原上,孤回去可没办法跟父皇交差。” “殿下睡觉的地方,岂是奴婢能够” 孙思邈一巴掌抽在张赟的脑袋上,让张赟什么都不敢说了。 “你这是走了狗运,那一刀没有伤到主要肌肉,所以你现在还敢抬胳膊。可是你要是不好好修养,死倒是小事,可若是因此不得不节肢,看你怎么哭!” 因为张赟用负伤劝谏李承乾,告诫他不要亲自上战场,所以孙思邈对张赟的感觉变得不错。 看看自己的胳膊,张赟只能咬着牙在车厢的角落坐下来。 不去管他怎么休息,反正到外面吹风是不合适了。 搞定了张赟,俩人就钻出马车,到别的地方看伤员。 很奇怪,白天的时候看尸体都要吐一吐,可是今晚却再也不觉得恶心了。 这场战斗虽然结束的快,突厥人四千人被短时间内全歼,可是唐军这边也死了四百多人。 缺乏燃料的车队,也只能压缩货物,好空出马车把这些死去的袍泽带上。 唐军作战,除非是极必要的情况下,否则一般都会把士兵的骨灰带上。 眼睁睁的看着尸体摞了几辆车,李承乾的脸色难看的很。 于泰虽然因为太子打断了自己的决斗不高兴,可是见太子看着载尸体的马车不开心,只能劝谏道:“殿下,知道您心里不好受,可这就是战争,战争哪有总杀人,自己不死人的?就末将看来,咱们遇到同样数量的敌人,自身战损才一成多一点,这可是少有的大胜啊!”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对“大胜”和“残胜”的定义是什么样的,反正估计不会太美好。 索性也就不问于泰,李承乾背着手回到了马车上。 孙思邈也处理完了伤员,回到他自己的马车上休息了。 张赟靠在车厢的角落里睡得很死,李承乾只好把车厢里的棉褥子盖到他身上。 这一刀让他失血过多,用孙思邈的话来说就是元气大伤。 盖上被子,李承乾赶紧进入睡眠,明天还要赶路,在行驶的车上,他一定睡不着。 第二天醒来,就看到了面色更加苍白,满头汗水的张赟。 完蛋了,这家伙到底还是受了风寒。 喊过两个宦官合力把张赟平着放倒,没有暖屋子,所以没办法憋汗,如今只能用酒精给他擦拭身体,但愿这样的物理降温方法能管用。 中午的时候,张赟醒了过来。 额头湿漉漉的,仔细感觉,才发现是冰凉的布条。 马车抖的厉害,让人想吐,身上没有一点的力气,就连眼睛,也只能睁开一条缝。 恍惚中看到太子伸手在自己额头摸了摸,然后把沾了雪水的凉布条放到自己的额头。 感受到冰凉,张赟忍不住的想哭。 作为刑余之人,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成了最悲哀的尘土。可是,陛下把他简拔于微末,如今殿下又这般对他。他只恨自己为何只有一条命,没办法同时报答这两位。 见张赟的嘴动了动,李承乾只能拿勺子往他嘴里喂点儿水。 行进中的队伍最怕的就是突然袭击,不止会耽误行程。 不过好在李靖还是很体贴的,靠近马邑的时候,又有一千骑兵过来迎接,领头的就是长孙冲和柴哲威。 李靖自然知晓长孙无忌和柴绍的想法,所以任命长孙冲和柴哲威为自己帐下校尉,带着他们活跃在最前线。而程处嗣,则被老程弄到了李绩麾下,那里同样不缺乏战斗。 看到马车上运的战利品金刀,长孙冲恨恨道:“这是一股逃窜的突厥贵族,如果不是想要干掉主力,如何能让他们逃走。只是不曾想他们竟然会惊扰到你,承乾啊” 知道长孙冲怕会有人怪罪到他们头上,李承乾就摇了摇头:“孤可不知道这些人是哪来的,你刚才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长孙冲笑着抱了一下李承乾,然后带队进马邑的大营。 虽说这里是唐军的主力部队,可是却看不出主力的样子来。周围不少的士兵都围在一起,身上都裹着突厥人的皮甲、兽皮之类的东西,不伦不类。 这个时候就没必要注意军容了,天气这么冷,只要能弄到身上穿的,都不能放过。 中军大帐里,李承乾见到了李靖。 尽管他是总指挥一样的职位,可一只手上还是裹着纱布。见李承乾奇怪的看,就笑笑:“急功近利要不得啊!老夫本想一鼓作气吃个饱,可是差点被猎物反咬一口。你要切记,为将者,不能心浮气躁啊!” 搬个椅子坐在李靖对面,李承乾道:“您以前还教导过弟子事到临头须放胆,越是飘忽不定的时候,就越要早下决断,怎么如今反而否定了?您没必要自责,颉利虽然屯兵聚集在襄城,可咱们未必就不能干掉他。” 李靖点了点头,作为合格的统帅,他不需要过多的安慰。李承乾的这一句话,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眼看着就要到年节了,中原过年的时候,我等却在草原苦熬。所以老夫才把你叫了过来。虽说身在草原过年,不会导致哗变,但是你这个太子也在,会让将士们好受一点。和朔方、丰府一样,老夫能交给你的只有伤兵营。军中的事务,你不要插手。” 李承乾点了点头,再说他也没准备插手。军中最忌讳的就是令出二门。 得到了伤兵营的任命,李承乾就走出帅帐,开始接管马邑的伤兵营。 跟丰府和朔方比起来,马邑的伤兵营要凄惨的多。人手不足不说,周围也找不到足够的燃料。这里,已经算是突厥的腹地了,那些该死的牧民秋日的时候总会把牧草割掉储存起来。而唐军到来,他们能够驱赶牛羊,没办法带走牧草,就只能付之一炬。 缺少燃料的情况下,伤兵能好受才怪了。全军营的燃料现在都在限量供应,就连饭食,都变成了两天一顿熟的。 大唐的士兵是最能忍耐艰苦的,好多人嚼着没熟的牛羊肉、吃着生的粮食,最多也就是在嘴上抱怨一两句。 牧草没了,草根还在,可是那少量的草根,却比牧草还要寒颤,能提供多少热量?反正李承乾是不会再回想起大灶下的燃料,竟然是马粪。 叫了一大队人随自己出营,在李承乾的指挥下,士兵们走不远就会在地上挖一个坑,最多一米多深,然后再回填。 所谓的马邑就是后世的山西朔州,记得山西盛产煤炭,所以李承乾只祈求一些煤矿不要离地面太远。 上天是眷顾李承乾的,或者说是眷顾大唐的,挖坑的行为不过持续了两天,就挖到了一个靠近地面的煤矿。 煤的质量不怎么好,卡数估计很低,可是在这个马粪都被当成宝贝的时候,就是金子,也没它有用。 李靖本来不知道李承乾在干什么,当一大块煤炭摆放到他面前后,立刻就派遣了三千士兵挖煤。 现在马邑跟襄城进入了对峙期,轻易不会开战。如果取暖之类的问题不解决,没准不等突厥人露出破绽,唐军就要先崩溃了。毕竟,草原的环境不是唐人能够忍受的。 有了煤炭的唐军阵营,立刻恢复了活力。伤兵们不用再躲在帐篷里哀嚎,寒冷的士卒也用不着把手塞进裤裆,围着营地转圈散步取暖。伙房的厨子也不用再瞅着马屁股等马粪,就等着给士卒们送上一份热腾腾的饭食。 唐军营地的变化,是瞒不了突厥人的。靠近地表的这些煤炭燃烧起来废气很多,远远的就能看到烟柱子。本来期待草原的气候能够让唐军退却的颉利,得知这个消息后一刀砍死了报信的信使。 很奇怪,李靖还是迟迟不做出兵的决断,哪怕恢复健康的将帅们接连恳求,都不答应。 就这样,马邑的唐人们,迎来了他们第一次要在草原度过的新年。 跟寒风中的军营不同,如今的长安热闹的很,百姓们并不知道如今大唐的军队都在草原上挨冻,如今他们正在抓紧时间筹备过年的事宜。贞观二年的灾难,贞观三年并没有再次上演。而且,今年没听说哪里受了灾,今年堪称天下大丰的一年。 皇宫里也很热闹,宫女宦官们都在张灯结彩,李泰和李恪则固执的去了李安仁家,决定守着老先生过年,皇兄不在,他们两个虽然不是正式的弟子,可也得帮兄长尽孝。 可就在这一片喜气洋洋的环境里,皇后长孙却满脸哀愁,捧着朔方、丰府等地送来的信件哭成了泪人。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混小子,居然真的去了前线,在朔方待着不好吗?哪怕在丰府待着也行啊!干嘛傻呵呵的去了马邑? 见皇后泪流满面,李世民背着手叹息道:“不吃苦也不行了,如果柴绍没有在吹牛,那么承乾还真的要去马邑,朕也是军队里出来的,如何不知道伤兵营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此次十几万大军出动攻打东突厥,朕已经做好了阵亡数万,被天下指责的准备。可如果情况属实,那十几万大军的损伤可能降低一半以上。这,才是大胜。 承乾来信恳求朕把伤兵营的救治,也算在军功里。本来这不合规矩,可是,朕还是准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要命的来了 左右无人,连宫女和宦官都没有。 所以长孙把信恨恨的扔到一边,怒道:“都是随你,好好的一个太子,参军就参军吧,硬是把自己鼓捣成了军医。看他内侍送回来的密信,突厥人袭击车队的时候,死在他箭下的突厥人就超过了二十个,都是你教的好箭术!” 李世民脸红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太子能够箭诛二十多个突厥人,这是他也想不到的。箭术自己虽然教导了,可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看样子是这小子自己勤加练习,才终于能有所成就的。 只是 用箭杀人,终究还是差了一点意思啊! 很久没见皇后赌气的样子了,李世民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想笑。自从当上皇帝后,整日守这个规矩,守那个规矩,明明是相濡以沫的夫妻,都被“陛下”、“皇后”这两个词儿冲淡了。 挠挠下巴,李世民坐到了皇后身边,拉住她想要抽走的手说:“这样的,才是我李世民的儿子。本想着这小子只会到朔方住一个冬天回来,没想到竟然一直窜到了马邑。不过估计这场战斗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了,最迟正月,估计就会结束。” 长孙奇怪的问道:“您怎么知道正月以内,就会结束?” 李世民笑道:“朕也是统帅,李靖的意思,大概也能猜个六分。咱们唐人的新年,估计突厥人不会好受啊!” 皇帝猜的 没错。 李靖又要走了太子亲率的指挥权,还任命李承乾为“新年总管”,组织军营一起欢度新年。 新年自然是要过的,身在草原,但是唐人的传统不能放下。 几个月前,黎达海不要命的带人往朔方狠狠送了一批物资,如今这批物资已经运到了马邑。虽然还要分发给各路大军,可是马邑留下来的,依然能够用来过个年。 物资里最多的,是调料,有了调料,牛羊肉不再那么难以入口。除了调料,就是大量的干菜、果干。已经在草原苦熬快一年的一些士兵,抱着果干袋子,吃的像饿死鬼投胎一样。 酒就算了,自从一个吧酒精当成酒,偷喝的蠢货被李靖砍掉脑袋,挂在军营后,就算再馋,也没人敢铤而走险。 大堆的煤炭堆砌起来点燃,虽然跟篝火没办法比拟,但烘托气氛怎么也够了。 所有的茶叶,被厨子在做完饭后煮成了茶水,虽然分到个人手上的时候,只是淡黄色,可这已经是比酒还要好的好东西了。 李靖没有窝在帅帐里,甚至收回了所有的斥候,营地周围连岗哨都取消。如今亲自站在煤炭堆前,一把剑耍的贼溜,惹得周围的将士都大声喝彩。 虽说李靖是大总管,可是张公瑾在这上面却不会相让,一把横刀出了鞘,在李靖不远处也舞动了起来。横刀虽然不如陌刀秀气,可是张公瑾大开大合之间充满了阳刚之气,大喊一声,吊在锅上面的羊,被他息之间砍成了碎块。 张公瑾巡视过军营周边,还砍了一个突厥的探子,刀上的血迹都没擦干净。李承乾虽然跟着鼓掌,但是下定决心今晚一块羊肉都不会吃。 主帅都上场了,底下的将军自然也要表现一下,当三五个将军摔了一会儿的跤后,羊肉出锅了。 伙房的厨子今天很忙,既要准备饭食,又要煮茶水,如今还要煮肉。大总管说了,今日是除夕,每个人都可以敞开肚皮吃。 在一片起哄声中,李承乾也被叫到了场间。没办法,士卒们一起邀请,就是皇帝也得下场耍两下。 还是耍剑就好,全身的甲胄虽然厚重了点,但是之前在东宫,跟长孙冲他们玩击剑,已经练出来了。 跟李靖下场表演的时候一样,底下的士卒轰然叫好,鼓掌的声音甚至惊了外围的战马。 士卒们从未想过太子竟然如此的和善,伤兵营里受过太子治疗的伤兵,出来后得意洋洋的样子实在是欠揍。好多人,甚至想要把自己弄伤,好试试能不能遇到太子给他治疗。 皇族,对平民百姓而言是充满了神秘的。他们不知道什么玄武门之变,他们只知道那个叫李渊的退位当了太上皇,那个叫李世民的当上了皇帝,至于现在的太子叫什么,就不用深究了。好多地方官员,甚至以见过圣颜为傲,就更不要说被太子亲自疗伤了。 李靖的担忧没有一点出现的征兆,士气很高,自从煤炭出现后,大家伙都不用被冻的像个孙子似的,也能吃上热饭。虽然过年的时候没能回家,而是在草原上苦熬。可自己是什么身份,大将军大总管没有一个回去的,吃的住的都跟自己一样,连太子殿下都在这里,那自己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舞剑完毕,李承乾小心的把剑刃对准剑鞘,才把它收进去。之前也有傻瓜看都不看的就还剑入鞘,结果把自己的手差点切下来。自从看到那个蠢货侍卫的惨状后,李承乾就把这一点牢记在心。 收剑了,却不下场。 回头看了一眼李靖,见他已经离开,李承乾才开口道:“诸位将士,告诉孤,今日在军中过的年,枯燥吗?” 四周蹲着啃羊肉的士兵、将领都站了起来,来不及咽下去,也怒吼道:“不枯燥!” 李承乾点了点头,环视四周一遍才说:“说不枯燥,那是在骗人。不过孤就不追究你们欺瞒孤的罪过了,如果这是在中原,孤一定能让你们过得开心,毕竟不管怎么说,孤也是大唐有名的财主。” 长孙冲敲击了一下胸甲,站了出来,大声道:“殿下,我等没有说谎。如果不是您来到了军中,我等别说果干茶水了,连一口热水都喝不到。如今有茶有肉有米饭,就算是在家过年都未必有这里畅快,更不要说您亲自下场舞剑助兴。如果有人说这年过得枯燥,且问问卑职手里的横刀答不答应!” 长孙冲的一席话算是说出了这些将士的心声,众人都连连点头。 李承乾笑了笑,继续说:“你们觉得不错,可孤觉得亏待你们啊!只是这里是草原,孤就算是想要给你们提供好东西,也提供不了。大总管带着咱们,在这里不是苦熬。你们可能也知道,就在五十里之外的襄城,颉利就聚揽了大量的牧民,觉得二十几万的数量就能把咱们吓住。 吓住了吗?没有!因为咱们大唐人,是最耐战的,二十几万又如何?咱们只要想揍他,就能揍死他。大声的告诉孤,你们觉得,咱们能弄死他们吗?” 在前排将领的领导下,所有的士卒尽皆单膝跪地,恨不得把嗓子喊出血来:“能!” “弄死他们!” “弄死他们!!” 等喧嚣结束以后,看着已经浓郁了很多的夜色,李承乾道:“既然如此,那今夜咱们就打过去!除夕无月,正是夜间出兵的好机会。颉利今天已经看到咱们营地的动静了,估计也猜到咱们是在过年了。大唐人的规矩,过年,甚至是小年之后,就不杀生。可是,今天咱们要反过来。孤总觉得,滚滚的人头,就是咱们送给颉利最好的新年礼物,你们觉得如何?” 这下用不着喊了,好多卸掉甲胄的,当即扔掉手里的碗,开始穿甲,没带武器的,立刻到广场周围,或者自己的帐篷里带上武器。 就连厨子,也扔掉菜刀,换上了横刀。大唐军队的厨子,能砍得了菜墩,也能砍得了人头! 这样的誓师,发生在所有大军内部。年节不杀生的规矩,军队才不怕破坏。在草原过年,要说没有几分怨气,那是不可能的,哪怕太子给运来了好东西。可是经过这段话,很成功的把飘荡在军营没有指向的怨气,引到了襄城。 张公瑾作为副总管,亲自带队准备开拔,只要李靖那里一击得手,接下来的,就是肆意的屠杀! 李靖干什么去了? 整个大营里,只有军司马、张公瑾。李承乾三个人知道。 两千太子亲率和一千军营里秘密选拔出来的精兵,组成了“特种部队”一般的存在,在李靖亲自的带领下,准备翻过恶阳岭,直取颉利的牙帐。 地名里带“恶”、“野”之类词汇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好地方。按照斥候的话说,冬天的恶阳岭,那就是吃人的猛兽,十个斥候进去,只出来了一个半。那半个,则是回到军营后一天都没撑过去,就伤势恶化死掉了。 有这样的地方在,也难怪颉利会把自己的牙帐设置在山下,背靠着恶阳岭直面唐军。因为他确信,没有人,能够穿过恶阳岭袭击自己。 不过他的信心,今天就要被击的粉碎了。张公瑾再三劝阻,也没能阻止李靖的想法,而到了李承乾,则是很痛快的交出了太子亲率的指挥权。虽然不知道李靖的底气是什么,可他知道,历史上李靖就是穿过恶阳岭,打了颉利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时候没有通信手段,各路大军想要配合,只能依靠默契。 子时不到的时候,张公瑾就决定出发。他不能出发的太早,突厥人也有斥候,身在草原,突厥人的斥候比中原的斥候要厉害的多。作为唐军的主力部队,李靖这里受到的关注是最多的。这一路上,他们不可能比斥候跑的更快,出动的太早,就会打草惊蛇。 全军出动的时候,已经能够走动的张赟,板着死人脸出现在李承乾面前。 用不着他开口,李承乾就回到了营帐,脱掉衣甲,钻进了被窝。 “用不着盯着孤,孤才没那么傻,半夜的跟着军队出动。你出去吩咐留在营地的所有人,都抓紧休息。明日,咱们伤兵营,可有的忙了!” 虽然听见太子这么说,可是张赟临走的时候,还是安排了两个宦官值守在门口。 呵了一口气,隐约间能看到凝结的水雾。 这样的寒冬,夜间袭击,也不知道会有多大的损伤。但愿今日的一顿饱餐,能够给将士们提供必要的热量吧。 想想接下来要降临的忙碌,李承乾只能强迫自己睡着。 再漫长的寒夜,也有过去的时候,再艰苦的战斗,也终将会结束。 天刚亮,营地里就变得乱糟糟的。“军医!军医!!”的呼喊声,把李承乾的美梦击的粉碎。 瞪了一眼床边站着的张赟,李承乾立刻起身穿衣。 掀开门帘,就能看到外面凄惨的场景。 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的李承乾,不会再张口呕吐,哪怕自己面前刚刚抬过去一个被开膛破肚的。 急匆匆的走到伤兵营的第一个屋子,事实上伤兵营里最缺的人手是在第一间屋子,在这里,大量的伤员都要被应急处理后,才会被送到下一间。好多断胳膊断腿的只要耽搁了,单失血过多就能让一条生命凋零。 老孙看样子没睡好,眼睛里全是血丝,此时正手忙脚乱的给一个断臂的士兵止血。 见旁边还有一个同样伤势的,顾不上没戴手套,李承乾只是把两只手用酒精浸泡两秒钟,就开始止血。 后世医院的急诊科,跟如今的伤兵营比起来要差远了,只要开始工作,手就永远停不下来。 当夜色悄悄降临的时候,李承乾忍不住看了看自己抽筋的双手,开始攥拳放拳的恢复。 结绳结习惯了,只要注意力一不在手上,手就有自己动起来的想法。 老孙脸色苍白,顾不得双手还是血淋淋的,就抓起茶壶喝水。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喝水,就连一泡尿,都尿在了裤子里。没有出去找茅厕的时间,解手的这段时间里,没准儿就能主宰三五个伤兵的生死。 一个军务司马被专门指派到伤兵营做统计工作,看到这家伙拿着账本从第二间屋子出来,李承乾叹了一口气,上去询问伤亡的情况。 “这次各路大军合围之下,突厥人死伤惨重,但我大唐也差不到哪去。如果不是大总管的奇袭震裂了敌胆,恐怕还要更多一些。阵亡七千八百六十三人,伤三千一百九十二人,伤者至今留存性命的,有两千零七十七人。” 说完,军务司马躬身给李承乾和孙思邈行礼,腰弯到了极致。 当了这么多年的军务司马,他从未见过伤兵营有如此成绩的。看起来有一千多人在伤兵营死掉了,可他知道,如果没有这两位,恐怕这个数字还要翻一遍,而剩下的那些,也会在漫长的时间里不断的死去,最终活下来的,少到令人心酸。 拍拍军司马的肩膀,李承乾松攥着拳头离开了伤兵营。 听说有长安的使者来了,没准儿会带来家书,这个,不见不太好。 李靖的帅帐里,今日人满为患。李靖坐在主位,两边的都是各路的总管。 这次的作战堪称大获全胜,二十多万的突厥人被干掉了十多万,除去溃逃的,颉利如今只剩下几万人苟延残喘。 没有一击干掉颉利,让李靖至今仍耿耿于怀。可是作战就是这么回事,十几万人想要围住二十几万全歼,是不可能的事情。 见太子进来,各路总管纷纷起身行礼。 李承乾一一还礼,只是当还礼的对象是一个文官后,忍不住长大了嘴巴。 “下官唐俭,见过太子殿下。”长须飘飘的唐俭,站在满是粗汉的大帐里显得格格不入,见太子疑惑,干脆自报家门。 “莒国公唐俭,鸿胪寺卿?” 听到唐俭的自我介绍,李承乾这才想起来面前的这一位是大唐出了名的小强。 李靖不过是带着三千人成功翻越恶阳岭,吓得颉利以为大军奇袭,自乱阵脚。而这一位,可是深入突厥的老窝,在最终战役打响后依旧坚强活下来的狼灭。 不敢多说什么,李承乾生怕自己再次影响到历史的走向,害死了这个家伙。 李靖这次召集各部,不过是要统计战况,会议结束后,各路总管依旧要回去。他们虽然归李靖统辖,却不能聚集太长时间,否则就有谋反的嫌疑。 众人都走后,李靖才让自己两边代表威严的家将退出去,亲自给唐俭上了一杯茶。 “颉利经此一战,估计是被吓破胆子了。如今颉利退屯铁山,本帅甚至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把他再次吓跑。莒公,如今能安颉利心者,唯有你了!” 唐俭也不推脱,接过李靖双手送上的茶水,品了一口说:“陛下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所以提前就派了老夫过来。如今能安稳颉利的,恐怕也只有老夫了。听说颉利自觉不是唐军对手,派执失思力为特使,要举国归附我大唐?” 李靖冷笑一声,不屑道:“不外乎缓兵之计而已,咱们这次出兵,虽然斩获丰富,可草原人是打不死的恶狼,只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自然会东山再起。颉利恐怕就是这样的心思,既然咱们的兵力几乎倾巢而出,自然不能留下后患!” 李靖的言外之意,唐俭已经听了出来。 笑了笑,再次喝了一口茶后长舒一口气,唐俭悠然道:“老夫来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家事。既然陛下亲自递来的酒,老夫喝到了肚子里,自然不吝惜这大好头颅!卫公放心,大可直接挥兵北上。老夫希望我大唐铁骑,能够踩着这副残躯,将草原的祸根连根拔起!” 说这话的时候,唐俭目眦欲裂,威风凛凛。 李承乾这才听明白,原来这老家伙不要命了,要以自己为毒药,先安颉利之心,然后让李靖能够毕其功于一役! 第一百九十八章 胜归 这太疯狂了! 李承乾刚想说点什么,却被李靖阻止了。 唐俭现在已经从怒气中走了出来,嘴角挂着怪异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恐怖。 武将在战场上可以舍生忘死,而文臣,为了自己心中的坚持,一样能忘却性命。唐俭不会不知道自己对大唐的重要性,以他的身份,别说拿他的命当武器了,就是伤到他,李靖都难辞其咎。 不过,如果是用唐俭一人的性命,换取一场战役,或者说东突厥的覆灭,这笔账,却怎么算怎么划算。 “莒公,您的意思,李靖知晓了。等您安抚好颉利后,靖定会收你残尸,送回长安!” 见鬼了! 在李承乾的注视下,唐俭竟然还给李靖行了一礼。 一口气喝干茶水,唐俭大笑着离开了。他即将代表大唐,前去接受颉利的投降,并尽可能的安抚颉利,免得这家伙再跑掉。 目送着张俭离开,李靖竟然拱手施礼,一直到看不到唐俭的背影,才直起身。 直到这时,李承乾才忍不住问:“卫公,难道咱们真的要置唐公于危险之地?” 难以想象当唐俭安慰颉利的时候,唐军降临,他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五马分尸,估计都是轻的。 李靖叹了一口气:“唐俭求仁得仁,我又怎么能拒绝他呢。如果以他一条命能够换取颉利的人头,那这场战斗,就能早早的结束。殿下,你应该知道咱们在草原上奔波这么久,国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吧。” 李承乾点了点头,事实上早在年前,送进军营的好多补给就已经是没晒干的新粮了。这说明,兵部已经开始动用去年新收的赋税。不过,哪怕这样严峻的情况,朝廷依旧没有往这边送出一份催促的公文。 都在等,满朝上下,都对李靖,或者说对大唐军队充满了信心。 跟着李靖一起叹了一口气,李承乾转身离开,回自己的营帐休息。 伤兵营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可是接踵而至的麻烦,还有很多。如今伤兵营的床位已经超标了。虽然好多伤势稳定,且不能上战场的伤兵被护送回了丰府。可一想到接下来的战斗,李承乾又是头大如斗。 只要战争发起,伤亡,永远是避免不了的。 克劳塞维茨说过,战争是强迫敌人服从我们意志的一种暴力行为。不过这样的说法,放到唐朝却有点不太合适。因为这个时候谁也没兴趣干涉别人的内政,唯一能决定战争是否发生的,只有土地,只有仇恨。 唐俭走了,除了两个侍从,连护送的军士都没带。临走的时候,这家伙跟李靖又进行了一整晚的详谈,至于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就连负责记载军中各种事务的军司马,也不知道。 本以为战斗会在几日内就发起,可是令李承乾意外的是,十五过去了,正月出去了,李靖还是没有出兵的意思,甚至还让李绩的军队撤退,因为李绩已经按耐不住想要往前摸近。 在李靖的军令下,经过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基本稳定了的伤兵营,被彻底清空,所有养伤的伤兵全部被转移到了丰府。自从皇帝的旨意送到丰府后,柴绍等人很是负责任的把丰府打造成了真正的伤兵城。而朔方,则成了重伤痊愈士兵的安乐窝。 初五,李靖也离开了马邑,留给颉利的,是一大堆的煤灰。 唐军的离去让突厥彻底放下了心,战斗结束就好,中原人就是这样,只要臣服,就会发什么慈悲心。只是这些愚蠢的人不知道,等草原恢复元气后,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最疯狂的报复。 身在突厥的唐俭,被奉为上宾,几乎每天都会被颉利叫去聊天。一个虚情假意的说受降的事宜,一个人面蛇心的展示自己受降的恳切,负负得正,每天俩人都能大笑而散。 只不过颉利这次想错了,如果换个皇帝,没准儿就真的接受了他的投降。可李世民是什么人?他经历了太多的尔虞我诈,对他而言,只要站在敌对立场上,只有砍倒敌人,把他的头颅砍下来,才能坐在敌人身边,边休息边凑凑缅怀的祭词。 李靖没有退回大唐,而是带兵跟李绩会合。 骑兵在大唐是稀有部队,十几万大军,却只有三万骑兵,还分散在各路。 都知道骑兵在草原上是最好的兵种,所以众口难调之下,只能让六路大军均分。 如今,三万骑兵,在李靖的命令下,全部集中在白道。 三万骑兵为先锋,步兵为支援,只有这样,才能再次出颉利的不意,再一次发起进攻。 太子的身份和军队里的传说,导致李承乾不管到了哪里,都会受到热烈的欢迎。 这下用不着再咆哮了,白道的军队早就把伤兵营搭建好,一应物资全部准备齐全。 安顿好伤兵营后,李承乾按照李靖的嘱咐,到大帐里参与军事会议。 大帐周围全是凶神恶煞的家将,而里面的众总管,总是争吵的面红耳赤。 相比较薛万彻等人,李靖和李绩就要安稳的多,两个人拿着地图,不时的研究着行军的路线和堵截的分配。 “颉利虽然战败,人马还多,如果走过沙漠,得到九姓铁勒的庇护,道路遥远险阻,就很难追上他们了。如今下诏派唐俭到那里去,突厥必定放松戒备,我们整合全部的骑兵,出其不意,打散他的阵型,各路大军疾驰两日,修整一日,第四天总能把铁山围起来。这一次,我就不信颉利还能逃走!” 一句话说完,李绩一拳头砸在案子上,好像不这样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愤怒。 李靖点点头,高兴的抓住李绩的手腕说:“韩信灭田横的策略,也不过如此啊。” 见大总管和总管都下定了决心,尽管这么做很失礼,甚至会被判罪,可张公瑾还是说:“大总管,英公,莒国公唐俭如今就在突厥营地,咱们是不是等他回来再出兵?” 李靖摇了摇头:“唐俭说过,咱们用不着管他的死活,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太子。” 张公瑾赶紧转过头,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点了点头:“没错,唐俭是这么说过。孤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所以,就按照大总管的吩咐做吧!” 虽然惋惜,但张公瑾还是严格的遵守了命令。 明明已经二月,可是草原的气候依旧寒冷刺骨。西伯利亚的寒流只要向南移动,就会给这里带来一场大雪。 晚上睡觉的时候,外面还是晴天,可早晨出营帐,就要张赟他们在外面先把积雪清理掉才行。 大雪的突然到来,让众将领忧心忡忡,而李靖却欣喜若狂。 这样的天气,骑马是很难的,最先接触积雪,稍稍融化冰冻的牧草,特别的滑,马匹很容易摔倒。 对突厥人而言,这场大雪,几乎是直接限制了行动。但对大唐的军队而言,虽然这样的天气会很艰苦,可不是不能作战。 面对军事会议,李承乾永远是只带着耳朵,不带着嘴。李靖执拗的带着自己过来,就是因为这样的大战千载难逢。学兵法的不上战阵“实习”一下,那学的永远都是死知识,不用的时候自以为是,用的时候就前功尽弃。 还是老一套的手段,李靖依旧选择了亲自带兵偷袭,这一次,他只选择了太子亲率。毕竟,太子亲率也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这种奇兵突进的方式,虽然冒险,但好多时候都是行之有效的。 颉利驻扎的铁山和唐军之间,还隔着一个阴山。因为阴山附近的草场茂盛,要说这里没有人驻扎,才是假话。为了不打草惊蛇,李靖只能骑兵突进,先把阴山周围清理干净,才能让大军摸上。 送走了军营里的所有待战士兵,李承乾再一次成了“留守儿童”。 不同于以往的是,副总管张公瑾,被李靖留了下来。毕竟白道这里实在是接近战场,太子身在军营,怎么也得有一员大将留下才行。 看着远去的军队,张公瑾叹了一口气,回过头对李承乾说:“殿下,如今大雪封路,再加上战斗,咱们唐军恐怕又会伤亡惨重啊。末将虽然对大总管充满了信心,可是,难以想象大军回营后会惨烈成什么样。” 送走了大军,李承乾转身就往营地走。 “下雪不冷化雪冷,今天虽然放晴了,可是最难熬的偏偏就是今晚。去信给往马邑去的车队,要他们务必采集足够的煤炭回来!将士们奋勇冲杀后,回来怎么也得有个暖和的地方休息才行!” 张公瑾点头,立刻就去准备军令。 打发走张公瑾后,李承乾跺了跺脚,一路小跑的回了帐篷。 李靖有腿疾,据他说只要受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膝盖疼,肿得老高。同样的毛病,李承乾以前也有。虽然不知道具体学名,但是应该跟关节炎之类的病症很像。暖和的天气还好,偶尔冻到了也会没事儿。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哪怕是夏天被泼了凉水,都会发作,关节活动受限,肿得老大,疼痛难忍。 他是后世冬天送外卖,骑车冻出来的毛病,而李靖,则是这些年行军留下来的病根。 知道李靖晚年的时候因为腿疾瘫痪在床上好多年,所以李承乾毫不犹豫的拆了自己的棉裤,把小腿儿那一截做成护膝,送给了李靖。但愿,这玩意儿能够起到作用。 孙思邈到伤兵营营地逛了一圈,检查了所有的设施。回来后见李承乾缩在帐篷里揉腿,想发怒,却又憋了回去。一个太子能够跑到这里,跟大军吃一样的东西,拿一样的物资,在他看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了。至于伤兵营还没有投入使用,只要到时候他会过来搭一把手才好。 径自坐在凳子上,孙思邈道:“以前老夫还对你的那什么医术抱有怀疑,经过这段时间的军营生活的验证,老道才发现里面好多的话语都是金科玉律。原来,医道除了用药以外,还有这么多的门道。老道一心一意的钻故纸堆,整理药方,看样子是走错路了。” 老孙很是颓废,自己坚持了多年的荆棘之路,现在发现旁边还有一条捷径,心情怎么也不会好。 起身给老道倒了一杯热茶,李承乾无奈道:“只是这些东西,恐怕在世人面前,都不是干净的学问。只有割开人体,才能看到血管筋络肌肉,只有破开肚皮,才能看到五脏六腑。您实验药性,最多把自己药的浑身难受,可要研究这个,恐怕会招来千夫所指。所以啊,这条路好走,却很长,可能需要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的慢慢摸索。” “老道虽然信教,但并不相信什么灵魂鬼怪一类。既然有医学院,那就让老夫多教几个学生,等老道死了,就让他们把老夫的身体割开研究就是!” 李承乾一点也不怀疑孙思邈这句话的真假,要知道这混蛋真的好几次差点把自己毒死,跟神农一样的行为。 “您还是消停消停吧,想干这种事儿,也不是没有机会,拿唐人做实验,会被指责,可现在草原上冻的硬邦邦的人多了,拿一两个做实验恐怕不会被咱们的祖宗怪罪。就是死者,想必也会觉得做实验造福后人,最后入土为安,比被野狼撕扯要好得多。” 听到李承乾这句话,孙思邈立刻双眼冒光起来,只是想一想这样的行为还是太残忍,又沉寂了下去。然而,再想起这样做会造福多少人,又兴奋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老孙不能被打扰,所以李承乾干脆就走出自己的帐篷,吩咐张赟去给孙思邈准备一个单独、隐蔽的屋子,相比老孙会用得到。 现在的取暖方法还是帐篷,会搭建灶台的,在帐篷里搭建一个大灶子,烟囱从帐篷一角透出去。 如果是牛皮的帐篷,或者羊皮这种自己带毛儿的,隔冷效果肯定很好,可如果是最简单的麻布帐篷,就未必了。 还记得物体散热的方式有热传递、热辐射、热对流。灶台能让帐篷变温暖的原因,就是热对流。可帐篷只要断了火,就会很快的变冷。 没办法,为了让归来的将士们能取暖,李承乾只能下令留下来的人手,把营地的所有帐篷都生起火来。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所以只能常备以备补不时之需。 两千人带着空闲的马车,疯狂的挖掘着马邑的煤炭,然后送到各路大军的营地,谁也不知道战斗什么时候能结束。 第一天,没回来。 第二天,老孙忍不住钻进了那间小屋,可出征的军队还是没回来。 第三天,下午,斥候回来报信,军队回来了! 得到通报后,李承乾立刻下令全营将士出营相迎。 凄惨,都不足以形容这支回来的队伍。 一马当先的是长孙冲,这家伙小时候就被老爹锻炼的很皮实,可是跳下马后第一件事不是跟李承乾寒暄,而是回自己的帐篷。想必这家伙会直接抱到灶台上。 蹒跚的士兵们,开始回营。 整整三天的持续战斗,就是铁人都会招架不住,更不要说这些血肉之躯了。然而,没有一个人抱怨,士兵们都是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帐篷,然后倒头就睡。 大军还没有全部回营,各个帐篷里如雷的鼾声就响了起来。 一个担架,把李靖抬了回来。 苦笑着拍拍膝盖,李靖道:“老夫还是浪费了太子殿下的一番好意啊,到底没能抗住严寒,如果战事再拖一天,老夫就真的要倒地了。” 别的士兵还能爬冰、卧雪,可李靖不行,同样艰苦的条件下,他甚至不敢睡着,这一次堪称是最后的机会。“事不过三”这一条,同样也适用于兵法。第一次穿越恶阳岭偷袭,这一次绕道阴山突袭,下一次 恐怕没有下一次了,两次过后,颉利就不会再相信大唐,再蠢的人,也不能接二连三的被骗。 担架抬进营地的一瞬间,李靖就睡着了,亲卫七手八脚的,才把他安稳的抬进帅帐。 于泰也是一脸的狼狈,鼻子尖还有一点没擦掉的血迹。 看到李承乾,于泰低下头,丧气道:“殿下,末将虽然带兵猛追,可还是被颉利逃脱了。” 拍拍于泰的肩膀,李承乾说:“都别说了,你们都是好样的,先回去休息吧!” 要不遇不到,要不连着遇。于泰才带着太子亲率的队伍进营,就出现了另一个担架。 够资格享受跟李靖一样待遇的,除了唐俭还能是谁? 这小强,竟然真的在乱军之中活了下来。 见唐俭一身血迹,李承乾赶紧过去摸他的脉搏,确定跳动的稳定有力后才松了一口气。 唐俭很敏感,李承乾刚摸到他的脉搏,就惊醒了过来。 见太子担忧的看着他,就说:“殿下莫忧,微臣身上的血迹都是突厥人的,自己没受伤。就是连续快一个月没睡好觉,现在身子乏的厉害。请恕微臣失礼,这就” 话还没说完,唐俭就又睡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颉利和义成公主 连续一个月以来的勾心斗角和对死亡的恐惧,让他心力交瘁。如今回到了大军队伍里,就忍不住的想要跟周公好好谈谈自己的经历。 怕死的心,和不怕死的行为,是两回事。所以李承乾并不觉得唐俭这样狼狈,而是嘱咐抬着他的军士小心一点。 中间的全是伤患,这下唐军堪称全员挂彩。化雪的天气里出战,以他们单薄的衣物而言,算得上是一场折磨。别路的大军这一次把所有的伤员都送到了白道,而没有受伤的,则憋着一口气继续追颉利。 天底下的帝王就没有一个是不狡猾的,表面上他相信唐俭的话,但是暗地里他早就做好了逃走的准备。只是,一个人的离开,怎么也不能跟“撤退”两个字搭上边。 数万的突厥人,这一次倒了大霉。李承乾并没有追问带回营地那两万俘虏以外的人去哪儿了,因为没有必要。 依旧是忙碌的急救时间,这一次,天黑了也没有完成,好多伤兵甚至扛到营地后不去伤兵营,而是先回帐篷取暖。太冷了!享受到温暖后,好多的士卒就此一睡不起。所以,焚烧将士遗体的士兵,抬人最多的地方不是伤兵营,而是士兵们自己的帐篷。 这一次伤兵营接收的伤兵数量,跟之前没法比,哪怕是各路大军加起来,也没有达到饱和。持续三天的战斗,本身就导致很多士兵没能坚持到回来。 处理完伤兵营,已经是接近天亮。营地里的鼾声依旧,留守的人不停的给各个帐篷添加煤块,还要注意通风。算上那些熟睡的,整个营地疲倦到了极点。 李承乾和老孙一人带着一队的军医,给熟睡的士兵们检查了身体。不管怎么翻身,都难以把他们弄醒。酒精涂在伤口上很疼,脆弱一点的哪怕倒吸气,也不会醒过来。 日上中天的时候,李承乾和孙思邈碰到了一起。 孙思邈叹息一声:“太多冻伤了,恐怕咱们短时间里没法离开草原,这些人的冻伤不好好保养一下,再被冻,轻易就会重新出现冻伤。” 李承乾摇了摇头:“没法停留了,国库能够供应的,已经供应到了极限,再停留在草原,恐怕就要动留着赈灾的粮食。自从前年的蝗灾过后,朝廷把赈灾用的粮食定为了禁忌,绝不会动用的。” 孙思邈又叹息了一声,自从到草原以来见了太多的残肢断臂,如今他每天梦里,内容都是这些东西。清心的经文念了不知道多少遍,反而没起到一点效果。 并排着往回走,见老孙意志消沉,李承乾惨笑道:“我们胜利了不是吗?虽然现在惨烈了一点,可是咱们的疆域一直推到了北海,就是那个大湖。八方的群敌,已经去掉了正北方的,也是最不安分的。经此一役,咱们大唐能够太平很长时间。” 老道点了点头,径自回到自己的小屋休息,等醒了后会继续自己的研究。 虽然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可是真的开始研究后,他才发现自己真正见到了医术的另一条宽敞大道,很多自己疑惑的地方,都能通过两相印证得到解答。 虽然很困,可是李承乾还是决定先去看看李靖。关节炎最忌讳的就是反复发作,否则很容易就会对身体造成不可回转的损失。毕竟,原始的外科手术,现在才刚诞生萌芽。 睡了一整晚的李靖,强自坚持着爬了起来,如今把案子架在腿上充当懒人桌,正在写战报。 这是一场大胜,但是如何给部下争取更多的奖赏,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见李承乾进来,李靖手一抖,一滴墨迹滴在纸上,之前写好的都白写了。 索性把案子推到脚下,邀请李承乾坐在自己的床边。 看了看李靖肿得老高的膝盖,李承乾只能吩咐亲卫把帐篷里的炉灶生的旺旺的。没有砖石的情况下瞎垒炕,很容易就会塌,水泥虽然是很好的建筑材料,可是它绝对不会和战斗的部队联系到一起。 “都是老病了,如果快一点明天就能下地,慢的话估计到长安都得躺着。你来的正好,报信的战报,由你来写吧。” 推开李靖递来的笔,李承乾摇了摇头:“这是您带来的大胜,怎么能让我来写战报呢?不管如何,这场胜利都是大胜,东突厥覆灭,这五个字就能抵消任何的负面影响。” 李靖笑了笑:“只是可惜,颉利到底还是跑了,如果有他的人头,咱们的战绩才能更好看一点。” 视线转向北方,李承乾笑道:“逃不了的,颉利一人独骑,要是能逃脱大军的追捕才是怪事。我觉得,咱们甚至现在起,就能写生擒颉利的战报了。” 李靖摇了摇头:“不可,颉利怎么说也是草原人,能不能围堵到都是未知数,更不要说他是一国之主,最后关头没准儿会自裁。咱们能得到颉利的人头,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回想起之前自己面对的大汉,李承乾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没有自杀。李靖的猜测是对的,好多的君主,走到末路宁可自杀,也不会留下接受侮辱,比如项羽,比如崇祯。 以刘邦的尿性,以李自成的暴虐,不管是项羽还是崇祯,活下来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不过颉利不是中原人,或许不认同“大丈夫死则死尔”,而是信奉“好死不如赖活着”? 不打扰李靖准备战报了,话说自己也困的不行,得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正片军营,除了那些看管俘虏的,都在休息。 张宝相也很想休息,三天的征战过后,他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方就睡觉,哪怕是趴在草原上也行。 战马已经摔死了两匹,现在他胯下的是一匹性子格外暴虐的突厥马。要不是插了这混蛋两刀子,张宝相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追下去了。颉利骑的是突厥最好的一匹千里马,如果被他逃到沙钵罗设阿史那苏尼失处,这场战斗的光彩就要黯淡两分。 自负完美的他发了誓绝对要抓住颉利,哪怕回去的时候坚持不住,跟颉利一起死在草原上。 如今跟在他身边的将士只剩下两百多,有八百多在这一路上都忍不住停下了。如果不是那份坚持,还有那份功勋支撑着,这二百人也会坚持不住。 白色的草原上,那道树枝拖动的痕迹是那么的清晰。颉利啊颉利,你以为去掉马蹄印,我们就追不上你了?如果我们跟你距离一天的马程,没准儿北风真的能帮你掩饰所有的痕迹,可既然这个痕迹还在,那咱们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见面了! “打起精神来!现在咱们跟颉利比的就是谁先撑不住!拿下颉利,咱们升官发财都不在话下!” 作为副总管的张宝相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这个时候漂亮的爱国话自然比不了钱财官职的诱惑。 终于,前方的雪地上出现了一块马。 没错,就是一块,而不是一匹。 北地的寒风,能够很快的把死掉的生物变成一块石头。 地面还有很多的血迹,从战马脖子那里放射状的血迹来看,这倒霉畜牲是被自己的主人,彻底送走的。 温热的马血,或许是颉利这段时间以来唯一进肚子的东西吧!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张宝相跳下马,从地上抓起一把冰血,塞到了嘴里。话说,他也已经一整天没吃任何东西了。 被马鞍磨得糜烂的裆部很疼,可这丝毫阻碍不了张宝相按着树枝拖过的痕迹追下去。 颉利完了,没有马作为脚力,就算他是草原人,可是在这片空旷的草原上,他也只有完蛋这一条路可以走。 越往前走,树枝拖动的痕迹就越清楚。 当看到树枝后,张宝相和左右立刻把地面上的空洞包围了起来。 周围都是崭新的白雪,那么消失掉的颉利,只有可能在这个大洞里。 一个人是没办法破开冻的跟石头一样的地面的,这是常识,哪怕颉利被吹嘘成力比天神的大力士也不行。 草原上之所以出现这么一个大洞,只可能是旱的洞穴。这种群居的生物有坚硬的爪子,能够在看似平坦的草原下建立起巨大的地洞。 如果这里的旱族群够大,那么这个洞穴容纳一个大汉,也是有可能的事。 一个将士搓着僵硬的手,就要下去,却被张宝相给拦住了。 这个洞穴很窄,自己等人除了横刀就没带别的武器,要是进去了,固守在里面的颉利才是真正的一夫当关。 弄塌洞穴也不是办法,这样会把颉利弄死,一个活着的颉利,远比死掉的颉利值钱。 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吩咐将士们每人都撕一条布条。堆砌起来的布条很快就被点燃,再把潮湿的牧草堆到火堆上,浓烟就冒了起来。 浓烟很快就钻进了洞穴里,颉利选择钻进去的地方是北坡,实在是一个败笔。呼啸的北风,比鼓风机还要好用,没多长时间,就能看到远处旱的通风口冒出了烟。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旱洞里传了出来,被烟呛得涕泗横流的颉利,一头扎进了将士们早就准备好的网里,手里的弯刀,更是第一时间就被人踹掉。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见抓到自己的果然是唐人,颉利毫不犹豫的就说:“放了我,我可以给你们更多的好处。甚至我可以封你们所有人为突厥的贵族,爵位这一方面,大唐的皇帝没有我大方吧!” 张宝相大笑着吩咐将士们把颉利架起来,运回营地,至于颉利的许诺,就连最穷困的府兵都当成了耳旁风。 众人上马,张宝相大笑一声道:“兄弟们,突厥的贵族有什么稀罕的,老子知道如今草原上最令人垂涎的好东西在哪。如今颉利被活捉,我等自然要送到大总管的营地。太子殿下,如今就在那里。听说太子用来治伤的,都是极品极品的美酒。虽说要用来治伤的东西有点过分,不过为了你们,本官会亲自张口跟太子讨要!” 张宝相的声音消失后,左右的将士纷纷大声叫好。 见自己的许诺甚至不如酒值钱,网兜里的颉利顿时泄了气。 如今他只希望自己不会被唐国的皇帝砍了,既然自己也是皇帝,怎么也能留下一条命吧。 颉利被活捉,自然换来了营地山呼海啸一般的叫好声。 特意没有发出战报的李靖,兴奋至极的把颉利被生擒的文字加到了战报里。 如今这场战斗,才算是彻底的落下了帷幕。 至于腆着脸要酒的张宝相,被李承乾连踹了好几脚。因为这些酒精,黎达海的商队冻死、摔死了不知道几十人。黎达海本人和大儿子都摔断了腿,如今送物资的是黎达海的二儿子。现在伤兵营仍觉得酒精不够用,怎么能用来喝? 不过千里追捕到颉利,也算是劳苦功高,李承乾还是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大袋的果干,每人一包调料和几颗白菜干。 虽然没有酒,可这些东西在军营里也是顶级的享受。得到了赏赐的张宝相也不哭丧脸了,带着手令就去领东西,准备大吃一顿之后睡到死。 故人相见,本该是唏嘘的场景。 可是看到被链子拴在帐篷里,仍然大口吃肉,大口喝水的颉利,李承乾只想弄死他。 这孙子还真的没有自杀,而是选择了投降。虽然他负偶顽抗到了最后,可是现在他活着,就等同于投降。 见一个小子在自己面前站了很久,颉利不由得懊恼道:“一个小孩子,也敢羞辱本王吗?” 伤已经全好了的张赟冷哼一声,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到了颉利的脸上。 “张大眼睛看清楚,这是我大唐的太子!” 抹了一把鼻子里冒出来的血,颉利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发怒,而是赶紧建起地上的羊腿。 一国之主到了这地步,已经跟乞丐没什么两样了。 再想想记忆里那个嚣张的家伙,李承乾对着颉利吐了一口唾沫,转身就走。 这已经是一坨烂泥了,踩他都脏了自己的脚。有这个时间,不如关心一下病重的义成公主。 伤兵营的一角,立着一个独立的房间,周围有重兵把守。这里,就是义成公主居住的地方。 乱军之下,不管是士兵还是将军,亦或是突厥贵族,都是一样的待遇。唐军的一支流矢,射中了这位公主的胸口。军备不足的情况下,唐军这边的箭矢都是重复利用的,所以也就导致弓箭上积蓄了大量的病菌。 孙思邈的发汗药是个好东西,可是当这种药也没有效果后,义成公主的命运,恐怕只有穿越时空隧道,才能改变了。 温暖的屋子里只有一个老侍女站在床边伺候,女人在军营里很不方便,不过好在缴获品里有薄纱,能帮她挡在床前。 在医者面前,就没必要避讳什么了,更何况义成已经四十多岁,在这个全民萝莉控的年代已经算是老太婆。 伤口的感染很严重,孙思邈独家的金创药算是李承乾见过最牛掰的中成药了,可是依旧没有起到效果。 掩上衣襟后,李承乾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要走。 “你是唐朝的太子吧,听士卒们这么称呼过你。堂堂太子干军医的事儿倒也新鲜。虽然你面无表情的样子可是老身知道,已经没救了,是吗?” 很稀奇,义成的声音竟然很动听,难道是跟突厥女人一起唱歌,嗓音也会传染? 回过头,干脆搬个凳子做到床边,李承乾点点头说:“我不想骗你,你的伤势确实很难痊愈了。伤不是致命的伤势,可是感染实在是严重。虽然孙神医也在,可他对这样的情况也无力回天。” “料到的事情了,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老身已经是残花败柳,如今住在营地里受尽白眼,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李承乾用右手攥住左手的大拇指,不知道说什么好。 古人有一个臭毛病,从神话时期到现在都没能改过来,那就是没事儿把罪状安到女人身上。嫦娥都有护灵药和偷灵药两个版本的故事,褒姒更是被当成了君王必修课程的例子。到了现在,又变成了义成公主。 一个汉家女,嫁到草原已经很凄惨了,至于被强迫改嫁什么的,也不是她能够抗拒的事情啊。突厥寇边那是草原人的天性,是一个女人随便蛊惑两句的结果?要知道隋朝的时候义成往中原送突厥的情报、谎报军情救人也不是一次两次。 叹息一声,李承乾站起身,说:“孤会派两个宦官过来伺候你,顺便给你讲讲中原的事情。等你死了,孤会把你的骨灰带回中原,葬到你生父陵寝附近的。” 义成笑了笑,很牵强:“不用了,把我的骨灰撒到草原以外的地方就成。我是隋朝的公主,不愿意进入大唐。草原虽然令人恶心,却是我生活了一生的地方。我亲自生育的几个孩子,都葬身在这里。我虽是汉人,却也是他们的娘。就让我在这陪他们吧!” 李承乾点点头,出门后就跟两个宦官吩咐,让他们按照义成的遗言做。 第二百章 大胜 虽然她对唐朝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但她怎么说也为中原做出了贡献,对于这样的一个人,哪怕她不是公主,李承乾都会给她足够的尊重。 大营里关押着很多的突厥俘虏,有青壮,有女人,还有小孩子,就是看不到老弱。事实上他们作为俘虏是幸运的,战争开始和战争结束这两段时间,前者因为离大唐近,后者因为不会再生出事故,所以才会留俘虏。而战争中期,就算俘虏很值钱,也没有缺心眼的留下。 大唐还存在“奴隶”这个阶级,比起贱民还要不堪。变成奴隶的,一般都是参与谋反之类大罪的人,或者外族的俘虏。作为一个现代人,本该对这封建社会的黑暗捶胸顿足,可是此时的李承乾已经能够做到视而不见。不是因为已经被带坏了,而是因为营地的另一边,就是从草原上接回来的汉民俘虏。 草原人抓中原人放羊,中原人抓草原人种地,你抓我我抓你的,像两个蠢货一样。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俘虏比正常的人工省钱的多吧。 带着乱心思,李承乾到汉民俘虏的居住区转了一圈,狠狠的踹了军司马几脚,责令他要保证这些人的衣食和取暖。汉民俘虏千恩万谢的摆倒在太子面前,泪流满面。 戏演完了,军司马面无表情的拍拍裤子上的尘土,跟太子一起离开。 “这样的手段有用?再说我在军中就像是一个客人的存在,大总管干嘛要我来做这样的事儿?” 安抚汉民俘虏的事情,是李靖特意叮嘱过的。 “有用,太子殿下,您虽然是客人,可是各路大军里没有比您更尊贵的人了。恩出于上,对汉民俘虏施恩的,只能是陛下。如今咱们身在草原,陛下最多送一份圣旨过来,圣旨虽然威严,但是怎么比得上您亲自出现在这里的效果好?” 李承乾点点头,让军司马继续去做事,自己则凑到了义成公主附近的一个营帐。 义成公主周围不过二十多士卒看守而已,而这个营帐周围,则有一百多人,而且看样子还是各方总管的家将。这就过分了,就连颉利都没有这样豪华的看守阵容。 刚要往前凑凑,一只爪子就抓住了李承乾。 回头一看,原来是已经两天没见的张赟。 “殿下,这里关押的是颉利的亲信康苏密、萧皇后和杨政道。虽说您的身份能够过去看看,可奴婢的建议是不要牵扯太深。萧皇后命数不详,不管是炀帝还是文文化及、窦建德、处罗、颉利等人,都没落得好下场。” 看张赟一本正经的样子,李承乾就气不打一处来。 又来了,隋炀帝、宇文化及、窦建德、处罗、颉利这几个人没一个好鸟,自取灭亡的事情干嘛往人家萧皇后的脑袋上扣屎盆子? “孤就是看看而已,义成公主都在乱军之中受了重伤,这几个人没事儿吧。” “萧皇后和杨政道自然无碍,康苏密是颉利的亲信,襄城一战之后,就心生反意,所以卫公夜袭阴山的时候,这家伙就挟持了萧皇后和杨政道前来投军。只是康苏密之前得罪了突厥贵族,被人偷袭,腹部中了一刀,不过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张赟的语气很是不屑,想想也是,明明是颉利的亲信,却背主求荣,这样的人在大唐也不会有生存空间。喜欢背主的人比如单雄信,就算有一身好武艺,也会被弃如敝履。忠心为主不到最后不放弃的,比如尉迟恭,比如薛万彻,却反而会得到重用。 康苏密的小算盘算是打错了,等待他的只有可能是屠刀。不过,既然萧皇后和杨政道已经被接进军营了,干嘛不直接把康苏密干掉?这样的小人在军营活着,会影响人胃口的。 “既如此为什么不赶紧把康苏密干掉啊,留着这么一张嘴,得浪费军营多少的粮食药品。” 张赟哈哈大笑:“太子殿下说的是,只是康苏密自从到了军营后,每顿饭都吃的很少。至于不杀他的原因,请恕奴婢不能告知。” “我也不能告诉?” 看张赟神秘兮兮的样子,李承乾本想踹他两脚,但是转念一想,又收回了大脚。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好像传国玉玺就是杨政道给带回大唐的。以前总以为是杨政道献去的,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能让张赟都保密不说的,除了传国玉玺恐怕没别的东西了吧! 伸伸手,李承乾趴在张赟耳边说:“你啊,还是不够心狠。养伤的人,干嘛吃的那么少?孤估计,这家伙的肚子里,没准儿藏着好东西啊。” 张赟立刻瞪大了眼睛,肚子里藏东西?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再想想那个伤口的大小,他顿时觉得自己察觉了真相。 拱拱手,张赟立刻带着十个宦官冲进了营帐。没多久,就拖着一个残嚎的突厥大胖子出来,转身就去了孙思邈的小屋。 不多时,那十个宦官又钻了出来,其中一个从怀里掏出一张圣旨模样的东西,径自去了李靖的帅帐。 一盏茶的时间后,两千精兵就护送着他们离开了军营。 张赟已经清洗了双手的血液,回到太子身边后,残忍的笑道:“这家伙,竟然还真行,肚子里塞东西的事儿都能干出来。亏得奴婢还以为他把东西给藏到了草原的哪里。” 李承乾也是笑了笑,带着张赟和侍卫就靠近了营帐。 一个大帐分成了两间,看其中一个营帐没有士兵把守门口的样子,就知道是萧皇后。 听说萧皇后国色天香,哪怕到了四十岁仍旧风韵犹存,还能栓住炀帝的心。虽然好奇,但李承乾没兴趣去看一个老太婆,所以直接进了隔壁的帐篷。 对于杨政道,李承乾还是很好奇的。 一个溥仪式的人物,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如何。 营帐里只有两个士兵和一个消瘦的中年人。 草原的生活,中原人就算适应了,也很难变得跟突厥人一个模样。 从他消瘦的身形来看,他在突厥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想想也是,武德三年的时候,东突厥可汗还是处罗。他派遣使者前往窦建德处,将萧皇后和杨政道迎接到东突厥,拥立杨政道为隋王,把留在东突厥境内的中原官吏、百姓,全部配给杨政道管治,复立“大隋”政权,也就是后隋。 杨政道设置百官,全部依照隋朝制度,居住在隋朝时的定襄郡,拥有部众一万多人。看似挺风光的,可是跟满洲政权一个模样,都是傀儡。虽然处罗言辞凿凿的说要南下攻取并州,送给杨政道,好报答隋朝帮助他们的恩情。可是谁知道这家伙是抱着侵占一块地,还是抱着加入中原大战的想法? 见一个携带宦官的小子看着自己面带笑意,杨政道就知道了这位的身份。 起身行礼,礼仪很平常,就是平辈见面打招呼的那种。 “杨政道,见过大唐太子殿下。” 张赟刚要发怒,却被李承乾阻止了。 回了一礼,李承乾笑道:“看样子杨兄还觉得自己是隋朝的皇帝啊,怎么,在突厥生活的这段时间,还没有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杨政道冷笑道:“后隋虽小,可也是一国。我贵为后隋的帝王,如今你这反贼的儿子,也要羞辱我吗?” 反贼,自然说的是李世民了。 张赟的手不停的变换着形状,如果不是太子有令,他绝对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个狂妄的家伙。 李承乾走到一边,坐在椅子上,很随意的翘起二郎腿说:“反贼之说,恐怕你还安不到我父皇的脑袋上。当时天下粥粥,十八路反王尽皆起兵,就可见你隋朝确实算得上是众叛亲离。我不想评价炀帝这个人,那是史学家的事儿,我只想说说东突厥。 杨政道,你以为处罗对你很好,帮着你聚了一万多人,还把你推到了皇帝的位置上。可是在我看来,他分明是拿你当奴隶头头。身在草原的汉民,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就算被你管理,可是那些突厥人还是能随便把他们当成是劳力,打骂都是小事儿,砍死都算不上大事。 你觉得你这一万人很多?要知道自处罗以后,草原多次寇边,劫掠走的汉民不下十万。可这些人现在都到哪儿去了?六路大军穷搜草原,也不过聚集了一万多人。另外的人去哪儿了?你不关心吧,你只关心你的皇帝位置,你只关心能不能讨得处罗,后来是颉利的欢心。 你信不信,在百姓们眼中,谁当皇帝都跟他们没关系。在汉民俘虏的眼中,也是一样。他们日思夜盼的就是中原能够把他们救回去,无关乎隋唐。可结果呢?我大唐全力储备,希望能够救回汉民,一雪前耻。可你在草原,却还做着自己的皇帝美梦。 醒醒吧混蛋,不信的话你去俘虏营看一看,看看他们有多么的凄惨。试一试,看你表露身份后,那些人会不会把你撕成碎片!” 说完,李承乾直接起身,也不给杨政道狡辩的机会,就带着张赟离开了。 如果不是一个汉民老汉哭诉在草原的苦楚,如果不是一个妇女听说会回家后立刻自杀,生怕惹得夫家声誉受损,李承乾才不会特意来踩杨政道这一脚。 世界上的烂泥多了,捡一个稠一点的踩不行?非得踩这坨稀屎一样的家伙? 路过义成的营帐,那个老侍女张了张嘴,似乎有话想说。 李承乾站定身体,等着她提出要求。 “太子殿下,公主说想吃点青菜。奴婢知道大军中找青菜很难,可是” 李承乾什么都没说,把一个宦官留下,让他给义成安排一份有菜的饭食。 青菜有点难,中原能够送到草原的,只有干白菜。不过,这东西,应该也能让义成回忆起中原的点点滴滴吧。 同为杨氏族人,义成要比杨政道像样子的多。至少,站在杨氏公主的立场上,他为炀帝报了仇,借着突厥的力量,逼迫窦建德,要走了宇文化及的人头,还把嫂子和弟弟弄到了突厥。 而如今她伤重,不管是萧皇后还是杨政道,竟然连看望这种表面功夫都没有,让人忍不住为她悲哀。 李承乾走后,杨政道果然去汉民的营地看了看,其间的惨状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当他表露身份后,迎接他的不是跪拜,而是一碗碗的稀粥。这些人,宁可这顿饭不吃,也要洒他一头一脸。 心灰意冷之下,杨政道只能回到营帐,不再出来。 大军的出动没有那么简单,如今伤兵营的伤兵,伤势严重的已经过了危险期,剩下的就是安心的休养。如果现在开始往回走,颠簸的路程对他们的伤势不利。只有等所有人伤势彻底稳定后,大军才能正式开拔回国。 军队在李靖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回撤,征战已经结束,现在需要等朝廷派来安抚草原部族的文臣,和下一批次的武将。在这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哪怕是战后的安抚,也得握着刀把子才行! 二月结束的战斗,当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了。 长安这座城市一直都是那么的古井无波,自从武德年间的接连胜利以后,市民们已经对胜仗的消息产生了抗体。就算有红翎急使从大街上走过,也不过是哪个地方的草头王被干掉了,没什么稀奇的。 这一次不一样,身披冻疮的红翎急使队伍从入城的那一刻起,就声嘶力竭的呼喊:“大胜!大胜!!东突厥大败,颉利在逃,北方安定!” 好多红翎急使的嗓音已经沙哑,但这个时候还是要忍着嗓子疼嘶吼出声。这一路上,只要经过一处,他们就要大喊一顿,如今到了目的地长安,如何也不能让欢呼的规模,比别的地方小。 果然,长安沸腾了! 如果是哪里的草头王完蛋了,谁也不会奇怪,可如今是东突厥被干掉了,这 这得高兴高兴! 于是,从城门处起,长安的市民们都从家里涌出来,在街道上高声的呼喊,或者载歌载舞。 沸腾一直从城门延伸到了皇宫,此时早朝已经结束,李世民却坐在立政殿的门前,丝毫没有处理政务的心情。听到全城的欢呼声,这位有些颓唐的皇帝,终于大笑出声。 红翎急使骑马一路赶到了皇宫,直到立政殿前才摔下马。 早有宦官等候,接住昏迷过去的骑士,摸出战报冲上台阶,跪献皇帝。 随意的撕开战报,忽略了杀敌数和损伤数,当看到“颉利被生擒”这一条的时候,李世民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渭水之耻已然得报,来啊,召集文武百官,今日我等就在立政殿之上大宴!不醉不归!” 立刻就有宦官开始出宫传旨,不过他们可能会扑个空,因为全城沸腾就是最好的信号,他们已经换上了官服,朝皇宫紧赶。 回到立政殿,李世民珍惜的把战报铺在案头,恨不得把它装裱起来。只要看一眼,就能给他带来极大的愉悦。 最先前来立政殿的不是文武百官,而是盛装的皇后,带着后宫的嫔妃前来恭贺。灭一国,而且是灭一强国,这可是大功业。 李世民微笑着接受了自己后宫团的跪拜,然后众人散开,唯独留下了皇后。 “皇后你来看,如果此次战斗我大唐是惨胜,朕断然不会如此得意忘形。如果李靖的军报没有吹牛,那咱们大唐这次的伤亡,恐怕比起以往任何的战斗,概率都要低很多很多。” 皇后很自然的坐到了皇帝身侧,笑道:“李靖带兵有多严谨,您自然是知道的。怎么说,孙思邈和承乾都在伤兵营,有孙思邈的医术和承乾的物资在,自然是应有之意。东宫的外部管事,就是之前那个卖烈酒的,为了往草原运送物资,可以说是死伤惨重,侄子都冻死在路上,他本人和亲儿子也摔断了腿。他是商贾,不够资格接受您的夸奖,所以妾身就拟了一张懿旨夸奖他。虽说作用不大,可也聊胜于无。” 李世民笑了笑:“你啊,你以为皇后的懿旨很常见?什么聊胜于无,恐怕那家伙现在正得意的不行呢。等承乾从草原回来,必定也会下达太子教夸奖他的。皇家的三种文书,太子教,皇后的懿旨,朕的圣旨,这混蛋要凑全了。” 长孙惊讶道:“您要下圣旨?” “是啊。”看了看战报上的数字,李世民喃喃道:“承乾、孙道长、还有这个姓黎的商人,是他们三个把一场胜利变成了大胜,朕很感激他们。发兵以前,朝堂里的文臣个个反对,朕估计他们拿伤亡数字来说事的奏折都准备好了。都觉得草原取之无用,以为朕是好大喜功之下,才挥兵北上。哼,一群鼠目寸光之辈!” 长孙安慰道:“好了,都是您的臣子,犯不着斤斤计较。妾身已经让内务府、御膳房准备宴席了,今晚,您就好好松快松快。” 第二百零一章 遣唐使? 闻言,李世民笑了笑,长舒一口气。 的确是时候好好松快一下了,东突厥的覆灭,可以说是贞观年的一个精彩的开头。有这一战垫底,高句丽之类的地方,怎么也该老实下来了吧! 为军队提心吊胆了几个月,此时一朝得以松快,李世民唯一想要的就是酒。 草原的大胜,可是开国以来最值得庆祝的事情。文臣武将和三省六部的官员们第一次肆无忌惮的海喝,皇帝已经下令,全长安都可以为此狂欢三天!想想大军回朝之后的繁杂事务,官员们也只希望大醉一场,为接下来的忙碌做准备。 跟欢庆的长安不同,白道的李承乾却很烦躁。 黎达海这个家伙,之前竟然只是往草原送补给,运伤员,竟然忘了发财的事儿! 要知道草原上的牛羊,这一次真的是多得没法计算。大军胜利后,虽然还留下了很多的牧民俘虏,可这些人拥有的牛羊,名义上已经是大军的了。在草原上吃肉吃得反胃,可这东西运回中原,那就是绝顶的好东西。 从白道、马邑、丰府运送伤员,这是应有之意。可是从朔方返回的时候,怎么也得把车装满吧! 黎达海的三儿子黎永业,如今就跟在李承乾身边,一张嘴就没合上过。 这一次他们家算是长脸,皇后娘娘亲自下懿旨夸奖他们为大军做贡献,这样的荣耀,谁家能得到?一想起本族老族长亲自来长安邀请他们归宗的样子,他就想笑。以前父亲做商贾的时候,直接被家族扫地出门,差点连“黎”这个姓氏都被剥夺。可现在,因为眼红,又上杆子的过来求着回家。 呵,我们一家就是商贾怎么了!如果不是经商,也不会被太子看中,更别说如今左邻右舍见到他们都毕恭毕敬的。得到县令之类夸奖的商贾很多,可得到皇后夸奖的,他们家估计还是头一个。 只是不知道,当他得知皇帝夸奖的旨意,已经落到他们家的时候,会不会乐得抽过去。 三月过去了,四月天,哪怕是草原,也不再那么寒冷。 伤兵营的伤兵伤势都稳定下来,直到这时,剩余的一万大军和全部的伤兵,才要正式开拔。 回国。 回家! 当回去的旅程开始后,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战斗结束了,这一次是大胜,从大总管到最底下的小兵,都会有丰厚的奖赏。好多断胳膊断腿的残疾人士,拿着太子开出的文书,在车上哭得像月子里的娃。有这份文书在,他们就能去长安,在将作监能工巧匠的帮助下安装假肢。虽说跟以前一模一样是不可能了,可跟躺在床上当烂泥相比,当个瘸子已经是最幸福的事儿了。 孙思邈蛮横的要了两辆大车,用来装他在草原上收集的药材。当然重中之重的就是一口棺材。棺材里不是死人,而是一副安装好的骨头架子,这是一个倒霉的突厥人的遗骨,在李承乾的帮助下,老孙学会了在关节等地用绳子固定好。这副骨架,将会被老孙使用很长一段时间。 终于踏上了回程,张赟等宦官和那近两千的禁军也很兴奋。虽然太子不安分的跑到了阵前,但好歹是没出意外。死掉的那几个都是在伤兵营期间不幸被感染死掉的,不过他们死的也不亏,因为不止皇后会重重赏赐,军功册上也有他们的名字。走一趟,死一遭能给家里的孩子带来巨大的功勋,怎么算怎么值。 整支队伍都是快乐的,除了太子殿下和孙思邈神医。 马车车厢里,李靖拥着毯子背靠着车厢,李承乾则抱着一个骨灰罐,和孙思邈一起,静静的为义成祈祷。 不忍心看她感染严重后痛苦的样子,在她哀求的目光下,李承乾只能求孙思邈给她一个痛快。 在喝下孙思邈的药后,义成终于带着笑意离开了。 李承乾心情不好,孙思邈的心情也不好,这让同一个车厢里的李靖很是不舒服。 坚持着站起身打开车厢窗帘透透气,李靖开口道:“算不得什么大事,孙神医,您开出蜜糖毒药毒死人,确实违背了医道,可是既然这是为病人考虑,是积功德的好事儿。至于太子,你哀伤个什么,老夫看你下决定的时候,不是挺坚决的嘛!” 李承乾抬起头:“卫公,我不是因为这件事难受,而是为义成不值。萧皇后和杨政道可以说是被她救下的。虽说身在突厥处境不好,可是有义成在,怎么也比在窦建德手下要好得多。可是义成病重,这俩人没一个上心的。就连火化的时候,我特意给他们解除了禁令,他们都没去送行。人心啊,竟然冷漠到了这个程度。” 李靖无奈的笑了笑,这个世界上最难以琢磨的不是天气,而是人心。谁也不知道自己对面的人心里在想什么,如果知道的话,没准两个觥筹交错的人下一刻就会拔刀相向。太子把人心看得太美好,未必是好事儿。经此一事,大概也能看透点什么了。 孙思邈念完了一段经文,看了一眼李承乾,问道:“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做出毒死义成的决定。老道学医几十年,配毒药以毒攻毒也不是没有过,可还是第一次置人于死地。” 李承乾叹了一口气,示意了一下自己捧着的骨灰罐儿:“义成当时处在生死边缘,如果不痛苦的话,自然用不着这样,可是她每次呼吸,都是竭尽全力,每次换气,都要遭受折磨。既然早晚都是死,为何不痛快的离去?孙道长,你现在是钻牛角尖,只觉得自己毒死了人。可是如果义成能够托梦的话,估计她会很开心的感谢你的。” 叹了一口气,孙思邈只能把视线从骨灰罐子上面转移开。 因为不是在战时,是回程,所以大军行进的速度时快时慢,有时候一天休息三四回都是常事。 如今队伍又停了下来,李承乾本来以为是要休息了,刚要出去透透气,却冷不丁的被门外的张赟推了回来。 “殿下,斥候回报,离此地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匪寨。” 李靖捋捋胡须,笑道:“既然遇到了,那怎么也得给将士们发发财。来啊,命长孙冲带兵两千,平了这个匪寨!” 大总管发话,立刻有传令兵前去传令。 看到车厢外张赟坚定的神色,李承乾只能放下手里拿起的弓。 见李承乾有意,李靖就掀开皮裘站了起来,拉着李承乾一起出去。 有李靖在,张赟想要阻拦,却没办法开口。因为,大总管已经下令,此次剿匪,由太子指挥。 早就看调兵遣将的看得眼馋,如今一朝令在手,李承乾立刻把太子亲率也带上。 虽然太子亲率如今也只剩下一千四百多人,可是经过这次战争的历练,他们反而获得了成长。 于泰为正面带队将领,方朔为两翼带队将领,长孙冲带队包抄后路,务必不放过一个。 本来长孙冲对自己的位置还很不满,可是听说后路很容易能截杀到头头,才兴奋的带着五百将士出发了。 两千将士,已经足够。 大唐和草原的边境,总是会有这些干没本钱买卖的。 以前朝廷没时间管他们,现在草原已经纳入大唐的版图,他们就从边境的盗匪变成了内部的盗匪,如何能不除掉。 李靖的大总管职衔到了长安才会被取消,所以他现在还有自主决定攻伐的权力。当然,前提是攻伐的目标是盗匪一类。 依山建立的匪寨,真的跟电视剧里的一样,是用巨木树立而成。作为边境扎根许久的地头蛇,他们的暗哨很多,就算是窜天猴带领的机动队,也很难清除干净。 所以当正面五百的部队抵达寨门前的时候,已经有一个面目猥琐的家伙,带着大批的礼物等候在紧闭的门前。 被军队针对1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草原人南下,都会到他们寨门前围堵。不过出出血就能了事,贼匪们以为这一次跟以前也是一样。 “将军,您看我们在这个地方做买卖,也没碍到大军的事儿。所以我们当家的让小人给您送上一份礼物,希望能获得您的谅解。” 话说的得体,礼仪也很周到,阳光照射在开着的箱子里,闪出一阵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李承乾把头撇向一边,伸手拍了拍于泰的马。 于是,于泰立刻骑马上前,一刀斩下了人头。 突厥人好打发,你以为官军也能这么打发? 冲天而起的血液就像是下达的信号,山寨寨墙后面立刻有箭矢飞来。 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张赟,李承乾立刻开弓还击。 山贼的弓箭没有正式的弓箭力道大,隔的这么远,就算射到身上也只是疼一下而已。 正相反,李承乾的箭矢,很快就射中了一个露头的倒霉鬼。 李靖也拿了一张弓,接连两箭发出,就命中了三个人。 眼看着有两个人被箭串了葫芦,李承乾惊讶的看向李靖。这老混蛋果然藏私了,就这一手,恐怕军中也没多少人能赶得上他吧。 “看什么看,山贼只穿着皮甲,又不是铠甲。要知道不管是尉迟还是陛下,开弓都能射穿铁甲,陛下更是有箭透一将身躯前后的记录,跟他二人比起来,老夫这算的了什么!” 李承乾茫然的点点头,只能继续开弓。原以为弓箭比不上枪械,现在看来也未必是那么回事儿。 五百的正面部队,箭术都挺烂的。但是当方朔的侧面部队也动手后,很快寨门后的箭矢就停了。 方朔的箭术很好,所以他带队的就是弓箭队。全队除了正常的体能锻炼外,就是射箭的练习,如今个个都是神箭手。 寨门处的远程攻击消失后,就是刘莽的攻坚队上场。 刘莽麾下的将士只注重肌肉,各个都是彪形大汉,就连横刀都被他们抛弃,嫌弃小家子气,整队都换上了狼牙棒作为主战武器。 不过狼牙棒面对寨门还是有心无力的,所以在山下,他们就放倒了一棵一人合抱粗的树,枝干都没修剪,就抬着直接冲向了寨门。 一次撞击,两次撞击,第三次后,寨门的门闩终于不堪重负被撞断,刘莽也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接下来就是屠杀了。 虽然这里的营寨大约有两千多贼匪,可他们却远不是太子亲率五百人的对手,正面冲击,硬是被杀的节节败退。 看着前方血淋淋的战场,李靖捋捋胡须:“如今的太子亲率,已经能够跟玄甲军相提并论了。虽说战斗经验方面相差悬殊,可是在个人战力面前,玄甲军可占不到便宜。只是,玄甲军已经许久不曾出战,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李靖完全有理由相信,同样的训练方法已经在玄甲军内部推广开。作为皇帝在登基前就是亲军的部队,玄甲军虽然淡化了他们的存在感,可是将帅们自然忘不了成就皇帝百骑破万敌神话的部队。 很无趣,用太子亲率和五百士兵对付贼匪,算是杀鸡用了牛刀。除了几个倒霉鬼被砍伤了以外,没有一个战死的。 边境的匪寨人种参差不齐,有汉民,有突厥人,甚至还有金毛的胡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有几个家伙围成一圈,嘴里喊着“八嘎”,这就过分了啊! “等一下,不能杀,这些人是倭国人,没准儿是使者!” 李承乾刚想让刘莽把这几个人形畜牲干掉,唐俭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老家伙自从回到军营后就一副没休息够的样子,总是窝在自己的马车上打盹儿,没想到也跟着过来了。 “使者?倭国不是在东海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靖对唐俭的突然打断很不满,作为军方第一人,他自然知道倭国的位置。隔着一片海的国家使者,怎么可能出现在草原? 唐俭一路小跑的跑过来,解释道:“虽然他们是东海的国家,可是走海路很是艰难。所以隋朝也有使者是从新罗百济过来,穿过高句丽,从草原这边绕路直接到长安的,不算什么稀奇事。别看倭国跟突厥八竿子打不着,在面对咱们中原的时候,他们互相之间可是很好说话的。” 说完,唐俭就凑到队伍面前,叽里咕噜的开始说岛国语言。作为鸿胪寺的扛把子,他自然掌握多国语言,其中就有半生不熟的倭语。 一个操着半生不熟的倭语,一群讲着半生不熟的汉语,竟然还能沟通。 唐朝时期的倭语,跟后世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可是被开车小电影和番剧熏陶了一段时间的李承乾,还是勉强能听清一两句,猜测到他们的意思。 好久之后,唐俭才笑了,转身对李承乾说:“太子殿下,他们是倭国的使者,是来我大唐朝觐,并学习的。只是途径这里,被贼匪扣押,如今咱们回长安,正好带上他们。” 带着倭人一起回长安? 李承乾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转过头,李承乾就问李靖:“卫公,孤听说前隋的时候,倭国的国书,竟然称自己是日出之国,称呼咱们中原是日落之国,可有此事?” 李靖的爷爷李崇义曾任殷州刺史,封永康公,老爹官至赵郡太守,怎么也知道这件事吧。 李靖点点头,说:“确有此事,当时满朝武将愤怒欲狂,恨不得杀到倭国,治他们不敬上国之罪。只是炀帝并没有恼怒,反而说他们是未开化的野人,情有可原,赦免了他们的不敬之罪。” 李承乾点点头,对李靖说:“卫公,不如咱们打个赌如何” 看着满地的倭国使节尸体,唐俭深深的叹息一声,把手里的倭国国书扔到了血泊里。 夜郎自大啊!一个破烂岛国的人,怎么就不长点记性?前隋的时候狂妄自大,如今面对大唐还要如此?自己作为出使突厥的使者,在回程的大军里没有话语权。可恨这几个混蛋,或者说可恨这个倒霉国家,国书的开头竟然还是那样,让自己想劝阻李靖都劝阻不来。 只是奇怪的是,为何太子对倭国也是如此的蔑视?看起来好像就没打算放过他们的样子。 匪寨的缴获很多,而且都是好东西。士卒们很自觉的邀请太子殿下参观一下缴获品,顺便挑点喜欢的东西,再轮到他们瓜分。有战利品可以自由挑选,李承乾哪有心思管那几个倭人的死状。 遣唐使啊! 如今是贞观四年,看样子这几个家伙,就是什么狗上田地、药死会日的遣唐使吧。 没必要把它们带回长安,有些个喷子遍观历史,就是喜欢把倭国后来的罪孽安到唐朝身上。明明隋朝的时候就已经招待过,却偏偏视而不见,往李世民的头上大喷脏水。 好些人就是这样,就喜欢鸡蛋里挑骨头,面对历史名人,总喜欢找出点恶劣事迹证明他是坏蛋,或者遍翻百度,把大家公认的坏蛋给变成好人。腐儒钻故纸堆,被他们指责,轮到他们自己,结果愈发不可收拾。 都是盐吃多了的行为。 第一百零二章 回长安 长孙冲干掉了营寨的贼首,所以理所应当的有占据最好战利品的资格。这在军队里是不成文的规矩,可是当这个规矩摆放在李承乾的面前,自然不管用。 一包特殊的宝石,很轻松的就被李承乾抢了过来,独留下长孙冲悲愤的在那里捶胸顿足。 这个太子表弟,没有一点太子的样子,太过分了! 钻石啊 看着布袋里密密麻麻的东西,李承乾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钻石目前在大唐没有什么市场,反而那些胡商很是喜欢这种东西。原始的切割技术很差劲,钻石并没有被他们弄出合适的切割面,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耀眼夺目。 不过要这个东西也不是当宝石用的,按长孙冲的说法,他准备给自己的横刀镶嵌上这东西,用来杀敌的时候一定能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与其让他糟蹋了钻石,不如拿去做成切割工具。要知道玻璃作坊的工匠已经为玻璃的切割愁死了,后世的时候听说玻璃刀是人工合成的钻石。现如今,咱在大唐就用真正的钻石,这样才气派。 一个小插曲而已,不管是贼寇的剿灭还是遣唐使的嗝屁,都算是旅程中的小插曲。 李承乾拿走了钻石,李靖拿走了一把精致的弯刀,孙思邈理所应当的对药材照单全收,悲愤的长孙冲取走了一袋子黄金,唐俭则相中了一块翠玉。 领头的大佬都拿完后,底下的士卒才开始兴奋的分战利品。 大总管看不上这点东西,所以就任由他们自己分了。 有了战功,回到自己的折冲府就会有对应的赏赐,再加上这次分下来的战利品,每个士卒都拥有了不错的身家。 都说近乡情怯,当大部队路过高陵后,距离长安,也只有一天多一点的路程了。 李承乾无可奈何的抚摸着自己的屁股,胆战心惊。这次北上,他没有老实待在朔方,先去了丰府,又去了马邑,最后甚至跑到了白道,也不知道回去会被怎么收拾。 看出了李承乾的不安,张赟忍不住说:“殿下,您不是犯了急病嘛,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对啊,孤生病来着,你要不说孤都要忘了这回事了。” 有了借口,李承乾自然高兴了起来,丝毫没注意到张赟惊讶的眼神。 感情您是在装病? 接触了后顾之忧,李承乾也就开心了起来,远远的看到雄伟的长安城后,那股子怯怕的感觉,也被怀念给冲淡了。 离城十里的时候,就遇到了以房玄龄为代表的出迎团队。 宰相带领百官出城十里迎接,这是大荣耀! 可是当李承乾看到李靖的时候,才发现他好像不是那么开心。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啊,老夫已经一身麻烦,如今又有这样的排场,恐怕回到长安后,又要躲一阵子了。” “卫公,这是什么话,您大破突厥,生擒颉利,这可是天大的功绩啊。” 李承乾很疑惑,此时的李靖完全没有一点胜利者的得意,反而是忧心忡忡,这是什么情况? 李靖看了李承乾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瘸着腿下了马车,准备接旨。 孙思邈的治疗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只说药效会引发病根,这也是李靖回程的时候不得不坐马车的原因。 房玄龄怀揣着四份圣旨,制止了要下拜的李靖和孙思邈,直接开始念。 三篇繁杂冗长的圣旨,把李靖唐俭和孙思邈快要夸上天了。李靖依旧是兵部尚书,却加了八百户的食邑,孙思邈本为道士,却硬是被安上了一个什么“妙应真人”的称号,惹得孙思邈拉长了脸。至于唐俭,舍生为国可称大义、大忠,孤身诱敌可称大勇,食邑加五百户,帝赐玉如意一对儿。 至于这三位被赏赐的财物,那就没法听,听到一半就开始流口水了。 至于第四道圣旨,则是张赟代为宣读的,很简单。太子军前肆意胡为,以储君之身份却有违皇命,迁移阵前,本该进宗正府,打个三五十大板,可是念在伤兵营因为他的帮助幸存者众,不予追究,改为闭门思过。 傻愣愣的接过圣旨,如果不是在人前,李承乾一定要跳起来。 啥? 功过相抵?然后啥都没有了? 虽说我是太子的身份,可,这就没了? 看了看李靖和孙思邈,才发现这俩人露出的居然是羡慕的神色。唐俭则沉浸在圣旨的内容里,一脸的陶醉。 拿过圣旨,李承乾无语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过算了,反正这次草原的私费旅游,也算开了眼界,犯不着因为这点儿事烦躁。 在房玄龄的引路下,这次战争中最大的三位功臣和一个附带的功臣,被百官簇拥着回了长安。 唐人的庆祝方式有限,排在首位的自然就是大吃一顿。 皇宫的酒宴上,李靖被连连劝酒,皇帝更是亲自下场,给李靖三人倒酒,可以说是荣宠到了极点。 跟三位参加宴会的相比,李承乾就要倒霉的多,长孙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葱白的手指不停的点在他的脑门上,丝毫没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也不知道你往战场跑什么,你有李靖能领兵?还是比孙道长的医术好?至于上阵杀敌,你射杀突厥人是给他们脸面,要是伤到了,对他们而言就是大胜。临走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本宫的?怎么到了战场上就反悔了?” “看军报介绍,车队遇袭的时候,你还射死了二十几个突厥人?” “看军报介绍,你还亲临伤兵营,参与了救治?”、 天下母亲生气的时候都是一个模样,无关乎村妇与皇后。 先是生气的数落,而后就是心疼的哭泣。 拉着李承乾的手,长孙的眼泪就像决堤了一般。 整个草原的旅程中,就算很注意了,可是李承乾的手还是无可避免的出现了冻伤的情况。如今回到长安,虽然变成了一片硬痂,可依旧让长孙心疼不已。 “母后,孩儿吃点苦不算什么事儿。伤兵营不是创造历史记录了吗?以往九死一生的地方,现在生存率超过了六成。就是重伤之下的生存率,也超过了三成。有这样的成绩在,咱们大唐这一次才是大胜。如果杀地无数,自损也无数,只不过是换人命的游戏罢了。” 又被点了 摸着已经红了一片的脑门子,李承乾哭笑不得。 好在宫女们很贴心,送上了御膳房早就准备好的饭食。 鸡肉什么的看都不看,一盘子黄瓜丝,一看就是跟东宫厨房学的,否则调不出这种味道。 乖乖,那蠢厨子竟然真的把黄豆酱做出来了,大葱蘸酱虽然不文雅,可是已经好久没吃到新鲜菜的李承乾,此时才顾不得那么多。 好好的吃了一顿后,没给休息的时间,就被长孙赶走了。 听说大军回京,李纲就从学院特意赶了回来,还派李泰李恪过来看看情况。 近乎一年的时间不见,李泰仿佛消瘦了一些,这就奇怪了。 “没什么,就是研究滑轮组的时候饭吃的少,饿出来的。皇兄,您的滑轮组臣弟已经完全吃透了,那些将作监、军器监、工部过来学习的工匠,也学得差不多。工部的工匠这回很懂事,他们研究出了复数滑轮组配合,能够起吊并转移重物的‘神力臂’,制作出成品后立刻就把图纸献给了学院。” 神力臂? 幻想了一下这东西的模样,李承乾就认定不过是最原始的塔吊罢了。 拍拍李泰已经瘪了一些的肚皮,李承乾笑道:“看样子青雀你很适合这样的工作,能做好不说,还能用来减肥。接下来皇兄准备把琉璃的改进交给你,有没有兴趣?” 李泰立刻瞪大了双眼,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这样费脑子的事情这么上心。跟以前枯燥乏味的课业比起来,为什么在轮子上绕线会让自己那么平静站在凳子上,指着黑木板上的图样对那群笨蛋工匠咆哮,为什么心里反而心旷神怡? 至于琉璃的改进学院的玻璃窗户现在透光性很差,虽然比起纸张糊窗和兽皮蒙着要好不知道多少,可是如果完全透明的话,会是什么样子的? 嘴角的口水流出来仍不自知的李泰,笑嘻嘻的说:“既然您吩咐了,臣弟明日就去琉璃作坊看看。都是蠢蛋,臣弟一定能把无色全透明的玻璃做出来!” 李承乾笑着拍了拍李泰的肩膀,又看向另一边的李恪。 三兄弟里,李恪的颜值是最高的,这大概跟他母亲有关。如今一年不见,脸儿更白了,只是手上没变的茧子,说明他这段时间并没有携带,一直有勤练武艺。 见皇兄看自己,李恪才笑了笑:“看你们两个说的热闹,臣弟就没好意思打扰。皇兄,听说您上战场了?刺激不?” 李恪一直对军队很是向往,也想着能够沙场杀敌,可是他的身份注定一生跟军队无缘。莫说领兵,只要他跟军方将领接触,没准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扑灭一个人的梦想是残忍的,所以李承乾并没有跟他说过这些。 “刺激什么刺激啊,当时突厥的一队贵族逃过了大军的包围,无巧不巧的撞到了咱们的车队。然后” 讲着边关的故事,兄弟三个溜达着从两仪殿回到了东宫。 刚进东宫门口,李承乾就见一阵黑影出,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一条舌头袭击了。 哭笑不得的把黑炭头抱下,李承乾很是得意。 看样子狗确实够忠心,明明已经快一年没见了,以前的小狗变成了沈俊的大狗,可它还是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随手在路边弄一根树枝丢出去,黑炭头大叫着窜出,咬着树枝就回来了。 一年不见,方胜更加衰老了,走两步路都有点腿瘸的趋势。 见主子笑的开心,就说:“殿下不知道,自从您北上后,黑炭头就不开心。奴婢等人喂它上好的肉食,它理都不理,只有偷偷藏到您的书房里,它才会自己找到,再吃掉。 前段时间侍卫看护不得力,它跑出了东宫。奴婢等人差点把长安城给翻过来,结果第二天在您的书房发现了它,旁边还有一只断了气的野兔。打那以后啊,奴婢干脆就让猎户抓了一些野兔养在东宫,几乎每个月它都会抓一只叼到您的书房,似乎是在等您回来。” 听了方胜的话,李承乾笑着拍了拍黑炭头的狗头,给它挠了一顿痒痒。 再耽搁下去就要失礼了,也不知道老先生有多担忧。 急匆匆的跑到李纲的卧房,刚一推开门,就见到了也要伸手推门的老先生。 “李师,弟子回来了。” 本来肚子里有很多的话不吐不快,可是见到老先生后就全部消失了,就剩下了这句客套不客套,真切不真切的话。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来,让老夫看看你。” 推着老先生的轮椅回到屋里,师徒俩人相对,却好久都无言。 许久之后,李承乾才主动开口:“李师,您的身体还好吧。” 孙思邈从不说假话,他对老先生的诊断就是油尽灯枯之年,什么时候离世都不奇怪。正因为信任老孙,所以李承乾这次出去格外的担心。 “呵呵,还能如何,你不在,李泰李恪恨不得跟老夫同吃同睡,天还没凉,就已经给老夫准备冬衣了。” 听到这话,李承乾忍不住感激的看向李泰和李恪。 李恪还好些,李泰已经乐得见牙不见眼,一副快来夸我的样子。 “你这次去草原,没有老实的待在朔方,本来老夫是准备等你回来训斥你的。可是听说了你为伤兵营做的事情,却不得不夸你一声好样的。在老夫看来,军队杀了百万人又能如何,你和孙思邈做的事儿,才是真正有功德的好事。有这件事打底,至少军方将领会给你足够的尊重。天下的百姓,也会知道太子的仁厚了。” 府兵本就是战时当兵,闲时务农的,战斗结束,他们就变成了大唐的百姓。有他们在,李承乾和孙思邈的事迹绝对会被传遍大江南北。 “不说这些事儿了,李师,学院如何了?” 要说李承乾最牵挂的,除了李纲,大概就是学院了。 作为开启民智的先锋,学院的成败关系着以后全民普及教育的成功与否。而且,作为摧毁豪族根基的一柄大锤,锻造成型以后,才能彻底发挥威力。 说起学院,李纲就一脸的笑容:“都很好,老夫等人从未想过此生能过上这么舒心的日子。课程表的排列很合理,老夫等人一天最多上两节课程,接下来的时间就都是悠闲的。第一批招收的学子,也很认学,好些平民家的,下了课以后总是会跑到老夫等人的院子来,继续追问。哈哈,让老夫等人烦不胜烦。” 李承乾也笑了,当老师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学生不来求学的时候担忧,可学生真的总是过来求问,还会烦躁,可是烦躁之余,却也会带着浓郁的欣喜。 “第二批的招生,很快就要开始了,经过去年的事儿,我等还是决定把招生的事情交给你来办。这一次少招收一点,就收个八百人吧。突然多了太多,老夫担心大家伙儿应付不过来。 学院的建设也接近尾声了,老夫不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依旧要留出扩展的空间。不过这是你的事儿,老夫也就不管。先生们觉得院子受之有愧,听说你要把院子划为他们的私产,跳着脚不接受。所以老夫请示陛下后,把学院附近的院子改为学院所有。住在院子里的先生,能够免费居住。这样,才让他们接受。 至于工匠的分院,阎立本已经开始组织了。工部那几个工匠制作出来的神力臂,效果很好,算是分院的第一项成就吧” 老先生从来不 第一百零三章 挑战 李泰喜欢动脑,李恪喜欢带人,而这两份工作恰好能够满足他们的需求。 没有受不了的苦,没有享不了的福。人就是这样,弹性很大。身在草原的时候,确实很苦,但是看到衣着比自己还要简陋,甚至于这样情况下还要上战场卖命的士卒,李承乾却总能坚持下来。而如今回到了东宫,在柔软的床铺上躺着,再想想草原的事儿,顿时就觉得恍若隔世。 再感慨也不能耽误睡觉,亲自用弓箭干掉敌人后,李承乾就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到了弓箭上。近身砍杀肯定不会被人准许的,最多也就是拿着弓箭当一当古代狙击手这个样子。 第二天一早,没有感受到钻进屋里的寒风,李承乾就醒了过来。 起身出门,就带着黑炭头,围着东宫开始跑步。这具新的身体因为一直以来都在坚持锻炼,所以比上一世的身体要强壮的多。虽然有的时候不得不爬楼梯,可是有小电驴和电梯在,还是借用工具的时候多。再说,后世十一岁的孩子还是小学,恐怕不会有拉开三石弓的力气。 在演武场,确定自己已经能勉强拉开三石弓后,李承乾忍不住试了一箭。 歪了,箭射在靶心下方了。 “虽说你现在能拉开三石的弓了,可你以前练习的时候既然用得是五石弓,就不能轻易换。箭就是箭,弓却没法替代。朕纵横战场这么多年,手里的横刀长剑马槊换过不知道多少次,可弓就换过一次。” 听到这个声音,李承乾赶紧放下弓,回身行礼。 “父皇今日怎么有雅兴到儿臣的东宫来了?” “朕虽为皇帝,可也不曾懈怠武艺,每日也是要早起锻炼的。朕看你东宫的演武场不错,以后就把晨练的地方换到这里吧。从寝宫一路走到这边,也算是热身。” 说完,李世民伸出手,张赟就把一张黑木巨弓放到了李世民的手里。没有缠绕金丝,也没有绑着锦绣,就是一张光秃秃的弓,上面还有一点点腐烂的痕迹。 可就是这样一张弓,在李世民的催动下,却射出了子弹一般的箭矢,不仅射穿了靶心,甚至还钉到了墙壁上。 远远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战绩,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看样子朕的箭技还没有落下。” 张赟等人立刻下拜:“陛下武勇依旧,为我大唐之幸也!” 李承乾也不得不躬身施礼,皇帝就是这样,不管干出什么事儿,臣下都要称赞,哪怕是太子也是一样,毕竟,在皇帝面前,太子虽然是儿子,但还是要自称“儿臣”的。 不过,李世民也确实值得被拍马屁。要知道开国皇帝擅长武艺的很多,可是如他这般经得住考验的,却是少之又少。 “来,拿回你那张装了滑轮组的弓,咱们爷俩比试比试。” “父皇却是说笑了,儿臣哪能比得上您。” 话虽这么说,但李承乾还是让于泰把弓拿了过来。有一个弓箭大师在这里,怎么也比自己单纯的练习要好一点。 连续开弓也是一个力气活儿,所以当靶子终于承受不住箭矢的冲击,最后碎裂一地的时候,父子俩才停手,到立政殿的浴池洗澡。 没有分开洗,李承乾刚要开口说后洗,就被一只大手给擒住,拽进了屋。 泡在温热的浴池里,腰间只盘了一圈儿浴巾的皇帝,仰躺在池子边长舒一口气。 “承乾,草原一行,朕看到最多的将领报告,就是你能跟士卒一起吃苦,从不用太子的身份胡来,深得士兵拥戴。既然边关能吃得苦,为何身在东宫却要这么奢华?要不是你的钱都是自己赚的,单这个浴池就能被言官抓住,狠狠的弹劾你。” 李承乾也躺在一边,哼了一声后才说:“儿臣自己花自己的钱,谁要是敢弹劾,儿臣就派人去他家,给他家也修建一个。” 李世民哑然失笑,这个办法实在是有点耍无赖,只要太子这么干,那个弹劾的官员立刻就会被认为是有仇富心理,弹劾的本章也就成了天大的笑话。很多时候,一些看似耍无赖的方法,要比直接硬怼有用的多。 说完这句话,李承乾忍不住的打量这位皇帝的上半身。军阵里出来的皇帝就是不一样,虽然外面看上去仪表堂堂,可是脱掉衣服,身上的疤痕就像一条条蚯蚓爬在身上,看起来有点恶心,却偏偏能闻到一股子铁血的气息。 见太子在打量自己身上的伤疤,李世民微微一笑:“看什么,你有机会看看军方的将领,哪个身上没几道伤痕的。你以为战阵之上是怎么回事,王世充、窦建德,哪一个不曾亲自上阵,朕之所以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只是因为以前在军中的时候运气好,没有死在阵上罢了。 你现在是太子,要想平平安安的继承皇位,就不能脑子发热亲自上阵。听说你在突厥人偶遇车队的时候,亲自射杀了二十几个人?也不错,不愧是朕的儿子。不过当时若是白日,你站在车厢上的行为,就是愚蠢了。要知道,突厥人的箭术,随便挑一个,没准都不在朕之下。” 对于敌人,李世民永远都是慎重的,事实证明没事儿看清敌人的那种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李承乾嘿嘿一笑:“儿臣自然知晓,如果是白日的话,儿臣可是打定主意不从车厢里面出来的。” 李世民这才点了点头:“你母后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在朕看来,你这一行做的事很对,没什么好指责的。只不过下次你可就别想出去了,学院不是马上就要招生了?作为副院长,你怎么也得过去撑起场子才是。至于朝堂上的事儿,没事儿别往里面掺和,也不要一时生气,就把人家倭国的使节弄死,张俭跟朕报告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李承乾哑然失笑,恐怕这才是自己此行最大的罪责吧! 伸手敲击了一下水面,李世民奇怪道:“话说你怎么看倭国人那么不顺眼?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两国敌对不杀使节,这是规矩,哪怕是朕,也不能触犯天下公认的规矩。” “儿臣只是愤懑于他们的国书而已,听卫公说,倭国也不过是一个岛国,没准儿还没咱们一道大,借着海洋天险才能偏安一隅。如此小国却夜郎自大,自称日出之国,称呼我们中原为日落之国,简直狂妄!” 没办法把他们还没有发生的罪孽说出来,总不能说他们现在的恭顺,是为了以后的猖獗做准备吧!不过这样一个自身就带着原罪的民族,给大唐带不来一点好处,实在是没必要宽容以待。 感受到太子话语中满满的不屑之意,李世民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上国自然该有上国的气度,不过也不能有了气度失去了威风。登州来奏已有两月,估计走海路的那一只倭国使节快到长安了吧!如果他们带来的国书还是这个模样,敲打一下也是应该的。 张赟走近了浴池,躬身禀告道:“陛下,殿下,厨房已经准备好了早饭,是到餐厅吃,还是奴婢送过来?” “进餐厅吃吧。” 说完,李世民起身,径自去了换衣间换衣服。 张赟并没有直接离去,而是吩咐另一个宦官进去帮皇帝穿衣服,自己悄咪咪的摸到了浴池边,笑道:“殿下,莫怪奴婢不给你提醒,今日太极殿上,诸公可是把一个大包袱丢给了学院,您啊,还是早早的回去准备准备为好。” “太极殿上?” 李承乾稍一惊讶,才想起今年已经是贞观四年了。想必太上皇李渊,现在已经搬到大安宫了吧! “是的殿下,听说现在太上皇已经搬离了太极殿。” 李承乾点点头,也起身,在张赟的搀扶下走出浴池,对包袱的事情绝口不提。 草原一行,让他已经不再那么抵触宦官了。 能够提醒,已经能够说明张赟是在念着草原上的情谊。皇帝没有开口说,他捅出来,哪怕是一点点,也是大罪。没必要为难他,不管这个包袱是什么,挡着就好了。 学院初立,没点风风雨雨也不好。 早餐是米粥和大酱蘸菜,草原吃肉都快吃吐了的李承乾,现在快变成兔子了,不要肉,准备好好吃几天的青菜。 李世民不喜欢生吃菜,但是对黄豆酱很喜欢。唐朝不是没有酱料,可是因为掌握不好发酵的技术、霉菌的侵入,很多时候做出来的酱料都格外的难吃。不过既然厨子已经把黄豆酱制作出来了,想必酱油也不远。糖霜虽然是稀罕玩意儿,品相还贼差,但市场上不是没有。有这几样东西,糖醋排骨等美食,终于能够做出来了。 早饭吃完,皇帝就回太极殿进行例行朝会了。 这两天的朝会不会多热闹,热闹的是之后的几天,现在各部都在抓紧计算各路大军的军功,等军功统计完毕,恐怕朝堂就要变成各路将军们的舞台了。 没必要掺和这些事情,孙思邈现在已经回医学院躲着了,虚名对他而言是负担,如果不是之后医学院会很费钱,过意不去,他甚至连赏赐都不会接。 带着李泰李恪、老先生,李承乾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长安。要是哪个将军把自己也揪出来当见证什么的,可就难看了。 长安到学院的道路,竟然已经平整完毕,还铺上了水泥,走起来格外的安稳。 掀开车帘,见道路有的时候会穿过一块田地,李承乾心里一紧,赶紧问李纲:“李师,咱们这样占地,给百姓补偿了吗?” 李纲奇怪的看了李承乾一眼:“你以为那些百姓会要补偿?阎立本在建造道路以前看了你的留信,虽然觉得怪异,但还是决定按照你说的给百姓补偿。结果,那些被占了地的人家,拉着县令当见证,直接找到了学院。他们认为,道路修好了,他们也能从中受益。更何况咱们学院教授平民家中学子却不收费用,已经吃亏了,再拿补偿,他们会被乡亲们戳脊梁骨的。 这条直通长安的道路不只是学院需要用到,就是沿途的村庄,也因此受益良多。有这条近乎全是直路的道路在,他们来往长安和村庄之间就能省很多的时间。大家都受益的事儿,还要什么补偿。” 李承乾点了点头,不由得为自己的后世思想有些脸红。 见惯了那些坚持着要大笔拆迁费做发财美梦的钉子户,就理所应当的把这个形象代换到了唐朝的百姓身上。殊不知在唐朝莫说是君子,就是平民百姓对不义之财都嗤之以鼻。该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该是自己的,不能乱动歪心思。 路面很平稳,不止是因为水泥铺了路面。在车窗处趴着,偶尔就能看到清理路上尘土的百姓。对这一条路,用不着指定什么人维护,两侧的村民就自发的清理道路上的灰尘、砂石。这让有着把废纸废塑料袋随手丢在大街上前科的李承乾脸红不已。 或许,大唐是不需要环卫工人的?一个怪念头,出现在李承乾的脑海中。 不到学院,就能看到路边装饰简单,却透着古朴的小院子。每家院子里都没有种花种树,而是开着一小片菜园子。这些都是学院先生的住所,他们每天都只会在学院里吃一顿中午饭,早饭晚饭都是在自己家里解决的。虽说先生在学院里吃饭也是一样,可是他们绝不会坏了操守。 到了学院正门口,李承乾才发现这里已经跟自己离去前大相径庭。 学院的花园里已经种上了大树,虽说树冠还很稀疏,可是只要过了第一年,就会慢慢恢复。花园里的花长得也热闹,看得出花匠打理的很用心。 走入学院,李承乾忽然有了一点后世学校的既视感。 如今到大唐已经快四年了,终于见到了让自己倍感熟悉的东西。 那方巨石的正面,已经被石匠平整,上面刻出了一句话:“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孔圣人的话,其实是很有道理的,只是道理归道理,后人遵守不遵守,那就不是他老人家能够管束的了。 在朗朗读书声中,李泰直接去了不远处的琉璃作坊,开始自己的尝试。 推着老先生进入办公楼,师徒三人直接进了一楼的会议室。 副院长回来了,怎么也要开个会不是? 当大课间的时候,上完课的老先生们都聚集到了会议室。 虽然坐在首位的只是一个孩子,可是这些大儒都不敢倚老卖老。要知道,他们可是亲眼见证了一座恢宏的学院,在这个孩子的手中建成。 拍拍李恪,李承乾说出了自己的主张。 “诸位先生,只是读书是不行的,一门心事的埋在书本里,学生们很容易变成书呆子。孤亲自走了一趟草原,感悟颇多。学识虽然能够丰富一个人的素质涵养,可是很多时候却不能作为对敌的力量。所以啊,孤准备在学院的课程里加上习武课,让李恪作为教练,督促学子们锻炼身体。” 说完,李承乾担心的看向老先生们,生怕被指责。 奇了怪了,没人怒发冲冠。 杨度沉吟了一下后才说:“虽说强身健体会剥夺学习的时间,可是一副强健的体魄,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有用的。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赵国才能够一雪前耻,增强战力。可见固守陈规是没用的。” 方正老先生笑了笑:“老夫有一个旧友,命途多舛,到了山东当官儿。结果隋末乱世的时候,他作为县令组织百姓抵抗劫匪,只是一个回合,就完蛋了。由此可见,就算是当官儿,也是需要有点武艺傍身的。老夫同意太子殿下的主张!” 这两位都开口了,于是余下的老先生们纷纷同意。 李承乾这才想起来自己面前的虽说也喜欢钻研古籍,却不是迂腐的腐儒。人生已过大半的他们,不是世家里那些宅老头。经历过人生百事,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很开。 见自己能有事情可做,李恪立刻就出去准备一应的器材。 李恪走后,李纲才喝了一口茶,淡定的说出石破天惊的话:“前段时间好些豪族都想要举办个什么经纶会,本来是他们家族之间的比试,不止怎么回事儿却都聚到了长安,还给朝廷发了帖子,指名道姓的要跟老夫比试比试。如果他们只是为羞辱老夫而来,老夫倒也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只是他们的战帖上写的不是太子太师,而是学院祭酒,这就耐人寻味了” 都是老而成精的人,如何猜不到学院的意思。 学院因为有新贵族和皇帝在后面撑腰,他们自然不敢动用一些阴险的手段。可是,彼此切磋一下,这总没问题吧。就算哪一方惨败,也只会被说成是雅事,胜方不会被指责。 只是他们嘴里说的“为了学问”、“为了交流”有几分真假,就不得而知了。 第一百零四章 妖孽 李承乾这才知道张赟说的包袱是什么,豪族?想都不用多想,五姓七望肯定掺杂其中。本以为这些家伙会知难而退,结果他们竟然不玩儿阴的了,玩阳谋? 见李承乾脸色不好看,李纲嗤笑道:“怎么小子,你难道以为老夫必败不成?” 李承乾摇了摇头:“不是,您的学识,弟子自然知晓,可是这经纶会,豪族中不缺乏这方面的人才,如果他们车轮战,您未必顶得住啊。虽说您是上驷,可是也架不住一群下驷欺负不是?” 听到弟子的马屁话,李纲的脸色才缓和些。殊不知这一切落在杨度等人眼中,确实赤裸裸的挑衅。这老不死的,分明是在跟哥儿几个炫耀自己的徒弟。 混蛋!老夫明日就在学生中也挑选一两个亲传,必不让你这老儿专美于前! “车轮战是在所难免的,而且就算他们不用车轮战,经纶这方面,老夫也没有必胜的把握,真要说的话,老夫也就是跟豪族族长一个水平,他们族里的老怪物只要出来,老夫没准儿就得败了。” 五姓虽然讨厌,但是他们族群中最不缺的就是人,嗯,人才。他们能够获得世人的尊敬,朝廷的敬重,皇族的忌惮,就是因为他们那庞大的底蕴。而世家的底蕴,最不能缺的就是人。 杨度也皱眉,沉吟道:“老李这话不是认怂,老夫五年前曾经跟王家的一个族老探讨学问,当时众多小辈在面前,也就是王老儿给老夫留了两分薄面,否则当时就下不来台了。” 一听杨度这么说,众人都很惊讶。 老杨本是杨家人,虽然是皇族远亲,可是隋朝的时候借着天家的便宜博览群书,学识是众人中都公认不如的。连他都差点下不来台,更别说他们了。 见众大儒都面露忧色,李承乾笑了:“先生们,咱们是不是想当然了?既然世家大族底蕴深厚,咱们干嘛非要跟他们比钻故纸堆儿?比文采不行吗?” 李纲瞥了一眼李承乾,嘿了一声说:“小子,就是诗文,你觉得我等是他们的对手?别看他们名才不显,要知道族里也不缺吟诗作赋的好手啊!” 这下,李承乾的笑声更加自信了:“先生们,小子觉得,咱们未必就不能赢,只要” 听了李承乾的话,几位老先生也笑了,姚思廉贱兮兮的笑道:“老夫虽然在修梁书,可是咱们大唐的故事也想记录记录,等梁书修好,老夫就把这件事记到唐书里,而且好好的宣扬一番。毕竟是兴盛文坛的大事件,不浓墨重彩怎么行。” 听到姚思廉的话,几位大儒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儿,只要是姚思廉写的史书,哪怕是唐书,后人都必定会追捧,那这样的糗文坛盛事,当真要名扬千古。 杨度则很不信任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皱眉道:“太子的文采,老夫并不怀疑,可是” 没等杨度说完,李纲就悠然道:“老杨,怎么样,要不要再赌一次,老夫家里一段时日没住,恐怕都积灰了,正缺个打扫的。” 上次的赌注,杨度可是真的付现了。虽然只是他们老人家彼此间的玩笑话,可是只要赌约确立,哪怕头拱地,也是必定要完成的。 心一横,就要答应,却被陈思道给拽住了。 陈老头太了解李纲这老混蛋了,只要这么说,就一定有底气。 只是不知道,他如何对太子有这样的信心,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十一岁的年纪超越八十多岁,有可能吗? 敲定要做的事情后,课间活动时间结束的钟声也响了起来,几位有课的老先生赶忙往教室赶。 推着老先生从会议室里出来,李承乾笑道:“李师,弟子这就回长安,向父皇请旨!” 李纲点了点头,他老人家觉得,能够写出《大唐少年说》的李承乾,恐怕还真能应付得了。 上午到的学院,李承乾连中午饭都没吃,就又回了长安。 见到皇帝老爹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李承乾就奸笑着写了一张纸,送去学院印书坊,再让刚刚恢复满员的太子亲率把告示张贴到各处。 长安人习惯了时常看到官府的,所以栏更新了什么,也就不去追问。连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写的庄稼汉,对文字不感兴趣,除非是很重要的事,不过那个时候必然有识字的人会读出来,再彼此传递。 平民不怎么关心,勋贵、世家、官员们却格外的关注。如今获得太极殿的那位,现如今才是彻底坐实了九五之尊的位子,底下的人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本以为又是皇帝发出了什么告示,可是当他们看到的开头时,却一脸的懵逼。 “太太子教?” “怎么回事,太子竟然发出太子教了?” 愚笨一些的人只会以为是太子发出了太子教,聪明的人却知道,如今太子还没有涉政,想要发出太子教,必定是获得了皇帝的同意。这么说,就算这是太子教,也算是皇帝的意思。 再一次聚集长安的世家豪族,听说太子教出来后,当即命令自家子弟去看内容。 荥阳郑氏家主郑爨,这一次是抱着扬家族名声的目的来长安的。 愚蠢的清河崔氏,因为蝗灾之时被太子打败,崔焙那个悲催的混蛋又当廷发疯,不只是清河崔氏,连带着他们都受到影响,被指以大欺小不说,还落了一个“输不起”的名声。 名门望族最重要的就是族人,可是比族人性命还要重要的就是家族的脸面。 原来的家主回去后,就被撤销了,如今他既然成了家主,无论如何也要把上一任丢的场子找回来! 就在他捏着茶杯要把茶杯捏碎的时候,出去查看太子教的族人回来了。 “回禀家主,太子教说,学院不愿意跟世家大族讨论经文,他们认输,若是真要讨论,不应当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学院刚刚创立,最是缺少典籍。世家不应该不知道这种事,如今硬是要比试,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太子教上还说,虽然学院不比经文,可若是比诗词歌赋,他们甚至不用派大儒出场,只是太子一人,就可全灭我世家。六月二十三的时候,太子在学院门前摆下擂台,到时候不只是世家豪族,还是文武大臣,哪怕是乡间老农,都可以向他发起挑战。若是落败了,学院的招牌完全可以拿去。” “只需太子一人?呵呵呵,我世家还真是被小瞧了啊!诗词歌赋又如何?小道而已!郑江,传我族长令,长安郑氏族人中,自负诗词歌赋有强项的,都到老夫府邸来,老夫当面考校他们后,就带着他们,去砸了学院的招牌!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郑江见自家族长笑得恐怖,不由得也对太子看清了几分。 浮华小儿!十一岁的年纪而已,就敢如此猖狂,且看你如何收场!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长安的各个府邸。得知太子竟然摆下擂台一人挑战全部豪族,都是怒不可遏,发誓赌咒的要太子好瞧。 六月二十三,正是盛夏季节,从清晨开始,就不断的有马车窜出坊市,出了长安城。一辆两辆也就罢了,络绎不绝这就过分了啊! 得不到行走街道机会的长安市民们刚要张口吐槽两句,却冷不丁的看到了禁军,立刻夹着屁股避让到两边。果然,不久之后,皇帝陛下的御辇也路过了。 我的天,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勋贵们都发疯了,皇帝陛下也发疯了? 普通的百姓自然不知真相,但是有身份的哪个不知道,今天就是各路文豪到学院赴约的日子。 朝会不开了,皇帝前一天就下令停朝一天,要文武百官都去学院,有才学的随便上场,也好教教太子什么叫谦虚。 朝臣们自然不会把这句话当真,从之前几个言官被远窜来看,皇帝明显是向着太子的,就连倭国使节被杀这样的大事,也不了了之。今日罢朝,与其说是不能错过此等盛会,倒不如说皇帝是去给儿子撑场子去了。 渭水河畔,禁军、左武卫、太子亲率把场地全部清查了一遍,每个入场的人,都要搜身才行。 李承乾就坐在临时搭建的木质擂台上,所谓的擂台,也不过是一个稍稍高于地面的木质平台。平台上的东西很简单,两个相对的椅子,两个并起来的桌案而已。 仓库里给后来学子们准备的椅子,被勤快的初期学生们搬到了外面。这个时候管你是世家豪族,还是文武大臣,坐的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就是皇帝和学院的老先生们,都是岁数大的老先生,做硬板凳对老腰不好,所以他们坐的都是皮毛沙发。 这一次围观的人很多,都是过来看热闹的,身份不够的他们只能待在禁军包围圈的外面,就是这样,也忍不住伸长脖子瞅瞅太子殿下长什么样。以前只知道太子心善,仁厚,如今太子小小年纪竟然还要对那些大胡子老儒发起挑战,当真是少年英雄。 就在所有人的等待中,皇帝的座驾珊珊来迟。 皇帝入场,所有人自然要行礼。没有后来那些破毛病,就连平民,也只是躬身行礼罢了。皇帝不是正式出行,没摆排场,自然用不着大礼参拜。 下了御辇,李世民笑着被李泰邀请到了评委席的位置。 当皇帝落座后,众人才重新坐下。 皇帝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喝了一口茶,李世民看了看左右,见有好多是洛阳等地的名宿大儒,才点点头。这些人都是极为方正的人,想必很有公信力。 见到场的人都差不多了,李承乾才走到擂台上,微微行礼:“诸位,孤是大唐的太子,又是贞观学院的副院长,不过今日是单纯以贞观学院副院长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听闻很多人觉得我学院的教学力量不足,有误人子弟之嫌,本来该是李师在这里摆下擂台的。可是李师年纪太大,有事弟子服其劳,所以今日就是孤在这里摆下擂台。前来应战者,若是连孤这个十一岁的小孩都战不过,就别说挑战李师那种惹人笑话的话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仆役模样的家伙走了出来,毫不犹豫的上了擂台。 本着友谊第一的原则,李承乾跟他完成了互礼。 “太子殿下,小人是王家的一个仆役,听闻您摆下擂台,不管什么人都可以挑战,不知小人有没有资格?” 看了看这位“仆役”手上清晰的茧子,也不知道他在王家干什么活儿,才能磨出跟握笔一样的痕迹出来。 不过仆役的身份,倒也有意思,豪族们也不是蠢货,李承乾既然用李纲弟子的身份摆出擂台,他们也能用自家的“仆役”应战。不管谁,都是输了无伤大雅,赢了嘿嘿。 虽说如此,可是场下还是有人忍不住道出了仆役的真实身份。 “还仆役呢,呸吧。这人老夫认识,应该是王家直系的王乔,立下志愿走天下,学百家的那一个。听说,这人的文采异常,就是江南晋时的老家族,都没人能制住他。” “太子本来就是李太师的弟子,如此摆下擂台也是中规中矩,替师应战也是美谈,只是王家这么干,就有点欺人太甚了!” 无视了场间的议论声,点点头,李承乾道:“孤既然说过允许任何人来,自然无关乎身份,不知这位仆役,你准备挑战孤什么项目?” 王家仆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既然太子殿下让在下决定,那我二人不如比比赋诗吧!既然是小人选定项目,这作诗的题目,就请太子出。” 李承乾却是摇了摇头:“如此不妥,孤要是命题,难免会落人话柄,说是孤提前就找人做好了诗句。不如”李承乾看了看场间,按照场外张赟给出的信号,把视线落到了王家新任家主王瑛的身上。 “不如,就让这位老人家出题吧。” 呵。 无视了所有人惊讶的目光,王瑛直接起身道:“太子殿下随手一指,没想到就指到了老夫,呵呵,不过,老夫也不会落人话柄,所以,还是让陛下出题吧。” 说完,对着评委席上的皇帝拱了拱手。 眼看这个皮球又踢了回来,李世民却是面带笑意:“王老先生竟然会找到朕的头上,不过也罢,朕早有准备,来啊,取一箱子和若干纸张,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写下一篇题目,找人随机抽选就是了。” 皇帝的办法堪称公正无私,就连抽选题目的人,也是从人群中随便挑选出来的一个瘦弱农民。 很快,那个年轻的农民就抽出了一张纸,小心翼翼的捧给军士,军士又高举着纸条,放到了皇帝面前。 展开纸张,李世民微微一笑,把纸条摊开说:“这个题目倒是简单,春。” 春?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这个,似乎实在是简单了点。 果然,王乔几乎是走了几步后张口就来:“春,春风过江南,藓生阶上斑。连绵杏花雨,枝下把身安。” 诗句念完,立刻就有叫好声出来。 几步之间就能成不错的五言诗,其文采丝毫不输曹植。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就在王乔开始拱手还礼的时候,那边沉默的太子也开口了 而且,一开口,就没完了! “草原归程:云中城北荒山西,牧草初生云脚低。几处旱獭争暖坡,谁家牛羊踏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草原行不足,绿原尽过春衣披。” 念完,李承乾还是有点敬佩自己的智慧的。虽然作诗孤作不出来,但是孤可以借鉴啊!只要有格式,里面的词句改一改就好。至于对学过拼音的自己来说,想要替换一两个词字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简单。 窃喜完毕,却没有听到欢呼声,李承乾抬起头,只见包括王乔在内的人,都在惊愕的看着自己。 “这个可是孤作的诗有问题?” 太子的声音响起,场间众人才回过神来。 今日,当真是开了眼界啊! 前有王乔数步成诗,现又有太子稍落其后,但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王乔的诗,虽然不错,可是是五言诗,四句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个字而已。 而太子呢?七言!加起来足足有五十六字!! 如此篇幅也就罢了,关键不是随口胡诌,都是太子远征草原归来路程上的亲身经历。全程听完,仿佛自己也在战胜归来的队伍中,对着以往厌恶都来不及的草原,心生欣赏之意。 这 认清了事实后,包括几个作为世家“底牌”的老祖级别人物,都面露惊容。 提笔苦思而成诗者,当为众人,如曹植王乔几步成五言四句诗者,当为天才;那么,几步之间成诗七言八句者,又该是什么? 评委席中的杨度,端着茶杯的手都在颤抖。忍不住失礼的指指太子问李纲:“你教出来的妖孽?” 李纲嘿嘿一笑:“老夫可没有这等才学,不外乎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罢了。老杨,你能找到亲传弟子,可你能找到老夫爱徒这样的妖孽?” 不止是杨度,李世民手里的茶杯都掉到了桌子上。 以前就觉得太子在诗词这方面可能很擅长,当初中秋大宴后,他还想着找个机会让小子看看老子的厉害。只是今日一看,这个,当老子的还是不要跟儿子争比较好。 嗯。 王瑛本来已经做好了接受恭维,顺便显摆显摆自己家族的打算,可是如今,一屁股坐在椅子前都不自知。 盛名之下难副其实啊!太子的聪慧如妖,果然不是吹嘘出来的! 第二百零五章 过过过! “好!” 最先发出声音的自然是李纲,自家的徒弟怎么也不能冷场不是?虽说自己也被震惊的够呛,如果不是了解徒弟的为人,真的也要怀疑这首诗词的出处了。 有李纲的开始,众人自然纷纷跟着拍手叫好。 扫视了全场,李承乾笑着拱手还礼,只是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 场下各个豪族家主、文臣拍手叫好也就算了,尉迟老黑、程油子你们两个拍什么手? 王乔虽然出身世家,但却是输得起的人。 等欢呼声结束后,他躬身施礼,态度诚恳无比:“太子殿下果然厉害,王乔佩服,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抛却立场不提,王乔希望以后还能有跟太子殿下切磋的机会。” 李承乾并没有桀骜,而是点点头说:“孤等你。” 说完,两人又互相施礼后,王乔才退下了场,没有回王家的队伍,而是穿过禁军直接离去了。 没人嘲讽,仅余惋惜,要说王乔绝对堪称人才,只是今日遇到了太子,鲲鹏也当铩羽啊。 一场获胜,李承乾也没有狂傲,而是面带笑容,对着场间笑道:“可还有人赐教?” 赐教? 如果说之前是带着必胜信心来的众家族,此时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只是他们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太子是如何以十一岁的年纪,就到如此程度的? 没人应声,李承乾就再问了一遍。 “殿下,老夫应战,还望殿下不吝赐教。” 这样下去也不行,座位群中,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诗词歌赋,那就是四项,如果仅仅在诗上被镇住了场子,就相当于白给太子胜利了。 见一个白发老头站起来,李承乾虽然暗骂这老不死的要以大欺小,但还是下了台子,亲自扶老头上台。这无关乎立场,要是他对老人家失礼,那就不是有没有才学,而是有没有孝道的问题了。 扶着老头在椅子上坐好,李承乾才回到对面坐下。 拱拱手,老头道:“老夫也不是什么仆役之流,而是清河崔家族老,崔梦兴,之前家中不孝晚辈,对太子殿下失礼,老夫在这里先赔罪了。” 见老人家拱手,李承乾连连挥手:“使不得使不得,崔焙对孤动手,那是他咎由自取,怎么能让您赔罪呢。老先生,你我还是快些切磋吧。不知,您打算跟小子切磋哪一项?” 崔梦兴毫不犹豫道:“还是诗词,不过这次老夫想换个花样,你我二人不念,而是写于纸上,如何?” 如何?难道说您老人家真会玩? 不过看了看那个负责抽签的小农,在几个军士大汉注视下腿软的样子,李承乾还是同意了。 很快,新的题目就抽了出来。 “草”。 看到这个题目,崔梦兴也是一愣,这辈子写的诗句多了,偶尔提提倒是没什么,哪有专门写草的?更何况,就算是写草,牵强一点来说,太子之前的那首诗也算是吟咏草的。嗯,虽然是草原。 老夫可没有写出超其一等诗句的信心啊! 似乎看出了崔梦兴的忌惮,李承乾道:“崔先生,孤刚才的那首诗不算,你我再写一首,如何?” 崔梦兴点点头,拿起砚台开始磨墨。 两个宦官一人拿着一张白纸,展示过后才各自放到二人面前。看到宦官这样的举措,几位世家大族的族长不由得面如火烧。 太子,或者说学院,或者说皇家,如此行径,倒是显得自身正大光明了,可是多此一举的同时,却也在他们头顶上扣了一顶“疑心重重”的帽子。 不管是崔梦兴,还是李承乾,几乎都是思考了一点时间后,才正式落笔。 笔尖毫毛带着墨水触碰到纸面上的时候,李承乾没缘由的想了一句: 还好老子之前也好好联系过书法,不然一篇字写得像狗爬,岂不是丢人了? 在所有人噤声的环境下,崔梦兴很快就写好了自己的诗。可是当他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太子竟然还在写! 不是吧!还来? 崔梦兴本来以为太子这一次也会是四句五言,最多是四句七言,可是 又是一长条!虽然是一句一排,可,还是八句! 写完后,李承乾见老头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如孩子一般带着一点羞愧道:“先生为何如此看孤的纸张?可是孤的字,不堪入目?” 这下不用比了,崔梦兴直接起身,看不出丝毫的老态,直接走到太子的身边看。 场间众人不由得又议论纷纷,崔氏族老,怎么也该是养气到家的人物,怎么一惊一乍的? 陇西李氏家主李畅笑忍不住拍了拍身边站着的年轻族人,问道:“你能看到纸上写的什么吗?” 这个族人是他特意带来的,就是因为这个族人有一个特异的天赋,近处的东西他虽然看不清楚,但是比起常人要看得更远。 远视眼患者眺望了一下,却摇了摇头。他是远视眼又不是透视眼,如今崔梦兴拿着太子的写的诗浑身抖得像筛糠,如何能看到? 看到崔梦兴如此失态,特别这一位是有前科的崔家人,几个侍卫不由得稍稍让横刀出鞘,靠近了太子。 好久之后,崔梦兴才长叹一口气,说出了所有人意料之内,却不愿意接受的声音:“老夫认输,至于老夫的破烂诗,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小子,今日见到你,老夫才知道八十多年的盐饭,老夫都吃到了狗肚子里,哈哈哈哈!” 狂笑中,崔梦兴放下李承乾的诗,回到自己的位置,一把把自己的纸张塞到了嘴里,边下台边嚼。拒绝了过来搀扶的太子,人刚到台下就昏过去了。 眼见一个饱学族老被打击得吃纸,好多老相识都忍不住心有戚戚。都是老友了,这得是多大的打击,才会把一个生性豁达的人,逼成这样? 不过转眼看到太子年轻的面庞,他们又沉默了。 任谁发现自己这些年白活了,都会深受打击的。 一个宦官在皇帝的吩咐下,拿起了太子的诗句,念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枯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将士去,萋萋满别情。” 念完后,宦官还把这张白纸展开,给近处的人看。 跟先前一样,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五言八句,又是八句。不过,后面四句就算没有,恐怕也会立于不败之地吧!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虽然跟后面四句一对比,就能发现这句诗形容的是野草一般的突厥人。可是,所有人都宁愿相信,后面四句纯粹是太子随意凑上去的。对这首诗而言,前四句,足矣! 李承乾并不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否则一定会在擂台上笑得打滚。不是,我就把白居易的诗改了改,怎么还能被你们曲解到这个地步? 没有所谓故人的李承乾,为了不露馅儿,只能把“王孙”改成了“将士”,“野芳”也应景的改成了“枯芳”。此时的他心里不断的给白老哥,不对,白孙儿道歉。这一位以后如果不来长安周边,不曾听到这诗就把原版造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反而被指责侵权? 又是许久之后,鼓掌喝彩的声音才响了起来。虽然很多人还是不愿意拍,可也不得不为太子的才气所折服。两首诗,各个经典,哪怕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回忆一下依旧朗朗上口,绝对堪称经典名诗。 面对更加热烈的掌声,李承乾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个略显羞涩的笑容,拱手还礼。 已经变成看客的评委席上,十几位大儒跟皇帝面面相觑。还评个什么啊!前一首直接碾压,后一首虽然没见崔老儿的,不过想来还是完胜。别说比试了,连能跟太子分庭抗礼的人都没有! 李世民嘿嘿一笑,亲自给李纲倒了一杯茶,借机打探道:“李师,太子的诗,不会是您写的吧。” 皇帝的声音很小,可几个外来的大儒还是听见,不,他们什么都没听见。 虽然装着耳聋,但他们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从李纲口中知晓答案。 就如同崔梦兴一般,如果是李纲写的他们还能好受一点,若真是太子写的,他们回家后就把自己的狗屁诗集给烧了,就算是送出去的,也要强调强调再强调,这不过是自己随性而作的游戏诗句而已。 不过李纲注定会打破他们的希望:“回禀陛下,老夫绝不会做此苟且之事,哪怕是为了学院。前些日子太子曾言,诗词歌赋小道尔,老夫也以为他在吹牛,不想今日竟然看到被弟子打了老脸。” 听见李纲这么说,几位老人家立刻开始回忆自己的诗集都送给谁了。 鼓掌声结束,李承乾又笑着询问道:“可还有哪位先生上台赐教?” 话说的恭谨,可是在此时台下众人耳中,却像振聋发聩的警告之言。 上太赐教?不被你赐教就不错了! 几个老家主彼此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过过过!诗这一项过,再上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在卢家家主卢子安的一双大脚推动下,一个卢家的年轻人忍不住的前冲几步。注意到周围聚集过来的视线,本来挺镇定的人,却变成了大红脸,有点瘸的上了台。 “太子殿下,草民卢家卢水赴,诗一项,在下佩服,不过,词这一项,草民也算精通,就请太子殿下赐教一番。” 李承乾点了点头,吩咐军士让那个瘦猴子一般的农民抽签。 已经变成解说席上的李世民,展开纸条,大笑出声:“军旅!” “军旅?” 见是这个题目,几位老家主纷纷色变。完蛋了,这个题目,卢水赴一个世家子弟,从未上过战阵的,如何应对? 不愧是被继几位老家主都寄予厚望的年轻人,卢水赴只是稍稍慌张了一下,就拱手道:“太子殿下,草民不曾上过军阵,也不曾见过战火,却做不出这样的词来。不过让草民直接认输,草民却心有不服,不如太子殿下作词一首,让草民开开眼界?” 几十根大拇指,在台下某些人的心里,为卢水赴树立而起。 词这个东西,不过刚刚兴起,从没听说有谁能造出感人肺腑的词。相比,就是太子,也写不出来。如果太子写不出来,或者写得泛泛,那卢水赴就有理由再战一局了。 见是这个题目,李承乾也有点愣神。不对啊,这张纸不是已经被我废掉了吗? 翻了一遍自己知道的军旅诗军旅词,才发现好多跟自己的身份不匹配。于是把这张纸揉一揉 夭寿!忘了,为了命中率,每张纸都准备两张了! 狠狠的瞪了一眼抽签的瘦猴农民,也就是窜天猴,李承乾只能硬着头皮说:“如果是以孤的心境,恐怕是做不出什么好词的,不过孤曾经遇到过一个气质不俗的老府兵,倒是能以他为题,写一首词。” 沉吟片刻,李承乾开口念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跨刀,上奉皇,亮枪暗甲,千骑卷平冈。为报皇恩随总管,亲上阵,浴血狂。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枯坐营中,何日遣朔方?会挽雕弓如满月,东北望,射天狼。” 强忍着不适适当的把苏轼的词给改掉,特别是东北这一条,东突厥就在大唐的东北方,西北望的话,那就是西突厥了。 当“狼”的尾音全部消失后,一声桌子炸裂的声音响了起来,惊得众人都忍不住看向评委席。只见此时的皇帝,竟然一巴掌拍裂了面前的桌案。 不过更令人惊讶的还在后面,不止是皇帝失态了,场间的将军们纷纷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椅子靠背上。有几个蠢货用错了力,手都被木头片划破了,却浑然不觉。 “好一个为报皇恩随总管,好一个鬓微霜又何妨!好一个东北望,射天狼!太子,这个府兵是谁?就算他年岁不在,朕也不能让如此忠心耿耿、心怀壮志的府兵老于微末!” “陛下圣明!” 为了这一句,几乎从不拍马屁的几个武将,都跟随文官一起起身为皇帝点赞。 热血偾张啊!我大唐为何能为所不能为,极寒的天气中,仍旧身处草原、突厥人的地盘,把东突厥打得直接覆灭?自然是因为军中不乏这种壮志凌的人! 这一刻,就连文官都忍不住热血沸腾,就算再跟武将集团起冲突,他们也不能让此等名句沾染灰尘。 在一大堆红色眼睛的注视下,李承乾嘴皮子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叹息一声对皇帝说:“战场之上,何等的凶险,就是儿臣,手也被冻伤了,驱车往马邑去的途中,也差点命丧突厥人之手。这个老府兵,已经死在了伤兵营,儿臣问了左右,却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家在何方。” 虽然故事是编的,但是无名无姓不知籍贯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好多府兵伤亡的统计,并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折冲府。只要出去了,没回来的,只要不是逃兵,基本都死掉了。所以说,在军队中多跟几个兄弟打打关系,就是战场上无用,对身后事也是有用的。 听到这句话,李世民并没有生气,而是叹息一声,重新坐了回去。 这是府兵制度,或者说千年以来军队中都无法解决的难题。大战在前,将军、司马等人总不能一直统计麾下府兵的姓名籍贯吧!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几千年持续不断的战场上,好多大将都能以自己的死讯在史书上留一笔,只有这些小卒,很多时候都会默默无名。 想起了老美军队的狗牌儿,李承乾忽然突发奇想,是不是也能为大唐的军队安排上?到时候,想要知道一个人的姓名籍贯所属,只要看一下铭牌就知道了。 孤果然是天才! 情不自禁之下就笑出了声,在一众红眼睛将领,包括皇帝的注视下,这个笑容,这个笑声 感受到某股锋锐的视线,李承乾赶紧说:“父皇,关于这件事,儿臣刚刚想出了一个主意,所以喜不自胜。至于如何施行,到时候儿臣会专门起一个奏折,送到您的案前,您意下如何?” “能解决?” 虽然不太相信,但是在人前,李世民还是很愿意给儿子留点面子的,当即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解决了危机,李承乾才看向卢水啥来着?哦,卢水赴! 可是当他看向自己右侧的时候,才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卢水赴? 一个同样红眼睛的外围防卫军士,见太子在寻找对手,立刻大声说:“殿下,早在陛下和诸位将军起身的时候,那人就跑掉了,跑的时候还掩着脸,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因为被打击的太狠了呗! 几位老家主呐呐不能言,只是一首词而已,竟然就让众多将领和皇帝都忍不住失态,可见它确实是写到了军旅的根,写出了军人的魂。这样的词,呵呵,过过过!过过过! 第二百零六章 天下无贼! 就该知道的!诗词不分家,能写出那样诗句的太子,怎么也不会再词这一项上失算。虽然词刚刚兴起,可这玩意儿要么有天赋,要么经常作,习惯了就会写出好的词。很明显,太子不可能勤加练习,那么只能是有天赋了。 卢家家主脸上的神色精彩万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家的卢水赴竟然会失败,这已经是卢家最出色的一个年轻人了啊! 情不自禁的看向自家老祖,令卢子安脸红的是,自家老祖竟然把头偏向了一边,打定主意不去参战了。崔梦兴刚刚的惨状历历在目,他可不想把一张老脸都丢在擂台上。 各家的老祖大多都是这个表情,让各家家主都忍不住惆怅不已。早知道学院大张旗鼓的摆下擂台,就一定是有所准备。更何况今天满朝文武大臣,各方有名的家族都聚集在这里了,如果被太子一人通杀,岂不是说明我豪族无人? 诗算了!词,也算了!剩下的“歌”、“赋”两项,绝对不能再出差错! 太原王氏的家主王瑛见几个家主都在看自己,不由得恼怒万分。没办法,这个时候退缩,别说所有人了,自己人都会看不起自己。中原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的《唐风》和《魏风》,大都是产生在山西地区的古老民歌。而王家作为太原古老的家族,对祖宗留下来的诗歌自然会大加研究。 不过 王瑛站起来,直接对裴家家主裴迁说:“裴兄,不若与兄弟一起向太子殿下请教?” 裴迁站起来,虽然面相谦虚恭谨,但是内心里却把王瑛的十五世祖宗都骂了个狗血喷头。该死的,你自己上得了,扯上老夫干什么!赢了没有光彩,输了,看起来能两家均摊,但却是双倍的失败啊! 眼见王家家主裴家家主都上了台,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王老儿裴老儿欺人太甚!两家家主一起上阵,是欺我朝廷无人吗?” 唐俭立刻就要站起来,上台助阵。虽然倭国使节的事情他跟太子有所冲突,可是这并不耽误他喜欢太子,因为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是一个极为合格的帝国继承人! 今天百官坐的都很随意,所以房玄龄就在唐俭身边,见他要起身,赶忙拦住:“上什么上,你没看李纲先生都没急?人家当师父的都对弟子信心满满,你个外臣上去干什么!” “哈哈,房公,唐公,且安坐,不如咱们立个彩头?若是太子把这两个老儿击败,你二人请百官一顿酒宴,如何?” 长孙无忌今天没穿官服,就是一身常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随意挥一挥,带来阵阵凉风,让周围人羡慕不已。扇子这玩意儿不少见,不过一般都是妇道人家用的,大男子就算热了一点,也不会用。当然,这是在家外的情况下。今日阳光明媚,好多耐不得热的人都汗流浃背,只有长孙无忌貌似悠闲,没事儿还会把手里的折扇送给身边的官员、品鉴一下扇面上的图案诗句。当然,拿到的人扇一扇是必然的。 房玄龄哈哈大笑,悄咪咪的接过长孙无忌的折扇,扇了扇道:“不过一顿酒席而已,老夫自然请得,不过你这个好东西可就要归老夫了!” 长孙无忌毫不犹豫的抢了回来:“有没有酒吃无所谓,这扇子可不能给你。它可是犬子从太子办公室里偷出来的,既然偷到了手,那就是我长孙家的东西,岂能给你?” 一听说这本来是太子的东西,房玄龄立刻就皱眉了。 这折扇挥动起来不仅能带来凉风,还很搭配文人的气质,绝对是好东西。只不过,如果是太子的东西的话,恐怕这玩意儿就便宜不了了。 就在底下议论纷纷的时候,李承乾已经吩咐学子进学院再抬来一个桌子和椅子。 王瑛和裴迁还算有礼,请太子坐下后他们才坐下。 踌躇了一会儿,王瑛才说:“太子殿下,诗词两项,您可称少有敌手了。不过歌这一项,老夫可不愿落人后。有歌不能无曲,所以老夫就请裴迁跟老夫一起上台,并非是要以多欺少。太子若是需要有人配合,大可请人上台,多少都没关系。” 这句话,众人还是比较认可的。以两个家主的重量,就算太子叫来一个歌舞团,也是应该的。 然而李承乾却并没有叫人,而是笑着说:“二位多虑了,歌唱的人和弹奏的人未必就不能是一个人,孤完全可以载歌载唱,就请窜那位农民为我等抽题吧。” 一句“窜天猴”差点脱口而出。 窜天猴就是李承乾安排的托儿,那个收集纸条、只留着一个抽选口的箱子看似公平,实际上却是暗箱操作。窜天猴取出来的,都是粘在箱子顶部的现成纸条,而不是场间众人写出来的。 虽然这么干有点输不起,可是李承乾也没打算堂堂正正,老子都以一对众了,还不行暗箱操作一下? 很快,新的题目就抽了出来。 李世民嘿嘿一笑,展开纸条说:“上谏!” 上谏? 听到是这个题目,所有人都愣神了一下。歌里面哪有上谏的?再说这里不是朝堂,奏章上的文字也很难唱出来,这有难度啊! 李承乾也皱了皱眉头,“上谏”这一条他本来是想要在赋这一项进行的,他都准备好文章了。可是歌唱唱出来,就有点难了吧! 相比较李承乾的愁眉苦脸,王瑛却是欣喜若狂。机会来了!如今皇帝就在评委席上,这是堂堂正正上谏的机会啊!这段时间以来,名门望族声誉变差,如果说没有皇帝的背后推动,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消息传递的再快,还能短时间就传到江南地区? 从皇帝不遗余力的削减名门声望来看,这一位对名门望族可以说是忌惮颇深。 既如此 顾不得会惹得皇帝发怒,王瑛面向裴迁,颤声道:“山有枢!” 裴迁目瞪口呆,颤抖着嘴唇发问:“真的要这个吗?” 王瑛狠狠的点下了头,今日就算逼的皇帝发怒,砍了他的人头,他也要把这首歌唱出来!家族高于一切!!只要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皇帝的所为,他死也愿意笑着赴死!!! 拗不过王瑛狂热的眼神,裴迁叹了一口气:“埙曲,可否?” 王瑛点了点头,于是,立刻有准备好的埙送上了擂台,被裴迁吹响起来。 埙是中原最古老的吹奏乐器之一,哪怕对大唐而言,也大约有五千多年的历史。作为汉族特有的闭口吹奏乐器,音色朴拙抱素独为地籁,号称乃是乐器中最接近道家天籁的。 这就是李承乾的听闻,可是。 听着裴迁吹出来的埙曲,李承乾大有把耳朵堵上的想法。 卧槽?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鬼哭狼嚎一般?埙声低转如同饿鬼呜咽,埙声高昂如同厉鬼惨叫,该死的,再加上裴迁的技术,以后鬼片的拍摄就不用水琴了,直接用埙曲就行! 实在受不了了,李承乾只能一路小跑的跑到李纲身边躲着。近距离听这个曲子恐怕今晚会做噩梦。 在裴迁吹响一段时间后,闭着眼的王瑛才配合着唱了起来:“山有枢,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娄。子有车马,弗驰弗驱。宛其死矣,他人是愉。 山有栲,隰有杻。子有廷内,弗洒弗埽。子有钟鼓,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 山有漆,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且以喜乐,且以永日。宛其死矣,他人入室。” 很奇怪,在李承乾耳朵感受中是恐怖的埙曲,在几位老先生耳中却像是天籁。 享受了一会儿后,李纲睁开眼睛,对李承乾说:“山有枢这个歌,曾有史学家认为是讽刺晋昭公,说晋昭公不能修道以正其国,有财不能用;有钟鼓不能以自乐,有朝廷不能洒埽;政荒民散,将以危亡;四邻谋取其国家而不知,所以国人作诗以刺之。不过现在用起来,却不是讽刺皇帝的意思,你猜猜他们要表达什么?” 李承乾嘿嘿一笑:“不外乎吐槽了,看样子他们是借用这首歌讽刺父皇,不知道满足,不知道享受自己的东西,反而窥探他们世家的财富底蕴,跟个不知足的贼偷一般。” 说完这句话,李承乾小心翼翼的看向一边的皇帝。只见此时的皇帝老爹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眼睛里透出的寒光,恐怕已经零下不知道多少度了。 当着今日这么多人的面讥讽皇帝,王瑛这是一心求死! 一遍唱完,也不结束,王瑛反而又唱了一遍,反反复复足足三次!一曲结束,王瑛哈哈大笑,嘴角垂涎,活脱脱的一个疯子。 世家的家主就是这样,他们不过是一个族群推选出来的代言人,不能代表族群本身。到了正确时间、正确的地点,他是不会吝惜自己的脑袋的,如果死能够为家族谋取点什么,他会笑着赴死,死了眼睛都会闭得严严实实,嘴角的笑意都不会消散。 长孙无忌等人都傻眼了,谁也没想到,王瑛会挑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唱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歌。换位思考的话,如果他们是皇帝,绝对会怒火中烧,然后把这几个人放在真火中烧一遍的! 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皇帝,想要见识一下雷霆之怒,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了,皇帝表面上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有隐藏在桌子下的拳头 拳头攥得嘎嘎作响,李承乾知道,这是被气坏了。 不过每一个皇帝都是忍耐怒火的能手,咬着牙不去看王瑛,回过头,李世民咬牙切齿的问李承乾:“太子,你准备了什么歌?” 今日他不能砍死王瑛,只要砍了,就相当于坐实了他是垂涎名门财富根基,才动手的事实。为大局计,哪怕是皇帝,他也必须忍耐住。 李承乾什么也没说,而是回到了擂台上,朝学院的方向招招手。 顿时,就有两个学生合力把一个箱子搬了过来。 打开箱子,取出保护乐器的稻草,看着里面的乐器,李承乾不由得微微一笑。 这是自己回到学院后收到的顶级礼物,去草原之前画的图纸,没想到阎立本这厮,竟然真的造了出来。虽然因为弦材质的原因,音色跟后世相去甚远,不过在大唐,讲究那么多干什么! 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把一个类似于吉他的乐器拿出,接上带子,斜挎在脖子上。 拿拨片随手试了试,一阵清脆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殿下,这是何物?” 本来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裴迁,看到这个奇怪的乐器,却忍不住发声了。他很喜欢乐器,不仅是琴笛箫埙,就连龟兹等国家的乐器,他都搞到了不少。 可是见识如此广博,他愣是没见过这样的乐器虽说跟琵琶很像,可是怎么看怎么不一样。 李承乾微微一笑,对裴迁说:“这是吉他,是孤闲着没事儿鼓捣出来的乐器,弹奏起来很是激昂,最是适合少年人弹奏。且等孤调整一下,就让你们听听它的声音。” 一种从未见过的乐器,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 试音调整完毕,李承乾回头对皇帝老爹笑了一下,转身对台下众人说:“孤要唱的曲子,叫” “天下无贼!” 说完,李承乾弹起了吉他。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吉他,只不过没钱,也就望而不得。之后自己挣钱了,第一个月就把它弄回了家。人总是需要一点爱好的,整天累死累活的的,这条命莫非是拿来受罪的?为了吃喝住行脸面不得不工作,但是也得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儿干啊。 记忆得很深的吉他声响了起来,在一种人听说歌名后的懵逼中,李承乾开唱了: “这儿比黑夜还要黑,被欲望包围,就算沉睡也得防备。说别人心里有鬼,怕被利连累,一滴汗水都怕浪费。出卖的表情,冷静最昂贵。乞讨的权力,最是昂贵。不愧也无悔,究竟你是谁。” 唱到这里,李承乾微微转身,面对着王瑛继续唱道: “你是那,偷权的贼,偷得官位转身就离开,丢了官位也不敢回来。遍体鳞伤的时候你终于才明白,天下没有真权可以偷得来~” 一首《天下无贼》,本来是唱偷心人的,可是被李承乾一改,变成窃权,跟世家豪族在一起,可以说是相得益彰!社稷本是朝廷的事情,任命官员是皇帝的权力,可是世家既不顶风雨,也不平祸乱,却妄想着如同寄生虫一般寄生在国家这片大树上,汲取营养、强壮自身,甚至就连大树死掉,还想着换一个树寄生。 如果说皇帝是贼偷,那么名门望族也不是什么好鸟! 李承乾的嗓音很差,虽然不到变声期,可是一个小孩子唱这样有气势的歌儿,怎么也差了那么一层感觉。 不过,这也够了! 当李承乾唱到第二段的时候,不止是皇帝,好多人都忍不住的轻声跟着哼哼起来。 虽然只有吉他作为乐曲,可是后世歌曲的旋律,是王瑛这种鬼哭狼嚎一般的乐曲能够比得上的? 见带动了现场的气氛,李承乾也是颇为得意,弹吉他的动作也越来越夸张起来,大有疯狂的趋势。 武将们最好的就是这一口,他们厌烦那软软捏捏的曲调,却偏偏没有场子唱合他们胃口的歌。所以,曲艺这种地方,武将从来不会去。 今天听到太子的歌儿,虽然意思还不是太明白,可是来劲啊! 最搞笑的当属程咬金,竟然把自己碎掉的椅子背彻底拆下来,抱着跟李承乾一起弹,这种疯狂的感觉让他迷恋! 将军们都这样了,将士们自然跟风,好多手持横刀的干脆把横刀摘下来,学着程咬金的样子一起嗨,至于手持长枪之类不适合武器的,只能忍着身体的抗拒,继续自己的工作。 全场沸腾! 看着这样的场景,王瑛彻底傻眼了!端坐的豪族家主们,也傻眼了! 围观的百姓们只觉得太子唱的实在来劲,是个好曲子,可是在他们看来,这分明是对世家豪门的一场声讨会。这些武将、将士,学会歌词后跟着唱的样子,分明是被太子引导着,一起谴责他们! 许久之后,李承乾才带领着众人唱出了最后一句:“天下没有真权可以偷得来!” 余音袅袅?不存在的,跟着唱的人都声嘶力竭的把“来”字唱的破了音。 至于吉他的声音,早已经被各种歌唱声掩盖了。 余音消散,李承乾长舒一口气,走到桌子上喝茶润喉。 而此时,王瑛已经彻底呆了,只能用期盼的目光看向评委席。 山有枢,这是山有枢啊! 难道要被一个毛头小子乱七八糟的歌给比下去? 李世民笑而不语,虽然他也坐在评委席上,可眼下显然不是他发言的时候。 李纲也缄口不语,君臣二人一起把视线转移到了洛阳大儒方孝全的身上。 方孝全沉吟许久,才站起来说:“如果论词句,太子的歌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但是” 第二百零七章 车轮战 拉长了一下声音,方孝全才说:“但是,王瑛先生所唱的山有枢,其本为《诗经》中的一首歌。诗词歌赋四项,虽没有明说,可既然太子在此以自己的身份应战,就该是原创的才是。你二人合奏,以埙曲唱山有枢,而太子殿下却用自创乐器、一人奏唱自创天下无贼,还带动了好多人齐唱,孰优孰劣,用不着老夫多说了吧!” 方孝全的声音刚结束,程咬金那有点沙哑的声音就响了起i:“还比什么啊!就我老程看i,太子殿下这个曲子才得劲,不像这两个老家伙,唱的是什么老子都整不明白。” 程咬金的话立刻引i一片笑声,就是这样,什么隰,什么埽,老子不认识,还没有太子的歌直白,嘿嘿,天下无贼!回去得好好学学,就是不知道这个叫吉他的乐器能不能造出i?让我们武将弹琴吹笛子什么的有点为难,像这样能够甩脑袋甩胳膊弹奏的,才是宝贝啊! 眼见获胜无望,王瑛忍不住看向皇帝,只见本就面无表情的皇帝,此时不仅不气,反而气定神闲的开始喝茶了。你倒是气一气,砍死老子啊! 跟王瑛不同,裴迁可没有用自己性命、帮别人家族成全名声的想法,见获胜无望,直接就下了场,连放在桌子上的埙都没拿。 王瑛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自家的子弟焦急的扯了下去。 王家的族老怒不可遏,为家族献身这没什么,可也得分清楚情况啊! 太子的一首《天下无贼》,带动了全场的气氛,就差把歌词直接改上他们的家族名号了!这样的情况下还不夹紧尾巴滚回i,难道还要丢人现眼? 怒斥了王瑛后,王家的族老不由得看了太子一眼,诗词本为一家,可是歌,就不是擅长诗词就能一定能作出i的了。更别说,还有这新式的乐器,闻所未闻,这特殊的曲子,也是罕见。莫非,真的都是太子原创的? 这他妈不可能! 王氏族老攥紧了拳头,他今年堪堪八十岁,做学问做了一辈子,见识了太多的人和事。没有人能够在十一岁的时候就这么妖孽,没有人!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老子就承认他李世民是天子,太子是被老天眷顾,才能这么优秀的! 怒不可遏的站起身,表情却随之变得喜庆,“川剧变脸”是每一个人都应该学会的技能。 “太子殿下的歌确实不错,我王家的后进晚生倒是献丑了。老夫对殿下这个新乐器很好奇,也觉得太子点下的歌声很好听。只是少年人为国担忧,实在是朝前了点。少年人嘛,所好不外乎窈窕淑女而已。《诗经》中的国风·秦风·蒹葭一歌,就是最出名的一首。不知道,太子殿下可否现作一首关于情爱的少年歌,让老夫开开眼界?” 场间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王氏族老,这段话每字每句都是正常的,但是合在一起,本i赞扬的一段话却处处透着“打假”的气息。王瑛想要说什么,却不敢拂了老祖的面子。余下的众家族家主,都面露喜色。 事已至此,太子的才学确实值得怀疑,如今王家老祖站出i质疑,正合他们的心意,也省的他们出头了。 李承乾也没想到老头子会直接站出i,厚颜无耻的要求他再唱一首。 不过也罢了,孤别的歌儿没听过多少,情爱类的,随口就能i!至于古风,嘿,恰巧老子穿越的时候,各种号称古风的歌曲满大街都是,满足你啊!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李承乾却还是行了一礼:“这位老先生,您却是为难孤了,孤今年不过十一岁而已,不曾倾慕过哪个女子,再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小子能擅作主张的?不过啊,孤这次远去草原,心忧战局,总觉得会一去不返,倒也幻想过情情爱爱的,不如就以这个心境唱一首上邪?” 王氏族老含笑点头,众家族的家主也面露笑意。 试探出i了!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这实在是耳熟能详,你太子既然能几步成诗,转折之间造出《天下无贼》,为什么偏偏到了现在要用诗经的歌?就算你临时编个曲儿,老夫等人也要再试探一次!只要你停下,那就是作假最大的证明! 长孙无忌等人看出了这些家主们的焦急,当即站起i道:“太子,如果是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的上邪的话,那就没意思了啊!” 他没办法说出这些家主的阴谋,只能点到这里了,到底是自己的外甥,让他这个舅舅眼看他陷入阴谋而不提醒,实在是太难受了。 接过学生送i的箱子,李承乾回过头,对长孙无忌露出了笑容:“赵公可是小瞧孤了,孤什么时候说过是这个上邪了?” 边说着,李承乾打开了箱子,取出了一架古琴,说起这个古琴,嘿嘿 评委席上,杨度看到古琴的样式后,立刻揪住了李纲的衣服:“老不死的,老夫上次那么跟你要,你都舍不得给老夫试试,如今竟然传给太子了?非人哉!” 李纲淡定的拍掉了杨度的手:“叫什么,就你那两下子,没得侮辱了老夫的好琴,太子的琴艺可是老夫一手教出i的,比你这个老不修的琴艺强多了。且听着吧!” 两位老先生的声音很大,不少人都能听见。 李纲亲自教的?这个,莫非太子是真的精通音律,青出于蓝?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李承乾试音完毕,弹起了琴。 吉他适合大部分歌曲,但是古风歌曲用吉他就有点不伦不类了,所以最适合伴奏的还是琴。 老先生的古琴真的是绝品,只是一弹,就让好多好琴的人目露惊容,好琴! 琴音响起,李承乾的歌词也随之唱了出i:“你嫁衣如火灼伤了天涯,从此残阳烙我心上如朱砂。都说你眼中开倾世桃花,却如何一夕桃花雨下。问谁能借我回眸一眼,去逆流回溯遥迢的流年。循着你为我轻咏的上邪,再去见你一面” 此上邪非彼上邪! 当歌词进行到“那一年的长安飞花漫天,我听见塞外春风泣血。轻嗅风中血似酒浓烈,耳边兵戈之声吞噬旷野。火光里飞回的雁也呜咽,哭声传去多远。那首你咏的上邪,从此我再听不真切。”的时候,好多将领再次眼红。 是啊,谁特娘的出征是笑呵呵的去的?荣耀归荣耀,人前一副狂傲的样子,是为了展现将领的信心,可是回到家,谁不是把家事安排的妥妥当当?长安飞花漫天,塞外春风泣血,确实如此啊!上邪这首汉代乐府的民歌,恰恰是送夫出征最好的誓词。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一曲完毕,李承乾起身,开始小心翼翼的收起古琴。这是他好不容易从老先生那里敲诈过i的好东西,如果不是今天对学院过于重要,他才舍不得用这个琴呢! 眼睁睁看着太子收起古琴,场间无人说话。 还说什么? 又是原创!这个琴曲该婉转的时候婉转,该激昂的时候激昂,根本不是曲谱上原有,而是为这首歌量身定做的! 这个太子,到底还能做出多少的诗词,唱出多少歌? 诗词歌赋,四项,三项都是完胜,剩下的一项,有谁能够战胜他吗? 所有世家家主的心头,都被一个巨大的问号笼罩了。就连出i时信誓旦旦的郑爨,都不知道能否赢下了。 太可怕了! 对文坛而言,太子,根本就是个妖孽!一个少年人初出茅庐就一鸣惊人,这让文坛混了几十年的老人家有何面目自称大儒?有何面目自称诗文大家?独领风骚的人物代代都有,如今到了唐朝,到了贞观,太子,恐怕是真正的“独”领风骚了! 收起琴,李承乾还是面不改色的面对王氏族老:“您觉得如何?” 如何? 王氏族老哈哈大笑,话却说得咬牙切齿:“服了!只要在你太子面前,我王淼绝不再谈诗词歌!!” 说完,也不管一脸黑线的王瑛,几个王家的族老径自离开了。 他们打算回去就再不出世,出i了只要碰上太子,难免会丢人现眼! 崔梦兴嚼着纸团子走了,王淼等人余生连诗词歌都不谈了。余下的人,也不由得敲起了撤退鼓。 还有赋一项,只是四项三项落败,已经是失败,最后一项再上去,岂不是凑齐了全败? 太子代师应战,有这个名头在,岂不是说我等莫说是李纲这些家伙,连太子都难以对比吗? 场间,寂静了,独留下外围的百姓和士兵的叫好声。 评委席上的皇帝,嘴角的弧度就没有消失过,嘴里的茶怎么品怎么没滋味,这个时候如果有酒,绝对要痛饮!蝗灾的时候,太子噎死了这些豪门,如今,更是在他们擅长的领域打击的他们体无完肤!太爽了!受他们的窝囊气这么多年,李世民还是第一次对豪族心生怜悯之心。 蠢货东西,这次看你们还怎么叫嚣! 日头已经过了正中,正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可跟炎炎夏日相比,众豪族却如坠冰窟。 直接认输吗?认输还能体面一丢丢,硬上有很大的可能是满盘皆输。可是,上?谁上? 几个家主的视线,开始扫视全场,却没有一个看自家族人的,彼此的视线碰触,都闪电似的躲开。 清河崔氏完蛋了,族老亲自上马,都得了有一个吞纸退场的下场。王家也完蛋了,挑刺不成反被虐,族老更是决定余生再不谈诗词歌。卢家好一点,不过是一个不世出的才子被打击的信心全无而已。裴家虽然没有直接被太子虐,可是看那音痴老儿看着吉他流口水的模样,别说嘴了,估计心都被征服了。 下一个,谁去送s谁去切磋? 看看日头,李承乾咽了一口唾沫,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歌就过了吧,至于赋,待会儿孤再请教,诸位难得到我学院i,虽说没进院内,可学院还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的。” 说完,李承乾挥挥手,今日放假看戏的学子们又开始了免费劳动,开始给所有人分发饭盒。 都是实木制作的饭盒,里面是还温热的一饭三菜。米饭、芥菜、凉拌黄瓜,再加上学院食谱上新添加的糖醋排骨,每人都是一样的,就连外围那些i看热闹的百姓,都每人分了两个大馒头,一大块风干牛肉作为菜。 地主之谊是尽到了,可是美味的饭菜,却让很多人味同嚼蜡。 不过跟豪族成员相比,别的人就吃得很过瘾,围观的百姓们更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儿,看个热闹都能得到太子的赐食。白面馒头跟自家硬邦邦的败类完全不一样,风干牛肉只是听说过,只有少数人灾年的时候得到过,这样的饭食,比起那些大官儿的都不遑多让。 李承乾也是饿坏了,也憋坏了,解决了水循环后,净了手,跟皇帝老爹和李纲一起用饭。 这三位的饭食那就精彩了,不止有菜有肉,连主食都是肉馅儿的饺子。不过没人有意见,除了李纲和李承乾把自己的饺子分给了评委席的几个大儒。 用餐完毕,还得留下给人解决五谷轮回的时间,所以当李承乾再次上台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了。 站在擂台上的李承乾没有身穿太子袍服,就是很普通的衣服,也没戴金冠,腰间也没有悬挂玉佩。可是当他再次站到台上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开始眼花,这个少年人全身都在闪耀着。 各家家主在离场小解的时候,已经商量好了接下i怎么办。所以当李承乾站上去的时候,赵郡李氏的家主李创,站起i开口了:“太子殿下诗词歌三项,确实造诣非凡,我等佩服!只是赋这一项,老夫倒有个不情之请。” “哦?您说。” “不如,太子殿下干脆以一己之力,独面我等全部吧!” 此言一出,评委席上的皇帝直接气笑了。 单打独斗打不过,两个欺负一个欺负不了,挑刺挑不出i,如今,竟然要群殴了? 什么世家大族,此时竟然跟一群打架的地皮无赖一般。 嘘声,立刻就响了起i。 周围的围观百姓再没文化,也能听出这是准备一群打一个了,刚刚还吃了太子的好东西,此时自然要仗义执言。一时间,好多骂娘骂老子的话都响了起i。 李创红着脸,心里暗骂自己手贱,怎么就抽到了签儿,不得不站出i说这等话。 不过,输不得啊!如果说诗词歌很是考验一个人的才气,而赋这种正经的文章,考验的就是家族底蕴了。这一项要是不战而败,或者输了,他们这些豪族真的就没脸见人了,还谈什么“诗礼传家”。 所以,今日哪怕耍无赖,也要赢下这一局! 在一片谩骂声中,李承乾却伸手虚按,顿时围观百姓的声音就慢慢平静了。 “无妨,孤既然敢摆下擂台,自然无惧车轮战。只是,这写赋的题目,就要孤指定了。” “当然可以!” 李创立刻就答应了下i,他们几位家主已经商量好,就算是搬出家中老人曾经写的好赋窃名而战,也要守卫自家的名头! 李承乾淡定道:“题目,上谏!” “还是上谏?” 听到太子的选题,李世民立刻i了兴趣,他很好奇这些世家混蛋会上谏自己什么,太子又会上谏自己什么。之前太子的上谏,与其说是上谏,倒不如说是拆台,第二层的意思才是指出世家之害,没什么益处。自认开明的他,事实上很喜欢听谏言,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李创点点头,见学院的学子们已经送i桌子和笔墨纸砚,立刻就带着所有世家族人开始写赋。 这么多的人一起写,总会出一两篇惊艳的,至于我等 彼此之间对视一眼,作为名为家主,实为背锅侠的他们,将会剽窃自家留存的、最出名的赋出i!就不信你一个小小年纪的太子,能比得过我家世代的积累! 场间静悄悄的,没人说话,连交谈都要交头接耳,生怕打搅到正在奋笔疾书的。 看着正在写字的太子,再想想那篇《收流富国论》,李世民不由得担忧的看向李纲:“李师,这小子能不能行?” 李纲微微一笑:“如果是上谏这一项的话,没有问题。之前太子备战的时候,就曾让老夫帮他修改一篇文章。除了一些通假字用错了让人恼火,别的地方还是让老夫惊讶的。陛下且等待,其中的道理,对您确实大有警示!” 见李纲这么说,评委席上的众人都不由得期待起i。他们不会认为太子是让李纲写赋,自己再窃名,要知道李纲八十多年积累下i的人品,比黄金还要值钱!比玉石还要坚挺! 足足一个时辰过后,才陆续有人停笔,可等他们放下笔、抬起头后,才发现。 太子,竟然已经写完,在那里品茶了! 第二百零八章 是时候给你张罗张罗 这怎么回事? 难道太子的篇幅很小? 这完全就是惊弓之鸟的反应了,见识了太子的诗词歌,如今再挑战赋,年轻一代的人根本没有丝毫的信心。 各家家主刚要发话,李承乾就说了:“诸位,为公平起见,我等还是不要署名,直接把赋送上去,如何?” 陇西李氏家主李畅笑点点头,等过i收赋的学生把纸张装订起i,才和太子的赋,被一起送到评委席。 终于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了,众大儒都很高兴,很认真的翻看起i。不时有点头摇头的。 过了一会儿,江南籍的一个大儒拿起一张纸,问:“这篇《平乱返兴赋》,是谁写的?简直一派胡言!刁民?什么叫刁民?你小子觉得自己是什么?呸!若是你这样的蠢货当上官,那是百姓的灾难!” 一个大儒都被气成这样了,谁还敢出i认啊!站出去岂不是被大儒一口唾沫吐脸上,连带着给自家人蒙羞? 不过没人认似乎也不行,都被指责当官为百姓灾难了,要是落实不到个人身上,岂不是世家一起蒙羞? 只是一句话而已,就挑动了内乱,各家都异口同声的开始询问自家子弟是谁做的,可是敢于承认的,终究一个没有。 同为江南的一个大儒按住老友说:“消消气,消消气,你这算什么,看看我这篇,这哪里是赋啊,分明就是一封卖惨文书,只说自家是如何如何的惨,是如何如何一步步发展到今天的,前面卖惨,后面就开始帮自家吹嘘。呵呵,这样的人,估计在朝中也只会走幸进的路子吧!” 不过好在这个大儒没有公布的意思,让场下的各家家主都松了一口气。人数一多,质量就参差不齐啊!自家的这些混账,回去后得好好调教调教! 杨度轻咦了一声,问道:“这篇《山水赋》是谁写的?” 听到杨度的声音,王家家主王瑛站了起i,拱手道:“回杨先生,这是晚辈所写。” 杨度点了点头说:“你这赋写的不错,各种典故可谓是信手拈i,整篇文章前后贯彻,是好赋啊,只是你总结出的‘兼听则明’主张,却是跟魏征的谏书撞上了。你现在写出这篇赋i,有跟风的嫌疑啊!” 王瑛的脸立刻就红了起i,他现在很想厉声嘶吼这篇赋是他家三百年前的一个老祖宗写的,可是又不敢。 见王瑛便秘的样子,李承乾就把前因后果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倒霉孩子,好东西藏着掖着的结果就是这样。你不拿出i占上专利权,后人研究出i不就是后人的?就算你证明出i,也不过徒添笑料罢了。 大儒们的审核很严格,不时的指出某篇文章的优缺点。别看豪族惹人厌恶,但人家更多时候还是靠笔杆子吃饭的。这么多人一起写,还真的出现了一两篇不错的。 久久不见太子的赋出i,豪族家主们有点担心,带着万一的心态,希望太子的文章会是被直接忽略过去的某一篇。 不过他们的打算注定会失败。 本i查看文章的方孝全扔掉一份,拿起下一份后,呆滞了很长时间。这一位呆滞的那么明显,以至于左右的人吓了一跳,以为这位升天了。 喊了半天才把魂儿喊回i,拿着手里的一篇赋,方孝全直接站了起i大声说:“这篇《阿房宫赋》,是谁写的?!” 方孝全的样子很吓人,好想要择人而噬一般,好多世家的年轻人都连连摇头,生怕赖到自己身上。 嘿嘿一笑,沉默了很长时间的太子李承乾,举起了手: “方先生,那是孤写的,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见太子承认了,好多对手都不由得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也不知道太子写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能把这位大儒气成这样。 扬了扬手里的赋,方孝全哈哈大笑:“之前总听老李纲说自己的徒弟如何如何聪慧,老夫还听杨度说过,教你的老师会折寿,以前都以为是吹嘘,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小子,你这篇赋,如果是世家族人作出i的,老夫只会大加夸赞。但既然是你作出i的,老夫就要说说你了。” 李承乾赶紧整衣弹冠施礼:“请老先生赐教。” 方孝全点点头,一边把阿房宫赋递给好奇的老友,一边说:“文章千古事,你年幼聪慧如妖,本是好事。只是,老夫见过太多的少年天才不过惊鸿一现,就泯然众人,不复当初。须知少年人不仅要戒色,还要戒骄戒躁。你的赋写得很好,非常好,但是老夫并不会如何的夸你,免得让你骄傲。听说你写文章的时候总是会弄错通假字?这是什么坏毛病!老夫今日就要进你学院任职教书,闲暇的时候也会亲自教导教导你。折寿就折寿吧,老夫不忍看到一颗璀璨明珠上,却有一点点的瑕疵,你可明白?” 明白?不明白也得明白了!只看这老先生语无伦次的,就知道他现在思维很是混乱。 李承乾赶忙答应,场间所有人都不由得好奇太子到底写的什么,能把一个大儒刺激成这样? 莫非,不是写的太差,而是太好了? 《阿房宫赋》在几位老先生的手中传i传去,不管哪一位得到,都是激动不已。 继方孝全之后,又一个大儒站了起i:“太子,老方不怕折寿,老夫也不怕,今日方知一个人能妖孽到什么程度,由你这个太子在,我大唐二百年不用出才子了,哈哈哈哈!” 当这篇赋转递到皇帝的手中后,李世民看了一遍,就吩咐身后的宦官把它念出i。 宦官拿着赋走到擂台上,念道:“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前面都是形容想象中的阿房宫样子,听到的、还懂的人都忍不住闭上眼睛,循着这些话,在自己的脑海中构建这样的场景,感受阿房宫的气魄雄浑。 至于后面语气渐渐凝重,最终憋出“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这一句的时候,就连几位家主,都长叹不已。 呵,还比什么比,别的都不算,就这一句,已经足以把他们的文章全部碾压了! 这一刻,本i已经上了年岁的老家主们,都觉得自己的肩膀,塌了,腰杆,挺不直了。 用不着继续了。 一败涂地! 诗词歌赋?呵呵呵呵,我几大家族千年堆砌起i的底蕴,竟然比不过太子一个小儿! 沉默许久后,王瑛站了起i,以袖遮面的走掉了。今天王家丢脸丢的,实在是够多了!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见世家i战的众人都要离开,李承乾忍不住微微一笑,高声道:“欢迎下次再i呦!” 太子亲率本就靠近中心,见太子高声呼喊,各个队长福至心灵的跟着一起带队大喊:“欢迎下次再i呦!” 这句话一出,本i还等着马车转弯的几个,毫不犹豫的抬腿就走。 终于没有了外人,李世民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今日真是有意思,朕很高兴!诸位爱卿,既然咱们身在学院,不如就到学院里面大宴一场,不醉不归!” 很少见到皇帝笑得开怀的样子,虽然这么下去必定会耽误明日的朝会,耽误政事,可是没有一个出言反对的。 恰巧今日有好多周边的百姓在,李承乾干脆就把新的招生告示张贴出i,准备二批招生。而且借着这些人的嘴,这一次学院的名声,算是彻彻底底的打响了! 场地的收拾自然用不到副院长亲自指挥,作为副院长,正院长大人过i,怎么也是要当向导的。 有李承乾引领,众大儒作陪,李世民笑呵呵的进了学院的正门。 “朕也只是在奏折里见识到了学院的气派,如今亲眼见到,才知道是何等的规模。太子,朕听说,你还准备在现在的基础上,继续扩建?” 李承乾就跟在皇帝的身后,立刻回答说:“是的,儿臣不准备把学院建的太小家子气,就是当初选址的时候,不止给学院留出了扩建的地方,还给别的商家住户,留了建筑区域。” “你以为这里会发展起i?” 一想想后世学区房的恐怖价格,李承乾点头道:“自然,只要有学院在,这里迟早也会发展成一个大城区的。而且,您信不信,以后学院到长安这一片,会沿着道路发展出很多住户的。” 设想了一下,李世民发现,竟然还真的有这个可能。 为太子的远见点点头,李世民道:“今日朕看你是丝毫不给豪门留脸面啊,这样不行,没听方孝全的教诲吗?要学会谦虚,不要在人家落败的时候,还让士卒喊什么欢迎下次再i,落水狗而已,不要追着打。” 李纲自己推了一会儿的轮椅,觉得累了,就让李承乾到身后推,帮徒弟接话说:“陛下有所不知啊,这其中还是原因的。以五姓为首的豪门,自从听说学院研究出新式印书的方法后,就上门i讨要。老夫不允,说是可以帮他们印刷,用不着出多少财物,只要分享一下他们的典籍就好。结果,呵呵。” 李世民点点头,用不着李纲继续说,他也能猜到结果。那些基本外界都失传了的典籍,对豪门i说那是命根子一样的存在。分享?他们会的话里就没有这个词儿。 也难怪太子会一点情面都不给他们留了,不过也罢,反正他们就是欠收拾,也不用多加理会。 今天其实也是学院第一次的家长会,不过是面相文武百官的。他们可是花了大价钱让自家子弟入学的,自然得看看。那些老爹爷爷是官员的学员,各自带着自己的家长开始参观学院各处。他们家长花的钱还是有效果的,基本上学院里所有任教的大儒,包括李纲在内,都会教授他们。而宿舍,他们也是四人一间,跟平民的八人上下铺不一样,被子等东西也有优待。 这是没办法的事,不是李承乾刻意要制作阶级差异,而是他不这么做,在大唐而言,才是最大的怪异。 皇帝参观了教学楼,又参观了办公楼,还顺手拿走了李承乾副院长办公室里的鹅卵石摆件,拿在手上一抛一抛的玩儿。 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史学院,对姚思廉的志向,李世民大加赞赏,还说皇宫里有很多的古物,姚先生用得上的话就去拿。 参观完史学院,李世民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说:“你那首名为上邪的歌唱的不错,到底到了爱慕女子的年纪,既然你有这个想法,也是时候给你张罗张罗了,朕回去就给你安排选妃的事情,如何?” 我特么 李承乾赶紧拒绝:“父皇,儿臣不过十一岁,是不是太早了?” 李世民皱眉道:“早什么早,你母后十三的时候就嫁给朕了,十八岁那年就已经有你了。如果不是当时战乱,恐怕你出世的还要更早一些。你现在十一,就算不能成婚,也得开始选妃了。你是太子,你以为太子妃是那么好决定的?纷纷扰扰的,没个三五年时间都定不下i。” 三五年?李承乾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三五年后自己也才十四五六啊!那啥太早的话,不好吧! 眼看着就要到孙思邈的医学院了,李承乾赶紧说:“父皇,并非儿臣不孝,您可以问问孙道长,早婚不管是对男子还是女子,都百害而无一利啊!” “住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拒绝?” 李世民骂骂咧咧的进了门,才发现自己到了孙思邈的地头上,虽然身为皇帝,但李世民还是闭上了嘴。 有些人必须要敬重,孙思邈就是其中之一。作为一个道士,孙思邈本不用跟随大军北上的,伤兵营的生还率创造了记录,孙思邈功不可没!更别说孙思邈还准备建立起医学院,专门为军队培养合格的军医。 孙思邈正在庭院里给一群军医上课,用得竟然是一头猪。见一众大儒簇拥着皇帝过i,孙思邈赶紧停止上课,过i施礼。 “孙道长无需多礼,朕今日漫步学院,没想到正好碰到你在上课,真是巧了。” 天底下大概只有皇帝能把打扰别人的话说的这么不要脸,好像打扰你是给你面子一样。李承乾,忍不住的腹诽。 孙思邈笑了笑:“陛下难得忙里偷闲,正好可以休息休息。院子里的血腥气太浓了,不如我们进屋里聊可好?” 看了一眼那头倒霉的猪,李世民点点头,跟着孙思邈进了茅屋。 到了孙思邈这里,自然能喝到药茶。 准备了一杯槐树花茶,孙思邈解说道:“陛下,槐树花并非只是花儿,或者食物,用于治病,正好对应您的风疾。都说是药三分毒,如果把吃药变成平时的养生,大有裨益啊!” 喝了一口茶,李世民点点头,开始询问成婚早晚的事情i。 李承乾早就在草原的时候就跟老孙串通好了,听孙思邈说出早婚对男女的各种不利后,李世民顿时绝了让孩子们早婚的念头。他自认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这般用孩子的健康换取跟大臣之间的亲密,他不屑为也。 宴会还在准备中,所以李世民也就干脆坐下i,跟孙思邈聊一聊伤兵营的事情。他就是统帅,自然知道伤兵营的重要。既然东突厥之战证明伤亡是能够有效控制的,他自然急不可耐的想要抓紧推广到全军。至于给军医分配军功,分配官职,在他看i,都是小事情。 见皇帝有意推动军医系统的改革,孙思邈自然愿意破戒,说到伤兵营的时候,总是怎么凶险怎么说,不过在一堆沙子里掺一把土,基本没什么影响。真实的伤兵营,用不着夸大,本身就是“凄惨”两个字的代言。 就在皇帝和老孙交谈的时候,院子里忽然传i一声呼喊:“孙神医在吗?孙神医在吗?快i给魏王看看伤!” “青雀?” 不愧是曾经的统帅,李世民第一个反应过i,窜出了房屋。 只见李泰正捂着一只手直吸气,疼得汗水都出i了。 见到皇帝老爹竟然在这里,本i红红的眼睛,立刻就流出了决堤的泪水。这家伙就这个毛病,自己一个人,或者在别人面前的时候,很是坚强,可一到老爹老娘面前,就不是这样了。 “怎么了青雀,别吓父皇啊!” 李泰流着泪伸出一只手,只见略胖的手上起了好大一片水泡,应该是被烫的。 烫伤不同于别的伤,那种钻心的疼法确实让人难以忍受。 看清了伤势,孙思邈就回屋配药,没一会儿,就拿着一种膏状物出i了。 “老道的清凉去火膏,对付烫伤的时候很有效,坚持使用,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果然,刚刚还流着眼泪的李泰,很快就没那么疼了。尝试性的摸了一下,结果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看了一眼李泰的贴身护卫,李世民厉声道:“你是怎么看护魏王的!竟然伤成这样!信不信朕砍了你!” 第二百零九章 挡箭 在李泰面前,李世民就变成了不讲道理的父亲。 侍卫跪倒在地,汗如雨下。 李承乾赶紧拦在前面说:“父皇,这不关他的事儿,估计青雀是被琉璃烫的,派他去琉璃作坊的是儿臣,请父皇责罚!” 见皇兄认错,李泰赶紧说:“父皇,不关大哥的事儿,是青雀非要过去的。儿臣不过是想要看看出窑后的琉璃变化,一不小心把手放上去了。没什么事儿,孙神医的药很管用啊,儿臣现在已经不疼了。” 见太子护着侍卫,青雀又护着太子,李世民气愤的一挥手,表示很生气。但是回过头的时候,嘴角却带上了笑意。很好啊,兄友弟恭一直是自己最荒诞的梦,想不到在自己的儿子们身上看到了。 见皇帝带着大儒们离开了,李承乾看了看李泰的手,皱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青雀,没事儿不要往危险的地方凑合,你看过你哥哥我往火窑靠了?” 可能是痛感又出现了,李泰龇牙咧嘴的说:“我发现,只要把材料里的铁粉吸出i,琉璃制作出i后就会少很多的绿色,只是到底还是不能分辨出沙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起的作用,制作出i的玻璃板,估计也能更薄一点儿。您的那个什么钻石很好用,能轻易在玻璃上刮出痕迹,比以前刀子一点一点的刻要好多了。” 跟一个自认不凡的家伙就没法聊,因为他总是会把自己的发现全部抖出i,i证明自己的聪明。不过,李泰也确实聪明。 学院外的场地已经全被撤走,老先生亲自题的“贞观学院”的招牌,依旧高高的悬挂在那里,无形之中,多了几分沉稳的感觉。 十岁是一个分界岭,十岁以下表现的过于妖孽,那么这个词就会变成名词,而十岁以后再表现出i,就会变成形容词,至于二十岁以后,那就是褒义词了。 学院的厨子可都是东宫厨房一手调教出i的,其手艺自然不会令人失望,皇帝的宴会,在学院举办的很成功。再加上亲眼看到自家儿子学习的环境,听到大儒对自家儿子上进的评价,更是畅快。 不少人喝的酩酊大醉,心里得到双重畅快的皇帝,更是喝的醉倒,不得不留宿在学院。 只不过当李承乾发现自己的扇子被长孙冲偷走,还送给长孙无忌后,逮住他好一顿臭揍。 有长孙无忌的宣传在,特别是这是太子研究出i的东西,折扇在长安获得了极大的欢迎。 檀木的扇骨,白玉的坠饰,不管怎么看怎么觉得有气派。至于空白的扇面,更是大受欢迎。觉得自己丹青不错的、书法不错的,就自己写;而如果是得到名人的题字,就更是令人心旷神怡。这股风潮蔓延开,以至于手里没有一把折扇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读书人。 又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后,李承乾不得不苦着脸,开始张罗行宫的建设。 皇帝老爹对学院周边的风景很是欣赏,所以下令在这里建设一座行宫,以供游乐时居住所用。 行宫,就是皇帝出行时的临时住所,好些大城市,比如洛阳扬州等,都会修建。不过学院距离长安也不是很远,在这里修建,费时费工不说,意义也不大啊! 一直沉默的魏征刚要跳出i组织,却见皇帝没有叫工部尚书李大亮,而是跟太子说的。 嗯也罢!反正是太子掏钱,只要不浪费民脂民膏,魏征才不去管行宫的建造会耗费多少。 工部不掏钱,不出免费劳力,但是出工还是必须的,建造宫殿可就超出将作监的能力范围了。李大亮特意跑i学院商量匠人工钱的事儿,也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样的许诺,回到工部的时候嘴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忙完这些琐事,李承乾就跟在李纲身边,几乎寸步不离。 老先生这段时间吃的越i越少了,原i还能离开轮椅走一会儿,现在只能扶着轮椅走几步。 一个老人的衰弱,不是日积月累,而是仿佛前一天还能跑能跳的,第二天就彻底垮下i了。 孙思邈看过很多次,依旧是一样的诊断结果,这让李承乾大为头大。、 生老病死,这是人必须要经历的,没有人能一直活下去,老先生的岁数,已经是万中无一的了。 夏日的闷热让人烦躁,只有在河边才能让人得到休息。凉棚下架起鱼竿躺椅,然后就能躺倒打盹儿了。 “小小年纪怎么就跟老夫一样,方孝全可是少有的道德先生,人家就是为了教你才留下i的,不好好到他面前听教,跟老夫钓什么鱼啊!” 伸了一个懒腰,李承乾笑道:“老人家见咱们学院有印书坊,所以就准备写一本书,就叫《通假字全解》。按他老人家的说法,弟子这样的人,会让老师折寿,还是不去祸害他了,回i祸害您吧!” 李纲微微一笑,面带追忆之色的说:“什么折寿不折寿的,都是扯淡。当年老夫娶妻的时候,别人都说李纲的妻子颧骨高,是克夫相,可老夫不还是活到了现在。” “嘿嘿,若是袁天罡在这儿,没准儿又要说您的命格硬,师母克不动您。” “小小年纪如何能拿长辈开玩笑,不过也就是你这个性子让老夫喜欢,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既然你知道那些和尚道士都是扯淡,就不要信什么折寿的话。老夫今年已经八十有三,多少人哭着喊着都活不到的年纪。就算哪天死掉了,也不是夭折。安仁已经成家,虽然生了两个丫头,但是儿子迟早还是会有的。有后,就无愧祖先。再加上今生高官厚禄拥有过,如今更是当上了你的老师,老夫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越是气量大的人,对生死就看得越开。老先生的不畏,不是勇夫那种无畏,而是看淡了生死。 “您啊,别总是自己吓自己,孙道长不是说了吗,您的身体好着呢。弟子今年才十一,您再撑几年,等弟子成婚了,给您抱抱徒孙,再想死掉的事情也不迟!” 李纲笑了笑,就把斗笠扣在自己脑袋上,没一会儿,就传i了鼾声。 吩咐侍卫把老先生虚抓的鱼竿小心的拿下i,李承乾也靠在躺椅上开始休息。 陪伴,或许是他能送给老人家最好的践行礼物了。 太子不住在东宫,而是离开长安,住在学院,这让很多官员觉得坏了规矩,也不知道是谁起头的,反正弹劾的奏章就没断过。 李世民自然知道太子的行为不妥,但考虑到李纲,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弹劾的奏章留中不发。 皇帝留中不发就是拒绝应答,这点儿事儿,在朝的官员怎么也该懂得才对。只是,有两个混蛋言官不止不放弃,还当堂出班弹劾,这就过分了! 回想到这两个官员的出身,御座之上的李世民又要被气笑了。 世家还是不死心啊!在太子手里吃了亏,总是想着扳回一次。太子不住东宫就是很好的攻击点,只是,难道这些人不知道事出有因吗? 用不着他亲自斥责了,因为张俭已经站了出i。 “荒谬!太子作为贞观学院的副院长,住在学院怎么了?更别说李太师身体不好,需要孙道长的照顾。太子作为弟子在师长身边陪伴,乃是尽孝,莫非你二人要攻击太子的孝道吗?” 唐俭的声音很大,在朝堂之上能够如此大声咆哮的,必定是站在必胜的角度。 不过老唐也确实是必胜的,仁义孝等,只要搬出i,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大唐以孝义立国,谁在“孝”字面前敢说一个“不”字?皇帝都不敢!要知道就算李世民杀兄囚父,该在公众面前扮演的桥段也不敢少一场。东突厥覆灭后的酒宴,就连李渊也不得不亲自过i参加,主动配合儿子敲锣打鼓,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大戏。 不得不演,因为只要太上皇不支持皇帝,就会有很多人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甚至因此而起兵反叛。 没人敢跟唐俭拌嘴,站在孝道面前只有躬身行礼的份儿。 两个言官灰溜溜的滚回了队伍,唐俭这才开始说自己的事儿: “启奏陛下,倭国的使节已经抵达长安,就住在鸿胪寺的客馆,除了倭国,西突厥、吐谷浑、吐蕃、薛延陀、高丽、新罗、百济、靺鞨、高昌、党项等地的使节,都已经汇聚到长安,请陛下闲暇时接见一两个。另外,倭国遣唐使犬上御田锹者,希望能够拜读我大唐的典籍,或者拜名宿为师。听闻太子以一己之力力战名门望族全体后,更是希望能够到学院就读。” 听到前半段的时候,不止皇帝,就连武将们都笑得开怀。战争的胜利,就是大唐最大的脸面。偌大一个东突厥的覆灭,对这片土地上的所有国家而言,都是威慑。相信这些使节,都是带着最谦卑的态度、最奢华的贡品,最卑微的祈求,而i到大唐的。 可是听到后半段,御座之上的李世民就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倭国远在东洋,取之无用,连大唐的攻取名单都上不去。这样的一个国家,因为还要用i牵制新罗百济,甚至是甚至是高丽,所以还是有那么一点用处的。作为宗主国,大唐能够获得倭国的恭敬也是好事儿。 中原的典籍一直是蛮夷向往的东西,既然倭国遣唐使态度卑微,赏给他们一点也不是什么大事,甚至能够在宗主附庸的关系上更进一步,变成师生。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太子好像唯独看不起倭国,国界附近不顾唐俭阻拦,也要砍死倭国使节就能看出一点i。 如今倭国遣唐使想要进学院学习,恐怕会铩羽而归啊! 算了,关朕何事!还是仍给唐俭自己处理去吧! 想到这里,李世民就说:“唐卿,既然倭国使节有这个需求,你就带他们去学院试试吧。别看朕是贞观学院的院长,大权可都在太子这个副院长手里。对了,你去的时候顺便帮朕问问,朕的俸禄,不对,学院叫薪水,你问问朕的薪水,太子什么时候发过i?” 大臣们为太子的掌权行为议论纷纷,但是听到皇帝之后的话,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很明显,皇帝并不在意自己在学院不如太子的事情,似乎,还有考验太子的想法在里面,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接了皇帝的命令,回到自己坐垫上的唐俭苦笑不已。他出班启奏就是希望能够获得皇帝的旨意,只要有皇帝的旨意,太子就算再讨厌倭国的使节,也会遵从吧。如今旨意没有,还要带着遣唐使上门,诸天神佛保佑,可别让太子又把这些人给杀了。 他算是认定了太子对倭国人不是看不起,而是厌恶,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草原上的时候,太子还主张给俘虏的牧民疗伤,等出了草原,见到遣唐使,却抓着国书开头不放,借李靖的军令,干掉了遣唐使。 下了差,越想越害怕,唐俭只能找两个帮手,一起去学院。 如今学院已经完成了二批招生,已经习惯了学院授课频率的大儒们,虽然稍稍吃力一点,但还是能够应付。而且学院门前的一战,让学院彻底成名,各地的大儒都慕名而i,有力的补充了师资力量。 除了这些大儒外,李承乾还丝毫不忌讳的拜访了军方的各个将领,要了一些临近退伍的老兵,要他们到学院担任教练。嗯,其实就是体育老师。 指手画脚的让学院安定下i后,李承乾就又溜到了河边,跟李纲一起钓鱼。 现在老先生很喜欢钓鱼这样的消遣方式,也不多钓,每天最多带回去一条,要么清蒸,要么红烧。 师徒二人的斗笠都扣在脸上,在河边的清风中消遣着午后的时间。 迷迷糊糊中被人抽了一下,这就怒了,谁敢拍太子的脑袋? 起身刚要发火,看到长孙无忌一脸怒容的样子,李承乾又老老实实的缩了回去。 今天他没穿太子的那一套皮,长孙无忌也没穿官服,见面以后就要当“外甥”,要是反抗,估计会被揍。 古人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有多重身份,用什么身份对待什么人,都是不一样的。 坐在李承乾让出i的椅子上,见李纲没有醒i,长孙无忌压低声音说:“好好的少年人,硬是在这里钓鱼睡觉,成何体统。人家大儒方孝全教导你要戒骄戒躁,难道你忘了?” 李承乾赶紧躬身道:“不敢忘,只是李师近i精神颓惫,只能侍奉左右。” 说完,刚抬起腰,就看到又是两个人钻了进i,一个是魏征,另一个是唐俭。再看看远处被太子亲率士兵团团包围,点头哈腰嗨嗨的倭人,立刻想明白了。 该死的唐俭,绝对是怕自己一个人不够,把这两个人拉过i当挡箭牌的。 想发火却无从发起,见长孙无忌拿出自己的折扇开始扇风,就更是憋屈。 水墨画还没有兴起,自己研究i研究去的,才勉强画出了一点神韵,扇子完成的时候,得到了学院大儒的赞赏,杨度要了两回都没能要过去,结果被长孙冲给偷走了。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自己当初还抢了他的钻石呢,如今只能吞下这个苦果。 三人中只有唐俭身穿官服,所以长孙无忌就起i,把椅子让给了唐俭,自己跟魏征一起倚靠在棚子柱上。 这样的行为背后,也有乱七八糟的深意,懒得让人诉说。 看了一眼那些倭国人,李承乾皱皱眉,对唐俭说:“莒公好算计啊,竟然叫了舅父和魏大夫i,莫非他们二位不在,孤就不允许他们进学院了?” 唐俭擦了擦冷汗,无奈道:“下官请赵工郑公同行,不是怕殿下不准他们入学,而是怕您一怒之下把他们都干掉啊!殿下,咱们有话好好说,让您的手下把强弩收起i,如何?” 无奈,李承乾只能挥挥手,让河岸边的弓箭队把强弩收起i。 别看他现在在学院外边,貌似悠闲,周围还是有五百多的护卫,都是太子亲率的精兵。只不过跟招摇的禁军护卫不同,太子亲率的护卫只要隐藏起i,寻常人是很难发现的。只有现在这样不明队伍靠近的时候,他们才会如同瞬移一般的出现,并做好劝谏敌人的准备。 长孙无忌合上折扇,敲敲手心说:“莒国公邀请我们二人过i说项,所以老夫也就不用舅舅的身份压你,承乾,你说说,为什么要这么提防倭国人?虽然他们对待上国的态度恶劣了一点,可也不至于让你这么厌恶他们吧!” 从躺椅之间的小桌子上倒了两杯茶递给魏征和长孙无忌,再从抽屉里拿出备用的杯子,给唐俭和自己也倒了一杯。 喝了一口茶后,李承乾才说:“学院的大儒姚思廉先生很喜欢收集史书和各种钟鼎,借以追溯历史。在一本汉朝流传下i的记载中可以得知,早在东汉光武帝建武中元二年,倭国使者就曾i汉朝拜,光武帝赐使者金印紫授。隋大业十年,那个狗什么的家伙就任遣隋使入隋,因为‘日出之国致日落之国’的语句,惹得炀帝大怒,次年就被驱逐归国。” 长孙无忌点点头:“你说的不错,虽然光武帝年间的事儿不曾听闻,但倭国的名字由i已久,倒也能相信。” 博学多闻是必备的技能,不仅长孙无忌知道这件事,就连魏征和唐俭也跟着点点头。 第二百一十章 一人事,众人 虽然汉朝光武帝的事情他们不知道,但是隋朝发生的事儿,还是记得,或者听说过的。 “我要说的不是倭国跟中原的渊源,而是要说说他们的态度。从他们进长安以后的表现i看,还是知道什么叫谦卑,什么叫恭谨。但是,为何偏偏他们的国书,被炀帝训斥以后还是坚持这样的开头?我听说隋朝的使者言倭王以天为兄,以日为弟,天未明时出听政,跏趺坐,日出便停理务,委我弟。这样一个猖狂的种族,在遍访我大唐后,不应该不知道我们中原皇帝是天子的说法。可他们依旧坚持,可见他们依旧顽固的认为他们是我们的叔伯。 这就奇怪了,明明奉大唐为宗主国,却在统治者的名义上寸步不让。这是什么意思?只能说这是一个有野心的国家,现在对咱们大唐恭谨,是为了以后的猖獗做准备。并非咱们自夸,我中原不管是冶铁还是农业工业,放眼天下都是极为先进的。他们倭国一个野人住的小岛,对咱们这么恭谨,不就是抱着偷师学艺再弑师的心思吗? 我大唐是有广纳百川的心胸,可那也只是针对自己国土范围内的顺民而言。对倭国这样的卑劣小国,过施恩赐只会助长他们的野心和不劳而获的惰性!舅舅,郑公,莒公,听了这一番话,你们还觉得,倭国的使节可教?” 唐俭低下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觉得太子说的很有道理,但也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也,太以太子之心,度倭国之腹了吧! 魏征捋捋胡子,点点头,道:“太子这番言论老夫倒觉得不错,倭国确实狼子野心,或者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要出了大唐,不管哪个国家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东突厥几次三番的毁坏盟约,寇边烧杀抢夺,是因为他们不受教化吗?老夫觉得未必!” 唐俭回头看了魏征一眼,顿时懊恼不已,怎么就忘了魏征这老儿对外族一点好感都欠奉,找他i当说客,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情不自禁的看向长孙无忌,这是自己最后的依靠了。 长孙无忌看到了唐俭求助的眼神,刚要说什么却听见刚刚还在打呼噜的李纲,开口了。 “都不要争了,唐俭的意思老夫明白。我等既然作为天朝上国,对小国不能过于苛待,倭国的使节,既然要入我学院学习,这是好事儿。” 唐俭脸上刚刚浮现喜色,却听李纲又说了:“不过,教他们什么,却不是你说了算的,而是太子说了算,懂不懂?” 李纲既然开口了,莫说这几个人,皇帝都八成要考虑接受这个建议。 李承乾笑着拱拱手,如今接纳倭国使节确实是大势所趋,就算唐俭回去了,估计下次还会再i。与其之后再收,不得不教授,不如现在就把话说开了,教可以,但是教什么,就是我们说了算了! 唐俭拱拱手说:“既然李太师开口了,晚生自然遵从。” 说完,唐俭苦笑着看向李承乾:“太子殿下,您管束着点儿手下,可千万别再干草原的事儿了。跟草原的使节不同,这批使节是从东海跨洋而i,携带了大量的礼物。除去朝贡给陛下的,用i求学的也不少啊!” 对于懂事儿的人,李承乾自然是喜欢的。所以也不再打扰老先生,几个人结伴走出凉棚,去学院前接见使节。 在这很短的时间里,倭国人已经快被扒光了。莫说是武器,就连竹子做的铠甲,都被没收走。一个个的兜着兜裆布,站在那里猥琐至极。 猥琐归猥琐,不过使节头头犬上御田锹和副使药师惠日还是很有眼力的,见李承乾身在中间的站位,立刻学着唐人拱手施礼:“下国使节,见过上国太子殿下!” 李承乾走到侍卫圈儿外面站定,皱眉道:“孤没记错的话,你们倭国是行跪拜礼的,普通的官员见到天皇,甚至要把脸贴到地上,避免不敬。怎么你们到了大唐,就这么不守规矩了?莫非孤太子的身份,比不上你们的天皇?” 面对这个犀利的问题,几个武士刚要发怒,就被犬上御田锹凌厉的眼神瞪老实了。 老老实实的跪倒在地,犬上御田锹恭敬道:“唐国有入乡随俗的说法,故此小人失礼了。下国对上国的经文典籍羡慕已久,我天皇命我等持礼而i,愿能求取上国典籍,让我等未开化的贱民启蒙,求殿下成全!” 说完,十几个武士就让开,把带i的箱子打开,阳光下,里面满满当当的银子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看到这些银子,李承乾才想起i倭国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堪,别看它只是一个岛国,但是矿产资源丰富。特别是银子,那个什么见银矿,产量巅峰的时候甚至能顶起世界白银产量的三分之一。要知道不管什么东西跟世界挂钩,只要不是现代,那就是牛13的代名词。 想到这一点,李承乾紧绷的脸顿时松了下i。侍卫依旧顽固的把倭国的武士赶走,检查完箱子后,才准许太子近前。倭国人对自己的待遇并不意外,他们认为,在一国太子面前不需要被刀架着答话,已经是一种礼遇了。 看了看箱子里的银子,成色不错,就是冶炼落后,其中不乏杂质,不过就这样,这些银子加起i的价值,怎么也有二十多万贯了。 满意的点点头,李承乾回头前进几步,靠近了对犬上御田锹说:“还行,看样子你们还知道知识的宝贵。不过,你们既然要进学院学习,院规必须要背熟,若是触犯,会加倍处罚,可否?” 见事情终于有了苗头,犬上御田锹大喜过望:“殿下放心,莫说加倍,若是我等有谁触犯院规,大可夺他性命!” 李承乾点点头,接着说:“你们既然要学习大唐的文化,其实最应该进的就是史学院。我们中原文化源远流长,甚至能追溯到几千年前。最近,史学院的姚老先生找到了大批的龟甲,孤认为上面的符号就是殷商时期的文字,一个老人家总是搬重东西会被累到,你们去了以后要恭顺一点,懂吗?” 药师惠日咧着嘴,用怪调的官话说:“殿下放心,尊老爱幼,我等还是知道的。我等,必定奉老先生为父,如同照顾父亲一般照顾他!” 见太子竟然把倭国使节送到了史学院,唐俭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姚思廉确实是大儒,学院如果真的是派出姚思廉教导这些倭国学生的话,算不上坑,而是抬举啊! 眼看着倭国的使节团被太子带进了学院,唐俭想了很久,还是派出两个随从跟倭国使节一起。他实在是害怕太子会让这些人不明不白的死掉。 如今各国使节齐聚长安,这个关头如果出现倭国使节被全灭的事儿,对鸿胪寺,乃至对整个大唐而言,都是有恨恶劣影响的。 领着犬上御田锹等人进入学院,一路上这群土狗对学院的建筑、花草、石刻赞叹不已。只是一个学院而已,竟然比他们的皇宫还要气派奢华。特别是看到琉璃造就的窗户,他们的卑敬之色愈发明显。 上国就是上国,甚至跟隋朝比起i,唐朝要更加厉害。 领着他们一路前进,进了史学院的小院儿,指指藏库对面的空地,李承乾道:“稍后会有人给你们送帐篷,也不是孤刻意苛待你们,实在是学院刚刚完成招生,宿舍都被住满了。再说你们不是唐人,为避免跟我大唐学子产生冲突,还是住在这里吧。对面就是史学院的藏库,出门就能学习,岂不妙哉!” 看着为首几个屋子里满满的书籍,犬上御田锹的口水都要流出i了。拱拱手:“下国使者谢过殿下美意,殿下放心,麾下若有跟大唐学子起冲突的,用不着您处理,小人就会砍掉他的脑袋赔罪!” 李承乾点了点头,见亲率士兵已经把帐篷送了过i,就让他们先准备行李,自己则回到河边推老先生。 这必须要开会,虽说不得已把这些豺狼迎进了学院,可还是要开会说明一下。特别是工匠分院,必须得列成禁地,擅自入内的倭国人斩! 老先生们要教导的学生很多,所以会议一直到下午大课间的时候才召开。 当得知自己被安排过去教导倭国学生的时候,姚思廉大怒:“该死的,老夫还要编篡梁书,整理殷商的文物,哪有时间教导那些野人!要教太子你自己教,别往老夫身上推!” 这一位堪称独i独往,一门心思的等着主学区这边给他培养出合适的学生i。除了人手不足的时候帮着教了几天书以外,就一头扎进自己的分院,不问世事。虽然任性,但是老头子说了,不管他整理出了什么资料,都是学院所有,也算大方。 李承乾起身亲自给姚思廉倒了一杯茶,拍着他的后背说:“您消消气,让小子给您说说这里面的原由。小子一直以为倭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拒绝他们进入学院,朝廷抹不开面子,传出去也不好听,所以才把他们迎了进i。您可不知道,倭国使节送上的拜师礼,可是足足二十多万贯啊!我做主,一半入公帐,另一半送给您的史学院可好?” 姚思廉冷哼了一声:“老夫羞于谈钱!” 虽然这么说,但是老人家却不再喘粗气了。 “您看看,您现在正在寻找殷商的遗物,龟甲好找,药材店儿翻翻总能找到,可是殷墟之类的地方,您不能总坑老金认识的那几个摸金校尉啊!让这些倭国人去冒险,多好。” 姚思廉奇怪的看了李承乾一眼:“老夫怎么发现你有点儿不把倭国人当人?” “呵呵,老姚你还不知道他在草原上干掉倭国使节的事情吧。老夫也不知道这小子为何看倭国人那么不顺眼,不过老夫相信他的判断。” 李纲就是这样,最多规劝一两句,可是当李承乾下定决心后,他就会变成支持者。 方孝全自从住进学院后越i越精神了,白花花的胡子捋起i很有气势。 “小子,说清楚,既然咱们学院的规矩就是一人事、大家事,你把话说得不清不楚可不行。” 李承乾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喝了一口茶后才说:“这次倭国的使节虽然看似诚心拜师,实际上是冲着我大唐的各种工艺i的,民间的手艺人,他们没机会拜访,有官府在,民间工匠也不敢教他们。所以他们打着学习典籍的借口,看中的其实是咱们的工匠学院。话说他们要四书五经干什么?回去在岛国发展儒学?所以啊,既然他们不说实话,咱们就信了他们的鬼话,就教导他们学问! 当然这个学问也不是随便教的,姚先生,您正在整理商周的东西,不如就好好教教他们诸侯分封,顺便再把曹孟德的故事给他们好好说说,估计一定合他们的胃口!再说倭国人都是贱皮子,一旦他们认定您是他们的先生,就算您要砍死他们的哪一个,他们也会洗干净脖子跪倒让您砍。平日里搬搬东西啦,运送鼎器之类的东西,他们绝对比杂役干得地道!” “你教他们这些东西干什么!难道” 猜想到一个可能,姚思廉不得不闭上嘴。 “嘿嘿,听说他们那里正在为皇储的位置争执不休,还有一个什么苏我的家族大权独揽,不给他们讲讲曹孟德的故事怎么行!” 杨度笑了:“小子,看你这一肚子坏水儿,老夫羞与为伍!记得跟他们说说杨先生也精通三国事,偶尔过i帮老夫清理清理屋子!” 话说开了,就没必要继续讨论了。几位无关的老先生开始离开,去准备自己的下一节课。 学院创立之初的规矩就是所有的事情,都要所有人一起商量着i,这样才不会行差踏错。倭国使节进学院学习的事儿,不算一个大事,但是其中的详细,却要跟这些老先生说清楚。 送走了几位老先生,特别是让姚老先生恢复笑容后,李承乾才出去看看倭国使节。 帐篷已经搭建好,虽然是军中的帐篷,条件简陋,但是比他们原本的住所要舒适吧。 食堂他们也进不去,所以食物都是厨子亲自送过i的。 跟大唐学生一样的饭食,有菜有肉,没有克扣。甚至于厨子还送给了他们一条活鱼,让他们自己片着吃。 唐朝上国的食物,让他们受宠若惊,活鱼的出现,更是让他们拜谢厨子的礼遇。 远远的看到太子在军士的护送下过i,犬上御田锹赶紧把片鱼用的刀子插在树上,然后吩咐自己的下属都分散开,让护卫们检查。 李承乾并没有让侍卫再一次搜身,而是笑着走到犬上御田锹前面,问:“怎么样,犬君,我大唐的食物可还吃得惯?” 犬上御田锹扑倒在地,恭恭敬敬的说:“太子殿下,下国使节从未吃过此等美味,感谢殿下还根据我们的民俗,赐我等生鱼。贞观学院就像是我们第二个家一样,令人心头暖和!不过殿下,就像中原的欧阳独孤一般,小人的姓氏是犬上,不是犬” 说完,还小心翼翼的看太子的反应。 李承乾点了点头,说:“既然你们没觉得学院亏待,那明日就准备上课吧,姚老先生可是长安有数的道德大儒,要是让孤知道你等对他老人家不敬,哼哼” 犬上御田锹赶紧发誓赌咒,绝不会让老人家失望。 从史学院出i,绕了个大圈子才到工学院。如今阎立本就是工学院的分院长,见太子过i,笑嘻嘻的就过i迎接。 “阎立本,孤交给你五十精兵,用i提防倭国的那些使节。工学院之所以跟主教学区之间间隔一个院落,就是用i杀人的。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他们越界,进入院落,那就按窥伺工学院论罪,直接斩首!” 见太子说的严肃,阎立本立刻收起笑意道:“殿下放心,卑职一定谨记!” 给阎立本留下五十个士兵后,李承乾才准备回李纲的小院儿休息。 和老先生一起享用了今天钓上i最大的那一条鱼后,李承乾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都说接受外i文化的时候要取其精华,弃其糟粕。那么朝外输出的话,必然要送其糟粕,藏我精华。 周朝的诸侯分封,很适合现在的倭国。曹操被汉献帝授九锡,后i挟天子以令诸侯,相信倭国的那个苏我大虾还是什么玩意儿的家伙,应该也有这样的心吧! 贞观二年推古天皇,也就是岛国历史上第一个女天皇死掉后,因为没有明确立下遗诏,所以具备继承权的打破了头。最后是那个大虾什么的拥立了新的天皇,没记错的话就是去年继位的。 苏我家族大有窃取皇位的心,虽然记录看的不全,但应该没差。 躺在床上,李承乾不由得怀念起自己的手机i,闲着没事儿的时候,搜点什么东西总能接二连三的引出更多的搜索欲望。 本i只是好奇岛国皇室是怎么一代代乱轮、传承下i的,结果搜i搜去,就搜到了推古天皇的头上,了解了唐朝时期,岛国的局势。 既然有点印象,那就抓紧这点印象赶紧给他们的苏我家族鼓鼓劲儿。当顺民多没意思啊,有本事跟我们的曹孟德一样干点儿大事业! 带着对苏我家族最美好的祝愿,李承乾陷入了梦乡 第二百一十一章 秋 居住在学院比在东宫宅着要有意思多了,身在东宫就是太子,身在学院那就是副院长,这两个身份,差别很大。至少,在东宫的时候,给长孙冲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偷折扇。 明明也是学生的岁数,可是李承乾因为“副院长”的身份,到底是跟学生们变成了两个阶级的人。除了偶尔露个面突击检查一下宿舍,看看他们的被子有没有叠成方块外,连讲课都很少。 就这样,李承乾在学院,一直住到了秋天。 “殿下,那些倭人中有两个身手不错的,有窥视工匠学院的念头,不过属下带人去问罪的时候,犬上御田锹已经把那两个人的人头砍了下i,跪在地上请求治罪。” 副院长办公室是独一间,而且没有挨着大儒们的办公室,于泰才能直截了当的说这些话。 “呵呵,孤就知道贼心不会死,不信你看着,犬上御田锹最少还会派遣三四个人试探,出了问题,就会砍死下属,做出一副任打任罚的样子。” “看i你说的不错,这些倭国人确实性格顽劣,单无所顾忌的拿自己属下的人命去窃取机密,就能看出他们当权者的麻木不仁。” 李承乾要做的事情没有瞒着李纲,虽然他是副院长,皇帝是正院长,但是在学院里真正的话事人却是老先生。 “弟子就是看出了这个民族的劣性,才对他们学习大唐技术百般阻挠。这样一个对天地没有敬意,对人命没有怜悯的民族,一旦发展起i,绝对会变成魔鬼。” 李纲点了点头,然后厌烦的朝于泰挥挥手。 于泰领意,施礼后就走了出去。 “下次杀人的事儿不要在学院里进行,这里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总染血算是怎么回事儿?你也别做试探给老夫等人看了。别看姚思廉他们都挺反感的,但是他们对你做出的决定,一直都是支持的态度。” 李承乾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事实上他之所以明确告诉倭国人工学院在哪儿,又给他们下严令不得靠近,就是要他们去偷窥的。只有贼偷真的做了贼偷的事儿,才会让人认清他们贼偷的身份。 不过他的安排注定毫无效果了,因为老先生们才不在意倭国人是不是贼偷,只要李承乾看他们不顺眼,他们自然也不会露出好脸色。 学院旁边不远,皇帝的行宫已经建好了,看上去虽然不如皇宫里的建筑气派,可是只有进去后才知道是多么的舒适。煤炉子这种东西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了,但是皇宫里还是在用炭盆,原因就是礼部认为于宫殿之上穿洞挖孔有违祖宗制度。 就祖宗制度这一条,别说煤炉子了,就连窗户什么的,也不能乱改。都知道玻璃板加上胶泥能有效的防风隔冷,可皇宫里就是不能改。 新的行宫可没有那些穷讲究,该装煤炉子的地方一个没省,该装玻璃的地方也没有装兽皮。就连整体的材料,用得都是水泥,最多外面装上一层木板。至于内部,则是石灰墙,白的耀眼,再加上沙发书架等摆件、琉璃的吊灯,就是说是后世的房子都有人信。 李世民对自己的新行宫很满意,良心发现一般的让内府给东宫送去了一万贯。 虽然行宫的建设所耗并没有达到一万贯,但李承乾还是很开心的收下了。 “父皇,您带这么多大军干什么?莫非是哪位将军要出征?就算是卫公出征,也用不着您i送吧。” 学院周边,这一次足足驻扎了四万多的军队,而且都是府兵中的精锐。就连玄甲军,也出现了两千,看起i杀气腾腾的。 “朕跟你不是还有一个约定i着,正好借着这次秋猎的机会,比拼比拼。今年各国的使节都在,所以朝廷很轻易就通过了秋猎的提议。小子,使节在场的时候不要随便射箭,一旦射歪了,可是给大唐丢人!要是实在忍不住,就把你箭矢上的印记去掉。” 李承乾自然点头,看样子今年的秋猎,同时也是给外族人展示大唐军备的一个舞台。东突厥的覆灭让他们一夜三惊,使节到大唐i除了表示友好外,还要估算一下大唐真正的战力。所以自边关起,鸿胪寺的官员就有意无意的让他们见识了大唐军队的军容。 如今各方使节汇聚长安,自然更是再借着秋猎的由头,让他们开开眼! “既然您要让玄甲军跟太子亲率比了,儿臣这就回去调集队伍。不过草原一行,太子亲率作为尖刀部队,受了重创,减员接近三成。新的士兵还在训练中,所以,您的玄甲军,也出一千五如何?” 李世民自然点头,甚至于让玄甲军出一千,他也不会在意。虽然太子亲率草原一行获得的军功堪称彪悍,各路将军都言辞凿凿的说太子亲率当居首功,但他还是认为这是那些将军,在拐着弯儿的报答太子支援伤兵营的恩情。 太子亲率的驻地跟学院离得并不远,当李承乾回到军营,跟他们说了马上就要实现当初的约定后,亲率士兵们都忍不住的狼嚎起i! 窜天猴忍不住的上窜了一下,双脚不等落地就说:“殿下,咱们要比什么?如果是丛林战,卑职保证麾下不会折损超过三成!” 刘莽也攥紧了拳头:“殿下,若是角力,卑职可以一个对付俩!” 于泰大喝一声,才让兴奋的士兵们沉寂下i。 拍拍手,李承乾高声道:“当初孤跟你们说好了,赢下玄甲军,就重重有赏,现在孤跟你们透个底儿,只要你们赢下i,孤就给你们开荐书,放你们到十六卫中历练。以你们的资历,以后就算马上封侯,也不是没有可能!” 刚说完,李承乾就发现没有想象中的欢呼声,军士们都低着头,好像很不愿意的样子。 “怎么回事儿,你们不愿意?要知道身在太子亲率里,你们官位做到最高,也就是校尉,根本不可能进五品以上,成为将军的。” 方朔看了看左右,见没人敢吱声,自己才咬咬牙回禀说:“殿下,我等不愿意离开太子亲率。虽说离开以后有机会更进一步,可是,我等草身革命的,如今托殿下的福,家里吃得饱穿得暖,不愁种地,不愁没有肉吃,已经很知足了。校尉就校尉,当不上将军,也没什么!” 李承乾哑然失笑,哪里是他们知足,哪里是他们不求上进,分明是已经对太子亲率产生了感情。作为年轻人,他们基本没经历乱世,作为普通人,他们也没有世家子弟追求极致的心。 看样子,这个奖励不合适呢 于泰刚要出动大脚教训一下这几个不知上进的小队长,却被李承乾阻止了。 再次拍拍手,李承乾笑道:“既然你们不愿意离开,那就算了,孤给你们换个奖励,若是你们赢了,孤就给你们一人准备一匹好马,如何?” 这下,所有人都兴奋起i了。 马这种东西,还不是他们能够买得起的,虽说草原一行赏赐丰厚,买匹马不算什么事儿,可是都是穷苦人家过i的,面对如此开销,还是舍不得。现在好了,只要赢下i,太子就会赏赐战马,这等好事儿,如何能不让人兴奋? 见气氛终于调动起i了,李承乾就把领军的任务交给了于泰。 如今十六卫挑选出i的大军已经集结,只要文武大臣暂时完成手头儿的工作,秋猎就要正式开始了。 朝廷的狩猎,从周朝开始就有了,不过大唐初年因为天下战乱刚定,所以不管是春夏秋冬,都不会进行打猎活动。如今秋猎开始,李承乾才知道为什么前两年皇帝要秋猎的时候,朝臣们宁愿拼命上谏,也要阻止了。 太特么费钱了! 秋猎的时候,单单守卫外围的军队,就有四万,这还不算皇帝队伍中跟随着的人。 虽然皇帝出行的时候废除那些繁文缛节,可大军的粮草开销,就足以支持一场小战争。 李承乾还是穿越以i第一次骑马,山间要想坐车,可就是开玩笑了。平坦一些的路还好,如果遇到山林,就连皇帝都得翻身下马,避免伤到马匹。 张赟被皇帝派i专门牵太子的马,之前摔下马的事情到现在都让他一阵后怕。 无聊的打着呵欠,李承乾看了看自己等人所在的崖壁,问张赟:“咱们在这里傻站着干嘛?秋猎不就是打猎吗?不走动怎么找寻猎物?” 张赟嘿嘿一笑,指着脚下崖壁底部说:“殿下,您不知道,个人的打猎和大军的打猎是两回事。猎户打猎自然要四处寻找,哪怕是在这秦岭之中,也是如此。可是大军打猎的话,分散阵容还不够费事的。所以啊,会有专门一支军队呈包围状敲锣打鼓,恐吓野兽奔跑。这片地区之所以被列为皇家猎场,就是因为咱们脚下这个过道,和后面的口袋状小平原。野兽逃跑的时候,必定会经过这里,到时候” 用不着张赟解说了,听不到敲锣打鼓的声音,却能看见无数的烟尘,从远处的森林中出现,这些烟尘慢慢的会合,隔着树的间隙,已经能看到在树林里奔跑的各种野兽。 终于,树冠掩盖下的野兽出现在青天白日之下,明明是中原秦岭,那些野兽愣是跑出了非洲动物迁徙的阵势。 “准备!” 临时被任命为所谓“秦岭道行军总管”的程咬金,立刻拿出令旗,对两边将士们发出了讯号。 这边全是弓箭,崖壁对面却都是搬着大石头的士兵。 李承乾终于明白张赟的意思了,这个时候,就算随便丟几块石头,都能砸死猎物。 拿出弓箭,面对崖壁下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猎物,李承乾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射箭好了。 眼看野兽的队尾已经出现,众人都忍不住摩拳擦掌起i。 如果野兽路过就开始攻击,那最后留下i的一定是残躯。如此规模的踩踏,估计连皮都留不下i。 第一个射箭的自然是皇帝,只见他的黑木弓一声翁鸣,底下就有一只跳上崖壁的山羊倒在了小平台上。那根箭,正中山羊的眼睛。 见皇帝一箭得手,余下的人才开始射箭。 各方使节虽然跟皇帝很近,但是他们身后都安排了一个横刀出鞘的宦官,只要他们有所异动,就会立刻人首分离。 盯准了一只大黑熊,李承乾果断的松开了弓弦。但是箭有没有射中,那就没办法看了。如今箭矢如雨,谁能分辨出哪一支是自己的箭? 很快,兽潮过去了,一大队军士开始扛着一袋袋沙袋,把这个缺口堵住。 张赟所说的口袋状小平原四周虽然不是绝地,但是也能让这么多的猎物被困住一段时间。接下i,就是骑马狩猎了! 毫不犹豫的收起弓箭,对于骑马一窍不通的李承乾,可不想再摔一次。 见除了他以外的人都开始翻身上马,进行骑射,李承乾牵着自己的马就回了营地。 如此热闹的秋猎,怎么能缺了烧烤?以将作监的办事速度,估计烧烤架都备好了吧。 果然,刚到营地就看到黎达海带领的车队,已经开始往下卸货了。 见到太子,黎达海嘴一咧,就要过i行大礼。 按住了黎达海的肩头,李承乾笑道:“你自己挣的脸面,孤也不能接受你的感激。怎么样,你那些族亲疯了没?” 黎达海哈哈大笑:“殿下不知,自从陛下夸奖的旨意和您的太子教也下i后,我们家的族老都不远万水千山跑到了长安,都是长辈,却对我一个小辈点头哈腰的。为了让我回族,连族长的位置,他们都清出i了。” 李承乾点点头:“还行,至少态度有了,怎么样,想不想回家?如果你想的话,孤就免了你的职务。” 黎达海眼圈一红,躬身道:“殿下,我老黎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如今他们本族的人如此低声下气,都是太子赏给老奴的脸面。除了三儿子被老夫送回本族外,老奴和另外几个儿子都会留在长安,供殿下差遣!” 拍拍黎达海的肩膀,李承乾也是松了一口气。 认祖归宗是这片大地上的传统,就连皇族都要把自己的姓氏硬挂到老子的身上,更不要说别的家族了。 如今东宫外部的产业,可以说都是黎达海在支撑,时间的流逝,证明了他确实是一个合格的掌柜。草原战争的时候他们一家悍不畏死的送补给,平日里,账簿上不允许有一文钱的差错。这样的好人手,离开了确实可惜。 吩咐御膳房的厨子准备生火,确定调料烧烤架炭火齐备后,李承乾才又返回了猎场。 最初的杀戮已经结束,剩下的就是碰运气了。 好多山鸡野兔一类体型小的动物,往一堆草里一藏,就很难辨认,只有不停的搜查才行。 马刚刚路过一个草丛,就有一只野兔窜了出i。 想要拿弓,却没有第一时间拿出i,眼看野兔都要跑掉了,李承乾赶紧打了一声唿哨。 下一刻,本i跟在马屁股后面没精打采的黑炭头,立刻像一道黑影一般窜了出去。 逃过了箭下之灾的野兔,却没能逃过黑炭头的追捕。 没一会儿,黑炭头就叼着野兔,摇着尾巴跑了过i。 几匹战马呼啸而过,竟然是皇帝和李靖等人。 刚过去却又停住,驱马返回,李靖看了一眼黑炭头后大笑道:“殿下训狗的能力快赶上猎户了。” 夸赞一声后,就解下自己马鞍上拴着的一只兔子,丢了出去。 兔子是后腿受了箭伤,所以跑起i并不快。扔出这只兔子,李靖很想看看猎狗是怎么追的。 没反应 黑炭头就蹲坐在马前,歪着头看李靖就像是在看傻子。 李世民哈哈大笑:“李靖你或许不知道,太子不下命令,这黑狗是不会动的。莫说是兔子,就是你把肉丢在它嘴边,它也不会吃的。” 李靖无奈的笑了笑,再看兔子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没法找出i了。 为了避免李靖的尴尬,李承乾只能打了一声唿哨。 下一刻,本i蹲坐在马前歪头看李靖的黑炭头,又窜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叼着那只腿受了伤的兔子回i。 “都说狗通人性,今日却是见识到了。” 发出一声感慨后,李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脸的伤心,驱着马离开了。 而尉迟恭和张公瑾,见李靖走的有点灰溜溜的意思,立刻反应过i,也驱赶着马离开。 顿时,这里就剩下了皇帝太子张赟和几个护卫皇帝的宦官。 跳下马,李世民叹息一声,说:“承乾,朕没想到你竟然能把这条黑狗训练成这样。不过,也是时候了,朕当初给你找这条狗,就是要给你上一堂课,一堂咱们家的男子必须上的课。” 跳下马,看看皇帝老爹的表情,再看看叼着兔子摇尾巴邀功的黑炭头。 一个不祥的预感出现在李承乾的心头。 “父皇可是要,要儿臣杀了它?” 第一百一十二章 护住一条狗 难以想象皇帝闲着没事儿会送给太子一条狗,关于这条狗,李承乾之前就有很多的猜测。只是,这个答案实在是过于残酷,让他不愿意,或者说不敢想。 沉吟了一下后,李世民点了点头:“没错,承乾,这是你必须经历的一关。想成大事者,必须要狠的下心i,你这不过是一条猎狗而已,你要知道,当年朕杀的,可是养了多年的一匹战马!” 看样子这一条就不该是皇家必修课,而是老李家必修课才对! 低头看了一眼傻头傻脑的黑炭头,再看看那几个已经下了马的宦官,李承乾长叹一口气,转身从马上拿下了连鞘的长剑。 看样子今天如果他不下决断的话,这几个宦官就会帮着他下决断。 长剑出鞘,李承乾刻意走到黑炭头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它的狗头。 脱掉外套,长剑出鞘,划过狗脖子,黑炭头哀鸣了一声,就倒下了,下半身还抽搐了几下。 刚刚脱下去的外套正好蒙在黑炭头身上,李承乾就那么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眼看着白色的丝绸下方有血迹渗出i,李世民叹息一声,转身带着宦官离开了。本i按照规矩,这个一起长大的畜牲是要被乱刀砍碎的,不过他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次,所以很理解儿子现在的感受。 直到皇帝离开,张赟才凑上i,见李承乾泪流满面,就说:“殿下,奴婢知道您很伤心,但这是帝国继承人必须经历的一关。史书上没有记载,但是我们这些阉人之间口口相传下i,总也能知道很多皇家的怪规矩。有些朝代,甚至会杀掉太子的乳母,好让太子变得铁石心肠。” 心肠能不能变得铁石李承乾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割自己一刀,原i他娘的这么疼! 见围护在自己周围的除了一个张赟,就全是太子亲率的士兵,李承乾叹息一声,把外套卷了起i。 外套一卷,刚刚倒地不起还抽搐几下的狗子,却是毫发无损的站了起i,还在摇尾巴! 这怎么回事? 张赟眼睛一缩,就看到了太子手上的一道伤口。再回顾一下刚刚太子那一连串的动作,看起i速度飞快,让人眼花缭乱,可如果确实下得了手的话,怎么可能这么干净利落?而且,谁能想到,一条猎犬,竟然还学了装死这么个技能,还这么熟练。 揉揉狗头,李承乾转过头i对张赟说:“张赟,你欠孤一条命,孤虽然没跟你说过,但是现在却是不得不跟你要这个人情了。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孤也不会说你什么。” 叹息一声,张赟拱手道:“两大之间难为小,奴婢知道欠殿下一命,自然愿意听殿下吩咐,以报万一。殿下大可放心,张赟既然能跟在陛下身边,还是有些苦劳的,不至于因为这个丢了性命。” 见他说的肯定,李承乾也松了一口气,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 没办法,要他给狗子i一剑,还不如给自己i一件剑要痛快。草原的狗头军医生涯还是有收获的,至少他对人体表的一些血管研究的很透彻。就像刚刚这一剑,伤口不深,却是切断了很多的血管,虽然血流如注,但是也能很快的恢复。 直到现在他才敢认定那个捅了男朋友不知道多少刀、刀刀避开要害的护士事件,确实不是炒作。 太阳已经有了偏西的意思,小猎物的扫荡也进行的差不多,接下i就是狂欢的时间了。 周代起,朝廷的狩猎就分为为四时田猎:春搜、夏苗、秋狝、冬狩。田猎有一定的礼规,不按礼法狩猎是暴殄天物。礼法规定,田猎不捕幼兽,不采鸟卵,不杀有孕之兽,不伤未长成的小兽,不破坏鸟巢。另外,围猎捕杀要围而不合,留有余地,不能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这些礼法对于保护野生动物资源,维持自然界生态平衡是有积极意义的,但是在嘴馋的人面前,就没有多少意义。猪养的时间长了肉质还会变老呢,更不要说野兽了。老龄的野兽被他们剥皮抽筋,肉就随便丢到一边。最受欢迎的就是羊羔,羔羊肉肉质细腻,不管是进锅还是上烧烤架,都是绝佳的选择。 文武百官对太子研究出i的烧烤吃法大加赞赏。以前秋猎以后,都是围着火堆烤肉吃,跟野人一样。现在好了,有了烧烤架,就文雅了很多。就算是吃素的,也能刷上素油在烧烤架上烤一烤,让人享受一下野炊的乐趣。 酒很少,只有少量,就连国公一级的人物,也只能分到一碗。这里不是长安,而是猎场,虽然外围有四万大军,可是依旧很容易出现事故。 皇帝所在的烧烤架边自然都是顶级人物,李靖自从复命完毕以后就对外称自己腿疾发作,需要静养,一直静养到了现在才是第一次出门。 见太子失魂落魄的从旁边过i,就扯着他走到角落里,低声说:“莫怪老夫没有帮你,也莫怪老夫把陛下引到了你那里。你这一生总要有这么一遭的,不然谁敢把一个帝国交到一个只有妇人之仁的人手里?” 李承乾摇了摇头,推开李靖,依旧执拗的往前走。 烧烤架这种东西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大唐,或者说,第一次整体的出现在大唐君臣面前。 烤羊肉最讲究的就是个缓、匀,像尉迟恭这般专往炭火燃烧旺盛的地方放的,不烤焦了才怪呢。 见太子走过i,李世民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伸手拍拍他的肩膀:“i的正好,朕第一次用这个东西,烤得不怎么样,既然你最擅长在吃上抓挠,又是你研究出的烧烤架,就帮朕烤一烤。” 话说的温柔,但李承乾现在对这个男人厌恶到了极点。或者说,对老李家,乃至于好多世家大族的所谓“规矩”厌恶到了极点。 干嘛非得把人训练成一个变态?大安宫里的李渊,现在恐怕对自己之前的所为后悔死了吧!逼着儿子杀掉自己心爱的战马,等到他凶性大发的时候,对自己的哥哥弟弟也是一样下得了狠手。 这个混球李世民也会后悔吧,不消说,李泰也会经受这样的课程,至于李治,估计是这混蛋觉得这种教育不太合适,才没有教。否则的话,皇家的杀戮不应该缓和了一些。 接过羊肉串,放到架子上开始烤,没一会儿就翻一下,换个面儿。 烤羊肉最讲究的就是个耐心,后世的时候作为餐饮行业的万事通,自然知道真正的羊肉串跟虚假羊肉串的区别。那些放到炭火上滚滚就熟了的羊肉串,其实是提前就弄得八分熟,放到炭火上不过是回热了而已。真正的羊肉串,必须得慢慢的烤,才能品出别样的风味。 心里回忆着后世的事情,就不会烦闷,所以两大把羊肉串,李承乾能够慢调细理的烤出i。 感觉差不多了,就抓一把调料均匀的撒上去,羔羊肉,八九分熟就好了,这样的肉质才会肥而不腻,熟而不焦。 把烤好的串儿放到盘子里,抬起头,李承乾才发现自己的烧烤架边围堵了一大群人。 这是干嘛? 见太子惊诧,房玄龄笑了笑说:“老夫第一次用这个烧烤架,新奇的很,但是烤出i的东西要么半生不熟,要么发焦,见太子在这里烤肉,特i取取经。” 杜如晦嘿嘿一笑,一个不大不小的马屁奉上:“臣观殿下专心烤肉,心无旁骛,如此往我的境地下烤出i的一定是绝品,也不知道下官能不能分上一串儿?” 没的说了,两大把羊肉串的数量刚好够这些人一人一串的。 分出去后,才发现还剩下一串。 李承乾现在没心思吃肉串,吃了两口后,就打了一声长长的唿哨。 众人不解,只有见识到黑炭头捉野兔一幕的几个人,才知道太子在干什么。 李世民的脸一抽,刚要拍拍儿子的肩膀安慰一下,却见夕阳的余晖中,一条黑色的猎犬跑了过i,岂不就是那条死掉的? “怎么回事?” 没有质问太子,李世民直接转头质问张赟。 张赟跪倒在地,一言不发。 把手里的肉串丢给黑炭头,当着文武大臣和马上要转身溜走的李靖的面儿,李承乾苦笑一声,问:“父皇,古人曾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儿臣的猎犬今日帮儿臣捉到了不少的野兔,如今秋猎第一天就要结束,是否到了该把它炖掉的时候了?” 听到太子的话,刚刚还在吃串的文武大臣们的脸,都黑了。其中的人精如房玄龄等人,已经猜到了几分。 太子,分明是把他们也绑到了自己的战车上。 第一次听见太子对自己如此说话,李世民的眼睛都眯了起i。 看看他手上的绷带,再看看围着主人打转儿,身上没有一点伤痕的狗子,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如何回答? 难道要他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再次下令让太子把这条狗杀了?开什么玩笑!那岂不是彻底凉了这些功臣的心?飞鸟良弓这句话什么时候说都不算事儿,但是在皇帝,特别是开国皇帝和功臣面前说,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颤抖着手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再次打量眼前的儿子,李世民才发现,这小子不再如同往日一般嘻嘻哈哈,也不像往日一般见到他就发悚,而是眼睛里满是怒火,随时可能会咆哮出声。 这表情 想起自己当年杀掉自己的战马后质问父亲时候的样子,李世民偷偷叹了一口气,怒斥道:“朕教训过你多少回了,不要总在嘴上抓挠,都知道狗肉好吃,可是你这是细狗,浑身有几两肉?吃儿子养大的猎狗,朕才没有那么心大,今日跟你说的都是戏言,忘了吧!” 说完,也不管没吃饱的肚子,李世民就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见皇帝如此应答,文武百官才松了一口气,管皇帝和太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是皇帝逗太子要吃狗肉而已~ 嗯,仅此而已 见李世民滚蛋了,李承乾这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伸出完好的一只手摸摸狗头。 今日特意在文武百官,甚至是不远处的使节面前晾出此事,是不得已而为之。 一个皇帝,一个父亲,教育自己的儿子,外人谁敢往里面掺和?就连李靖,见到了都要抓紧避开。只有把这件事正大光明的摊开,才能逼的他们正视,跟自己站在统一战线上。 跟某个没心情吃烤肉的混蛋不同,此时的李承乾心情大好,甚至拿出自己秘藏的牛板筋出i,分发给在场的文武大臣,当作赔罪。 愚笨的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得到太子分过i的牛板筋,甚至还道谢。但是精明的几个,却什么都没说,算是接受了太子的赔罪。 第一天的烧烤,没几个人掌握要领,只能当成是练手。 第二天的时候,打猎活动继续,所有人都意气风发,准备把秦岭里的好东西全都打下i,统统架到烧烤架上,看看到底什么东西烤出i好吃! 食物有千百种做法,但是上了烧烤架,被调料中和后,味道就有点汇聚一路的感觉了。 但是大唐是奔放的,自然喜欢这种看似野蛮,却又文雅的吃法。看起i不过是上火烤烤而已,实际上最奏效的却是那些调料。包含了香料的调料,其实每吃一口都是在吃铜钱。与其说他们享受这个味道,不如说是在享受铜钱的味道。 重新出现在马前牵马的张赟,嘴角眼眶都有点青,嘴角似乎还开裂了一点。 见他这个样子,李承乾不忍心的说:“是孤连累你了。” 张赟摇了摇头:“殿下放心,这是奴婢自愿的。陛下虽然火冒三丈,却不会杀了奴婢,最多受这点皮肉伤而已。殿下若是觉得不忍心,不如把奴婢介绍到您庇护的那些人那里,免得奴婢老了以后没有去处。” 张赟说得轻松,却在李承乾的脑海里卷起了轩然大波! 他这话看似无意,实则在给李承乾透露一个消息— 皇帝,知道卑贱者联盟的存在! 这太可怕了! 还以为他们行事秘密,不曾暴露自己的行踪,现在看i,不是没有暴露,而是皇帝没有闲心管而已。不过想想也是,一个只为了活出一点人样子的组织,也没有窜权夺位的心思,要是还下重手干掉,也太残忍了。 不由自主的,昨日皇帝在他心目中留下的阴霾,被驱散了一点。 “张赟,你不是跑的挺快的嘛,那就牵马跑着走,孤今日也要练练箭术。” 见太子终于高兴起i,张赟就知道自己的话起到作用了。 笑了一声,立刻就奔跑起i。 那些逃走的猎物安全了? 不,他们的脑袋还在钢刀上,只不过死期推迟了一些而已。四万大军的作用不仅仅是威慑别有用心之徒,其中一项职责就是把守外围,把窜过i的猎物再驱赶过去。 四万大军出动就为了少数人的娱乐,这就是皇帝的出猎。 不过秋猎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这是皇帝亲自检阅武将能力的一个机会。 尉迟恭、程咬金等人自然不必说。他们都是战场上杀出i的将军,玩不动弓箭只能操刀子砍人的就侯君集一个,除了他,基本所有还在武职上的将军,都是好手。 一箭射出,正中山羊的眼睛,马上的骑士前冲之际,只是伸手一拽,就把倒地的山羊拉上了战马,平放在马鞍前。 这箭术,这马术,顿时引i一阵喝彩声。 执失思力,东突厥的大将,不过现在是左领军将军,正处在跟大唐的磨合期中。 只要翻一翻执失思力的过往,就知道东突厥贵族死了那么多,为何这家伙还能活的如此滋润了。 不管是渭水寇边还是襄城大败,执失思力都没有投降,只有颉利被捉,东突厥覆灭后,他才为了降浑、斛萨等部族,主动请降。 对于这种忠心为主,不到最后关头不投降的将领,哪怕是异族的,皇帝都会下意识的亲近。 草原人的箭术都不赖,执失思力才得手,西突厥的使节就一箭撂倒了一只猛虎,吩咐下属抬到皇帝面前献上这张完整的虎皮。 虽然是借花献佛的行为,可皇帝还是赏赐了他们,嗯,一个烧烤架和一袋调料。 因为昨天,这些使节不够资格靠近营地中心,是围着火堆烤肉吃的。 相比较之下倭国人的箭术就让人捉急了,都是用的一两石的软弓,莫说老虎山羊,就连野兔都很难射到。他们也大概察觉到了这次秋猎的氛围,抱着为国争光的念头,几个武士脱掉了木屐,光着膀子叼着小刀就冲进了森林,没多久也抬着一头老虎出i了。 只是老虎身上到处都是伤痕,这张上好的虎皮算是彻底浪费了。 新罗百济的使节别看看起i羸弱,但是箭术不错,竟然射到了一头獐子,皇帝大笑之余,也赏赐了烧烤架给他们。 看起i是在无意义的瞎赏赐,但实际上只要有心就会发现,彼此相邻的两个国家,必定只会有一个获得赏赐。 第二百一十三章 对阵玄甲 这就是所谓的“离间计”,虽然这样做的效果不是很强,但也聊胜于无。 昨晚捡了一条狗命的黑炭头,今天更加有兴致,居然咬死了一只獐子,拖着比它还要沉一点儿的猎物摇着尾巴邀功。 獐子的肉据说滋味不错,所以李承乾准备油炸以后尝试一下。后世经历了太多野生动物带i的灾难,以至于在吃这些东西的时候,下意识的就会产生抗拒感。 皇帝今天的收获貌似不错,御马上竟然扛着一头不大不小的黑熊,看他黄金甲上的刮痕和士兵们的欢呼,就知道多半是他老人家自己动手干掉的。 拱手恭贺:“父皇擒熊射虎之威犹在,儿臣为父皇贺!” 高坐御马之上的皇帝冷哼一声,就载着自己的战利品回营了,今天能够搞到一个大家伙,就足够了。 被冷哼了一声,李承乾却面不改色,驱马跟随着皇帝的阵容回营地。 虽然老子好像不太待见自己,不过为了熊掌,李承乾还是决定厚着脸皮往前凑凑。 熊掌啊! 后世有几个人能享受得到这玩意儿?既然传说这玩意儿是绝顶的美味,一定要尝试一下才行。 对于厚着脸皮跟过i的太子,李世民几次冷哼,都没有赶走,只能无可奈何。 熊掌怎么料理,自然是难题,御膳房的厨子最然号称精通天下料理,可面对大熊掌,只能推脱。 见厨子不敢做,李世民只能看向身后的太子:“承乾,既然厨子不愿意做,那就交给你了。” 见李承乾在吞咽口水,皇帝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但是朕最多分你半只熊掌!!” 李承乾自然连连答应:“半只就半只,您放心,交给儿臣就好。” 走进厨房的营帐,毫不犹豫的接手了熊掌的处理。 秋天的熊掌正是最肥美的时候,再加上狗熊是要留着冬天没事儿舔一下充饥的,两只熊掌自然都已经腌制好了。 吩咐厨子把熊掌拔毛,熊皮也得留着一层,免得里面的肉质涣散。左边熊掌跟右边的半个熊掌上了蒸锅,余下的半只右熊掌进了砂锅。 虽然没见识过熊掌是如何制作的,但是蒸熟了煮熟了再勾芡,应该不会差。 傍晚,一排排的烧烤架再次架起i,昨天已经学会了如何驾驭火力的大唐君臣,今天焕发了更热烈的激情。如果不是不允许多喝酒,他们绝对要大醉一场。 武将在这种场合狂欢的方式,一般都是喝酒,如今不能喝酒,干脆就玩起了相扑。看那几个倭国人兴致满满的样子,就知道不只是兜裆布,连相扑这种较技都难逃他们的剽窃。 小小岛国就是落后,被我们抛弃的东西都要当好东西收起i,还要大加赞赏。 文臣烧烤之余,总是要吟诗作对一番,几个大佬挤到一起嘀嘀咕咕半天也没能嘀咕出什么好诗句,见太子擦着嘴从后面出现,长孙无忌立刻就招了招手。 刚刚走到烧烤架旁,就被长孙无忌推到了中间。 见合围过i的都是朝堂上有数的文臣大佬,李承乾笑道:“不知诸位大臣叫孤前i可有什么指教?” 房玄龄捋了捋胡须,笑道:“指教不敢说,老夫等人还是第一次经历秋猎,本想凑两句诗词应应景,谁曾想七拼八凑之下却没有佳作出现。” 长孙无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夫当日可是亲眼看到你力战豪族的,既然你能几步成诗,不妨作诗一首,供老夫等人品鉴品鉴。” 完蛋,就知道那一天装二分之a+装大发了,如今遇到该作诗的时候,呵,那就作呗! 当初孤可是带着自己的高中团队,在市级古诗词大赛上获得一等奖的,肚子里要多少诗没有? 虽然如此,李承乾还是拱拱手说:“诸位抬爱了,孤那一天是提前做了功课,否则哪能几步成诗啊!” 杜如晦从一边挤了过i,道:“太子莫怕微臣几人会发怒,学问一道,达者为师,太子于诗词一项既有天赋,就用不着给我们脸面,且作就是。” 见几人都点头,李承乾只能走几步,思索了一下关于秋猎的诗句,再看看火红一片的晚霞,才念道:“捲帐日初明,呜呜画角清。封狐经羽困,苍隼掠轻。白草新开障,空台旧列营。夕阳连野烧,百里照襄平。” 一诗作罢,房玄龄顿时鼓掌大笑:“妙,妙,妙,老夫几人接连拼凑,都没能凑出好是好句i,不想太子竟然再度几步成诗,iii,这刚烧烤成的羊肉串儿,当为殿下先品。” 接过老房递过i的羊肉串,虽然肚子有点撑,李承乾还是没有推辞。 半只熊掌而已,配着白米饭,愣是让他和张赟吃了个顶饱。至于那整只的熊掌,自然归了皇帝,另外半只,则被快马送回了长安,估计是给皇后送去的。 也罢,两掌之中最好的右掌,进了母后的肚子,也不错。 魏征对什么都有好奇心,诗词也是如此,眼睛转了好几圈,也没想明白太子为何能这么快的就作出此等好诗。说是天赋未免就太玄乎了,一定是有自己的一套法式。 “殿下,老夫思前想后,都没能想明白您为何能这么快的做好诗词。所谓作诗与上奏无异,我等奏章,都是思虑再三,才落笔,让句子读起i朗朗上口。如您这般几步成诗的,当真是因为天赋?” 见魏征发问,莫说是房玄龄,连边下相扑为戏的武将,都伸长了耳朵。 无奈的一笑,李承乾只能说:“凹陷熬汤袄教傲气,鹰爪萦绕影响映照。这两句,诸位可发现了什么?” 重复了一遍太子说的话,武将们抓耳挠腮,褚亮等人迷惑不堪,魏征似有所悟,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杜如晦哈哈大笑。 没人继续追问为什么,既然长孙无忌三人已经明白了过i,那就说明太子说的已经足够了。 自认聪明的人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再难的题,有援助也不愿意接受,就是拼着自己的脑细胞燃烧,也要独自解决问题。 见没人发问,李承乾就走到了武将那边,看程咬金和牛进达摔跤。 都是沙场上杀出i的汉子,如今不能动死手,摔跤的时候谁也奈何不得对方,刚开始的时候还耍几个手段,到了后i,就是纯粹的角力了。 论持久力,程咬金还是不如牛进达的,只是稍一松懈,就被牛进达扛了起i,重重的摔到沙地上。从程咬金吐出i的肉沫i看,这是丝毫没留手啊! 执失思力对这样的活动很是喜欢,但是拘束于自己外族的身份,只能在场地边攥拳看戏。 牛进达赢了,自然获得了战利品,那就是半坛子酒。 见程咬金也离开了,李世民就脱掉战甲,也进了场,点名执失思力道:“看你瞅半天了,既然想耍耍那就上i,在外边羡慕个什么,i,朕亲自跟你比试!” 见皇帝点名要跟执失思力较量,众将领连说不可。 今日难得出i一趟的秦琼连声道:“陛下,臣等较量给陛下看就是了,若是损伤了龙体,我等万死难辞其咎啊!” 他就是将领里面最好的例子,当初不过是一个小伤,结果大唐建国后,伤势恶化,上不了战场不说,还整日疾病缠身。 尉迟恭也劝阻道:“陛下不可啊,这草原人下手都没轻没重的,要是伤到了您,就算是砍了他的脑袋,也不划算啊!” 执失思力赶紧跪倒在地说:“陛下莫要如此,末将怎敢跟您对抗,在外围看看足矣,不用如此啊!” 见尉迟恭还要说什么,李世民皱了皱眉头:“尉迟闭嘴,当初你跟朕对阵的时候,不也不曾留手嘛!如今既然执失思力已经归降,朕自当待他如手足,手足头脑之间怎可自相怀疑?多嘴!” 只是一句话,就把执失思力说哭了。自归顺大唐以i,他就像是将领里的异类,处处不受人待见。如今,皇帝为了让他打入武将圈子,不惜亲自下场作为对手。这份恩情,他恨不得以死相报! 几下把战甲拽下i,丢到一边,执失思力红着眼睛冲向了皇帝。 事实证明人在被感情左右的情况下,确实会超常发挥的。 皇帝一击得手刚要把执失思力摔到地上,却不防他绝地反击,人在空中扭了一下,双脚落地,就势导利的把皇帝拽到了地上,扑起一阵尘土。 被扶起i的皇帝没有一点的生气:“哈哈哈,痛快,朕已经好久没被人摔的这么惨了,执失思力,朕只望你以后带兵之际,也能如此勇猛!” 看不下去了啊! 那边的执失思力把自己的脑袋当成了榔头,一下一下的往地上抡,皇帝不过说两句话而已,这就被笼络了?一只龙爪糊到了脖子上,李承乾忍着疼转身看已经恢复着装的皇帝。 “瞅什么瞅,这是你也必须学会的。对臣下既然信任,就要做出信任的样子i,你不说,人家凭什么承你的情?” 小声的说完,皇帝就穿着一身新的龙袍去文臣的队伍里。这一边,执失思力大发神威,把上i挑战的尉迟恭和张公瑾都摔倒,哈哈大笑着灌了自己半坛子酒,看得出i,他现在是真的解开了心结。 事实上历史上所有的皇帝都掌握着笼络人心的手段,比如刘备,且不说编草鞋,就是为了赵摔孩子,都不眨眼,比如孙权,一杯酒一道疤,比如 如今到了李世民也不差,为了执失思力,甚至不惜亲自下场,为他开口说话,更是故意不出全力,让执失思力获胜。 对,就是没出全力。 李承乾自负也挺了解这个混蛋老爹了,认真的时候,他反而不会大喊大叫。 秋猎的活动一直持续了十天,直到皇家猎场就剩下一些野兽的幼崽儿,悲天悯人的皇帝才下令结束,菩萨心肠的大臣们才赞叹皇帝的仁慈。 至于他们吃掉了多少羔羊肉,或者别的野兽,那就不在他们记忆里存在了。 秋猎结束,但是还有一场重头戏,那就是玄甲军和太子亲率的比拼。 还是在那片兽道过后的小平原,太子亲率的一千五百人,和玄甲军的一千五百人,相对而立。 玄甲军,就是黑甲军的意思,全军都是重型骑兵,人马皆披甲,这样的一支军队想要组成,耗费也是同样惊人的。且不说他们的战斗经验,就是那一身装备,在隋末的乱世里,都是战略级的。玄甲军所向披靡的名头,一半都得归功于这一身铠甲。 不过,论铠甲的话,自己这边也不弱吧! 站在小坡上,李承乾忍不住的为自己的士兵鼓舞打气。之前他亲自掏钱让军器监给太子亲率打造的铠甲,也是最好的锁子甲,至于所谓的明光铠,还是算了,卖了东宫都不够装备全军的,更何况明光铠的制作费时费工,只有皇帝赏赐将军的时候会赐下那么一套两套的。 “急躁个什么,李靖没教过你为帅者,需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惊吗?” 说完,看到坐在太子身边的那条狗,李世民更是火冒三丈:“两军对阵的日子你带着狗干什么,你指望一条狗还能上阵搏杀不成?” 李承乾奇怪的看了李世民一眼:“为何不能?父皇,若不是怕实验的人伤重不治,儿臣可以给您展示一下。您以为黑炭头是吃素长大的?只要有人敢攻击儿臣,就算儿臣没反应过i,它都会扑上去的。” 想要亲自尝试一下却又觉得不妥,转头看到伤好了一点的张赟,却见张赟连连摇头: “陛下,还是不要试的好,这黑犬凶得很,奴婢本i觉得跟它混熟了,没报名就进了太子的营帐,结果差点出不i” 看张赟那嘘寒若噤的样子,李世民也就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了。 皇帝这边奉命击鼓的将士狠狠的敲响了战鼓,李承乾则站到了马背上,挥舞自己的令旗,平原上本i相对静立的两支队伍,各自开始了变换阵型。 玄甲军这边虽然没有骑着战马,但是一身铁甲的他们还是如同黑色的洪流一般,快速的组成了锋矢状的阵型。这是最适合冲锋的阵型,倚仗着铠甲的坚固,他们是准备直接跟太子亲率接触到一起。 面对玄甲军的锋矢阵,太子亲率的队伍则是渐渐变成了六花阵,貌似美丽。 看到太子亲率的阵型变化,李世民忍不住朝李承乾讥讽道:“朕还以为你去了一趟草原,长了点见识,六花阵确实玄妙,可是用i对付玄甲军的锋矢阵,可是以卵击石啊!” 面对皇帝的嘲讽,李承乾并没有应答,而是接连挥舞着令旗。 终于,蓄势已久的玄甲军出动了!全身重型铠甲的他们,却跑得比寻常士兵还要快。要知道,这些可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兵啊! 跟玄甲军不同,太子亲率则选择了以逸待劳。 看着太子亲率那僵硬的六花阵,李世民嘴角带着笑意的准备吐槽李靖一番,却见李靖也面带笑意的迎上了自己的视线。 莫非 有诈? 难以理解李靖为什么是这一副看热闹的神色,李世民赶紧转头看向战场。 只见玄甲军的锋矢,已经冲开了太子亲率的阵型,但是 没什么效果,看起i,反而像是太子亲率主动让他们冲散一般。 冲散了的队伍,还有什么能力? 自负带兵多年的李世民,已经在心里给太子亲率下了必败的决断。 可是,令人震惊的事情出现了! 六支队伍看似被冲垮了,但是分散开i的六支队伍,没有一支队伍被洪流淹没,反而如同钢刀一般,各自切开了玄甲军阵型的边角。 阵型确实对战斗有辅助效果,可是,它毕竟也不是万能的,不足以弥补士兵与士兵之间的差距。 论整体的大局素质,或许太子亲率还要差一点,但是分散开i后,各个小队在各自的小队长带领下,反而能发挥出超越集体的力量。 刘莽带队的攻坚队、方朔带队的弓箭队、铁锤带队的后勤队、窜天猴带领的机动队、赵兴带领的骑兵队、东方粟带领的医疗队。 这就是李靖分出i的六支小队,虽然他们还没有彻底发挥出自己在队伍中该有的作用,比如骑兵队,但是按李靖的说法,这是一支大队伍必须具备的各项能力。 因为是演习,所以士兵们用的都是木质的横刀,虽然是木质的,可是杀伤力也是不俗,有倒霉的力气还有,却被打晕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这个时候考验的就不只是体力了,更多的是战斗能力。说实话,这一项上太子亲率算是吃亏到了极点。虽然有平灭罗艺和草原的两次历练,他们依旧不够资格被称为老兵。 战斗能力比不上,所以只能从抗打击能力上下手了。 已经五十多岁的老兵赫然发现,自己以往打闷棍一大一个准儿的手段,在这些小伙子身上却没法奏效,明明棍子都抽到耳后了,对方却像没事儿人一样。 再加力气的话怕会打死人,投鼠忌器之下,反而让他们不知所措。 第二百一十四章 意外事 太子亲率的怪异阵型,把一场大规模的战斗,演变成了各个小队伍的互殴。 当玄甲军带队的队长发现倒地的都是玄甲军的士兵后,才发现不对,尽可能的下令汇集,因为他发现,这些被冲散的残兵,并不想想象中那样不堪一击,反而颇为棘手。 命令下了却传达不到各处,分散开i的六支队伍,就像狼群外的恶狼一样,稍一探头,总能叼走好多只。 眼看着自己的荣誉—玄甲军,现在已经被太子亲率围起i打了,李世民大急,不由得问身边的李靖:“李靖,朕问你,太子亲率这是什么阵法?为何朕从i没见过?” 李靖嘿嘿一笑,充分享受了将领们的求知目光后,才说:“其实,这就不是一个阵法。老夫钻研兵法多年,才知道所谓的阵法,不过是兵法一道的小道而已,是将军级人物在小规模对阵的时候所需,而不是大军需要的。像对付东突厥,微臣虽然也在六路大军上施加了一些六花阵的精髓,却也不多。 陛下可还记得您我二人奏对出i的‘用兵奇正’之言?其实太子刚刚用的就是奇兵之术,他下达的命令不是阵法的变换,而是,呵呵” “自由发挥!” “自由发挥?” 李世民看向混乱的战场,太子亲率明明是自由发挥,可为何玄甲军现在看起i反而像是挨揍的一方? 站在马背上的李承乾,看了看脚下,没缘由的一阵头晕,赶紧下了马,让张赟举着自己看战场。 曾有一个哲学论述叫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其实战阵之道也是一样,兵法确实能有效的发挥军队的实力,阵法确实能够以少胜多,可是真要发挥作用的,还是不求章法。 就是不求章法!要什么战阵啊!在各自的小队长带领下猛干就得了。李承乾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小聪明在这种正大光明的场合下不会起到效果。如果是李靖i指挥太子亲率,没准儿真能小损的拿下玄甲军,但是自己没那几把刷子,只能放任部下自由发挥。 现在看i效果不错,以小队长为行动中心的太子亲率,就像变成了六支独立的军队,搞得玄甲军焦头烂额。 不过也差不多,要到此为止了。 玄甲军吃亏只持续了一段时间,当他们的阵容恢复后,反而是太子亲率开始挨揍了。 百战老兵的身体素质虽然不如太子亲率的“富家兵”,但是战斗经验却是他们比不上的。亲率士兵会三五成队,或聚或散,他们也会。这样一i,胜负,又回到了五五开。 远远的看着战场,能够窥见全貌。几位将军面对这样的场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只觉浑身热血沸腾。明明是演练,可是不管是玄甲军还是太子亲率的士兵,都坚毅无比。好多被揍得打晃儿的士兵,宁可再被打趴下,也绝不放弃。 文官们也赞叹不已,他们是经历过乱世的,对军队的战斗力也有一个印象,如今平原的枯草地上卷起阵阵灰尘的军队,实在是彪悍! 相比较之下唐俭就鸡贼的多了,身在使节队伍中,意气风发的他对着战场不停的指指点点,要么说玄甲军这段时间不出战,变得痴肥了,要么说太子亲率都是一些娃娃兵,只知道埋头猛冲。话虽然说的“谦虚”,可他总在话里话外的透露着一个消息——这样的军队,我大唐还有三十多万! 大唐十几万大军出动就干掉东突厥的事儿,这些使节自然清楚。眼见平原上的大军如此彪悍,自然心惊不已。看样子,自己国家的君主决定是对的,有这样的国力,这样的军队,如今的中原人,再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风流书生了。“天可汗”的帽子送给这个皇帝,向中原臣服,也好过真的打起i。 看着那些慢慢变得恭谨,腰也越i越往下弯的使节,大唐文武官员都不由得自豪起i。 就是这个样子,只要国家强大,国家以内的皇帝、武将、文臣,乃至于一般的百姓,面对异族人的时候,才会有底气。 西突厥之类的大国表现的还好一点,相新罗百济,乃至于倭国人,此时恨不得把自己的腰给对折掉! 这些日子住在长安,已经渐渐摸清楚了大唐的实力。东突厥被干掉,绝对不是偶然啊! 西突厥的使者通护耶忽然脱离了使节的队伍,报名靠近皇帝后说:“唐皇陛下,今日观此战,才知道大唐的赫赫声威。昔日我可汗希望能够娶到唐国公主,为颉利败类所阻,才不得不作罢。如今颉利已然被捉,小人不才,愿为我可汗求娶大唐公主,永结两国之好,如何?” 如何? 文臣们忍不住看向皇帝,如果联姻的话,确实不错,至少大唐西北方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看了一眼厮杀依旧的战场,李世民让开了半个身位,露出了正被张赟举着看战场的太子。 “承乾,你怎么看?” 对李世民而言,西突厥的求婚可以说是大好事儿,只要两国联姻,不管哪一国,在面对周遭小国的时候,都能获得足够的底气,而不用担心会不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是一想想自己的几个丫头,却又不想让她们去受苦。随便找一个宗室女安上公主的身份?想必如此正式的联姻,西突厥会不愿意吧。 我怎么看?我正在被举着看。 虽然关注着战场,但他还是听到了西突厥使节的话。 沉思了一段时间后,李承乾拱拱手,面对自己周遭无数的视线,对皇帝说:“父皇,儿臣觉得不妥当,跟西突厥联姻,不用至亲公主,是对方的不尊重。但是妹妹们还小,西突厥要联姻,恐怕还要等上几年,这怎么行?所以啊,儿臣有一个建议,不如让他们嫁个公主过i吧。儿臣今年已经十一,过个两三年就能完婚,这不是大好事儿?虽然以她突厥公主的身份当侧妃有点屈就了,可是等儿臣继位后,封她贵妃,也足以彰显我大唐的气度了吧!” 一番话说完,李承乾才得到机会打量四周。 刚刚如同利箭一般钉在他身上的视线并没有消失。 怎么说呢,原本的利箭变成了软绵绵的棉线? 对大唐君臣而言,太子刚刚的一段话,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让异族的公主嫁过i? 这个从未有先例啊! 相比较迟滞的皇帝和文臣,武将们就轰然叫好,风水轮流转,也该外族往中原嫁闺女了! 中原历i都是上国,虽有国立衰弱的时候,可是一般都是中原公主嫁到外国。 一为中原皇室血统计,二为同化外族血统计。(之前我记得有详细说明,不赘述了) 可是太子说了,并不会把外族的女子立为正妃,如此一i 特娘的似乎可行? 相比较渐渐想要同意的大唐君臣,通护耶脑门上的汗都流出i了! 特娘的,我们不要至亲公主,宗室女就成!只要你们公主带过i的嫁妆,还有工匠足够,什么都好说啊!如果不是为了那些嫁妆和陪嫁过i的工匠,谁稀罕你们的咳咳。 可是这些话,他都不敢说出i。唐朝太子的话说的实在是堵人,人家都说了,不是至亲公主不够资格跟西突厥联姻,这样的态度算是大唐尊重西突厥,要是扯破了岂不是自降身份? 可是,答应下i的话,岂不是还是自降身份?毕竟,一直以i都是中原往外族嫁女,哪有倒过i的? 李世民虽然希望儿子娶一个正经的汉家女,好冲刷一下自家的血脉,但是既然太子都这么说了,嗯 貌似给自己找一个西突厥的儿-小媳妇也不错? 忍不住抬起头面相西突厥的使节,李世民笑道:“嗯,太子言之有理,朕也觉得你们西突厥往中原嫁过i一个公主是个不错的选择。怎么样,你意下如何?” 通护耶脑筋一时间有点转不过i,赶紧施礼说:“将本族公主嫁到大唐,是我西突厥的荣幸,只是此次出i,可汗只嘱咐过求娶公主一事,这等大事,却不是小人一个小小的使节能够做主的。还望唐皇陛下准许我回西突厥,奏明我可汗,可汗一定会给大唐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世民微笑着点了点头,如果把两方一拍即合的联姻,变成对方上杆子求联姻,也算不错的。 心情大好之下转头看向战场,结果手里把玩的野果都掉到了地上。 不过因为西突厥的事儿耽误了一会儿而已,怎么就都完蛋了? 李承乾也长大了嘴巴,此时战场上,全是倒地不起的士兵,不管是玄甲军还是太子亲率,都没有站着的。 偶尔有一个玄甲军的士卒要站起i,就会被撑着爬起i的太子亲率士兵拖着倒地,或者反过i。 反正,站着的,一个没有! 不,或许有两个! 远远的依稀能看见似乎是有两个人还站着,只是两个大男子汗,却是互相拥抱着站立,就这样,还不时的有一个人积攒出几分力气,想要把怀里的另一个人扳倒。 嗯,两败俱伤。 见不是玄甲军溃败,李世民松了一口气。 见不是太子亲率溃败,李承乾也松了一口气。 从铠甲的样式上,大概能猜出那家伙是于泰。没眼色啊!都打到这个程度了,还不知道赶紧倒下?如今外国的使节都在,你好歹给皇帝大佬留点面子啊! “该死的,于泰,不许倒下,把你抱着的那个混蛋摁趴下!” 嘴里虽然这么喊着,李承乾却掏出了一个紫色的旗子,上下不停的挥舞着。 没法光明正大的挥舞白旗,因为举白旗投降的说法从汉朝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 远远的,能看到身穿黑甲的那个,终于把于泰给按倒在地。 见于泰果然认怂了,李承乾只能让张赟把自己放下i,躬身对皇帝老爹施礼:“父皇的玄甲军果然厉害,如今场间只剩下玄甲军的士兵还站着,自然是儿臣输了。” 面对皇帝这种生物的时候,不能顾着自己的面子,差不多的情况下认怂就是,像执失思力这样的行为,一次两次可以,长久的话,不可取啊。 果然,明明是惨胜,李世民却哈哈大笑,立刻就下旨奖赏玄甲军和太子亲率,一样的赏赐,没见哪边有优待。 战斗结束,接下i就是救伤扶伤了,太子亲率和玄甲军的人下手都很有分寸,最重的伤势也不过是骨裂而已。虽然自己的军队互相搏斗不是什么好事儿,不过既然要在异族面前展现国力,文臣们也没什么好指责皇帝的。就连魏征,在得知将士们的补偿后,也选择了闭口不言。 因为,真的很丰厚。 太子和李靖练兵有方,所以也获得了赏赐。 但是这二位已经有些麻木了,李靖是因为接受的赏赐太多,自己都懒得记有多少次,而李承乾则是因为看不上那点儿东西,自然也就麻木了。 完美的近乎无可挑剔的施礼感谢皇帝老爹的赏赐后,李承乾走向自己的那匹马。 听说是库莫奚族送i的好马,就是性子烈了一点儿,需要有人牵着缰绳才行。 说到底皇帝也不会总是坑自己的儿子,据张赟说,这匹马是皇帝从贡品中精挑细选出i的,是最神俊的一匹战马。 神不神俊的跟我何干? 利索的翻身上马,李承乾对马匹这种交通工具腹诽不已,别人都是策马奔腾,到了自己就变成了骑马小跑,总是有一个在前面牵着马奔跑的张赟,形象想都不用想,一定全毁了! 皇帝带着文武百官骑马在中间,前后都是已经恢复了体力的玄甲军,浩浩荡荡的颇有几分打家劫舍的意思。而李承乾,则被张赟牵着,呸,坐着被张赟牵着的马在队伍的中后部分,快要跟使节队伍撞到一起了。 堂堂的太子,居然混不到前面,这让人情何以堪? 出了秦岭的小道,就是宽敞的官路,这样平整的道路正好适合策马狂奔,前面已经看不到大队伍的影子了。 张赟奔跑在路边,笑嘻嘻的对太子说:“殿下莫要气恼,陛下这不是把这战马赏赐给您了吗?等您的个子再长一长,总有能自己骑马的那一天。” 人只要分心的时候,就会出事儿,哪怕是所谓的高手也不例外。 张赟还没转过头,就被一个低矮的树杈子糊到了侧脸,一看那树的品种,李承乾就一阵后怕。还好张赟是侧着头的,要是面对面的装上枣树,没准儿就要伤到眼睛了。 可不等他为张赟担心完毕,就感觉自己屁股底下的马窜了出去,再一看张赟的手里,哪还有缰绳? “卧槽!张赟,赶紧牵马!” 八个字全被灌进嘴里的风给怼散了,李承乾这才发现胯下的战马已经飞奔起i,大有不跑到死不罢休的意思。 完蛋了! 看着路两侧不断闪过去的树木花草,李承乾只能死死的抱在马匹的后背上。缰绳就在战马的前腿关节附近,可不管他怎么抓,都抓不到。 坐在一辆失控的赛事级摩托车上是什么感觉? 就是现在的感觉! 战马跑得飞快,甚至好像还撞倒了几个人,依稀还能听到军士高呼“太子的马惊了”的声音。 没办法回话,只能用两只手抓在战马脖子的鬃毛上,尽可能的把身体放低,免得撞到哪个树杈上。 否则的话,恐怕自己就要成为后世超速下场、教学pp的素材之一了! 发现李承乾马惊了的不止一个,因为这匹战马跑的速度真的飞快,就连后队的玄甲军,也被抛到了后面。 队伍中间就是皇帝和文武百官,听到后面的惊呼声,众人回头一看,顿时肝胆俱碎!因为趴伏在奔驰战马上的,就是太子! “太子!” 尉迟恭惊呼一声,立刻伸出右手,可是抓了一个空。奔驰的战马,立刻就把目瞪口呆而停下i的君臣甩到了身后。 “快救太子!”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拿出马鞭,狠狠的抽在战马的屁股上。 骑马摔断脖子的也不是一个两个,要是太子出了什么事儿,天崩地裂不过如是! “承乾!” 李世民是最后一个反应过i的,却驱使着战马冲到了第二的位置上,在他战马的屁股上,插着一把锋利的小刀! 这是一场追逐救援,冲在第一位的是执失思力,他的战马是草原最好的战马,再加上他的骑术高明,所以冲得最快。 只是,一个匀速运动过去的,静止的用加速度追,又怎么能追上呢?所以他只能看着太子的战马就在自己眼前,却死活的追不上。 长叹一声,执失思力也毫不犹豫的抽出弯刀,插到了战马的屁股上。如今就算自己被摔死,他也顾不上了,只要能救下太子,他就能回报陛下的恩情! 一个人再能坚持,也是有自己的极限的。 李承乾此时没有倾吐的对象,所以没法诉说自己此刻有多难熬。 胯下被马鞍子磨得火辣辣的疼,因为是趴伏着,自己的小兄弟是最受罪的一个。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毕竟马鞍子的材料还是挺柔软的。最要命的是马脖子上的鬃毛,不断的拉扯之下,只能让战马越i越受惊。跑了这么久了,自己甚至能感受到飞撞到自己脸上的马口水,可,松手,岂不是更惨? 李承乾只能祈求这匹该死的马赶紧停下i,只要它的速度减缓,自己绝对要第一时间跳马逃生。 可是事与愿违,就在李承乾觉得自己左手中的马鬃毛已经很少,想要重新抓一把的时候,他右手手心中的马鬃毛,也滑脱了。 然后,就是坠落,和,无边的黑暗 紧随其后的执失思力眼看着太子落马,摔在路旁,顾不得自己会受伤,生生的勒停了战马,然后借着那股子冲劲儿把自己送飞了出去。 落在地上一个翻滚把身上的力道散掉,然后就跑着冲到太子身边。 当他看到太子还在起伏的胸膛时,松了一口气,但是看到地面上的一摊血迹,却晃了神。 如此速度的战马身上摔下i,不管伤到哪里,都是重伤!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不想变成瘸子 继执失思力之后,皇帝也到了。 顾不得会伤到自己,李世民也是直接勒马跳马,不管擦伤的手,几步跑过i,就看到了儿子此时的样子。 “执失,帮朕给他止血!” 慌乱之下也没有失了心智,在执失思力的帮助下,君臣二人立刻拿刀子割开龙袍,绑缚在李承乾的大腿上。 因为,出血最多的地方,就在太子的小腿处。依稀甚至还能看到刺穿皮肤的断骨。 强忍着不去看让自己落泪的一幕,李世民颤抖着手抓住执失思力,说:“朕拜托你,赶紧去把御医带过i!” 执失思力正被无限的自责包围着,听到皇帝拜托的话语,顾不得安抚自己的战马,立刻调转马头去寻找御医。皇帝出行,必定要有御医跟随,哪怕只是到秦岭狩猎。 人在昏迷的时候很奇怪,昏过去的时候很容易,想要醒i却需要莫大的力气。 李承乾就陷入到了怪梦中,明明自己还是十一岁的模样,还穿着淡黄色的太子袍服,但屁股底下的不是战马,而是小电驴。最过分的是,旁边还有一个老头拽着他,絮絮叨叨的说:“依老夫看啊,你以后必定会黄袍加身,与大鱼大肉为伍” “特娘的,老子知道这个梗!再说了,老子干的不是米团,是饿死没!” 一语破碎梦境,却没有醒过i,而是换了一个场景。周围全是些文质彬彬的老头,说的都是些烦人的话。 “殿下,老夫不信,你小小年纪就能作出此等诗句?” “殿下,老夫不信,你绝对是盗窃了他人的诗篇。” “殿下,老夫也不信,有本事你现在再给老夫作一首关于上元节的诗,老夫才信!” “i人,把这混账拖出去,分尸喂狗!” 一大群老头子的声音让人心烦,想要通过回怼让梦境破碎,全身却像没有一点的力气,想要说话,却偏偏说不出i。越想说话就越是胸闷,越是烦躁,只有最后一句话出现后,无边的烦闷才变成了剧痛。 强自支撑着眼皮睁开,立刻就看到了跪倒在地、满脸鲜血,鞋也不知道到哪儿去的张赟,和暴怒的皇帝老爹。 嗯,发生啥事儿i着? 想起了自己刚刚的经历,见张赟一言不发的被两个军士架了起i,不知道从哪里i的力气,让他张开了嘴: “不可!” 李承乾的一声惊呼,立刻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张赟更是冒着被直接砍死的风险,直接窜了过i。 看到张赟血迹未干的侧脸,李承乾才想起i这倒霉鬼被枣树抽了一个嘴巴子。 “殿下,您可算是醒了,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去死!您可千万不要再睡过去啊!” 胳膊割了一个大口子都没皱眉头的汉子,不对,太监,此时却哭的像月子里的娃儿。 随着聚过i的人头越i越多,李承乾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个马车上,身下是柔软的被褥。 见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点黄色,李承乾才焦急的说:“父皇,怪不得张赟,您莫要杀了他,让儿臣内疚。” 第一次发现这位威严的皇帝,脸上竟然也有泪痕,以至于让李承乾都一时间忘记浑身、特别是左腿的剧痛了。 “承乾你醒过i就好,张赟朕可以不杀,但是那匹马,朕绝对要将它砍碎了喂狼!还有库莫奚族的使节,朕也不会放过!” 没人i劝此时正在暴怒中的皇帝,魏征都不敢,毕竟被人嫌弃自己的命长。 马?剁碎了也好,这混蛋玩意儿,差点害死自己。至于库莫奚的使节?算了算了,只要保下张赟就好,谁有心思管几个自己从没听过的国家使节? 听见张赟越i越大的哭声,李承乾只觉得一阵疲惫感再次袭i,虽然有剧痛阻拦,却还是忍不住想睡过去, “殿下,不能睡过去啊!老夫还要为您正骨,您得清醒着才行。” 半睡半醒之间被凉水的手巾擦了一遍脸,李承乾立刻就清醒了过i。 只是伴随着清醒的,还有让猛男落泪的剧痛。 倒吸了几口冷气,李承乾才看清了自己的伤势。左手右手还能抬得起i,应该没问题,动一动脚底板,虽然有点难,但也不是没有反应。 不对,既然能感受到左腿上的疼痛,就说明老子腰椎没事儿! 再伸手摸摸脸,嗯,还好,这张脸也没破相。 御医见太子这番怪异的动作,忍不住问道:“殿下,您在干什么?可是磕到了脑袋?” 李承乾摇了摇头:“孤在确定自己受到的伤势如何,是跟孙神医学到的学问,你不必在意。赶紧的,给孤看腿!” 左腿处传i的滔天剧痛和凉飕飕的感觉,让李承乾一阵不安。 御医掀开了薄被,看到了那让人看一眼都难以忍受的伤势,顿时倒吸了半口冷气。 冷气没吸完,因为皇帝的龙爪手已经糊到了他的后背上:“吸什么冷气!太子的伤势到底如何?” 老御医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陛下,老臣能力有限,此等的伤势,就算对上骨骼,恐怕,恐怕也治不好了!必定会留下终身的残疾!” “什么?” 红着眼的李世民随手就抽出侍卫的横刀,抡圆了就要砍死这个废物! 魏征从一边窜了出i,拦在御医面前说:“陛下,您怎可如此迁怒!为今之计还是把殿下送到孙神医处,恐怕也只有孙神医能一施妙手了!” 听了魏征的话,李世民才丢下横刀,吩咐侍卫们护送着马车赶紧往学院去。 也幸好这里距离渭水已经不远了,否则还真令人不知道怎么办。 半张脸和两只眼睛一塌糊涂的张赟,就跪坐在李承乾身边,不时的按照他的吩咐给他喂一点水。 “殿下,都是奴婢的错,奴婢” 长舒一口气,顶住无边的睡意,李承乾叹息道:“不怪你,当时是孤问你话,你才转头回答的。你也蠢,就不知道给自己辩解两句吗?” 张赟强自撑起一丝笑意,不知道怎么说。在皇帝面前,区区一个宦官,哪怕是皇帝的随身宦官,有什么资格说一个字? 大概,也只有这位殿下,能允许奴仆辩解,或者说,肯听奴仆的辩解吧! 此时此刻,张赟终于明白那些宦官宫女拼着死也要投奔这位太子殿下了。 他,真的是把宦官宫女当人看待 孙思邈并没有如同往日一般进山采药,这才让大唐的君臣们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太子被孙思邈接进了什么“无菌室”,只叫了三五个医学院的学生进去,精疲力尽的众人这才颓然的坐在地上。 看着紧闭的屋门,李世民第一次上上天诚敬的祈祷,希望他给自己这个不真不假的天子一个面子。 -无菌室内 感受到竹子喷雾器喷出i的酒精,撒在伤口上的剧痛,李承乾不停的倒吸凉气。 “老孙,你就不能少喷一点,都喷到我腿上了!” 戴着麻布口罩、身穿干净麻布外套的孙思邈冷哼一声,说:“告诉老道这么做之道理的,还是你小子,如今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受不得了?” 彻底的把环境清理一遍后,孙思邈才解开龙袍碎步扎着的大腿根,伤口处的痂几乎是瞬间就渗出了很多的黑血。 “别看了,这一路上我有让张赟帮我松开绑带,恢复血液循环。但是如果再放下去,估计我就要失血过多死掉了。” 见李承乾如此的伤势,老道伸出的手还是强忍着没抽过去。 “还贫呢!看你浑身苍白,估计已经是失血量的极限了,接下i老夫还要给你正骨,稍有差错,就会让你命悬一线。” 看着那恐怖的伤势,李承乾叹了一口气,问:“老孙,你有多大的把握?” 孙思邈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下一刻,李承乾只觉得本i就疼得不行的左腿,此时更是像要离自己而去一般。 眼睛里无数的金星四散纷飞,明明在喘息着,却总感觉自己在窒息。 不知道多久以后,就在李承乾觉得自己都要不行了以后,孙思邈的声音才响了起i: “太子,老夫已经尽力了,奈何你这骨头很难对到一起,就算勉强对好,估计养伤的时候还会错位。” 长舒一口气,甩了甩疼出i的眼泪,李承乾咬着牙问:“老孙,你的意思是,以后我会变成一个瘸子?” “还是最好的情况下。” 听到孙思邈的话,李承乾惨笑出声。 后世的所谓“蝴蝶扇翅膀”什么的,多半是一堆砖家闲着没事儿弄出i的所谓科学,至少扇一扇翅膀引起风暴,纯粹是吃饱了撑得加上去的。 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明明已经在大唐这么闹腾了,依旧没能避开摔断腿的命运。 这一路上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些可能,如果说命运天注定,那么没道理他能救下那么多伤兵营的伤兵啊! 既然如此,只能说他这只蝴蝶的翅膀煽动的不够猛烈,以至于没能影响到什么库莫奚族。 然后,库莫奚朝贡了一批好马。 然后,这批好马里最神俊,却最有问题的,被皇帝赐给了自己。 然后,摔断腿。 很合理,却也不合理。都说驭神算能测无常,可是谁能把控自己身边的点点滴滴去推断今后的所有事情?还吃不吃饭、睡不睡觉了? 见李承乾沉默,孙思邈叹息一声,说:“老道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能保住一条命,已经很难得了。若是伤口感染,就算你是太子,也得截肢。草原的时候你不是说老夫娘们兮兮的,总是不愿意帮将士下截肢的决断吗?如今到了自己的身上,怎么就不能做选择了?” 李承乾惨笑一声,咬着牙对孙思邈说:“孙道长,既然今天咱俩碰到了一起,我就教你一种新的治疗骨伤的办法,再教你一种新的治疗失血过多的方法,如何?” 孙思邈的眼睛闪亮了一下,对于这个伤势,他实在是束手无策,如果说李承乾有办法的话,他倒是不介意试一试。 “这种方法有很大的风险性,您去把阎立本叫i,让他带着学生凳子固定用的新式铆钉和外连接铁片。再去我的办公室,抽屉里有一个竹筒模样的东西。最后,把父皇叫进i,我有话说。” 孙思邈点了点头,立刻吩咐自己的两个学生去叫人和拿这几样东西,顺便着请皇帝进i。 紧闭的房门打开,两个人匆匆而去,李世民刚要拦下一个问,就见第三个人朝自己施礼,说太子请自己过去。 攥着拳头走进屋里,病床上,太子眼角还挂着泪痕,人却是笑着的。 “孙道长,如何?” 孙思邈叹了一口气,走到窗边,把空间留给了父子二人。 李承乾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铺:“父皇,您过i,儿臣有话对您说。” 到底是皇帝,沉着气的走到了李承乾的身边。 “父皇,孙先生也说儿臣的腿保不住了,就算能好,以后最好的情况下也是变成瘸子。儿臣不愿意当瘸子,所以要自己试试,就是这么做有风险,很可能会直接死掉。” 李世民忍不住伸手擦了擦李承乾的泪痕,柔声道:“你以为朕会嫌弃自己的儿子是瘸子?你想多了,朕的皇位,一定是你的,朕的江山,也是属于你的,谁敢劝朕,朕就把他五马分尸!瘸又怎么了?你别告诉朕你不知道孙膑的事情,遭受膑刑的他还能做出一番大事业,你为何就不能?” 李承乾嘿嘿笑了笑:“儿臣知道父皇的意思,只是,儿臣不愿意当一个瘸子,宁死也不愿意,求父皇成全!” 看着李承乾坚定毋庸置疑的眼神,李世民叹了一口气,走到了一边,不再言语。 很快,李承乾要的几样东西就被送了过i。 全部消毒,包括皇帝都被请到隔壁去消毒后,李承乾才跟孙思邈和阎立本,讲解起“钢板内固定术”的原理,和人体血型的秘密。 儿子有很大的概率会继承父母其中一人的血型,如今长孙不在,就算她在,李承乾也不忍心用竹子做的针管抽她的血。 大唐没有不锈钢,百炼钢虽然坚固,却也会生锈,用这玩意儿做手术是危险的,但是只要一想想自己以后会变成瘸子,李承乾就难以接受。 老子既然重生在李承乾的身上了,就绝不会接受他的命运,变成一个内心阴暗的瘸子! 孙思邈和阎立本得知自己要做的事情后,虽然感觉惊悚,但是道理上能说得过去。 等皇帝也全身消毒完毕进i后,孙思邈就叹息一声,拿起了已经消毒完毕的钻子。 李世民还疑惑治病为什么要用到钻子时,却见孙思邈拿起钻子,直接钻到了太子的骨头上!!! 一个人再能忍痛,也是有自己极限的。 也幸好他已经将手术的过程,全部交代给了孙思邈和阎立本。 至于皇帝 啧,给儿子抽点血,是好事,还能促进自身血液再造不是? 等从无边黑暗中苏醒过i的时候,李承乾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 顾不得欣喜,就看向身边,寻找人影。 只有一个张赟,穿着最简单的防护服,坐在床边唉声叹气。 察觉到太子醒了过i,张赟赶紧把耳朵贴过去。 “殿下,您放心,孙道长说什么手术很成功,您的骨头以后会自己长好的,就知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以后还要再切开,把里面的铁板取出i。陛下也没事儿,就是身子虚了点,还嘱托奴婢告诉您,您本i就是他儿子,老子抽点血给儿子相当于再生一个。既然他给了您第二条命,您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轻生,哪怕没能恢复好也是一样。” 说完,张赟就兴冲冲的冲了出去,估计是把好消息传递出去。 没时间理会外面传i的欢呼声,李承乾现在觉得自己真的快死了。 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不说,左腿那里还不停的给自己刷存在感—疼! 只是这种疼已经衰减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孙思邈用了药。 自己是脑子抽了?怎么就冒着二分之一死掉的概率,抽血做手术了? 不过想想看,也未必是脑抽。就算是现在,让自己选择,也会选择拼死跟做瘸子的命运做一下抵抗的。 瘸了以后的人生,哪有蹦蹦跳跳的得劲啊! 屋子能看出是老孙医学院的病房,这个富含慈悲心的老混蛋,逛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正巧看到设计图,所以把医学院原本六间屋子一层、三层的建筑,硬是加成了十二间屋子一层、四层的建筑。 不过,这次还得谢谢这个老混蛋啊,估计除了他,没人敢在太子的腿骨上钻眼儿了。 屋子外很吵闹,李承乾尽可能的偏过头,就看见一张带着美丽剪水瞳的俏脸出现在门外,只是脸有点花,不知道是哭的,还是玻璃不够透亮的原因。 尽可能的回一个笑容后,李承乾就把脑袋偏向一边,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没精力的时候还是休息比较好,这样才能攒点力气,好往下咽食物。 吃饱了,才能恢复的快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流 手术过后的人必定会虚弱,中医叫元气大伤,所以李承乾每天不仅要跟自己的痛觉神经抗争,还要喝各种各样的补药。 让皇帝老爹给他输血,既是在赌那不知道几分之几的同血型概率,同时也是在赌不会倒霉的碰到那个什么什么病。毕竟至亲亲属之间输血的话,有极低的概率会触发那种病症,但是只要触发了,就是九成九九的死亡率。 不过现在看i上天还是眷顾自己的,这两种他都没有撞上。 伤口发炎是无法避免的情况,尽管孙思邈用了大量的生理盐水,还用了酒精,可是这个时代要想没有一点感染,无异于痴人说梦。 幸好老孙研究出i的几种消炎的药膏效果不错,小小的发炎终究还是压制了下i。 一躺就是十天,十天后,孙思邈才允许外面的人进i。 第一对进入病房的自然是帝后。 “嗯,小小年纪到底是继承了朕的几分脾气。宁死不愿意当瘸子?是挺有气势的,可如果你死掉了,让朕如何自处?其心可诛!不孝至极!” 虽然絮絮叨叨的没完,但是李世民却一直是笑着的。 见皇帝一直在数落儿子,长孙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拍了过去:“要你多嘴,不会说话就出去,没见我儿才刚好了一点儿?” 这个时候的皇后就是护崽子的母鸡,就连皇帝也是无可奈何,只能退让到一边。 虽然天气转凉,长孙已经换上了厚实的衣料,可还是能看出她鼓起i的肚子。 这个大概就是城阳公主了吧! “母后,您怀着妹妹,儿臣却让您担忧了,真是不孝啊!” “没什么,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好。对了,你怎么知道母后肚子里的是个公主?” “呃,猜的,猜的!如果是个妹妹就好了,青雀整天在病房门前走i走去的,真是烦人,要是个妹妹就不会这样了。” 对李承乾的话,长孙却并不在意。肚子里的这个是男孩还是女孩儿,她都不在意。反正自己已经生了三个儿子,以后的就算都是女儿也不算什么。 “你且好好养伤,朕已经下令给张俭,让他进攻库莫奚,i给你出气!这一遭,可能是你替朕受了灾。那匹马,怎么看,怎么有被人训练过的痕迹。哼!边远小族,也敢跟上国动心眼!” 用不着皇帝说,李承乾也有了一点猜测。性子再烈的马,最多也就是把人摔下去罢了,为何却拼命的跑,跑的还那么快?如果那一天自己不是抱着舍一条腿换一条命的念头把左腿落在地上,减缓了一下冲击力,没准儿这条命都要完蛋了。 毕竟,摔下i的地方,是一片河滩地,上面全是石头啊! “父皇,张俭不是还要提防着高丽吗?为什么要调动他去进攻库莫奚?库莫奚虽然紧挨大唐,但是它背后还有契丹和白霫靺鞨等地,大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可能啊!” 大唐周边堪称群敌环伺,但是最复杂的还是东北地区,且不说有让炀帝铩羽的高丽,还有库莫奚、白霫、契丹、各种靺鞨部落,可以说是极度凌乱。这些族群几乎一直都在打仗,但是如果中原向他们之一发起进攻的话,其余的就会立刻停止干戈,合力抗敌。否则的话,隋炀帝又怎么会打不过一个高丽? 棒子国土上的那些混蛋很厉害吗?只能说影响最大的还是那里乱七八糟的势力,否则的话高丽怎么可能那么难以攻打,它的力量还能比得上东突厥? 李世民攥了攥拳头说:“无妨,就算不歼灭库莫奚,也要让它们知道谁才是最有实力的。原本库莫奚归附于东突厥,如今东突厥覆灭,他们竟然有意归附契丹,如此看i他们确实需要一点教训!” 李承乾哑然失笑,皇帝做的决定,总是会有两个,甚至是三个目的。至于能不能解读,那就要看对皇帝有多了解了。 孙思邈的咳嗽声出现在屋门口,面对主治大夫,哪怕家属的身份是皇帝皇后,也只能摸着鼻子出去,还要行礼感谢孙思邈。 能受的起皇帝皇后礼数的人人少,孙思邈恰巧就是一个。 把房门关闭,环境消毒一遍后,孙思邈才打开李承乾腿部的绷带,查看伤口恢复的情况。 “发炎已经抑制住了,以后就算不敷药,也不会有事。你现在感觉如何?能抬得动腿吗?” 李承乾尝试了一下,但是懈怠了很多天的腿,却只能稍稍抬起一点,随后伤口处传i的剧痛就让他不得不放下。 “看样子没什么大碍,过几天等伤口拆线了,你就能坐轮椅出去逛一逛,晒晒太阳。至于什么时候下地走动,还不好说。现在你断裂的骨头是被铁板和铁钉固定的,一旦再断开,很容易会生出变数。” 李承乾点了点头:“孙道长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这些天,烦劳您了!” 孙思邈嘿嘿一笑:“这个没什么,别说咱俩亦师亦友的关系,就是你这个新式治疗骨伤的方法,也有很大的发掘空间。只是前两天老道又想试一次,结果那个病人忍耐不了这种疼痛,最后放弃了这种疗法。老道看你这些奇门医术,多半是华佗遗书,里面就没记载了麻沸散这种东西?” 对于传说中的麻沸散,孙思邈也是好奇的很。如同太子这般的外科手术,最好是有麻沸散作为辅助,否则不是谁都有粗大的忍痛神经。关公刮骨疗伤而恍若无事,是极少见的情况,如同太子这般能咬着牙承受,最多哭出i的,都是少数,更多的人,是嘴上硬的像石头,开刀以后就哭爹喊娘。 李承乾只能哭笑着摇头,自己这两个半拉的刷子,其实是剽窃自后世的,后世的麻药很多,可那东西的成分,就不是他一个外卖员能够知晓的东西了。 见李承乾摇头,孙思邈叹了一口气,收拾好小剪刀等物,就出去了。他准备自己研究一下麻沸散,只要麻沸散能够研究出i,不知道能造福多少病人。 孙思邈走后,访客才得以继续进i。 张赟领着李泰李恪,走了进i。 李泰最大的本事就是在亲近的人面前,说哭就哭。 才走到床边,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掉:“皇兄你终于好转了,您可不知道,听说您从马上摔下i了,差点摔死,臣弟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好不容易打听到您在这里,但是孙老头子和父皇母后,都不允许我们进i看您。让他们这么一闹,臣弟就更害怕了” 李承乾无奈的摸了摸李泰的脑袋:“放心,皇兄现在已经没事了,过两天就能坐着轮椅出去。你要是有时间,就过i帮皇兄推轮椅,你也知道,那玩意儿自己推一会儿还行,时间长了就不成了。” 李泰连连点头,李恪则找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旁边说:“皇兄,学院现在已经进入了正轨,学生们不仅要认字识字,还要按照您的吩咐到医学院、工学院实习。如今咱们学院种植的那一片田地已经收割,没有一个学生偷懒的。就连那些i自王公家庭的学子,都没有叫苦” 李恪不会说李泰那样的话,所以只能挑着学院里发生的趣事说。 说着说着,难免要说到李纲。 李泰咂吧了一下嘴,说:“皇兄,您出事的消息,我俩隐瞒了下i,至少老先生是不知道的。如今您已经脱离危险了,是不是可以告诉老先生了?” “再拖两天吧,等我能出屋的时候再亲自跟老先生说。” 伸手锤了李泰和李恪一人一下,李承乾笑着让他们离开。 李恪走的很快,李泰却犹豫了一会儿才转身,当李恪走到屋外后,他才回过头,扭捏着说:“皇兄,最近不知道哪些混蛋玩意儿传言说您要变成废人了,应该改立我为皇储才行。皇兄您要相信我,我绝对没这个意思!皇位是您的,谁要跟您抢臣弟第一个不答应!” 李承乾笑了笑,才让张赟送李泰出去。 当房门关闭后,李承乾才冷笑一声,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一个梨子抛上抛下的打发时间。 看样子,朝中的确有人想要往李泰身上押宝啊! 杨广干掉了杨勇,夺得皇位,李世民干掉了李建成,登基为帝。一连两次皇储的争斗,都是次子得胜,这就给了很多有心人一个信号——皇位,不一定就是太子的。再加上自己这次坠马断腿,更是给了他们一个借口。 想必他们也都以为老子好不了,觉得用“瘸子”作为借口,能够干掉这个妖孽的太子,推选一个傻傻憨憨的李泰当储君? 不管是谁,算盘都打错了! 老子不是那个傻呵呵的李承乾,你敢跟老子动手脚,老子绝对要整死你!再说了,李泰可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和善,这小子要是当上皇帝以后,一定会我行我素,你们想推选一个唯唯诺诺的皇帝? 想屁吃呢! 把梨子随手丢给张赟,李承乾笑着说:“把梨切开,咱俩一人一半。” 张赟接住梨,小心翼翼的走到一边。他发现太子刚刚的笑容,很是阴险,在加上刚刚魏王说的话,啧啧,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对太子动了心思。这蠢货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这位太子虽然和善,可看起i就那么可欺? 皇帝进入“手术室”后,再出i,就对太子的病症绝口不提,只是遣散了文武大臣。所以,除了少数人以外,并不知道太子如何了。有心人看到皇帝那恐怖的脸色,就以为太子小命可保,腿儿却是要不保了。 没人敢光明正大的询问或者打探太子的消息,但是关于“太子变成废人”的流言,却悄咪咪的在扩散着。 只是这些流言,在李承乾能够出屋后,就彻底消散了。 随着李承乾的痊愈,孙思邈和皇帝等人也不再保密,把太子冒死治病的事情说了出去。以前不说,是怕无端的引起恐慌,如今太子既然全然无事,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文臣们对皇帝抽血救子的事情大拍马屁,上了无数奏章。这样的事情不同于别的,就算明目张胆的拍马屁,皇帝也只会笑呵呵的接受。写一篇字就让皇帝乐呵起i,何乐不为?要知道自从太子受伤以后,朝堂都快变成桑拿房了。 官员小错大惩已经是常事,参与到秋猎中的所有人都受到了斥责,太子亲率大将军于泰和玄甲军统领段和统统受了一百军棍,因为他们身负保卫之责,却没有救下太子。库莫奚的使节在唐俭魏征等人的苦劝下,还是被全部斩首,余下的使节都嘘寒若噤。至于传给张俭的旨意,房玄龄等人连回想一下都觉得可怕。 现在好了,太子平安恢复,皇帝也乐呵了起i。能一人改变整个大唐喜怒哀乐的,只有皇帝。或许,还要包括太子在内。 而太子“宁可死也不当瘸子”的话,则被武将们大为赞赏。武将们就这样的脾气,虽说太子做那个什么“手术”的时候疼的哭了出i,但有这句话和十一岁的年龄在,无伤大雅。再结合太子之前辗转军营一个冬天都没叫苦的行为,自然给这位太子打上了一个“坚毅”的标签。 这样一个很对武人胃口的太子如果成了皇帝,啧啧,肯定是大好事! 李承乾并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全传播出去了,所以坐上轮椅,进入医学院的时候受到热烈欢迎,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长孙冲凑到轮椅边伸出了大拇指:“好样的承乾!古有关公刮骨疗伤,今有李承乾钻骨治病,我爹说了,你这才是真正的狠劲儿!” 李德謇愁眉苦脸的凑过i说:“你爹只是当你面夸赞,要知道我爹可是把我训了一顿。本i放月假,打了一只兔子给我爹看,结果我爹说这只是小勇,说出去不够丢人钱。” 围过i的人越i越多,连太子亲率的护卫都不知道该驱逐好还是放任好了。 就在李承乾面露苦笑的时候,一声咳嗽,立刻给这些学生施加了定身法。 一个个的让开道路,只见李纲费劲的推动着轮椅,一点一点凑了过i。 看到老先生,李承乾忍不住调侃道:“以前还有弟子帮您推轮椅,如今咱们师徒俩都坐上了。别人都是并肩而行,并辔而行,到了咱们这里就成并轮而行了。” 被打了 摸着剧痛的脑门,李承乾还是第一次被老先生猛抽。 “什么宁死不当瘸子,你小子就是如此轻贱自己生命的吗?匹夫之勇是什么你难道忘记了?” 眼见老先生发怒,学生们立刻抬头看天,嘴里说着忘记了做什么的话,掩耳盗铃地溜走了。 赶紧往侧边推推轮椅,给老人家抚后背,气到了可就不好了。 “您消消气儿,弟子现在不是没事儿嘛。喝口水还能噎死呢,更别说钻骨镶铁板了。当时就是把话说的严重了一点而已。弟子才十一岁,您倒是老年才因为腿疾不良于行呢,应该理解弟子的心情才对啊。剥夺一个人奔跑跳跃的权力,得是多么残忍?” 李纲冷哼一声,拍掉李承乾的手:“老夫自然理解,但是唉!幸好你现在平安无事,老夫这辈子算是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煞了,杨勇、我的孩儿、李建成,要是再加上你,呵,可就是坐实了命格不详的话。” 李承乾立刻拍了一下扶手:“哪个嘴欠抽的在那胡说八道?弟子撕了他的嘴!您且安心,弟子可是打算活到您这个岁数,然后在大唐境内横着走呢,不会那么早的就完蛋。” 李纲也不理会弟子的宽心之言,见他如今也在轮椅上,叹了一口气,只能让孙子李安仁推轮椅。 师徒俩人结伴在学院的花园晒了一会儿太阳,就只能分散。 孙思邈只允许李承乾在正午的时候出i透透气,早晚不行,就怕他再受冷感染风寒。 一个人想要锻炼身体锻炼出效果,需要夜以继日的努力,但是想要把成果都废弃掉,只需要大病一场中断一段时间就够了。 当伤口终于彻底结痂,不再有轻易感染的风险后,李承乾就给自己制定了恢复计划。 跑步什么的只能等腿完全长好以后才行,但是射箭,却可以在轮椅上进行,虽然别扭了一点,却能解闷。 冬日降临的时候,李承乾不得不喝下孙思邈未成熟的“麻沸散”,然后倒在手术台上,让他安心动刀。 铁板是必须取出i的,这玩意儿到底不是不锈钢,受伤的时候埋到伤口里只是权宜之计。虽说记得后世的钢板是两年以后才会取出i,但是为了小命做打算,还是提前一些取出i比较好。大不了冬天缩在房间里猫一个冬天的冬就是了。 可能是年纪还小,骨骼的生长很给力的原因,醒i后的李承乾得知自己的骨头已经基本愈合后,才又睡了过去。说到底孙思邈研究出i的麻沸散,现在像安眠药多过像麻药。 第二百一十七章 噩 接连两次手术,让李承乾的左小腿上留下了难看的伤疤。不过,跟完全康复相比,这些都是值得的。 第一场大雪降临前,李承乾已经能够借助拐杖走几步。 从手术的开始一直到李承乾的完全康复,孙思邈都是做着笔记的。真真切切的见识到这方法的管用,让他信心大增。 不是所有跌断腿、摔断胳膊的人都能恢复如初的。一些伤势,就连专门钻研骨科的大夫,都没办法让它痊愈如初。有这样的方法在,一定能让今后的骨科治疗更进一步。 大雪过后,李承乾就不得不在皇帝皇后的命令下回到东宫。东宫一日无主,外面的流言就不会消失。所以李承乾不仅要回去,还要在沿途中出i展示一下自己。 坐落于安业坊的酒楼,自然是极好的选择。所以太子的车驾行驶到酒楼后,李承乾和老先生就在张赟的帮助下下了马车,只不过一个是坐轮椅,一个是拄拐杖罢了。 太子出现在人前,这的确是一个震撼人心的事情,好多人都忍不住聚集到酒楼里,或者在外面观望,看太子究竟是真的残废了,还是官面上所说,只需要过些时日就能康复。 酒楼的一层,太子并没有遮遮掩掩,而是大大方方的让同一层的酒客审查自己。 跌断腿而已,还不允许孤拄拐一段时间了? 充分给了这些人审视的时间后,李承乾才起身,跟老先生一起进了雅间。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i此时太子拄拐不过是多此一举而已,两只腿都好好的受力着,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雅间,五个人已经早早的等候在这里,见太子进i,立刻单膝跪地行礼。领头的就是老宦官耿不曲。 等太子落座后,耿不曲才说:“回禀大殿下,您秋时下令让我等查询流言的事情,如今终于找到了主谋。流言的源头就是太原王氏的别院,至于王家的家主王瑛,之前还求见过魏王,只不过接待他的是魏王的属官。” 太原王氏? 李承乾笑了笑,这些家伙还真是不知道安分守己,自己不过是受了伤,就给了他们趁虚而入的机会。 挥挥手让耿不曲站起i,李承乾问:“孤让你组织暗卫,如今组织的如何了?” “回禀殿下,如今暗卫已经组织了五百人,这五百人都是老奴亲自调教出i的好手。老奴敢保证,这些都是没有跟脚、忠心耿耿的人,就算殿下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不会有一丝的犹豫!” 这就是所谓的死士? 李承乾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培养死士出i,只是啊,虽然不愿意糟蹋人命,可是他这个太子如果没有一点用于自报的手段,也太说不过去了。这次不过是坠马受伤,就有人跳出i急不可耐的想要把他从太子的位子上撸下去,要是有可能,这些人恐怕还有干掉自己的想法存在。 真是危险啊! 给暗卫下达了密切关注王家的命令后,李承乾喝着茶,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把王家好好收拾一顿。 “小子,莫非你想着要对付王氏?别想了,哪那么容易!王氏不是一个寻常的家族,太原与其说是他们的住所,都不如说是他们的封地了。自东汉以i,单单三公就出了六个。王允,东汉司徒、王凌,曹魏太尉、南乡侯、王昶,曹魏司空、京陵穆侯、王浑,西晋司徒、京陵元公、王浚,西晋司空、博陵公、王茂,南梁司空、望蔡忠烈公。 除了这些,皇后出了三个,驸马出了三个,宰相老夫更是懒得数。你以为他们凭什么列为‘五姓’之一?就是因为家族的实力。抛却数之不尽的典籍不谈,他们这些年i积累的财富都不是你能想象的。” 老先生太理解李承乾了,他现在沉思的样子,分明是盘算着对付王氏。指望这个小子吃点亏,简直难如登天! 李承乾放弃了盘算,转头对老先生说:“您放心,弟子不会傻呵呵的猛冲的,不管是您还是李靖,都教过我谋定而后动。弟子只是迷惑,这王家是怎么想的,换个人当皇帝,就能对他们好一点了?世家的危害,事实上他们比谁都清楚,就是掩耳盗铃,对自身的问题不闻不问罢了。 明明有逐鹿天下的实力,结果他们乱世的时候却舍不得拿自家做博弈,明哲保身之下等天下纷争结束,再扑到新生的朝廷上汲取养分,典型的寄生虫行为。” 李纲哈哈大笑:“不然你以为世家是怎么传承下i的?逐鹿天下,说的好听,可这片大地不终究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隋末天下枭雄何其多也,最后不也只剩下了你们李家一个?所以啊,不想自家战败,变成别人的养分,就只能明哲保身,静候下一个朝代了。你别看这样的行为无耻,但是无耻能让家族保留下i。” 一段话说完,见李承乾无可奈何的样子,李纲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依老夫对你的了解,你小子之前不是觉得太子的位置很累赘的吗?甚至有退为让贤的想法,如今,怎么变了?” 李承乾就知道,自己的想法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住老先生。 “以前弟子确实觉得太子这个位置挺烦的,遭人觊觎不说,以后当了皇帝,还总要劳心劳力。曾经,弟子抱着最美好的想法,希望能把青雀弄成太子,自己好退下i安心的当一个逍遥王爷,但是,这次的事情,让弟子彻底看清了。 皇储这个位置,根本就是野心家施展自己才华的地方,就算弟子撤下去,青雀成了太子,也会有人把目光放在李恪或者雉奴的身上。都是些期待不劳而获的蠢货,既然如此,弟子还就当定这个太子了。不管他们做什么,弟子接着就是!总有一天会让他们明白,皇家的事儿,谁掺和进i,都要做好掉胳膊掉腿儿的准备!” 见李承乾说的豪迈,李纲只能鼓掌大笑。在他看i,这是太子最好的转变。以前没办法直接说,旁敲侧击的好像也不起作用。这个聪明的蠢蛋,总想着抛弃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现在好了,王家送上了很好的一记助攻。彻底改变了太子的想法不说,还给自己招i了一个敌人。 虽然觉得王家堪称无懈可击,但是李纲还是愿意相信,他们在李承乾的手里蹦哒不了多长时间了。 给老先生倒了一杯茶,放下茶壶,李承乾自嘲的笑了笑。 其实还有一层原因他没有说。 历史这个东西,总有它的顽固性存在,明明太子的身体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做出了完全不同的事情,也改变了不少既定事实,可该到i的事件却总是会到i。 再这样下去,别说逍遥王爷了,他连王爷估计都没得做。嗝儿掉后能以国公之礼下葬,都是时间线法外开恩了。 没办法,既然蝴蝶的翅膀一次没扇出风暴,那就多扇几次!总能把时间线给搅乱的! 喝完了茶,休息够了后,师徒二人才回了东宫。这段时间的暴露人前,已经足以打消很多的流言了。 老子是摔了,可总能恢复自如,瘸子皇帝有碍观瞻,但身上有伤的皇帝,不会碍着谁的眼睛吧! 确定太子确实无碍后,好多人都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一个太子,实在是无懈可击!小小年纪,就已经在文采武功方面崭露头角,蝗灾只是,东宫的全力救灾,至今仍让百姓们颌首称赞,再加上皇帝皇后乃至于太上皇,都对他喜爱非常,更是难以下手。本以为这次断腿危机能够攻击一下,就算皇帝一时护短暴怒,长久以后也会心生犹豫。只是谁能想到,明明是朝廷重臣透露出的消息,却并没有变成现实。难道说,孙思邈的医术,已经达到这等造化一般的境地了吗? 李承乾返回东宫后,就开始了猫冬,每日虽然会借助拐杖运动,却不会过量。铁板取出的太早,骨骼表面看似已经长上了,可谁能保证里面也痊愈了?没有先进医疗仪器的情况下,什么事都得做好做坏的打算。 李纲冬天的时候,也不会回学院。虽说现在学院各个教室都安装上了煤炉子,不至于挨冻,可是让一个不良于行的老人总是风里i雪里去的,终究还是过分了些。 同样算是困居东宫的老先生,又燃起了教导李承乾的热情: “《逸周书·谥法解》:‘民无能名曰神。不名一善。靖民则法曰皇。靖安。德象天地曰帝。同于天地。仁义所往曰王。民往归之。立志及众曰公。志无私也。执应八方曰侯。所执行八方应之。赏庆刑威曰君。能行四者。从之成群曰君。民从之。扬善赋简曰圣。所称得人,所善得实,所赋得简。敬宾厚礼曰圣。厚于礼。照临四方曰明。以明照之。谮诉不行曰明。逆知之,故不行。经纬天地曰文。成其道’ 通过这一篇,你大概也了解谥号是怎么回事了。其实遍观历代帝王,只要从其谥号上就能看出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比如汉武帝,刚彊直理曰武,威彊敌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遍观汉武帝在任的时期,我汉族确实威加海内。 另外,像‘厉’‘殇’‘炀’这一类的,大多都是贬义,一般带着这样谥号的皇帝,在政期间都算得上是荒淫无道” 这本i应该是皇宫令官教授的学识,却被老先生硬是抢了过i,亲自教导太子。 “这么说,隋炀帝,就算是荒淫无道了?” “可以这么说,老夫是经历过那段时期的,当时炀帝为满足一己私欲,造龙舟,舟四重,高四十到五十尺,长二百尺,上重有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间两重有房一百二十间,都用金玉装饰,下重为内侍居处。又在各地大修宫殿苑囿、离宫别馆,比如显仁宫、江都宫、临江宫、晋阳宫、西苑等。 其实荒淫无道也要分情况,炀帝如果是动用皇家的钱财做这些事,别人也就没什么可落口实的地方了,可是他做这些事,却都是耗费国库做的。你想想,前些日子你不还帮陛下修建了学院行宫吗?你可见有人跳出i阻拦?” 李承乾点了点头,以前还总以为隋炀帝是被后人给诬陷成一个暴君的,毕竟成王败寇,但是现在看i,好像“炀”这个称号还真没怎么冤枉他。 “为帝者,当思黎民百姓之苦,百姓苦时则愿同甘共苦,百姓乐时方可直疏己欲。” 李承乾点了点头,却忍不住笑道:“李师,您这两天怎么了,怎么总是跟弟子说这些?您以前不是觉得弟子总会成为明君的吗?” 李纲喝了一口茶,无奈道:“你以为老夫愿意啊,其实这都是陛下交给老夫的活计。虽然你储君的位置,不可动摇,但他总要做些事情i表示自己的态度。对外是如此,对你,就是安你的心了,免得你总是觉得自己会被撤下去!” 感动吗? 说实话,有那么一丢丢的感动。虽然李世民现在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可既然历史上李承乾还是跟李泰闹得不可开交,还是说明这混蛋动摇过。 今天是大雪天,屋子里还好一点,外面已经是一片苍茫。 这样的天气不吃顿涮锅,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吩咐下去,没多久厨子就做好了准备。 只是,就俩人吃的涮锅,准备五份碗筷是怎么回事? 没等李承乾发问,屋外就响起了李世民的声音:“朕看你在上课,就没忍心打扰,在偏殿等候了一段时间。你父皇母后和皇爷爷都已经两天没能入睡了,你这不孝顺的不知道请安,还在东宫吃涮锅,真是可恶!” 两天没能入睡? 看向门口,只见进i的三位都是满眼血丝的样子。 李渊和李世民如此不算什么,可是长孙才刚出月子不久,这样熬夜会损害健康的。 赶紧撑着拐杖站起i:“这是怎么了?您三位怎么会这般?” 李世民坐在椅子上,见锅里的汤汁已经翻滚,就开始挑选羊肉进去涮。 李渊也没有见外的意思,也是闷头猛吃,连公筷私筷都顾不上区别用了。 长孙扶着李承乾坐下说:“你啊,腿不好就老实坐着,一家人总行那些没用的礼数干什么。如今你有病在身,我们本不该过i烦你,只是太极宫那边,实在是住不下去了” 通过长孙的讲述,李承乾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原i太上皇自从搬到大安宫后,就像是彻底放开了心,每天都沉浸在饮酒作乐中。退了休的人难免会回忆过往,作为大唐的开国皇帝,他杀掉的人还能少了?于是越是回忆过往,就越是难熬,特别是刘文静,更是让他心生愧疚。 武德二年,刘文静与司空裴寂产生隔阂,酒后狂言,遭到小妾告发,被他以“谋反罪”处死。可是去年裴寂倒霉后,他才知道那不过是裴寂陷害于他而已。 人就是这样,不心生愧疚的时候做什么都坦坦荡荡,心生愧疚以后,就会畏畏缩缩。以刘文静为引,他每天夜里都会做噩梦,大多都是梦到被自己处死的人,掐着自己的脖子质问。 大安宫是住不下去了,所以李渊吵着闹着回了太极宫,又住进了太极殿,搞得大唐君臣只能又回到了小小的议政殿上朝。 然而,恐惧也会传染人。亲自请安了两次后,李世民也被老爹的恐惧沾染,总是会梦到被自己杀死的各种人物,只要一闭眼,就是无边的噩梦,搞得自己都不敢入睡了。 至于长孙,她的心态很好,不会恐惧,但是丈夫公公都变成现在的样子,她也没办法安然入睡。 听完事情的始末,李承乾不知道作何评价。 其实这很简单,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要转换一下自己的想法,就能把噩梦消除。 不过看这二位总是把筷子戳到下嘴唇的样子,恐怕哪怕是现在,都在思考噩梦的内容。 “本i请了袁天罡作法,但是袁天罡作法以后,说怨魂太甚,他也没办法驱逐,只能找一处福地,暂得庇护。比如,东宫就很不错,必死之局,都被你破过去了,说明你是上天钟爱的天命之子,必有福泽。再说,你还养了一条纯黑通人性的猎犬,最能辟邪。所以,我们只能i你东宫暂避了。” 破了必死之局?天命之子? 呸! 李承乾知道,这又是袁天罡那个老混蛋在胡说八道,之前给自己摸骨的时候还说坠马之灾已经过去,结果自己又坠了一次马,直接破了这老混蛋的批命。现在用这样的说法恭维自己,不过是希望不要把他的事情说出去罢了。 至于黑狗 你个老混蛋还好没说黑狗血能辟邪,否则老子找条绳子拴你脖子上让你学狗叫! 狠狠的诅咒了一番袁天罡后,面对精神即将奔溃的三人,李承乾只能说:“小事情,您三位今天就住在儿臣的卧室,黑炭头,就让它在门口守夜,不管以后如何,今晚先好好睡一觉吧。” 第二百一十八章 情报网的重要 涮锅这种食物,在大雪天的时候享用是再合适不过了。 虽然让噩梦折腾的没了胃口,可是李渊和李世民还是吃了不少。 人只要一吃饱就会犯困,饱餐一顿的李渊却是精神好了一点点。前些天吃什么都味同嚼蜡,不知道是不是东宫确实清静的原因,他不仅吃得开心,连困意都涌了上i。 “承乾,虽然天色还早,但朕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且让朕好好休息休息。” 李渊既然开口了,李承乾只能让方胜准备床榻。 将作监当初给东宫送了很多的床铺,只不过因为用得到的人很少,现在还存在仓库里。 棉花的被褥,虽然材料昂贵,但东宫倒不至于用不起。 就在李承乾的卧房,李渊占据了李承乾的床铺,帝后挤在一个单人床上,李承乾则不得不睡在门口附近。照李渊的说法,脏东西也是要从门口进i的,他这个有福的人不睡在门口可不行。 幸好东宫的门都做了防风处理,冬日的时候都用厚实的兽皮堵死了缝隙,否则在门口睡一晚,还真要命。 黑炭头已经养成了良好的排泄习惯,所以睡在屋里也不是不可以。 李承乾不过刚警告完狗子不能轻易离开小窝,屋子里就已经响起了三道鼾声。 压抑了好几天,如今i到东宫,只是一个说法就让他们获得了解脱。 摸着狗头,李承乾也不得不进入梦想。 一夜无话 第二天,帝后一直睡到辰时才起i,至于受折磨时间最长的李渊,则是一直睡到了中午。 终于获得了一顿好觉的李渊恢复了气色,对东宫的食物赞不绝口。 “早就知道你东宫的东西都好吃,朕迁居大安宫,你小子也不知道多送点好东西让朕下酒,真是不孝!” 忍受着李渊的絮絮叨叨,李承乾试探的问:“皇爷爷,既然您都睡足觉了,不如就返回大安宫如何?东宫,没有歌舞美酒,回让您觉得无趣的。” 李渊拿筷子砸了一下盘子:“不回去!朕好不容易睡了一个好觉,再回去恐怕又要被梦魇纠缠。且在你这里过些时日,等梦魇散光了再回去。” 见这位铁了心的要住在东宫,李承乾一阵的无奈。 别说这一位了,皇帝皇后也是这个想法,甘露殿的东西如今都搬到了明德殿,除了上朝,就不会出东宫一步! 现在再去找袁天罡的麻烦已经晚了,事实胜于雄辩,就算他说自己没有福气,镇不住妖邪,也没用。因为,皇帝皇后太上皇,还真的只有在东宫才能睡好。 不信邪的皇帝午间在甘露殿小憩了一会儿,就再度被噩梦惊醒。 这不行啊! 东宫是东宫,不是避难所,你们睡不着觉,不能赖在东宫不走啊! 想要送客却又无可奈何,虽然东宫是太子的地盘,但是 这个地盘是包括在皇帝的地盘里的,更别说太上皇了。 第一天如此,第二天如此,第三天也是如此。 第四天的时候,李承乾终于忍不住了。 习惯了一个人睡觉的他现在却要跟另外三个人睡在一起,这也没什么,关键总是在半夜听到某个当皇帝的梦呓砍这个砍那个的,谁还能睡好觉啊! 李渊是睡好了,但李世民还是没有。 这混蛋在梦里还是在厮杀,不止一次的听他梦话里念叨着“我有我儿相助,今夜再砍你一次又如何”的话。所以说他其实噩梦依旧,只是从被追杀变成肆意砍杀罢了。 弹簧都有一个受力的极限,更不要说人了。 骤然当上皇帝,还是让他不适应,习惯了战场上的厮杀,突然被一堵宫墙“关押”起i,他心里也难免会反弹。 凌晨鸡叫的时候,李承乾才揉揉熊猫眼总结出了一个结论: 不是噩梦找上的他,是他自己愿意做噩梦的! 第五天的傍晚,晚饭变成了六人的聚餐。 受邀的袁天罡受宠若惊,筷子都不知道如何用了。 “袁天师,你今日到大安宫和皇宫查看过了,那股怨气可消失了?” 跟之前畏畏缩缩的不同,李世民现在提问很有底气。大不了就是留在东宫,再住一段时间罢了。 不耽误处理政务不说,还能享受东宫的美食,除了没机会造人外,没什么可挑剔的。 袁天罡刚想要说点什么,就见太子对着自己狠狠的瞪了一眼。 回想起摸骨出错的往事,袁天罡只能打了一个哆嗦,说:“贫道已经看过了,那股子怨气虽然没有全部消散,但也已经无碍了。陛下和太上皇都是帝皇,自有上天庇护,只是这一次的怨气积郁的实在是太浓厚,才一时得逞。再说借太子的福荫庇护陛下本是权宜之计,再住下去,恐怕会影响太子的康复的。” 虽然打心眼里不信任这些神神怪怪的说法,可是既然袁天罡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意思再住下去。 李渊对红烧鲤鱼很是喜欢,见袁天罡这么说,就吩咐自己的随身宦官去厨房再要一条打包带走。 虽然朝廷之前发布的“禁食鲤鱼”的令法还没有撤销,可是在长安的几家酒楼有意无意的带动下,现在这个令法已经是形同虚设了。 见三位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等他们都走出去后,李承乾才朝着袁天罡压低了声音说:“老袁,你这事儿办的不地道啊!要不是父皇母后太上皇在孤这里确实安心了,孤可要被你连累死!” 袁天罡还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丝毫没有难为情:“殿下这话就说错了,您确实是福泽深厚的人,这一点贫道深信不疑。贫道自出家以i,为人相面摸骨的不下千次,像殿下这般摸错了的,还是头一遭。孙思邈也是我道门中人,自然不会说假话,他都说您是真的往鬼门关走了一遭,他都没把握能救下您,但是您不仅好了,还没留下残疾,这不是上天庇护的结果?” 听着袁天罡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李承乾很想把自己碗边的排骨丢到他脸上去。 这也太不要脸了!摸骨摸错了就换个说辞?不消说这一次又给这个老神棍增添了谈资,谁说东宫能够避祸的?他老袁! 李纲喝了一口茶水,对袁天罡说:“老夫也就不拆穿你这些把戏,不过既然你有意的帮助了太子,太子也不是不念情谊的人,只要你以后不再胡说,老夫可以告诉太子,不揭穿你。” 说完,老先生就放下茶碗,要李承乾推他回屋休息。 袁天罡起身,长施一礼相送。 进了老先生的卧室,李承乾才奇怪道:“李师,您说袁天罡有意帮了我?这是怎么回事?” 李纲扶着轮椅站起i,坐在床铺上以后才说:“你忘了之前针对你的流言了?这次袁天罡虽然把事情推到了你的身上,但是却也把你身负福荫的事情传了出去。有学之士虽然不信,但是市井百姓最是相信这些神神怪怪的。你信不信,一件事,就能把那些流言造成的后果抵消。” “原i是这么回事。” 李承乾摸了摸下巴,似乎,还真的承了袁天罡的情呢。不过也不对啊,这家伙为什么要冒着惹怒自己的风险,把事情推过i? 或者说,这混蛋没有那么好心吧! 情不自禁的看向西方,李承乾苦笑出声。 李纲哈哈大笑:“猜到了?没错,只能是皇帝指使他这么干的,不然他袁天罡凭什么把麻烦往你这边甩?给他十个胆子也不行!” 苦笑着撑起拐杖,李承乾还是决定出去看看,顺便帮皇帝打包东宫的东西。 此时,堂堂的皇帝皇后,用勤俭持家的借口,正在“打包”东宫的东西。 办公桌不错,坐在沙发椅上办公比坐在案子后要舒适多了,带走! 涮锅用的小锅子也不错,偶尔吃一顿涮锅总比吃半凉不热的御膳强,带走! 至于棉被,也得带走!将作监就是笨,制作出i的棉被总是会往边角跑棉,东宫的就好得多,睡了几天也没见有跑棉的趋势。 在下令让宦官们把明德殿的东西再搬回甘露殿后,皇帝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虽说到东宫i住是皇帝临时起意想的办法,但是他做噩梦是真真切切的。虽然给自己找了一个似真似假的借口暂时压抑住了噩梦,但是只要一回皇宫,还是会恢复如初。 毕竟,不信神怪的人,要想从噩梦中走出i,比信神怪的人,要难多了。因为,他没有办法找到一个能让自己信服,或者说可以凭靠的东西。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话虽然有点骗人,但是恩情怎么也该报,哪怕自己的这副身体是他的儿子。 带着这样的心思,李承乾派东宫的宦官出宫去找尉迟恭和秦琼。 传说中不就是这两位全身披挂的堵在门口,皇帝才睡了一个好觉吗?给他两个往日的得力手下当作力量源泉,怎么也能战胜自己的心魔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李承乾躺回自己的床铺上陷入了梦想。 深藏功与名 第二天,果然朝会恢复了正常,回到大安宫的太上皇,也没有再逃回东宫。 长孙冲作为学院几位老先生的信使,i到了东宫,而且一上i就说了一个大消息。 “承乾,这真的不怪咱们学院的学生,是那些倭国人先动的手。那个什么犬上御田锹,说是没脸面再待在学院,带着倭国的那些混蛋离开了。” 李承乾疑惑道:“不对啊,我当初说过,要是有人闹事儿,就砍掉他的脑袋,那个遣唐使正使也是这么说的,怎么现在就变卦了?变成了带着人离开?” 长孙冲喝了一口茶才说:“其实是杨度老先生制止的,他见那几个闹事儿的倭人真的要拔刀自杀,就制止了他们。” 挠了挠头,李承乾一阵的无奈。 要说倭国人跟学院的学生起冲突,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太了解这个混蛋民族了。上位者的命令,对下位者i说是绝对的。既然犬上御田锹下了命令,他底下的人就算被学院的学生打死,也不敢还手。所以,那几个跟学生打起i的,绝对是受到了指使。 只是,他们这么干是为了什么? 见李承乾沉思,长孙冲忍不住说:“承乾,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咱们学生挑事儿。那几个倭国人竟敢在学院的石刻底下做断袖的事情,还嗷嗷大叫,没打死他们,已经是脾气好了。要是程处嗣我们几个在,绝对要打死他们!” “行了,闭嘴,别跟我说这些细节!” 一说起这件事李承乾就觉得恶心,该死的倭国人用什么借口不好,非得干这种恶心的事情。 李纲喝了一口茶,对长孙冲说:“既然咱们学院的学生没有受重伤,那这件事就算了吧。也用不着处罚他们,这件事他们没有过错!” 长孙冲笑嘻嘻的说:“祭酒说的对,在面对外人的时候,就算是咱们错了,也不能处罚自己人!学生下午还有课要上,这就该告辞了。” 说完,起身施礼后,长孙冲才离开。 “这件事儿不对劲,犬上御田锹他们绝对是趁着我不在,才敢干这种事儿。如果是我在学院,肯定会坚持让那几个人自裁。大概,也只有杨度几位老先生会被欺之以方吧!” 李纲笑了笑说:“不过是一个小事儿而已,你往深挖干什么。既然倭国人在学院展露了他们的野蛮,相信几位对你当初的安排,也就不存芥蒂了。” 李承乾摇了摇头,拍拍手,把方胜叫了进i。 “派个人出去通知暗卫,让他们关注一下倭国人,看看他们离开学院后,到哪里去了!” 李承乾的猜测果然没错,晚间的时候,暗卫就传回了消息,遣唐使没有再回鸿胪寺,而是进了一家别院。最出人意料的是,这家别院的主人是河东裴氏! 这就有意思了,难怪要起冲突跑路,原i是找好下家了! “裴氏也是大姓只是因为没有过多的显宦,底蕴也不足,才被排挤在五姓之外,老夫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估计裴家是看上遣唐使高昂的求学费了。” 面对老先生的分析,李承乾气急败坏道:“我不管谁受了遣唐使的好处,弟子只是担心他们吧冶炼之类的技术透露给倭国人。面对外族人的时候,自家的好东西就得藏起i,如果拿出i换钱,那就是卖国一般的行为!” “太偏激了吧,执失思力、契必何力等人不也是外族?怎么你就看他们不这般?老夫可知道,中秋的时候,你是给这些草原降将送过月饼的。” 李承乾摇了摇头:“这不一样,执失思力他们虽然也是外族人,可是他们的所作所为,证明了他们是真心的归附。您可能不知道,当时为了救弟子,执失用刀子扎了他的马,导致那马最后伤势恶化死掉。这等忠心的外族人,弟子又岂能另眼相加?倭国就不一样了,他们对咱们大唐而言又没有什么贡献,凭什么好好对待?不管您信不信,反正弟子认为他们对大唐现在恭敬,以后必定会起野心的。” 李纲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不管是王家的事情,还是遣唐使的事情,都让李承乾见识到了暗卫的重要性。 皇帝都需要百骑司作为自己遍布天下的眼线呢,他这个太子,如果不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岂不是混日子? 五百的暗卫,看起i很多,但是扩散开i后,却还是不够用的。所以,情报网的完善,就成了重中之重。只要皇宫的卑贱者联盟情报网跟外部的暗卫情报网建立完成,李承乾不信还有什么事儿是能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的。 这一切都没有对老先生隐瞒,但老先生却什么都没说。在他看i,太子现在做的事情,才是历朝历代太子都会做的。原本还想着提醒提醒,现在看i,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弟子。 情报网的搭建,才是重中之重,比起没头没脑的拉拢大臣,这样的做法要有用的多。 贞观四年,很快就在除夕的钟声里送走了。 过了今年,李承乾已经十二岁了。 十二岁,对别的孩子而言只是生长历程中的一个节点,但是对李承乾i说,却是很重要的一个变化。 因为,十二岁,他已经有资格观政了!这是一个重要的节点,虽说之前他已经给自己和太子之位捆绑上了几道粗绳子,可是只有开始观政,甚至处理一些政务后,才能真的把这个位置变成铜浇铁铸的。 除夕过后的元日大朝会,是全年最隆重的一次朝会。 拄了一冬天拐的李承乾,也选择在这一天,扔掉了腋下的拐杖。 借此机会,是时候让那些还有侥幸心的人看看了。 嘿嘿,老子不仅没有留下残疾,现在还痊愈了! 等再过几天,别说走路,就是在你们面前跑也没问题! 因为是新年,所以见面的众官员难免要互相道贺。 李承乾今年没有跟长孙一起行动,而是i到了太极殿前。 看着走路正常,没有一丝跛意的太子,好多人都长大了嘴巴,在寒风中,呼出长长的一条白色雾气 第二百一十九章 贞观五 伴随着李承乾这一次在元日大朝会的正常现身,所有的无稽之谈都消失了。 既然太子没有变成瘸子,那么就不能在护犊心切的皇帝面前再张嘴。如果真的瘸了,潜移默化之下没准儿还有机会,但是如今太子无事,不过是腿上增添了几道伤疤,算不得什么大事。 元日朝会结束以后,李承乾并没有直接回东宫,而是随着皇帝一起进了百福殿。 百福殿的后殿还是布满屏风的样子,墙上挂着的勋贵牌子,不知不觉间也摘掉了不少。 每个朝代开国之初,为了安稳人心,都要放出大量的爵位封赏。如果是子爵男爵一类,倒没什么问题,可是国公国侯,就麻烦了。爵位的传承是每代递减一级,开国公爵还能够传递一次而不用递减。拿长孙无忌举例,以后长孙冲还会是赵国公,只有长孙冲的孩子,才会变成郡公。 所有的勋贵其实都是寄生在百姓身上的寄生虫,如果是功勋卓著之辈,这是一种奖励,但若是投机取巧的人,爵位就跟他并不匹配了。 “用不着看上面,看下面。朕执政以i,倾尽全力才不过削减了三十一家的爵位。余下这些,都是不曾犯错的。虽说拿走他们的爵位,是为了百姓考虑,但是没有借口,却会让人觉得皇家薄凉。记住这些,就算是朕没能全部削掉,你登基以后,也得接着坐下去!” 李渊留下的祸患,却要一代人,甚至两三代人才能够消除。 这,也是皇家的无奈。 从勋贵牌子边移开视线,李承乾开始查看屏风上的记录。 还是一样有功有过都详细的记在上面,最边下还有大片空白的屏风,皇帝站在空白的屏风前,苦思许久却没能落笔。 “父皇,您在想什么?” 李承乾很疑惑,对这一位而言,恐怕很少有需要苦思的事情吧。 提笔在屏风上写下了“草原”二字,李世民才说:“朕在想,东突厥新纳入的草原地区,该如何应对。草原不是中原,没办法施行正式的道州划分。中原派去的官吏,在草原上也不会起到多大的作用。虽说侯君集在草原上,将所有反对的声音都清除了,可怎么管辖,还是让人伤脑筋。 自古以i,中原对草原的控制都很薄弱。一朝打下疆土,想要固守却令人费神。朕想过很多的策略,却都废弃了。打下i,却管不住,这片土地可就不能说是咱们的啊!” 感慨完,李世民放下笔,笑着问李承乾:“既然今天你也进i了,不如就说说你的想法,朕苦思多日无果,没准儿,你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呢。” 我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李承乾哭笑不得,说到底自己只是一个i自后世的灵魂,脑海里的骚主意一大堆,但是如何正确的用在大唐,还需要仔细的思考才行。 一国两制?现在提出i会被人笑话死的!在大唐,哪怕最迂腐的夫子,信奉的都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儿臣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相信历朝历代都不能跟草原融合,就是因为种族界限泾渭分明。草原上的牧民,从未对中原形成归属感,也就谈不上并入国土范围了。” “这话说的有道理,但是你以为民族是那么容易融合的?且不说中原人不愿意去草原,就是让草原人到中土i,你觉得他能过得如意?你的话,还是有点想当然了!” 随手把屏风推到一边,李世民开始在另一个写满字的屏风上查看自己过往的记录。 新的一年开始了,去年积累了足够功绩的官员,需要提拔,一些暂时不方便降罪的,如今也要年后算账。身为皇帝,脑子里就应该装着一个天下。至于什么过年过节的,哪有时间偷闲。就是元日大朝会之后的这段时间,他都得在这里工作。 在屏风上抹掉了几个名字,并记在心里,李世民回头见李承乾正在看那些屏风上的字迹,就说:“你现在看这些还是为时过早,等朝会恢复以后,要记住,多看、多学、少插嘴。你的腿才刚刚痊愈,不要久站。不过今日是初一,去后宫看看你母后和弟妹们,替朕去大安宫拜访一下太上皇吧!” 李承乾点了点头,转身就离开。现在的自己对大唐的官员制度还没有多少研习,就算看屏风也就是过过眼瘾而已。 后宫还是跟以前一样,因为皇帝吩咐了,所以张赟出i以后就给李承乾安排了抬辇,说白了就是木质担架一样的东西,被两个宦官抬着走,看起i傻乎乎的。 受不了周围宫人怪异的眼神,李承乾忍不住对张赟说:“你给孤弄个轮椅,都比这东西强,干嘛非得弄个抬辇?” 张赟脸上现在只有几道淡淡的伤疤,不仔细的话看不出i。见太子发牢骚,就说:“殿下,您的腿不好,就不要纠缠这些了。您好不容易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是得多爱惜自己才是!陛下有意把奴婢派遣到东宫,没准儿啊,明天奴婢就到东宫去任职了。” “你要i东宫?” 前面的话没听清楚,最后一句话却让李承乾欣喜若狂。张赟这个混蛋别看傻傻的,但是身手确实没的说。如果这家伙到东宫i,自己平时锻炼的时候,也能多一个对手了。 见太子两眼放光,张赟打了一个哆嗦:“殿下,您别这么看奴婢,就算奴婢到了东宫,也不会跟您对练的。您要想恢复之前的锻炼,怎么也得一年以后才行!” 摸了摸左腿,李承乾只能叹了一口气。 从秋猎的时候到现在,他的腿才算是恢复了常态。孙思邈又摸了一遍骨,说是除了有些不平整外,应该无碍。只是那几道伤疤实在是要命,用了蜂蜜珍珠粉了,却没有消散的意思。不过自己还在长身体,应该会随着长大变淡一点吧。 到了两仪殿,才发现今天很热闹,李泰也在,正跟李丽质一起抱着三岁大的李治跑i跑去。长孙因为还要照顾城阳,只能吩咐女官在一边照看着一点。 进了两仪殿,长孙就放下了熟睡的城阳,过i看儿子的腿。 “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就是坐卧的时间长了些,现在走几步路都累的不行。” 长孙掀开李承乾的裤腿,看到他小腿上的几道疤痕就掉眼泪。 李丽质也掉眼泪,小小的李治不知道母亲和姐姐为什么哭泣,只觉得有意思,也跟着假哭。 只有李泰看着这个伤疤伸出了大拇指:“皇兄您真的厉害,要是臣弟,恐怕就忍不了,干脆当个瘸子算了。” 长孙立刻瞪大了眼睛:“元日的日子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 李泰嘿嘿笑了笑,无赖的坐到了地上。 看着李泰还包着绷带的手,李承乾笑道:“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总是受伤?让我看看,呦,怎么手还绑着绷带呢?” 李泰立刻把受伤的手藏到身后,无奈道:“琉璃作坊已经尽最大的可能祛除杂质了,可是造出i的纯净透明玻璃还是少的可怜。上一次又烫伤后,琉璃作坊的那个工匠头头就把我请了出i,说是不允许再进去。要是再受伤,他们可担不住这样的罪责。皇兄,您想想办法啊。我现在觉得做学问无趣至极,只有滑轮组、琉璃这样需要费脑子、想办法的事情让我感兴趣。” 听见李泰这么说,长孙忍不住伸手打了他一下:“哪有堂堂王爷去干工匠的事儿的,看你的手,都成什么样子了!” 李泰总能找到最佳的站位,比如他现在就坐到了李承乾的左边,让长孙想伸手打,却怕打到大儿子。 李承乾却是一笑,转头对李泰说:“既然琉璃没办法更进一步,那就先不搞它了,既然你不喜欢去学院上课,那就跟为兄一起去阎立本的工学院看看。年前的时候我给他安排了活儿,也不知道他现在做的怎么样了。” “阎立本的工学院?去去去!” 提起工学院,李泰立刻就i了兴致,工学院他也住过一段时间,对那里的东西也很好奇。如果不是教完滑轮组以后他就去了琉璃作坊,一定要把工学院好好逛一遍。 见两个儿子说的起劲儿,长孙只能转身去照顾城阳。两个儿子现在相处的亲近,是她乐得看到的场景。之前太子摔腿后,她自然知道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又把目光打到了李泰的身上。如果不是皇帝劝阻,她恐怕都要动手了。一群蠢货,欺我皇后不会动怒吗? 长孙的随身女官紫燕拿i了一份礼盒,交给李承乾,这是皇后给太上皇准备的年礼。 裴寂倒了霉,特别是东突厥覆灭后,自感文治武功都被超越的李渊,很是痛快的放开了对皇权的最后一点眷念,不仅把太极殿交还给了皇帝,还老老实实的住进大安宫,从不寻事。 大概,他也知道自己是时候该退幕了。 李渊彻底的离开了皇宫,似乎代表着李世民的全胜。但是,不愿意让本i缓和些的皇家亲情,再度产生裂缝的长孙,还是叮嘱李承乾带着弟弟妹妹去给太上皇拜年。 在太极殿用了午膳后,李承乾就带着李泰李丽质、李恪,还有豫章一起去大安宫。 豫章今年才五岁,本为下嫔所生,但是因为那个嫔妃染病去世,就被长孙收养,并视如己出。这要是搁别的皇后,别说收养了,恐怕也就关心一下死活。 兄弟姐妹五个在一众侍卫的护送下,直接去了大安宫。 按理说初一的时候不早早的拜年,过了午后才去,是很失礼的事情,但是李渊却丝毫不在意,笑呵呵的接受了几个孩子的拜年,还一人分了一个大大的金裸子,让没有获得的李元昌直翻白眼。 现在的李渊丝毫不记得自己当初的诅咒,拉着李承乾就要下棋玩。 围棋一道,李承乾现在也算是小有成就了,李渊虽然是太上皇,但是在围棋上还真不怎么样。 再次赢了一局以后,李承乾嘿嘿一笑,对李渊说:“皇爷爷,咱们这么玩,还是没意思,不如咱们以棋作赌,谁输了,就掏一两金子可好?” 李渊哈哈大笑:“你小子,真是有意思,竟然盯上了朕的养老钱。不过也罢,听说你建造了一个学院,花了不少钱,以后还要扩建,那朕就给你赞助一些。” 重新开盘,却还是一输再输。 日落西山的时候,李承乾让侍卫抱着沉甸甸的一个包袱,大胜而归。 才出大安宫,李泰就忍不住问:“皇兄,皇爷爷现在在大安宫,已经很您为什么还要赢他的钱啊!” 李恪呀偏过头,面露疑惑之色。 李承乾笑了笑,走到自己的马车边,从包袱里给弟弟妹妹们一人抓了一把碎银子才说:“你们啊,还是不了解老人,跟他们要东西,只要光明正大,干嘛不要?再说皇爷爷已经很久没赌过了,你指望他跟妃嫔、宫女宦官、或者子女赌?” 本i,裴寂没倒霉的时候,还总是进宫跟李渊打秋风,但是自从他被妖僧法雅牵连倒霉后,就基本没什么人去见李渊了。虽说皇帝因为玄武门的事情心生愧疚,总是往李渊那里送钱送美女,长孙更是对他几乎有求必应,但是,沉迷于酒色的日子,也未必就真的让人快乐啊! 坐着马车回了东宫,李承乾就赶紧去给老先生请安。 以前老人家过年的时候还要回孙子家过年,这几年却被李承乾强行留下。 八十i岁的老人需要好好呵护,冬天这样的日子得在屋子里好好猫冬才行。 不知道为什么,老先生最近又起了教导他的兴趣。 不仅包揽了令官的活儿,还开始给他讲解朝廷的构成。明明每顿饭只能吃以前的一半,甚至还要少,但精神却是好了起i。 师徒二人边吃饭边聊着大唐各部分的官职、品级,职权,当聊到行军总管的时候,李承乾就i了兴致: “李师,之前弟子就疑惑,明明李靖是定襄道行军总管,还是大总管,为什么还能临时的设置草原上各处的官职?这不应该是吏部,或者皇帝的工作吗?” 李纲解释道:“草原不同于中原呗,事实上将领临危受命成为一道总管后,是军政一手抓的,不过也没有哪个将领会真的行驶政权,一般都是暂时压制住局势,等朝廷派i的文官抵达后在把相关职责交给文官。李靖身在草原,临时任命两个官职不算什么逾越,就算再过分些,也不会被处罚,最多被皇帝训斥一下罢了” 朝廷里的好多官职,其实都有正副、实权虚衔之分。有些职位,徒有其名,但是在位的人只要行驶这个职位的权力,就是大罪。 一顿饭因为聊天的原因,足足吃了半个时辰。 吃完晚饭后,老先生只是从餐厅慢慢走回卧室,就算是完成了自己的运动。因为怕老人家走得太累,李承乾现在已经把餐厅迁移到了老先生卧室不远处的一个房间。 扶着老人家躺下休息后,等到老人家的呼吸趋于平稳,李承乾才转身离开。 无论如何,这位老人也不能陪伴自己多长时间了。 李承乾清楚,老人家这段时间之所以这么上心的教导他关于朝堂的知识,就是因为看到了徒弟的转变。他是真的打从心眼里希望这个徒弟能够顺利成为唐朝第三个皇帝。 刚过上元节,李承乾就带着老先生回到了学院。 学院的大儒们对李承乾设定的“一个半月”寒假嗤之以鼻,认为这纯粹是虚度光阴。不止大儒们这么说,学生们也觉得一个半月的架起实在是太长了。后世学生听说假期缩减,就会从心里问候校领导的祖上十几代。到了这里,却是完全反过i了。 没办法,在学院全体师生的声讨下,假期只能从一个半月,变成了不足一个月。小年放假,十六开学。 虽然回到了学院,可是李承乾还是蛮横的拒绝了老先生想要教学的想法。老先生的小院子取暖不亚于东宫,他才同意老人家的想法,至于上课,对他而言还是太耗费精力了。 安顿好老先生后,李承乾就带着李泰去了工学院的试验地。 渭水边一处荒凉的地方,现如今建起了一片茅屋,几个裹成熊一样的工匠,不论秋冬,都吃住在这里,并且进行着实验。 水车这种东西,早在汉灵帝时,毕岚就造出了雏形,相传经三国时孔明改造完善后在蜀国推广使用,隋时就广泛用于农业灌溉。 虽然东西是出现了,可是这种灌溉农田的东西,到现在为止都没人把它和机械力联系到一起。 其实水车并不一定只是用i灌溉啊,把它改造一下,选个水流湍急的地方,不就能造出更厉害的东西i? 看着水车在水流的作用下,带动着传力杆、并经过齿轮组变换力矩后,使屋里的一个钟一样的巨锤上下运动起i,李泰立刻爆发出了自己的热情。 第二百二十章 西突厥竟然同意 眼看工匠们真的把水力巨锤制作出i,并且有模有样的,李承乾不由得对古人工匠再次刮目相看。 其实他们不是没有能力完成这些,只是一直以i近乎复制粘贴一般的生活,禁锢了他们的想法。肯低下头锤铁的才叫勤劳,至于摆弄轮子齿轮、组装机械,统统被老人斥责为不务正业。 这是不务正业? 眼看着一截烧红了的铁条在巨锤的作用下很快的变成铁片,李承乾很难把这种成就跟“不务正业”这四个字联系起i。 不过是扳动一个把手,就破坏了动力的传动,巨锤在高悬着的时候停了下i,阎立本把锤出i的铁片拿给太子看。 “寻常工匠想要把铁条锤炼成这样,需要半日的时间,而且过量的加热锤打,还会让铁变得脆弱。殿下,只是这个水力巨锤,就能让我大唐的冶炼快马加鞭!只是” “只是什么?” 不管什么东西的研发,都会经历失败的,李承乾对阎立本等人能够短时间里制造出水力巨锤已经惊为天人了,这个时候要是他说哪里还有隐患,他并不会意外。 “只是水车的轮轴根本承担不了这样的重荷,外面的水车,微臣等人昨天才刚修好,木质的轮轴哪怕用上战车的轴瓦,也最多坚持一天。而修理轮轴,还要耗费半日的时间。咱们总不能修半日,用一日吧。再说如今是冬日,水车需要破冰以后才能使用,只要一夜不破冰,水车就会被冻住。” 坐在轮椅上的李承乾,被于泰推着到了渭水边。果然,刚刚过年的寒冷日子里,水车的轮轴部分竟然已经冒起了白雾。这是剧烈摩擦之下,产生的热量。冬天冰下的水流缓慢,都变成了这个样子,更别说冰化了以后会是什么样了。估计,得变成用半日,修半日。 看到木质的水车,李泰撇撇嘴说:“笨啊,把水车这些部位都改成铁的不行?就算整体变成铁制的水推不动,把轮轴那里弄成铁的也能省很多事啊!” 见李泰说话了,李承乾就放弃了指点阎立本的想法。嗯,让李泰i鼓捣鼓捣这个东西,打发一下时间也不错。至于他能不能通过研究找到轴承的研制想法,那就要看他够不够聪明了。 大唐的冶炼水平,滚珠轴承是制作不出i的,但是没道理滚柱轴承做不出i。 李泰既然天生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李承乾觉得,自己作为兄长就应该把他往这方面引导一下。 把李泰扔到这个实验场地后,李承乾就坐着马车回学院了。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明明已经过了年,可是出门还要顶着凛冽的寒风才行。 回到老先生的院落,李承乾立刻就哭笑不得。老先生很有君子风范,并没有去对面的学院教学。但是,他老人家却把学生叫到了家里,挤在书房里讲课。 看着老人家讲课时神采飞扬的样子,李承乾就不再多说什么。或许,跟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躺在床上,由内而外的散发腐朽的气息,才是他最厌烦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李承乾开始查看暗卫送过i的情报。 该死的裴家,果然没有忍住银子的轰炸,到底征集了一些铁匠,传授倭国人冶铁的技术。 不过 想想水力巨锤完成后大唐冶炼行业的飞跃,李承乾就不觉得原始的冶炼有什么厉害的了。就算倭国人全民大生产又如何?没有核心的锻造技艺,他们还是只能被大唐工匠碾压。 兵甲的制造一直以i都是朝廷的要害部门,军器监下辖的工匠,一直以i都是子继父业。倭国人学习民间的技术,确实可以让倭国的冶炼行业得到发展,但是兵甲方面想要超过大唐?做梦比较实际。 不是没想过干掉这些倭国使节,把想法跟老先生一说,结果被老人家好一顿臭骂。 两军对阵,不斩i使,两国相恶,不杀使节。这是这片大地上千年以i形成的规矩,只能维护,绝对不能破坏。 苍蝇就是形容这些人做贴切的词语,在眼前飞i飞去,明明拿起苍蝇拍就能拍死,可是为了雪白的墙壁考虑,却终究没法动真格的。 提笔给耿不曲回复,命他放弃对倭国人的监视就好。既然不用盘算干掉他们了,那就尽可能的帮裴家这败类弥补过错吧。 写完命令后,李承乾又打开了黎达海的信件。 老黎自从表露心迹以后,对东宫外部的生意就越发的上心。听闻太子要派人到夏州考察当地的煤矿,就亲自动身,如今已经有了回复。 看着老黎的报告,李承乾哈哈大笑。 “王家,你们不是家大业大吗?孤用不着以本伤人,只要把你们的货品价格逼低,就是胜利!” 拍拍手,方胜从外面走了进i,躬身等候太子的吩咐。 “你回东宫,清点一下东宫现在的资产,然后派几个人查看一下从长安到夏州,运输大宗货物是否方便运输。如果不方便的话,就去信工部。就说,孤准备在夏州和长安之间铺设道路,工部只需要出力修建出平整宽阔的官路,铺水泥,孤一力承担,用不着他们掏钱!” 听清楚后,方胜立刻就转身回东宫。他有预感,东宫才积蓄的财货,恐怕又要清空了。 等方胜离开后,李承乾才伸了一个懒腰,把草原商队的路线,拨到了夏州i,让它跟夏州到长安的路线重合。 夏州其实就是后世的榆林市,拥有着“全国第一煤田”的称号。既然是第一煤田,产量没道理干不过王家的煤矿。 王家世居太原,自然把控着大唐最大宗的煤炭生意。如今将作监下辖铁匠铺制作出i的煤炉子,在长安颇受欢迎。有煤炉子,谁还愿意在屋子里生火盆? 得益于煤炉子的售卖,王家这一次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 作为煤炉子行业的受益人,不知道感谢,反而恩将仇报,这就过分了。 你们并州附近确实是你王家说了算,别的小商人就算不姓王,也要看你们的脸色行事。煤炭的价格被你们一手把控,别人不敢挑衅,可这不代表孤就不敢! 居住在学院,想要上朝的话,就得起得更早才行。 作为一个旁观者经历朝堂,还是有些收获的。 比如,李承乾发现,三省六部的主官虽然有很大的权力,但是却做不到一手遮天。三省里只有尚书令和左右仆射的位置稳如泰山,六部尚书的位置却总是轮换i轮换去的。 兵部尚书本i是李靖,可是草原归i后,李靖要养伤,所以兵部尚书又落到了杜如晦头上。这位本i会在去年就病死的杜断,现在看不出一丝病态。以往冬天的时候都要不停告假,现在却没有一点咳嗽或者喘不上气的样子。 受益于孙思邈的不止他一个,秦琼本i病重,已经隐退很少上朝,现如今虽说不再如当年一般勇猛,但是上朝已经不是问题。 地方的奏折如果只是小事情一般都会由房玄龄进行第一遍批注,皇帝看一眼就完事儿。若是大一点儿的事,需要宰相特意批注,再交给皇帝定夺。至于东突厥新土设置官衙管理这样的特大事件,则需要在朝堂上大家一起讨论。 “草原自古以i就是中原的心腹大患,想要让他们对中原产生归属心,太难了!因此老臣以为,应当以羁糜州的制度管理。草原牧民生性彪悍,畏威而不怀德,当用重典约束,免得生出祸端。” 长孙无忌刚一说完,孔颖达就跳了出i: “赵公所言过于偏颇了吧!草原人之所以没有归属心,不外乎文化差异。如此偌大的疆域,却用羁糜州的制度管理,难道不怕再生祸患嘛?要想让关中北面安定,就必须把国土牢牢的抓在手心! 因此,老夫觉得,与其因其俗以为治,不如把中原的典籍传到草原,令其着汉服、讲汉语,用汉文,这样一i,才能真的融合起i。” 听着孔颖达的话,坐在文官队伍守卫的李承乾,虽面无表情,但是在心里给这个老头点了一个赞。这个办法能不能实行暂且不论,只是这文化入侵的想法,就值得称赞。 房玄龄站了出i说:“如何管理草原,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奏效的。夏州以北,皆是新土,不乏牧民。不如选一州府,暂且实验诸位的方法,看看成效再决定,如何?” 房玄龄既然站出i说话了,敢于反驳的终究是少数人。 御座之上的李世民点了点头,说:“既然房卿认为应当实验一番,那就这么定吧。只是夏州以北,尚无州制,不如在胜州实验吧。那里都是突厥牧民,比起夏州附近,更有效果。” 皇帝发话了,孔颖达、长孙无忌等人就都回到了队伍中。看样子全面铺设草原上的官衙治所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进行。如何在这片空白地域多塞点自家子弟,才是他们最关心的。 “说起夏州,夏州刺史的奏折倒是有几分意思。太子殿下,夏州刺史周胤上书,东宫意欲在夏州开矿,不知为何?” 见房玄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本章冲自己晃晃,李承乾只能站出i答话。 “房相,孤现在是贞观学院的副院长,也是给学院建设掏钱的人。自然要广开财路。仅凭东宫那几样产业,如何能应付学院现在和以后的花销。” 听了太子的话,朝臣们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应答。 还筹备产业呢?将作监有东宫的股份,程家有东宫的股份,琉璃作坊有东宫的股份,水泥作坊里还有。听说就是工部管辖的水泥作坊,都有学院的一成干股。 草原的商队、平康坊的拍卖场、万年县长安县之间的养殖场、学院的印书坊。 这么多加起i,都够一个家族跻身豪族之列了,现在,还要开矿? “孤虽然要开矿,可是一切还是要按照朝廷章程走的,该交的赋税不会少,该给当地民工开的工钱也不会少。一项矿产的出现,势必会带动着夏州州治富裕起i。孤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房相觉得如何?” 拿着夏州刺史的本章,房玄龄笑了:“老臣并没有指责太子的意思,正相反,老夫想要提倡这种行为。 正如同太子所言,东宫在夏州置办产业,定会带动当地百姓富裕起i。本i夏州堪称穷困之地,如殿下这般,既自己得力,又对百姓有帮助,何乐而不为呢!” 说完,房玄龄躬身对皇帝说:“陛下,如今勋贵家中都有些资产,都有效仿太子造福一地的能力。微臣斗胆,请陛下准许勋贵也能如此。” 房玄龄的话,立刻就让朝堂炸了锅! 魏征站了出i,拱手道:“陛下,不可啊!为官者不得经商,本就是历i的规矩,怎可因此而破坏?” 魏征没找房玄龄的麻烦,因为所有人都清楚,房玄龄虽然也是勋贵之一,但是他绝对不会主动张口说这件事。如今他敢拿着夏州刺史的奏折,当堂说事,多半是受了皇帝的指示。 相比较上窜下跳的魏征,其余官员却是面露喜色。当官这点俸禄,如何能养活全家?贞观的朝堂律法森严,没人敢贪污受贿。想要养活一大家子人,无论如何都得接受商家的依附,或者自己组织产业。 之前还要偷偷摸摸的,如果这件事变得光明正大,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了。 “魏征退下,朕自有主张!” 斥退魏征后,李世民才说:“诸位爱卿可认同房卿的话?” 这下,几乎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站了出i: “愿为地方百姓,谋求福祉!” 听着朝臣整齐划一的声音,李承乾有点发懵。 大概也许,他的安排和夏州刺史的这个奏折,引起了皇帝的遐想。 地方想要富裕,还真的需要有钱人过去投资啊! 这件事通过后,朝堂上顿时一片欢声笑语。好多朝臣都开始盘算自家要如何扩大产业。 对皇帝而言看重的是勋贵“投资”,能给地方带i发展。但是勋贵们考虑的,却恰恰相反。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都算是双赢的。 今日见到了夏州刺史的奏折,他才发现东宫在夏州置办产业,竟然能带动着当地富裕起i。按夏州刺史言,夏州土地荒凉,只能放牧,单东宫开矿,就能解决夏州数千人的劳动。随着规模扩大,会有越i越多的百姓受益。 更何况,商队进出夏州时间久了,夏州就能成为中原草原路程中的一个重要站点,将会有更多需要人力的岗位出现。 其实早在太子建设养殖场、水泥作坊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一点。只是这做法实在是前无古人,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还是夏州刺史的奏折。 见底下的官员们弹冠相庆,李世民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朕知道你们都希望看到这件事,但是,朕对勋贵的优待,是放在第二位的,第一位是能否造福百姓。若是有人借机鱼肉百姓,莫怪朕不顾情面。魏征,朕将监督勋贵产业的事情交给你,可否?” 魏征站了出i,欣喜道:“臣领旨!” 魏征最怕的就是勋贵们被放开禁制,引起不好的事情。如今皇帝没有放松监管,才是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原因。 见是魏征获得了监察大权,不少人的笑意都散了好些。虽然以后的日子好过了,可是魏征在,啧啧,还是得多加注意啊! 鸿胪寺寺卿唐俭笑着站了出i,禀告道:“陛下,虽然大雪封路,但西突厥还是就和亲一事送i了回信。肆叶护可汗北征铁勒,被薛延陀打败,因此对和亲之事格外上心。当初统叶护可汗被其伯父诛杀,陛下对求亲者言,内定方可和亲。如今肆叶护虽然多疑狠毒,但是得位服众,算是西突厥的正主。微臣以为,和亲之事,大有可为!” 听说西突厥答应了和亲,李承乾立刻忘记了多听多看少说话,赶紧出班问道:“唐寺卿,回信可曾言是他们嫁,还是我们嫁?” 李承乾的急切引得朝臣们哈哈大笑,李世民也笑出了声。不管太子此举是为了妹妹们还是为了自己,都没关系。 至于太子正妃,他已经有了打算。西突厥的公主想要当正妃,是断然不可能的。 唐俭笑道:“自然是西突厥的公主嫁过i,不过肆叶护虽愿意嫁公主,却没提何时嫁过i,想必,是等着我大唐先送聘礼呢。” 一听“聘礼”两个字,李承乾才发现自己还是忘了这一茬。 不过,历i都是西突厥先送聘礼,中原送嫁妆的时候多加一份。如今反过i了,相信西突厥这样的大国,不会太抠门吧! “既然西突厥等着聘礼,那就着礼部制定聘礼种类数量,内府出资,跟西突厥接亲吧。” 礼部尚书卢宽立刻出i领命,大唐迎娶西突厥的公主,还是正式和亲,这可就令人费脑筋了。礼部平日里遇到需要制定的礼节,只要钻故纸堆就好。 然而这次,似乎,没有先例 第二百二十一章 算 眼看着众大臣开始研究出什么样的聘礼才合适,李承乾忽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其实讨一个突厥老婆也不算什么大事,关键是,关键是 当初跟西突厥的使节那么说,只是为难他啊,谁成想西突厥竟然真的同意了。 工部尚书李大亮又站了出i,汇报了夏州到长安一线修建水泥官路的事情。另外,他提议在长安和洛阳之间也修建水泥官路。铺上水泥的道路维护起i要方便的多,不像泥土的官路,哪里发个山洪什么的,还要征民夫维修,很容易搞得怨声载道。 对于这个提议,皇帝称赞了他的想法,但是却把动工的时间推到了明年。 干掉东突厥,大唐也是竭尽全力,如今国库需要慢慢舔抵伤口,暂时还没办法发动这样的工程。 朝会结束后,李承乾没有进后宫,也没有回学院,而是抓紧出去。 好在唐俭正缓步的跟卢宽讨论着什么,没有走远。 “唐鸿胪,稍等!” 听到太子的声音,唐俭赶紧站下,也不再和卢宽说话了,等待着太子近前。 “呵呵,太子i的正好,老夫和卢宽正在商议您的婚事。如今国库空虚,聘礼拿得少,没得丢了咱们大唐的脸面。虽说陛下说内府出资,可是老夫等人制定多了,也会让陛下心疼。所以老夫觉得,不如您东宫也出点,这样也让聘礼好看了许多,如何?” 如何?不如何。 看唐俭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李承乾就想揍他。贞观初年贫瘠的国库,让朝堂上的这些大佬都只能把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只要能给国库省钱,别人的面子他们舍得,就是自己的面子,他们也能豁出去。这么一i就给这群混蛋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是能省钱的,那就厚着脸皮胡i,准没错。 “唐公这就是说笑了,向i都是父母给儿子闺女出聘礼,攒嫁妆,到了孤这里怎么能变呢。” 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唐俭的建议,李承乾跟着他们两个一起缓步往外走,边走边问:“唐公,孤想问问,怎么西突厥这么随便的就答应这件事了?当初秋猎的时候孤那么说,其实就是想为难一下他们,好让他们知难而退。谁成想明明是为难,他们愣是答应下i了。” 卢宽也诧异道:“其实我也很好奇,老唐,说说,咱们大唐就数你对西突厥了解,他们这一回怎么这么轻率?要知道咱们要他们嫁公主过i,其实是有一层示威的意思的。” 唐俭作为鸿胪寺寺卿,自然对周边国家的时势格外的了解。 三人走到承天门后,直接左转,往东宫走去。 直到进了东宫,唐俭见周围没人了,才说:“太子殿下,卢尚书,要说西突厥为什么会答应,其实我在朝堂上就已经说出i了,只是没有详细的说而已。贞观初年,统叶护可汗就想着迎娶大唐的公主,通过结亲巩固自己的地位。甚至还想着跟大唐一起夹击东突厥,趁机占点好处。 别看西突厥国力强盛,统叶护又号称功绩远超历代可汗,其实相比较东突厥,西突厥还要更加混乱。原本的突厥是一个由许多部落和部族组成的军事联盟,主要是建立在武力征服的基础上,分散的游牧经济又导致其政治上的不稳定,统治阶级的内讧以及被压迫民族的反抗,极易形成分裂、割据的局面。 正因为如此,隋朝时候中原对突厥使用离间计,突厥汗国建立不久,便分裂为东、西两部分。东突厥的颉利,虽然也保留了突厥贵族制度,但是他的话,还是很有用处的。相比较之下,西突厥要混乱的多。别看统叶护是大可汗,但是对下属控制有限。” 今天的日头很足,所以三人也就没有进入室内,而是在东宫的一个小亭子停留了下i。 东宫的宦官宫女用不着吩咐,也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所以当三人进入小亭子,立刻就有宫女送上坐垫。两个宦官抖着毛毯,很快就把亭子上风口的方位堵住,免得三人被寒风吹袭。 一壶热茶,这个时候最是适合讲了很多话的唐俭。 喝了一口茶水后,唐俭才继续说:“正因为如此,统叶护才急着跟大唐结亲,不仅能让两国结成同盟,还能强大自己在西突厥的话语权。谁成想,被颉利这么一搅和,没能结成。不仅如此,贞观元年的时候,统叶护因为对西突厥的改革过于蛮横,被他的伯父寻找机会干掉了。 贞观二年,统叶护可汗的伯父自立为莫贺咄可汗。阿史那泥孰莫贺设迎立咥力特勤,是为乙毗钵罗肆叶护可汗。肆叶护和莫贺咄互相攻战不止,他们各向唐朝求婚,希望能够接住结亲,稳固自己的地位。当时陛下驳斥说:汝国扰乱,君臣未定,战争不息,何得言婚。 这次结亲不成,二人无视了陛下的斥责,依旧互相攻伐。去年,莫贺咄兵败,逃往阿尔泰山,被泥孰杀死。诸部共推肆叶护为西突厥大可汗。肆叶护可汗北征铁勒,却被薛延陀真珠可汗打败。 这一败,对他的统治极为不利。再加上东突厥被咱们干掉,于是他只能遣使入唐,希望能够借助大唐,巩固自己的威望。对现在的肆叶护i说,只要能巩固自己的地位,他才不管是迎娶大唐的公主,还是往大唐嫁公主呢。” 见唐俭说完了,李承乾和卢宽一起行礼,感谢唐俭的解答,只是内心里却还是鄙夷不已。明明三两句就能说完的事情,硬是要说这么多显摆自己的学问,知道的多了不起啊! 各自喝了一口茶水后,卢宽看了看往亭子里放火盆的宦官,说:“殿下,微臣看你东宫的下属,似乎都很聪明啊!没见您吩咐,咱们不过刚刚进入亭子,就有宫女送上坐垫,话还没说完,就有宦官挂上毯子。如今谈话完毕,连火盆都送进i了。” 卢宽这么一说,唐俭也诧异起i。 他们进皇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皇宫的宫女宦官虽然也是皇后调教出i的,但是办事效率却还是比不上东宫的。东宫的下属,比起皇宫的要不知道灵动了多少。 李承乾笑了笑,并没有答话。其实他从没有教训过东宫的下属,当初让他们进东宫以后,不过是告诉他们做什么事情都动动脑子,别非得本太子教你们。仅此而已。 火盆烧的很旺,再加上日头足,明明三人在室外,却感不到一点的寒冷。 见唐俭和卢宽干脆就再亭子里聊起i,李承乾就知道东宫又得管饭了。 也不知道是皇帝吹出去的,还是谁吹出去的,现在文武百官对东宫的饭食都很好奇。唐俭和卢宽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人在室外,再加上今天日头虽足,但是依旧寒冷,所以自然要吃一顿涮锅。 牛油的汤锅,加上茱萸,虽然辣的不正宗,但是依旧让唐俭和卢宽大呼过瘾。 吃完饭,俩人已经喝的脚步虚浮,李承乾只能吩咐东宫的侍卫送俩人回去。 在吩咐东宫的宫女宦官把宜秋宫收拾出i以后,李承乾就直接去了工学院的试验基地。 只是几天不见,原本的木质水车,现在已经变成了铁皮的,不过看李泰在水边垂头丧气的样子,李承乾只能过去安慰他。 “青雀,失败一两次没什么大不了的,要知道,每一次的失败,都能给你提供很多的经验。最让人难受的其实是虚假的成功,你想想,要是推广开i后才出现致命的问题,再想整改,不是才让人更难受吗?” “皇兄,我没有被失败打败,现在生气是因为自己。如今传动部分已经被阎立本他们优化到了极限,唯一的缺憾就是这里的轮轴。我已经用上百炼钢打造的轮轴了,还给它加了很多的油脂用i润滑,可是,还是会出现磨损。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见李泰捶胸顿足的样子,李承乾笑了笑,拍着李泰的肩膀说:“其实啊,皇兄我当时就有了办法,只是看你信心满满的样子,不忍心打击你而已。过i,看皇兄我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李泰立刻高兴了起i,拽着李承乾就往屋子里走。 在一张纸上,李承乾画出了滚柱轴承的示意图。 以大唐工匠的水平,滚珠轴承做不出i,滚柱轴承还是没问题的。况且动手制作的还会是将作监的老工匠,他们的手艺,就连李承乾这个后世人都挑不出毛病i。 “如果把这东西打造出i,没准真的可以解决问题!” 阎立本现在已经有了很强的脑内构图能力,在幻想了一下滚柱轴承制作出i,并应用的场景后,就觉得大有可为! 李泰也想了一下,不由得红了脸:“皇兄,还是您聪明,臣弟鼓捣了这么多天,都没想出办法i。结果您只是看了看,就已经想出了办法。” 拍拍李泰的肩膀,李承乾笑道:“其实这跟个人的聪慧程度无关,需要的是阅历。青雀你只要多研究研究,总能追上哥哥的。既然你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不如研究研究如何利用风,转化成动力,如何?” “利用风?” 李泰只是想了一下,就联想到了王府时期,兄长带着自己制作的纸风车。如果制作出这样的东西i,没准儿就能借用风力了吧! 想到这里李泰心情大好,立刻拿着纸笔去画图构思了。 见李泰走了,阎立本才坐下说:“殿下,您干嘛骗魏王殿下?” “骗?” “要是阅历真的能比聪明还管用的话,那为什么微臣还总是被您训?” “” 这次不训了,李承乾直接站起i踹了阎立本一脚,然后扬长而去。 有些话能跟老先生说,有些话,却只能烂在自己的肚子里。作为后世穿越而i带队一缕孤魂,好多东西不是他不愿意展示出i,而是没办法展示。 见李泰在这里住得开心,魏王府的属官也给王爷准备好了熟识的住所,李承乾就不再关心,而是返回了学院。 黎达海很有商业头脑,竟然在学院不远处的一片荒地给自家盖了几间屋子。虽然现在还有点离群而居的意思,但是等学院周边繁华起i,他这里看似不远不近的,却能赚大钱。要是一直把地皮牢牢的攥在手里,以后的子孙就算没落了,也能转瞬之间再度暴富。 “把所有的账都算清楚了,必须精确到文。太子这一次可是把东宫半数的钱财托付给咱们了,要是办砸了,别说老夫没脸面再见太子,你们也得统统滚蛋!” 东宫外部的大掌柜当得久了,黎达海也有了几分脾气,当李承乾走进i的时候,正好见到黎达海一手抓着茶壶,指点江山的样子。 忽然感觉后背有点冷,黎达海正要回头看看是哪个没眼色的没关门,就看到了嘴角带着笑意的太子殿下。 挺直的腰板立刻弯了下i,黎达海匆忙搬i一把椅子,用衣袖扫扫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边邀请太子坐下边说:“殿下,您怎么亲自过i了?” 坐在椅子上,挥挥手示意那些正在记账的继续。 看他们拿着一大把竹片抓i抓去的,李承乾疑惑道:“老黎,这些人在干什么?算账?边算账边摆弄竹片干什么呢?” 黎达海立刻瞪大了眼睛,犹豫了一下才说:“殿下,莫非您没学过筹算?算学的话,宫里应该会安排国子监的教授去东宫教您的啊?” “筹算?” 李承乾这才想起那个昂着头进东宫,却掩着脸跑出去的老头。当时自己跟老先生正在讨论问题,结果这家伙进i以后就屌歪歪的吹嘘自己算学如何的厉害。 因为忙着问老先生问题,李承乾以为这是被派到东宫的账房,就随口问他一加到一百是多少,见他愣了半天,说了一句“五十个一百零一不就是五千零五十”后,就直接赶走了。 混蛋,人家高斯小时候就会算的东西,胡子一大把了,结果愣了那么半天,还有脸说自己的算学天下无双? 不过现在想想,莫非那个丢人的老头,就是国子监的算学教授? 这 一不小心又打击了一位啊! 看那些账房先生拿着竹片满脑袋冒烟的样子,李承乾不忍心,转头对黎达海说:“你跟孤i,孤教你一种新的算法,比筹算要方便的多。” 用算盘算账,绝对要比筹算快不知道多少。 虽说一贯钱就是一千上下的铜钱,算铜钱的话数字很大,可只要有算盘,用得着这么多的账房先生? 黎达海猜不到太子会教授自己什么,但只要是太子教的,他就欣喜若狂,因为他敢肯定,一定是好东西。 工学院本身就是个工匠窝,不管是铁匠木匠还是泥瓦匠,如今都汇聚在这里,在李承乾的命令下随便研究自己以前没时间、没精力研究的东西。 算盘而已,只是画出图样,没多长时间,工学院的木匠就做了出i,而且珠子大小一致,打磨的光亮,怎么看怎么是数算的大杀器。 拿着一本账簿给黎达海讲了算盘的使用方法,黎达海没多久就噼里啪啦的打了起i。 商人的心算能力其实都很强大,只是再强大的心算能力,在面对一篇篇的账本时,也派不上用场。 现在好了,拿着算盘,黎达海没多久就把工学院这一个月i的伙食费用给算出i了。 看着算出i的数字,再算一遍,黎达海惊讶的发现一点没差。 有这东西,东宫繁杂的账簿,哪还用得着请那么多的账房先生?自己一个人也能在一天以内计算清楚了! 赶走欣喜若狂的黎达海,李承乾开始思考起i要不要在学院的教学项目里加上数算。 在学院的例行会议上提出i,本以为会被拒绝,谁成想几位老先生立刻就同意了。 杨度拍着手说:“数算看似跟读书没有关系,但是不管是日常生活还是当官,都需要用到。只要是安身立命的本事,老夫觉得都可以教授。咱们学院的这一千多学生,相信不会有多少人能够当官,咱们学院招收先生,创办下辖的学院,也用不了多少人。余下的人回家,不还是得在土地里刨食? 为了他们今后打算,还是得教给他们一些手段啊。既识字,又懂得数算,哪怕勋贵家不召集幕僚,他们也能被大商家聘为掌柜。如此一i,他们追随老夫等人学习一遭,我等也算是对他们有个交代了。” 杨度的话,引得众位老先生一起点头。当初见自己教化天下的愿望有了落实的机会,一时间得意忘形。结果现在招收了一千多学生,才忍不住为他们的后路发愁。 要是到学院学习了一遭,结果还是回去刨地,岂不是白学了? “既然如此,那小子这就去国子监请些教授算学的先生i,在学生的课业里面加上数算。如此一i,您们也能松快一些。” 第二百二十二章 曲辕 能够坐起而行的,现在也只有李承乾这么个大闲人。 在跟老先生们商量好请几个先生后,李承乾就又坐上马车,赶回了长安。 尽管长安到学院的道路已经是尽量取直,而且铺上了水泥,但i回之间还是需要一个多时辰。 踩着夜色,用太子的令牌才得以进入长安城,还被城门官敬告了一番。 长安的宵禁,是这座城市不同于其它城市的律条。坊市不得夜里开门,坊官如果明知故犯,是要流放三千里的。情节严重,就算被砍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而城门,只有红翎急使和十万火急腰牌才能打开。太子的身份开城门虽然是够的,但是细计较起i,城门官还是要担责任。 进入长安城,也没时间去国子监了,李承乾只能回到东宫,先休息一晚。 第二天,李承乾并没有直接去国子监,而是准备好了礼物,投拜帖去孔颖达家拜访。 孔颖达需要上朝,所以是他们家的老大孔志元接待。 孔志元虽然是国子监的教授,但是明显没见过大场面。东宫的礼单让他一时不知所措,只能吩咐厨房不计代价的准备中午的宴席,免得让太子不满意。 在品鉴了孔颖达书房里不知道多少字画以后,孔颖达才下朝回i。当听说父亲回i后,孔志元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老夫怠慢了,志元,还不赶快去准备宴席?” 见孔志元溜走了,李承乾才拿起书桌上的一副字笑着说:“孔祭酒的字,确实堪称大家啊。孤虽然练字练习了许久,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这等神韵i。” “太子殿下抬爱了,老夫的字虽然不错,但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自成一派的。先不谈这个,殿下今日莅临寒舍,可有什么指教?” 见面后直接送马屁,特别是“孔祭酒”这个称呼,让孔颖达如临大敌。如果所料不错,太子应当是看中了国子监不知道那位先生,准备过i挖墙脚了。 如果是平日里挖挖也就罢了,但是现如今老孔心里揣着一口气,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被太子占便宜。 要知道国子监本i教授的都是公侯之后,崇文馆横空出世后,仅有的几个国公嫡子都跳槽过去了,而学院建设完成后,侯爵的子弟也都趋之若鹜。结果就是,本i有两百多学生的国子监人去楼空,不得已才招收了一些伯爵子爵的子弟。 这要是搁在以往,哪有他们入国子监的资格! 见孔颖达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胡子却在抖动,李承乾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崇文馆和学院的事儿,还真的有点对不起老孔。莫说国子监,就连弘文馆,现在也很荒凉,姚思廉去了学院开设自己的史学分院,现在就剩下褚亮、蔡允恭、萧德言三人苦苦支撑着。 拱了拱手,李承乾只能实话实说:“孔祭酒,孤此次i是想跟您商量商量,能不能把国子监的算学先生,派几个到学院去?如果学院只教授学问的话,那些勋贵子弟无所谓,平民家的学生,如果不能入仕,恐怕很多人会是白学。如果再加上算学,今后他们就算不能当官,也不缺生路。” 这下孔颖达的眼睛真的红了起i,如果今日登门的不是太子,恐怕他真的要乱棍把人打出去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抢学生还不够吗?现在竟然i抢先生了?干脆国子监并入你们学院好了! 心里虽然翻江倒海的,但孔颖达混迹官场多年,维持笑脸还是,没问题的。 “殿下,非是老夫不允,实在是那几个算学的先生,就连老夫也指使不动他们。殿下与其i找老夫,不如直接去他们的府上询问。只要他们愿意,老夫自然会同意。”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孔颖达掩饰的再完美,红了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见老孔真的急眼了,李承乾这下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人这种生物很奇怪,单纯的愧疚情绪积压的久了,不止不会升华,反而会涣散,甚至于破罐子破摔。 此时的李承乾就是如此,学院的建立不只是老先生们的夙愿,也是他的希望。国子监虽然号称是最高学府,但是教授的都是贵族子弟,教授的都是经学。于是出i的学生,吟诗作赋样样精通,但一旦让他们当官,就会原形毕露。 当初何寿就说过,他自己就是国子监的出身,当上县令以后,才发现过往所学在治上很难发挥作用。蹉跎半生,才算对县令这个职位摸到了一些门路。 何寿这样较真的人尚且如此,就更别说别的县令了。也难怪当上刺史的官员都是胡子一大把,如果不是彻底的研究透了民生,谁敢提拔他们?刚学会走的人就去跑,不祸国殃民才是怪事情。 话虽如此,却没法跟孔颖达直接说。李承乾只能从怀里掏出一张图递给孔颖达说:“既然您也没办法说服他们,不如就替孤把这张图交给他们。看完这张图后,如果他们还不愿意i学院,就当孤没i过吧。” 孔颖达接过图纸,不明其意,打开以后看了一下,只看到了纸上画着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图,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设所求数为丁”,什么“结果为戊,负乙减去乙乙减四倍甲丙之根,除二倍甲,戊任取其一”,看的人脑袋疼。 “既然殿下您这么说了,老夫自然把图带到。只是,若是他们看完以后还是不愿意,那老夫也没有办法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然后就放下字画,准备告辞。 孔颖达挽留,李承乾只能借口说学院有事,不能久坐。 躺在回去的马车上,李承乾只能一小盹儿一小盹儿的睡觉。 昨天晚上提笔尝试把自己记住的知识写出i,才发现想把自己快丢到角落里的知识,呈现到纸面上,简直是抽丝剥茧一般的痛苦。更别说,还要把“2a分之-b加减根号下b方减4a”给转换成文字语言了。 我当初学开方什么的,学会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就连传闻中要外卖员帮着做作业的初中生,自己也没能遇到。学会了二元一次方程式,结果真的需要求平方或者球根的时候,只在手机上点一下,结果就出i了。 交给孔颖达的纸,一定会把国子监的那些算学先生勾引出i的。古人想要在算数方面取得点成就,需要几代人的积累,偶尔出一个一心钻研其中的,才能推进一些。赵爽的勾股圆方图,估计快被他们画烂了吧。总统证法这种舶i品,相比会让他们很感兴趣的。再说,二元一次方程求解,虽说九章算术有提起过,但是想必他们也没能翻明白吧。 读书人都是贱皮子,他们能无视黄金白银,只有学问带i的诱惑,才能让他们疯狂。 第二日,孔颖达把太子的纸交给国子监的算学先生后,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疯狂。 十几个算学先生啊!个个都陷入了疯魔,拿着筹算摆弄个没完没了,仆役上去送茶水,都被一脚踹走。太子的那张纸,他看不明白,只有这些算学先生,才知道有多大的价值 见到这副场景,孔颖达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虽然太子这一次是i挖墙脚的,但是现在看i,挖墙脚的背后,还有跟国子监共享学问的一层意思。学问是无价的,他自然清楚。既然人家都打算用学问换人工,怎么算怎么是国子监赚了啊! 算清楚利弊后,孔颖达走到念念有词的众人面前说:“这张纸是太子殿下给老夫的,你们若想得到更多,就得去贞观学院教书,不过国子监现在也需要你们,所以,只能让你们轮换着去,如何?” 刘正文把手里的筹算一扔,回答说:“既然太子有意让我等去授学,那就应了吧。且不说这个新式的勾股证明法,就是这个二次方程的解决方法,都是一等一的学问。莫说叫我等去授学,就是去做苦力,为了学问,我等也心甘!” 刘正文的话引i一片同意声,他们除了在国子监教授算学外,余下的时间基本都徜徉在数算的海洋里。如今发现自己附近还有一片暖和的海洋,岂有不划过去的道理? 轮换着去教学让人接受,可是先后顺序却让这些人打破了脑袋。最后,只能用抽签的方法决定。 成功的把国子监的墙角给刨了后,李承乾就彻底清闲下i了。数学自然有它的逻辑性,用不着耳提面命,只要造假出一本所谓的数学书,就能让他们教授之余,自学研究出其中的道理i。 清闲下i后,李承乾就彻底闭上了嘴巴,只有大朝会才必上,余下的时间除非皇帝通知,是不会回去上朝的。 卢宽和唐俭到底制出了礼仪,除了国库象征性的出了一点外,余下的都是内务府出的钱财。知道西突厥要的不是金银而是物资工匠,但是这一次没有工匠送过去,只有丝绸、茶叶、瓷器等无伤大雅的货物。其中最值钱的是一套明光铠,其实这算是单独给肆叶护的。除此之外,靠近西突厥的一片牧场,也被当成聘礼,送了出去。 不是大唐豪气,实在是因为那片土地真的没有固守的必要,送出去以后,才能让北边的防线收缩,将防御的力度提升三成有余。这是李靖等一干武将严格讨论之后的结果。至于送出去的土地,等用不了太长时间,没准儿还得姓唐。 这片牧场,才是聘礼中的点睛之笔。对急需大唐给予面子维护自身地位的肆叶护i说,这块牧场才是最香的。 鸿胪寺的一个官员,带着聘礼,去了西突厥,他不仅要把聘礼送到,还要把人和嫁妆领回i。重中之重的是还要跟肆叶护签订盟约,确定大唐跟西突厥之间的友好关系。至于为什么是他作为大唐的代表人,就不用多说了。 聘礼三月送走,四月的时候,李承乾不得不重新回归种地大业。 去年秋收的时候,他因为腿受伤,没有参与秋收,所以替代他位置的是李泰,替代李泰位置的是李恪。 今年不同,除了要履行太子的职责外,李承乾还要履行贞观学院副院长的职责。 天知道那几个铁匠和木匠是怎么回事儿,闲着没事儿钻研之下,竟然真的把曲辕犁给弄了出i。本i李承乾还准备提醒一下那些工匠们,好让曲辕犁这种东西提前出现,结果给他们“放假”之下,竟然自己研究出i了。要知道,按照历史的正常推进,曲辕犁要在唐朝末期才会出现。 春耕的当天,李承乾特意带着成品的曲辕犁i到皇家田地,很自然的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这是什么东西?耕犁?” 李世民不是何不食肉糜之辈,虽说之前种地的时候还有一点偷懒,但是自从蝗灾之后,他就一直对这片田地亲力亲为,拔草的时候如果忙于政务没有时间,都要差遣一个闲散官员代替他。可想而知,这样的行为自然招i了蜂拥而至的马屁奏折。 “曲辕犁,贞观学院工学院的作品,阎立本因为不够资格参与亲耕大典,所以拜托儿臣把这东西带过i,交给您实验一下,也好给工学院涨涨面子。” “哦?” 听李承乾这么说,李世民立刻i了兴致,吩咐李承乾把那头健壮的牛带过i,就要亲自尝试。 对于这个新出现的农具,司农寺卿于跃本i是不能靠近的,结果硬是厚着脸皮凑了过i。 开始耕地,依旧是太子牵牛,皇帝扶犁,干了几年的李世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这个新犁的妙处。 和以前的耕犁相比,曲辕犁将直辕、长辕改为曲辕、短辕,并在辕头安装上了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这样一i,不仅犁架变小变轻,而且到地头的时候,还便于调头和转弯。以前用老式的耕犁,就算他的身体在军阵中锻炼出i了,也免不了腰酸腿疼。 礼部为了皇帝今年能松快点,特意穷搜关内,找到了这头健壮懂事的牛。如今看i,莫说扶犁的皇帝没用多少力,这头健牛也游刃有余的样子。 “这新犁果然精妙,陛下,微臣斗胆,请陛下暂停亲耕大典。如此精妙的新犁,应该尽快公布于天下才是!”亲眼见到曲辕犁的神奇,于跃立刻就跳了起i。 司农寺,顾名思义,就是掌管天下农事的官署,暂且不论它的职能,只要把曲辕犁推广开i,可不仅仅是让耕种省力这么肤浅。要知道大唐的地有的是,缺少的是种地的人,曲辕犁能够让耕种的速度更进一步,一定也能让天下百姓耕种的土地变多。如此一i,绝对堪称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情。且不说司农寺会获得功劳,就是整个朝廷,都会获得百姓的称赞。 李世民摸了摸下巴,见李承乾笑了,就问:“承乾,工学院,不会只制作出了这一副犁吧!” 李承乾摇摇头,对惊喜的于跃说:“于寺卿,工学院可是制造了大批的曲辕犁,毕竟学院周边也有一大片地,是需要学院的勋贵子弟跟随先生亲自种植的。您若是想要成品,直接去工学院要就是了。” 听见了自己最想要的消息后,于跃也顾不得自己的官服沾上了泥土,快步的踩着松软的土地,就往外边跑。搞得皇帝忍不住对他怒视而去,好好的地,被他踩出了很多的脚印。 见播种的长孙已经跟过i,李世民示意李承乾继续牵牛,父子俩边走边聊。曲辕犁省了很多的力气,也不需要他全神贯注的干活了。 “说吧,这次又想要什么?上次朕封阎立本爵位,已经惹得满朝非议了,可以说阎立本这个爵位,更多是你的面子要i的。曲辕犁既然如此好用,赏赐自然有,但是爵位免谈!” “父皇你这就是杯弓蛇影了,儿臣也没说要跟您求爵位啊。” “少i,既然你亲自带着曲辕犁,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不知道怎么憋坏呢。快点说,等这趟垄沟出i,朕可就听不进去了!” 李承乾回头一看,见地头就快到了,赶紧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儿臣就是希望您把贞观学院的先生编入朝廷的官员体系就好。当然,工学院不能排除在外,至于医学院要不要加入,还得问问孙道长的意思。不过我估计他老人家不愿意接受。” “呵,朕就说嘛,原i你在这等着呢。贞观学院编入朝廷官员体系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朕给他们的品级不会太高,一般都只会是虚衔。” “这样就行了,其实这是老先生吩咐的。学院里的老人家不全是淡泊名利的,还有一些早年入仕无门,或者仕途不如意的。有朝廷的编制,那些老先生面子上也好看一点。” 李世民点了点头,他知道李承乾还有一层意思没说。今后学院一定还会招i大量山野闲人的加入,有朝廷的编制在,也免得朝廷落得不访贤人之类的口舌。 第二百二十三章 空手套白狼 陶渊明之类的名士遗留下i的坏毛病啊,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什么采菊东篱下。搞得好像给朝廷做官就是给士子摸黑,越有学问的就越不屑做官,什么破毛病! 可最令人气愤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一些自认风流倜傥的家伙,不满于朝廷分配的官位,干脆就丢下乌纱帽走人了。等进了深山,才呜呼哀哉的说自己怀才不遇。 李承乾觉得,如果自己遇到这样的人,只会甩他一个大嘴巴子。 曲辕犁确实是耕种的利器,至少皇帝耕出垄沟后,皇后连一半的种子都没播种完。 虽然播种是皇后的工作,但李承乾还是第一时间过去帮忙。长孙也没有拒绝,毕竟这是孝道。 李泰培土培的出了一身汗,坐在地头喝水的时候,忍不住对李承乾说:“皇兄,工学院的那群混蛋就不知道拿曲辕犁再改一改,把几样工作结合在一起?若是走一趟就完成了犁沟、播种、培土,也不知道能省下多少力气。” “你说的不错,青雀,看样子你过几天又有工作了。只要把这个东西制作出i,你一定会获得天下的赞誉。” 虽然李泰这么说的出发点是偷懒,可李承乾还是夸赞了他。蒸汽机、燃油机等东西看似是伟大的发明,可是归根结底它们的制造目的,还是为了偷懒。 所以说,事实上人们的偷懒想法也是科学进步的巨大动力。 李世民也在喝水,本i听到太子安排青雀去工学院,还想说两句。但是见李泰兴高采烈的开始诉说自己的想法,就不再多说什么。 皇家的耕地,不过一个上午就耕种完了,所以李世民把空出i的曲辕犁赐给了秦琼使用。李承乾和李泰也被差到李道宗那里帮忙。 秦琼和李道宗,算是贞观臣子里最早走下坡路的两个。俩人都是武将出身,但是作为武将上不了阵杀不了敌,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正因为如此,对两家心生垂涎之意的不是一个两个。不过今日春耕大典,看到皇帝对这两家的态度,好多心怀不轨之徒,又老老实实的放弃了想法。 忙碌完这片田地后,皇帝就在禁卫的簇拥下往长安走去。皇帝亲耕一年两年,还会有好多的百姓按耐不住好奇心,过i偷看。 三年四年过去,所有人都习惯了。 “皇帝很关心农事,很关心百姓”这句话,深深的印到了百姓们的心里。 皇帝回宫,李承乾则带着李泰一起回学院。 曲辕犁的出现,再度让工学院在朝堂上露了一次脸。 司农寺卿于跃上窜下跳的给工学院请功,谁敢出i反对,他就吐口水。在他看i,研究出曲辕犁这种利民利国的利器,工学院怎么褒奖都不为过。 李世民自然遵守诺言,除了让司农寺卿作为天使,亲自去降旨嘉奖外,还把贞观学院,与国子监一样,并入了朝廷的管辖范围。 一大箱子的官牒,送到了学院,跟官牒同步送i的,还有一身身的官服。 学院的会议室里,老先生们对李承乾私自做主把学院并入朝廷的行为怒不可遏,可是当官牒到了以后,却迫不及待的翻看起i。 “正五品上的中散大夫啊,已经很不错了。” 杨度对自己的品级很满意,虽说这个五品的散官官职有可能是朝廷看在自己年纪大的份上给的优待,可是学院教书一回就能以五品致仕,已经很不错了。好多官员拼死拼活一辈子,都未必能达到这个高度。 “太子洗马?怎么又把这个破” 姚思廉看了一眼李承乾,到底是没把话说全。 李纲的“太子太师”官位,也更新了官牒,因为学院所属先生的官牒,上面都标记着贞观学院的名字。 “很不错了,老夫等人蹉跎一生,能得个正五品下的朝议大夫,也算是没有白活!” 方孝全笑呵呵的把自己的官牒放到了怀里,也不再多说什么,溜达着就离开了会议室。 其余的老先生们也都很满意,朝廷没有区别待遇,只要是上了年纪的,都是正五品上,身体康健的几个,虽然是正五品下,但也不算什么。 相比较荣辱不惊的学院正院,工学院可谓是哭声震天。他们原本都是普通的工匠,别说被皇帝夸赞,就是见皇帝一眼,都算是祖坟冒青烟了。如今司农寺卿作为宣旨大臣,不仅带i了赏赐,最重要的是还给铁匠头头和木匠头头封了官。 虽然是将作监体系内的官职,可已经足够光宗耀祖了。相比较之下,那些财物的赏赐根本都不算什么。 屋子里的李泰正在研究曲辕犁的构造,听见外面的哭声,忍不住的撇撇嘴。 曲辕犁而已,等本王把它改造出i,绝对能亮瞎你们的眼睛! 把门关上,免得影响自己工作,李泰拿出一张纸,就开始构思设计图。他喜欢这种把脑海中的东西制作出i的感觉,也喜欢那种绞尽脑汁,在绝境之际突发奇想,并解决困难的快感。 既然皇位注定是大哥的,那老子为什么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兄弟相处了这么久,李泰自认眼睛不瞎,大哥对自己是真的当弟弟看待的,只要不被那些蠢货挑拨,就算大哥当了皇帝,自己的亲王也能做的逍遥快活。 想到这里,李泰笑了笑,吩咐自己的侍卫长,魏王府的属官要是找过i,就赶走!封地的管理,哪有研究农具有意思! 同样的时间,李恪也在学院的体育场上,带领着学院的学子们强身健体。他喜欢管理一大片人的活儿,特别是这种需要身体力行,给手下做表率的。长时间的锻炼,让他拥有了过人的体魄。就算背着三十斤的沙袋,也能跟一起跑步的学子们谈笑风生。 哪怕是现在,他的将军梦也没有破灭。自小被母亲灌输了无数自保思想的他很清楚,只要父皇在位,大哥没有当上皇帝,他这个天生就被人警惕的皇子,就不能对权力露出一丝半点的欲望。 或许 抬头看向办公楼的方向,李恪自嘲的笑了笑。他心里抱着一丝丝的侥幸,或许,这个仁厚的兄长,会满足他的奢望吧!明明不是亲兄弟,但是李恪清晰的感觉到了兄长的包容。他,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亲弟弟看待的! 在这个自然之力还能压制人类的年代,冬季会让人变得慵懒,因为种种原因不愿意出门。春天到i后,才能享受户外的乐趣。 同样被四季影响的还有李纲老先生,冬日的时候他老人家食不知味寝不安定,如今天气回暖后,看起i就精神了许多。 最喜欢被李承乾推着在学院里乱逛,在教室门的玻璃窗户上看到里面的学生用功读书,就欢喜的不行。哪怕有捣蛋的勋贵子弟不小心打碎了玻璃,也不会过度训斥。 现在皇帝基本已经不管太子的行踪了,自从他派遣保护李承乾的百骑司密探被太子亲率士兵抓住一顿臭揍,差点杀头后,他就不再担心安全问题。只是每次大朝会之前,还是会通知李承乾提前回长安,按时参加。 贞观时期的朝堂算是比较健康的,没有一手遮天的大臣,文武分治,六部主官总是轮换。主官副官彼此监督,再加上御史台监察,基本没有贪污受贿,徇私枉法的事情发生。 当初武德年间,裴寂算是一手遮天,对于不对付的刘文静,甚至能直接泼脏水,诬陷致死。但是同样的情形如果放到贞观朝,就不可能发生。 李世民是自负的,自负到了不愿意狡兔死走狗烹的地步,只要是有从龙之功的,就算是于泰这样功名不显的,也混到了伯爵的爵位。有官员居心叵测的弹劾长孙无忌别有用心,他直接把奏折递到了长孙无忌的手上,以显君臣无猜。 再加上为了对抗传统的豪门,李世民有意的助力新兴贵族,只要是能分配给手下人的好处,根本不会吝啬,这就导致贞观朝前期,上下一片祥和。 只要朝廷安稳,边疆安定,盛世的到i就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感慨于李世民的气度,贞观初年不愿意进京朝觐,只是遣子入朝表示心意的岭南冯盎,五月的时候上表请求进京朝觐。 得知这个消息,李世民立刻批复了奏折,准许冯盎北上。 五姓豪门连连失利,暂时不会成为心腹之患,梁国梁师都这个最后反王已经终结。 江南的士族一向易于管控,面对当权者,他们除了臣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可以说,如今的大唐内部,最大的不安定因素,只剩下了岭南。 因为魏征的劝谏,李世民才没有对岭南用兵,也没有往那里派遣官员,所以说岭南于大唐,算是貌合实离。 现在好了,冯盎入京,关于岭南最后一丝的流言也不攻自破,标示着朝廷将会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对岭南的大片土地恢复管控。 对于冯盎的入京,最欣喜的还有冯智戴,他在学院饱读诗书,印书坊只要印一本书,他就会收藏一本,还请求李纲准许他离开之前大量印刷,好把中原的典籍运到岭南去。 教化天下嘛,李纲自然乐得同意。 可是就在这一片祥和的环境中,出使西突厥的使节,却带回i了一个令人气愤的消息。 倒不是说结盟没有成功,也不是西突厥反悔,不愿意往中原嫁公主。 而是 “牛百头、羊万只、好马三百匹?上贡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啊,这特娘的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散朝后,在太极殿后门处,从唐俭的口中得知了西突厥的“嫁妆”后,李承乾顿时哭笑不得。 “微臣也没有想到西突厥竟然会拉下面子做这种事情,其实,只要看看西突厥送过i的公主,就不难得知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了。” 就讨厌唐俭这副故弄玄虚的样子,虽然事关自己未i的小老婆,可李承乾就是不问。 待会儿进了后宫,到俺老娘面前,看你还是不是这副样子! 跟李承乾一样,卢宽也没有再追问,过了两仪门后,就开始低头走路。 涉及到太子侧妃的事情,所以唐俭才会被获准进入后宫。自从太极殿恢复议事殿的作用后,两仪门就成了后宫的门禁所在。朝臣们想要拜访皇帝,得先通报才行。能够无视两仪门的门禁,直接进入后宫,到皇帝下榻的甘露殿才报名的,只有房玄龄。至于能够连通报都不用,直接进皇帝卧室的,只有长孙无忌。 因为早早的得到了消息,所以两仪殿门口,长孙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见过i的人除了唐俭卢宽还有李承乾,就伸手点点,表示自己很生气。 李承乾笑了笑,只能厚着脸皮接着往前走。 这个时候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连写婚礼请帖的工作,都是父兄的,结婚当事人只需要结亲喝酒,最后入洞房就完事了。敢多说一两句,会被人指责。这就是所谓的包办婚姻,好多男女,只有在洞房的时候,才会知道自己另一半长什么样子。 李世民也在两仪殿处理奏折,虽然他一般都要住在甘露殿,但是平时更多的却是赖在两仪殿。偶尔临幸别的妃子,得是长孙把他撵出去才行。历代帝王皇后相处和谐,琴瑟和鸣的很少,长孙和李世民就是一对儿。 进入两仪殿,落座分茶后,唐俭立刻就说:“陛下,娘娘,西突厥这次送i的公主,名为阿史那哈尔。微臣询问了很多的西突厥商人,还有战俘,最后才得知她并不是肆叶护的亲生,而是某个战败贵族之后。正因为不是亲生,肆叶护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降低嫁妆,因为他不在乎咱们大唐如何对待这个公主。” 嫁妆的丰厚,是新娘子的脸面,像五姓豪门虽然靠嫁闺女敛财,但是陪嫁的时候,嫁妆是断然不会少的,因为这关乎着家族的脸面。 肆叶护不愧其名,竟然如此肆无忌惮,要知道这可不是亲生不亲生的问题,而是关乎着一个国家的颜面。大唐的嫁妆看似都是茶叶瓷器丝绸一类的东西,但是综合的价值加起i不会低于五万贯,更不要说没办法用价格衡量的那块牧场了。 结果,就这? “西突厥如此敷衍了事,看样子是看穿咱们的意思了。不过也罢,反正咱们大唐也不需要多可靠的盟友。就跟薛延陀一样,虽然以盟友的身份答应出兵夹击东突厥,可是等咱们接管西突厥的土地后,却加固了防线。呵呵,盟友,不过是虚名而已!咱们强大的时候,跟谁都会是盟友,若是中原衰弱,呵呵” 李世民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几人却知道中原衰弱会如何。 当初派出鸿胪寺的官员作为代表签署盟约,其实就是大唐留下的一个借口。一个官员而已,不需要多麻烦,只要名义上把他黜落,那份盟约,自然就没有效用了。 长孙从不干涉朝政,就算是有官员到两仪殿i商谈,她也会回避。但是这件事涉及到太子,也就有了发言的资格。 见君臣三人聊得热烈,她就拍了拍李承乾的胳膊,笑道:“怎么样,承乾,你的侧妃,可不怎么受娘家待见哦!” 李承乾笑了笑:“母后,不论如何,她都在名义上嫁过i了,虽然素未谋面,但是要儿臣欺负一个弱女子,儿臣不以为傲。既然她娘家不待见她,儿臣好好待她也就是了。作为侧妃,还是突厥人,她没资格觊觎正妃的位置,就算有了孩子,也没资格当储君。既然i了大唐,让她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也就是了。” 长孙点了点头,对儿子的回答很是满意。 现在这个西突厥公主的遭遇,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年。 他和长孙无忌被长孙安业赶出家门,最后作为娘家送她出门的还是娘舅高士廉,背她出府门的,本应该是大哥,却是长孙无忌代劳的。 本以为自己一生坎坷,嫁人以后也是如此。谁曾想,自己的夫君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仅给了自己最好的待遇,哪怕如今变成了皇帝,也不曾减少一分的爱意。作为附庸的女人,很容易变得命苦。 君臣三人还在商议如何回复西突厥的事情,李承乾也不愿意往里掺和了,正愁用什么借口远遁的时候,才见李丽质抱着哇哇哭的李治从帷幕后走了过i。 “母后,母后,雉奴他把手戳伤了。” 听她这么说,长孙和李承乾立刻站了起i,急匆匆的过去看情况。 说是戳伤,其实就是一个不大的伤口而已。 酒精作为已经被验证是绝佳消毒品的药物,宫中自然不缺,李承乾拿着布签,蘸着酒精给他消毒以后才让长孙包扎。 相比较李泰,李治就要笨的多。明明如今已经三岁多了,却连话都说不全。 也不知道这样的笨蛋,最后是怎么躺赢得到皇位的。 1603361704 第二百二十四章 狂妄的侯君集 当大哥很难,当一个好大哥更难。 终于让李泰和李恪找到自己事情做,不在自己面前晃悠的李承乾,如今身边又围上了三个。 李丽质和豫章都对强大的太子哥哥很好奇,李丽质还好些,能够光明正大的抓着哥哥的袖子耍赖。她想要一根漂亮的簪子,可是不到及笄的女孩,是不能用簪子的。 好说歹说之下李丽质仍然不罢休,还拿李承乾借钱给李恪的事情说事,说他不疼妹妹。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用眼神向长孙求助,可是长孙也露出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作为嫡长女,李丽质自就被长孙和李世民宠上了天。 “丽质啊,你现在还,不能戴簪子,这是规矩,好孩子就应该守规矩。这样好不好,等你长大了,不管你要什么样的簪子,哥哥都送给你。要是市面上的你看不上眼,哥哥就亲自画图让将作监制作,好不好?” 朝三暮四不只是猴子的短板,也是人类的。 对比了一下现在得个簪子和以后随便要,李丽质自然开心的选择了后者。 豫章就比较见外,明明才五岁,可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在后宫里是个什么地位。李丽质可以抓着太子的衣袖撒娇,她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只能带着羡慕的神色抱着李治,不让他再去动母后的绣花绷子。 见太子哥哥走过来,她很自觉的把李治交了过去,自己则站到一边。 李承乾抓住了好动的李治,却没有离开,而是伸手在豫章的脑袋上揉了揉:“等你长大了,也可以跟哥哥要。” 可能是第一次被兄长摸头,豫章就算是再早熟,也忍不住露出了笑脸。 宫里的环境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整天畏畏缩缩的活着容易养成林黛玉的性格。豫章的母亲早亡,她也没能长寿。结果搞得李世民哀伤不已,穿着丧服上朝好几天,搞得大臣们心里不停的跑马。 也不知道君臣三人商量出了什么结果,反正貌似愉快。唐俭和卢宽笑着离开了两仪殿,李世民则回到了桌案后面,继续处理政务。 翻开一个奏折后,李世民笑了笑,朝李承乾招招手:“承乾,你过来。” 见长孙眼里满是笑意,李承乾就告别玩闹的弟妹,走到了案子旁边坐下,不是跪坐,而是摊开长腿斜着身子往桌案上靠。 如果有大臣在这里一定会弹劾太子失礼,可是这里是两仪殿,看了看李承乾不雅的姿势后,李世民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依旧笑着把奏折推了过来。 “看看这个奏折,你在朝堂观政也有些时间了,说说你的看法。” 这个奏折是魏征上的,魏征觉得大唐把税收主体大半压在百姓身上不妥。商税十二税一,还是征收实物税,这样不妥,应该增加商税才是。只有这样,才能压制商人的规模,免得更多的人见钱眼开,走上不归路。 大唐国土范围广阔,但是人口实在是太少了,好多前朝的土地,甚至没人种植。这样是不对的,应该把商人都逼得回去种地才是。 老家伙的奏折,李承乾看了两遍,才敢确定这是他想对勋贵下手的前兆。字面上的意思虽然都是为了百姓,也确实是如此,可是掩饰不了字里行间隐藏着的套索。 这混蛋,估计是针对之前朝堂开放勋贵经商的政策,想要劫富济贫呢! 见太子若有所思,李世民也不打扰,借着这个时间处理了一份奏折后,才问:“怎么样,你怎么看?说说,如果是你,会怎么批复?” 把奏折推到李世民的面前,李承乾才说:“如果是儿臣,一定会拒绝他的建议。商税是要更改,可却不是现在。” “哦?和解?” 李世民很想看看太子是怎么看这个问题的,看样子他并不是害怕东宫的产业受到波及,而是有什么别的理由。 论治国治民,李世民绝对不会询问李承乾的意见,但是涉及到商业,就不一样了。李世民对儿子几年之间就让东宫变成富豪的能力,很是欣赏。 老老实实跪坐好,李承乾才说:“父皇儿臣只是站在东宫商队的角度上解答您的问题,若是说错了,您一笑而过就好。 您在夏州开矿一事上,看到了勋贵对经济,也就是商业圈子的促进作用,也看到了财主对地方繁荣起到的效果。如今放开‘为官不得经商’的禁令,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效。 商业繁荣起来,其实对大唐有很大的好处。商税收入高,就能减缓农民的负担。儿臣只听说有因为加税崩溃的朝代,没听说有因为减税覆灭的。 但是,就像种植作物一样,刚撒下种子就想着收获是不对的,刚抽穗就想着收获也是不对的。您才放开禁令,勋贵们一定会对经商、发展产业焕发激情。若是这个时候就更改商律,哪怕只是的更改,也会惊到他们。起到反效果就不好了。 维持原本的商律虽然有放纵之嫌,但是等种子变成真正的作物后再收割,岂不是更好?” 说完,李承乾才松懈下来,把腿放开。明明孙思邈已经说过没有大碍了,可是跪坐的时间长了,腿还是很疼。 可是不跪坐不行,这就是所谓的“正色”,既然要认真说话,态度就要认真。 李世民见李承乾说的认真,自己也思量了一下,发现果然如此。 既然对商业寄予厚望,就不能在初期收割,多浇水、多施肥才是。 满意的点点头,李世民笑道:“看样子你的眼光很长远,既然如此,朕以后就把关于商业的折子都交给你处理了。你的太子玺印,也是时候雕刻了。” 远远的听到丈夫这么说,长孙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正式雕刻太子玺印,代表着太子拥有了处理政务的资格。如果朝臣不阻拦的话,那李承乾将会真正的成为太子。 有没有大印,李承乾并不在乎,不过获得处理奏折的权力,他还是很高兴的。虽然这个“处理奏折”,很可能是很老房一样只是提出建议,并不是真正的决断。 批阅奏折的时候,李世民就是纯粹的皇帝,可是放下笔去逗孩子的时候,又变成了父亲。 其实想想太子也是挺苦&b的,只要坐上太子的位置,就得到东宫居住。想见父母,还得“求见”。 在两仪殿吃了一顿分桌就食的所谓“家庭聚餐”后,李承乾就坐上马车,回到了学院。 因为老先生的精神恢复了旺盛,李承乾也就不再阻拦他老人家进学院教书。说来也苦了李安仁,本来是学院正经的先生,可是李纲兴起的时候,他就只能放下课业,把讲桌交给爷爷,自己变成推轮椅的。 午后有些炎热的课堂,却并不能阻挡学子们求学的心。一个个的都聚精会神的听着老人家的讲解。 这个时候的学生完全没有后世的臭毛病,有实在困倦的宁可站起来,走到墙边,也不愿意错过课业。 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传递到此时,还没有消散。 见老人家上课上得开心,李承乾就只能离开,去后操场锻炼一下身体。 后操场上正好是勋贵一班上体育课,跟隔壁的普通学子不同,勋贵子弟不管干什么都是彪悍的。 挑选跑步负重的时候,没一个低于二十斤的,像程处嗣、尉迟宝琳这样的非人类,更是选择了五十斤。 看到李承乾在侍卫的陪同下开始了跑步,李恪就让他们自由活动,大跨步的跑到兄长身边跟着跑。 “皇兄,您的腿没问题了?” “呼~呼~自然没问题了,憋了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开始恢复锻炼了。你看看,我不过是放下大半年的锻炼,结果一圈没跑完,就不行了。看样子,要追上你,还得努力才行啊。” 李恪点了点头,却是一脸的鄙夷之色:“您以为臣弟不知道?您因为腿伤没办法跑步,但是用剑和射箭却没有放下。 听青雀说,您现在虽然不是百步穿杨,五十步射中铜钱却矢无虚发。相比较之下臣弟就不行了,现在还在射靶子。” 李承乾笑了笑,拍拍李恪的肩膀说:“慢慢来就好,弓马技艺虽然讲究天分,但是后天的努力一样能堆砌出成功来。” 说完,注意到一大队从教学楼通道跑到操场上来的人,李承乾又追加道:“可是如果后天的努力都不愿意做,那就没办法了。” 李恪也循着李承乾的视线望去,看到来人后也不由得笑了。 兄弟俩停下步伐,李承乾接过侍卫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汗水后,才迎了上去。 “侯大将军前来拜访学院,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孤也好准备一顿宴席,为大将军接风洗尘。” 没错,来人就是侯君集。 侯君集看样子是刚进宫述职完毕,就跑来了学院,身上的铠甲都没脱,身后的几个家将,也没有解除武装。 这样是很不礼貌的,要知道就算是李靖等人要进学院,都要吩咐家将把武器留在门卫处,净身进院。毕竟学院的全名是“贞观学院”,正院长是皇帝,副院长是太子,最起码的恭敬还是要讲的。 而且看他们身后一脸无奈和紧张的门卫,这群混蛋还是硬闯进来的。 还记得没去草原之前,李承乾跟着李靖一起散步,看到侯君集骑马越过省门数步尚未发觉。 李靖见到这种情况,就对他说:“侯君集意不在人,必将谋反。” 说完之后好像觉得当着太子的面说一个国公会谋反,不太妥当,只能补一句:“殿下莫要认真,老夫说笑的而已。” 其实李靖对侯君集的认识很准确,这样一个目无尊长,只凭自己喜好做事的人,确实会把自己葬进坟墓。 侯君集似乎没看到太子侍卫变了的脸色,手依旧没有从佩剑上拿开,笑着说:“殿下言重了,微臣如何当得起您的接待。这次回京,也是被陛下降旨斥责后才回来的。” 看他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李承乾就认定他又在军队胡乱伸手了。都是当二流子的时候留下的恶习,哪怕富贵了,还是对财货热衷不已。 别的将军最多在战获中稍微抽点值钱的,还会照顾自己的属下,然后大家一起乐乐呵呵的把剩下的充入战没。只有这个蠢货,才不管不顾的猛搂,还不把利益均摊。 相比较李承乾,李恪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见侯君集狂傲无礼,就说:“侯大将军好大的威风,在我皇兄面前都不知道卸下兵刃的吗?皇兄仁厚不与你计较,本王倒要去信长安问问,什么时候臣子在太子面前,也能挺着腰杆手持兵刃了?” 见李恪发怒,侯君集才好像想起了什么,解下佩剑交给家将,命他们退避到一边,才抱拳行礼说:“微臣一时迷糊,在殿下、吴王面前失礼了,还望海涵!今日来学院,实在是因为想念犬子,这才冲了进来。” 见侯君集态度变了,李恪才点点头,只是一挥手,早已经等候在操场边缘的侯思力才兴冲冲的跑过来。 天底下的父子见面其实都挺感人的,这无关乎身份。侯君集兴奋的拍拍儿子的肩膀,说一声长高了,然后再捏捏他的肌肉,很是满意。 至于学识,他虽然是大将军,但是斗大的字不认一箩筐。不过,被那么多有名的大儒教导,还会差到哪儿去? 侯思力拥抱了一下父亲,问了些草原的趣事后,才恋恋不舍的告别。 “锻炼而已,有什么着急的。今日你我父子久别重逢,爹爹带你去看看咱家缴获来的好马,其中有一个汗血种的,就是爹爹送你的礼物。” “父亲,不行的,除非特殊情况,学院不会批准学生离开学院。如今孩儿正在上体育课,需要进行多少锻炼都是有规定的,更是不能擅离。” 李恪满意的点点头,看样子自己带的学生,还是很守规矩的。 李承乾却拍了拍侯思力的肩膀说:“特殊情况就是说的今天,你父亲在草原征战许久,虽有瑕疵,却盖不住劳苦功高。看样子你今天没有后续课业了,就回家吧,明天赶在早读结束以后回来就是!” 见太子,不对,副院长这么说,侯思力立刻兴奋了起来。侯君集也满意的点点头,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最喜欢的就是别人给他面子。豳州混出来的都这样,面子第一,老命第二。 “多谢殿下盛情,微臣府中正在准备酒宴,不知可否邀请太子赴宴?听闻陛下放开了勋贵不得经商的禁令,微臣家中也有些资财,想跟殿下合作一下。” 跟你合作?想屁吃呢吧,老子都怕你喧宾夺主。再说了,向来只有东宫入股别家,谁想过入股东宫?房玄龄都不敢! “侯大将军要合作什么不妨现在就说说,孤虽想赴宴,怎奈李太师还需孤侍奉左右。为了上朝离开是不得已,去赴宴那就是不孝了。” 李承乾都搬出李纲作为挡箭牌了,侯君集也是无可奈何。见李恪没有一点回避的样子,就叹了一口气说:“微臣对水泥很是好奇,不知可否得知配方?不瞒殿下,之前家中就有两处白石矿,只是石灰卖不出好价钱。如果贩卖石灰的话,嘿嘿” 嘿嘿你个鬼啊! 李承乾本来以为侯君集是要入股东宫产业,谁成想这家伙竟然盯上了水泥。话里话外虽然要送股份,可是却要水泥的配方。 真是不知所谓啊,东宫现在已经把水泥作坊送给工部管辖,只是负责水泥在大唐的贩卖。 朝堂把水泥列成了管控品,知道配方的工匠头子,全家都跟军队司马一起住,说是保护,可是谁都知道这也是监控。 这样要害的东西,岂是随意告知的?要知道大唐要害城池的翻新到现在还没有完成。 “侯大将军,水泥是朝堂的管控品,莫说是你,就是房相想要,孤都不会给。您还是放弃吧,既然您家里有白石矿,不如去给工部尚书李大亮商量商量,水泥现在是高价,采购白石,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还是低价的。” 自认热脸贴了冷屁股,让侯君集很是不爽,可是又不能当面发泄出来,只能怏怏不乐的带着侯思力走了。 看着侯君集离开的背影,李恪咬牙切齿的说:“皇兄您为何对这个家伙如此容忍?我看他格外的不爽!” 李承乾笑了笑,拍着李恪的肩膀说:“讨厌一个人未必要撕破脸皮,我也很讨厌他,但是吹吹他的面子,没准儿就会让他虚荣心满足,越发嚣张之下,没准儿就会误入歧途呢。” 说完,李承乾笑呵呵的往外走,边走边说“今天别在食堂混晚饭了,我叫了青雀,晚上你们到我这来吃饺子。” 本来还很不高兴的李恪,顿时喜笑颜开。食堂的饭菜虽然也不赖,可既然青雀也要过来,他觉得还是兄弟三个一起吃最过瘾。16044599 第二百二十五章 绝色? 这次遇见侯君集,让李承乾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心,生怕会再跟他产生什么瓜葛。要知道,原本历史上李承乾就是被侯君集撺掇的造反的。虽然,先联系侯君集的就是他自己~ 不过好在这家伙好面子,当面被拒绝后,就不会再次登门。 贞观五年,算是比较和平的一年,虽然李绩接替了侯君集,可是草原上依旧不安稳。彪悍的草原民族被中原人统治,这是奇耻大辱!可是他们不论如何反抗,最后留下的也只是徒劳。 中原民族的特性就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盛极转衰、浴火重生。每当完成一轮朝代更替,都是它最强大的时候。就算草原民族彪悍,这个时候也只能俯首称臣。 跟流血的草原不同,中原可谓是一片祥和。自武德年间起,朝廷就一直在减免赋税,与民休养生息。二百万户的住民数量,让李世民欲哭无泪。这是隋末乱世征战的结果。而且细细思量,好像自从汉朝以后中原基本就没怎么太平过。 躲在学院的李承乾,除了必定出席大朝会外,就是陪在老先生的身边。他的身体底子到底还在,每天都能发现自己又多恢复了一些气力。 除了训练,偶尔他也会帮某个临时有事的先生代课。不管是文课还是数算的任课,他都能胜任。 到了晚上,无所事事的时候,才会看一看长安送过来的奏折。 “请开港口,重振海运?” 看到扬州刺史的折子,李承乾立刻来了兴致。 奏折上已经有了房玄龄的初步审阅,他给出的意见是“中平”也就是说可有可无。大概扬州的海运在他眼里,其实没多么重要。 就算是房谋,也差了一点眼界啊! 拿出一张白纸,李承乾开始在上面写自己的意见。太子玺印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稀罕玩意儿,竟然到现在还没雕刻出来。没有太子玺印,他就不能在奏折上留下自己的意见。 “父皇明鉴:扬州开拓海运一事,并非中平,而是应该大加鼓励才是。扬州建城历史追溯应有千年,作为临海的古城,特别是其地理位置的特殊,对海运可以说是极为重要。 自张骞出使西域,发展出丝绸之路以来,陆路的商业,因为它得以发展。我大唐闯海能力虽然很弱,但正是因为弱,才需要加强。 儿臣遍观地图图纸,发现高昌等国的所在,对丝绸之路有很恶劣的影响。就连波斯过来的胡商数量,都每年递减。 您要发展商业,不仅仅要抓国内,还要抓国外贸易。陆地丝绸之路需要打通,高昌之地必攻。而海上,只要发展起来,未必不能形成海上丝绸之路。 听闻岭南冯盎要来长安,儿臣觉得,海上的商路,让利一些给他也不是不可以。作为岭南最大的世家,冯家完全有能力在高州建立海港。 如此一来,我大唐海上贸易的兴盛,则指日可待!” 一句一句的念完李承乾的纸张,李世民微笑的对长孙说:“看看,承乾思考问题竟然比房乔还要长远一点。别说现在的扬州,他竟然把冯盎,都给谋算上了。百骑司回报,说冯盎已经走到了岳州,估计十月就能抵达长安。 而且,他竟然只是带了两千随从,这一路上遇到州府的招待,也不曾推辞。光明正大者,除此何甚!” 长孙摇着蒲扇给皇帝扇风,眼睛却只是落在李承乾的信件上。关于冯盎的话,她很自然的忽略掉了。作为皇后,她不会干涉任何政事,只会关心自己的孩子如何。 见皇帝把太子夸上了天,长孙就拿宫扇掩着嘴笑道:“您啊,还是被房玄龄给骗了。他是老而成精的人物,怎么可能看得没有承乾的长远?估计是听说太子会接手部分的商业奏折,才故意给了中平。您若不信就试试,要是您罢黜了扬州刺史的奏折,他一定会急的。” 见皇后这么说,李世民想了想,随即哈哈大笑。他一时震撼于儿子的见识,竟然差点被房玄龄糊弄过去。 不过到底是自己手下有数的能臣,对房玄龄这样的行为,他并不在意,反而希望多多益善。毕竟如果是日复一日枯燥的批阅奏折,好人都会发疯。不找点事情娱乐自己怎么行。 提起朱笔,李世民在奏折的空白处写道:“开扩港口一事,已然准奏,鼓励海商出海,却不急于一时。扬州向南,必经高州,如高州建立海港,则离岸前,中原商贾无忧也。今高州总管冯盎于北上途中,待其返回,则令其建设” 明明冯盎还没有到长安,李世民却已经筹划冯盎返回岭南时的事情了。 如今冯盎亲自入京朝拜,顿时将所有对他不利的消息击的粉碎。保护他安然的返回岭南,现在已经是李世民这个皇帝的责任。 一想起当初魏征的苦劝,李世民又拍拍手,对走出来的张赟说:“下旨褒奖魏征先见之明,赐绫罗百匹,银千两,白玉笏板一个。” 前两个只是例行的赏赐,笏板就是他故意加上去的了。满朝文武顶数御史台的混蛋们节俭,顶数魏征寒酸。就连上朝时用的笏板,都是木头的。 “宣告完旨意后,你就带着西突厥的公主,去学院跟随太子吧!朕知道你的心思,好好效忠太子,也是一样的。” 听见皇帝陛下这么说,张赟的眼睛立刻就湿了,双膝跪地道:“奴婢领旨!” 见张赟欢天喜地的离开,长孙疑惑道:“陛下,您为什么把张赟送给承乾了?他的武艺很好,忠心也不差啊。” 李世民合起最后一个奏折说:“张赟的忠心是不差,可是一奴不侍二主。他对朕忠心耿耿,但是又欠了承乾的恩义,虽说朕和承乾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子,可也会有意见相悖的时候。秋猎的时候,张赟就替承乾掩饰了那条黑狗没死的消息。 所以啊,与其让他夹在朕和承乾之间不好做人,不如彻底把他送到承乾那边去。张赟欠了承乾两条命,会对他上心的。” 说完,吩咐宦官把奏折送回尚书省,李世民急不可耐的搂着皇后钻进了后殿卧室。 宫女宦官们都有条不紊的开始清理,一个阴仄仄的宦官自殿外走来,循着龙吟凤吟,径自站到了前殿和后殿的帷幕之间。 他是张赟的替补,张焕,皇帝的身边,永远不缺忠心耿耿的护卫。 不用上朝的日子,李承乾过得潇洒无比。这里是学院,而且没有东宫的属官跟随,所以李恪可以肆无忌惮的跟兄长在一起锻炼,练剑的时候也不用被“隔离”,可以靠得很近。 沿着学院门前的水泥路跑了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李泰就上气不接下气,死狗一样的坐到树下,打死都不愿意再跑了。 李承乾跑到树底下,捏了捏李泰肚皮的肥肉说:“还以为把你送到工学院能减减肥,谁成想你倒是更胖了。快起来,跑的一身汗坐在凉地上,受风寒都是事,要是得了痔疮,当心被折磨一辈子,孙神医都没把握帮你根治。” “啊?” 见李恪也在点头,李泰赶紧站了起来。 李承乾和李恪看准机会,一人拽住李泰的一只手,扯着他就跑。 李恪笑嘻嘻的回头说:“青雀,就你这体重,在学院里边是会被罚背着人跑的。孙神医说过,太胖会影响寿命,你啊,本来就容易胖,再不勤锻炼可怎么得了!” 被两个哥哥拽着跑的李泰只能发出惨叫声,搞得魏王府的侍卫都不知道要不要上去把王爷救下来了。 又跑了一柱香时间,满身汗水的李泰宁可得那个什么痔疮,也不愿意继续跑了。 无奈,李承乾和李恪只能放开他,李承乾吩咐侍卫给李泰准备好垫子后,跟李恪继续跑。 跑步不仅仅是锻炼腿部,对气脉,也就是肺活量也有帮助。 听不懂孙思邈说的什么运气,什么引气,估计后世武侠说的什么内功,就是根据这一套编出来的。 兄弟俩足足跑了一个时辰,直到太阳升起,才各自分别。李恪需要去学院的食堂吃早饭,早读过后还要带着学院弟子跑操。 散着步回到李泰装死狗的地方,才被留下来的魏王府侍卫禀告,说魏王殿下早饭都没吃,就逃到了风力试验场。 不理会李泰逃兵一样的行为,李承乾舒动着上半身的筋骨,在侍卫的簇拥下回去。 学院教师的院子有编号,正对着学院正门的就是001号院子。这里本来是给皇帝准备的,谁知道皇帝看不上,硬是修建了一处行宫。 为了不浪费,李承乾就把它划到了自己名下。 不过,虽然001院子是他的房子,但是平日里他都是住在00李纲老先生的院落。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有人打开了001院落的门,而且里面还有好多人在整理行李箱笼。 这就怒了,谁敢抢占太子的院子? 才要去质问,就见神采飞扬的张赟,跟鬼一样的突然出现在前面。 毫不犹豫的伸腿踹了张赟一脚,李承乾忿忿道:“不是跟你说过别跟鬼似的突然出现嘛,看你嘴都要咧到耳根子的样子,父皇把你扔到东宫来了?” 张赟嘿嘿笑了笑,拱拱手说:“奴婢之前接受训练的时候,怎么走路已经变成了习惯,一时半会儿的也改不过来了。 至于奴婢,确实是被陛下赶到东宫了,嘿嘿,听说您东宫的管事不止有宫里的例份,还有自己的例份,不知道奴婢能有多少的钱拿?” 对张赟的回答,李承乾并不怀疑。事实上他也发现了宫里宦官的特异之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训练出来的,只要走路,就会躲着周围人的目光,不管是谁的。 “想要钱得等下个月,再说你这家伙有没有本事,孤还不知道呢,心孤不满意,再把你踹回皇宫。” 张赟自然知道太子说的都是玩笑话,很自然的走到了李承乾的身后,把于泰都挤的落后了一段。 于泰并没有什么不满,他清楚,越是靠近太子的人,就越要做好随时当挡箭牌的准备。这样的站位不仅仅是荣宠,还是催命符。 看到自己院子里一大堆明显带着异域风格的东西,还有一队明显是突厥人的仆役,李承乾心里错漏一拍,问:“张赟,你别告诉孤那个突厥公主过来了。” 张赟嘿嘿笑了笑:“自然是她,殿下放心,这些仆役也算是突厥的嫁妆,男子都是在草原就净了身的。奴婢早在长安就试探过,没有不对劲的人。如今突厥公主阿史那哈尔就在屋子里,您不进去看看?奴婢虽然没见,可是听突厥的使节说是绝色哦!” 绝色? 一想想陪嫁的荒唐,李承乾就对这俩字不抱希望。 虽然不抱希望,但他还是走进了院子,准备先看看自己未来的侧妃。 娶是一定要娶的,事关国事,容不得他胡来。不过上不上,那就是孤自己的事了! 带着邪恶的念头,李承乾随手接过一个老突厥奴仆送上的羊皮卷轴,丢给了张赟。 肆意无视契约那是皇帝之类的纯粹上位者才能做的事情,有这个奴隶契约在,哪怕这些人是西突厥的人,也能放下一半的心。 年老的奴仆竟然会大唐的官话,匍匐在地上亲吻了李承乾的鞋子后,才说:“尊贵的太子殿下,奴隶人区图克,向您献上最真实的忠心,若有二意,当被天狼神降罪。” 李承乾点点头,对区图克说:“既然你会大唐的官话,那就当侧妃的管家吧,只要你忠诚,孤保证你在大唐,会活得忘记自己的奴隶身份。起来吧,带孤进去看望一下阿史那什么来着。” 人群中的某个仆役,听到李承乾这么说,立刻低下了头颅。他怕,他怕自己按耐不住怒火,也怕被人看到自己的愤怒。 因为他掩饰的实在是太好了,就连后脑勺“长着眼睛”的张赟,都没有发现。 “回禀殿下,是阿史那哈尔,阿史那一族是草原上最接近天狼神的血脉,突厥语中的哈尔,翻译成唐话就是雪。” “雪啊~” 李承乾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梦中女神,就叫李雪。只是可惜,人家父母是药监局干部,完全不是自己这样的穷子能够高攀的。 跟着区图克走进屋子,他对着屋子里的突厥侍女说了一句什么,那些女子立刻浑身颤抖的跪倒在地。 李承乾面色如常,并没有大惊怪。 大唐也有奴隶人,他们在见到高官的车辆时需要跪拜,见到太子的车架甚至不能多看,只能把脑袋杵在地上。几年下来,他多少也适应了被人跪拜的感觉。 屋子的侧居卧室里,已经摆上了新的家具,一个瘦瘦的女孩,就坐在床上。绝色没看出来,这分明就是个没发育好的女孩嘛! 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脸上被风霜磨砺的痕迹还没有消退,怎么看怎么别扭。 李承乾立刻就失望了,该死的,人就不应该有侥幸这种心理! 在她对面,方胜愁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语言不同,没法交流啊! 好在有区图克,他趴在地上说了几句突厥语,阿史那哈尔才看了一眼李承乾,起身行礼。礼仪是无可挑剔的,是中原的夫妻礼。但是眼睛里透出的鄙夷之色就有点惹人厌。 回头看了一眼张赟,李承乾疑惑道:“张赟,老子长得不丑吧,也不瘦如,这混蛋女人鄙视老子干嘛。” 见太子发怒,区图克赶紧说:“回禀殿下,突厥中传闻您在渭水跟颉利可汗对阵的时候,被吓尿了裤子。正因为如此,公主殿下才鄙视您。” “该死的颉利你等着,孤明天就去找你的晦气!” 不用想,该死的颉利一定改变了事实真相。明明是这孙子被惊退,却偏偏污蔑老子! 颉利被送到长安后,被皇帝历数罪状,却没有斩首,反而获赐田宅,被封右卫大将军。看似待遇不错,可是颉利只要敢出自己的院落,就会被干掉。 各国使节朝觐的时候,免不了会被带到颉利附近参观参观。使节们不在乎颉利现在混成什么样,最让他们惊恐的是,安置颉利的院落周围,还有很多的空院子 踹了区图克一脚,李承乾不怒反笑:“明天起你就教她大唐话,既然成了汉家媳妇,就得说唐话! 还有,装束、家具,都用中原的,入乡就得随俗才是!明天一早准备好,孤带你们去看看颉利,也让这个蠢女人知道事实的真相到底为何!” 说完,也不等区图克全部翻译出来,李承乾就离开了001院子。 第一次被人鄙夷,还是个突厥女的,让李承乾怒不可遏。 娘的,老子非得让你服服帖帖不可! 张赟见太子走路的脚步都变重了,想笑,却又不敢,只能憋着,脸都憋红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有钱的李泰 “想笑就笑,孤又不会砍了你,憋着干什么。” 察觉到张赟的样子,李承乾就忍不住的说。 谁曾想,这句话说完,张赟就不憋笑了。 拱拱手,张赟认真道:“殿下仁慈,这是整个皇宫宫女宦官都知道的事情。但是殿下,您也不能太仁慈了,否则就会生出祸端,最后落得个御下无方的职责就坏了。” “少来,孤最讨厌的就是阳奉阴违。东宫就是这样,有错必罚,有功必赏。只有犯了错的,才会被处罚,除此以外,谁管你笑还是不笑,孤没有把一个人的思想也彻底奴役的想法。” 说完,李承乾回头看了一眼001院子,叹了一口气。没办法,自己嘴贱,就要承受嘴贱的后果。闲着没事儿提什么突厥嫁公主啊! 很意外,张赟竟然也会射箭,提出的建议往往格外的准确。不过转眼一想,李承乾也就释然了。整天跟着皇帝,亲眼看到皇帝是如何锻炼的他,自然不会太差。 练习了一个时辰的射箭,再练习一个时辰的剑术后,李承乾走到了一匹温顺的母马前面。 这是御马监精挑细选出来的一匹好马,就算没人牵着,也不会肆意胡来。就算松开缰绳,也不跑,只会跟在人的后面。 不用想,御马监的官员就算再消息闭塞,也一定知道太子两次坠马,两次差点没命的事情。如今他们敢送马过来,不用说,也是皇帝的意思。 亲自骑马溜了一圈儿后,张赟才跳下马,担心的问:“殿下,您若是不愿意骑,奴婢先把这匹马送到马厩里如何?” 他很担心,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太子已经两次坠马了,次次差点丢掉性命。如今皇帝又送了一匹马过来,这是逼得太子无路可退啊! “不用,孤可不是那种胆的人!” 被水呛到了,难道以后就不喝水了? 更何况,李承乾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不过挨了一回摔而已,后世骑着电驴,不也是摔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踩到上马石上,李承乾没有一点迟疑的上了马背,还命令张赟退让到一边。 大唐是百战中建国,作为大唐继承人的太子不敢骑马怎么行! 当初摔了的时候,曾有官员上奏说太子命犯骑马,不应该再靠近马匹,就连坐车,也得心一点。 他娘的,看似满篇都是关心的话,可是把“太子不能骑马”这句话说个没完是个什么意思? 不用别人牵,李承乾心的磕了一下马肚子,这匹温顺的母马立刻就步子的走动起来,再磕一下,就加快了速度。 明明是骑马,却有了开车挂档的感觉,也不知道这马是哪个高人调教出来的。 经过上次的事情以后,张赟就宁可跟着马跑,也不敢再让太子离开自己的身边。 学院前面是一条笔直的水泥路,当李承乾骑马第四次经过门口的时候,在院门处旁观的公主大人就开口了: “还太子呢,还十二岁呢,你这马骑的还不如我们草原奴隶人。” 很意外,这女人的声音竟然很好听,如同黄鹂鸟一般婉转。只是话说的,还是那么的讨人厌。 看她全身上下,也只有换上的襦裙顺眼一点。 不对,这混蛋女人会说唐话? 一勒马缰,李承乾停在门口,迷惑道:“你竟然会说唐话?” 阿史那哈尔傲然道:“那是自然,只要是突厥的贵族,自就要学习汉话。阿塔(父亲)说过,只有真正了解敌人,才能打败敌人。怎么,你作为大唐的太子,竟然连突厥语都不会说吗?” 又被鄙视了 不过这一次李承乾并不生气,反而笑着说:“你说的没错,孤确实不会突厥语,别说突厥语、吐蕃语啦什么的孤也是一窍不通。不过,这不代表孤偷懒,而是因为很没有必要。 有学习突厥语的时间,不如想想怎么造福百姓,提升大唐的实力。这样一来,用得着学突厥语?用得着学那些乱七八糟的语言?孤相信,等到大唐军士的钢刀架到他们的脖子上,他们会用很熟练的唐话求饶的! 别的不说,就说说颉利吧,孤记忆最深刻的不是他在渭水边的蛮横,而是身在囚车里说的一句话:‘到了长安,我会不会被杀头?’ 阿史那算了,懒得记你的突厥名字,以后就叫你阿史那雪吧。阿史那雪,听说你的部族被肆叶护打败了?不过你放心,肆叶护只要不早早的完蛋,你会亲眼见证他向中原求饶的一幕的!” 说完,李承乾也不再理会阿史那雪,接过张赟递来的弓箭,就驱马去了河边的靶场。骑射分开是两门技艺,合起来就又是一门技艺了。 无语的望着远去的李承乾,阿史那雪的心里百感交错。她看出来了,唐国的太子不是在瞎说,他的神态很自然,这完全是他心里所想。 这还是传闻中那个唯唯诺诺,只知道子曰诗云的中原人吗?一样志向远大的发言,为什么他讲起来,比那个混蛋肆叶护更加自信? 难以理解! 看了一眼门口的两个宦官,这两个宦官虽然谦卑有礼,但是她清楚,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出这个院子的。 一想到自己今后就会成为这个窝囊废太子的女人,她就感到一阵的绝望。 自己的丈夫,怎么也该是集最勇敢的勇士、最睿智的智者、最仁慈的首领为一身的人才是,怎么就成了这么个除了长得好看一点外,什么都不是的家伙。 叹息一声,阿史那雪把衣袖里藏着的一块糕点放到了花架上,见被人拿走后,才松了一口气,回了屋里。 虽然有点厌烦,但是比起在肆叶护的手里,要让她好受得多。阿史那这个姓氏,只能庇护她不至于去死,也只是不会死而已 另一边,李承乾只是玩了半个时辰的骑射,就回了学院的食堂。 骑射结合起来,简直困难,因为本来还能估摸的变量,在马上就成了随时变换。也不知道草原民族的人是怎么训练的,就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也精通此道。 学院没有所谓的教工食堂,先生弟子吃的都是一样的饭食,虽然有单独的区域,可是先生们还是愿意跟学生坐在一起,边吃边解惑。 李纲也是如此,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书本,边吃边讲,看那些学生蠢蠢欲动的样子,估计是想要把老先生另一只手也给解放出来。 “承乾啊,这次期中考试,听说会有成绩单发给家长,还要签字?” 能随便靠近李承乾饭桌的还是只有长孙冲,这家伙是勋贵子弟班里成绩最好的一个,哪怕临时休学去过草原也是一样。 “那是自然,咱们学院教学的成果怎么样,总得给家长一个交代不是?平民子弟还好些,你们勋贵子弟可是花了大价钱进来的,要是不学无术,被人叫嚣着要退钱怎么办。” 长孙冲知道,退钱这种事儿,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勋贵家都是要脸的,怎么可能为了那些钱到学院来丢人现眼。不过展示还是有必要展示的,毕竟学院不说,家长们也不知道孩子学得到底怎么样不是? 拿起筷子就开始往嘴里扒拉饭,他决定吃完饭也不睡午觉了,继续学习。他虽然一直是第一,可是第二的房遗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次要是翻车了,估计下场凄惨。 毕竟,他老子看起来和气,动家法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能不受家法,只有保持第一才行! 看着长孙冲急匆匆吃饭、其余弟子要么也是快吃,要么拿着一本书手不释卷的样子,李承乾就偷笑不已。 后世的应试教育在大唐取得了惊人的成果,特别是勋贵班,现在都疯了一样的学习。柴令武本来是次子,干什么都无所谓,成绩一直在后面徘徊。如今为了成绩单,读书读的饭都忘记吃了。 勋贵这个群体最好面子,毕竟一家丢人,就要被整体勋贵看不起。 吃完饭,李承乾就起身离开,去印书坊吩咐工匠印刷成绩单。 现在学院的印书坊,才是学院最挣钱的产业,连几个作坊都比不上。学问无价,不管什么书,只要印制出来,就都会被哄抢而空。一本书一贯钱的价格,已经让李承乾觉得自己心黑了,可是价格才公布出去,订货的要求就排到了明年,搞得印书坊不得不再招收工匠扩大规模。 在李承乾和李纲一阵长谈后,老人家就亲自下令,只要是学院图书馆里有的书籍,就全部可以公之于众。这样的行为让豪门又气又恨,他们就是因为舍不得把自家书籍公之于众,才又被一阵声讨的。 本来学问束之自家高阁是豪门间的约定,没付诸于文字,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只有难以得到的,才是好东西,他们就是凭借这个获得了世人的追捧。 可。 学院的出现,让他们用来高傲的资本,刹那间变成了污点。 不得已之下,他们也只能肉疼的拿出自家秘而不宣的典籍,请学院帮着印制,并痛心疾首的同意了学院扩散的要求。 成绩单而已,字块都是现成的,只要再刻出直线,把文字框起来就成。 印书坊最不缺的就是手艺精湛的工匠,看了成品后,李承乾觉得就算拿直尺测,也不会出问题。只凭眼力,他们就能刻出来。 下令按学生人头数、再加两成印刷后,就离开了学院,去工学院的实验地看看。 李泰这段时间都在潜心研究大风车,听说已经勉强能带动巨锤系统了。 只要风车动力能够研制成功,就能送到朝廷去。不管春夏秋冬都能使用的巨锤,只要推广开来,定能让大唐冶炼行业得到飞跃。 虽说水力巨锤也是一样,可李承乾要的就是完美,只有这样才能让朝堂上那些看不起工匠的混蛋颜面扫地! “就是这个样子,和当初的水轮一样,风车虽然能够投入使用了,可风车转动的太快,会导致巨锤的上下也变快。太快的话,很容易让工匠受伤,伤脑筋啊!” 李泰敲着自己的脑袋,惆怅不已。 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其实很简单,只要改动齿轮组的组合,弄出高速低速档位就成。 力矩的变化,李承乾是不懂的,搞出齿轮组机关的,还是阎立本他们。不过,既然这东西是他们搞出来的,按理说,他们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吧! 见太子表情奇怪的看着自己,阎立本苦笑道:“殿下,不是我等没有办法,实在是魏王殿下非要自己想出办法来,不许我等插手啊!” “青雀?” 李承乾看向李泰,李泰立刻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其实我就是想靠自己而已。” 伸手敲了李泰一下,李承乾无奈道:“你这样是不对的,青雀,借助别人的力量不是耻辱。你想事事靠自己是不可能,也不可行的。量力而行是一种美德,过分的逼迫自己就落了下乘。” 面对兄长的教导,李泰只能躬身表示受教。 “想要解决其实很简单,慢了咱们想办法给它提速,快了想办法给它降速就是,交给阎立本他们吧。” 扯着李泰离开,哥俩进了李泰的新家。 混蛋还挺能享受,明明就是个临时下榻的地方,供暖软床沙发一样不缺,上面还都镶金带银的。 最重要的是,这还是李泰自己花钱置办的。 皇帝皇后很是喜欢这个胖儿子,甚至不惜找李元霸当借口,把李泰的品级从从一品弄成了正一品。 贞观二年的时候,年仅九岁的李泰改封越王,并受封为扬州大都督与越州都督,督常、海、润、楚、舒、庐、濠、寿、歙、苏、杭、宣、东睦、南和等十六州军事扬州刺史,又督越、婺、泉、建、台、括六州。 二十二个州!至于同时受封的李恪,封地才只有八个州。 广阔的封地让李泰立刻变成了有钱人,就连王府,都坐落在太平坊,装饰的金碧辉煌。岑文本觉得这样不妥,上表说李泰如此是逾制,皇帝就算再宠爱儿子也应该有度。如此所为,当降旨斥责才是。 可结果,李世民赞扬了岑文本的直谏敢言,却没对李泰做任何的处置。 “皇兄,听说您的侧妃突厥公主到了?要不您把她带到院子里,让弟弟看看怎么样?” 端着茶碗的李泰猥琐至极,还有脸打听嫂子的事情。这是很失礼的,因为侧妃不是正妃,并不能在外人面前露面,哪怕李泰是李承乾的亲弟弟。 “想看就去看,又不会少块肉,咱们俩用得着那些猜忌?不过看你这一身肥肉,估计那娘们不会待见你。今天你哥哥我都被鄙视了好几次。” 啪! 李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立刻就怒了! “就知道突厥野人粗鄙,皇兄您如此优秀,她竟然还敢鄙视?虽然没见过突厥的王子是什么样的,但是我保证他们连您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被人吹嘘,就是再谦虚的人,也能收货满足。 笑着拍了拍李泰,李承乾笑道:“生气干嘛,不说她了,说说你,听说你也有婚约了。哥哥在长安来去匆匆的,没来得及细问,说说,哪家的闺女啊。” 提起这个李泰就一脸的不高兴:“是阎立本他大哥阎毗的丫头,叫什么阎婉。母后亲自去看了,回来就跟我说是个美人,可我想要看看的时候,却被母后训斥了一顿。问了阎立本,阎立本也说那个阎婉好看,可我还是好奇啊!” 李泰今年也十一岁了,虽然帝后觉得孙思邈的话有道理,可还是给李泰先订了婚。 婚姻大事,男主角却没有一点插手的资格。至于婚前看看新娘子长啥样,会被指责。 “嘿嘿,青雀,我跟你说,有些事可以干,但是不能说出来。母后是没办法帮你的,不过,嘿嘿,哥哥有办法帮你!” “噫?!” 李泰立刻就殷勤的把哥哥空了的茶碗倒满,拱拱手,严肃的说:“计将安出?” 李承乾也收起笑脸,回了一礼以后说:“不过偷天换日罢了,他们不允许魏王李泰见人,难道还会阻止别人?只要你换换装,我带着你去拜访阎毗,然后” 刚刚还佯装正经的俩人,不知不觉间又变成了交头接耳,还不时发出猥琐的笑声。 门外凑巧听到哥俩商量的阎立本,听得一脸的黑线。可是见守门的张赟似笑非笑的打量自己,只能轻咳一声,灰溜溜的离开了。 商定好方法后,李承乾就在李泰的书桌上,亲笔给阎毗写了拜贴。 “嘿嘿嘿,咱哥俩明天就去,只是皇兄,您说我要不要给那女人表露身份?” 李承乾无奈道:“那就是你的事情了,不过青雀你可要心,御史台的那些混蛋可是已经很久没弹劾过别人,要是盯上你,啧啧。” 李泰一脸的不屑:“一些言官而已,我就不信父皇会处罚我!最多就是被训斥一顿罢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阿史那贺 人的一生总要有几个靠谱的兄弟,要么一起同过窗,要么一起扛过枪,要么一起嫖过娼。其实这句话总结起i就是兄弟的作用:同生共死,共同进步,当然,还有一起干坏事儿。 李承乾和李泰的身份是特殊的,特殊的身份就导致没什么人愿意跟他俩当朋友。除了长孙冲和柴哲威还能在他们面前蹦哒两下,余下的除非必要,否则是不会靠近的。 所谓的偷天换日其实很简单,就是让李泰伪装成木匠,跟着将作监的真木匠,跟着李承乾一起去阎毗的府邸。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啊!” 见到“有失远迎”到坊门的阎毗,李承乾只能跳下马车回礼说:“阎先生说的是哪里话,孤今日只是过i送点东西,不是正式的拜访,仪仗没带您却到坊门迎接,可是迂礼了。” 阎毗跟阎立德阎立本是兄弟,却没有在将作监任职。没有任何官职的他自称“草民”没什么问题。 本i以他的地位,是不够资格把女儿嫁到魏王府当正妃的。皇帝皇后固执的将魏王妃落在阎家,是在表达一个信号:公主或许必定嫁到豪门,皇子却不会跟豪门结亲。 以此推断,太子妃,估计也不会是什么显赫世家选择出i的。 俩人相伴着进了阎府,大堂之上,李承乾推脱了主位,坐到了客位上。如果是皇帝的话,就不会推辞了。 “孤今日过i,其实是给未i的弟媳送一些东西。魏王不方便过i,孤过i虽然容易落人话柄,却也不严重。” 接过太子递过i的礼单,阎毗看了一眼,就笑呵呵的收下了。自从确定魏王妃会是阎婉后,他家就总是接到礼物。不过,很有自知之明的他无一例外都退回去了。 太子的不同,既然是送给弟媳的东西,阎家可以接下i。 “你们几个去后宅吧,要是惊扰了主人家当心孤打断你们的腿!软床搭建好以后让魏王妃试一试,记得调整到最好。” 阎毗也让管家带着工匠进后宅。 送走工匠后,俩人就开始聊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阎毗现在虽然不是官了,可是手段还在,李承乾只觉得话题不由自主的往学院转,就知道这家伙想走后门。 果然,当话题正式落在学院上,阎毗就有点痛心疾首加羡慕道:“贞观学院不止得到了皇家的大力支持,还有那么多的大儒加入,力量足矣让五姓豪门低头。只是可惜家中长子第一次没有赶上招生,第二次又没有得到名额,令人惋惜啊!” 所谓的亲戚,其实就是用i走关系的,古今亦然。 对于阎毗的要求,李承乾自然不会拒绝。毕竟,亲戚都开口了,一盒子珍宝也放到桌面上了,怎么拒绝啊! “阎先生的怜子之心,孤理解。平民的班级,他是进不去的,所以只能进勋贵班,您意下如何?” 阎毗立刻高兴起i:“任凭殿下安排就是!” 说完,俩人相视一笑,一起捧杯喝茶。 工匠们的安装速度很快,李承乾刚忍着尿意喝到第二壶茶,他们就从后宅走了出i。 既然事情办完了,李承乾就起身告辞。队伍刚刚前进到阎家相邻的第二家,一身工匠装束的李泰就钻进了马车。 “怎么样?好看不!” 其实只看李泰眉飞色舞的表情,李承乾就知道了结果。 “还行还行,母后自然不会亏待我的。” 自己的愿望得逞后,李泰也没有得意忘形,而是拉着李承乾的衣袖说:“这次多谢皇兄了!以后您有了太子妃,嘿嘿,弟弟也用这样的方法帮你!” 还行,这小子不至于过河拆桥。 马车离开了长安,又回到了学院。 早晨因为要拜访阎家,所以李承乾暂时搁置了训练,在李泰那儿混了一顿午饭后,才回去。 只要骑马,就免不了会经过学院门前,只要经过,就免不了会看到阿史那雪。 i回骑马经过两趟后,李承乾不得不勒马停在院子前。 “你看孤i回两趟了,有什么好看的?知道你们突厥人的骑术都很不错,想嘲讽的话就快点说,说完了就回去。依靠在门口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孤虐待了你。” “你那个随身宦官张赟,带着我去看了颉利可汗,也说了你为何现在才开始练习骑马。之前我嘲讽你,是我不对。你虽然长得娘了一点,但是不失为一条汉子。” 娘? 李承乾哭笑不得,他虽然白了一点,可也不至于到娘的等级吧!要说娘的话,李恪还要更娘!毕竟论单纯的长相,杨妃还是能压长孙不少的。所以李恪也理所当然的继承了他母亲的基因。 “说吧,你想要什么?从你前两天的表现i看,你是个嘴硬的,如今低头,绝对是有要求。说说,只要不是太为难的,今天孤心情不错,或许能答应你。” 阿史那雪立刻说:“我想骑马射箭,想出去看看,待在这个院子里,让我烦闷!” 看了看她已经换了的衣物,李承乾就知道她捏准了自己会答应。 不过,也应该答应。虽然不知道突厥公主平日里是怎么度过的,可一定不是关在院子里。 继续关下去关出病i就不好了。 “可以,今天你可以出院子。” 话音刚落,就见她要带着三个仆役走出i。 宫里专门派过i的两个宦官,只放出了阿史那雪,却把三个仆役拦住了。 阿史那雪立刻愤怒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耸耸肩无奈道:“别看我,我可做不了主,放你出i已经是极限了。你要知道,这俩人是我父皇派过i的,我都没办法指挥他们俩。” 回头看了看两个死人脸的宦官,再看看那三个突厥奴隶,阿史那雪叹了一口气,只能翻身跳上张赟牵过i的马,驱使着战马开始狂奔。 见张赟焦急的要上马追,李承乾拦住了他说:“不用追,估计她不会跑的,老张,你回去试探一下那三个要跟着出i的奴隶,孤总觉得这三个人很可疑。” 没办法不怀疑,这女人今天太反常了。重中之重的就是,明明是她想出门,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三个奴隶? 闻言,张赟也发现了这一点,下了马就钻进了院子。 没多久,就阴沉着脸走了出i,踩在花坛边缘,耳语告诉了李承乾一些什么。 李承乾笑了笑,说:“先不要取他性命,留着,我去会会那个女人。” 说完,李承乾就连续磕了三下马肚子,马匹立刻飞奔起i。 没跑多远,在练习射箭的小靶场,就看到了拴在路边的战马。阿史那雪正坐在河边,看着河水出神。 摘掉了头上的一片绿叶,就算脾气再好,李承乾也恼怒了起i。 几步走到河边,看到阿史那雪脸上的泪,李承乾立刻就不知道是生气好还是不生气好了。 不等他开口,阿史那雪就说:“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阿塔就跟我说过中原是什么样子的。不过,你们中原再富有,我还是觉得草原更好。这些天住过i,我发现确实是如此。 虽然你们的食物很好吃,衣服很漂亮,茶水也比送到草原上的好喝,可是我还是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归不喜欢,我却不能偷着离开。在i大唐之前,我被肆叶护逼着,用自身的姓氏和血脉,朝天狼神发出了誓言。我们的部族败了,所以我就成了肆叶护的战利品。在这一点上,我没有资格拒绝。 唐国太子,听说你是大唐最聪明的人,你猜猜,我都立下了什么誓言?” 李承乾也挑了一块干燥的地方坐下i,摇摇头说:“我最讨厌的就是猜问题,特别是女人提出的问题。能说就说,不能说就闭上嘴,故弄玄虚的干什么!” “第一,不得逃跑,不得自杀。第二,不得伤害任何大唐人,免得失宠。第三,不能暴露突厥的事情。第四,倾尽我一切努力获得唐国太子的宠爱。第五,突厥需要情报的时候,我必须把情报送给使节探子。第六,如果做第四条的时候暴露,我必须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然后自杀谢罪。” 一条条的听下i,李承乾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家伙,肆叶护不仅送人送嫁妆的时候偷奸耍滑,还妄想着在大唐安插间谍。 “我过i不是要听你说这些的,阿史那雪,你i告诉孤,那个还没有净身的家伙,是不是你的小情人?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为,在大唐有多么严重?” 这就是李承乾忍不住生气的原因,明明说那些人都是净了身的,可是一群太监里面多了个不缺零件的,这就令人窒息了。 皇家最注重血统,所以才催生了太监这么个群体。平日里能进入后宫的,只有侍卫,大臣都不敢把视线落到脚底以外的地方。就连侍卫,也要彼此监督,下差后还要检查。莫说嫔妃了,跟宫女有染都是掉脑袋的大罪。 如今,突厥公主i到大唐,竟然还带着情夫?啧,这是欺大唐对西突厥动不了刀?这是要封地百姓,养活一个突厥的崽子? 听到李承乾的话,阿史那雪悚然一惊,直接站了起i:“你你杀了他?” 李承乾嘴角上扬,乐呵道:“你以为呢?” 下一刻,阿史那雪就拔出了怀里的小弯刀,冲了上i。 明明手里没有武器,可是李承乾丝毫不惧,挥手制止了要激发弩箭的侍卫,空手入白刃! 老牛说过,空手入白刃是存在的,也是可行的。只要速度力量都能碾压对方,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这么做。不过,傻子才拿这个耍花活儿,错了一点儿,那就不是单纯掉手的伤势了。 只是一个交错,阿史那雪的弯刀就到了李承乾的手里,人也摔倒在了沙地上。 随手把弯刀丢到一边,李承乾不屑道:“你想求死?刀刺过i的没有一点力气,纯粹就是演戏。” 阿史那雪爬起i,也不起身,就坐在沙地上。 此时,她的眼泪更多了:“你为什么要杀他!他不是我的情夫,是我的亲弟弟贺鲁!我们部落男丁都被杀掉了,就剩下了他一个独苗,借着普通奴隶人的身份,才能在屠刀下面活命!我只是想着把他带到大唐i,找个机会放走他,并不影响你们的利益吧!可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声音嘶哑,她没办法背弃自己的誓言,唯一的一个亲人也死了,她只想速死。 誓言里只规定不能伤人,却没规定不能动手,规定了不能自杀,却没规定不能找死。 弟弟啊~ 李承乾立刻就觉得自己头顶的草原消失了,联姻归联姻,要是自己真的被绿了,李承乾才不介意干掉这个女人,要求西突厥换货。 不过,刚刚她说自己的弟弟叫啥i着? “贺鲁?阿史那贺鲁?” 阿史那雪现在只顾得上哭泣,如何能回答李承乾的问题。 今天带队当侍卫的是窜天猴,他走到李承乾身边说:“殿下,她刚刚确实说的是贺鲁。” 李承乾点点头,虽然在这里遇到阿史那贺鲁很奇怪,可这才证明,他已经开始影响大范围内的历史了。 关于这个阿史那贺鲁的事情李承乾已经忘的差不多了,就记得他好像混上了可汗的位置,还背叛过大唐,令人不齿。 不过,如果这家伙真的有能力,送回西突厥,估计也不错嘛。 西突厥贵族林立,多一个有野心的,就多几场战乱。这样的话,就算他将i会跟大唐敌对,也比现在剁了强。 想到这里,李承乾无奈的看了一眼失魂的阿史那雪说:“别哭了,你弟弟没死,我还不至于搞不清楚真相就随便动手!不过,你欺骗了肆叶护,也欺骗了孤,这件事儿却不能这么了了。以后再收拾你,现在赶紧起i跟孤回去。免得你弟弟真的被人砍死,你要知道,孤真的命令不了那两个宦官的!” 听说弟弟没死,阿史那雪才回魂,见李承乾自顾自的上了马,丝毫不顾忌她逃走,只能闷哼一声。 一路疾驰的回到院子里,此时阿史那贺鲁已经被绑了起i,两个宫廷过i的宦官就拿着皮鞭站在对面,看样子如果不是李承乾下了命令,这俩人会吧阿史那贺鲁活活打死。 如今也不过十岁的阿史那贺鲁,完全没有以后的勇气,面对piapia响的鞭子,身上汗如雨下。 “行了,解开他吧,找个房间禁足就是。” 听了李承乾的吩咐,那两个宦官拱拱手说:“大殿下,此人不杀,如何服众?就是我二人,也会被陛下降罪的。” 李承乾摆摆手说:“具体原因你们没必要问,孤自会给父皇解释。” 吩咐他俩给阿史那贺鲁松绑,看了一眼刚进院子的阿史那雪,还有学院门前站着卖水果的一个老农,李承乾也懒得继续纠缠这点烂事儿,回了李纲的院子。 有侍卫包了老农所有的果子,所以老农笑嘻嘻的拿了钱,连扁担都送给了侍卫。 把果子都发给侍卫后,李承乾拿着粗竹竿的扁担进了书房。 捅开密封,就抽出了里面厚厚一叠的情报。 这些不只是暗卫的情报,还有夏州煤田的汇报。 一个中年宦官,在学习了打算盘后,就去了夏州。黎达海只负责送钱运材料,对煤田的事情却不怎么了解。 夏州的煤田已经开始开采,储量惊人,如今第一批煤已经启运,将会送到朝廷在蝗灾前储备粮食的仓库。 与此同时,太原王家也开始往长安运煤。煤炭消耗最大的依然是长安。随着大唐经济的复苏,国内外趋于稳定,越i越多的商人开始往长安聚集。 人口数量的增长,必定会带动多种经济的繁荣。长安城里的普通百姓已经有不少外迁了,靠近皇宫的坊市,地价一日三变。富商才是能没完得烧煤炭取暖的人,平民烧的最多的还是木头。 王家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趁机又给煤炭升价。估计到了冬天,还得再升一次。 不过~ 看着夏州的产量统计,李承乾的心中就大定,薄利多销就是了。 烧掉密信,李承乾又翻开了关于遣唐使的情报。这些家伙在裴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虽然原始,但对倭国i说,可是宝贝。毕竟,他们的武士别说皮甲了,竹甲都不能覆盖全身。 不过他们也带走了学院关于周朝和三国的典籍,看样子,他们的苏我大兄弟会喜欢的。 把遣唐使的情报丢到一边,翻开第三份情报后,李承乾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内府竟然在囤积黄土?黄土垫道,这是帝王出行的架势,可是现在李世民根本不能出行。秋个猎还要拿威慑蛮夷当借口,就更别说劳民伤财就是为了出门透风了。 能让内府这么干的,恐怕还有一个原因—冯盎。 这家伙一定是快要到长安了,够资格受国君礼的,恐怕也只有这个家伙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叉叉教学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首发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九九九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二百二十九章 冯盎来了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首发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九九九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二百三十章 凶狠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首发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九九九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二百三十一章 梦想和现实 长安的西市,既是做买卖的市场,同时也是刑场的所在地。 朝廷羁押的罪犯,秋后问斩,一般也是在这里。如果是高品级的官员,没准儿还能获得自尽的资格,用不着死在闹市。 妇女斩首,还能被一圈帘子围着,男子斩首,则没有这个待遇了。 刑场上一排排着十几个犯人,各个消瘦无比,刑部的大牢,绝对是一个减肥的好地方。 “你神秘兮兮的带孤过来,就是为了看行刑?” 李承乾看了一眼李涧,很想听听他怎么说。 李涧讲手里的一块令牌交给另一个宦官,要他去给监刑传递命令,然后才回答:“没错,殿下,听闻您在突厥的战场上,已经亲手射杀过人,不过弓箭跟刀剑杀人还是有区别的,因此,刀剑杀人,您也要试一试。这是奴婢给陛下的建议,您要是觉得不爽,大可以揍奴婢一顿。” 李承乾还真的很想揍这个混蛋一顿,太可恶了,话里话外都是“我就坑你了,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语气,惹人生厌。 令牌起到了它该有的效果,刑部的官员自然不敢忤逆皇帝的意思。 而刽子手,生怕刀不利,还特意磨了一遍,才赔笑着送到了太子殿下面前。 午时三刻越来越近,刑场周围也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 人的骨子里其实都有一股子暴虐气息,只是一些人能够用自己的思想把它压制住,有些人能够通过正确的发泄,将它消弭掉。至于另外那些没办法压制,也没办法排解的人,往往会做出很多令人呕吐的事情来。 喜欢看行刑,就是发泄暴虐的一种方式。刑部秋后处决犯人,好多人在秋初的时候就开始打探消息,目的就是为了处刑的当天,能够找个好一点的位置围观。 今天处决的是边境抓获的一些悍匪,这些做没本钱买卖的好汉,在东突厥还在的时候,还能在边境混的风生水起。如今东突厥覆灭,朝廷理所应当的对他们动手了。寻常的山贼或许会被变成奴隶,送到工地上接受无休止的劳役,这些头目的人物,却必须要干掉。 长安的市民是彪悍的,好多人都拿手里的烂菜臭鸡蛋,丢这些犯人,还有缺德的,竟然丢石头。 金吾卫的作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他们开始维持秩序,让百姓们后撤。 传闻中午时三刻是阳气最盛的时候,也最适合行刑。 当报时的官员报时间以后,李涧就笑着请太子上台行刑。 “殿下,能让您送他们上路,这是他们的福气,不过您下刀千万准一点,要是砍不死人,可就难看喽。” 李承乾看了看自己单臂难以拿起来的大刀,咬着牙说:“你今天就跟孤杠上了是吧,非得把孤逼疯才肯罢休?” 李涧还是那副微笑的表情,挥挥手,就有两个宦官走过来,要把太子架上行刑台。 挥手甩开两个动手动脚的宦官,李承乾叹息一声,走上了行刑台。 幸好出来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妙,拿到了孙思邈的独家发汗药,只要把那药丸咽下去,再拖一会儿,今天就能 手刚掏进袖子里,李承乾就感觉到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袖子,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李涧似笑非笑的表情。 “殿下今日还是按照奴婢的要求做比较好,小手段还是不要耍了。” 说完,李涧就把药丸丢了出去。 难道真的要砍人? 看了看那几个被蒙着头,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犯人,李承乾发现自己竟然很难下得了这个狠心。 战场上拼死相搏,和砍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是两种感觉。 如果现在是对敌,李承乾觉得自己一定能砍过去,可是,行刑的话 李涧拿起了另一把大刀,几步走到了第一个犯人那里,一刀挥出,一个脑袋就飞了出去。 脖腔里喷出来的血,真的跟喷泉一样。 明明在突厥的战场上看惯了死尸,在伤兵营看惯了各种血淋淋的场景,可是这一刻,李承乾还是想吐。 “殿下,您看看,其实没多难。听闻您练剑的时候从不偷懒,剑都能练好,刀就更简单了。您看,只要抡起来,再一刀下去” 又是一刀,已经屎尿齐流的第二个犯人,也没了命。 围观的市民大声叫好,虽然有几个抵抗力弱的吐了出来,被人耻笑,可更多的人却露出了一副享受的表情。刽子手的刀法跟这个太监比还是差了点,一刀痛快的砍下人头,刀上还不沾什么血,这才叫砍头嘛! 就在李涧伸手过来的时候,李承乾终于忍不了了。 这个混蛋,分明是仗着自己受皇帝的宠信,想要借此邀功的! 将大刀丢到地面上,李承乾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 李涧被吓了一跳,他从未想过,太子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发难,所以当拳头落到他鼻子上的时候,他都没有躲开。 “艹你娘的,让你逼老子!” “混蛋!你特娘的故意恶心老子的是不是!” 张赟也傻眼了,他没想到太子会直接暴揍李涧,要知道这位可真的是皇帝最亲信的一个啊! 张赟傻眼了,那两个跟过来的宦官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过去,帮着李涧承受太子的拳脚。他们不敢反抗,可是再这么下去李涧可就要完蛋了。 开始的一拳李涧没能躲过去,现在人都晕过去了。 直到没了力气,李承乾才吐了一口唾沫,拍拍手对张赟说:“走,回去!” 监刑官傻愣愣的看完了这一出戏,直到太子离开,才吩咐刽子手继续行刑。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李承乾百感交集。 李涧说得话,大概率都是借口。很可能,他就是皇帝派过来做这件事的。只是老子逼着儿子杀人,可能不太好听,才拿李涧当借口。李涧也是,李师反常的话也是,很可能自己未完成的帝王教学,如今又要继续了。 “混蛋,你老实在自己的皇位上呆着,安静点不行?我都躲到学院来了,怎么还是不放过老子?” 坐在车厢门口的张赟很清楚太子说得是谁,但是只能装作听不见 后宫-两仪殿 听完李涧的禀告后,李世民哈哈大笑,拍了拍李涧的肩膀后说:“好了,不算什么大事,既然太子不愿意,那就算了。你回去好好养伤吧。” 等李涧走了,长孙才叹息一声说:“您啊,就是不想让承乾好受,这孩子只要是个合格的守成之君就好了,您这么逼迫他干什么!” 喝了一口茶,李世民才说:“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啊!承乾的学识智力,朕不曾怀疑过,可是当皇帝的,不能太仁慈,该有的狠劲儿也得有。这小子,恐怕就是知道李涧受了朕的指使,才敢这么胡来的。不过也罢,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看着自信满满的丈夫,长孙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虽然也有教育太子的权力,可是丈夫一意孤行,她也不好说什么。 拿起桌子上的一份百骑司情报,李世民笑道:“观音婢,你以为朕为何要这么逼迫承乾?不还是因为他太优秀了。你看看,朕总觉得他跑到夏州开什么矿,并不单单是为了铜钱,结果果然如此。渭水北岸的仓库,自从蝗灾过去后就废弃了,内府跟你禀告过,说承乾要使用那片仓库吧。” 长孙点点头:“内府确实禀告过,当初那里建设仓库,是您下的命令,蝗灾过去以后,内府又没有什么产业需要往那里囤货,承乾要,妾身也就同意了。怎么,莫非那里有了什么变故?” 李世民哈哈大笑:“你啊,你也不想想,那么大一片仓库,承乾既然要,就一定有大动作。百骑司密探回报,说那里的仓库屯满了夏州开采的好煤。今年天气寒冷,将作监下辖铁匠铺的煤炉子又在长安大卖,今年冬天,煤炭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不过是赚钱而已,东宫供应着学院,花销一定大,承乾在财货之道上颇有天赋,自己开矿卖煤炭,没什么稀奇的吧!” 见皇帝的茶壶已经空了,长孙就拿起茶壶,交给宫女,让她去换一壶过来。 喝掉半杯茶,李世民才笑着说:“如果就是赚钱,朕又何必派遣百骑司盯着看。你不知道啊,不仅承乾在囤积煤炭,太原王家也在囤积。并州本来就是盛产煤炭的地方,王家雄厚的家族底蕴,半数都是通过煤矿得来的。 以前暂且不论,工部开设水泥作坊以后,王家单单在煤炭一项上,就赚了朝廷不知道多少钱。之前承乾伤了腿,立刻就有一股流言说承乾废掉了,还宣传瘸子皇帝有碍观瞻,朕也很生气,命百骑司多方查探,才得知是王家在背后搞的鬼。不久前朕才让百骑司把这个秘密透露给了承乾手下的人,结果,承乾果然对王家动手了,哈哈。” “承乾手下的人?” “对,你儿子,可是在长安建立起了一个不小的情报网,而且并没有对百骑司隐瞒。这小子,是算准了朕会允许他这么做,才会做的这么肆无忌惮!” 虽然见皇帝夫君允许儿子发展自己的势力,很是开心。可是想到王家那庞大的势力,长孙还是忍不住说:“您也真是的,就任由承乾对王家发起挑战?一旦他失败了可怎么办,雄心壮志受挫以后再想培养,可就更费事了。” 李世民摇摇头,得意道:“朕自称无敌统帅,不也没少吃败仗?承乾作为太子,多受一点挫折不打紧。不过,咱们现在就定胜负,却是有点太早了,朕觉得,承乾和王家还是五五开的。” 见皇帝如此的兴奋,长孙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自从当上皇帝以后,李世民就喜欢上了揣测人心,或者拿着一份情报推演事情的发展,并且乐此不疲。如今自己的儿子竟然对豪门世家悍然发起挑战,让他都不由自主的热血沸腾起来。他很想看看,太子对抗王家,能够取得什么样的结果。 -学院宿舍 今天惹了一肚子不开心的李承乾,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发泄办法,那就是查寝。 后世自己做学生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宿管和这个主任、那个副校长的指手画脚。如今自己也成了副院长,怎么能不坑这些学生一次。 学院建立之初,就制定了严格的规则,一条条院规,让李承乾这个后世过来的都咬手指。相比较几位老先生制定出来的森严院规,他制定的宿舍舍规,根本就不入流。 老宦官方云现在依然是宿舍楼的楼管,殷勤的走在前面,打开宿舍请太子参观。 “殿下,学生们都是好样的,他们对您指定的舍规格外的遵守,您看看这些方块被子,多整齐啊!” 参观了一间宿舍,李承乾忍不住的点点头,后世的所谓全日制学校的宿舍,也不过如此了。一想起自己高中时的随意,李承乾就脸红不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好像跟领导阶级对着干,反而成了学生们的追求。 推开不知道第几间宿舍,快速的过一遍杯子床铺,李承乾的目光顿时被桌子上的一堆木头吸引了目光。船模,他还是玩过的,这堆木块看起来杂乱不堪,可是组合以后,一定是一艘船。 这就来了兴致,搬过宿舍里的椅子,李承乾就坐到了书桌前,开始拼装起来。 只是半个时辰后,一艘船就拼凑了出来。 看着这艘船长长的舵叶,再看看首位两边的船锚,李承乾就知道这是一艘海船。 “住在这个宿舍的人是谁?” 方云想了一下,就说:“应该是邱海清、彭三牛、杜二狗、张珏、于贺、江杨、杜佳、徐有明这八个人。” 再次看了看船体上各处标注的小字,李承乾笑了,转头对张赟说:“你去,询问这几个人,这艘船是谁的,把他带过来,孤有话问他。” 张赟听清楚要求后就窜了出去,没多长时间,就带着一个瘦小的黑脸学生回来了。 “学生邱海清,拜见殿下!” 李承乾亲自伸手扶住了邱海清,笑道:“用不着行大礼,这里是学院,孤是你的副院长,而不是太子。小子,不说这些,这艘船是你的?” 邱海清点点头,看着已经拼凑完全的海船惊讶不已。这艘船是他最新设计的,按照原本的海船样子根本不能快速的拼凑起来。尤其是存水舱,这东西就连自家老爹都未必看得明白。怎么,怎么太子这么快就拼装起来了? “回副院长,这确实是学生的船。” 指指水密舱,李承乾笑着问:“说说这东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为了在岭南组建船队,李承乾还是查看了工部的造船图纸的,大唐的海船没有水密舱这种东西,是确定的事情。 邱海清见太子问的是这里,立刻来了精神:“这是存水仓,是用来存水,增加船体重量的。学生祖上是海商,世居扬州,到了父亲这里,才因为别的生意,辗转在长安定居了。父亲为了家业,把祖上流传下来的造船图弃如敝履。学生觉得可惜,就把图纸都送到了工学院,自己在空闲时间,也去制作模型。存水舱,就是学生自己想出来的。 听闻家父说,海上航行不比河运,大风大浪都是能摧毁船体的灾难。一些自重不够的船,甚至会因为风浪而倾覆。学生摆弄船模,最后发现,只要往舱体存一些水,就能让船体稳定很多。虽然会让船变重,可是等风暴过去以后再把水放掉就是。” 听着邱海清喋喋不休的发言,李承乾情不自禁的笑了。真是要什么来什么啊!自己想要组建船队,最缺的就是熟知海上事宜的人,也缺造船的工匠。如今邱海清的出现,几乎把问题都解决了。 这个聪明的家伙就是最好的造船工匠,他家既然世居扬州,肯定还有一些没放弃海商行当的亲戚。 只要都招揽了,船队的基础不就出来了? 想到这里,李承乾的心情大好,伸手拍了拍邱海清的肩膀问:“好了好了,就说到这里吧。小子,孤问你,你在学院毕业以后,想做什么?” 邱海清难为情道:“其实学生还是想试试做官的,这是家父的毕生所愿,只是,学生也想进入将作监、军器监或者工部,因为学生自己喜欢。当然,如果能到这三个地方当官,那就再好不过了。”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最初的梦想,可是更多的时候,不得不在成长过程中,对着现实妥协。只有午夜梦回的时候,才能记起自己曾经的渴望。 想想自己空旷旷的东宫,李承乾觉得有必要给自己招揽一个合格的手下,而且,能帮着别人对抗命运,坚持自己的初心,何乐而不为? “小子,孤给你个机会,你可以到东宫任职,孤会给你一个官位,可是你要做的事情,却是帮着孤组建船队。这只船队,可是要过海远行的,一只船队从无到有,不知道要经受多少的困难。怎么样,你愿意吗?” :。: 第二百三十二章 走了 邱海清没想到,自己竟然接到了太子递来的橄榄枝。 学院的学生,虽说有着做官的可能,可是想想也知道,平民出身的他们能够得到一个小吏的安排,都是祖坟冒青烟了。至于他这样的商贾之子,有没有机会还是两说。 可是谁曾想,他现在就得到了邀请。东宫体系内的官员,一般都升迁很慢,但这也是相对于太子登基为帝之前来说,如果太子顺利的成了皇帝,就会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颤抖的拱手,邱海清哆嗦着嘴巴说:“殿,殿下,邱海清愿意!” 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拍拍邱海清的肩膀说:“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你在学院的课业必须要全部学完,等你毕业以后,才能到东宫来任职。在这之前,孤会帮着你打好基础的。” 邱海清点点头,他也舍不得在学院学习的日子。在这里,他师从方孝全老先生,不同于在外求学,只要他疑惑,就能找先生询问,先生也不会嫌烦,总是会耐心的给他讲解。 身在商贾家,更是清除学识的重要性。 送走激动的打摆子的邱海清,本来郁闷的心情就得到了一些缓解。 刚要检查下一个寝室,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了寝室楼下急匆匆跑来的窜天猴。 寝室楼每层之间相隔两米多高,这家伙只是在柱子上借了一下力,就窜了上来。 “什么事儿跑的这么焦急?” 窜天猴气都没喘匀,就说:“殿下,大事不好了,李太师在办公室里批改学生作业的时候,晕了过去,现在人已经被学生们送到了孙先生那儿。” “你说什么?” 晴天霹雳莫过于此,扒拉开窜天猴,李承乾立刻朝楼下跑去。 该死的医学院,干嘛要修的这么远! 几乎是憋着一口气跑到医学院的住院处,此时楼下堪称人山人海,上课的,没上课的学生,都聚集在这里,好多脆弱一些的,还在掩面哭泣。 推开碍事的人群,走到最里面,额头带汗的杨度见到李承乾,就松了一口气:“孙神医正好在家,人现在已经送进去了,方孝全和陈思道在陪着,你也赶紧进去。” 来不及喘息,就走进住院处,身后依稀能够听到杨度训斥学子,撵人回去自习的声音。 处置室外,方孝全和陈思道都坐在椅子上,两个人额头都在冒汗。 “咳咳咳,怎么回事儿?咳咳,怎么好好的就晕了过去?” 直到见到这两位,李承乾才得以喘息一下,干燥的嗓子立刻就造反了。 方孝全边拍着李承乾的后背边说:“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夫就在他旁边,不久前他还大笑说这些学子的文采不错,谁知道下一刻就扑倒在了桌子上。” 走到处置室门前,闻到里面浓重的药味,如果不是出于对孙思邈的极度信任,李承乾恨不得推开门进去看看。 等待,总会让人感觉漫长。好久之后,处置室的门才被人推开。 “孙道长,李师怎么样了?” 摘下口罩,孙思邈点点头说:“人醒过来了,也清醒了,点名要见你。” 长舒一口气,刚要进去,却被孙思邈拉住了。 李承乾不解的看着老孙 处置室里的药味很浓,导致喝茶都有一股子药味。 清醒过来的李纲品着茶,只是每次却只能喝一小口。 见到带着笑脸走进来的弟子,老先生微微一笑:“都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老夫今年可不就是八十四嘛,本以为身体变好了,谁曾想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拉了一个凳子坐在床边,李承乾强行伪装出来的笑脸就保持不住了。 老道士就不知道对病人遮掩一下吗? 泪水忍不住的滑落,李承乾现在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处置室外组织好的措辞,在老先生直接明了的话语下,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伸手拉住弟子的手,李纲笑道:“哭什么,老夫已经活了八十四岁,怎么算都不是夭折。再说,当初孟子也是八十四死掉的,老夫能跟他一个岁数辞世,也不错。 原本息王死掉后,老夫就想着在家看些书,把剩下的日子混过去就算了。谁曾想,竟然被陛下任命,来教导你。老夫一生中见识了太多的人,卑鄙无耻者有之,人面兽心者有之,如你一般表里如一的,却很少见。 小子,老夫应该感谢你啊。教你的这几年,老夫过得很开心。没有什么,比亲自教授一个仁慈、睿智的皇位继承人,更令人快乐的了。以前看你对皇储的身份不屑一顾,你可知道老夫有多着急。小子,人心隔肚皮,谁的命运都得把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就是亲爹亲娘都不能交出去。” 一只手握紧老人家的手,一只手擦干净眼泪,李承乾强行挤出一个笑脸说:“您啊,快死的人了,还帮着徒弟操心。您就放心吧,大唐第三位皇帝,一定是你徒弟我。都说文景之治是少有的盛世,您放心,弟子一定也打造出一个来!” 见弟子说得豪气,李纲自然是哈哈大笑。 “口气倒是不小,不过啊,你小子还没准真的有这个能力。以后若是真的打造出了这样一个盛世,记得写在给老夫的祭表上,让老夫跟以往故旧吹牛的时候,有个凭借。” 李承乾点了点头,他知道,他大概也只有好好的当太子,并且当上下一任的皇帝了。因为不止是为了更好的改变这个世界,这还是老人家的愿望。 门外,李泰和李恪也赶了过来,他们也算是老先生的弟子,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动身过来了。 把位置让给李泰和李恪,用处置室里的水盆洗了脸,李承乾才走了出去。 门外,是朝廷派过来的使者,太子太师这样的重臣生病,是必须要上报朝廷的。 没有理会肿着脸的李涧,李承乾直接走到了几位老人家面前。 “咱们学院的墓地已经建造好了,我之前打听过李师的意思,他还是决定留在咱们学院的墓地,陪葬皇陵都不愿意。” 几位老先生都点点头,然后看向李安仁,李纲的儿子早亡,这个时候他们家顶门的就应该是李安仁才是。 李安仁拱拱手说:“殿下与爷爷情同父子,一切任凭殿下安排就是。老家那边,现在其实也相当于分家自立。爷爷早些时候也说过,他希望能够埋葬在学院附近,多看看学院发展壮大,也是好的。” 老先生的墓地,现在就算是确定了,剩下的,大概,就只有等待了。 孙思邈说过,老人家这一次才算是真的油尽灯枯,以他的能力,也无力回天。或许能够通过一些药物,刺激人体多扛几天,但是,对一位寿终正寝的老人家而言,副作用实在是太残忍了。 不同的人,在面对自己的终结时,都是不一样的。有的惋惜,有的暴虐,有的慷慨。 李纲觉得自己几就看得很开,拒绝了几位老先生给他生平好友去信的想法,而是跟李承乾一起,上午读书,下午弹琴下棋,跟平时一般无二。 香蕉熬粥,老人家本来一顿能喝一大碗,现在不行了,在李承乾鼓励的目光下,也只能喝下去半碗。每天睡觉之前,都要把一个小盒子放在自己的枕头边上,那里面,是他准备好的遗书。 学院的期中考试,拖延了两天,但还是正常的进行了。就连到学院来接受成人教育的几位,也参与了考试。 李承乾没心情去监考,但是李纲却对此很上心,不顾弟子的劝说,硬要批阅卷子。只是一道本来应该画上对勾的题,却被老先生画上一道长长的痕迹后,李承乾再也憋不住泪水,痛哭出声。 一直边阅卷边看着这边的杨度听到太子的哭声,就走了过来,伸手抱住他说:“老李头就是这样,你要他在床榻上等死,还不如让他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你看看,这老混蛋到死,嘴角都带着笑意,比起缠绵病榻力竭而死,不知道好了多少。以后,老夫也希望能这样的死去。” 不止杨度走了过来,方孝全等几位也纷纷过来跟老友道别,顺便安慰一下已经快要昏过去的太子。 礼部的官员已经筹备好了葬礼该用的各种东西,闻讯后就赶到了学院。 灵堂没有建设在老先生的小院子里,而是建在学院。学生们没人在意戴孝的各种古怪说法,本来该准备收拾东西放假,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放弃假期,留在学院为李纲老先生戴孝。 礼部尚书卢宽义正辞严的拒绝了李承乾戴孝的想法,抱着孝服的袋子死都不松手。 “殿下,您要为恩师戴孝,尊师之情下官理解,可您的身份不一样,您是太子,李太师受不起您的礼节的。这世间够资格让您穿孝服的,只有太上皇、陛下和娘娘!” 红着眼睛的李承乾踹了卢宽好几脚,可这家伙就是不松手。 礼部尚书不同于李涧,李涧再怎么说都是家仆,李承乾就算是踹死他,也不会担责任,但是堂堂太子踹礼部尚书,可就说不过去了。 “行了,太子一脚一脚的踹礼部尚书算是怎么回事。卢宽,把孝服给太子,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太子既然师从李纲,就应该戴孝,与太子的身份无关!” 好在皇帝的出现解了围,皇帝都发话了,卢宽也只能把孝服交给太子。 穿上孝服后,红着眼睛的李承乾,就去了灵堂。 按理说一个太子,是用不着过问祭品之类的问题的,可他就是忍不住,只有忙碌起来,他才能渐渐接受老先生离开了的事实。 多好的一位老人家啊,怎么就离开了呢?他离开的实在是太突然了,使得李承乾一时半会儿竟然无法接受。 老人缠绵病榻许久才离开,跟突然间的离开是不一样的,前者已经做好了准备,后者总是难以在突然来到的痛苦中脱身而出。 皇帝的亲自到来,已经是殊荣了,李安仁五体投地行礼,感谢了皇帝的到来,对别的宾客,只是跪拜。 卢宽也看出了太子的伤心,所以给他找了一个烧纸钱的工作,只需要机械般的往火盆里投纸钱就好。 直到晚间,老人家才入棺,摆放到了灵堂。 夜晚是需要守灵人的,这个工作一般是至亲做,但是李承乾并没有避开,而是坚持守夜。 夜晚的烛光下,李安仁把爷爷的遗书,送到了李承乾的面前。 很普通的木盒子,打开以后只有一封信和一个簪子,铜的。 拆开火漆,拿出里面的信纸,烛光下,老先生的字体依旧苍劲有力。 “承乾吾徒亲启: 小子,你现在大概就跪在老夫灵堂之上吧,这封信看完,也就别留念想,烧掉就好。盒子里的这个簪子,是老妻的遗物,老夫本想带到坟墓里的,思来想去,还是留给你当个念想吧。 这封信,老夫已经写成了好久,几次撕掉重写,最终还是决定用大白话。跟你相处了这么久,老夫一直都有一个疑惑,只是,到死,老夫也没能问出来。 老夫见过了太多的聪明人,见过太多自命不凡的人物,可是跟你相比,余者尽皆碌碌。没有人能聪明成你这个样子,安仁倒是老夫从小教到大的,也没能做出一首‘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来。 只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鬼怪,老夫不相信什么借尸还魂,奈何桥上不喝孟婆汤之言。所以,老夫也只能相信你确实与众不同。 小子,方孝全说过,越是天赋不凡的人,就越要懂得隐忍谦虚。不过对你而言,却是不一样” 信封很厚重,所以里面的信也很多。 看完一张,李承乾就按照老人家的吩咐丢进火盆里烧掉。 这是他最后留下来的话,所以就没有了平日里的拘束,甚至层层分析了杨勇的失败,李建成的失败,给他上了最后一课。 总结起来其实还是那句话: 一个人的命运要把握在自己的手里,亲爹亲娘也不行! 第二百三十三章 差一倍! 一个太子,在这个时代,其实是最不安稳的一个。朝中的将军大臣之类,干点坏事什么的,只要不是谋反的大罪,没准还能凭借功勋保命,甚至于一两次不被处置。 但是太子不一样,作为一个阻碍了一些有心人上进之路上的顽石,只会被人连根拔起,或者砸的粉身碎骨。 世间的事情其实都是这样,空想跟现实,永远是不一样的。 直到把最后一张信纸放进火盆,李承乾才笑了一下。 自己说到底还是不够成熟啊,虽然活了两辈子,但是还是陷在阿q精神里面逃脱不出来。聪明人和一般人的差别,大概就在这里。聪明人,总是会站在最糟糕的角度上处理事情,而一般人,总是会情不自禁的往好的方向思考,哪怕一次次经历事情轨迹的变坏,也不长记性。 灵堂之上笑出声来,本来是很失礼的事情,但是李安仁看到太子笑出来以后,却也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 爷爷离开之前最担心的,就是太子沉浸在悲伤之中走不出来,现在好了,看样子那封遗书,很管用。情不自禁的走过去,他还是希望太子能回到屋里去,免得着凉。 “殿下,夜里冷,要不您回房间休息一下?” “不用,安仁先生,不如孤与你一同为老人家结庐守孝如何?” 李安仁苦笑道:“殿下有这份心就够了,不是至亲,您这样反而过犹不及。” 李承乾点点头,尊敬一个人只要放在心里就好。 守灵一夜,天明的时候,看着一动不动的棺材,李承乾终于彻底接受老人家走了的事实。 传闻停尸三天以上再入葬,就是为了防止人没死透就被活埋。既然老头子没有揭棺而起,看样子是真的离开了。 踩着初升的阳光离开灵堂的时候,李承乾忽然发现自己现在的想法是如此的可笑。 揉一揉被寒风吹木的脸,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秀秀有一样本事,那就是总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做一些事。 比如现在,李承乾才回到家里,她就已经准备好了温热的洗澡水。温度,正好可以直接跳进去。 被女子宽衣的富贵活法,李承乾到现在也没有习惯,坚持自己一个人脱衣洗澡。 好好的泡了一段时间后,也不穿内裤,擦干身体就钻进了被窝。 岁数大的离开了,岁数的还是要活下去。 思绪纷乱的时候,很不适合处理别的事情,所以李承乾准备好好睡一觉后,再考虑其它。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晚上,床边就摆着一个桌子,上面还有温热的饭菜。 也不穿衣服,裹着被子就坐在床上开吃。 虽然后世的时候自己还是个情感白痴,但是李承乾还是知道,如果有一个女人能够知道你什么时候需要什么,那就必须赶紧追到手,娶回家。 不过秀秀倒不用他追求,她现在已经是自己内定的女人了。 房门被人推开了,令李承乾意外的是,走进来的居然是阿史那雪和秀秀两个人。 “起来就好,你要是再睡,没准我就要叫你起来了。” “雪姐姐,殿下守灵守了一夜,怎么能叫他起来啊。” “秀秀,我跟你说,男人的懒惰都是惯的,一次懒散习惯了,第二次就会习惯的要懒散,最后慢慢变成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你别看我,我们西突厥的好多贵族就是这样的,越是生活安逸,就越是懒。” 看着在门口讨论起来的两个人,或者说两个女人,李承乾边往嘴里扒拉着米饭,边忍着笑意。 两个女人就能凑一台戏,果然如此,也不知道这两个女人是怎么聊的,现在,明显已经情同姐妹了。 见李承乾吃饭的样子不雅,阿史那雪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说什么。 等他吃完,俩人就把餐盘连同桌子一起收拾了起来。自从得知自己的弟弟在一个新开的马场里,生活的挺自由,没有被苛待后,阿史那雪就像变了一个人,就连秀秀教她宫廷礼仪,她也不抵触了。 李承乾自然没精力关注这些,叫了一声,一直等候在屋门口的张赟就走了进来。 “老张,李师的葬礼怎么样了?” “殿下,朝廷的旨意已经下达,追封老先生为司空,谥号‘文正’,这已经很了不得了。” 李承乾点点头,司空的追封喝文正的谥号,确实很不错了。虽然这东西只是一个人死后的哀荣,但是能够获得一个很好的谥号和追封官职,也是对一个人生平的极好评价。 老先生的一生可以说是颠沛流离,从北周到现在,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事。但是不管是什么年纪,老人家都谨守“方正”二字,光明磊落到了极点。在这个官员普遍有自己的九九的时代,是一股清澈的溪流。 睡了一整个白天,精神却还是有点靡顿,不用说,一定是感冒的前兆了。 “你去孙先生那里,给孤弄点驱寒的药来,顺便把黎达海叫过来。” 遣走张赟后,李承乾伸着懒腰穿衣服,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干什么。 人的负面情绪,憋的时间久了就会出问题,后世的时候他能在外卖员的岗位上坚持这么久,就得益于他排解负面情绪的手段。 或是打游戏,或是弹吉他,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就到游泳馆发泄一顿。 如今也是一样,既然心里不好受,那就找个发泄的渠道就好。在丧礼期间弹琴什么的不太妥当,拿王家当出气筒,就没问题了。 黎达海也在自己的新家里猫冬,听到太子的传唤,就带着厚厚的一个账本过来了。 唐朝商人的记账方法乱七八糟的,至少在李承乾看起来是这样。有印书坊在,表格就能够制作出来,再加上借贷记账法,账目看起来就整洁的多了。 “殿下,咱们囤积的煤炭已经快千万斤了,如今王家还没有开始售卖,咱们难道还要等下去?” “人家不卖,就是想着等天冷的时候把价格抬上来,不到用煤的时候,怎么卖出好价格啊。既然王家还在憋着,咱们也等,只有等他们开始贩卖的时候,咱们再低价售卖,才能在他们的脸上狠狠掴一巴掌。要是咱们卖的早了,人家也跟着降价怎么办?” “殿下说的是,只有当他们高价售卖煤炭,才能体现出咱们的厚道来。只是殿下,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少赚了太多的钱?老奴计算过,这些煤炭按照您定下来的价格,就算都卖掉,咱们也赚不到多少,刨去给工人的工钱等,能有两万贯的收益就烧高香了。” 两万贯啊 两万贯就是两千万个铜钱,对普通百姓家来说,两千万个铜钱跟两千万元是差不多的,还得说是零几年的时候。混蛋黎达海,什么时候连两万贯1都不放在眼里了? “闭嘴,咱们这次就是为了收拾王家,只要他们少赚,孤就开心,要是能弄的他们声名狼藉,莫说赚的少,孤吃点亏都行!对了,工部那里,你去过了了吧!” 黎达海点点头说:“自然已经去过了,李尚书看了您的信,立刻就选择要咱们的煤炭。工部跟王家签订的合同是一年一订的,只要过了今年,就该是咱们供应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这样一来,王家就算有大量的煤炭资源,卖不出去,也只能自己留着烧了吧! 现在煤炭的使用很少,一些铁匠能用到,用煤炉子的人家用得到,用得最多的就是火窑和水泥作坊。现在水泥作坊已经全部交到了工部管辖,李大亮虽然是武将,但是精明似狐,在制定合同的时候,宁可一年一订,也没有把期限延得太长。 至于铁匠和用煤的人家,肯定会选择质量相差不多,但是价格低廉的煤炭。 如此一来,王家的煤炭,除了留着自己烧,李承乾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渠道能卖出去。 “现在天气这么冷,让运输队停止运输吧,今年不同于战时,为了胜利,怎么拼命都不为过,但是太平年间拿人命挣钱,可就是丧天良了!煤田的开采也停止,记得给所有的工人、管事,都发放福利。” 黎达海笑呵呵的点点头:“殿下放心,已经安排下去了。” 在太子的手下工作就是不一样,该得的不会少得一文,到了年节还有福利可以拿。在谁手下干活儿,都没有在太子手下干活儿舒坦。 挥挥手让黎达海离开,看着手里的账簿,李承乾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该死的王家,你以为你垄断了煤炭行业?中华大地上的煤矿多了,你手里有的也只是并州的那一部分而已。好好的诗礼传家,继续卖闺女赚钱,孤也只会鄙视你们,但你们闲着没事儿对皇储的位置动歪心,可就咬着牙接受孤的拳头吧! 将账簿收进抽屉,喝掉张赟端来的药,穿上棉衣后,才出门。 老先生的葬礼很隆重,因此学院的期中家长会都因此而耽搁了。 学院的正门,面对的就是渭水,隔岸建造墓地不太妥当,所以学院的墓地就建造在了后面的山上。 天气很冷,可是翁仲的雕刻却没有停下。所谓的翁仲其实就是墓地前面的各种石像,老先生怎么说也是重臣,是有资格立翁仲的。 李大亮派来了工部最顶级的工匠,阎立德也把将作监最好的工匠派了过来,再加上已经了解了流水线工作方法的阎立本,所以雕像的速度很快。 “殿下,陛下说,您没有机会为老人家结庐守孝,那就为老人家立碑。我们已经把碑面制作出来了,只要您把碑文写出来,交给下官就是。” 听清楚阎立本的要求后,李承乾就头疼不已。 写碑文啊,这个没办法剽窃,只能靠他自己来,而且还不能写得太差,否则丢掉的可不止是自己的面子。 无可奈何之下,李承乾只能灰溜溜的回了家,还不时的到杨度、方孝全等几位老先生那里求教。最终在出殡的那一天,才终于把碑文撰写完成。 当棺木下放到墓坑后,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家,就开始了另一个世界的旅程。 太子太师李纲的离去,只是在朝廷中掀起了一股风暴,或许还有一些有识之士,喝酒的时候,不忘记遥敬这位老人一杯。至于普通的市民,就是为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家故去惋惜一下,然后该干嘛还得干嘛。莫说事太子太师死掉了,皇帝换人跟他们的关系都不大。今年的冬天明显会很寒冷,多给家里屯点柴禾才是正经事。 煤炉子作为一种新的取暖方式,被大面积的推广开来,将作监下辖的铁匠铺,在容量、薄厚上制定了不同的标准。达官贵人家里用的自然是有花纹雕刻的高级货,平民百姓买得起的炉子,也不会出现质量问题。 炉子堪称家家用的起,但是燃料,终究是一个大问题。 以往的冬天证明,煤炭是一种很好的燃料,比起木炭更耐烧,容量大一点的煤炉子,只要晚上填满,就能燃烧到天明。不像木炭和木头,填进去没多长时间就烧光了。 可是煤炭只有少数的几个商号有得售卖,价格都高的让人咋舌,莫说普通百姓家,就是一些商人,都舍不得购买,只能不断囤积干柴。 一种人有一种人的活法,虽然觉得那几个商号和他们背后的王家丧天良,可还是没人直接指责他们。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经不住上门询问的任越来越多,王家的商号终于开始了售卖。 三斤煤炭,一文钱的价格,看起来不算什么,可是真的买的时候,才知道有多昂贵。这哪里是烧煤,这分明是烧铜板啊! 好多富商忍着肉疼,接受了这个价格,至于勋贵之家,照例是不会对价格有任何异议的,堂堂勋贵家因为几文钱的价格纠缠,不够丢人钱。 可是当大量购买了煤炭的勋贵家,得知太子也开始售卖煤炭,价格还是五斤一文钱的时候,立刻开始叫苦不迭。 钱的多少不是问题,这点钱还是掏的起的,可是,太子跟王家的价格差了近乎一倍,可就奇怪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正妃 黎达海手下的管事们,很是缺德,他们高价买下了王家商号旁边的店铺,还拉起了横幅,上书“太子殿下的产业,全长安最便宜的煤炭,百姓也烧得起”。 有钱能购买煤炭的,都不由自主的被条幅吸引,前去看看太子的煤炭会是什么模样。 务本坊,就在皇城之前,能住在这里的人家非富即贵,自然不缺买煤炭的钱。 见一个客人围着煤炭转圈子,管事老张就迎了上去。 “客人可是要买煤炭?您放心,这是太子的产业,断然不会卖假,都是上好的煤炭,经久耐烧。” 戴着麻布手套翻看了一下煤块,管家模样的客人点点头:“都是好煤,最难得的是没有煤渣子,都是块煤,管事贵姓?” 老张笑嘻嘻的说:“人免贵姓张,您说的没错,前来买煤炭的,一般都是用来烧煤炉子,生火用得都少。煤渣子不耐烧,自然不会加入商品里去。哦,对了,还未请教阁下是?” “你就叫我一声老齐好了,我是长广公主的管家,算起来,咱们也算是一家人,这煤炭的价格能再降点吗?你也让我回去的时候,凭此邀功一下。” 见齐管家掏出了袖子里沉甸甸的钱袋,老张立刻就笑了:“这您放心,太子殿下卖给姑姑东西,吃点亏都没关系,只要您回去的途中,帮我们宣传宣传就是!” 说完,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店铺。 跟人满为患的太子商铺相比,前一日还人潮汹涌的王家店铺,今日算是门可罗雀。就算有,也是因为太子那里的煤炭价格太低了,想要比对一下而已。抽样查看以后,他们依旧会选择太子的。 最令他们气愤的是,太子那里的煤渣子,不是丢掉了,而是制作成了煤饼,卖给平民家。 平民家不在乎煤饼难烧废料多,人家在乎的是煤饼的耐烧,一文钱五十个大大的煤饼,这分明就是白送! 一连三天,令王家管事忧愁的是,再没有一个人登门自己这里,就算有,也是要求退货的。按照人家的说法,同样的煤炭王家就卖这么贵,不是摆明了在坑人嘛! “管事,咱们得想想办法了!要是再这么下去,咱们回到本族,一顿家法是逃不过了!” 大家族的家法,比官家的刑罚还令人恐惧。官府的刑罚都是为了肉刑处置,除非是重犯,否则不会打死人。可家族的家法,则是对内宽松对外严格,像他们这样不是王家直系,只是依附过来工作的下等人,打死都只能老实承受,报官都没用。 王家管事自然清楚家法是什么样的,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先降价吧,降低到跟太子那里的一样,老夫这就给家里写信,请求家里派遣直系子弟过来。” 得到管事命令的仆役喜出望外,立刻就去传信各处卖煤的店铺,一起降价。降价虽然挣得少,但是好歹是卖出去了。煤炭这东西跟别的商品不一样,只有冬天的时候才值钱,等冬天过去,夏季雨多,要是防护的不到位,就会全部废掉。 王家的动作自然是要轰轰烈烈的,可是令他们意外的是,明明他们把价格都降低到跟太子那里一样的价格了,可顾客还是对他们视若无睹,宁可排队,也要购买太子那里的煤炭。 “活该啊!我说世家豪族怎么都贼有钱呢,原来是黑了心的提价,蒙头往家里捞钱!还是太子殿下实在,你看看,王家改价格了吧!” “老哥哥说得对,哼,王家就是黑了心了,煤卖得富商都用不起,让我等贫民户只能干看着。你看看人家太子做的多大气,虽然没把煤炭价低到咱们用得起,但是弄出了煤饼子。家里囤一堆儿,一冬天都不愁烧的。” “就是就是,我还听说啊,当初太子摔伤腿的时候,就是王家鼓吹说太子腿好不了了。不过,这件事儿没人抓到证据,不然的话,太子干嘛不问罪王家,只是拆穿了王家的黑心面目?” “这位老哥从哪儿得知的消息?太子腿摔了怎么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是没腿,俺也支持他当皇帝!” 像这样的对话,在长安各处都不断的出现着。在暗卫成员有意识的引导下,一股子“王家是黑心人、太子仁厚”的舆论风向,正在形成。 人在001号院子的李承乾,看到暗卫送过来的报告,笑得肚子都疼了。 扔出一个话题,调动社会舆论而已,这一手,后世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玩,他不过是借用了一下,没想到在唐朝成效斐然。 也难怪刘邦要斩白蛇,黄巾军也要“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了。整天在土地里刨食的百姓,最喜欢的就是说闲话,“人云亦云”的行为,哪怕在后世那么开放的年代,都避免不了,就更不要说现在了。 虽然愚弄百姓让他有了一点罪恶感,但是想要对付王家,也只能这样了。 如果说在煤炭生意上,想办法让王家亏本,就是他的计谋,也太可笑了,世家豪族的底蕴,可不是一两次生意失败就能损伤的。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对王家的名声下手。 名声这东西,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王公权贵,都视若珍宝,至于像五姓七望这样的世家,那是命根子一样的存在。 “哼哼,也不知道王瑛那老家伙得知王家在长安的名声臭了,会是什么表情!” 把密报扔进火盆里烧掉,伸伸懒腰,李承乾决定继续练习自己的射箭技艺。 该死的冯盎明明答应了要教,可是进入学院后就像是色狼见到了美女,学习起来比学生还要上心。本来决定年前动身回去的,结果却一拖再拖,搞得岭南本族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儿,派来了冯智彧打着上贡的名头过来刺探。结果,来探听消息的这一位也陷进学院了,只是派遣老仆拿着信物和书信回去报平安。 虽然冯盎没时间,但教练,李承乾还是不缺的。 阿史那雪虽然开不动五石弓,但是射箭却很不赖。有她当陪练,对箭术还是有提升的。 冬季的寒风吹起来,对射箭的干扰很大,但越是这样的环境,就越是磨练技术。 一箭射中九环后,李承乾吹了吹僵硬的手,继续射下一箭。 “十箭有八箭能射中靶子,已经很不赖了,你干嘛非得射中红心?” 暴露在寒风里,张赟都懂的鼻涕老长,阿史那雪却丝毫不在意。 分心之下,箭射到了地上,李承乾无奈的回头说:“中原有个成语叫‘精益求精’,你知不知道?再说我不好好练练射箭,你再看不起我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阿史那雪有点脸红。刚来到大唐的时候,她的确觉得唐国的太子是个废物。毕竟,在她的时候,她的父亲就告诉他汉人只有作战的将军、士卒还有点勇气,那些当权者,恐怕突厥勇士一声厉喝,都会吓得尿裤子。 至于皇族,那就更窝囊了,打仗只会让将军上,治理国家只会让大臣做,自己就剩下吃喝玩乐。太子,未来会成为皇帝的人,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大概也知道父亲说的也不全对。至少,她发现唐国太子,并不是一个酒囊饭袋。 他的剑术很好,根本不是花架子,拳脚功夫也不赖,那个叫张赟的宦官很厉害,可就算如此,他也能在张赟的手下坚持好久。箭术虽然跟突厥勇士没法比,可是看他现在全神贯注的样子,就知道过个一两件,箭术也会大成。 长相从来都不是重点,最让她佩服的是他拼死治伤的事情。虽然鲁莽,但是这也是勇气。 不知不觉间,她才发现,似乎,这就是自己想要找的如意郎君。 虽然,这是汉人太子,注定不会跟突厥保持友好。 直到箭壶里最后一支箭射到靶子上,李承乾才满意的点点头,吩咐于泰把阿史那雪送回去,他打算去青雀那里看看。 本来是一个实验水力风力的场地,自从李泰加入后,就在不停的扩建。研究寻常东西的时候,就在工学院,研究重要的东西的时候,就到那个秘密的试验场地去。 风力,到底还是被降伏,如今水力风力的巨锤,已经送给了军器监,军器监的欧阳烁在试验这东西的性能后,专门来到学院道谢,并且写了折子为工学院请功。按照他的说法,有了这两样东西,大唐的制甲冶炼等能力,能飞跃五倍不止。 寒冬的季节,李泰却没有在魏王府猫冬,而是缩在工学院的实验室里摆弄铁和木头。虽然,实验室里足足有十几个煤炉子 “青雀,你这是鼓捣什么呢?” 见李泰在拿着两块铁片在比划,并没有忙于其中,李承乾就好奇的问。 放下手里的铁片,李泰才要发怒,当看清来人是自己的皇兄后,就变成了笑。 “皇兄,您来的正好,春耕的时候,您不是说过,能把犁、播种、培土给结合到一起,省事儿嘛,所以我就想制作出一个这样的犁杖来。 东汉崔寔有一本《政论》,说那时候就有种地的耧车,由三只耧脚组成,下有三个开沟器,播种时,用一头牛拉着耧车,耧脚在平整好的土地上开沟播种,同时进行覆盖和镇压,一举数得,省时省力,其效率可以达到日种近二十亩。 可是我去司农寺问过了,有这个东西,但是图纸已经失传。在按照记载推断了耧车的结构后,我觉得,就算有,也很难推广开,因为百姓们还是喜欢用手播种,耧车撒下去的种子实在是太多,浪费。” 见李泰哒哒哒的说个没完,李承乾震惊不已。要知道这子如今才不过十一岁,就考虑的这么周到了。百姓们喜欢用手播种的事情,他可不能无师自通,绝对是去农户家里问过。不管什么东西,只有迎合市场需求,才会被欢迎,这一点,没想到李泰现在就懂得了。 “青雀,你去农户家里问了?不然你怎么知道农户用手播种,就是怕浪费种子的?” 李泰嘿嘿一笑:“那是自然,既然耧车未来是要推广给百姓的,不问他们的意见怎么成。不说这个了,皇兄,昨天我回宫看望母后了,您猜猜我得知了什么消息?” “有话快说,明天我也要回宫给父皇母后请安,没准儿还得搬回东宫去,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知道。” 老先生还在的时候,他还能住在学院这里,如今他老人家离开了,作为太子,他必须尽快返回东宫。毕竟,太子,就是要宅在东宫里面的。 见皇兄没被吊起胃口,李泰只能继续爆料:“母后说,已经给你确定了正妃的人选,你猜猜是谁家的?” 正妃确定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选应该不会变化吧。 李承乾无奈的一笑:“秘书丞苏亶的长女?” 听到李承乾淡淡的语气,李泰却不平静了。 “母后说,苏家长女是她秘密接见的,还严令我不能说出去,皇兄,您是怎么知道的?” 从李泰嘴里确定了猜想,李承乾立刻就没了兴趣。 历史虽然变化了,但是东宫正妃还是苏氏啊。 不过,从东宫正妃、包括魏王正妃的人选上来看,皇帝老爹明显是不想再跟有权有名的家族结亲,防的就是外戚专权。不过,公主还是要嫁到大家族,特别是新兴家族的,这是皇帝笼络人心、巩固政权的手段之一。 “皇兄您想什么呢?可是也想提前看看苏氏长什么样?您放心,弟弟没忘您帮我的事情,嘿嘿,不如,明日咱们就去苏家拜访如何?” 见李泰一脸奸笑的样子,李承乾无奈的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青雀啊” “这么惊险刺激的事情,咱俩心知肚明就好,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李泰立刻从善如流,绝口不再提这件事,而是继续鼓捣起自己的铁片来。 为了研究出能够匀量播种的耧车,他已经实验了好多种构造。 第二百三十五章 苏媛 / 看着认真工作的李泰,李承乾也忍不住帮手。作为一个王爷,李泰此时本应该在自己的魏王府当一个快乐宅男,但是因为自己的引导,现在他却在一堆木头和铁之间。 耧车而已,后世的时候还是见过自动播种机的,按照这东西,弄出个畜力的机器出来不是什么问题。 犁、把手、种子存储箱、后面培土的板子都不难,最难的其实就是播种的部分,如何让种子匀速匀量的播种下去,让李泰挠破了脑袋。 “青雀,你干嘛只想着拦截?不能自己决定往下放多少吗?你看这两块木头,假设这上面是存储种子的箱子” 李恪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李承乾在给李泰讲解给种子限量的机关。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在下面的轮子上弄出一个个的小坑,自然就能限制播种的量。剩下的,其实就是改善摩擦之类的小问题。 “原来这样就可以了,皇兄你简直是天才!” 苦思好久都没能解决问题,如今被李承乾一会儿就解决了,赞叹之余,李泰又不由得多了几分自惭形愧。明明,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啊 看出了李泰的想法,李承乾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青雀啊,还是那句话,这玩意儿跟智力没什么区别,你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把雏形构建出来,已经让我很诧异了。研究这种行为,更多的时候需要的是灵光一闪,太过于沉迷进去,不是什么好事儿。听你的侍卫说,你为了这东西,前两天觉都没睡好?” 李泰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侍卫,然后无奈道:“皇兄,我喜欢做这些事情,废寝忘食虽然不好,可我就是忍不住。您引导我接触这些,不就是为了让我走上这条道路吗?” 李承乾莞尔一笑,李泰果然发现了这一点,不过,如果他自身不喜欢的话,他也不会接受。 “青雀,皇兄是为咱们着想,咱们只有有事可做,才不会被手下人挟持着做大逆不道的事情。” 接过李恪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后,李承乾才说:“既然你们两个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们,青雀,李恪,咱们是兄弟,或许你们现在可以拍着胸口说,自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但是等你们手下人不老实的时候,你们就算不想做,也不得不做了。 之前端午节,青雀掉下水的事情你们还记得,其实就是两个深受炀帝恩惠的隋朝老臣做的。以前没说出来,是怕影响你们俩的感情,现在说出来,我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们一句话。” 听到这里,李泰李恪立刻打起了精神。他们知道,这算是三兄弟之间少有的说实话,皇兄说的话,必须牢牢记住。 “一家人,就是在欺骗中,才出现隔阂的。以后,你们两个不管有什么事,都要跟我直接说,气急了骂出口都没问题,但是不能瞒着,懂了吗?” 虽然难以想象自己会有对皇兄爆粗口的时候,但是李泰李恪还是点下了头。 一条胳膊揽上一个肩膀,李承乾笑着说:“当然,这得是私下里,明面上咱们还是得演戏,比如咱们现在的动作,被言官看到了就会弹劾。比如咱们一会儿要在一个桌子上,不分主次的吃涮锅,也会被弹劾的。” 听说要吃涮锅,李泰立刻眉开眼笑:“皇兄,有够够的羊肉没?这两天亏的厉害,我得好好补补!” 李承乾和李恪同时大笑起来。 三兄弟互相揽着肩膀,大摇大摆的离开实验室,去了食堂。 有些话,只能在私下里说,有些事情,只能在私下里做。至于“说真话”的嘱托,也是李承乾考虑许久才决定说出来的。 要他防着李泰,防着李恪,防着所有的兄弟,必要的时候甚至对他们痛下杀手,他是不愿意的。至少,人家没有对不起自己的情况下,他自认不能这样。 虽说将风险扼杀在摇篮里是一个好习惯,可是扼杀的对象不能是人,至少不能是亲人。 学院的厨子也是东宫厨子教出来的,只是吩咐下去让他准备,没多长时间,他就把所有的材料都送了上来。 李泰对涮羊肉情有独钟,小碗里面的蘸料更是耗费的飞快。 又往锅里下了一大堆羊肉片后,李泰才说:“皇兄啊,耧车研究出来后,这份功劳要送给谁?还是送给工学院?” 吃了一颗青菜后,李承乾才说:“你傻啊,这样的功劳自然是往你自己身上揽。别看现在朝堂上风平浪静的,你以为那些混蛋对你就没有意见?李恪的封地才多少,跟你的一比,简直可怜的要死。虽说父皇母后喜欢你,可是这么多的封地,对其余皇子,甚至对大臣们而言,都是不公平的。 如今,嘿嘿,你信不信,好多人都在等你犯错,只要你犯错了,他们就会请求父皇削减你的封地,直到跟李恪差不多才行!现在的你才是最需要功劳的,作为魏王,你没资格参政,但是功劳也不一定从军功、政绩上获取。耧车研究出来,曲辕犁都比不上它。有这份功劳在,等父皇奖励你的时候,你再推辞一下,这样,你的封地才能守的安稳。” 李恪也说:“皇兄说得对,别说别的皇子了,青雀,就是哥哥我都眼馋你的封地。听说你要在学院附近也盖一座房子,记得把哥哥的也一并盖了啊!” 对于李恪张口直接白嫖的行为,李承乾笑了笑,明显,他这就是在说实话。 李泰满不在乎道:“一座房子而已,三哥你不说,弟弟也会给你建的。在咱们兄弟的饭桌上说这些,不够丢人钱。赶紧吃,省的一会儿又说肉全被我吃了!” 李恪哈哈大笑,见羊肉已经飘了气来,立刻就下筷子,哥三个抢肉抢的不亦乐乎。 “哼,三个无耻之徒,吃肉为何不叫上老夫?” 循声看去,只见杨度捋着胡须走了过来。 用不着吩咐,厨子就送上了一份新的碗碟。 李纲走了后,杨度被推选为新的祭酒,虽说贞观学院有皇帝这个正院长,还有太子这个副院长,可是真正说话管用的,却是“祭酒”这个职位。杨度也是因为德望仅次于李纲,才会当选的。 吃了几口青菜、几块肉,再喝了一口酒后,杨度才说:“期中考试后的家长会,因为老李的离开,一拖再拖,如今快变成期末的家长会了。小子,怎么开,你得拿出个章程来,虽说之前百官进学院参观过,可那时候只是凑巧,既然家长会的提议是你出的,那就由你来召开吧。” 李承乾点点头,几位大儒不是开不了,而是习惯性的想要烘托出他在学院的重要性。 学院的建立,其实最辛苦的还是这些老人,他不过是一个指手画脚动嘴皮子的,可是建设学院的首功,这些老人家还是放到了他身上。 “其实没什么,家长会的召开就是咱们对家长的一个交代,也是对好学上进学生的奖励。至于召开的时间,就定在七天后吧,我这次回长安,会请求父皇给朝中官员放个假,毕竟,现在朝中大臣几乎都有孩子在咱们这进学。” 杨度嗯了一声,然后就继续吃涮锅。 军队里的将军吃饭的时候会跟士卒一起,学院里也是这样,众大儒只要是在学院吃饭,就绝对不会吃小灶。今天凑巧碰到哥仨吃涮锅,才过来蹭一顿。 “这个蘸料很好,老夫很喜欢,锅子调料,都给老夫送一套。” 蹭完饭,还要东西,老杨度豪横的很。 但是李承乾只能点头接受老头子的勒索,毕竟,实际上学院里的老大还是杨度。 等老头子走了以后,李泰才拍着撑得慌的肚子、说:“皇兄,您明天走的时候记得带上我,虽然母后不允许我到处宣扬,可是到苏亶家里,还是能找到借口的。” “你们去苏单家里干什么?这谁啊?” 令李承乾无奈的是,李泰这句话才说完,旁边剔牙的一位也来了兴趣。 于是 第二天,早朝之后,秘书丞苏亶就赶紧返回家中,昨日就收到了魏王吴王要来家里的消息。思前想后,大概也只可能是因为大女儿。 大女儿被皇后看中,已经是内定的太子妃,只是没有昭告天下而已。家中长女能飞上枝头,苏亶还是很兴奋的,所以以前不怎么关注这个孩子,如今直接当成了掌中宝,生怕出现什么问题,闹得皇家取消婚约。 混在工匠的人群里,李承乾头大如斗。本来三五个工匠就能装上弹簧床,可是张赟听说了自己的打算后,愣是又加入了十五个亲率护卫,他自己也化妆潜入其中。 车窗里露出李泰的圆脑袋:“皇兄,坚持一下就好了,跟你说个秘密,当初我见到阎氏的时候,口水都差点流出来,要不是那个工匠头子聪明,训斥了我一顿,恐怕就会暴露。您这次,可得悠着点啊!” 烦躁的推了李泰的头一把,李承乾道:“美不美的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其实就是好奇而已。母后亲自定的女人,就是长成程咬金那个模样,你以为我还能拒绝?” 包办婚姻啊,就是这个样子。李承乾也曾幻想过自己的恋爱生涯,可是还没正式开启,就穿越到了这里。如果是平民家的小伙子,没准儿还有机会,可是既然成了太子,那就只有受着了。周树人现在不在,有些话只能推到夫子的头上。 夫子云:关上灯,不还是一个模样 抵达苏家门口的时候,李泰和李恪在苏亶的搀扶下,跳下了马车。 “魏王吴王到访,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快快请进!” 李承乾特意看了自己的未来“老丈人”一眼,这就是个消瘦的中年人,或许他曾经慷慨激昂过,可是从他搀扶李泰李恪下马车的动作来看,到底还是被官场打磨掉了所有的棱角。 这样的人,其实跟老实人没什么区别。平民小富即安,放到官场里,勋贵以下的官员也是如此。 苏家不是大族,祖上再怎么追溯,也追不到哪一位名人的头上。再说秘书丞虽然是朝中官,但是实在是不入流,掌管图书的,能有多大能耐? 皇帝老爹或许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放心的把太子妃的人选落到他家。毕竟,一个没有底蕴的家族,就算有一两个身居高位的,也不可能夺权。 想事情的时候被人拉了一把,李承乾还是很不高兴的,回头瞪了一眼张赟,可是发现自己站位的时候,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拉自己了。 当了这几年的太子,无形之中也习惯了这个身份,明明现在扮演的是个工匠小伙子,可是走路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走到了李泰李恪的前面。不过好在李泰那张嘴能说会道,让苏亶分不了神,并没有注意到他。 赶紧退后站好,还超张赟伸出大拇指。不愧是在皇帝身边深造过的,够机灵。 “母后下了封口令,所以本王也就没有告诉皇兄这件事。当初本王的王妃确定人选的时候,皇兄出于关爱,代替本王给阎氏送了很多的礼物。如今虽然皇兄还蒙在鼓里,可是当弟弟的自然不能欠着皇兄的人情啊,苏卿,本王也不叨扰后宅,只要让这些安装的工匠进去就行。” 苏亶对魏王的体贴自然感激不已,毕竟,如果魏王今天非要见一见他女儿苏媛,坏了规矩,他也只能放任。秘书丞,实在是人微言轻啊! (并没有查到太子妃苏氏的姓名,苏媛为作者自起) 暗中朝李泰伸了伸大拇指,扛着床板,李承乾就跟着工匠一起,在管家婆子的带领下进了后宅。 后宅还是挺冷清的,苏亶只有一个续弦一个妾,这个妾,还是长妇的通房丫鬟。 一个小阁楼,就是苏媛住的地方,楼前还有几个守门的侍女,跟关押犯人一个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楼里关着的是谁呢。 第二百三十六章 腹黑的李世民(求月票) 管家婆子这一路上都在絮叨,说什么管好眼睛,要是谁敢惊扰了小姐,就把眼睛挖出来踩掉之类的话。一看就知道这个老太婆低贱惯了,阶级就是这样,人在底层的时候会因为上层的欺负而不满,但是当自己略微提升了一点地位,就立刻忘记了以前的心酸,一门心思的想着踩自己以前的同伴,来证明自己已经“高高在上”。 没心情理会一个小人得势的人,选材料的时候,李承乾特意选择了一块基层木板。 没办法,为了不让这么多工匠显得突兀,只能把模块的床体材料再分解一次。苏亶也只觉得魏王是想让工匠一次性把材料搬进去、快些弄完,也就没有生疑。第一次招待王爷让他喜出望外,特意选了最好的茶,上街买了最好的糕点。 沿着楼梯上了楼,刚踩到第二楼的地板上,就能闻到一股子花朵的甜香。 如今是上午,天气不是那么寒冷,几种抗寒的花卉,就摆放在窗口,晒着阳光。看得出主人对它们很上心,打理的很好看。 木匠头子自然知道自己这次是来干什么的,材料堆到地上后,就留下了太子和张赟,余下的都请了出去。 所谓闺房,其实也是房间。并没有装饰那么多的丝绸花布,看起来跟寻常的房间没什么两样。 四处打量的眼睛正好对上了管家婆子凶狠的视线,李承乾赶紧低下头,帮着工匠头子扶木板。 “容嬷嬷,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一个柔柔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即李承乾就忍不住噗嗤一声,好在木匠在敲榫口,他又有板子遮挡,才没有被发现。 容容嬷嬷? 循着声音看过去,李承乾立刻就看呆了 一个一袭白色襦裙、抱着花的女子,从帷幕后面走了出来。 虽说是两世为人,看惯了美女,李承乾还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如诗,如画,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甚至有点发亮,没有涂抹白粉胭脂什么的,头上就一个金色飞凤簪子,可天生丽质,本就不需要别的东西装饰。 老娘666! 此刻,李承乾只想高呼这么一句。要知道太子妃的选取范围,是皇帝决定的,但是最终的人选,主要还是皇后做主。 如今看到长孙给自己挑选了一个大美女,李承乾立刻就把包办婚姻什么的忘到脑后了。这样的美女,后世的自己只有在手机上才能欣赏到啊! “好你个泼皮破落户,看什么看!你的狗眼是能看我家小姐的?看我不戳瞎你这一双招子!” 李承乾悚然一惊,看到容嬷嬷刺过来的“yes”,赶紧退让到一边。至于一边的张赟已经抽出了怀里揣着的刀子。 容嬷嬷依旧不屈不饶,上来就要揪李承乾的衣襟。 就在张赟杀心已起的时候,苏媛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好了容嬷嬷。,你跟一个工匠生什么气啊。看两眼就看两眼,又不会掉块肉。” 容嬷嬷立刻就转过了头,点头哈腰道:“小姐自然是菩萨心肠,老身就放过这个登徒子。不过小姐您也不能一直这样,您以后是要当皇后的,得有自己的威严才行。不然以后,老身难道还要一直跟在您身边提醒您?” 卧槽? 扶着床板的李承乾立刻就傻眼了,照这老婆子的意思,她还准备进宫去? 不难想象这样的人进了东宫,会把东宫祸害成什么样子,再说了,当皇后就必须有威严?至少在他的心目中,长孙就很少发脾气,永远都是和风细雨的,除非真的有宫女宦官犯了大错,才会下重手处置。 看来自己的推测果然不错,这老东西,就是想要鸡犬升天,好借着皇家的威风把自己的地位再提一提。毕竟,好多宦官,例如张赟,就是房玄龄这样的重臣,也不敢轻易得罪。 要是这老婆子把老子媳妇教成灭绝师太,可就完了! “老东西,谁告诉你当皇后就必须有威严了?告诉你,孤的东宫才不会要你这种心术不正的老婆子!” 情不自禁的把这句话说出来,一边还在扶床板的张赟立刻就傻眼了。 “孤?” 苏媛眨了眨大眼睛,手里的花盆就掉到了地上。 白皙的脸颊立刻变得粉红,嘤咛一声,就捂着脸钻进了帷幕里。 容嬷嬷刚要发火,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上下打量几眼,立刻就跪倒在地,完蛋了,早该发现的,谁家的工匠敢穿明黄色的鞋子? “殿下,您暴露了” 叹息一声,却没有放下木板,等工匠把底座装好后,他才放开手。 “忍不住,忍不住,老张,你说说,这样的老婆子要是进了东宫,岂不是祸害嘛!” 张赟点点头,走到容嬷嬷面前厉声道:“早在你要对1太子动手的时候,就犯了死罪。杂家没必要跟你个老婆子计较,还不滚出去,不许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敢泄露殿下的行踪,就算是你跑到天竺去,杂家也会拧下你的人头,懂了吗!” 连唬戴吓的赶走容嬷嬷,张赟嘿嘿一笑,朝帷幕里指指,就回头帮工匠头子继续组装。 苦笑一声,李承乾只能厚着脸皮走了进去。 既然身份都暴露了,只能好好交流交流。说到底,自己婚前来看未婚妻,还是偷着看,都是犯忌讳的。 帷幕里就是真正闺房,可是房门被关的死死的,推了两下也没能推开。虽说这种薄木片的门闩力气大一点就能推开,可是李承乾还是没有这样做。 敲敲门,李承乾哭笑不得道:“本来就是想偷偷看你一眼就走的,谁成想不小心暴露了身份。你别害怕,我就是好奇你长什么样,没打算干别的。要不你把房门打开,出来说话?” 禁闭的房门里传来闷闷的声音:“我没想到堂堂太子殿下,竟然也会做这样登徒子的事情,好奇?我看你是怕我长得丑,盘算着悔婚吧!” 不用说,这女人现在一定把自己藏在了棉被里。 倚靠在房门上,李承乾无奈道:“悔什么婚啊,你说,咱俩素未谋面,就被家里的长辈定了婚事,估计得等到大婚的时候,才能见到彼此。到底是携手走过一生的两个人,还是得了解一下才行啊。再说,别总骂人家登徒子,史上最冤的男人非登徒子莫属了。 当时宋玉的一篇《登徒子好色赋》便将他打得永世不得翻身。而宋玉的理由在我看来真是荒唐地可笑。先不谈宋玉有没这么好的运气与这样的美女为邻。首先,宋玉对那美女要是没意思怎么会掰着指头算出她看了他三年,可见宋玉也是时时注意着她。 其次如果宋玉生理方面没有问题,必定要找女人,但放着这样极致的美人不要,只可能找姿色不如东家之子的女人,结果还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和登徒子也差不了多少。可笑楚王竟信了这么幼稚的理由,难怪会亡国。” “我听不懂这些,但是你今天过来,是不对的。还有容嬷嬷,你不会要杀她的头吧,我娘去世前跟我说过,皇帝最喜欢杀人了。” 难以想象皇帝老爹,听到未来儿媳妇这么评论他,会是什么表情,只是猜想了一下,李承乾就笑得肚子疼。 “好了好了,杀她干什么,你娘说得那是暴君,其实父皇他” 虽然很想为皇帝老爹正名,可是一想到这位的秉性,李承乾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像,这位看起来挺英明,但是骨子里还是很暴虐的~ “其实父皇他没事儿也不会杀人,我让那个老婆子走了。你别信她的鬼话,谁说当皇后就要威严的?你又不是没看过我母后,有那么厉害吗?” 门的另一侧传来了脚步声,还有衣物摩擦在门板上的声音。 “皇后娘娘不威严,可是她来我家的时候,好像就我能站着,别的人,包括我后娘都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其实她们就是被名声吓的,皇后嘛,肯定会有威严的,这个威严是身份带来的,但是人不能是这样。你说,一个男的娶了一个媳妇,结果这个媳妇整天跟个菩萨似的板着脸,得多无趣?” “确实没意思,跟板着脸相比,我还是喜欢笑。可是我后娘说我笑得不好看。” “她那是嫉妒,不信你现在再问问她,她还敢这么说?哼哼,你会成为太子妃,她又不是你的生母,诰命一类的可落不到她的头上,她现在恭维你还来不及呢。” “你说的是真的?我笑起来好看?” “那是当然,你没看我刚才都看呆了?” 门一直没打开,可是俩人还是说了很长时间的话,直到外面的张赟轻咳一声,李承乾才知道时间到了。 拍拍门,李承乾道:“我得走了,今天来看你,可是犯了忌讳的,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起。弹簧床已经组装好了,你自己叫人把你的床换了,床底下的抽屉里,有我送给你的礼物,记得拿出来,别被人偷走了。” 苏媛嗯了一声,却还是没有开门。 笑了笑,满足心愿的李承乾,背着手就走下了阁楼。 阁楼底下,容嬷嬷还在,看到太子,想都不想的把脑袋杵到了地上。 李承乾冷哼一声:“孤可以不在乎你的无礼,可是孤今天的行踪,你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哼哼。等我们大婚的时候,你就留在苏府,东宫容不下你。再敢给我媳妇说那些废话,当心孤扒了你的皮!” 说完,就走了出去。 阁楼的楼梯口,脸色已经大红的苏媛跺了两下脚,拿出抽屉里的包裹,就钻回了闺房。 没脸见人了!这登这死人竟然直接说我是他媳妇! 李承乾并不知道为了给他拖延时间,李泰喝了足足两壶劣等茶叶,还要夸赞好茶。 也不知道,自己一行人离开的时候,阁楼上的窗户口,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目送着。 更不知道,今天才偷偷见了媳妇,第二天百骑司的密报就送到了皇帝的案头。 “观音婢,你来看看,哈哈哈,承乾到底也没忍住,伪装成工匠,进了苏家。” 长孙无奈的拍掉皇帝递过来的密报,把一壶茶放到案头说:“不用看也知道,当初青雀定下魏王正妃的时候,他俩就这么胡来,那天妾身不小心泄露了口风,青雀怎么可能不告诉承乾。说到底这是皇家的耻辱,哪有没成婚就去偷看未婚媳妇的?” 李世民端着茶杯悠然道:“朕看的不是他们的胡闹,而是这俩人的兄弟情。兄弟嘛,不就是从小一起胡闹长大的?息王元吉我们倒是处不来,结果你也知道了。再说,未婚就看媳妇算什么?你以为朕当初就没偷看过你?” 长孙悚然一惊,随即就变成了笑脸:“您还偷看过妾身?妾身那时候可有过目不忘之能,您要是来看过,妾身没理由不知道。” 李世民嘿嘿一笑:“当时无忌跟我吹嘘你长得有多美丽,在加上当时已经订婚了,朕到底没忍住,爬上高府外的那棵树,守了一整天,才看到你在窗口望风景的样子。为此,朕差点没被蚊子咬死,哈哈哈。” 长孙也跟着笑了起来,现在孩子都几个了,再说这些事情,只会让人感到温馨。 笑声结束后,李世民又继续说:“朕之前还小看了承乾,觉得他跟王家动手,不过是胡闹而已,王家那样的大家族,经得起伤筋动骨。甚至于,朕都已经准备好帮他处理手尾。可朕没想到,他这次其实是奔着王家的名声去的。如今王瑛正亡命的从并州往这里赶,朕给沿路的关卡下了命令,让他们尽可能的拖着。” 长孙无奈的笑了:“你们父子啊!一个下手狠毒,直接冲着人家的名声去,一个胡来,竟然拿皇帝的权力为难一个文人。现在您越来越孩子气了,怎么就能想出这样的方法来。王瑛赶到长安的时候,估计会急出病来。” :。: 第二百三十七章 吐血的王瑛 “朕其实就是想把他急出病来,观音婢,五姓一直是皇家的心腹大患,如今在承乾的几次进攻下,不只是五姓,裴家等豪门也节节败退。能够帮朕解决他们,承乾已经做的很不错了。对了,苏氏你是见过的,长相如何?” 长孙无奈的啐了一口皇帝:“哪有公爹关心儿媳妇长什么样子的,苏氏长相不错,身上也没有暗疾。承乾骨子里随您,狠起来的时候,连自己都不在乎,妾身看苏氏是个温婉的性子,也正好跟承乾中和一下。张赟不是说过吗?承乾和苏氏聊得挺不错的。” 李世民点点头,太子既然挺喜欢苏氏的,也不枉他和皇后一番苦心了。 “既然承乾青雀的婚事都定下来了,你就去告诉杨妃,让他给李恪也选妃吧。朕打算把长乐赐婚给长孙冲,你觉得如何?” 长孙瞪大了眼睛:“您要把长乐赐婚给冲儿?这不妥当啊,他们是姑表亲,这不是坏了伦常吗?” 李世民无奈道:“民间表妹嫁表哥的也不在少数,再说了,之前有人告发无忌谋反,他这段时间都战战兢兢的,朕虽然跟他说过君臣无猜,可还是嫁公主才能安抚他的心。以无忌的功绩,平常的公主是羞辱他,也只有长乐才合适了。冲儿不是也说过,很喜欢长乐的吗?” 劝说一次不行,长孙也只能闭嘴了。他知道自己的皇帝夫君做出什么决定,就会直接施行。至于魏征等人,就算劝阻了,他也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的。 无可奈何之下,她也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哥哥不要昏了头,坑了两个孩子。 就在长孙百感交集的时候,有宫女进殿禀报:“陛下,娘娘,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求见。” 案子后的李世民嘿嘿一笑,把百骑司的情报藏了气来,才准许他们进来。 殿门开了,李泰和李承乾并没有一前一后的进来,而是并肩而进。 看到这一幕的长孙和李世民,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起身吧。” 直起腰后,李泰就嬉皮笑脸的凑到了长孙那里,李承乾则走到了李世民旁边。 拿起案头的一个奏折,展开后,李世民笑着问:“你来的正好,辽东张俭请求朝廷往那边批复水泥,他准备在边境筑城,你觉得怎么样?大胆的说,朕就是想知道你怎么看。” 在辽东筑城?想必是提防高丽的吧。 (旧唐书中,房玄龄就是称呼高句丽“高丽”的) 回想了一下东三省那边的环境,李承乾疑惑道:“父皇,儿臣听李靖他们说起过,辽东之地,苦寒甚于中原,虽说筑城有利于提防库莫奚、契丹和高丽,可是,绝对不能是长城这样的工事,这么一来岂不是也阻拦了咱们的扩张?当然,如果是兵城,儿臣还是同意的。 高丽那群混蛋,对咱们的土地垂涎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东突厥之战中他们的异动来看,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入侵。至于国书里那些卑躬屈膝之言,儿臣从没相信过。” 李世民哈哈大笑:“说得好啊,承乾,你要记住,永远不要相信敌人,哪怕他的话说的诚恳无比。高丽虽然是隋朝破灭的导火索,可是咱们大唐不能怕它,该动手的时候还是得动手。” 另一边,在皇帝太子开始商谈国事的时候,李泰就很自觉的远远避开。或许自己也曾幻想过取代大哥,继承这个庞大的帝国,可是一想到这么做的后果,他还是决定老老实实的当自己的王爷。 既然不愿意去争什么,该避开的时候就得避开。 跟李承乾讲着高丽情况的李世民,自然注意到了李泰的反应。在他看来,或许,儿子们的事情可以安心了。虽然不知道太子是怎么跟青雀李恪相处的,可是他还是能看出来,这俩孩子现在没有一点争权的想法。 这样就好,只要不让杨勇建成的旧事发生在他的孩子身上,就是上天保佑了。 “承乾啊,朕打算把长乐许配给长孙冲,你觉得如何?” 李承乾疑惑道:“您怎么想起把他们凑一块了?长孙冲可是说过,他最讨厌长乐了。再说,算姻缘的事儿,您得问袁天罡啊。” “长孙冲真的是这么说的?” 李承乾认真的点了点头,就在学院里,他的副院长办公室,长孙冲可是发誓赌咒说出来的。不过,因为这个誓言,也成功把自己的成绩变成了满分。学院的老先生们对他口诛笔伐,顶着一脑门的唾沫给长孙冲换来的成绩,算起来他还是亏了。 李世民有些无奈,可是想想长孙无忌,还是下令让黄门传见袁天罡,让他算一算。如果,袁天罡觉得合适,那就这么定下来。 看着离开的传旨太监,李承乾松了一口气。 昨天从苏家出来后,他就带人去了老君观,像袁天罡这样的人,应该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然的话,断掉的可就不只是他的胡子了。 没过多长时间,袁天罡就过来了。 行礼过后,李世民注意到了袁天罡短了一截的胡子,忍不住问道:“袁道长,你的胡子呢?” 回想起太子那利落的一剑,袁天罡到现在犹自胆寒,甚至不敢看皇帝身边的太子,只能躬身说:“回禀陛下,老道在做法事的时候,胡子被纸钱燎了,所以只能割掉一些。” 李世民点了点头,虽说儒家的思想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毁伤。但袁天罡是道士,也没必要管他。 “朕今天叫你来,就是让你算算长乐公主和赵国公长子长孙冲的姻缘,这是他们的生辰八字,你拿去看看。” 御笔龙飞凤舞,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就写到了纸上。 李承乾接过纸张,推开走过来的李涧,亲自把纸送到了袁天罡的手里。 看到太子似笑非笑的样子,袁天罡的后背立刻就湿了。 双手接过纸张,掐指算了半天,他才皱着眉说:“回禀陛下,长乐公主和赵国公长子的八字不合,强行结合,恐有大灾降临!” 说完,袁天罡瞄了一眼太子,见太子点头,才松了一口气。心里不由得暗骂皇帝混蛋,为了拉拢权臣,连自己的嫡女都坑。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太子干嘛打上门来。自己倒是能顺着皇帝的意思,可是太子的报复,他也得考虑到。反对皇帝或许只会是训斥,但是违抗这个太子的意思 又想起剑锋在自己脖子上滑动的感觉,袁天罡不由得又打了一个寒颤。他相信,太子绝对会搞死自己,不是说笑。 听到袁天罡的回答,李世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袁天罡的本事他还是有耳闻的,不过他也只是将信将疑。这家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习惯了,以前自己问他问题的时候,他都是顺着意思来,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注意到袁天罡渐渐湿了的道袍,才稍稍降了怒火。看样子这个混蛋,还是知道皇帝的威严的。 “既然袁道长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你下去吧!” 挥挥手赶走袁天罡,李世民就发愁了起来。公主和大家女子不像平民小户,平民小户的闺女要是和夫家的八字不合,还会更改一下,大家女子和公主就不能这样了。 见皇帝老爹放弃了坑长乐,李承乾忍不住说:“父皇,长乐不行,就豫章呗,豫章虽然不是母后所出,但是母后的养女,地位上也没差到哪儿去,您觉得如何?” 说完这句话,李承乾只能在心里跟唐善识说句对不住了。想要把长乐从火坑里面掏出来,也只有把豫章推给长孙冲了。这样一来,长孙冲和豫章没有血脉上的纠缠,才是符合婚姻法的。嗯,后世的婚姻法。 听到李承乾的建议,李世民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另一边,征询长孙的意见。 长孙远远的点点头:“妾身也觉得可以,就豫章吧,大不了,嫁妆上优厚一点也就是了。” “好吧,既如此那就豫章吧,来人,拟旨” 完成了自己今天的目的,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昨天他听到卑贱者联盟的报信时,露出的是什么表情。虽说长孙无忌算是对得起他李世民,可是拿自己的嫡女去换取信任,也太过分了。这混蛋就没想过这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带着腹诽,李承乾朝李泰使了一个眼色,李泰立刻就不腻歪长孙了,起身告辞。 哥俩并肩走出两仪殿,才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皇兄啊,你干这么危险的事情,干嘛非得拉上我?要是袁天罡不怕威胁,告发你怎么办?” 长舒一口气,见左右没人,李承乾才说:“叫上你不就是怕父皇急眼嘛,你最能对付咱爹娘,把你拉上,免得我挨揍呗!” “长孙冲那边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一定不会出问题,这小子可是发了毒誓的,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啧啧,看样子长孙家的家法很恐怖啊,这家伙宁可发毒誓也要把自己的分数凑成满分。” 兄弟俩肩并肩的离开了两仪殿,一直到承天门才分开。现在东宫李泰虽然还能进,但是也不能长久的逗留了。阿史那雪和秀秀都搬了进来,秀秀还没有妃子的身份,所以只能跟宫女住在一起,而阿史那雪,则被李承乾安排到了宜春宫,那里有一处北苑,虽然没有治理,有点荒凉,可是在那里骑骑马,射射箭还是可以的。 回到东宫,就见到了廖忠,黎达海不够资格进宫求见,所以送消息的就成了他。 “已经盈利一万贯了?这么快的吗?” 廖忠笑道:“黎达海说,前来买煤炭的都怕咱们突然涨价,有些人甚至一次一次性要了两年的份量。殿下,养殖场今年的盈利也快算出来了,这笔钱是送到东宫来,还是送往学院?” 想了一会儿,李承乾才说:“送到学院去吧,虽说印书坊获利丰厚,可是还是不足以支撑学院的下一轮扩张。你在宦官里找个牢靠的人,负责学院那里的账簿吧。” “殿下,耿不曲嘱托老奴问问您,对暗卫可有什么后续的指示?” “没有了,你回去告诉他,一把年纪了,别整天寻死觅活的,孤叫他出宫,只是为了建立一个情报网,整天想着以死尽忠算是怎么回事儿?” 廖忠顿时笑了:“好我的太子啊,莫说老耿,就是老奴,为您去死也绝不皱眉。如今老来被赶出宫的宫女宦官都有了活路,再也没有冻饿而死的。我等其实就是希望将来能有个葬身之地,不至于被丢到乱葬岗就好。谁知道,您心善,我们不止能有庇身之所,还过上了寻常百姓都眼热的好日子。您说说,我等敢不以死相报?”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出宫告诉耿不曲,孤现在没有要拼死对付的人,他也没必要朝着荆轲学习,他能给孤训练出一队死士,孤已经很感激他了。等他找到能托付的人,回养殖场安心养老,不好嘛!” 廖忠点点头,将太子所有的嘱托都记录在纸上,才离开了。 廖忠才走,秀秀就送上来一壶热茶,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喝了一口茶,李承乾皱眉道:“有话就说,遮遮掩掩的干什么?” 秀秀努力了半天,才张口说:“殿下,您以后要是嫌弃奴婢了,就让奴婢也去养殖场好不好?有个姓王的大娘对奴婢很好,奴婢想帮她送终。” 李承乾叹了一口气,卑贱者联盟虽然是一个毒瘤一般的存在,可是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啊!如果没有自己,大概他们就是这么度过自己一生的。年轻的时候多施加恩惠,老的时候就指望还在宫里的后辈接济过活。 “想什么呢,你会是孤的夫人的,你身份低贱,侧妃的位置孤就是想封,也封不了,但是还不到把你丢出去的地步。安心再等等,什么时候苏氏来到东宫,你也就能摆脱宫女这个身份了。” 一番话说得秀秀有点脸红,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李承乾笑了笑,坐在椅子上,却还在怀念苏氏。 嗯,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大老婆,是不是找机会再去见一见?按照耿不曲送来的情报看,百骑司是一定知道自己的所为的,百骑司知道了,那就是皇帝也知道了。既然皇帝老爹没发火,是不是,嘿嘿 沉浸在初恋美梦中的李承乾,并不知道王瑛已经抵达了雍州。 皇帝虽然给沿路下令让他们为难王瑛,可是王瑛也不是傻子,一个州两个州这样也就罢了,怎么州州如此?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放弃大路,从小路赶了过来。 才到雍州,就得知自家名声极速恶化的消息。 好不容易才听完老仆的描述,王瑛哆嗦着嘴皮子对自己的儿子王坚说:“坚儿,你年轻,还能跑,现在你就骑马连夜赶回长安,咱家的煤炭不要了,送!不管是勋贵还是平民百姓,都送!家族的名声不能毁在咱们手里啊!” 眼见父亲老泪纵横,这些天驱车一直没合眼的王坚,也只能强打着精神,骑马奔赴长安。 可是当王瑛抵达长安的时候,才被跪倒在地的大儿子告知,自家的煤炭没人要,哪怕是街角的乞丐,也不屑一顾。 “完了!完了啊!!太子!老夫与你势不两立!!”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王瑛再发现不了幕后主使,就白当这么多年的家主了。 事情来得太巧了!真的是太巧了!为什么太子在夏州开的矿是煤矿的消息一直没有泄露?太子究竟是把煤炭藏到了哪里?为什么太子的店铺都开设在王家的旁边?为什么太子非要等他们售卖后,才开始发售? 都他娘的是阴谋! “这就是王家的家主?哼,也是一个老贼!” “小心点,别被他听见,你不知道王家事黑了心的?当心报复你!” “哼,老子一个守法的百姓会怕他?二愣子,你没收王家送的煤吧!” “呵,老子就是冻死,也不受盗矿之煤,走吧走吧,赶紧给家里找点干柴烧才是正经。” 看着过城门的百姓,都大声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王瑛只觉得眼前无数的金星在飞舞。 王坚担心的看着自家老爹,刚要上去劝说,却冷不防一个蹲在墙角的汉子大笑出声,然后对转移过视线的几人说:“太子殿下托俺问问,几位心情如何?下次长点记性,别特娘的在背后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太子之位的得失,岂是你们能染指的?” 说完,汉子就大笑着离开了。 已经快要昏过去的王瑛,这才想起来自己当初的命令。好像自己确实吩咐家里人鼓吹一下关于太子的流言,好把他拽下太子之位来着 王瑛张嘴笑了一下,王坚才要扶住自家老爹,却被一口老血喷了一头一脸。 “爹!” 王坚惨呼一声,本来已经舟车劳顿的队伍,不得不再次慌乱起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家长会(求月票订阅) 王家家主王瑛被太子正直的呕血三升,差点一命呜呼的事情,立刻就传遍了长安。百姓和商人们纷纷拍手叫好,觉得太子此举格外的解气。更何况太子店铺又开始贩卖煤渣子,就是仓库积存煤炭,掉下来的小块煤。尽管是煤渣子,但也不是免费的,尽管价格低得令人咋舌,可它还不是免费的。平民小户最在乎的就是这个,我掏了钱,那就是购买,而不是接受了太子的善心。 这次煤渣子的贩卖,前来购买的都是平民百姓,商人就算是舍本逐利的,可他们还是没有凑进去。 全城都在抬高太子的声望,贬低王家。 可是换到勋贵圈子和官场,大家却心有戚戚。太子这次师出有名,目的就是报复王家在他养伤期间传播风言风语,设身处地的想想,就算太子做的再过分一点,也是应该的。 这一次太子的反击之凌厉,让好多心里有鬼的人大惊失色。对付人不从官场身家下手,而是直接奔着名声去,这太恐怖了。想都不用想,等风声从长安传出去,从今以后王家的煤炭,就是白送,都不会有人要了。在这个面子比命还重要的年代,不饮盗泉之水是所有人的共识。 虽说王家这样庞大的家族不会因为一项煤炭的生意就黄了,可是名声的败坏是逐渐的,当一个家族在全大唐都臭了的时候,只会在历史的长河中慢慢凋零。 王家的事情,把其余家族吓坏了。朝堂之上,属于豪门世家的官员,在面对皇帝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几乎所有的政令,都不会再有阻挠出现。于是,大朝会的时候,李世民毫不犹豫的借着这个机会,把好多被世家推阻的政令都施行开来。其中重中之重的,就是世家的田地,也纳入了收税范围内,而且以魏征为代表的御史团队,将会开始清查世家的田地,让朝廷知道他们的底细。 毕竟,土地才是国朝的根本,世家的田地是一笔糊涂账可不行。 七天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李承乾的请求,皇帝也答应了,满朝文武,除了实在分身乏术的,都可以休沐两天,参加学院的家长会。 休沐之期一到,无数的马车从长安出发,车轮碾压着初阳的阳光,驶向贞观学院。 不到开坊的时间,也不到开城门的时间,可是这一次,只要是手里有学院家长会邀请函的,不管是官员还是平民百姓,坊官和城门官都会放行。 平民小户的自然没有马车可坐,可是这一次大臣勋贵们却不敢摆谱,只要遇到在路上行走的平民,就会问一句是不是去开家长会的,如果是,就会邀请他们坐车。 王家的事情后遗症还是很大的,至少勋贵官员们都发现了,百姓眼中他们的印象,才是所谓的名声,如果自家在百姓眼里臭了,那就真的臭了。 正因为如此,好多平日里作派嚣张的家族,都偃旗息鼓,生怕自家也跟王家一样。 王瑛被废掉了,大家族的家主其实也是一个悲哀,因为他们不像皇帝一样是主宰,而是一个傀儡一样的存在,好多时候家族的声威庇护不了他们,最先成为牺牲品的就是家主。 不止王瑛被送回了家族接受惩罚,王家在长安的势力都撤走了,就连洛阳等地的势力,也缩回了太原。毕竟,现在就算留在世间,也只是丢人现眼而已;毕竟,被人指指点点,就是个老百姓都受不了,更遑论自命读书人的王家人;毕竟,作为世家,他们的底蕴丰厚,一时的斗争失败,也只是一时,他们有的是时间等。不管是流言消散还是皇家完蛋,他们都能再度复出。 底蕴,就是各家祖先留给他们后代最强大的东西。 因为家长会的缘故,李承乾只能提前一天返回学院,并且规划好各种事宜。 至于榜单,没有公开,只有学生的个人成绩,除了前十名以外,余下学子的分数都是隐藏的。到底是过来人,李承乾深知学习不好的人,被当众点名是多么的羞耻。这个时候的学生没有顽劣的,能体现出差距的,只有天赋和努力程度。 一朝令在手,李承乾就把自己早就想做的改革,在唐朝就做了出来。 至于老先生们,则觉得这么做很符合君子之行,隐恶扬善,自然是大为赞同。 一辆辆的马车行驶到学院门口后,主人和载客下车,马夫就赶紧把车开到原野上,生怕马匹的粪便玷污了学院圣地。 “殿下,这些,是大臣和勋贵送给您的礼单,您看看是收下还是回礼?” 接过张赟递过来的礼单,看了一遍上面堪称豪华的礼物,李承乾只是疑惑了一会儿,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收下吧,这次王家派系的好多大臣纷纷落马,清出来的地方都便宜了新贵族。” 如果是感激学院对他们家里子弟的栽培,他是不会收的。 一位位有头有脸的大臣纷纷穿着常服进入学院,之前擂台的时候他们已经参观了一遍,自然知道学院的环境,至于那些畏首畏尾的普通庄户,需要学生引导着才能找到会议厅。 “玄龄兄,听说令郎在学院的成绩数一数二,连陛下都有意下嫁公主,真是羡煞旁人啊!” “克明啊,你家小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成绩差一些,也只是年岁不如遗爱大而已,过个三两年,谁强谁弱,还未必可知啊!” 房玄龄和杜如晦相互打趣着,趾高气昂的走进会议大堂,当仁不让的坐到了第一排的位置。且不说他们的身份就足够高,这一次自家的孩子也长脸,让自己在同僚面前倍有面子。 唐人很守秩序,大堂内只有窃窃私语的声音,没有一个大声喧哗的。新装修完的会议大堂虽说简朴,但是从桌椅的做工上就能看出是名家的手艺。将作监本来只承载宫廷一些用度的制造,虽说下属也有店铺,可是远没有为皇家制作的精细。可就是这么高傲的将作监,却被太子当驴子使唤而无怨无悔,不得不让人啧啧称奇。 作为今天家长会的主持,李承乾特意换上了太子的那一身皮,好强调一下自己的身份。毕竟,这所学院可是贞观学院,建设它的虽然是东宫,但是也算是皇家出的力。 这几年的太子生涯到底把他历练出来了,所以面对汹涌的人头时,也能淡定自如。 眼见守门的学生关上了门,李承乾就走上了台,轻咳一声,大堂里瞬间鸦雀无声。 “感谢诸位家长今日的到来,孤作为贞观学院的副院长,代替父皇,和所有的先生,感谢诸位肯把孩子托付到这里,这是对我们最大的信任。” 说完,李承乾拱手一礼。 台下瞬间炸锅了,官员勋贵纷纷起身还礼,上半身都快趴到桌子上去了。一身常服对待正装的太子,必须是这样的礼节。至于那些百姓,见大官儿都行礼了,更是纳头就拜。 见礼结束,李承乾才打开皇帝一早给他准备好的演讲稿说: “诸位,下面孤简单说几句” 简单说几句 简单说几句 简单说几句 简单说几句 没办法,皇帝写的东西,虽然没加玺印,可他还是要全部念出来的。贞观学院的出现实在是太突兀了,从建设之初的目的说起,然后就是吧啦吧啦的一大堆。最令人无奈的是,其间的好多自称还是“朕”。 这个时候听人讲话,可没有睡着的,长孙无忌等人在听到“朕”这个字后,就知道这个演讲稿,其实是皇帝写的了。 作为新贵族,只要是与皇帝有关的东西,他们都要仔细的研究,谁知道字里行间有没有隐藏皇帝的小九九? 几大篇字足足讲了半个时辰,终于讲完后,李承乾接过学生递来的茶水,润了润嗓子。 底下众人这才发现自己的面前也有茶杯,见太子已经喝茶了,他们才动口。 等没有滋溜声后,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气,说:“今日把诸位叫来开家长会,其实主要目的还是展示一下学院一直以来的成就。既然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就是表彰一下学习成绩优异的学子。这个学期的前十名,除了会获得父皇亲自盖章的奖状以外,还能每人获得一百贯的奖学金。” “皇帝亲自盖章的奖状”一段,让前排的官员们动容无比,这玩意儿可是稀罕东西,拿回家就相当于获得了皇帝的赏赐。自古以来,皇帝赏赐的东西对于官员来说都是宝贝。 至于李承乾,也不得不感慨自家老爹的手段新奇,只是在奖状上搞了个章,就石破天惊一般的表明了自己院长的身份,如此一来,他这个副院长直接黯淡无光了。 而“一百贯”,则让后排的百姓家长动容,长安虽然是京城,但是周边的百姓也只是堪堪温饱而已,一百贯,就跟后世某个学子得到一百万奖学金一个性质。 眼见太子展开了第一张奖状,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屏息起来。 “第一名,长孙冲。” 底下,长孙无忌嚣张的笑了起来。早就听自家崽子说这一次舍了命也要拿到第一,如今儿子拿了第一,他这个当爹的也宛若力压群雄一般。 悠然的迈着官步走上台,从李承乾的手里接过奖状和一百贯的支取票据,确定奖状上面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印后,昂着头走了下去。嚣张的行径,让好多人都在诅咒他踩空摔死。 “第二名,房遗爱。” 跟长孙无忌相比,房玄龄就要有风度的多,没有大笑,全程都很淡薄。只是不知道第一名是他儿子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第三名,杜荷。” “第四名,唐善识。” “第八名,邱海清。” 前七名都是勋贵家的子弟,除了长孙冲的第一是用屈辱跳跃换来的以外,其余都是靠的自己的本事。毕竟,跟大字不识的寒门子弟相比,他们启蒙的要更早,甚至好多人都把字认得差不多了。 “第八名,邱海清。” 第八名是邱海清,可是李承乾问了两遍,也没有家长出来认领。 无奈之下,李承乾只能高声问:“邱海清是谁的孩子?就是家里祖上是海商,从扬州搬家过来的那个!” 如此,终于有人应了。 一个胖胖的商人站了起来,惊喜莫名,连连拱手说:“殿下,草民邱越,邱海清是草民的孩子,可是,这小子真的考了第八?” 见太子点头,邱越立刻就手舞足蹈起来,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谁成想还真是自家儿子! 迈着小短腿往前跑的时候,还摔了一跤,滚了两层阶梯,如果不是尉迟恭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他,估计会摔得够呛。 狼狈不堪的上台,拿到奖状和票据,邱越甚至不相信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才敢确定这不是做梦。 “他娘的,拿了东西就下来,抽死自己这也不不是梦!” 程咬金的话,立刻引来了哄然大笑。 一片嘲笑声里,邱越却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捧着奖状,跟抱孩子一般的轻柔,生怕弄脏了。 他以前还以为商人子弟就算有入学的机会,也会被人看不起,可是没想到,自家孩子够争气,竟然拿了同期第八。皇帝陛下盖了御玺的奖状啊,这可是能供奉到祖宗祠堂里面的宝贝! 这一刻,他觉得就算自己嗝屁了,这辈子也值了。 “第九名,江大树。” “第九名,江大树,江大树的家长呢?” 叫了两遍没人应,李承乾只能叫第三遍:“江大树的家长,别想着同名同姓了,就是你家的娃儿!” 还是没人应? 李承乾才要叫学生去把江大树叫过来,就见底下一个老农推了推身边的乡亲,大惊失色,却又忍不住笑的说:“太子殿下,老江头昏过去了!” 无可奈何之下,李承乾只能吩咐学生把老江头抬到医学院去看看。 “第十名,柴哲威。” 听到儿子的名字,柴绍都不知道是该笑一笑还是愁眉苦脸。如今只公布前十,这小子能出现在这里面自然是大好事。可是,还是那句话,如今只公布前十,但这小子偏偏是最后一个。 愁肠交结的领了奖状和票据,下台的时候,柴绍依旧不知道说什么好。 颁奖仪式也完毕了,李承乾长舒一口气说:“今日学院为诸位准备了午饭,学院里平日不准家长过来探望,今天却是例外,你们可以带着自家孩子逛一逛学院。当然,只限今日。” 说完,在台下众人拱手相送中,李承乾几步就下了台。 虽然上半身没有异常,但是他的腿可是打了好久的哆嗦,后背也湿了。 娘的,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还真的是个累活。就是不知道自家老爹是怎么全程面无表情的上朝,还有时间给别人挖坑的。 会议解散,几位儿子得了奖的大佬人物自然而然的凑到了一起,句句都是“犬子”、“劣子”,嚣张的行径看得别人直撇嘴。 至于孩子没得到奖励的,则摩拳擦掌的准备教训孩子一下。 李承乾还是猜错了,大唐的家长们才没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想法,公布前十,就希望自家孩子争取到前十! 家长会之后就是大假,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挨揍。 “呵呵,紧张吧,不过多经历几次就行了。陛下的奖状和你的一百贯奖学金,确实不错,如此一来,咱们学院的名头算是彻底打出去了。可是,殿下,你准备怎么解决先生数量不够的问题?现在咱们有两百多的先生,可是这么多人应付四千人以上,就要费尽心力了。” 杨度一直在台后,自然看到了李承乾发抖的双腿。 长舒一口气后,李承乾才说:“其实学院创立之初,我和李师就商量过规模的问题。其实,学院现在只是在为将来打造根基。教出来的学生,是要下放到初级学堂的。这样一来,学院要教授的就是顶尖的知识,教识字的工作,全部交给底下的学堂。作为最高学府,咱们只要每年考试招收一批尖子生就好。” 杨度捋捋胡须说:“这样的安排确实不错,学院下属学堂的先生,也能加入官员体系,愿意干的人还是会有很多的。可是殿下,您还准备跟现在一样,学费全免,先生和学院的支出,都靠东宫支付?您就算再有钱,也扛不住吧。” “当然要免费,长安周边的百姓,供自家孩子上学都费劲,更不要说外地的了。不患寡而患不均,外地的自然也要这样。只是,这么大的开销,东宫全部承担确实费劲,所以啊,工学院、医学院、就是我给学院准备好的聚宝盆,不信您等着看,过两年,这两个地方赚钱的速度,会直线式上升的。” 杨度点点头,虽然他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是考虑到财货一道,太子简直就是财神爷转世,也就相信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香水和钻石 学院的扩张是势在必行的,本来学院靠近渭水一侧,院门朝南,就是为了给后续的扩张留下足够的地方。学院本处也就算了,工学院因为水泥和曲辕犁的功劳,得以再次扩建。这一次,只要是工部和将作监、军器监有名的工匠,每年都会有几个月的时间能够到工学院来交流。 科学的进步就是在一个个的想法碰撞中出现的,你守着家传手艺,他守着祖传工艺的,传一百年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教书育人,是学院两百多老先生的夙愿,也是他们擅长的。但是让他们给学院捞钱,就实在是难为他们了。 “从长安开始,一个州一个州的推行,等所有的州都建好学堂后,就一个县一个县的继续推,总有一天,全大唐的百姓都能识字的!” 见太子说得豪迈,杨度也只能暂时选择性的忘记这个过程的漫长时间。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啊! 看着下了课被先生们赶出教室,仍旧拿着书本读书的学子们,杨度心里立刻暖洋洋的。这些学子,才是学院的希望。作为先行者,他们这些老头子,必须要给后人打下足够坚持的基础! “殿下,老夫这就回去上课了。” 送走杨度后,李承乾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也去了食堂。 今天的食堂比平时要热闹的多,后厨的厨子忙得脚不沾地,米饭不管蒸多少都不够用,掂勺的厨子右胳膊都撑不住了,如今正在用左胳膊。 勋贵们还好些,平民百姓是第一次在学院的食堂吃饭。以前学子每到放假的前一天,都会往家里带一整天份量的饭食,或是分给弟妹,或是孝敬父母。李纲在得知这件事后,强硬的加了一条规则,那就是放假这一天的早晨,准许学生在食堂带一份打包好的新鲜饭菜“路上吃”。 如今老人家不不在了,可是这个规矩还留着。 学院的饭食自然让平民家庭羡慕,因为后面有一个养殖场直接供应的原因,食堂最不缺的就是肉食,再加上红烧排骨等菜还是东宫传出来的,寻常酒楼的饭食都比不过。 好多人都是第一次到学院来,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可是听闻这里的规矩是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后,就彻底放开了。 勋贵们自然不同,作为学院的大金主,他们吃饭的地方是在二楼,还是多种多样的菜品。 没人觉得这样的安排不对,这个时代的底层人民还没有学会要求公正待遇。 二楼的雅间本来是给老先生们准备的,可是因为他们都更愿意跟学生一起吃,如今就只能变成学院招待客人的地方。 见太子上了楼,房玄龄端着一杯葡萄酒走过来笑道:“以前只知道遗爱学得不错,但是不知道具体如何,如今开了家长会,让老夫脸上有光啊!” 老房这样的人,除非有必要,否则是不会凑过来说没用的废话的。 这一点,李承乾自然清楚。 拱拱手,李承乾笑道:“房相有什么话不如直接说,今日我虽然穿着正装,但您还是把我当学院的副院长看待就好。” “老夫听说学院一年靡费颇多,东宫一家支撑,恐怕力有不逮吧。到底是教书育人的好事,房家准备赞助学院,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看着狐狸一般的房玄龄,李承乾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老东西,竟然还想入股学院?到底是眼光毒辣之辈啊!教书育人,本就是一项大功德的事业,跟这个扯上关系,就能带动推进家族的声望。只要学院持续的发展起来,总会变成大唐的要害部门,要是哪个家族跟学院绑在了一起,简直就像是得到了一张免死金牌。毕竟,皇家不敢真正对五姓下手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是“名门望族”。 可是,这么一来,岂不是到时候分红也要给他们? 这可不行啊! “房相却是说笑了,东宫虽然不大,可是撑起学院还是没问题的,再说,就算东宫撑不住,我还能朝父皇求援不是?” 见太子搬出了皇帝,房玄龄只能叹息一声,放弃了这个打算。 没人敢在皇家的产业里分一杯羹,他房玄龄也是一样。 长孙无忌今天很有面子,不过因为会议大堂嚣张的表现,如今正被一大群人“敬酒”。虽然明知道这些人不怀好意,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个没完。 不去打扰这些勋贵们的兴致,李承乾找了一个僻静的包厢,要了一份饭食,就跟张赟于泰一起吃饭。 “坐下啊!哪有站着吃饭的?” 两人在自己前面站着吃饭,李承乾就觉得很不习惯。 张赟叹了一口气说:“您还是这样不在乎身份地位,于泰我俩是下属,哪有跟您一个桌子吃饭的资格?” 于泰嘿嘿一笑,也说:“如果是在军营,属下就不在乎了,但是现在在学院,您穿的还是正装,包厢外面不缺御史言官,看到我俩跟您一起吃饭已经不妥了,要是还坐着,您不会被弹劾,张赟没人敢弹劾,我老于可就要倒霉了。” 见俩人坚持,李承乾只能叹了一口气。虽然当了五年的太子了,可他还是优越不起来。不过幸好好多时候他的坚持,会被理解为笼络人心的手段,倒也没被人怀疑过。 吃完中午饭,就该离开了。学院这里已经没他什么事儿了,再不回东宫,估计会被外面的百官清回去。没李纲老先生,他现在又没了自由。 所以说当皇帝其实也很不容易的,困在宫墙之内,轻易动弹不得。至于太子,那就更苦了,因为就算当上皇帝,也不过是换了个关押着的地方而已。 不再乘车,改为骑马。太子亲率虽然在跟玄甲军的打斗中输了,可李承乾还是给他们一人配备了一匹好马,阿史那贺鲁,如今就生活在东宫新盘下来的马场里面。作为突厥人,他喜欢放牧,喜欢养马,虽然身边总是会有人跟随看管,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已经稍稍获得了自由,而且对自己的待遇很满意。 特别是得知自己过些年就能返回突厥后,他就彻底绝了逃跑的心思。 现在肆叶护在突厥如日中天,现如今确实不是回去的好时候,他只是希望父亲遣散的势力,不要全部消亡才好。 李承乾才到重明门,就被一个半大的丫头拦住了去路。 是长乐公主李丽质。 害怕战马撞到这个丫头,远远的李承乾就停下马,跳下来后,牵着马走过去。 “臭丫头,谁告诉你可以挡在正门前了?被马撞到可怎么办!” 把战马交给走过来的侍卫,李承乾伸手在李丽质的头上敲了一下。 李丽质立刻就嘟起了嘴说:“皇兄你才臭呢,你有那么好看的簪子,干嘛送给苏媛不送给我?还说要等我长大了才给,我看你是想把好的都提前送给媳妇才是!” 李承乾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巴:“你怎么知道我的未婚妻是苏媛的?你们见过面了?” 挣开李承乾的手,李丽质嘟囔道:“母后带我去的,见了面后,母后就让我俩聊天,她跟苏家的主母聊天。我看她头上那个簪子特别好看,阳光一照还亮晶晶的,比琉璃的都要好看!我不管,我也要一个!” 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及筓的事情,李承乾只能无奈道:“你这不是还小嘛,放心,一样的簪子哥哥这里还有,总有你的那一份。不过你现在还不能用簪子,哥哥送你一瓶香水好不好,只要往身上喷点,就会变得香香的。香香的小美女,谁见了都会喜欢。” “真的?” 听说有别的东西,李丽质立刻就不嘟嘴了。她也知道自己还不到可以戴簪子的年纪,今天来不过是要好处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好东西不能白白给你哦,下次母后带你去苏家的时候,你得帮哥哥送点东西过去” 猥琐大叔一般的把李丽质哄高兴后,李承乾就吩咐侍卫去拍卖场取几份香水和钻石簪子来。 早在对学院建设的无底洞发愁的时候,他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挣钱方法。 钻石这东西,在大唐没有什么市场,女人们更喜欢的还是宝石。 胡子虽然喜欢,但是这东西在胡商的眼里也不值钱。正因为如此,西域的商队这段时间以来都在全力的收集钻石。 成色差的,就送到玻璃作坊当玻璃刀用,有天然镜面的,就制作成首饰。 至于香水,高中化学学芳香烃的时候,化学老师就提过一嘴。香水制作简单,用起来也比熏香简单,没道理不会受到长安妇女的喜欢。从上次拍卖会上一块龙涎香以极高的价格被拍卖走来看,大唐妇女的钱,似乎,也很好挣啊! 不过好的商品总需要合适的营销方案,虽然这两样东西都制作出来了,可是李承乾还是准备再憋憋,至少,得拉到皇后老娘帮着宣传。 分给长乐一瓶香水,并嘱咐她下次去苏家给苏媛也带一瓶后,李承乾就带着剩下的香水和簪子到两仪殿求见长孙。 之所以挑今天是有原因的,特意向张赟打听过,一般月末的时候,皇帝都不会留宿在两仪殿,会被皇后赶到甘露殿,或者别的妃子哪里去。 女子来月事的时候,夫妻不能同房,在好多大家族里都是病态一般的规矩。虽说皇帝不在乎,可是长孙却强烈要求他遵守。 没有皇帝在的两仪殿才不是阎王殿,走进殿门,请安完毕后,李承乾就很自然的坐到了长孙身边说:“听长乐说您又去了苏家,那就一定是知道孩儿胡作非为的事情了,儿臣肆意妄为,请母后责罚。” 长孙没好气的抽了他一巴掌:“你还知道请罪啊,你父皇虽然不以为然,可是被别人知道可就不妙了。不过你倒是比你父皇有心的多,苏氏头上的那个漂亮簪子,是你送给她的吧。” “母后明鉴,那个确实是孩儿送给她的。知道您也一定会喜欢,所以儿臣也准备了几个送给您。” 说完,李承乾招招手,张赟就把礼盒送了过来。 盒子是檀木的,里面是黑色丝绸的里衬,更能衬托钻石的明亮。 随便拿起一个礼盒,取出里面的钻石金簪子看了看,长孙笑道:“还好你这孩子还知道母后,不过看你这礼盒,想必又憋着坏呢吧。这种宝石就我也闻所未闻,以你的脾性,不卖成天价才怪!” 李承乾没想到自己的打算这么快就被长孙看出来了,只能坦白从宽。 从另一个盒子里拿过香水,打开瓶子,往手心洒了一点点后,才请长孙闻。 闻了一下,闭眼沉思许久,长孙才惊讶道:“这是桂花的味道,你这个东西是什么?” “香水,能代替熏香,省时省力,而且,不只是桂花香,只要是有味道的花朵,一般都能做成香水。母后,您觉得这东西能卖出好价钱不?” “确实不错,但是价格不要定的太高了。承乾啊,王家的事件,虽然你是占着理的,可是你做的事情还是太卑鄙了。这段时间小心一些,不要给外人留下话把子。虽说你的太子位稳如泰山,你父皇和我都不会换青雀还是其它皇子,可你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李承乾笑了笑:“母后放心,孩儿自然知道怎么做。” 凌厉的事情,做一次也就足够了。就像山林里的老虎,必要的时候吼一嗓子告诉不怀好意的同类滚远些还行,闲着没事儿吼个没完,岂不是把猎物都吓跑了? 当太子也是一样的,平时就和善一些,对谁都面带笑意,把“忠厚仁和”的表象维持好,等有人动了歪心思,就给予雷霆一击。这样,比一味的懦弱和一味的强硬要好了不知道多少。 对于孩子的孝敬,长孙自然是心安理得的收下了,甚至还随手把一瓶香水送给了豫章。当后妈能当成亲娘的皇后,实在少见。 见豫章笑嘻嘻的离开了,李承乾才问:“母后,父皇决定好把豫章赐婚给长孙冲了?” 长孙点点头:“只能是豫章了,你父皇找了好几个道士,都说长乐和长孙冲八字不合,只能是豫章了。不过,豫章比长乐小,怎么也得等长乐的婚事定下来,才能到她。” 李承乾点点头,或许,长乐也只能跟豫章互换,下嫁到唐俭家了。 虽说唐俭的地位,跟长乐嫡长女的身份相差很大,可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他完全有理由相信,皇帝老爹现在已经把自己的闺女,包括还在吃奶的都分配好了。 如今占据高位的,都变成了他的老班底,在秦王府时期就死命支持他的这一票人,他肯定需要拉近一下关系。结亲,是最没用,也是最好的手段。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听到长孙的声音,李承乾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东宫。 看了一眼啃着果干的李治,就说:“在想雉奴呢,晋阳虽说是咱们李家的根底,可是并不是通州大邑,雉奴获封晋王,是不是跟青雀差太多了?” 长孙点了点李承乾的脑门说:“你这可就想错了,你以为青雀的封地很多,获利丰厚,就比雉奴强?未必啊,晋阳是李家的根基所在,晋王的封号,可是担着国运的。你以为,当时封雉奴晋王的时候,就没有朝臣反对?” 听长孙这么说,李承乾才反应过来,好像,晋王还真的挺厉害的? 见李治左手还有一整袋果干,李承乾就假意伸手要抢,谁知道李治反应贼快,抱着果干就跑掉了。 “混小子,当心以后哥哥也不给你好东西!” 笑骂一声,就起身告辞。 “急着走干嘛,你东宫虽说有两个女子,可是母后见你好像并没有动她们的意思啊!” 虽说聊男女之情有点奔放,可长孙是皇后,就是管这个的。 挠挠头,李承乾无奈道:“孙先生说过,男子女子最好是十八岁以后再行房,否则对身体有害无益。其实也就是三五年的事儿,您啊,想要抱孙子还是得等等。” 一句话就说得长孙浮想联翩,如果没有孙思邈的话,这个时候太子恐怕已经成婚了,至于像现在这样,定了太子妃还要瞒着? 不过想起自己怀子的艰辛,长孙咬咬牙说:“秀秀虽然是宫女,可是知书达礼,学习各种礼仪也很上心。如今你虽没有成婚,却有了三个内定的女人,母后还是觉得有些少,要不然,再给你选几个?” 听到这句话,李承乾的汗毛立刻就起来了。虽说三妻六妾的是每个男人都有的心愿,可是女人多了,感情也就不值钱了。虽说身在太子的位置上,他已经决定痛并快乐着接受婚事的安排了。可是,再多,可就要命喽! 连连摆手中,李承乾道:“还是别了,儿臣现在只能看着,您给儿臣选那么多的妃子不是折磨儿臣嘛,还是等儿臣成婚以后再说吧。” 说完,就逃难似的快步跑开了。 看到李承乾跟李泰一样的反应,后面的长孙哈哈大笑。 为人父母,终究是要拿这个逗一逗孩子的。 第二百四十章 恩将仇报 当皇后的,也不是整天都缩在宫里面,女人一般不出席重要场合,但是,属于女人的重要场合,却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李道宗的母亲过六十大寿,没有声张,但是前来道贺的人还是不少,都是大家族的顶门大妇。 李道宗无论如何也是有功的宗室王爷,虽然因为身体的原因不再混军方,而是转任太常卿,但是他老母亲的生日,勋贵群还是记得的。 婚礼、大寿、满月、周岁,勋贵群体最讲究的就是这些,李道宗可以为了避免同僚破费而不说,但是该上门道贺的还是要上门的。 因为各家顶门大妇齐聚一堂,男人不管是谁,都不能往里掺和,就是皇帝也是一样。 所以,代表皇帝前来道贺的,就变成了长孙。 作为皇后,长孙不管到哪里都会是中心人物、众人恭维的对象,男人以皇帝为尊,女人以皇后为尊。 “哎呀呀,皇后娘娘,您身上的味道真好闻,这么清幽,应该是兰花香吧。可怜我们每天只能拿橘皮之类的熏衣,熏得时间久了就变了味道,怪难闻的。” “就是就是,还有您这个簪子,老天爷,刚刚在屋外妾身就想问了,这是什么石头?比金簪子都耀眼。” “皇后娘娘的身材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像妾身,生了一个孩子就胖的像球了。” 在接受了一堆一品诰命二品诰命的恭维后,见皇后有些反感,河间王妃和江夏王妃就告罪一声,推开叽叽喳喳的妇人们,邀请长孙落座。 长孙收了儿子的好处,自然要帮儿子宣传一下。 坐下后,长孙端着茶杯说:“你们啊,为了精简宫内用度,给天下人做表率,本宫现在穿的裙子都露脚面,更别说拿衣服覆盖在兰花上取香了。这个味道,其实是一种名叫香水的东西散发出来的。” 说完,长孙就慢悠悠的喝起茶来,就像没看到那些妇人焦急的目光一样。 好不容易等皇后喝完了茶,江夏王妃就问:“皇后娘娘,这个香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何我等从未听闻过?” 见这些妇人都伸长了耳朵等着结果,长孙心里暗笑,但还是如实说明了:“其实这东西是太子敬献给本宫的,听说要靡费好多花朵才能制作出来,金贵的很。本宫觉得这东西制作不易,太奢华了,也就没要多少,只是每种味道要了一瓶。今天要不是老王妃过寿,本宫都不会洒。” 太子制作的东西? 妇人们面面相觑,不过想想煤炉子、轮椅等东西,也就见怪不怪了,既然那些东西太子都能鼓捣出来,香水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可惜,这是太子这个当儿子的送给皇后的,要是售卖的话,绝对要买个几十瓶子!多少钱都不在乎! 要知道为了今天出来不丢脸,她们的衣服熏了十几次,才选择了最适宜的味道。 河间王妃笑道:“既然是太子送给您的东西,我等也就死心了,只是可惜,这样的好东西,有钱也买不到。” “这倒未必,本宫见太子那里还有不少,听说他想卖出去,换些钱粮好给学院继续扩张。就是不知道他要怎么卖。哦,对了,本宫这个簪子也是太子找将作监的能工巧匠制作的,本宫只是挑了最好的一个,余下的也会卖出去。” 长孙的一句话,在妇人群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会卖? 既然卖就一定有它的价格,只要不是无价之宝,能用钱解决的事,那就不叫事儿,更别说还是跟皇后用差不多的饰品香水,虽然会差一点,可是差一点,自己用的才能舒心不是? 当下,不少妇人已经起了购买的心思。 话说到这里就好,多了反而会显得她是太子的帮凶。长孙打定主意不要让这些妇人破费后,连自己也埋怨上。 相比较妇人们的聚会,男人家的聚会就显得无聊很多。因为江夏王府被妇人们占据了,男人家就只能聚集在太极殿举行宴会。 因为靠近年,这也算是皇帝年前最后一次的赐宴。 酒宴上,一个外放的刺史,却吸引了李承乾的注意。 武士彠! 这家伙在隋朝年间因为经商发家致富,还资助太上皇晋阳起兵,随皇帝军平定长安。因为这些功绩,武德年间,得以名列“太原元谋功臣”之一,官至工部尚书,封应国公。不过皇帝即位后,对段纶这样的空有虚名,实际却没有放马血战这样实际功绩的官员,或贬或废。武士彠就是这样,明明是应国公,却被外放历任豫州、利州和荆州都督。 不过武士彠也算有手段,因为出身贴近平民,所以理解百姓,发出的政令,都顺应民意。不管在哪里做官,他都能获得百姓的爱戴。 如今人在荆州任上,治下欢声一片,万民书自然是有的。也因为这些功绩,他“应国公”的牌牌,也只是在皇帝勋贵墙壁的中部,不上不下,得以保全。 如今召他进京述职,主要就是为了表彰他在任上的辛苦。表彰完了,还得回去。毕竟,保留着他的爵位,已经是皇帝开一面了。豫州、利州和荆州的成绩,或许能够让他升官,但还是不足以换取国公的爵位。 “非军功、非大功不予授爵”,这是皇帝登基以后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意思。 “武爱卿治理地方,劳苦功高,且赐酒一杯,以慰辛苦!” 李世民发话了,就有宦官在皇帝的酒壶里倒出一杯酒,端着递给了场间的武士彠。 武士彠惊喜莫名,捧着酒杯跪地高声道:“为国为百姓,怎敢言辛苦,谢陛下赞赏,微臣必定不负陛下所托!” 说完,就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干掉了。 不过人在荆州的武士彠并不知道京城的高度酒是什么样的,猛地喝了一杯子,当即就吐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 明明是出丑的一幕,但是大殿之上的群臣没有一个笑出声的。 这是大不敬!皇帝赐酒,就算是毒酒,臣子也得把杯子舔干净,更别说如今把酒吐出去,还是当着文武大臣的面了。就算皇帝心情不好治他的罪,也不会有人拦着。 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武士彠只能再次跪地,自称死罪。 不忍心看到一个有功的名臣受罚,魏征才要出来说点什么,就见太子已经站了起来。 不同于严肃的群臣,李承乾笑着说:“应国公宦游在外,自然不知道长安高度酒的厉害,莫说是你,就是酒场老鬼,也得适应了才能大口的喝。” 说完,李承乾面向李世民拱手道:“父皇,应国公不知道高度酒的厉害,喝得豪迈,也是有感我皇恩赐之苦心,儿臣觉得降罪大可不必,罚酒三杯也就是了。” 御座之上的李世民本来还有点不喜,听李承乾这么说,才笑了。 “武爱卿的一片忠心,朕知晓了,就依太子的话,罚酒三杯吧!” 皇帝的决断下了,群臣才笑了出来。 逃脱大劫的武士彠对着太子躬身行礼后,才端起罚的三杯酒,这一次可不敢仰脖就灌了。 李承乾坐下后,就听身边的长孙无忌说:“这个救场漂亮,不止缓解了武士彠的死局,还哄的陛下开心,几句话而已,不错不错。” 今天的长孙无忌心情也不错,明明才开宴没多久,就喝醉了。 李承乾笑了笑,拱拱手声说:“听说父皇打算让豫章下嫁给冲哥,如今咱们是亲上加亲了,外甥在这里恭贺舅舅了。” 长孙无忌压低声音笑了,其实他最在意的,不是皇帝嫁哪个公主,而是皇帝对自家的态度。外戚一直以来都是皇权的打击对象,可是长孙家不同,他作为皇帝曾经的友人,一直以来得到的只有信任。如果不是皇后妹妹觉得他升任尚书仆射有鲜花着锦的危险,此时的他已经成了尚书仆射,大权在握了。 长孙无忌虽然笑嘻嘻的,但转眼就端着舅舅的架子严厉道:“没事儿多研究研究政事,总打探这些干什么。陛下命我和魏征、房玄龄轮流到东宫教授你如何处理政务,如今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玺印,做事情当成熟稳重才行!” 虽然不满这个老混蛋的叨叨,李承乾却只能恭身受教。 另外,说起太子玺印他就来气,印章刻了这么久,可是到手的时候才发现的跟后世财务部的印章似的,工匠要在拇指食指成圈这么大的印章上刻上“东宫太子李承乾”的字样,难度可想而知。再加上玉石的雕刻费时间,刻废了就会直接废弃,也难怪要这么长时间了。 如今印章到手,他作为太子,也能够正式涉足政事了。虽说只是参考,但是一个太子在议事圈子里的份量虽,却不是没有。 这一天的宴会举行了很长的时间,直到皇帝不胜酒力,才宣布结束。 看着皇帝老爹捂着脑袋艰难的样子,李承乾就知道这家伙的风疾,也就是高血压又犯了。孙思邈的医嘱中不是没有禁止食用大鱼大肉,禁止喝酒,可是这混蛋总是不放在心上。 一想自己以后多半也会被高血压困扰,李承乾就头疼了起来。 头疼归头疼,有时间为以后担忧,倒不如从现在起就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 自己以前也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这么自律的时候,每天天刚微微亮,就起来,先是跑步,然后击剑、射箭,练拳。 受伤的腿到底败在了年轻人强大的恢复力下,有张赟和阿史那雪的陪练,他只觉得自己已经成了自己曾经幻想过的高手。 “殿下,兵部的文书。” 擦着汗,李承乾伸手接过张赟递过来的文书。 可是看完后,却忍不住破口大骂:“该死的杜如晦就认准了太子亲率坑是不是,怎么一直以来清缴秦岭外围野兽的任务总是落在太子亲率的头上?过两天就是年了,腊月的寒风里让将士们出动,岂不是往死里坑人嘛!” 于泰就在一边,见太子暴怒,就说:“殿下,去年您伤了腿,前年太子亲率在草原,秦岭外围的野兽已经两年没有清缴了。属下听闻靠近秦岭的村子,总有猛兽袭击的事情发生,大冬天的进山,莱国公就是再没脑子,也不会开出这样的命令。您不妨再看一遍,没准儿,只是清理村子周边呢?” 于泰都这么说了,李承乾也只能继续看下去。果然,命令里只是清理村子周边的山林,并没有要求进山。可就算这样,也是坑人啊。 今年官员封笔封的早,想都不用想,杜老贼现在已经把兵部的大印封存,然后溜回家等着过年了。就算要反驳这命令,也没办法。 不,这不是命令,老子的太子亲率是东宫太子的私军,不归兵部管辖,你兵部也只能建议,却不能命令! 可是丢掉这个文书的话 想一想那些被野兽袭击的村民,李承乾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接过杜如晦丢过来的烂西瓜。 “既然去那就都去,召集全部放假回家的亲率士兵,给吴王去信,给耿国公去信,这次咱们多去点人,兵部丢来的是一个烂摊子,但咱们可不能当成命令,就当成是冬猎好了!” 奉命清缴野兽和冬猎,二者的意义相去甚远。 就连张赟也笑着说:“殿下的箭术突飞猛进,正是尝试的时候,奴婢这就给您准备弓箭去!” 看着文书上令人生厌的字迹,李承乾拿着文书回到书房,在上面写下“杜老贼你混蛋”六个字,然后盖上了太子玺印,吩咐方胜拿去六部文书那里封存。 虽说这是一个出宫玩耍的好机会,可是该做的抵抗还是要做的。 于泰不久后就把信送到了。 临近年关,学院也放假了,他困守在吴王府里了无生趣,得知冬猎的消息后高兴的要跳起来了。冯盎也是如此,为了多学学中原的典籍,他干脆就住在了长安,可是作为岭南的无冕之王,手下还有两千的军士,在长安城里却一动不敢动,生怕惹到一身腥臊。世居岭南的他更怕冷,再加上学习的时间久了,总想活动活动筋骨,李承乾的邀请正和他意。 “你要去打猎?我也想去。” 看着一身襦裙装扮的阿史那雪,李承乾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来。 “那就去呗,不过你得换上士兵的衣服,免得被人认出来。知道你其实是想你弟弟了,我可以让人去接他,在打猎的这几天里,你们俩可以好好聊聊。” 阿史那雪立刻高兴起来,大呼叫的就去换衣服。 不止她开心,李承乾也很乐呵,光明正大的出宫的机会,以后可就不多了,逆来顺受怎么行,把吃亏变成占便宜,才是活命的法子。 太子亲率的集结地点是东宫门前,在队伍到齐后,李承乾就带着阿史那雪出发。 在丰乐坊接上李恪和他的侍卫队,在开明坊接上冯盎、冯智戴和他们爷俩的部署。然后,沿着朱雀大街,从明德门出去。在城门官腿软的注视下,四千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知道的是太子带队清缴扰民的野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要造反。 天气很冷,可是出了长安后,所有人都很快乐。 冯盎此时意气风发,丝毫看不出怕冷:“殿下,此去秦岭路很远,既然辎重已经运到了临近秦岭的村子,不如我等纵马狂奔如何?” 见冯盎要赛马,李恪赶紧说:“耿国公不知,皇兄曾经两次坠马,差点危害到性命,如今能重回马背,已经是心性过人了,咱们还是慢慢赶路的好。” 听李恪这么说,冯盎只能告罪一声。 “冯罪个什么,其实孤也想试试纵马狂奔的感觉,一直慢慢悠悠的走,可不算破开心障。咱们还是卧槽!” 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滚烫的茶壶从擦肩而过的马车上丢了出来,无巧不巧的正好丢到了他胯下的马身上。 得亏这匹母马性情温顺,虽然被烫的叫出了声,可还是没有尥蹶子狂奔。 “有刺客!” 于泰一声喊叫,就带着亲率士兵,刀出鞘、弓上弦,把那辆马车逼停。 至于张赟,早就气势汹汹的拿着刀冲了过去。 这个茶壶丢出来的实在太准确了,如果不是太子这匹马性格好,恐怕当初的惨事又要上演。 李承乾没心情管那辆马车上的是什么人,赶紧拿袖子帮马擦干水迹,心疼的要命。不管怎么说,这匹马都陪了自己好久,自己对骑马的信心,就是在它身上找回来的。 另外,特娘的老子是不是命里跟马真的犯冲?这已经是第三回了! 好不容易才把马安抚好,转头就见地上跪着一男三女,在张赟的弯刀下战战兢兢的。 刚要发火,才发现跪倒在地的长须男子有点面熟。 “武士彠,殿下昨日才在宴会上救了你一命,今日你就行刺,啧啧啧,恩将仇报啊!” 张赟没理会冯盎的话,眼前是应国公又如何?就算是个王爷他也要把话问明白! “武士彠!你是不是谁派来行刺殿下的?说出你背后的主谋,杂家可以让你死个痛快!” 第二百四十一章 人与自然 眼看张赟就要忍不住动刀子了,李承乾赶紧说:“行了行了,这不是没出事儿嘛,至于这么大阵仗。” 张赟红着眼睛说:“殿下,这次不管如何您都必须听奴婢的安排了,您是千金之体,出行明明有大军相随,为何要如此的随意?” 没办法跟张赟争辩了,刚刚出城的时候,他就觉得大军占据了路面太大的面积,会阻碍行人,于是吩咐队伍走一字长蛇,这也是他左右方向人数为何如此稀少的原因。 没出事儿也就罢了,如今出了事儿,只能任由张赟安排了。 “行,孤听你的,不过你也别随便把行刺的罪名往人头上栽赃。闪开,换孤来。” 走过张赟,李承乾无奈道:“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应国公,你的马车里为何会飞出一个茶壶?站起来把话说清楚,否则,今天的事情可就不能这么了了。” 在张赟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武士彠这才狼狈的起身,连连拱手:“殿下,其实就是家中女跟微臣吵架,气愤不过才把茶壶扔了出来,谁成想正好惊扰到殿下。” 说完,武士彠转向身后厉声道:“孽障!还不赶快向殿下请罪?” 循着武士彠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此时地上还跪着一个美妇和一大一两个孩子,大的八九岁,的才不过三四岁。 都是孩子,可是不同的是,大的战战兢兢,眼泪早就流出来了,一只手怯生生的捏着身边母亲的衣角。而的,则是一脸的倔强。 这个,大概就是以后叱咤风云的女皇帝武则天了吧! 情不自禁的蹲下身,李承乾准备好好看看史书上褒贬不一的丫头。 “你是太子?” 跟她姐姐不同,丫头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不过,现在的她看不出一点特别的地方,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反而更像是熊孩子。 “对,我就是太子,知不知道,你刚刚丢出去的茶壶,烫到了我的马?” “不就是烫了你的马嘛,又没有烫到你,我让爹爹给你重新买一匹好马也就是了!” 武士彠才要训斥,李承乾就伸手示意他闭嘴。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丫头,事情的发生是有连锁反应的。你看看这些个拿刀的家伙没有,他们气愤的不是马烫伤了,而是气愤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你想想,要是我的马惊了,把我摔了,你们会是什么下场?” 听到这里,丫头才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以她现在的年纪,还不理解事情的连锁反应。她只是单纯的以为,自己不过是烫伤了一匹马而已。 孩童时期,是形成是非价值观的重要时期。现在的丫头,还没有经历那些黑暗的事情,所以心里也没有埋下阴暗的种子。 当她大权在握的时候,杀完族人杀李家人,甚至整出推事院这样的组织,跟她进宫以前的经历,不是没有一点关系。 虽然很想介入她的人生,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没有介入的理由。 捏捏这位未来女皇帝的脸,李承乾才起身,问武士彠:“这丫头叫什么名字?” 武士彠立刻回答说:“回禀殿下,这孩子是在并州老家出生的,这两年下官人在任上,不曾回家,所以,也就一直没给这孩子取名,直到今日,家仆才把她们母女送到了长安,下官这次出城,就是来接她们的。” 点点头,吩咐亲卫们把刀收起来,李承乾才说:“既然是无心之失,孤也就不跟你计较了,可是你这次的过失,却必须要赔礼。孤要离开长安城几天,怎么赔礼,你自己掂量吧。” 自己掂量? 武士彠立刻愁眉苦脸起来,就像问吃什么东西回答随便一样,自己掂量怎么掂量?赔礼多少合适? 不再理会武士彠,换了一匹马乘骑,李承乾就叫队伍继续前进。 “殿下,就这么放过他了?” 张赟很不满意,太子又一次遇险,他却没有保护好,对他的打击很大。五米多宽的路,他愣是要求左右得各有三骑以上防护才行。 “什么放过不放过的,张赟,你别太神经了,搞得好像谁都是刺客似的。仔细想想,孤除了王家以外,好像没有对付过谁,没结下太大的仇怨吧。” 冯盎哈哈大笑说:“为人君主的就该有些气魄,老夫就觉得殿下此举不错。至少,这武什么的家伙,对殿下归心了。” 李承乾只能尴尬的笑笑,不管是宴会上的一幕还是现在,不过是他自然而然的觉得应该这么做而已。至于冯盎愿意理解成收买人心,那就这么理解吧! 隶属于亲率的马场,离渭水不远,经过岔路的时候,一队禁军侍卫已经把阿史那贺鲁送了过来。 这队禁军是皇帝安排在贺鲁身边的,不仅负责看守他,还负责保护。至于要不要把贺鲁送回去,也没露出口风来。 见到弟弟,本来跟在李承乾身后的阿史那雪顾不得失礼,就驱马快速奔跑过去,姐弟俩跳下马激动的抱在一起,快速的用突厥语说着什么。 “殿下,侧妃问他过的怎么样,他回答说过的很开心。” 懂突厥语的舌人立刻就在一边翻译。 接上贺鲁,这次清缴野兽的大军就算是集结完毕了。 被野兽侵扰的村子离秦岭很近,有好多是出山安家的流民。他们在山里一直跟野兽搏斗,所以抵抗的能力也强,没有出现多少伤亡。 出山安家就要遵守朝廷的规章制度,不能用木材把村子围起来,搞得像土匪山寨。 秦岭这个时候真正是野兽的天下,后世的野生动物保护法在大唐没有一点的市场,莫说是野猪,就是老虎,该干掉也得干掉。打死了那是为民除害,不打死才是官府失职。 万年县县令周记之,早就等候在村子里了,虽说兵部的命令里没有报酬这一说,可他还是带了一些粮食作为谢礼,感谢太子亲率的出动。 “老周,你做事儿跟何寿相比,到底少了那一分正大光明的味道。孤既然带着亲率士兵过来了,还收你们的礼物干什么?把粮食送回去,这么干不够丢人钱。” 周记之擦擦额头的汗说:“下官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可这不是下官召集的,而是乡亲们自发送出来的。原本加倍的赋税,被陛下以为太上皇祈福的理由,改成了不税三年,虽然才出山,可这些流民很快就过上了好日子。这是乡亲们的一片心意,微臣以为您还是收下比较好。” 看了看各家门口探出头,脸上却带着笑意的百姓,李承乾笑了笑,才吩咐军司马统计收下。 这个村子的村长叫方大山,也是流民出身,胳膊虽然吊着,可是从他身披虎皮来看,就知道是个了不得的家伙。 “殿下,如果只是野猪一两只,草民定然不敢劳烦朝廷,可是最近袭击村子的都是老虎之类的猛兽,草民组织乡勇一起进山看过,打死了一只老虎,可是也因此伤了七八个汉子。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指望大军出动。” “老虎很多?” “附近的山林里估计就不止三五只,每年下官都要组织百姓敲锣打鼓放火的把它们赶回山里,可是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赶了,可是没有效果,过个一两天,它们还会回来。” 冯盎在一边插话说:“这些猛兽都有自己的山头,弱的打不过强的,老的打不过壮的,就只能把地盘拱手相让。被逼出深山的野兽,除了袭击人,也就没什么活路了。” 李承乾点点头,看着村子前面的山林,第一次感受到了人在大自然面前的渺。 唐朝这时候,人还没有彻底征服林莽,后世人都要上天下地谋求生存空间,在这里,却还要跟野兽作斗争。 伸手摸了摸方大山身上披着的虎皮,特别是那巨大的爪子,李承乾就怀疑武松是不是打死的是一只老虎了。这玩意儿,真的是人能赤手空拳对付的东西? “殿下,您要是喜欢,就送给您了,这本来就是我等准备奉送给皇家,感谢皇家给了我等一条活路的。” 方大山的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刚出山的时候,还在发愁背着双倍的赋税,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谁成想皇帝陛下的一句话,就把他们的赋税去掉了,免税三年,就让他们积攒了不少的家当。回想起在秦玲里挣命的苦日子,才知道自己现在过的才是人过的日子。 “既然是百姓的心意,那孤就代替父皇收下了。” 伸手接过虎皮,转身交给张赟保管。 皇帝一定会收虎皮的,毕竟这是他深受百姓爱戴的证明。虽说方大山他们只是单纯的报恩,但是他们不知道,皇帝高兴之余,随之而来的就是丰厚的赏赐。 在方大山特意清出来的一个院落周围驻扎后,李承乾就决定先带着一队人马去刺探一下情况。 明明只是十几个人就能干的活儿,可是因为他要自己去,就变成了二百人的大队伍。 冯盎一马当先,单手控马,左手上一直拿着弓,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随手一箭,就射下来一只刚刚起飞的野鸡。 射箭这项技艺到了他这个程度,真的可以叫神箭手了。因为明明是一个人的技艺表现,但是其效果在他人眼里已经超越了理解的范畴。 “冯公的箭法果然高超,只是您答应了要教孤射箭,后来又反悔,算是怎么回事。” 一句话就说得冯盎羞臊不已:“殿下莫怪,冯家时居岭南,虽然也有一些古籍,却不如中原的详尽。老夫对汉家典籍垂涎三分,虽然当上了家主,可也只是堪堪识字而已。学院是教书育人的好地方,既然不能在长安逗留太长时间,自然要抓紧时间。殿下的天赋很好,余下的只是积累经验罢了,老夫又能教多少呢?” 谈话间,草丛里又有一只野鸡起飞,李承乾想都不想的就开弓射箭。箭不知道去哪儿了,野鸡却还是起飞中。不甘让太子难堪,一百多枝箭就飞了出去。亲率队伍里不缺箭术高超的,起飞到一半的野鸡,立刻就变成了刺猬。 勒马停下,李承乾无语的指着野鸡说:“混蛋,一百多枝箭就这么浪费了?给孤捡回来!” 留下两个人捡箭,剩下的人,包括李承乾在内都下马改为步行。再往前就是山脚了,骑马上山容易伤到马蹄子,爱马的人都不会这么做,他是太子也不例外。要知道,在军队中,将军的战马可是比家里妾的待遇都好的。 才往里走了几步,就看到了一头山羊的残骸。 看了看山羊的残骸,张赟肯定的说:“这一定是老虎干的,血还是温热的,估计还没走远。殿下,您可千万别离开队伍。” 李承乾自然是连连点头,傻子才跟老虎对着干呢,虽然他穿着铠甲,也觉得自己武功已经不错了,可是对付老虎,他还是觉得不可能。 地面上依稀还能看出老虎的脚印,可惜这次没带黑炭头来,否则不用看脚印,也能循着味道找出老虎的所在。 两百多人立刻横刀出鞘,警惕的看着周边。 继续往里深入没多长时间,就看到了一个山洞。 看了看洞口的血迹,张赟才确定的点点头:“就是这里了,准备进去!” 话才说完,李承乾就给了他一脚:“蠢货,洞口这么窄,勉强才能让两个人并排走,你以为一两个就能对付老虎了?” 冯盎大笑道:“果然还是殿下心细,确实如此啊,心无大错。” 摆摆手叫来窜天猴,就把手里的火折子交到了他的手里。 作为太子亲率中跑得最快的一个,窜天猴是最适合做这种危险工作的人。 一堆干树叶,点燃以后把湿树叶覆盖上去,浓烟立刻就出现。 山里的风向忽左忽右的变换不定,可是因为火堆就在洞门口,浓烟还是顺利的进去了。 没过多长时间,洞里就有一个细长的大家伙窜了出来,警惕的看着周围,它发现自己被一群两条腿走路、穿着铁皮的猴子包围了。 看到那黄底黑斑点的皮毛,李承乾就一阵的迷惑,豹子这玩意儿,不是生活在非洲大草原上吗?怎么秦岭也有? 两百多人已经把洞口包围起来,见出来的是豹子而不是老虎,所有人都叹了一口气。老虎才难对付,豹子这东西,想要好皮子就杀不了,毕竟这东西跑起来快,还会上树。 “干掉它,心别弄坏了这个皮子!” 看出了太子殿下的渴望,张赟就吩咐了下去。 军队狩猎其实很没意思,仗着铠甲的犀利,不少人都干脆丢掉横刀,赤手空拳的上。 这边李承乾才想起不知道哪个妇女,好像打死过豹子,中国的土地上是有豹子的,那边就已经结束了战斗。 女人上头了都能干掉的家伙,对这些牲口一样的士兵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题。 “殿下,幸不辱命,豹子皮留下了。” 李承乾点点头,就准备带队回去。 探查到这里也就行了,豹子的出现,说明自然的反攻,已经迫害到了这里的村庄。 唯杀而已,人类想要立足在这片土地上,安稳的过日子,就必须造下杀孽,不管是野兽,还是植物,都是人类繁衍的阻碍。 就是不知道时间再过个一两千年,人类还会不会这么想。 才回到山脚下栓马的地方,就听到了马群的嘶鸣声。 焦急的赶过去,才发现是狼群袭击了战马。被栓在树上的马如何能抵抗?所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损失了四五匹马。 “孽畜!” 冯盎怒吼一声,就搭弓射箭。 李承乾自然也紧紧跟随。 两百多人射箭,还是勉强能营造出箭雨的感觉的,用不着瞄准,只要朝着那边射箭,总有倒霉的野狼会被射到。 只是两拨箭雨,狼群就损失惨重,好多屁股中箭的,惨叫着带着箭跑掉了。 看了一眼倒霉的几匹马,李承乾才发现流民们已经很能忍了。 这要是在后世,贫困户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样的地方安家的,可是这里的百姓,直到自行抵抗不了,才向朝廷求援。 “回去!从今天起清理村庄周围,不得有一只野兽遗漏!既然敲锣打鼓没法赶走它们,那就整死它们!” 明显感受到了太子的怒火,士兵们纷纷单膝跪地领命。至于自己的宝马被狼群祸害的几人,更是流着泪叫嚣着要杀光所有的野狼。 这个时候马匹跟后世的车一个价,就是一匹老马,都要五贯钱起步。至于神俊的宝马,至少得三五百贯钱。虽说亲率的战马是商队从草原直接带回来的,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可四匹马损失,差不多也是二三十万块没了。 伸手拍拍几个痛哭的士兵,李承乾道:“没关系,咱们有马场,没了就再选一匹就是了。你们是孤的亲兵,孤还能让你们自掏腰包买马不成!”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举荐的弊端 不管谁损失了二三十万,然后老板说给你补回来,都会开心起来的。 安慰好这几个士兵后,李承乾就带着二百人回到了村子。 如今已经是落日时分,明日开始,才是正式狩猎。或者说,是屠杀。 本来是猎户的工作,如今却落到了太子亲率的头上,注定会发生变化。横刀这种属于军备的利器,自然有它可怕的地方。二石以上的弓箭,就相当于现代的管制刀具了,私人拥有会被处罚。 回到村子里,今天狩猎到的猎物皮都送给了这里的百姓御寒用。 当看到几只狼的狼皮,被村子里的孩子套在头上吓唬同伴,随即因为被血污弄脏而被爹娘呵斥。看到这一幕的阿史那贺鲁,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西突厥现在的环境就是貌合神离,就算短时间里推选出谁当可汗,也会很快被另一个人取代。不过,有一点,各个部族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所有人都在做着打下中原的美梦。 父亲的死去、亲眼看到肆叶护等人对自家的侵占,他很难想象一个内斗纷乱不休的种族,如何能打败这个恐怖的帝国。 在马场生活的这段时间,他发现,大唐人才是最幸福的,因为偌大一片国土内,说话管用的只有皇帝,大臣们就算彼此对抗,一般也是在朝堂之上。西突厥临近的部族,彼此间总是争吵不休。可是从边境一直到大唐的国都,他都没有发现哪里有战火。 “姐姐,如果我真的有机会回到西突厥,我也要把西突厥打造成大唐一样的帝国。窝里斗是恶习,草原的狼群要是不能学会1互相合作,团结一心,只会像这些狼一样,被唐人射杀!” 听到弟弟这么说,阿史那雪叹了一口气,也用说:“有雄心壮志是好事,可是你现在需要的是长大。父亲留下来的势力,你只有用自己的悍勇,才能重新获得他们的效忠。贺鲁,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是弱者依附强者。” 听着舌人的翻译,隐藏在暗处的李承乾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看样子自己找来一个会突厥语的士兵跟着是正确的,终于知道了,贺鲁在西突厥果然还有自己的势力。从他日后会成为西突厥可汗来看,这股势力还不。贺鲁想要成为真正的王,想要停止族群内部的争斗,可这一切的前提,还是争斗。只有征服了所有的部族,他才能够实现自己的想法。而那些自由惯了的家伙,恐怕不会希望有个人站在自己的上首指手画脚。 回到房子里,提笔就开始给皇帝写信。这个消息,恐怕能最终敲定贺鲁的处理方案。一个能给敌人带去战乱的人,放回去,比杀了要强不少。 刚写完信,张赟就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殿下,一些乡民过来说,明天他们也要跟着进山,说是保卫村子,他们也有责任。” 接过饭盘吃了一块肉,李承乾才笑道:“让他们跟着吧,有大军的保护,应该不会出事儿,猎物丢掉是浪费,好些皮毛还是能拿来御寒的。长安城里残缺的皮毛卖不出好价钱,这里是乡下,百姓们用得到。就让他们跟着后勤队,运送战利品吧。” 张赟点点头,见桌面上有一封还没加上火漆的信,就亲自给信上火漆,然后交给一个士兵送去皇宫。 第二天一大早,军队就整装完毕,开始以十人为一个队,有序的进山。 十人的队伍,在不考虑活捉什么猎物的前提下,就连狗熊也能对付。大唐的横刀锋利无比,一刀把豹子这样的中型猛兽砍成两半也不是问题。 背了整整一箭囊的箭,在五十多人的护送下,李承乾也进了山。 “射箭要的是随心所欲,不要太计较得失。就像打猎,你越是害怕射到猎物的身上,破坏了皮子,就越是射不准。明明有机会射杀的,可就是因为犹豫,没准反而会让机会白白溜走。” 一边走着,冯盎一边给李承乾讲解射箭的心得。 一棵大树下有几个士兵气的跳脚,冯盎往那边看了一下,随手就射出了一箭。随即,树上就掉下来一头猎豹。冯盎的箭,隔着这么远依旧射中了豹子的头部。 李承乾点点头,猛然间听到旁边的草丛有响声,就扯开了弓弦。 草丛里跑出来一只山羊,没有计较得失,这一箭反而精准的射中了山羊的头部。 寓教于行,才是最快的教导方式,有冯盎的教导,李承乾只觉得自己的箭术突飞猛进。 另一边,阿史那贺鲁颓然的发现,太子的箭术,已经实实在在的超过了他这个马背上长大的。 偶尔射杀一两只野兽,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当村子的外面堆满了野兽后,李承乾才发现这个时候的野兽竟然如此之多。快要垒成一个山包了。 会剥皮的汉子正在抓紧时间剥皮,可就算他们速度再快,也赶不上大军猎杀的速度,许多猎物,还是慢慢的被寒风冻硬。 “皇兄,这张黑熊皮,我想带走可以吗?我想把它送给母后。” 看到李恪狼狈的样子,李承乾就知道这头黑熊肯定耗费了他不少的心力。 “当然可以,你打下来的猎物,处置权归你。” 李恪立刻高兴起来,杨妃又生下一个儿子,现在李恪也有了自己的同胞弟弟,所以也希望能够像太子皇兄一样,当好自己的哥哥。 至于李泰,李恪还是清楚的,叫一声三哥,是李泰给他的情谊,事实上自己的身份,实在是没办法跟他们哥俩相提并论的。 大军来来回回,但是运回来的猎物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越是靠近秦岭的地方,野兽就越多。跟猎户比起来,大军清缴野兽实在是太有效率了。性子急的,就拿横刀对付,跑掉的,就用箭射。实在抓不住的也没关系,就算它再回这个地方,段时间里也不会再侵扰到村庄了。 李承乾带着太子亲率在清缴野兽,箭术突飞猛进,而皇帝则收到了太子的书信,乐不可支。 “皇后,你看看,这子很坏啊,竟然想着把贺鲁送回西突厥,还从西突厥的构成、今后的演变方向上,说明了把贺鲁送回去的好处。呵呵,不谋大局者不足以谋一域,虽然才十二岁,可是已经能看出他的睿智了,这子,天生就适合当皇帝。” 涉及到西突厥的事情,长孙就不愿意详谈了。但是事关儿子,她还是可以接话的:“您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依妾身看啊,这家伙更适合当一个商人。当初琉璃骗尽天下人,好多人到现在都叫苦不迭。借着琉璃的拍卖,他的拍卖场一下子就招来了天下人的目光,好多外地的富商,到长安以后必不可少的就是到拍卖会上见识一下,拍两件拍卖品拿回去炫耀。 前天老王妃大寿,妾身把他的簪子和香水展示了一遍,吸引了那些妇人的目光。结果今天,拍卖场就从上到下大换血,所有的仆人都换成了侍女,就连拍卖师也是女人。这样一来,就是妇人,也能参加拍卖会。” 听皇后这么说,李世民立刻笑了:“承乾不买店铺,反而用拍卖场拍卖,想必这两样东西的售价,不会太低吧。” 长孙大笑道:“那是自然,妾身差紫燕去看了,钻石的簪子,他打出的口号是‘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听说这东西比普通的玉石还要坚硬,轻易损坏不了,那些妇人就疯狂了。至于香水,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并不是一瓶瓶的售卖,而是几样几样的打包,春夏秋开的花儿,每个季节一个款式,而且每样都限量一套,余下售卖的单瓶,指定会少一种味道。单瓶的拍卖响应平平,可是套装的拍卖,为了拍到掐起来的都有。” 用不着听售价了,只听皇后的描述,李世民就知道今晚一定会有不少当家夫人被丈夫揍。 偶尔听听这些趣事,是他为数不多的休闲。 转换好了心情后,他才下定决心的拿起了魏征的奏折。 一封奏折看完,刚刚的好心情也就消耗殆尽。 愤愤不平的把魏征的奏折丢到一边,自己真是吃饱了才下令让百官上奏言事。本来收获几封马屁奏折,心里欢喜,却被魏征一道“明君常闻臣子言诤,而不闻谗”的奏折击的粉碎。 特娘的,老子当皇帝当得兢兢业业的,每天被你魏征气的要死,还不能看两封马屁文章舒缓一下心情了?朕又不会给他们升官赏赐,至于直截了当的点明嘛? 正在做刺绣的皇后看到皇帝的反应,就笑了。 寻常大臣的奏折,皇帝还不会这么气愤,可是一到了魏征这里,只要看到“魏征”这个名字,气就来了。不过明君治下才会有魏征这样的臣子,偶尔生生气,是好事儿。 把魏征的奏折丢到一边,想了一会儿,只能吩咐李涧捡回来。 魏征的言语虽然锐利,但还是有道理的。如今大唐百废俱兴,对于勋贵的商业限制打开后,税收这里上升了一大截。边境安稳,盛世的到来可以预期。越是这样的时候,就越要戒骄戒躁,如果马屁文章看多了,没准儿真的会让自己沉沦到“好大喜功”中去。 还没处理完的奏折还有一大堆,拿出下一封奏折,只是看了一遍,李世民就对李涧说:“速宣常何进宫觐见!” 皇帝如此焦急的召集某个官员进宫觐见,可是大事情,李涧不敢耽搁,立刻就去宣常何。 如今常何就是皇宫禁军统领,离得不远,所以没多长时间就到两仪殿觐见。 “常何,你不识文字,朕还是知道的,可是你的奏折,字迹工整不说,所言二十条,条条是道,比起魏征的奏折来,还要实际,还要切中国朝要害。这肯定不是你写的,告诉朕,写这封奏折的是谁?” 常何的脚一软,就差点跪下,皇帝下令文武百官,但凡有上奏权力的,都要上书言事,这不是难为他这个粗人吗?所以只好请门客代笔。本想着糊弄过去就好了,谁曾想这个混蛋竟然能得到皇帝如此的夸赞。 等等?夸赞? 心生一计,常何立刻单膝跪地说:“回禀陛下,臣门下有一门客,名为马周者,颇有文采见地,臣本想引荐到朝廷,奈何人微言轻,怕坏了这人的前程。适逢陛下下令上书言事,微臣斗胆,就叫他代笔了。如今从陛下的反应来看,这人确实是了不得的英才。故此,臣请陛下,莫要让此等贤良再屈居微臣门下!至于奏折代笔一事,微臣愿意领罚。” 听完了常何的话,李世民长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朕虽然重开了科举,可是应试的人,还是勋贵子弟居多,不曾想,到底是让人才流落了啊!常何,为国举荐人才是好事,朕不会处罚你的,李涧,着赐常何锦缎三百段。” 听到皇帝的判决,常何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常何,你就回去,带你的门客进宫来,朕打算见见这个贤才!” 常何立刻领命而去。 看着常何离开,李世民才叹了一口气。 举荐,到底是有它的弊端的。长久以后,就算五姓之类的豪门败落,朝廷的权力也会被新兴贵族瓜分,从而形成下一代的“五姓”、“十姓”。等出现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的事情后,那就真是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了。 科举必须扩张!马周这样明显的贤才,不能流落荒野!遍观历史各个朝代,人才是一直都有的,之所以国朝初期多名臣良将,后期总是贪官当道,就是因为权贵的侵蚀。 皇帝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渭水的方向,那里,似乎还有一所教授寒门子弟的学院 整整四天时间,太子亲率才终于将村庄附近山野的野兽清理的差不多了。在百姓们的千恩万谢中,太子亲率带着部分完整的皮毛离开了。 冬日的皮毛,才是狩猎的目标所在,如果皮毛完整,工匠熟的又好,很容易卖出高价。 至于让将作监的裁缝出手,把皮毛变成帽子、坎肩、包包之类的东西,嘿嘿 队伍满载而归,在太子亲率的军营,每人发了军饷后,才解散。 “殿下,太子亲率为何有军饷这一说?” 见太子亲率的士兵好像并不惊讶,冯盎忍不住的发问。 “冯公,太子亲率不归兵部管辖,怎么制定制度,那是孤自己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太子亲率就是有军饷的。至于杜如晦丢过来的这件事情,让他们年关的时候还大开杀戒,寒风中冻了好几天,自然会有赏赐。兵部不发,那就我来发好了。” 冯盎算了一下,两千人,每人十贯钱,加起来就是两万贯。再加上自己这两千人的两万贯,随随便便拿出四万贯,可他发现太子却没有一点肉疼的样子。都说太子有钱,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遣散了大部队,却还是有五百人作为护卫,护送太子回长安。 才到长安门口,冯盎就留下自己的人手,亲自到城门口说明缘由。 长安城的防卫森严,两千人是不能随便进出的,远远的看到这么大一支队伍靠近,城门已经关闭,需要说明情况才能进城。 冯盎去表明身份,李承乾用不着表明身份,马前就出现了一大堆管家模样的人。 “太子殿下,老奴河间王府管事,王妃命老奴在此等候您,问问香水什么时候才能制作出新的?” “太子殿下,老奴是梁国公府管家,夫人命老奴问问您,钻石的簪子,可还会出更璀璨的款式?拍卖场老金的话,实在不可信!” 不用说,只要看这些人的反应,就知道妇人拍卖会肯定大卖特卖了。 张赟很不满意,扬着马鞭就要上前驱赶这些下贱人,敢阻拦太子的行程,活得不耐烦了。 李承乾赶紧阻拦,这可都是未来的大金主啊,打狗还要看主人,他们背后的当家主妇,可是今后妇人拍卖会的重要支柱啊。 “行了行了,都肃静!” 让队伍前的那些管家都闭上嘴后,李承乾才说:“香水制作不易,现在是冬天,哪有那么多的花朵可以用来提取?只能等春暖花开以后,才会慢慢制作。不过全款式的,还是要等到明年冬天才会卖。至于簪子,暂时没有好的钻石,次品拍卖场也不会拿来卖,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吧。” 听到是这个结果,众人都不由得脸色黯淡起来。 虽然挨揍了,可是各家的主妇对这两样东西还是念念不忘,拍卖场没货,到时候挨骂的只会是他们。 “不过,虽然香水簪子没货,孤这次出城冬猎,却得到了不少的好皮毛。等这些皮毛制作成成品后,会给你们府上发消息的。放心,孤还是会请将作监最顶尖的大匠来制作!”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太常寺乐童 听说没有香水簪子的众人,本来情绪低落,但是听说会有新的东西出现,也就兴奋了起来。 如今妇人圈子里,能够在拍卖场拍卖得到什么东西,已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男人家根本想不明白,只是就是饰品和熏香而已,怎么就这么的兴奋。 不过自己竞拍文玩玉佩的时候,竞拍得到东西的感觉,是真的爽啊。 国公家的管家侍女们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就转身离开,独留下几个王府的管家依旧不屈不挠的打探到底有没有存货。 一直隐忍的张赟终于爆发了,毫不留情的把他们赶走。 “殿下,只是一些银钱而已,您干嘛这么给他们脸面,敢阻拦太子的路,就这一条,他们就该处罚。” 李承乾白了张赟一眼说:“蠢货,别学那些夫子把什么铜臭的词语挂到嘴边。银钱而已?没银子,没铜钱,东宫这么多仆役吃什么喝什么?没银子没铜钱,太子亲率的军饷怎么发?你一顿饭要吃两只烧鸡,不还是银子铜钱换来的?” 一句话,就说得张赟脸红了。当初他在皇帝身边的时候,都没有在东宫的待遇好,除了给皇帝试菜外,他几乎吃不到肉,而如今在东宫,吃肉吃得他都快要腻了。 皇宫哪个宫殿,待遇都不如东宫好,也幸好后宫和东宫算是两个独立的地方,一道宫墙,就把它们变成了两个世界,否则,知道东宫的好日子后,也不知道后宫的宫女宦官会怎么想。 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讲究过了年就不再杀生,所以要囤积过年用的肉食,只能赶着年前。不过东宫照常是不用购买家禽牲畜的,养殖场现在除了自己贩卖牟利以外,还包圆了学院、东宫的肉食供应。 鸡鸭鹅,这样的家禽很寻常,阉割的猪肉,现在已经倍受普通人家追捧,勋贵人家虽然嘴上说不食贱肉,可是该买还是会买。 最要命的是,今天随着各种肉送过来的,还有一头牛份量的肉。 “魏公,这牛是草原上的肉牛,不是瘸腿的,就是别处有什么缺陷不能耕地。过关的时候可是做了备案的,它养着的唯一用处,就是杀掉吃肉,你可弹劾不到孤的身上。” 东宫门口,魏征看着一车车的肉食目眩神迷,为了不被老家伙喷,李承乾只能跳下马解释这件事。 “老夫不是想着弹劾殿下,东宫虽然豪奢,但是取财有道,老夫又不是仇富之辈,只是感慨,天下百姓,什么时候也能偶尔吃一顿肉,不至于开一次荤就够怀念一生的。” 边说着边往东宫里面走,现在魏征也是也是指定来东宫辅佐的重臣之一。官衙已经封印了,他还没有放下自己的工作,所以李承乾很是怀疑,这老东西今天过来就是蹭吃蹭喝,顺便混点肉食回家的。 回到房间换了衣服,李承乾才走进书房,准备看看魏征过来是什么意思。 猜测只是猜测,从他一身官服穿的一丝不苟来看,多半是来说正事的。 果然,互相见礼完毕,才坐下来,魏征就说:“前几日,陛下下令百官上奏言事,有一门客名为马周者,借常何之奏折,阐述了他对朝堂的见解,好多地方都很独到,说实话,就算是老夫,也未必能有他看得透彻。 马周早年间不得意,辗转多处,都没有获得重用。他一个寒门子弟,没有做官的途径,最终只能投身常何门下做一个门客。陛下召集老夫等人议事,讲的就是关于朝廷选举人才的事情。殿下,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用眼睛看呗。 面对魏征的问题,李承乾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举荐制度,从汉朝开始,就总是会出现问题,但是,就算是出问题了,一直到如今,也没有彻底废弃掉。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废弃举荐威胁到了勋贵阶级的整体利益,哪怕皇帝一意孤行,也不可能彻底废弃掉。 对一个家族来说,钱和权,在什么时代都是最重要的两种东西。新贵族在打击五姓豪门这样的事情上,可以跟皇家统一阵线,但是剥夺他们的权力,就会悍然反对。 魏征干嘛偏偏要问这个问题?自己虽然开始参政了,可是参政的范围还是只限制在财货一道上,因为户部尚书是长孙无忌,亲舅舅,就算出点什么错,也不会演变成大错。如今问到这种涉及阶级利益的问题,就有点不对劲儿了吧! 要知道,魏征虽然穷了一点,魏家规模虽然了一点。但他也是新兴贵族之一。 “老夫跟你说这件事情,就只是聊天而已,殿下不用这么提防吧。” 眼见太子警惕的看着他,魏征郁闷不已,只能干笑。 “对于这件事,朝中的诸公恐怕已经得出结果了吧,为何还要问我?孤虽然被你们传扬说是聪明人,可因为经验的原因,还是比不上朝中的诸位的。” “殿下,老夫都说只是聊天而已了,说说你的看法就好,出了这个门,老夫就不会对第三个人说起,否则天打雷劈,如何?” 天打雷劈的话都说出来了,还能如何? 李承乾叹了一口气,只能说:“对举荐这种事儿,我觉得有利有弊。如今天下百姓不曾教化,莫说寻常百姓,就是商贾中,也找不出多少识字的来。当官嘛,总是要识字的人才行。这一点,世家大族,包括勋贵之家,是有优势的。至少,他们举荐上来的,不会是目不识丁的蠢货。 但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官员的出处都是勋贵世家,很容易就会催生权贵家族的出现。就像外戚专权,不停的把族中人手插到朝堂中一样,勋贵举荐也是如此。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要从根本的原因上下手。寒门缺少识字的人,那么教就是了。贞观学院如今收录学生近两千人,平民学子就占到了一千五百多。如果从这些人中通过考核筛选出一些人才,那么不就解决了这样的问题? 说句不敬的话,我朝虽然开了科举,可是跟没开,几乎没什么区别。国子监、弘文馆,选取的学生都是官员子弟,甚至是勋贵子弟。科举考试,州府选拔上来的,都是地方大族的精英。如此一来,开了科举和没开科举,有什么区别?” 这就是李承乾最诟病的地方了,不管是后世还是大唐,都是一个样子,好多时候明面上说有多少个名额,让好多人趋之若鹜,可是最终结果出来才会发现,努力,好像没有什么用。 魏征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太子觉得,举荐,该不该废除?” “废不废除都一样,只要把家族的庇护去掉,能者升迁,弱者辞官就好。只要是有真才实学的人,管他是不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勋贵群体的特权,是他们用功勋换来的,只能限制,却不能剥掉。” 听到这句话,魏征顿时笑了。太子所言,也是他们一干大臣讨论出来的结果。 皇帝还希望他们几个能够让太子长长见识,快速的熟悉政务,现在看来,其实很没有必要。太子看事情看得很透彻,用不找人教导。至于经验,总是要吃两次亏,才能换来记性。 “陛下的命令,老夫算是做到了。马上就要过年,老夫也该回家,准备准备年货了。” 说完,魏征就站了起来。 “魏公要走,不如顺带给家里带些肉食,也免得自己去购买了。东宫有自己的养殖场,自产自用,花费不了多少钱。” 虽然这么说,但魏征还是拒绝了。 起身把魏征送到门外,直到老家伙离开,房门关上后,李承乾才攥拳挥了一下。 朝廷的视线转移到学院上就好,虽说学院当初建立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开启民智,可是学子们毕业后,还是回土地里刨食吃,也就难看了。 要打击老世家、限制新世家,最好的办法还是从平民百姓中选取官员,虽说还是会有一部分不谙世事的被世家招揽,可最终,还是能起到本来的作用。 李世民就是李世民,在他需要的时候送上能用的东西,他才不会视而不见。 李承乾在书房暗自高兴的时候,走了几家屠户的魏征,却在发愁。 临近年关,货物的价格不降反增,想要买点儿肉炖着吃,都得货比三家。 堂堂国公混到这个程度,可以说是凄惨了。但是魏征全然不在乎,想起今天太子说的那一番话,他就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皇帝虽然得位不正,但是他登基以后的所作所为,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名字。边境没有战火,内部没有纷争,被隋末征战搞得千疮百孔的中原大地,总能慢慢让伤口愈合。盛世,可期。如今太子聪慧到了这个程度,最重要的是心思也在百姓身上,盛世的延续,也可期了。 穷困一点又如何?被百官畏惧,被帝王厌恶又如何?只要于百姓有利,于社稷有利,魏征才不会在意这个。 面无表情的从第三家店走出来,谢绝了店家“免费送到郑国公府”的想法,叹了一口气,只能往第四家走去。现在的魏征,已经有点后悔拒绝太子送的东西了。 一整头牛的牛肉,东宫还消化不了,作为后世燕窝一般的存在,宫女宦官根本都不敢吃。 李泰来信了,空口白牙的要走了一大块,李恪来信了,也要走了一大块。 现在李承乾有点后悔跟他们说什么“说真话”了,放开了地位的差距,这俩人有点往贱人方向发展的趋势。 皇宫不能不送,只是肉才送过去,呵斥的旨意就下达算是怎么回事儿? 剩下来一整条牛后腿的肉,就全是东宫自己的了。 不理会方胜的推辞,李承乾还是命令所有东宫的宫女宦官都吃牛肉馅的饺子。东宫,还是太子说了算,所以宫女宦官们只能接受。 “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个太子做的很失败,东宫的仆人,你好像从来没有处罚过谁。那个打坏了你杯子的老宦官,你不过是罚他一天不许吃饭,这算什么处罚?” 李承乾在书房看情报的时候,同样在书房里逗弄黑炭头的阿史那雪终究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在我们西突厥,下位者做错事是必定有处罚的。” 烦躁了看了她一眼,才说:“我对这种事情的理解跟你们不一样,上位者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不是鞭子抽出来的。上位者怜悯下位者,这就已经体现出了差距,至于非得处罚什么的?你别看我很少处罚东宫的下属,你信不信,他们才是最忠心的。” 阿史那雪嗤笑,却不再多说什么了。在她看来,没有重罚就能收获忠心,根本不可能。 李承乾也不理会阿史那雪,开始认真读起暗卫的情报来。 暗卫收集的情报很多,也很杂,更多的其实只是当报纸看,但是,谁又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重要的东西? 比如这一条,执矢思力从通济坊搬到了宣阳坊。看起来只是搬家,但是却表示着执矢思力彻底的从一个“降将”的身份,成了大唐重要的将领之一。十月的时候,皇帝在后花园追兔子玩乐,结果执失思力谏曰:“天命陛下为华、夷父母,奈何自轻!”见皇帝还不听劝,就解开腰带帽子跪谏。 这样的事情一般都是魏征这样的人做的,执矢思力这么做其实很没必要,以他的智慧,不会不知道这会招来皇帝的反感,可他还是这么做了。这只能说明,他是真的把自己当作一个“大唐人”,站在臣子的角度上看待问题。 只不过是追追兔子,就彻底试探了一个降将的心思,不得不说皇帝老爹的手段极其高明。因为李承乾知道,皇帝是不会追兔子玩的,他只会拿出弓箭,一箭送这只兔子归西。 至于应国公武士彠,这倒霉家伙竟然缺心眼的跟皇帝请罪,请皇帝下旨处罚,结果被皇帝一顿训斥,罚了不少的铜钱。 可特娘的这些罚款,东宫一个子儿都没落到,该死的武士彠,果然不会来事儿。 全部的情报都翻完,李承乾才拿出一封信,打开来看。 这段时间,长乐为了赶快凑齐一整套的香水,做跑腿儿做的很勤快。不止会把东西送到苏府,还会帮着哥哥嫂子传递信函。 来往了几封信,李承乾才发现苏氏竟然很有文采,称得上是才女。 虽说婚事已经是定下来的,可李承乾还是想玩玩笔恋。两个对对方一无所知的人凑到一起,简直就是灾难。 看完了信,李承乾又提笔开始写回信。年一过,就没有送信过去的机会了。 直到写完回信,李承乾才长舒一口气,抬起头就看到了张赟一脸便秘的表情。 “什么事儿把你憋成了这样?有话不会好好说?” 张赟见太子已经写完了,就说:“殿下,太常寺送来了一批乐童,说是技艺非凡,太常寺卿高远山还说,其中有一个极品,奴婢看了,才发现是” 太常寺? 李承乾这才想起来老先生去世前,太常寺到东宫来要走了吉他,说是这项乐器跟秦王破阵乐结合起来,一定很不错。 李承乾也想让这个皇帝自恋的产物赶紧出世,好看看大名鼎鼎的秦王破阵乐究竟如何,所以也就同意了。 至于什么乐童,什么极品 “呕!老张,你特娘的别告诉老子里面有一个叫称心的!” “殿下如何知道奴婢说得就是称心?” “这家伙是不是身为男子,却长得颇为妖艳?” “是的殿下,奴婢看了,这个孩子从就遭受宫刑,还一直接受宫女的教育,如果不是脱了裤子,恐怕没人会知道他是男子。” 忍不了了,李承乾把头磕在桌子上,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感情太常寺闲着没事儿,还真的整这些乱七八糟的啊!称心?如意也不成,老子现在不成婚是身体没长成,不是对女人没兴趣。这该死的高远山,绝对把老子理解成背背山了! “殿下,您这是干什么?” 张赟听得牙都酸了,太子殿下这可不是平时的动作,而是真的在撞脑袋。 在张赟的劝解下,李承乾才停止了自残的举动,咬着牙说:“老张,你现在就去给我打听打听太常寺卿高远山住在哪儿,老子要带人上门揍他!” 堂堂太子亲自出手揍大臣,绝对是骇人听闻的事情,但是张赟看出来了,太子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奴婢这就去询问高家的住址,殿下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说完,张赟转身就要离开。 “等会儿,把那些乐童给老子送到高家去!特别是那个叫称心的,孤一眼都不想见!” 发完火,才发现自己口渴的厉害。 秀秀永远都是那么的善解人意,及时送来了茶壶。 为了确定自己性取向确实没问题,从不动手动脚的李承乾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 “嗯,果然还是妹子好。” 第二百四十四章 好多事情都想当然了 第一次被太子动手动脚,秀秀的脸通红,不知道是应该躲还是应该忍着。 不过她能看出来,太子刚刚升气过,如果能让太子松快松快,被捏捏倒也没什么。 张赟很快就找到了高远山的住址,但是却严词拒绝太子亲自出手。 太子派遣手下打朝臣,已经惊世骇俗了,要是再亲自动手,天知道那些御史言官会是什么反应。 “狠狠的揍一顿,告诉他,老子现在不婚是因为早婚早育对身体没有好处,孙先生下的医嘱,难道还有错误?高远山送过来,简直就是在污蔑孤喜好男风!” 张赟点点头,打人嘛,总得有理由,把道理说出去,才算是师出有名、高远山往太子身上泼脏水,挨一顿揍都是轻的。 年时分,各家都在采办年货,好多顶级的大佬,还期盼着皇家的赏赐。不过高远山没等来赏赐,等到的却是太子的一顿臭揍。那是真的臭揍,张赟也暗自恼火,所以下手很黑。 “高远山就算做错了,训斥一顿也就是了,干嘛非得让张赟去揍他?” 两仪殿内,得知消息的李世民哭笑不得,只能把太子叫进宫来训斥。 摸摸酸疼的屁股,李承乾无奈道:“父皇,高远山送个乐队也就罢了,送什么啊,儿臣又不是喜好男风的混账,要不是张赟发现的早,儿臣的名声可就没了。” “你觉得,一个对大臣随便动手的太子,名声就好了?高远山被张赟打得连床都下不了了。你啊你啊,总是这么的率性胡来,还有兵部的文书,你在上面写的是什么啊。” 说完,李世民挥了挥手,李涧就把那封公文拿了过来。 “父皇,太子亲率又不归兵部管辖,杜老贼为了省事,依旧是把清缴野兽的工作交给了太子亲率,根本没给拒绝的余地。最关键的是,太子亲率出动,兵部一点钱粮都不出,这不是光明正大的薅东宫的羊毛嘛。” 李世民乐不可支道:“薅也就薅了。你又能如何?这个天下终究还是要交到你手里的,当太子的,只能把这个闷亏吃掉,谁让你有钱来着。莫说是你,就是朕,也经常对他们无可奈何啊。明年开始,你就要正式参政了,你看着,遇到需要背黑锅的事情,那些臣子才不会背,都等着甩给你呢。” 听到这句话,李承乾直接就傻眼了 感情堂堂太子,还是一个专门背黑锅的? “张什么嘴,你不背黑锅谁背。历来太子参政,朝臣都会反对一下,到了你这里,从宰相到尚书没一个反对的。过了年,开始参政的时候,记得少做少错,多做多错的道理,不要傻乎乎的往里面掺和,聪明人很多,不缺你这一个!” 李承乾点点头,虽说自己是两世之人,可跟房玄龄他们比智商,估计会被虐死。乱世存活下来、现在还在朝堂风生水起的家伙,没那么弱。 揉着酸疼的屁股出了皇宫,宗正府的板子可不是那么好挨的。好在李道宗对东宫给他老娘的寿礼很满意,悄无声息的开了一点口子,恐怕他今天连走路都费劲。宗正府行刑的杀才,才不管挨板子的是郡王还是太子。 贞观五年的新年,李承乾只能带着东宫的人一起过。 李泰建了魏王府,李恪建了吴王府,只能带着自己的一大票手下度过,已经十二岁的李承乾,也不能进宫过年,只能在第二天带着李泰李恪一起进宫拜年。 除夕夜,皇宫里有歌舞,东宫就无聊的多,所有人都聚集在明德殿,一起表演节目。 东宫的宫女宦官对太子“才艺展示”的要求搞得尴尬无比,有几个宦官硬着头皮哼唱了一段民歌,几个宫女跳了跳舞后,那种尴尬的感觉就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阿史那雪还是第一次过中原的节日,有些不知所措,在李承乾的催促下,只能唱了一段突厥的歌儿。 音乐其实是没有国界的,明明听不懂,可是还是能听出她歌曲里的草原气息。 酉时,节目结束,所有人都开始筹备包饺子的事宜。张赟刀用得好,所以就拿着两把菜刀剁肉馅,几个帮过厨的宫女宦官和面,手脚勤快的则已经跑去厨房生火。 当看到李承乾也拿起面团,揉面擀面片,还能熟练的包出美观的饺子,阿史那雪惊讶道:“你一个太子,竟然会做饭?” 看了一眼惊讶的阿史那雪,李承乾道:“会自己制作吃食很奇怪?其实我觉得人生在这个世界上,好多东西还是要学的,武艺如此,做饭也是如此,因为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用到这些东西。” “你说的跟我阿塔说的一样,他以前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想起自己的父亲,阿史那雪又有些伤感。虽然她父亲去世前,跟她说过很多很多的话,告诉她战死是一个战士最佳的归宿,可她还是很悲伤。 唐人有这样过年的节日,可是突厥没有,隆冬季节,都是挣命的时节,哪有有什么闲心过节日。整个部族,到现在剩下的,也只有她和弟弟罢了。 看出了阿史那雪的哀愁,李承乾道:“今天就别想了,明天我可以带着你出宫,让你跟你弟弟见面。” 阿史那雪惊讶道:“你不想关着我?” “不知道你干嘛总是这么看轻中原的皇家,我说过关着你的话了?平时不让你出去就是怕你被人发现,然后咱俩一起受罚,现在是过年,言官不会找不自在,所以你就算暴露了,也会没事的。” 得知自己能出去看弟弟了,阿史那雪立刻高兴了起来。 包好一个饺子,放到木板上,李承乾也笑了。 贺鲁还是有必要拉拢一下的,如果这子真的能成为西突厥的领袖,那么一个对大唐保持好感的家伙,能给大唐省不少事。 子时的钟声敲响的时候,东宫的宴会正式开始,李承乾面无表情的接受了所有人的跪拜,才下令开宴。 贞观六年,到来了。 当太平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后,百姓才能真正的开始安居乐业。当太平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后,百业才能兴盛。 持续的太平是好事,可是也会带来不好的地方。没有外患就内斗,这是中原人千古以来都改不掉的恶习。 李靖当了没多长时间的兵部尚书又还给了杜如晦,如今武将任职尚书的,就剩下了工部尚书李大亮。老先生故世的时候,恰逢朝廷拟定关于高丽境内、前朝将士遗骸的处理方案。 以李靖为代表的武将认为,应当发兵高丽,迫使他们交出骸骨,而以房玄龄为代表的文官却认为,为了前朝遗骨损伤本朝将士的性命,不划算,只要派一个使节去讨要就行了,为何非要发兵?因为兵发东突厥而颓靡的国库,好不容易才恢复一点元气,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出兵了。 武将想要发兵,文臣阻止,文武相斗就这么出现了。 皇帝也认为现在不是征伐高丽的时候,所以也就没有支持武将,而是支持了文臣。 上元节过去,新的一年大朝会的时候,出使高丽的司农寺丞相里玄奖,带回了高丽的回信。 要骸骨,可以,不过需要皇帝亲口背书,中原永世不得进攻高丽。 “老子早就说过,高丽那帮混蛋绝不可能这么容易的就交出骸骨,现在好了,上了门还被打脸,敢问房相,这下,你可舒服了?” 程咬金最喜欢的就是落井下石,所以等相里玄奖说完后,就站出来抖动毒舌。 “知节说得难听,但是道理没错,老夫跟高丽打了好久的交道,知道这个种族有多么的目中无人。哪怕他们给大唐上了朝贡,自称臣子,可他们还是不改贼心。去年我们对东突厥动手的时候,高丽的边境不就有所异动了吗?对于这样的国家,只能临之以威,什么时候还有委曲求全的说法了? 老夫从边军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上商量这件事。如今朝廷的请求已经送到了高丽,还被人家拒绝了,好家伙,老夫都不知道还有没有脸面去边境了。要是敌方将领拿这件事羞辱,老夫都不知道怎么还口。” 张俭是对于高丽最有发言权的一个,因为他一般都坐镇在大唐东北边境,以一人之力对抗契丹库莫奚靺鞨高丽,而边境安定,不得不说手段了得。 他一开口,好多军方的将领都大声叫好。武将嘛,就靠着一张面皮活人。国家强大,身在边境对抗外敌的时候也有底气,就算打不过,也不会心生气馁。但是国家掉面子就不一样了,人在边境都跟着丢脸。 相比较叫好的武将,文臣这边却头疼万分。张俭的话说的太绝了,因为讨回前朝遗骸的事情,都不愿意回边境坐镇了。如今只要这家伙呆在长安一天,文臣这边就要承受骂名。因为张俭说了,是因为文臣让他没面子,羞于回边境。 房玄龄站了出来,怒道:“高丽的拒绝,确实让老夫等人措手不及,可是只要朝廷的文书换成陛下的圣旨,老夫就不信他们还敢违抗。只要他们违背,咱们就是到时再出兵又如何?” 张俭还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那老房你自己领兵去吧,老夫可没脸去。” “莫说老张,俺老程也不去。” “不去。” “不去。” 看着乱成一团的朝堂,李承乾都要惊呆了。这就是贞观的朝堂?怎么臣子们商议事情的时候,跟市井的吵架一般无二? 御座之上的李世民,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任由大臣们互相争吵。朝堂虽然有它的法度,可是事情终究是要解决的,在朝堂上争吵,总比私下里明争暗斗要好得多。 至于张俭的任性,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能说,换个朝代,没准儿就会因此而获罪。 “看看,这就是朝堂,这就是文武相争。自朕登基以来,大权独揽,军方将领只是挂名一卫,却不再拥有实际的指挥权。没了军权的武将,空留虚名而已。其实,这也是他们对权力的诉求,因为只有朝廷开战,他们才能重领兵权,文臣也会以国事为重,不再侵蚀军方的官位。” 今天的李承乾并没有跟房玄龄等人坐在一起,而是在皇帝的身边坐了一个板凳。刚刚上朝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这样的安排是什么意思,现在是清楚了。 “父皇让我坐在这里,是怕儿臣也牵扯其中?” “那是一定的,不管你旗帜鲜明的站在一方也好,保持中立也罢,都会落下不是,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置身事外。” 见底下的争吵还在继续,李世民接着声询问说:“说说你的看法,你觉得该不该出兵?” 该不该出兵? 李承乾想了想才说:“以儿臣之见,还是出兵的好,国与国之间不该有委曲求全,他们对大唐不敬,收拾一顿才知道自己错了。用不着开战,估计咱们的大军靠近,他们就要把骸骨送回来了。” “想的太简单了吧,现在的高丽王高建武可没那么软弱,前隋百万大军都没能攻伐下来的国家,你觉得咱们能这么轻易的对付?” “儿臣没觉得高丽有什么难对付的啊,前隋的失败,更多的是前隋内部的原因。弹丸之地,能对抗咱们大唐,简直就是说笑。” “啧啧啧,口气不,可是太想当然了。回去好好看看隋史,高丽哪那么容易对付。” 没话说了,跟着皇帝老爹一起看朝臣们吵架的样子,李承乾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 高丽很难打吗?或许因为那边势力复杂的原因,难以攻取,可是把这份强大加到高丽身上就不合适了吧。单独论实力,高丽可能还比不过大唐的一道。至于那边的苦寒,就是个笑话。后世的时候又不是在冬天去东三省旅游过。只要注意保暖,维持燃料,没准儿对峙起来,先垮掉的会是高丽。 但是话说了也没用,因为在所有文臣,乃至武将们的眼里,打败了隋朝的高丽,是一个很强悍的国家,强悍到甚至不能随意攻伐。 皇帝不表态,朝臣们就只能据理力争。 直到日上中天,李世民才淡然的说了一句:“诸位爱卿,高丽必征,但不是现在。拟旨给高丽高建武,让他把骸骨送回来,再敢迁延,必出兵讨伐!” 眼看着皇帝下了判决,武将们和李承乾都叹了一口气。 武将们叹气是因为自己的主张被皇帝拒绝了,没有战事的日子,军方的子弟无法安插,政事一般没有他们插手的余地。如今也只能整天歌舞美酒相伴,一天天的混日子了。 不过,貌似皇帝有意启用学院的学子填充朝廷,是不是考虑一下让自家的子弟转文? 李承乾叹气则是因为国家的穷困,唐人好战,但是补给跟不上,也没法发起战争。如今朝廷的决定就是让百姓休养生息,好多地方都赦免了赋税,就是为了修复隋末损失的人口。关注内治的情况下,对外开战,就显得有气无力。 商业确实能够促进生产力的提升,可是这都是需要时间的。自皇帝放开勋贵经商的禁令以来,更多的人却还在观望,生怕投入以后皇帝再放禁令,所有的钱都打了水漂。 农业的生产,这个时候也提升不起来。曲辕犁的出现确实让耕种能力获得了提升,可是这份提升,带来的收益,也只是勉强让部分百姓吃饱肚子而已。 农业发展不起来,商业迅猛的发展只会导致虚假繁荣的出现。真要到了全民皆商,没人种地的时候,才没地方哭去。 归根结底,自己考虑事情的时候,还是太想当然了啊! 结束了朝会,走在回东宫的路上,李承乾百感交集。 能提升农业生产力的,无外乎良种,袁老先生活在一千多年以后,土豆玉米番薯等东西倒是不错的选择,可它们现在还在美洲,想拿到难如登天。就算拿到了,没准跟香蕉一样,也是没进化完全的。 进东宫门的时候差点撞到一个行礼的人,定睛一看,李承乾立刻高兴了起来。 “殿下神思恍惚,可是受了风寒?” “风寒没受,只是在考虑一些事情。冯智戴,你来东宫干嘛了?” 冯智戴拱拱手说:“父亲决定启程回岭南了,听说一些僚族不太安分,有作乱的迹象。离去前,父亲希望拜别陛下,然后拜访一下东宫。” 说完,冯智戴就送上了一份拜帖,上面的日期就是明天。 接过拜帖,李承乾笑道:“正好,孤也有事情请冯公商议。你回去告诉冯公,孤就在东宫摆酒,为他送行。” 冯智戴点点头,转身又去了皇宫。 看着冯智戴离开的背影,李承乾心里乐开了花。 三季稻!占城稻! 记得这东西好像在越南,现在好像是林邑的地方,岭南其实离这个地方没多远,只要把它们弄回来,肯定能使农业的产量提升一下!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不对劲 明朝才有的东西,也不知道唐朝的时候有没有,贸然报告给朝廷,是不妥当的,还是等东西拿回来以后再说。 冯盎本来打算带着两个儿子在长安跟第一期学生一起毕业的,可是僚族的动向,却让他不得不回去带兵提防,甚至有可能平乱。 两个儿子依旧留在长安,回去的只有他自己一个而已。 从岭南来的时候,他还带了不少的东西,其中的一大半作为贡品送给了皇帝,余下的都被他换成了岭南缺少的物资,其中重中之重的就是几大车的书籍。 拜见皇帝完事后,冯盎就来到了东宫。 “高度酒的制作方法,其实可以直接告诉您,您自用就好,只要不用来谋利,孤还是不在乎的。” “哈哈哈,那老夫就多谢殿下美意了。” 两个人说着话,过明德殿,来到了崇教殿。 崇教殿现在是东宫的餐厅,也作为宴会举办的场所。整个崇教殿装修的很简洁,但是内部的用具都格外的讲究。跟着李承乾一起洗手、换衣服后,看到那些洁白的桌布,冯盎就知道这次的送行宴,太子是花费心思了的。 已经等候在餐桌边的有李泰李恪,还有司农寺寺卿于跃。 见冯盎过来了,李泰李恪起身随便拱拱手就算是行礼了。于跃则是认认真真的行礼,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耿国公的送行宴,太子为何叫上自己。 分主客落座后,李承乾端起一杯葡萄酒说:“冯公即将远行,所以孤就准备了今天的宴席,以作践行。孤还年幼,不能喝太多的酒,只能用葡萄酒敬冯公一杯。” 冯盎哈哈大笑,端起自己的酒杯,遥敬后就喝了下去。居住在长安的这段时间,他也习惯了高度酒,虽然醉倒醒来后依旧头疼欲裂,可是不至于喝到又吼又叫的程度了。 一杯酒喝完,李泰才焦急的问道:“皇兄,我今天来可是来吃牛排的,你就不要说这么多客套话了,赶紧上菜啊!” 李承乾和冯盎对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 拍拍手,立刻就有宦官送来了一盘盘制作好的牛排。 牛,在唐朝的家庭里,跟爹娘是一样重要的,跟人一样,耕牛甚至都有自己的造册。这样的情况下,莫说牛肉了,杀牛都是犯罪。 不过东宫有自己的商队,一直都往来予草原和长安之间,用烈酒跟草原人兑换牛羊。所以,东宫也就不缺牛肉吃。瘸腿瞎眼的牛,根本就不能用来耕地,商队费了好大的力气运回来,就是当肉牛卖的。 看着盘子里偌大的一块牛肉,众人都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都知道牛肉好吃,可是敢吃的还是少数。 没有刀叉,就是一把刀和筷子。吃饭的工具就是为了省事,为了追求仪式感而盲目的模仿,只是本末倒置。 吃了一块牛肉,冯盎咀嚼了好一阵子才长舒一口气,至于于跃甚至呻吟出声。 就一块牛肉而已,至于嘛! 李泰李恪就安静的多,虽然吃得很爽,但是不至于像冯盎和于跃一样。 风卷残云,一大块牛排下肚后,李承乾才喝了一开口葡萄酒,开始说自己的想法。 “冯公,其实今天孤请你饮宴,除了送行外,还有一些事情跟您商议。” 放下刀子筷子,冯盎正色道:“太子殿下不妨说来听听,能做到的,老夫一定尽量做。” 拿出自己的计划书送到冯盎面前,冯盎看完后,久久不语。 “殿下要在岭南开设造船厂?只是岭南跟中原之间道路不通,物资的运输将会很艰难。” “无妨,孤准备先雇佣一些商船,走海路运过去。” 冯盎点点头,虽说这是朝廷把手伸到岭南来了,可他也只能接受。况且岭南具备很好的海港条件,一直以来只是作为停泊地,而自己不下海,实在是说不过去。 接着往下看,当看到第二件事时,冯盎忍不住惊呼出声:“三季稻?一年能钟三季?占城稻?抗旱高产,林邑有这种东西?” 听到稻子的名称,本来还沉浸在牛肉的美味中的于跃,也瞪大了眼睛,惊诧莫名的问:“殿下,真的有这东西?要是有的话,必须弄回咱们大唐!” “应该是有的,三季稻在原产地能种三季,在咱们大唐就未必了,就算是在岭南地区,估计也只能种两季。不过就算是两季,产量也要高太多了。还有占城稻,肯定适合北方的种植。” 听到太子的话,于跃立刻红了眼睛,看向冯盎道:“冯公,哪怕万一的可能,咱们也得把这东西弄到大唐来!只要推广种植,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能因此而吃饱肚子,这可是功德无量啊!” 冯盎拱拱手说:“于寺卿放心,老夫亲自带队去那里找,一定能够找到的!沿途谁敢阻拦,老夫就灭了他!” 李承乾看向于跃说:“今天叫于寺卿过来,其实也是因为这个。论培育良种,还是司农寺的高手多,如果这个种子真的如同孤所看的记载一般,到时候就希望司农寺大显身手了!不过在这之前,咱们还是保密为好,毕竟一旦是一场空欢喜,咱们几个神伤,总比所有人难受好得多。” 于跃也是混了好久的官油子,如何不知道这些事。 美美的再吃一口肉排,于跃才说:“司农寺倒是不缺育种高手,既然殿下愿意相信这东西的存在,那下官就派一个人,随冯公南下。要是扑空一场,到时候殿下多给他些钱财上的补偿就是。” 李承乾自然答应下来,只要是能用钱摆平的,那就不是事儿,钱摆不平,才麻烦。像于跃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来,比背地里耍心机要好得多。 “魏王殿下,听闻您正在制作耧车,不知进展如何了?” 想想工学院仓库里面已经装不下的耧车,李泰叹了一口气说:“虽然有记载可以追寻,可是想要彻底还原,甚至加以改进,如何容易。本王正在努力,不过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制作出来,司农寺不妨放缓一下曲辕犁的推广。” “谈何容易啊,见识到了曲辕犁的神奇,百姓们现在都对它翘首以待。您也知道,咱们大唐缺牛,曲辕犁就算不用牛,用驴子也能耕地,不知道省力多少。” “可是本王新制作的耧车,就是要以曲辕犁为基础的啊,既然司农寺着急推广,不如让本王对基础的曲辕犁做个改动,也好以后加装耧车部件的时候,能省事。” “如此甚好!” 边聊天边吃饭的恶习跟圣人的言论相悖,可是一个两个习惯这么做以后,就像病毒传播一样,至少现在大唐的酒桌上,大家已经习惯边吃边聊了。 不知不觉间,于跃才发现自己的盘子空了,牛排的滋味超绝,可是不知不觉间吃光,真是浪费啊! 可是不等他发完感慨,有宫女又送上来一块,至于冯盎那里,三大块就摞在盘子里。 咽了一口口水,看着眼前诱人的牛排,于跃强忍着没有说出“打包”之类的话语。 没有别的菜式,就是一块块的牛排,了不起加一两块白菜叶子解解腻。很简单,但是冯盎却觉得收到了最大的礼遇,以至于酒到杯干。人是竖着进东宫的,出去的时候却是别人抬出去的,更是醒酒醒了两天,才踏上归程。 冯盎的离开,并没有在长安引起多少的轰动。作为岭南的扛把子,冯盎自然是很多人的拉拢对象。毕竟,斗争失败的人,好多都是发配岭南,终生不得还乡。为以后计,拉拢一下冯盎跟有必要。 可是冯盎为了避嫌,拒绝了所有的邀请。就连举办宴会时收的礼物,也在过年的时候添上一成,当作年礼还了回去。 他可以接受皇家的拉拢,甚至可以接受太子的拉拢,但是大臣的却绝对不能接受。虽然身在岭南,但是冯盎对官场还是了解的很透彻。 冯盎走了以后,李承乾也开始放开了东宫旗下所有的产业。学院的扩张在即,而且从现在开始就要为舰队的建立囤积钱粮。 就像某位成功企业家说的一样,定个目标,比如,先攒个五十万贯! “皇兄,你囤积那么多的银钱干什么?” 看到了账本上的标记,李泰差点跳起来。自从那天吃了牛排以后,他就借口自己研究耧车的时候身体亏了,需要好好补补,所以每天中午进宫之后,都会到东宫来蹭吃蹭喝。像现在这样吃完了还要来书房的时候,都很少了。 知道李泰的想法,李承乾就坐到椅子上,说:“你别管哥哥要做什么,你今年打算干什么?耧车已经制作了出来,春耕大典,才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 李泰挠了挠头,郁闷道:“其实我也是想了很久没想到该干什么,才想着过来问问您的。父皇说,我只要安心享受荣华富贵就好,可是,我总想着要做点什么。皇兄啊,您的主意多,快给弟弟支个招。” 现在的李泰才像是一个合格的科研工作者,工作堆积如山的时候,会烦躁不堪,真的没工作的时候,又坐立不安。想做事就是好事,李承乾并不在意李家出一个科学鼻祖一般的人物。 “还真的有事儿交给你,青雀啊,我计划在咱们学院门前,横跨渭水建造一个大桥,整体要用水泥浇筑,真正做到百年不朽。如今学院好多时候都会有大量的马车来回,总是一辆一辆的经过木桥,多难看。怎么制作,制作成什么样的,就都交给你了。建造所需的钱粮,你可以到黎达海那里要,需要的工匠,也可以到将作监、工部抽调,如何?” “建一座桥?水泥桥?” 李泰来回走了两步,立刻对这件事感兴趣起来。 “那行,未来一段时间我就做这件事了。不过皇兄” 李泰迟疑了一下才说:“您到底要干什么啊,要是东宫实在缺钱,不如大桥就交给我掏钱呗?”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记得我跟冯盎说的话?东宫打算在岭南成立船队,下海经商。别看咱们中原的造船业,在世界上都可圈可点,可是在远航上,差了不知道多少。 现如今,所谓的海贸,其实就是地方的大族经销大食商人送过来的货物。咱们自己走海路,更多的还是沿着海岸线南货北调,做的是倒爷一般的事。你不知道倒爷,但是物离乡贵贵的道理,你应该清楚吧。” 李泰点了点头,他觉得翡翠是一种不错的饰品,刚开府的时候,肉疼的买了不少,可是等接触了冯盎以后才知道,在岭南,翡翠这种东西,连白玉的价格都比不上。 “进口和出口的差距就在这里了,大食商人敢走海路,把他们的东西送到咱们大唐来,就算是在海边直接售卖,也能赚的盆满钵满,然后再把咱们的东西运走,运回大食,又能大赚一笔。这样一来,大食商人赚的,永远比咱们赚的多。要是咱们也有下海的勇气,总能开辟出一条海上丝绸之路来的。” 说到这里,李泰顿时惊讶了,他发现明明自己自认聪明,可是想事情的时候,却总是想不这么深入。 “皇兄说得对,不能让胡子光赚咱们的钱,咱们也得赚他们的钱才是。您的船队需要入股不?我也想插一手。” 前面还义正辞严,后面就变得猥琐了。 带着兄弟发财?事! “可以啊!你是咱们兄弟里面封地最多的,也是最有钱的,有你的加入,船队就更容易组建了。听说李恪的封地收益也交到了他的手里,把他也算上,咱们三兄弟一起组船队!” 李泰点点头,转身就出东宫,准备去李恪那里告诉他这个消息。 另外,他也准备自掏腰包修建大桥,他还是很喜欢学院的,大桥建造出来,既帮兄长省了钱,又给自己提升了声望,他觉得是好事。 至于建成以后,这座桥干脆就叫“魏王桥”得了! 船队的组建,需要的不是一天两天的准备,对海上事情两眼抓瞎的李承乾,只能寄希望在邱海清的身上。有些事情,找专业人士来做,才是最合适的。 走到门边,用匕首在门框上做了一个标记,看着自己又长高了一大截,李承乾才点点头。 “殿下,您这是在干嘛?” 推门而入的张赟,手里抱着一摞子的奏折。 看到这些奏折,李承乾顿时觉得头大如斗:“怎么这么多?虽说过年期间积压了一些,可孤当太子就是一个辅政的,最多评判一两个,怎么都成摞的搬过来了?” 张赟无奈道:“这些都是刑部的奏折,积压的太多,以至于刑部上下一起处理,都处理不过来。就这些,还是刑部已经初筛完毕的,房相实在处理不来,只能分流到您这里了。” 难以想象自己这里都有这么多,房玄龄那里会有多少。放年假一时爽,上班以后一直爽啊! 无奈,只能回到书桌边,开始研判奏折。 大唐的地方官吏不像清朝的官员那么闲,没事儿就上一道请安折子。只要是上奏,一定是言之有物。 就像如今这些上奏刑部的奏折,每一道都是涉及到死刑的。 只是 转头看向张赟,李承乾迷惑道:“老张,去年咱们大唐总共处决了多少犯人?不算盗匪贼寇这样的,只计算普通的百姓。” 张赟想了一会儿才说:“大约有四十多吧,奴婢记得也不太清楚。不过殿下您问这个干什么?” 指指桌子上的奏折,李承乾无奈道:“去年加起来才四十多,但是你看看现在有多少?单单孤这里的都有五十多了,更别提刑部大理寺和房相那里的了。这是怎么了?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出现这么多涉及到死刑的人?你再看看这个,豳州有农民于田畔咒骂皇帝,他娘的,这样也要判死刑?大唐律何在?” 见太子展开了奏折,张赟赶紧转过头去,让他搬奏折可以,但是奏折内的信息,他是打死都不会看一眼的。 合上奏折,然后连连翻动,果不其然,好多都是这样的奏折,老百姓讲皇帝的坏话,怎么就需要判死刑了?“贼老天”这样的话不知道多少人说过,也没见老天劈死谁啊! 这不对劲,大唐律他虽然没翻过多少页,可也能猜出来,这样的罪责,连笞刑都过分,怎么可能扯到死刑上? “拿起这些奏折,咱们去中书省见见房相。” 吩咐完张赟搬奏折后,看看自己身上随意的服装,李承乾又赶紧回到卧室,把自己那一身正装皮披上。既然是正式的拜见,礼节方面不能缺少了。 人到了皇城,才发现三省六部都在忙,刑部的官吏出来解都是一路跑的。至于中书省推出来的奏折,已经能用推车装了,奏章焚烧炉那里,更是浓烟不绝。 这不符合常理,过年期间再积压,能积压出这么多的奏折? 第二百四十六章 背黑锅 再说,以往中书省焚化奏折的炉子三五天才开一次,怎么可能会像今天这样。 步履匆匆的进了中书省大堂,才发现不止老房一个人在,杜如晦竟然也拿着笔坐在一边。 这更不合理了,杜如晦是兵部尚书,虽说最近兵部没什么事儿,老杜可以划水,可坐在房玄龄这里帮着老房干活儿,人情说得过去,法理可说不过去。 评完一个本章,丢到焚化的车里,房玄龄这才看到李承乾。 脸红的看了一眼杜如晦,才起身拱手:“太子殿下不在东宫处理政务,为何来到老臣这里了?” 从张赟抬着的奏折里拿出一本,也不还礼,李承乾直接说:“您这就是明知故问了,这些奏折孤只是翻看了几本,就知道出事儿了。我大唐什么时候开了因言获罪的头了?不过是讲皇帝的坏话而已,说实在话,放到你们的身上是重罪,放到平民百姓身上,判刑都是错的,更别说砍头了。” 杜如晦这才发现太子来了,赶紧起身说:“殿下,您还是不要问了,但凡是这一类的奏折,只要画上一道大叉,交给中书焚化就好,您研判得了的,就直接研判,研判不了的,就送过来。交给老臣二人就好,要不是今日需要焚烧的杂乱奏折太多,老臣也不会犯忌讳的过来帮着老房处理了。” 看得出来,房玄龄和杜如晦都有和稀泥的想法,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必然是有缘由的,可他们宁可承受恶果,也不去追究缘由也太奇怪了。 一屁股坐在需要焚化的奏折上李承乾不满道:“二位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态度?竟然连追究问题原因的勇气都没有了?要是你们手里的本章错判一个,没准就是一个无辜百姓的冤死什么时候你们也能视人命如草芥了?” 面对李承乾的问诘房玄龄叹了一口气,只能拱手说:“殿下这件事儿,您还是不要管的好事出有因这个因,我们都知道,只是不敢管而已。如今敢管的人,一个出京巡查勋贵产业一个被气的卧病在床余下的人,谁敢吱声?” 见房玄龄这么说,李承乾更迷惑了。老房虽然惧内,可怎么说也是宰相,跺跺脚除了皇宫不震长安都得跳一跳,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等等 莫非是? 从推车上跳下来回了一礼,李承乾惊疑不定的问:“莫非这件事的原因,是父皇?” 房玄龄和杜如晦立刻把头偏了过去表示自己没听到也不承认。 不过看到他们这个动作李承乾终于确认了,这件事儿十二成是皇帝老爹的原因。 “房相,杜尚书,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们也看到了,不解决根源,以后这样的奏折只会越来越多,莫非你们真的打算一年到头就烧奏折玩了?” 因言杀人,还是杀百姓的事情,老房还做不出来,所以但凡不是正式刑事案件的,都被送去烧了。不经中书省,奏折就没了效用,降罪也就无从说起了。 杜如晦也叹了一口气:“殿下,其实这件事儿,您正好不知道,去年李司空去世的时候,恰逢河内郡发生一起“妖言案”。当时身为大理寺丞的张蕴古奉旨按问该案,发现案犯李好德患有“风疾”,经常胡言乱语,讲些大逆不道的话,遂奏称李好德只不过是一名精神病人,按律无须治罪。 本来事情就这么了了,可是御史权万纪发现李好德的哥哥李厚德,正好担任张蕴古家乡相州的刺史,遂认定张蕴古称李好德无须治罪必有奸伪,便向陛下检举张蕴古阿纵。再加上不久之前,张蕴古还在监狱里与在押的囚犯下棋,看到权万纪奏折的陛下大怒,直接下令将张蕴古斩于东市。 魏征不在,戴胄虽然据理力争,可还是没能救下张蕴古,被气的吐血,如今还卧病在床。估计张蕴古的事情把各地官员都吓坏了,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房玄龄无奈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初卢祖尚接连推辞不愿意远赴交州做刺史,不也被陛下一怒之下就砍了嘛。所以啊,这种涉及到陛下错事的事情,还是为君主遮掩一下比较好。等风头过了,估计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听清楚了始末,李承乾怒不可遏,哪怕关系到自家老爹。 不是,当皇帝就真的能一言不合杀人了?权万纪?那就是一个搬弄是非的人,李祐整死他就是应该的,怎么就因为一个人的指控,就杀人了? 谁规定当官的就不能跟死囚犯一起下棋了?将死之人,满足一下人家的愿望有何不可? 至于卢祖尚,杀了也就杀了,毕竟这混蛋有错在先,而张蕴古,可就是真的冤死了。 事情发生了,可房谋杜断,这两位朝臣中最有影响力的,却在和稀泥。 这不行啊,要是下一次皇帝还生气,还要砍人,砍到你们身上,别人也不求情,你们该怎么办? “房相,孤敬重你谋略无敌,杜尚书,孤敬重你断事超绝,可是今天你们缩头乌龟的态度,实在让人不耻!既然你们要做缩头乌龟,那孤就去上谏父皇!这一车奏折借孤一用!” 把张赟怀里的奏折一股脑的扔到推车上,就吩咐张赟推着,跟自己一起进宫见皇帝。 越是了解,就越是觉得唐太宗李世民其实也很腹黑,其实也很残暴。身披无数光环,也改变不了他是个人的事实。只要是人就会犯错,绝不可能存在神一样完美的人,太祖他老人家都会办错事儿。 太子在前面走,张赟推着推车跟在后面,两仪门的守卫才要上前询问一下,就被李承乾一脚踹走。 奶奶的,老子穿着太子的服饰呢,皇城以内除了老子敢这么穿,剩下的谁敢? 一路气势汹汹的走到甘露殿,才被告知皇帝又去了两仪殿。 皇帝的寝宫虽然是甘露殿,可是他一年过来住的次数少得可怜。 一腔怒火在扑空了以后就了很多,当走到两仪殿门前,李承乾才想起事情的不对劲儿。 老房老杜的态度很可疑啊,他们俩虽然不是诤臣,可也不是弄臣啊,怎么就对皇帝做的事情这么视而不见? 再想想自己收到的那一大堆奏章,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就生了出来。 报名进入两仪殿,见到皇帝老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说:“父皇,今日朝廷收到了大量拟定处决罪犯的奏折,其中多数是处罚言语之罪,更是牵扯到了大量平民,儿臣以为不妥。” “知道了,朕早就得到了消息,怎么样,你今日也是来指责朕不该随便杀人的?” 面对皇帝老爹的问诘,李承乾忽然笑了:“如果是刚刚,儿臣确实准备直言君过的,毕竟儿臣此举虽是不孝,确实大忠。不过,当儿臣看到您写的罪己诏,再想想老房老杜鹌鹑一般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被坑了,还有什么脸面跟您上谏。” “哈哈哈哈!” 李世民顿时笑的前仰后合:“想明白了?哈哈,朕还准备让你吃一次亏,长长记性,谁曾想你这么快就领悟了。没错啊,房玄龄、杜如晦,甚至包括六部尚书,都准备等你直言上谏,然后跟风呢!这群老狐狸,自己没有舍命上谏的胆子,只能一次次的等着大头鬼的出现,实在不行的时候,才会硬着头皮上,这已经是惯例了。 你是太子,以前没有参政,他们就算想怂恿你,也没有办法。现在好了,你也参政了,不坑你坑谁去。长点记性,不要总是热血上头。你是最容易被官员裹挟,背黑锅的人选。” 说到这里,李世民长叹一声说:“说到底朕还是把军队里那一套给搬到了朝堂上,军中不从命令,或者跟敌军苟且,所做处罚,不过就是杀而已。张蕴古这件事,确实是朕的错,律法之所以是律法,就是要所有人遵守的,皇帝也不能例外。 皇权虽然能践踏律法,但是践踏一次,就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所以承乾你一定要记住,不可率性胡为!另外,朕准备增加律法条款,事关人命,不可草率,应该多加审核,才能批复。” 见皇帝老爹已经有了悔意,特别是案子上已经有了罪己诏,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气。 虽说皇帝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可是越是残忍的皇帝,身后名声就越是不好。历史上的李世民本来就已经毁誉参半了,现在能改正,没准儿还能拯救一下。 情不自禁的靠近龙案,李承乾准备看看罪己诏到底是个什么形式。 皇帝下罪己诏其实是很严重的事情,因为这代表着皇帝都认为自己做错了,况且这还是要昭告万民的,如果脸皮薄的皇帝,打死都不会写这种东西。 还不错,文辞优美,态度恳切,把皇帝的后悔写得特别的深刻。 这就惊讶了,李承乾试探着问:“父皇,这篇罪己诏是您自己写的?” 李世民不满道:“怎么,朕就写不出这样的文章来?什么道理?” 李承乾赶紧弓腰塌脖子。 发了脾气以后,李世民才说:“这是门下省值班大臣马周写的,朕发觉这个人很有文采,更难的的是脾性跟魏征很像,却不失迂腐,当初朕下令让百官上书言事,其中就有他提出的‘牢狱应当重视’的建议。朕很喜欢这个人,虽出身一般,但以后没准儿可堪大用。” 马周啊,李承乾点了点头,这一位也是贞观时期比较出名的官员,为人处事圆滑,跟谁都能打好关系,更是让皇帝欲罢不能,几天不见就会想。一个擅长阿谀奉承的人,却还能够获得“诤臣”的名号,可见个人能力非同寻常。 只是这样的能人却有糖尿病,实在是令人惋惜。 “想什么呢,还不赶紧去宗正府领罚?” “啊?” 李承乾顿时傻眼了,怎么又要去宗正府挨板子? 上一次有李道宗庇护,还疼得不敢坐椅子,这一次还来? “啊什么啊,被人利用了就要把事情做全套。这种为万民请命的事情,能收获的名声太大了,房玄龄他们不做,除了不敢惹恼朕以外,其实也是担心会获得的声望。对低级官员而言声望是好事儿,对他们而言就是负担了。有这次的事情,你在民间的声望总能再提一下。” 挨一顿板子换一个好名声,换不换? 嗯,名声是个好东西,从平民到皇帝没有不需要的。但是板子,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一次是无可奈何,有颇多的演戏成分,估计李道宗能下手轻点吧 胆战心惊的告辞退下,前往宗正府领罚,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是子言父过,以下犯上,板子是逃不掉了。 目送着儿子离开,李世民这才松了一口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直到这时,长孙才从帷幕后抱着李治出来。 “陛下,承乾的表现如何?” “已经很好了,房玄龄和杜如晦一定也是用了激将法,否则承乾不会红着眼睛进宫。不过他能够在甘露殿过来的路上,就察觉到不对劲,可以说是七窍玲珑的心肝了。这一次是房玄龄他们一起设下的局,话出口之前能够醒悟,已经殊为不易了。” 看着推车里面的奏章,李世民叹了一口气。 皇帝不好做啊!身在高位,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引起一系列的反应。张蕴古做的事情,最多也就呵斥一顿,如何能直接杀头。自己性子烈,自己也清楚,可是手下的人,实在是太软了。房玄龄,杜如晦这些人,自从贞观年后,就逐渐没了直言君过的勇气,御史里面除了魏征一如既往,剩下的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也怯弱如鸡。 必须改善这种情况啊,皇帝不是圣人,总是会做错事的,底下的人不上谏怎么行。 拿起桌面上的罪己诏,就让李涧送去中书、门下省审核,然后交给尚书省发告天下。 这一次引起的动静太大,恐怕只有罪己诏才能平息民间的流言。 宗正府的板子依旧恐怖,前面刚抬出去一个屁股开花的纨绔,后脚李承乾也被抬了出去。 摸摸有点麻爽的屁股,李承乾侧着头跟李道宗说:“您放心好了,那些皮包出来以后,我就让张赟送您一份,不过您可千万别透露出去,就说是花重金在东宫提前买的,不然,卖不出去好价钱,我就带着东宫所有人到您府上吃喝!” 李道宗嘿嘿一笑,哪里还有平日里认真的模样:“殿下放心好了,你王妃婶子知道利害,等你拍卖会开卖以后,才会拿出来显摆的,能提前得到,已经很不错了。” 知道这家伙人老心不老的打算再纳妾,才不得以需要礼物贿赂贿赂家中妻子,李承乾也乐得送一份礼物。 一个豹皮皮包能够抵消一顿板子,很值得! 人才出宗正府,李承乾就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李道宗安排的两个宦官也是聪明人,没有走近路,而是抬着太子迷路一般的在皇城里转悠来转悠去的。 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太子惨叫,杜如晦忍不住问:“老房,你说太子有没有察觉到咱们的想法?” 房玄龄捋捋胡须说:“察觉到如何?没察觉又如何?现在陛下将军权全部收回自己的手里,尚书省因为潜邸时期就在他手里,现在根本就是被他掌控着。天威日盛,我等想要过好日子,就不能触霉头。戴胄卧病在床,如今虽然痊愈了,可是因为张蕴古的案子怄气,不肯上差。老魏头也就过年的时候回家待了两天,剩下的时间都在查验勋贵家的产业。这两个人不在,谁敢触碰逆鳞?” “话是这么说,可是咱们这次把太子坑的有点惨吧。” “这是他们李家的天下,他不挨坑谁挨?挨一顿揍能够换来万民称颂,是好事儿。你看,陛下的旨意不是出来了?” 指指李涧,房玄龄就回屋继续处理奏折,杜如晦则扭头就走。帮着老房处理政务,太子看到了没什么,皇帝知道了可就是大事儿了。 李承乾才到东宫,皇帝的罪己诏就开始在长安张贴,好多骑士带着诏书疯狂的赶向各地。 同时,新的令法也出台了。 “自今后,在京诸司奏决死囚,宜二日中五覆奏,天下诸州三覆奏,在京师地区行刑要五次复奏,在地方州县行刑要三次复奏。 复奏速度不能太快,必须隔天进行,五复奏行刑前一天复奏两次,当天复奏三次;三复奏行刑前一天复奏一次,当天复奏两次。 只有犯下谋杀祖父母、父母等尊亲属长辈恶逆之罪的人犯,才可复奏一次即行刑。 行刑当日,尚食勿进酒肉,内教坊及太常不举乐,皇帝不吃肉不喝酒不听音乐不看舞蹈,以示帝王悲天悯人之心。” 与此同时,张蕴古的冤情也得以平反,皇帝表示会亲自祭奠他,以示追悔,同时追赠张蕴古为大理寺卿,谥号为“贞”。 能够以一条命换来律法的增加,这在很多人眼里都是值得的。至于皇帝的错杀,平复后的哀荣已经赚了。甚至就连张蕴古的大儿子,也上奏感谢了皇帝得追谥。 能让皇帝认错,就是很大的胜利。 至于太子的直言父过,好多有识之士都发出了感慨:“自古忠孝难两全,殿下不孝之举,放眼天下,却是大孝” 躺在床上装病,边吃着秀秀喂到嘴里的葡萄干,边看着暗卫送上来的情报,李承乾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背黑锅也能背出个大孝来,真是令人无语。 第二百四十七章 门当户对 不过,名声上的变好,多少也让他抵消了一些负罪感。商人就应该纯粹些,只要客户觉得划算,你管它挣一半还是挣一大半? 草原上的烈酒是好东西,拍卖场的珍宝是好东西,如今又多了皮包、披肩、披风,都是用亲率清缴野兽带回来的皮毛制作的。 照例把好东西送给老娘和未来老婆一份后,女子拍卖会又一次召开。上一次体验了花花花乐趣的长安主妇,到底还是没忍住,好多人都抱着“看看就好”的心态,不顾夫君的禁足令,又去了 “卧病在床”期间,老房来了,老杜来了,都送上了丰厚的礼物,长孙无忌说了一番没有营养的话,大意就是没事儿别往这些事儿里面掺和。 “大病初愈”的戴胄,也带着张蕴古的大儿子一起来拜访,礼物很丰盛,礼节很周到。而听到消息从外地赶回来的魏征,都要笑开花了。 当工具人就是这样的,在装病七天之后,李承乾才出屋。 明德门左右的演武场还在,几天不练习,容易把养成的习惯浪费掉,所以李承乾又恢复了自己的训练。 “老张,门口是怎么回事儿?” 射箭的时候看到了东宫门口的情况,外面有好多的人,看起来闹哄哄的,甚至还有很多的百姓。要知道东宫门前是横街,再往南是左春坊、家令寺等地,也是在皇城的范围里。寻常百姓,怎么可能进来? 张赟皱着眉头说:“这些人给事中放进来的,都是之前被轻刑重判风波牵连到的人,说是要好好看看东宫,还希望能看到您,都是些寻常百姓,实在是没必要搭理他们。” “啧啧,老张啊,这话你在父皇面前说一句试试,大耳刮子就该赏给你了,寻常百姓怎么了?要是没有这些寻常百姓,皇帝给谁当皇帝?太子给谁当太子?下次注意点有这样的事情早点通知我。” 说完讲箭矢射在靶心上,李承乾就拿着弓走向重明门。 重明门算是东宫的正门一般情况下跟民间的礼仪一样只有他本人,或者帝后太上皇能够走往来的仆役、大臣等,都要走广远门或者永春门。 一个带着一身臭汗手里拿着弓的太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和雍容华贵联系到一起。 人才出现在门前,百姓们就跪倒在地,不停的磕头。 无奈之下,李承乾只能让门口的侍卫将他们都扶起来。 清清嗓子李承乾认真道:“诸位乡亲为你们仗义执言,是孤分内之事,切莫觉得你们欠孤的。你们遵守朝廷的规章制度,上缴赋税,就是大唐的子民只要是大唐的子民,就会受到朝廷的保护。这次的事情确实是皇家做错了,可是如今父皇已经下了罪己诏还诏付有司重订律条,凡死刑犯必须五重奏方可执行。 咱们大唐不是不让百姓说话也不会限制百姓说话。正相反,你们的呼声,才是朝廷需要密切注意的。要是朝廷真的做了什么让你们难受的事情,大可以直接来宫城门口叫骂,孤保证,只要你言之有物,言之有理,朝廷不止会立刻改正,你们还有赏赐可以拿” 李承乾的一番话,说得这些百姓兴奋不已,也不知道他们听进去了没有。 如今东宫也见到了,太子也见到了,甚至还磕头还礼了,这些百姓也就心满意足的离去。 看着喜气洋洋离开的百姓们,张赟皱眉道:“殿下,您说真的?要是有百姓真的到宫城门口叫骂,还要给赏赐?” 终于让东宫门口清净了,李承乾边往回走边说:“你以为孤是在说笑?国家立法的根本还是为了管束百姓,造福百姓,真正的受益人,就是他们,要是一道律法、政令的推出,实际上却没有效果,甚至起到了反效果,你觉得如何?所以啊,真正该决定它们适不适合施行的,还是百姓,只有百姓的声音,才是最真实的反馈。” “这话说的不错,颇有几分为人君主的气魄。” 听到这个声音,李承乾没缘由的打了一个冷战,僵硬的回过头,才发现是皇帝老爹到了东宫,还一路尾随着。不用说,刚刚那一段话全都被听进去了。 皇帝的肩头缝着一块麻布,估计是刚从张蕴古家回来。能够让皇帝缝一块麻布祭奠,估计张蕴古泉下有灵,也觉得自己死的值了。 “看什么看,错了就要承认错误,哪怕对方是个寻常的官员,也是如此。继续说,朕刚才觉得你说的那些东西很有道理,给了朕很多启发。” 边说着,李世民很自然的走到了李承乾的前面,看样子是准备边说边走。 李承乾跟在后面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才说:“其实儿臣也是听李师讲的话,才从中悟出这个道理的。有人才有家,有家才有国。百姓对于国家来说,就像是基石一般,根基毁了,国家也就完蛋了。善待百姓,才是让一个国家长治久安的最好办法。秦始皇也就是死了,否则如果他得知自己的帝国是自两个农夫揭竿而起,而毁灭,估计会再气死。没有百姓参与其中的起事,那不叫起事,而是叛变。” 点了点头,李世民赞叹道:“你说的没错,真正具有改朝换代能力的,还是百姓。所以啊,只有善待百姓,才能让国朝长治久安。朕最近也参悟了一些道理,如果说君王是船的话,百姓就是水,没有听说不用水就能走动的船。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啊,掌舵的人就需要熟知水性才行。” 出现了! 李承乾忽然有一种从预告片到电影院,最终终于等到经典场面的感觉。唐太宗李世民最出名的,就是这句话了。 “你发愣干什么?” 见李承乾走着走着僵在了那里,李世民就不满的发问。 清醒过来的李承乾,赶紧躬身行礼,说:“儿臣恭贺父皇,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成千古绝句。” 本是随口一说,怎么就成了千古绝句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句话确实很有道理,好像以前的帝王,也没有说出这句话的,或许,朕的这句话真的很了不起? 于是,李世民下定决心,准备明日早朝的时候,说出这句话给朝臣们听听,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皇帝进东宫,就跟回后宫一样的自然。 走到崇教殿,就推门而入。 “青雀跟朕吹嘘在你这里吃到的牛排是多么的鲜嫩,吃了御膳房制作的牛排,却说该拿去喂狗。朕这个皇帝当得没意思啊,做儿子的把肉送到了就觉得是尽孝了,搞得朕只能跟狗争食吃。” 听到这段话,李承乾忍不住的撇嘴。御膳房那群混蛋,从东宫学现成的已经习惯了,一点创新都没有。牛排就应该用铁板慢慢的煎,拿到火上跟烤羊肉一样烤算是怎么回事。 还有皇帝这话,说得也太诛心了,为了一点吃的,至于吗? 无奈之下,李承乾只能让张赟去通知厨房制作牛排,自己则留在餐厅作陪。 “父皇,牛排制作的很慢,要是您没了政务的话,喝些酒如何?夏州那边不止盛产煤炭,当地百姓酿造的葡萄酒也不错,儿臣这里窖存了不少。” “嗯,那就拿来一些,朕品品。” 无可奈何,只能吩咐方胜去取。 皇帝,真的是很任性的一个生物,因为只要是大唐的国土上,不管是哪里都算是他的地盘。刘邦以天下为家业,朝臣们不止不反对,反而集体恭贺皇帝创办的家业实在是够大。 放眼大唐也是一样,东宫是太子的地盘,但是,有个前提,那就是,房子的产权还是皇帝的,太子,只是有居住权而已 上了葡萄酒,没见品味,直接一大杯就灌了下去。 解了渴,李世民才说:“朕今天到你这里来,是打算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换个正妃?” “换正妃?” 李承乾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正妃不是已经内定成苏媛了吗?怎么突然就要换? 李世民笑道:“对,换正妃。苏家的那个,换成侧妃,也不算辱没了她。朕今天去祭奠张蕴古的时候,王家的一个族老跟朕说了一些话,他们准备嫁过来一个直系闺女,作为太子妃。说起来,还是你把王家收拾的太惨了,他们才不得以服软。毕竟,血脉问题上,咱们李家确实理亏。当初五姓女宁嫁农夫,不入皇家的誓言依旧绕梁不绝,如今就不得不打脸,说实话,朕很心动啊!” “嫁不嫁闺女的关儿臣何事,就是以正妃娶进门,儿臣也要把她废掉!凭什么他们王家就要后来者居上?就因为他们的血统纯正?就因为他们的闺女值钱?” 听清楚事情的始末后李承乾愤怒不已,不用说,从年前持续到年后的风波不停,把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的王家吓坏了。流言从来都是越传越厉害的,以长安为原点,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辐射到全大唐的通州要邑。王家顶着过去的誓言嫁女儿,就是想做给天下人看:太子已经原谅我们了 老子现在正是百姓们的香饽饽,只要跟老子结亲,自然能抵消煤炭事件的影响,但是,老子就是不给你们机会! 面对李承乾的倔强,李世民哑然失笑,他清楚,娶而后废的话,是儿子真正的心声。因为无力抵抗父母之命,所以只能以后从长计议。换做是他,也会这么做。 轻咳一声:“朕也就是说说,自梁武帝时期开始,门当户对,就已经成了结亲中铁则一般的规矩。当初王源想要把女儿嫁给满家,不就被沈约指责降低身份,辱没祖宗嘛!也是自那时候开始,氏族的血脉论调,开始高高在上,闹得现在,好多人散尽家财,也要争抢着迎娶一个五姓女,借以高攀。房玄龄他们虽然支持朕,但是不也娶了五姓女? 北魏文成帝拓跋浚,甚至下令制定律法,不允许士庶通婚。其实啊,五姓现在的猖獗,都是惯的。今天朕差一点就心动,当场答应王家了,因为你娶了五姓的闺女,真的能让咱们李家的血脉变得好看一点。” “然后,王家作为外戚正式干政,最终尾大不掉?” 见皇帝老爹没有发昏的意思,李承乾也就松了一口气,说话也随意了起来。 听到这句话,李世民哈哈大笑:“你子啊,倒是敢说,没错,朕就是有这个忧虑。咱们李家就算有鲜卑血统又如何?就算不是纯正的汉民又如何?水流才不在乎自己载的是战舰还是舢板。只要百姓支持,咱们李家的血脉掺和了突厥血脉又能如何?依旧是万民称颂的皇家!” 皇帝的话说得豪迈,李承乾也只能起身行礼,以示叹服。 “听说你准备拉着青雀李恪一起组建船队?怎么想的?跟朕说说。” 事关海洋,岂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说清楚的,所以一个说一个听,听的还不时的喝一口。当张赟把牛排端上来的时候,李世民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你的想法很好,朕在陆地上开疆拓土习惯了,从没有把眼光放在海洋上。你现在还,等朕寿终正寝,估计都要四五十岁了。既然你想开拓海洋,那就从现在开始放手去做。东宫财务不够的话,就到内府支取。虽说没有太子登基以前就大权独揽的先例,但是对你,朕可以放手一些。” 亲眼见证自己的孩子带着东宫,几乎是从无到有的形成一个堪比内务府的产业链,说不震惊,那是瞎话。所以李世民很想看看,这个孩子能做到什么地步。 等的就是这句话,只要皇帝放开监管,他就能把海上的事业创办出一个最初的规模,然后照例施为,慢慢的发展。大唐的海洋,还处于蛮荒一般的状态,里面有太多的财富,可以获取了! “父皇,您力气虽然大,可是想要用筷子夹开牛肉还是很难的,得用刀子才行。至于御膳房的那群蠢蛋,儿臣这就让厨娘去训斥他们,一个个人头猪脑的” 皇帝在东宫享受了一顿大餐之后,带着八分的醉意,回到了皇宫。今天王家的低声下气,让他爽到了极点。不过,不是所有的道歉,都要接受。朕当初被你们指责为野人,可那又如何?你们高高在上的,不还是来求朕了?呵呵,现在,朕反而不睬你们了! 皇帝的心愿达成了,可是他到底没有把话说死,被推延的王家,没有一点被耍猴的自觉,反而愈发的焦急,甚至接连上奏,希望能够跟皇家结亲。 这样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苏亶的耳朵里。一直以来窃喜的他,听到这个消息如遭雷击。 他很清楚,自家其实什么都不是,之所以能够幸运的被皇家看上,只是因为皇后很满意自家的女儿罢了。跟王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比,苏家实在是不够格,连比的资格都没有。 不能跟皇家结亲,以苏家的底蕴,估计永远不能形成家族规模了,哪怕是最底层的。 心情糟乱之下,就容易发脾气,修养再好的人,心情不爽的时候也会拉下脸来。 苏家这些天,堪称鸡飞狗跳的,家主回家后就会喝酒,醉了就会咒骂王家。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苏媛,当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后,她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在她眼中,太子其实是个很博学,很有文采,却又不失风趣的人。的时候还憧憬着未来的夫君会是什么样的,随着懂事,这份憧憬就变成了恐惧,因为她实在没能力主宰自己的命运。 上天可怜她,太子虽是储君,可是竟然鬼斧神差的跑到了她这里,见了面,现在还总是跟她写信聊天。如果自己命中注定的夫君是太子,她绝对可以接受。只是,这份上天的恩宠,终究是有时效的,王家宁可打破誓言也要跟皇家联姻的举动,顿时让她的美梦随之破碎。 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哪怕长乐站到她身边,她都没有发觉过来。 “媛姐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长乐的声音让苏媛吓了一跳,赶紧从床铺上起身,擦干净了眼泪。只是她的脸色本来就白皙,如今红桃子一样的眼睛,还是那么的明显。 “长乐啊,你怎么又过来了?不是说,皇家准备跟苏家解除婚约了吗?” 听到苏媛得话,长乐顿时笑了:“您听谁说的啊!父皇母后怎么可能会取消婚约?太子皇兄不还得气炸了肺?你看,这个皮包是母后让我拿来送给你的,这个一点点的,是皇兄让我拿给你的。你就放心吧,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儿?” 接过皮包,也不顾长乐就在面前,苏媛直接打开太子送给她的皮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封书信。 本来的忧愁,在看完信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泪水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你是老子的媳妇,天王老子嫁闺女,孤也不要,安心等着吧” 第二百四十八章 播种车 看完信,苏媛才恢复了笑容,拿起一点的皮包递给长乐说:“长乐,皇后娘娘赐给姐姐的,姐姐不能送你,否则就是失礼了。不过,太子送给我的,倒是能送给你。” 接过皮包,长乐立刻就开心了起来,在宫里的时候她想要,可是太子皇兄就是没给她,总是用等长大以后当作借口。 有了皮包当礼物,长乐开心的说:“苏姐姐,你要是想给皇兄写信,就快些,我出来的晚了一些,要是午饭的时候不回宫,会被母后训斥的。” 苏媛赶紧放下书信,走到一边的书桌边写了起来。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啊~” 看到苏媛的回信,李承乾还是挺得意的。身在唐朝,能让一个女子直接表达出这样的意思,实在是难得。说到底,自己的轻狂还是有收获的,至少,未来老婆现在还是挺喜欢自己的。 把信函收进抽屉里存放起来,然后对着书桌上的奏折发愁。 房玄龄杜如晦之前虽然坑了他,但是在那以后选择送到东宫的奏折,很多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关于商业的奏折,自然毫无例外的会送到东宫来,而房玄龄往里面添加了很多政令推广的类别,杜如晦讲兵部的一些调兵遣将的奏章,都送了过来。其中好多奏折上面已经有了批复,拿到东宫来不过是走个过场。 李承乾清楚,自己将要学习的东西,就在其中,所以就看得格外用心。 大唐推行府兵制,兵员分布上,则采取强干弱枝的准则。军方将领,除了李绩张俭等人因为需要驻守在外,手握兵权外,余下的将领,只要没有战事,就必须居住在长安甚至不能随便出去。皇帝就是手握兵权才让息王投鼠忌器,最终获得了胜利又如何不会心生警惕。 政务上皇帝虽然掌握着尚书省不肯撒手,但是中书、门下省依旧能够有效的牵绊皇权特别是魏征不在,门下省依旧敢于抵抗皇权所以政务上一切都很平和。 贞观时期的朝堂还是挺不错的,虽然皇帝盛怒之下砍死了卢祖尚和张蕴古,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准许臣下直言上谏,谏言准确的还会获得赏赐。瑕难掩喻这样的官场作风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在现在所有地方都需要发展的情况下,朝廷带动的优良风气,对地方也有促进作用。 户部的奏折其实很无趣,好多时候都是关于流民安置的,朝廷的政令推出后并没有如同长安一般取到预期的效果,越是远离长安就越是难以施行。正因为如此,每年都有流民出山请求入籍每年新入籍的流民数量,也成了官员考评的重要加分点。 “殿下这是中书省送来的奏折其中有长孙尚书特意标注的几封需要您认真观看。” 才分析完了一摞,张赟就又搬来了一摞。 “老张,你再去取的时候跟老房他们说说,能不能不要送这么多过来?孤自从早晨练武结束到现在,饭都没来得及吃,这些全看完,估计都要晚上了,还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情吗?” 站起来扭扭腰,李承乾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曾经自己觉得坐在办公室里处理一下文件,是最享福的工作,比送外卖强多了。如今坐了大半个上午,才知道这工作也不容易。再神采奕奕的人,一直坐着处理政务,腰间盘都受不了吧! 看着之前还剩下的奏折,张赟忍不住说:“殿下,其实您用不着看遍全文,陛下处理奏折的时候,总是先看批注,才会查看奏折的内容,只有复杂的,才会仔细研判。” 指指一封奏折上长长的批注,李承乾无奈道:“你看看,这哪里有短的,只要是老房他们送过来的,都是长篇大论。虽说年前积压了很多的奏折,可这也太多了吧。再加上其中有好多重要的事情,要是在孤这里耽搁了时间,可就不好了。” 挑选出几个重要的,李承乾毫不犹豫的交给张赟,让他直接送去皇帝那里。虽说太子需要培养吧,可是用政令的推行速度,或者边军的调度时间来换取,还是亏本的买卖。现在才不过贞观六年,皇帝看样子还有二三十年好活,有二三十年的时间可以用来接受栽培,犯不着急于一时。 在将重要的奏折挑选出来优先送到皇帝那里后,李承乾才继续查看余下的奏折。 嗯,腰疼。 不轻不重的奏折一连看了两个月,直到春耕大典的时候,李承乾已经大致了解了朝廷的大致构造。 不得不说当皇帝果然是个辛苦活儿,秦始皇每天要批阅五百斤的奏折,大唐的奏折换成竹简,估计一千斤都有了。天下的纷乱,远不是一个人能够做主的。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有中书省和门下省的出现。 年前积压的奏折处理完了,往后就悠闲了很多。要不然,每天要看奏折,从早看到晚,铁人也会金属疲劳的。 “殿下,陛下有命,今年春耕大典,东宫不许带美味的食物,今年还跟去年一样,从陛下到百官,只能吃糜子饭。” “知道了啊。” 撇撇嘴,李承乾只能把自己打包好的食物都留在书房。 耕地就要有耕地的样子,穿着龙袍去耕地,刨坑刨的再给力,也会被人怀疑是作秀。所以当李承乾穿着一身麻衣从东宫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同样是一身麻衣的帝后,至于李泰,顶着大肚皮一看就不是贫民户。 李泰本来是在御辇上,可是到了东宫门口,就厚着脸皮挤进了李承乾的马车。 “皇兄啊,您该不会真的听父皇的话,没准备好吃的吧。我可是一大早就被属官哄起来,饭都没吃。” 一边从马车的暗格里取出烤制好的蛋糕,李承乾一边义正辞严道:“青雀啊,春耕大典就是告诫我们不能忘了百姓的辛苦,这么严肃的事情,怎么能懈怠呢!” 李泰拱了拱手,然后把车窗的帘子固定好,开始大快朵颐。 “耧车在实验室的时候,已经试验过了,效果很好,就是木制的双层轮,用不了太长的时间就会磨损,碰到石头多的地,很容易就会碎开,虽说用铁也能制作出来,可是对驴子的负担就有点大了,还是得用牛才行。” 就知道李泰不试验靠谱了,不会把东西拿出来,李承乾也拿了一块蛋糕,边吃边说:“想好了没有,你真的打算帮李恪也争取到不之官的待遇?要知道为了让你留在长安,父皇可是受了不少的问诘,最后还是硬生生用皇权压下来的。” 李泰喝了一口茶,长舒一口气后才说:“本来就是要帮他争取的,眼看李恪就要订婚了,只要他订婚完成,就会被送到吴地就藩,我看了,那里距离长安实在是遥远。您不能发声,只能我来了。咱们三兄弟从就一起玩到现在,怎么也算知心知肺了。皇兄,李恪对皇位真的没有一点的兴趣,让他去吴地宅在家里,他会郁闷死的。” 李承乾笑了笑,拍着李泰的肩膀说:“你想做,就这么做吧,杨妃才生下李愔,李恪要是走远了,也挺凄惨的。” 谈话之间,李泰就把一盘子蛋糕都吃光了。要是被言官知道哥俩躲在马车里吃蛋糕,绝对会被弹劾。春耕大典实在是太重要了,从皇帝到勋贵没有一个敢轻视的。只是,百姓们在满足最初的好奇心后,现如今已经不怎么关注这件事了。 马车最多到田地外围,接下来的路都要走过去。 李世民才走到地头,就见司农寺寺卿于跃围着一个怪模怪样的犁杖上窜下跳。 曲辕犁也用过,这个犁杖跟曲辕犁一个样,但是犁后边多了一个箱子,还有怪模怪样的轮子在下面,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看不明白就问,李世民毫不犹豫的转过头问李承乾:“这是工学院新制作出来的东西?不就是给曲辕犁加了一点东西嘛,至于再献上来一次?” 皇帝有些不高兴,一个新兴事物出现的时候,朝廷赏赐一些也没什么,可升级换代以后,难道还要赏赐?这岂不是没完了? 李承乾干笑一声,拍拍李泰的肩膀说:“父皇,这东西不是工学院制作的,虽说他们有好多工匠搭手,但是真正制作出它的,是青雀!” “青雀?” 看向自己的胖儿子,李世民本来阴沉的脸色转瞬间变得阳光灿烂。 “哈哈哈,青雀制作的东西啊,来,给父皇说说,你加上去的这个箱子和轮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见识到了曲辕犁的神奇后,今年来参加种地的大臣们,早早的就给自己买了曲辕犁,去年就皇帝能用来耕地,结果只有他们被老犁累的浑身酸疼。今年有多了一个新的东西,顿时也引起了他们的好奇心。 李泰腆着肚子,大摇大摆的走到耧车前说:“回禀父皇,此物名为耧车,儿臣本想按照古籍记载,还原耧车的,可是后来才发现原始的耧车也不好用。现在的成品,虽然是根据耧车改造得来的,但是实际上已经似是而非了。 您看,这个箱子其实是用来装种子的,牛驴在前面拉,曲辕犁在趟沟的时候,也会带着这个轮子旋转,您看,这个轮子其实是中空的,种子箱的末端一直延伸到这个轮子的内轮部分,这样一来,就不会因为粘到太多的泥土,导致种子落不下来。内轮上面有坑,轮子每旋转一周,都会洒下等量的种子。这样一来,就省去了播种的人工。 至于培土,只要在后面再挂一根木桩,拉动的时候把土培上就好。不过,这样一来还是会有一些地方盖不上,人工培土少不了,就是省去了很多的力气罢了。” 听完李泰的讲解,李世民立刻对这个名为耧车,却奇形怪状的东西来了兴趣。 “既然已经不是耧车了,那就换个名字,播种车就很不错,简单点,也好记。承乾,你来牵牛,朕要试试这个东西是不是真的可以自己播种。” 李承乾无奈,只能去牵牛。话说李泰的这个播种机,其实就是省去了播种和培土的人工,皇帝还要掌犁,他还是要牵牛。 皇帝太子开始耕种,长孙和李泰一人拿个一个铁锹模样的东西,却没有铲土。 于跃等人等皇帝走远后,就翻开垄沟,查看播种的情况。 一连翻看了四五步,才发现这个东西播种真的很均匀。虽然还是无法跟人工比,但是省太多的事儿了!农家如果有听话的牛驴,一个人都能种地。 “魏王殿下果真聪慧,这样的东西都能制作出来,老臣佩服!” 充分的享受了于跃等人的拜见后,李泰感受到了一种迷人的快意,仿佛研制耧车时遇到的困难,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一个来回以后,李世民也亲自翻看了垄沟。果然,种子虽然比手播的要多一些,但也不是不能承受,一些训练有素的驴子和牛,就算没有牵着的,也能耕种。这太省人工了!要知道就算有曲辕犁,该种地的时候,百姓家里也是全家出动。如果这个播种车能够推广开来,那么家里有两个壮劳力的,耕种的能力将会翻倍的提升。 这太厉害了!要知道大唐最不缺的就是地,缺的是种地的人。人口不能着急,哪怕鼓励生育了,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增长上来的,可如果能够让种地的人事半功倍的话,产量上来了,人还愁吃的吗? 想到了这一点的还有很多人,至于长孙无忌,已经欣喜若狂了,只要粮食的产量上来,百姓不再忍受饥饿,好多地方的赋税就能重新启动,朝廷国库的空虚,也能很快的缓解。 李泰接下来的话,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父皇,儿臣还发现,耘锄只要组成架子,由骡驴拉着,就能跟犁杖一样,省时省事的除草。只要不太苛刻的除草,对人工的节省还是很可观的!” 于跃是真的跳了起来:“魏王殿下,这个播种车,和您说的耘锄,能大规模的制作吗?如果可以,司农寺立刻就开始推广!今年是指定;来不及了,但是五年之内,应该能推广到全大唐的。” 说起这个“五年”,于跃已经是咬牙切齿了。五年的时间看起来很长,可是考虑到唐朝的交通和面积,五年时间,司农寺的人会跑断腿。 可谁知,李泰却连连摇头:“交给司农寺可不行,学院还指望这个挣钱养活学生呢,现在学院已经开始售卖了。用不着送到外地,只要让通州大邑的商人运输的时候拉上它们,然后以州府为中心,慢慢推广,古籍三年的时间就够了。” “学院已经开始卖了?售价几何?” 见李泰拒绝交给朝廷,李世民不仅皱起了眉头,再好的东西,价格过高,百姓们用不起,也是镜中花水中月。 “不贵,一百文而已。” “一百文?这样的价格,百姓们恐怕也是买不起吧!” 才回京的魏征,听到这个价格胡子都吹起来了。他对百姓家极为了解,对长安周边的百姓而言,十文以上都算是巨款了,更别说一百文了。 “魏大夫,你让本王说完行不行?” 李泰不满的看了魏征一眼,直到魏征拱手,才把位置让给了李承乾。 笑了笑,李承乾对好奇的朝臣们拱拱手说:“新农具的推广,是学院第一批弟子的毕业考核,他们将会带着工匠,跟商队一起,奔赴大唐各地,推广新农具。这既是对他们意志的考核,也是给他们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机会。只有开阔了视野,真正体验了大唐各地的民生民情,才能当好官。” 学院弟子将会入仕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可是李承乾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还是有不少人面色尴尬。大量平民学子的加入,直接冲击了勋贵团体的举荐权力,可是,面对皇帝直截了当的说法,他们也只能接受。毕竟没有直接废除,已经是皇帝开一面了。 李世民并没有过多的询问学院的事情,而是走到李泰面前,伸手拍着他的脑袋问:“青雀,你能制作出这东西,朕不得不赏,说说,你想要什么?是珠玉金石,还是再多一点封地?” 听到这句话,好多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的转移到了李承乾得身上。 皇帝对魏王的恩宠,实在是太甚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李泰如今的封地不仅超越了前例,更是被皇帝亲许不之官,也就是不用就藩,可以居住在长安。风头如此过甚的魏王,已经威胁到了太子的位置。 可是令他们震惊的是,太子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担忧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养气功夫过于强大。 李泰挠了挠后脑勺说:“父皇,儿臣的封地已经很多了,用不着再追加,不过您要是真的开心的话,不如答应儿臣一件事呗?” 第二百四十九章 想事情要深入 李泰的封地已经足够多了,这一次都是他勉强用皇权压制下来的,再加,恐怕朝堂真的要炸锅了。口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李世民还是希望李泰能够拒绝。这家伙有一个聪明的哥哥,应该告诫过他这方面的问题。 果然,面对李泰的聪慧,李世民自然乐得答应:“好说,好说,不管什么事情,朕都答应你。” 见皇帝没有给魏王再添封地的打算,众大臣才松了一口气,魏征更是把已经抬起来的脚放了下来。 不再加封地就好,至于赏赐些宝物什么的,也是应有之意,毕竟播种车这东西真的很逆天。 “那父皇,儿臣希望您也准许三哥留在长安,不之官,如何?” “好好好,好嗯?” 李世民瞪大了眼睛,三哥?不之官?李恪? “不行!” 最出乎李承乾和李泰意料的是,第一个发出声音的竟然是长孙!这太令人意外了,按理说,这样的事情,她是不能发声的。 “皇后说得没错,藩王就应该就藩,怎么能留在长安呢?你是特例,再出一个,以后的王子纷纷效仿怎么办?不行!别的什么都好说,唯独这个不行!” 为了让大臣们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李世民特意提高了声调。 长孙无忌先魏征一步站出来说:“魏王殿下,这不是胡闹的事情,还不赶快收回你的话?” 眼看着好多朝臣都有要发言的趋势,李泰只能改了自己的发言:“那父皇,不如您还是把芙蓉园赏赐给儿臣吧!” 芙蓉园长安城东南部,曲江南岸一带。原本是隋朝离宫,李世民觉得自己去的时候少,于是就想要赐给李泰。结果,李泰觉得自己也没有多少时间过去玩就没有接受。 据说此园居地三十顷周回十七里,园中广厦修廊连亘屈曲其地延袤爽垲,跨带原隰又有修竹茂林,绿被冈阜东坂下有凉堂堂东有临水亭。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个极为丰厚的赏赐。 见李泰改口了,李世民当即点点头说:“既如此,那朕就重新赏赐给你。好了朕还要继续耕种你和你母后一起看看有没有缺土的地方吧!” 说完,李世民就催促李承乾继续牵牛。 李恪不之官的事情,就此不了了之了 今年跟往年不同,曲辕犁替代了原本笨重的犁,所以勋贵家庭耕种的很快原本需要一天甚至两天才能耕种完毕的,今年却只用了大半天就耕种完毕。至于使用了播种车的皇帝一家只是大半个上午,就种完了。 中午的伙食很简单从皇帝到观礼的官员,都是糜子饭。 李泰撇着嘴吃着糜子饭找了个机会凑到李承乾身边说:“皇兄啊除了蛋糕你今天难道真的什么都没带?” 李承乾叹了一口气说:“父皇亲自下的命令,你觉得我还能违背?就是马车上的蛋糕,还是车夫习惯性的准备的。忍着吃吧,你觉得不好吃,百姓们可是吃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见皇帝起身去装第二碗饭了,李泰叹息一声说:“皇兄,我没想到不仅没能帮到李恪,还差点坑了母后,这次的事情,咱们做错了。” 李承乾也压低声音说:“你说的没错,我也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站在母后和支持咱们李家的大臣立场上,李恪就是应该被撵到封地才行。不之官不是那么容易的,看样子,这一点上,咱们帮不到李恪了。” 做事情的时候不能这样,只要不往深里考虑,就会出问题。好多时候,人都会只看着美好的一面,却选择性的忘记了别的结果。 不之官的事情,从此以后不能提了,甚至李恪自己提都不行。 春耕大典,第一次这么快的举行完毕,司农寺依旧不死心的派遣了大量的官员去学院,这么大的一笔功劳,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了。 李泰接手了芙蓉园,但是翻新建设的事情却交给了手下人。 魏王府的官吏们乐坏了,魏王获赐芙蓉园,就是简在帝心的体现,前朝的离宫,是这么容易拿到手的?作为朝廷官员体系中著名的闲散官,王府的长史等属官,一般没有升迁的机会。但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王爷变成太子,甚至变成皇帝,他们就成了从龙之臣,一朝冲天而起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很多时候,王府的官员都是一些有野心的,越是厉害的皇子,就越是会吸引这样的人。 李泰忙着跟工部的工匠讨论建桥事宜,对芙蓉园的事情撒手不管。李承乾则忙着攒钱,没心情管芙蓉园到底建成了什么样。 李承乾不关心,可是左春坊太子左庶子孔颖达却对这件事很关心,得知翻新的芙蓉园,好多地方都逾制后,毫不留情的大闹了工地,讲好多魏王府的官员、工匠都抓了起来,直接送刑部拿问。之后,又上书太子和皇帝,请求对这些不安分的官员从重处罚。 左春坊在东宫的体系中,与朝廷的门下省相当。两相对比,孔颖达就是跟魏征一样的职位。 不过,孔颖达的希望注定会落空,皇帝不过下了一封斥责的圣旨,责令返工,至于投给太子的奏折,根本就没有回信。 “你看看,对手底下的人太放纵就是这样的结果。他们怎么敢把一个亭台建设的比东宫的主殿还要高?明知道这样会被问诘,可还是这么做了,岂不是愚蠢至极?” 李泰无奈道:“都是一些蠢人,我每次进宫,他们都会嘱咐我多讨父皇和母后的欢心,跟您一起出去,他们强烈要求一起,趁机搜集一下您的错事。为此,我都不知道处罚多少人了,结果还是改不过来。” 李泰明明是按照皇帝的要求,进东宫请罪的,此时却拿着一块蛋糕大嚼,恶形恶相的没有一点请罪的态度,孔颖达送上来的奏折,现在就在他面前,但是李泰也没有看的意思。 都是身不由己的人,李泰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手下的人一定会被处罚,李承乾也知道,李泰也没有什么想法。兄弟间不需要猜忌,只要按照外人希望的样子扯扯皮就好,话说多了才影响情分。 吃掉最后一口蛋糕,李泰才从怀里拿出一张图放到桌子上说:“皇兄您看看,这就是我们所有人最终敲定下来的图纸,这座桥建成以后,莫说重车,就是地龙翻身,恐怕也奈何不得它。” 现在工匠们差不多都学会了画图,高级的工匠甚至还会严格的制定比例尺。图上的大桥恢宏大气,桥面甚至能够让几辆马车并排前行。 “很不错,就按照这个图来制作吧,不过青雀,你真的准备自己掏钱?这项工程的花费可不啊!” 李泰嘿嘿一笑说:“桥建成以后,总能派上各种用场。您不是准备在夏州跟学院之间铺设水泥路吗?只要这条水泥路铺设完成,没道理不会吸引到商人,您的水泥路能够建设出收费站收费,为何我的大桥不行?等大桥建设完毕以后,我就收过往车队商队的过路费,虽然少了点,但是只要人多,总能慢慢把投入收回来的!” 李承乾顿时笑了,李泰果然聪明,没错,这么一个横跨渭水,还方便交通的大桥,不收费才是怪异的。 “既然决定了就好好制作,你既然要收费,水泥等物就得跟工部购买,不论折扣,只要是你购买的,就不会有人有意见。” 关于大桥建设的问题,李承乾也只能说到这了。虽说自己见过很多的桥梁,可是在古人面前,还是别班门弄斧了。 后世城东的那个破桥,平均三四年就要重建一回,而人家赵州桥,一千四百多年了还屁事儿没有,近乎74级的地震,都没能让它破损。 最强的能力加上水泥,李承乾很是期待他们能整出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出来。 送走李泰后,李承乾才提笔给孔颖达写回复。 从他参政开始,左春坊等,就不再是摆设了,皇帝老爹往这些机构里面添加了很多的人才,跟李泰麾下的那些人不一样的是,东宫任职的这些人,都是有能力,却因为缺少功绩才名声不显的。这些人,堪称下个朝代的班底。 虽然只是兄弟俩人说了一会儿的话,可回信里,李承乾还是标明自己狠狠训斥了李泰一番。有些事情可以不做,但是必须表示出来。 经过芙蓉园的事件后,李泰麾下的人安生了许多,东宫的各部分官职,也逐渐被人填满。一些关于事的奏折,也不再经过中书省,而是直接由六部送到东宫,交给太子决断,左春坊复审后,就直接送到门下省,连皇帝这一关都免了。 有了李承乾的加入,皇帝终于轻松了一些。 人一闲出来就会忍不住的乱动,皇帝也不能免俗。端午的时候,皇帝取消了本来该在曲江池举办的宴会,改到了渭水河畔。 魏征以“渭水遥远,恐有失,然随众过多,靡费矣”为理由,规劝皇帝收回成命,可是被皇帝“内务府出资”的话轻易的击破。 内务府其实很有钱,且不说李世民当上皇帝之前,府中就不缺宝贝,为了避免落人话柄,才没有显露。而如今当了皇帝,不止国库的部分会送进内务府,皇家还有部分自己的产业。 李承乾也是最近才知道,盐铁等物,虽然被部分世家垄断了部分,但余下的部分,除了走私,几乎全是皇家经手的 “太子殿下,松州刺史请求跟附国开通贸易的奏折,不知为何您否决了?” 魏征没有退下,而是拿着一个本章转向李承乾这边开了口。 一同出来的还有房玄龄:“殿下,微臣也看过了这封奏折,松州地处高原脚下,附国多牛羊,中原的茶叶丝绸粮食,都是他们渴求的东西,很少的部分就能换来很多的牲畜,不知道您为什么不同意?” 见老魏果然提起了这封奏折,李承乾就起身,说:“根据鸿胪寺的记载,贞观三年的时候,吐蕃的赞普换成了松赞干布,而且他以十二岁的年纪,就平灭了很多的反对派,震慑住所有的部族。统一了高原。在仔细研讨关于高原的情报后,孤几乎可以确定,他一定会把吐蕃的治所从亚隆札对园迁移到逻些。逻些靠近附国的边境,不将附国消灭,恐怕他住的也不会安定。跟一个马上就要覆灭的国家通商,很可能会影响到商队。狗咬狗的时候,谁知道会不会抽冷子咬到咱们的人?” 听到这个理由,房玄龄震惊无比。且不论这个推测如何,单单太子能考虑的这么深刻,就已经非同一般了。 唐俭站了出来说:“房相,太子殿下的推测,跟下官的推测是一样的。松赞干布统一高原,其手下最精锐的士兵就是出自逻些,新贵族,也是在逻些附近产生的。为了牢牢的控制住这股力量,迁都,是最好的选择。” 李靖在朝堂上一般不说话,但是涉及到自己的徒弟,他还是忍不住站出来说:“自古京不靠边,还是有道理的。武德九年的时候,颉利不就差点挥兵直驱长安?直到东突厥覆灭了,咱们不才安定了许多?吐蕃人虽然缺少教化,但是这样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正因为如此,吐蕃有很大的可能会进攻附国,再度把边境拓展到松州附近。” 连李靖都这么说了,魏征只能把奏折交到房玄龄的手里,退回了队伍。 魏征如今是门下省的大佬,对于异常的奏折,有质疑甚至封驳的权利。当然,东宫的也不例外。 见没有了异议,李承乾就把场地让出来。 才坐回自己的位置,旁边的老房就笑着说:“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唐俭和李靖一起分析出的事情,想不到太子一个人就猜想到了,老夫竟然还质疑您的决断,真是老了。” 李承乾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应对房玄龄好了,魏征想不明白情有可原,你个老混蛋想不明白就过分了吧! “房相,孤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孤没猜错的话,你已经猜出了孤的想法,如今在朝堂上问出来,只是看看孤想的清楚不清楚吧。而且,魏征拿着的那个奏折上,多半已经有了门下省的批复,就差送到尚书省执行了。” 这一刻,房玄龄才真的服气了,拱拱手,就不再言语。 想事情的时候,不妨深入的思考一些,有的时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很可能也会存在关联。这就是李恪事件给李承乾的提醒。 如今李恪也已经订婚,这一次,包括杨妃在内的所有人,都没再透露出订婚女子的信息。 “不认识就不认识吧,以我母妃的性格,也不会在高官大族中挑选,但是姿色一定不错,不之官的事情,劳烦兄弟们了,其实吴地也不错,听说那里的美女才有风韵,等到了封地,我就罗美女,遇到好的,一定会记得给你们也留着的!” 话说得洒脱,可是李恪牵强的笑容,还是瞒不了李承乾和李泰两个人。 李恪喜欢做事情,尤其喜欢管事,可是等他到了封地以后,说得好听点是去造福百姓、统帅地方兵力了,说不好听点,其实是打着这两个旗号去养猪了。 安州都督虽然有统帅地方兵马的权能,可是实际操作的却是吴王府的长史,还是皇帝安插进来的长史,除了这个长史以外,任何吴王府的人想要染指兵权,最终都会怪罪到李恪的头上。 其实李恪自己也清楚,等自己到了封地,只有关起门来当宅男,才能获得安稳。 喝了一口茶,李承乾放下杯子后才说:“谁跟你说你去封地以后是要当宅男的?别人希望如此,我还不同意呢!告诉你李恪,等你去封地的时候,必须要带上一批学院弟子,指挥他们修建马头,清理河道。那天父皇将整治海运的活儿交给了我,河运的处置权,也被我要了过来。吴地虽然有挺多地方穷困,但是因为水道密布的原因,最适合发展河运了。 只要河运能够贯通南北,那么但凡是有大河入海口的地方,都能够形成海运码头。这些任务,都需要有一个人领导,哥哥我可就指望你了!” 听到李承乾的话,李恪牵强的笑容立刻变成了狂喜:“真的?” 李承乾点点头:“自然是真的,如今学院第一批毕业生正在推广播种车,可是这东西一般只有北方用得到。明年的第二期毕业生,就要往南方送了。父皇虽然有了在学院里面选拔官员得念头,但是第一次不可能招收太多人,余下的人,好多还是要自谋生路。父皇挑剩下的人,我找来一些打工,应该不过分吧!” 李泰拍了拍李恪的肩膀说:“看,皇兄这是想要拿你当免费劳动力呢!” 李恪却摇了摇头,在他看来,有事情可做就行,不管什么事! 第二百五十章 试探,试探 “说起来皇兄,您现在应该不能随便出东宫吧,今天来学院是用了什么借口?” 听到李泰的话,李承乾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什么叫借口?如今端午节临近,各家都在拜祭先人,我到学院来拜祭一下李师怎么了。” 说起这个李承乾就来气,当初往东宫派遣令官的时候,被他赶走了,如今李师去世,东宫开始恢复它的权能,左春坊立刻调来了大量的言官。相比较这些玩了命都想显示自己存在感的家伙,孔颖达已经算是好人了。 毕竟,孔颖达添为新的太子太师,只是偶尔找他评论古事而已。而那些令官,从起床到睡觉,不管看到什么不顺眼的地方,都要管一管,让他不厌其烦。 见皇兄不耐烦的样子,李泰顿时心有戚戚。他现在算是比较悠闲的,王府里,除了侍卫长偶尔动动嘴以外,就没有敢管他的。 李恪则是心有同感,跟李泰不同,他的身边插满了皇帝派来的官员,他做什么事,估计都有专门人分析,但凡有异常的,就会送到皇帝案头。 再说这样的话题未免有点深重,兄弟三人喝干杯子里的茶水后,就相约明早一起登山。 第二天清晨,天气有点阴沉,但是已经决定拜祭老人家的兄弟仨,不顾属官侍卫的规劝,硬是上了山。 水晶肘子、红烧肉、三鲜馅儿的饺子 有很多吃的,还有一些记载了事情的纸张,但是唯独没有纸钱。 老先生离去前,就跟他说过,以后上坟的时候,不用烧纸钱,哪怕是坐在坟头说说话,也比烧那些东西有用的多。 李安仁已经在这里结庐而居许久了,按照礼制,他是要守孝三年的。 见太子魏王吴王三人如约到访? 李安仁就迎了过来。 “见过三位殿下。”、 看了看没有一根杂草的坟墓? 李承乾点点头,对李安仁说:“李师去世之前? 不是吩咐过你用不着守着坟墓嘛? 学院先生虽说多一个不多,可是你去教书育人? 老人家泉下也乐得。” 李安仁苦笑道:“守孝三年是生人表达追思的办法,李家一代单传? 家父去世的早? 就留下了我一个,没人替代啊。” 守孝三年,虽然漫长,但是这个时候没人把这个当成面子活儿。虽然李承乾觉得宰予的态度不对? 做的事情很对? 但是孔子一番话,算是彻底把“守孝三年”的规矩定死了。 这种事情也说不出所以然来,都是主观意识决定的对错。 “李师,您去的这段时间,还是发生了不少大事的? 信函里都写了,您要是收得到? 就记得托梦送个回信过来。不过,这么长时间了? 除了您刚走的时候到弟子的梦里拜访过以外,别的时候都没见您过来? 莫非另一个世界是如此的多彩缤纷?” “太子这个位置? 弟子是不打算让给别人了? 华夏人想要少走一些弯路,需要提前很多年就走到正确的道路上,而没有什么,比一个正确的领导者—皇帝,更能拨乱反正了。” 絮絮叨叨的说了很长时间的话,李承乾才打着伞离开了墓地。 有些话能够当着李泰等人的面说出来,有些话却只能在心里想想,只能说给李纲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年节的时候皇帝拿东宫的食物赏赐给官员,成了极度的荣宠的表现,官员们无一不以得到皇帝的赏赐为荣。 粽子也是一样。 不过让东宫的厨娘一个人包百官的份额才是难为她了,李承乾只好指挥御膳房的厨子们制作,然后赏赐下去。 端午节的这一天,百官汇集在渭水的一片宽敞水流速度慢的地段,赛龙舟。 宴会举行的地方特意设在了一个山头,在这里能够很清楚的看到赛场。 “呵呵呵,太子亲率一马当先,也不知道太子给了他们什么许诺,让他们这么努力。” “房相,您家里的队伍也不差啊,估计很快就能赶超亲率了。” 一边聊着一边吃东西,这一天可以说是满朝文武和皇帝少有的休憩日。 “太平年间,我等也不能松懈,平日里多多操练,才能在战事发起的时候,不至于临阵磨枪。无忌,朕听说你将兵部的预算削去了一成用来填补民生?简直是胡闹,大唐百战立国,更应该知道军队的重要性,三省六部,唯独兵部的预算削不得!” 听到皇帝的这句话,长孙无忌面无表情,只是端着酒杯领命,紧张的反而是房玄龄等人。隋末以来,各地的官路多有废弃,想要修补重新开通,需要好大一笔钱。然而国库里用于平赈灾年的钱粮,没人敢动,无可奈何之下,他们也只好从兵部上下手了。 太平年间维持所有军队都要维持操演,在他看来是很大的浪费,毕竟平灭东突厥的时候,大唐也没有出动全部的军队。 如今皇帝的一番话,让他们明白,在维持操演这件事上,皇帝不打算妥协。今日的赛龙舟活动,恐怕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安排的。 看到房玄龄等人的样子,李承乾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葡萄酒,心里却笑开了。 皇帝老爹哪有那么多的心思,其实就是在宫里憋疯了,需要点消遣的事情。曲江池太近了,玩不到一天就要回宫。但是渭水不一样,五十多里的距离,算是皇帝出行,一来一回就是三天的时间,皇帝能有一整天的时间用来玩耍。 不过可惜的是,群臣力谏,没让他亲自上舟,如今只能在这里看着比赛,心却痒痒的。 见到皇帝老爹朝着自己招手,李承乾就放下酒杯,走到龙案边做出聆听教诲的姿势。 “承乾啊,前两天朕往你那里送了很多重要的奏折,你的批复,都很恰当,你说,如果所有的奏折都交给你,你能处理得了吗?” “回禀父皇,儿臣年纪小,还不足以担此重任。” 虽然迷惑这家伙为什么问这个,但李承乾还是实话实说了。 处理点商业范畴内的奏折没问题,毕竟眼界在那摆着呢,但是别的奏折,如果不是六部尚书和房玄龄做出了第一次批复,他连弄明白都很困难。 自知之明必须有,大包大揽才是愚蠢。 “也罢,朕在考虑考虑。” 说完,李世民就挥了挥手。 李承乾摸不着头脑的走回去,很是迷惑。 皇帝老爹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就算做了,事后也一般会给自己找到这么做的理由。 问我能不能处理政事?问这个干嘛? 带着浓浓的疑惑,李承乾喝了一口酒,随即将这个疑问深深的铭刻在心里。 “太子亲率胜!” 负责观看赛事的李涧,拉长了声音喊出了结果。 顿时,文武百官同时举杯祝贺东宫的太子亲率取得了胜利。 李承乾微笑着举杯一一回应,这次上场的还是刘莽带队的攻坚队,五年多以来的磨合,哪怕他的队伍中有不少是后来补充进来的新队员,依旧变得亲密无间。 练兵之法,如今也推广到了大唐各个军府,至于地方有没有能力保证士兵营养,那就不是他能够知晓的事情了。 贞观六年的大唐,国力虽然说不到蒸蒸日上,但是还是能够威振周边敌国的。 端午节的大宴,虽然热闹,但是跟平时一般无二。 李承乾悲哀的发现,自己似乎也开始失去了自由,每天早晨晨练完毕以后,就需要在孔颖达的辅助下开始看奏折,有的时候,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也会把办公的场所转移到东宫一两天。朝廷每天处理的奏折上,近乎两成会有太子的印鉴加持。 “殿下,您看,这是耿国公冯盎送上来的奏折,僚地僚人造反,已经被他带兵平定。战乱结束以后,如果是内地,就需要派遣安民官前去安抚受战乱波及的百姓,并尽快恢复当地的治安。而领兵作战的将军,也需要分散府兵,带着常备兵力回归屯兵之地。文武分治,这是规矩,将军只能负责作战,文官只能负责政务,不管哪一方越权,都是重罪。 不过冯盎就不一样了,岭南之地本来就是他说了算,军政都是一手抓的。所以也就没必要多加干涉,朝中只需要降旨嘉奖就好。” 边读奏折,还要边听房玄龄的讲解。虽然没有不耐烦,可是听的多了,就会感觉到疲惫。因为他们说的话,都需要他牢牢的记住。 随奏折一同送到长安的,还有冯盎的一封信,只看上面的火漆完好无损,就知道没人拆看过。 无视了房玄龄好奇的目光,李承乾把信函收到了桌子里。 这封信一定是说海港事宜的,在初具规模以前,李承乾可不打算把这件事透露给勋贵群体,特别是像房玄龄这样的聪明人。 如今大海之上还算是蛮荒,地方的一些家族最多也就是在海岸线有点势力,出了海,屁都不顶。 开发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一哄而上,利益缺少的时候不能加入太多的分食者。 “房相,冯盎写信给孤,估计是希望能够获得烈酒在岭南的售卖权。他走的时候,就把方子抄走了,但是他也只能自酿自用,不能售卖。岭南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想必他也想给冯家新增添一个产业。” “酿酒啊,呵呵,老臣如今不也经常光顾老程家的酒坊?喝惯了高度酒,虽然受不了那个后劲儿,可是再喝三勒浆等酒,就像是喝马尿。不说这么恶心的事情了,不知东宫今日的伙食是什么?如今酷暑难耐,老臣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啊。” 李承乾无奈的看了张赟一眼,张赟就去厨房和餐厅准备饭食。 现如今过来“培训”他的几个人,就算当天会返回官署,也要蹭一顿饭再走,搞得他都想在长安开设一家新酒楼了。 没什么奢华的菜式,凉面和酿皮而已,可是房玄龄吃得大呼过瘾,明明说了没胃口,可还是一连吃了三碗。 吃完了抹干净嘴,就带着自己已经处理完的奏折回了中书省,下午将要来接替他的,是魏征。 魏征如今是侍中,是门下省的两尊大佬之一,因为他的存在,皇帝的好多法令就算经过了中书省,也会被门下省堵回去。李承乾很怀疑,皇帝老爹把魏征弄到门下省,就是为了给自己加上负重,免得太跳。毕竟,现如今朝堂里面敢于跟他对着干的,只剩下了魏征等少数人。 相比较房玄龄,魏征带来的奏折就少了很多,因为一些重要的奏折,还需要皇帝批阅后,才会下放到门下省。 “殿下,门下省的职责就是掌出纳帝命,相礼仪。凡国家之务,与中书令参总,而颛判省事。凡是陛下下发的命令,都需要经过中书省的复核,才能够发送到尚书省执行。不管陛下怎么样,他能够将微臣送到侍中的位置上,就说明他还是很英明的。自古以来,敢于自我批评的皇帝很少,陛下就是其中之一。” 李承乾把毛笔把儿都塞到嘴里了! 这竟然是魏征说出来的话?也太令人震惊了吧! 似乎知道自己的发言有多惊世骇俗,魏征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开始处理政务。 门下省的工作其实很省力,他们接到手的奏折,已经有了六部、中书和皇帝的批复,只需要读一遍,看有没有疏漏就好。 每当魏征看完一个,都会递交给李承乾,让他查看皇帝的批复是怎么样的。 一封封的奏折看下来,李承乾还是有些震惊。李世民毫无疑问算是世家子之一,但是他对好多事情都很熟识,其中就包括农事。隋末的纷争和建国以后的多方征讨,固然让他疲于奔命,可也同时让他开阔了眼界,以至于好多时候做出来的决断,都是十分贴合民生民意的。 不知不觉间就看了好多的奏折,可是当李承乾看完最后一个奏折,却见魏征没有送来新的时,才看向对面。 书桌对面,魏征拿着一个奏折眉头紧锁,已经不知道看了多久。 “魏大夫,什么奏折让你需要如此的研究?” 李承乾的声音,惊醒了魏征,。魏征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奏折递过来说:“陛下已经不安于皇宫、长安,乃至于长安周边了。过节前臣还疑惑,为何在渭水出行这件事上,陛下宁可内务府出资,也要舍近求远,现在看来,这分明是试探。” 接过本章的李承乾读了一遍奏折。 这封奏折是岐州刺史上的,讲明岐州的行宫已经翻新完成,适合居住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啊,皇家的行宫到处都有,岐州也算是长安与陇右道之间的通州大邑,建设一座行宫又如何?更何况,如今大唐境内的行宫,好多还是隋炀帝建设的,李唐没有重新建筑,而是接手前人遗产,只是翻新,已经很节俭了。 “魏大夫,不就是一座行宫的翻新吗?最近九成宫不也在翻新建设?没见你上书阻止啊。今年的夏天如果酷热,父皇还是要到九成宫避暑的,朝文武大员,也会跟随。” 魏征摇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的,殿下,当初陛下将端午节赐宴改到曲江池,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今年改到渭水河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明年他要去岐州,只要成功了,您信不信,再过一年他就要去山南道金州,再过一年,就要去江南道了。” 听了魏征的话,李承乾不知不觉在脑海中构成了一张图,那就是一只在水边伸腿的白鹭。 老魏头说得,好像还真的很有道理。皇帝连番的增加自己的出行距离,没准儿就是为了走得更远。要是没人阻止,或许,他连战场都要上。 不,不是或许,是一定!毕竟,他可是真的御驾亲征高丽了! “陛下虽然算得上圣明之君,但是有的时候也按耐不住心里的功利,臣觉得,他很可能想要去泰山封禅!” 说起泰山封禅,李承乾就想起了这是李纲介绍过的。 司马迁在《史记·封禅书中》明确列出的有十二位上古帝王:无怀氏、伏羲氏、神农氏、炎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禹、汤、周成王,不过自商朝以来,可以明确考证,真正在泰山举行过封禅大典的皇帝却只有三位:秦始皇帝赵政、汉世宗孝武皇帝刘彻、汉世祖光武皇帝刘秀。 泰山封禅,对一个皇帝而言是最难以忍受得诱惑,毕竟,这是与上古先贤比肩的大荣耀。以李世民骄傲的性格,面对这样的诱惑,躲在被窝里都会流口水! “不就是去一趟泰山吗,就当成公费旅游也是很好的。魏大夫,您何必这么忌惮?” 这个时候,李承乾却很希望自家老爹能如愿。毕竟,这可是少有的出长安的机会,至少,他都不希望东突厥之战,就成为自己这辈子最深刻的“旅游”回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建设事宜 “不行,我这就去宫里见陛下,他不能如此的肆意胡为!” 拿起奏折,魏征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 看着魏征自家着火一样的焦急,李承乾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到谏臣,历史上最出名的就是这一位了,虽然其它的谏臣不是没有,可是能在教科书上也占据一席之地,就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不过,弹簧按得越紧,反弹的力度也就越大。殊不知,没人喜欢怼自己的人,哪怕对方是对的。所以老魏头后来被鞭尸,其实没什么可疑惑的。 见魏征走了,李承乾只能先把处理完的奏折交给张赟,让他送去尚书省,自己则拿着没处理的奏折研读。不好好学也不行了,从魏征的猜测中,他已经知道皇帝端午节的时候为什么说那样的话了。 处理全部的政务?这是打算把他弄来监国,自己出去逍遥啊! 读完了几封奏折,李承乾才想起来另外两个比较出名的、喜欢出门旅游的皇帝。 乾隆皇帝一生六次巡游江南,五次西巡五台山,三次东巡泰山。每次巡游时间长短不一,多在数月之间。而最近的还有隋炀帝,下扬州看琼花。不管哪一个,都算是败家子,其中尤数乾隆皇帝最能败家,康熙雍正留下来的国库,被他祸害了不知道多少。 生性越是烂漫的皇帝,就越是不拘一格,仔细想想,其实李世民跟隋炀帝还是很像的。隋炀帝下扬州,除了满足自己旅游的私欲以外,还要拉拢分化陈后势力的想法。李世民想要泰山封禅,满足自己好大喜功的本性以外,估计也想做点什么。 说到底,山东的士族,也算是大唐国土上的一个后患。 就在李承乾拿着奏折走神的时候,张赟的声音响了起来。 “殿下,魏大夫被陛下斥退,责令闭门思过了。” 听到这句话,李承乾立刻笑了。 “看样子老魏头猜对了,父皇确实想要巡幸岐州啊。” 张赟疑惑道:“殿下,按照魏征的性子,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颓软啊奴婢在陛下身边的时候好多次,陛下被魏征气得双眼通红砍头这样威胁的话语都出来了魏征也没有退缩。” 把手里的奏折放下,让进门的吏抱着送去门下省。 拍拍张赟的肩膀李承乾笑道:“其实这一次的事情不大不,岐州离长安不远甚至不如九成宫远父皇想要去岐州,魏征也只会象征性的阻拦一下,不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据理力争。魏征这样的人,反而更怜惜自己的生命因为他更希望自己的命用在有价值的地方。不信你看着什么时候父皇真的想要封禅泰山了,他绝对会玩命阻止的。” 张赟恍然大悟,然后出门去取热水。他知道,太子很喜欢温热的茶水,如今水壶里的水已经有点凉了。 直到现在李承乾才有机会看看冯盎的信。 冯盎返回岭南后,面对僚族的进攻不过是一次会面,就彻底的威慑住了他们。冯家在岭南的威名还不是一些只能拿着木叉石块的野人敢于抗衡的。 但是,在开港口的这件事情上他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了那群老顽固。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冯家虽然是岭南的代表家族,但也不是独树一帜。 这些在岭南沉淀的家族,因为不经战乱,其实还是有些底蕴的。只是他们的底蕴,更多的却只是在当地有影响力。面对国家机器,他们的抵抗,只能算是负偶顽抗,只需要杀一茬,下面的人就会直接老实。 可是啊,对自己人挥动屠刀这种事,不管谁做,都会被史书喷成筛子。岭南这些家族同意归附,估计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名为归顺,实为自保。 开海港、东宫组建船队这杯酒,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掺杂的毒药,可是当杯子里还有一块金子的时候,就未必会拒绝了。人都是这样,明知是诱惑,还是忍不住的往里面沉沦。 看完冯盎对于岭南的介绍后,李承乾不由得发了愁。学院弟子毕业实习的事情,他只是随口一提,谁知道老先生们竟然高举双手双脚同意,以至于毕业考核的时间不得不延后了一整年。当然,同样被推迟毕业的还有邱海清。 李承乾有意让他加入东宫体系,既然要任命官职,没有相匹配的能力和资历,会被人排挤的。而学院的一纸毕业证书,才能给他足够的底气。 至于皇帝要什么时候选用他们,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将信函撕碎,丢进垃圾桶,李承乾拿出一张纸写道:“冯公如晤,今建设海港、造船厂一事虽已确定,然东宫所选之人才,仍在历练。好事多磨,公于岭南,不妨为此准备之,而建设所需之资财,不日就将运往岭南” 写完信,用了火漆,李承乾才将信函送出。虽然明知道这份火漆会被百骑司的人动手脚,可他并不在乎。皇帝了解这些事情,比勋贵们知道要好得多。毕竟有德行的勋贵还是少数派,余下的勋贵更像是吸血的蚂蝗。 “殿下,已经是晚上了,厨娘托奴婢问您,晚饭想要吃什么。” 抬起头就看到了秀秀,如果说苏媛是正妻、阿史那雪是妾,那她就是妾了,如果不给名分,就是跟情人差不多。 在东宫生活的这一段时间,到底让丫头发育了好多,只是性子还是那么的懦弱。 “晚饭用不着吃太好,有碗凉面就行,配菜还是野菜吧。你啊,干嘛还总做这些宫女做的事情?不是跟你说了,虽然你还没有名分,但是完全可以住到孤的隔壁的。” 秀秀笑了笑说:“奴婢当宫女习惯了,突然间让奴婢端起架子来,奴婢不习惯。一个宫女跟太子住的这么近,您会被人指责的。” 李承乾不满意道:“谁敢弹劾?说到底这是东宫的家务事,关他们屁事。” 一边的张赟,还是忍不住说:“殿下,宫内没有家务事的说法,就是陛下哪天临幸哪个妃子,都是要有记录在案的。至于您的东宫,今后也会如此。” “睡个觉还有人监视?” 这就怒了,李承乾下定决心,谁要是敢出现在他屋子里,他绝对把这个人踹到长乐门去。 面对“监视”的词语,张赟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监视这个词,怎么看怎么是过了,可是细想想,好像还没差。都觉得当皇帝有意思,殊不知,只有在这个位子上,才知道有多么的煎熬。 “秀秀,今晚你就住到隔壁,丽正殿虽然大,可是孤一个人住着还是浪费,不止是你,张赟,另外一边的房间也收拾出来,于泰你们俩轮换着住,大晚上的在门外苦熬,你们不觉得苦,孤都看不过去!” 眼见太子的二杆子脾气上来了,张赟只能点头领命。 睡觉以前,李承乾想了很久,还是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到李恪、李泰、皇帝和长孙无忌那里。 已经应承下来的事情,就不能反悔,哪怕觉得长孙无忌入股有很大的后患。 组建船队说起来轻巧,真的施行起来的时候,才会知道会有多么艰难。初期的入不敷出是一定的,有家大业大的长孙家参股一份,到时候东宫也能少赔点。 至于皇帝老爹那里,还是要邀请的,让内务府出钱出力不得利,这才是真正的坑爹。 信晚上连夜送了出去,第二天,皇帝的回复就到了。 二成份子,这是皇帝一口咬定的份额。 既然有五个投资人,自然是一人两成最为合适。 练剑、跑步、练拳、练箭,持续了几年的锻炼,要说没有效果才是骗人的。张赟的身手绝对堪称超绝,虽然有畏手畏脚的嫌疑,可是能跟他对战一柱香的时间,李承乾就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飞檐走壁的武侠梦既然实现不了,那么以一敌二这样的,还是能够实现的。 “呵呵呵,殿下的身手,就算放到武将堆里,也是拔尖的了。” 李承乾循声望去,只见一身常服的长孙无忌就站在演武场边。只是“殿下”的称谓,又和他的这身装束格格不入。见鬼了,这混蛋要我拿什么礼节应对? 长孙无忌也觉得自己的称呼出错了,立刻改口说:“昨日户部忙碌,不得以就住在了官署,直到今天早晨,才得到信件,心急之下,就没穿官服。” 既然是谈船队的事情的,那就好说了。 放下手里的长剑,李承乾拱拱手说:“劳烦舅舅今日赶来东宫了,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场所,不如我们回书房详谈如何?” “乐意之至!” 让张赟带着长孙无忌去书房,李承乾则是沐浴之后,才穿着一身普通的衣物进了书房。 书房里,就摆着一张冯盎送来的地形图,海港的选址,是他决定的,按照冯盎的说法,岭南多风暴,在这个港口停船,就不会发生船毁人亡的事情。 冯盎的眼光是不会错的,珠江入海口,也是凭借着自己的地理位置优越,才在后世的时候成了顶级口岸之一。 “地方既然已经选好了,是不是就要开始建设了?” 李承乾送上一杯茶才说:“哪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海港既然要建造,就不能敷衍,水泥这种优越的建筑材料,是必然要用上的。不过,工部现在对水泥的管控十分严格,仅有的几个火窑,都实行了军事化管理。就是学院用,都有专门管控的司马,不允许遗漏一斤一两。所以啊,海港建设所需的水泥,还要从长安送到岭南,这一来一往的开销,再加上中途必定会出现的损坏,就是一笔天文数字。而这,还没考虑到造船厂的建造呢。”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做生意有赚有赔,投入不对血本无归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他很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之所以要入股东宫,其实他并不看重船队的收益会是如何,他更希望的是名正言顺的将家族的力量延伸到南方。 自古以来,中原战乱的时候,南方虽然也有动乱,却不会很严重。长孙家想要将血脉一路延续下去,就需要开枝散叶。南方的势力,将会是他留给儿子的家产。 “做生意有赚有赔,这件事老夫还是知道的,只是承乾,你准备给舅舅几成的份子?” 李承乾伸出两根手指:“两成,不管是您还是父皇、青雀、李恪,都是两成。咱们五个人均摊一下,东宫的压力就不会太大。粗略估计,等到船队建成,开始有收益的时候,投入怎么也需要三四十万贯!” 一共三四十万,一人就要六到八万贯,这不是一笔钱,对一些低级勋贵来说,就算爵位能卖,都未必能凑出这么多钱来。 不过,长孙无忌自然不能跟那些人相提并论。 “两成已经很不错了,明日老夫就让人把钱送到东宫来。就是数额有点大,不可能全是铜钱。” 李承乾点点头,如今大唐还是很缺铜钱的,涉及到大宗的货物交易,一般都会是银子甚至是金子。甚至于,好多百姓,还在以绢帛当作货币,以物易物的,也不在少数。 “舅舅就是大气,至于份子的契约,改日外甥会派人送到您府上去。” 长孙无忌答应一声,喝干杯子里的茶水,就起身告辞了。 商贾或许用得到契约,但是对上位者而言,一句话就足够了,越是上位者,就越是在乎自己的信誉。 送走了长孙无忌,李承乾才兴奋的挥了一下手。 八万贯到手! 其实这些钱,哪怕慢慢给也是一样,不过内务府魏王府和赵国公府没必要撒胡椒面一样的投入。只有李恪这个穷鬼才会选择“分期”。 有了钱,就可以进行准备了。除了水泥,别的东西一般在岭南当地就能买到,虽然从长安运水泥到岭南实在是傻的冒泡,可是在国朝的规定面前,也只能如此了。 该死的邱海清,你子还没毕业呢,孤就给你准备了这么大的平台,你要是不努力,可真是说不过去。 关于款项的处理,李承乾自然不会傻到直接找船运钱。如今南北缺少沟通,道路的艰难就是最大的问题。也正因为如此,南北的货物,在本地什么都不是,但是南北对调,就变得金贵了。 运一堆金银铜到岭南,哪有运一船船的货物过去省事?到了岭南当地,就算是以物易物,也会是血赚。 “回家收拾收拾,要是觉得会寂寞,就把老婆孩子带上。你父亲给孤推荐了你,本来孤是不愿意用的,毕竟让你们一家都为孤卖命,孤还是难以接受。但是,考虑到你的能力,孤还是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能将海港的事宜处置妥当,莫说孤会嘉奖,赵国公府,两位王爷,甚至是父皇,都会高看你一眼!” 黎达海的儿子如今也在实习,今天来东宫报告的是他的三儿子黎勇树。 黎勇树张嘴笑道:“殿下莫要说这样的话,早在黎家风光无限的时候,您能给黎家的都给了,只要您有所命,黎家全家送死都不会动一下眉头。岭南虽然传闻是烟瘴之地,不过南下的人多,有谁像草民一般是去立功的。” 李承乾走到黎勇树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能接受就好,如果带着悲壮的心情去岭南,天知道这个人会把海港建设成什么样子。 拿出计划书交到黎勇树的手里,李承乾叮嘱道:“地方的家族要是敢无端阻挠,用不着胆怯,直接上门问罪。你虽然是海港建设的管事,但是冯家的意见,还是要听取一下。这份计划书,也只是粗略的指导,不用完全照着它的样子和速度来,如何取舍,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决断。” 黎勇树点头,躬身行礼后才走出了东宫。 此去岭南,注定会是一路艰险,数年苦熬,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几十万贯的巨款压在他肩上,压力大,但也有足够得动力,有这份来自太子殿下的信任,就足够了。 走到书房门口目送黎勇树,知道他彻底离开,才转身回屋。 强行把一份重担丢到别人的身上,还是让他很不习惯,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完成那些任命的,更不知道他是怎么逼着别人答应下来的。 “老张,去通知厨房,今天晚上吃涮锅吧,夏天吃火锅,跟冬天吃凉菜一样,都有种别样的感觉。总是吃凉面和拌菜,孤现在打嗝儿都是一股子面味。” 支走张赟以后,李承乾才看向方胜。 “殿下,宫内传来消息,陛下下令,准备出行的各种物事,估计,是想要出巡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承乾并不惊讶,前两天皇帝还借口生病,停了早朝不说,还下令所有的奏折送到东宫来,交给自己决断。 三天份量的奏折,门下省没有退回一封,这让好多朝臣都认可了太子的能力。 第二百五十二章 帝王出行 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大错,被会被人认可了,就连皇帝都不一定能面面俱到,储君如何能万无一失? 李世民觉得这样就很好,这样,他就能把长安交到太子的手里一段时间,他好来一场有利于身心健康的旅行。虽然这场旅行不太远,虽然连关中都没出,可是对于六年的时间里,出宫一天都能回味许久的李世民来说,实在是难得。 巡幸岐州,顺路检验一下工部修建的第一条水泥路的选址,到底合适不合适,这就是李世民针对此次出行编制的借口。 工部除了要在长安和洛阳之间修建水泥路外,长安到陇右也要修建。陇右道的形状,更像是安全的巢穴中伸出去的一条手臂,在东突厥已经覆灭的情况下,陇右有警,跟颉利突进高陵没什么区别。 不过就算这条路算是交通要道,一个皇帝操工部尚书的心,也是典型的不务正业,看似完美的借口,就算是底层的吏都骗不过去。 魏征抗议过,如今在家里闭门思过,戴胄不过吱唔了一声,就被强令重新检查一遍大理寺的卷宗,确保武德元年以来没有冤案错案。这一次,皇帝是铁了心要出门耍一顿。 魏征和戴胄不愿意因为这样的事儿,就跟皇帝撕破脸皮的掰扯,所以只能眼不见为净,而别的朝臣,则是一片叫好的声音。在他们看来,皇帝能给自己的任性找个像模像样的借口,已经很不错了。 不是月初,却举行了大朝会。大朝会之上,李世民这一次可算是把所有的朝臣安排的明明白白。 程咬金、尉迟恭带领左武卫右武卫随驾,六部尚书只有他的“铁哥们”长孙无忌、研判路线少不了的兵部尚书杜如晦、李大亮随行,最应该跟着的礼部尚书卢宽,都不在此列。 而中书令老房,则被留下来辅佐,太子,监国。 “微臣接旨。” 伴随着房玄龄的一句话,李承乾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从储君太子升级成了“监国太子”。 “众爱卿可以退朝了,明日辰时,朱雀大街集合。” 说完这句话后李世民就心满意足的宣布退朝。 这一次李承乾没有回东宫而是尾随皇帝老爹进了后宫。 两仪门边,皇帝老爹果然在等着自己。 赶紧上前几步李承乾拱手说:“父皇朝堂之上儿臣没敢说,您把监国之责担到儿臣的身上是不是太草率了?” 李世民边走边说:“草率?如果是年初,肯定会有人指责朕草率可是朕跟房玄龄他们说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却都一口咬定完全没问题。子,魏征等人在你东宫处理政务,可不是朕吩咐的,他们之所以不顾违规的把办公的地点放到东宫就是为了更好的教导你。” 说到这里就变成了苦笑:“可结果呢?一个关于草原部族的处置奏折,房玄龄写下了三条,到你的手里就追加了十几条,朕看了都忍不住拍案叫绝,魏征更是拿着这个本章当成范本在皇城内传阅搞得房玄龄生生下不来台。锋芒毕露是好事,可是聪明人很容易被聪明误都知道你这个太子聪明,可是聪明到能为房玄龄查缺补漏就过分了吧。” 说起那封奏折李承乾就来气:“父皇,儿臣事后才觉得房相是故意的对草原的安排如此重要的奏折为何房相这样的聪明人,会只写了无关痛痒的三条?至于出现在儿臣的案头,也太巧合了吧!经此一事,以后某些奏折再出现什么纰漏,人们肯定不会怪罪到房玄龄的头上,而是会不由自主的先看看,这封奏折有没有经过儿臣的手!没经过儿臣的手,他们才会指责到房相的头上。” 李世民哈哈大笑:“你看,这就是真正的聪明人,上次你被房玄龄他们坑了,这一次不还是不由自主的入坑了?告诉过你不要表现的太聪明,否则很容易就会背黑锅,就是不听劝,典型的少年心思。” 见皇帝老爹大笑着摇头,李承乾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拿国家大事试探另一个人,或者坑另一个人,在他看来,简直是不可饶恕的事情。可是到了房玄龄等人手里,就不一定了。或许,这就是他民心态和政客心态的区别吧。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甘露殿,走进殿门,李世民继续说:“这次朕出行,留下你监国,其实就是考验考验你的能力。有房玄龄在,祸国殃民的事情你干不出来,不管你做错了什么,错误都会落在朕的身上。所以啊,你就放心大胆的监国吧,政务上多听听房玄龄、魏征等人的意见,没什么坏处。” 话说得豪迈,好像他这次出行真的是为了儿子才甘愿背黑锅一样。 打量了一下四周,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甘露殿。 皇帝的寝宫,其实也就是这么回事儿,跟别的大殿没有多少的区别,甚至于用来安歇的龙床,都有磨损的地方。 这个时候的李世民很少搞形式主义,只要说了宫内要节约用度,就一定会节约。 “贼眉鼠眼的瞅什么呢!朕问你话呢听到没有?” 脖子被抽了一下,李承乾才回过神来,赶紧老老实实的看向皇帝老爹:“父皇刚刚问什么了?” 李世民好不容易才按耐住自己的龙爪:“朕问你,岭南的事情,为什么非要牵扯上李恪?你不应该不知道他的存在,对你还是有所威胁的吧!” “回禀父皇,李恪跟儿臣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也是儿臣的弟弟,这种创业投资等着挣大钱的事情,不应该落下他的。至于那些关于李恪的猜度,儿臣根本不想搭理。什么时候您精力不济了,那些人的骨头渣子都化了吧。无端的猜忌,才会破坏兄弟之间的感情,这一点,您应该很清楚才对。” 看着太子一脸认真的样子,有些话,李世民到底还是没脸说出来。 就算息王不那么猜忌他,恐怕他最终也会把他扳倒,取而代之。只是,到时候不会伤害他的性命也就是了。 想起以前的事情就有些烦躁,明明已经尽可能的忘记了,可是不经意的提起来,那些事情还是会强硬的全部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眼见皇帝老爹挥手了,李承乾也只能站起来滚蛋。 一句话唤起皇帝老爹最不美好的回忆,实在非他所愿。 离开甘露殿,就去两仪殿拜访长孙。本来是这么想着的,可是角落里走出的两个宦官,还是让他不得不转身进了一边的假山丛中。今日跟随他的从张赟换成了方胜的时候,他就清楚,卑贱者联盟,恐怕要找自己有事儿。 几年过去了,王晟还是那副苍老的样子,当宦官当到他这个位置上,已经不用为今后发愁了。死在任上,皇帝有点印象的话,没准儿还会加一嘴“厚葬”。 才进假山,避开外人的视线,王晟就跪倒在地:“一连多年不曾给殿下请安,是老奴的过错!” 李承乾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说:“为了隐秘,这也是不得以的事情,你今天拦住孤,实在是让孤始料未及,那些出宫宫女宦官的安置,应该没出现什么问题,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事找孤?” 王晟没有起身,而是压低声音说:“殿下,如今陛下意欲出宫巡幸,您要监国,很容易出现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老奴今日才现身在这里。今后宫内但凡有所异动,老奴都会派人给您送信,只要这期间不出什么问题,您的太子之位,就会更加的稳固!” 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来就是这个。 李承乾无奈道:“你们想多了,父皇虽然出行,但是长安他一定会留下不止一个后手,根本用不着咱们操心。再说了,别以为你们存在的有多隐蔽,百骑司要是不知道你们的存在,才是怪事。以后做事情的时候收敛一点,不要太多的掺和这些事情,一旦你们的存在产生了威胁,就会立刻被父皇下重手祛除,到时候,你们让孤眼不见为净呢,还是为了你们跟父皇死磕?”、 王晟立刻为难了起来。 起身拍拍王晟的肩膀,李承乾说:“好好的把自己的日子过完,那些出了宫的,只要有一条活路就好,不能再奢求更多。也不是孤看不起你们,秦朝的赵高是怎么回事,不用孤跟你们说,你们也清楚吧。安分守己才是存活之道,千万不要对权力透露出一星半点儿的想法,否则,到时候对你们这个群体,都会招来严厉的打击!” 赵高是谁,王晟自然清楚,见太子说得严厉,只能连连的点头。 见自己已经震慑住了他们,李承乾才转身离开。 几乎每个朝代,都会出一两个权力熏天的宦官,作为宫内且没有后代的人士,好多时候他们都会得到皇帝的信任。可是不知道是史书的可以丑化还是真的如此,得到大权的宦官,好像真的没有干正事儿的。 可怜和可恨总是能相通的,李承乾可不希望自己手下的这些可怜人变得可恨起来。 跟清净的甘露殿不同,两仪殿里都忙翻天了。皇帝要出行,还要带上皇后,所以所有的事务基本都落到了长孙的头上。 不过长孙不愧是一代明后,忙碌的只是宫女宦官,她坐在;两仪殿里时不时的下一个命令之余,还有心情说儿子和儿媳妇的闲话。 “到底是个开窍的,本宫去苏家看苏家闺女的时候,看到了你写的信,结果那丫头羞的钻到屋子里,本宫都没能再叫出来。这样也挺好的,虽然坏了规矩,可能保证你们婚后能够和谐美满。如果这样的所为不是过于骇人听闻,本宫都想以皇后的身份推行了。” 长孙母仪天下,这样的事情确实在她管辖的范围内。不过拿儿媳妇取笑儿子,这得是什么样的恶趣味啊。 “母后说得极是,不知道您有没有开解开解她?这傻丫头,当初听说王家有意跟皇家结亲,就觉得儿臣要抛弃她了。听长乐说,眼睛都哭的像桃子。” 经过几次以后,李承乾的脸皮也变厚了起来。婚前先恋不就是超前了一点嘛,好多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自然是开导她了,不过承乾,苏媛这丫头心地善良,虽说这是好事,可当皇后的,还是要学会严厉才行,一味的宽松,是管理不出和谐的后宫环境的。” “好了好了,儿臣知道了,您还是忙着吧,儿臣有些事情还要回东宫处理一下,明早儿臣会过来送您的。” 从怀里掏出两个香囊,塞给豫章和长乐一人一个,再给贪吃鬼李治一袋牛肉干,李承乾才离开。 长孙的孩子,一般都是她亲自带着,从养到大的。这个“一般”,就是在他身上破坏了百分百,当初明明只有八岁,他却不得不跟长孙分开。 不过这样的安排还是好的,至少他的秘密,这样一来就不容易暴露了。 睡觉说梦话,是他最大的恶习,不过好在张赟等人听不懂什么“电驴”、“十元蒸菜馆”、“电瓶没电了”之类的话,只当是胡说的。 下午还是房玄龄的教导时间,这一次虽然是他监国,但是主要拿主意的还是房玄龄。传国玉玺的玺印被皇帝收了起来,不给任何人看,所以这期间朝廷的奏折上只能添加太子和中书的印章。 在东宫混了一顿晚饭后,房玄龄才沟满壕平的迈着步子回家。 送走房玄龄后,躺在东宫的床上,李承乾不由得幻想起来,如果他在未来妃子的床上也说梦话,会是什么样的? 羞臊的看了一下微微隆起的被面,给了自己一拳,才开始数羊睡觉。 第二天一早,不到天明的时候,李承乾就在嘈杂的声音里醒了过来。 没办法不醒,丽正殿虽然在东宫正中央,可是外面人喊马叫的,汇集起来依旧扰人清梦。 穿戴完毕起身,刚走出殿门,就看到了于泰。 于泰行礼说:“殿下,东宫门外囤积了大量左武卫的兵马,聒噪的军士,属下已经教训过了,但是战马的嘶鸣,可不是能管束的了。” “无妨,前面开路,孤要去送父皇和母后。” 出了门才只带皇帝这一次丝毫没有随便出行的意思,地方上虽然免除了黄土垫道、地方官员上贡之类的礼节,但是在出行的规模上,他却不打算妥协。 皇上出行乘坐的也就是黄金装饰的御辇,虽然好多地方只是金箔,可这一辆车下来价格也是非常骇人的。手执大刀的、手执弓矢的、手执的尾枪的近身护卫,一共有三十人。不过这些人手里拿着的武器装饰性要多过实用性。手执荷殳戟的各殿前执曲柄黄盖的一人、执净鞭者四人。在华盖之间,除十匹仪仗的马外,有骑马的卫士千人。 不算随行的官员和大军,单单大军防护下的内部队伍,就接近两千人了。 除此之外,皇上出行五十四个华盖、七十二个执扇 根本没有削减的意思。 看到停驻在皇宫门前的队伍,李承乾忽然想到了一个字:“壕”! 皇帝其实跟暴发户也没多大区别,又不是下扬州,不过是到岐州逛逛,住两天、做做亲民的样子而已,用得着这样的阵仗? “太子殿下也觉得陛下题大做了?” “没有,绝对没有,礼制规定,帝王离京三十里就要这样的阵仗,如今到岐州何止三十里了。” 很意外,本来应该在家闭门思过的魏征,今天居然穿着常服出现在这里,他又不会随行。皇帝想要旅游散散心的时候,是不希望一个讨厌鬼在身边的。 “呵呵,子不言父过嘛,老夫理解。” “你理解个屁啊!” 李承乾很想这么说,不过也只能在心里吼吼罢了。 其实对于皇帝的行为,也不难理解,当了皇帝嘛,在这个没有电视络的年代,不给百姓和底层官员展示一下自己的样子,跟锦衣夜行有什么区别?躲在宫里,算什么皇帝,只有站到好多人的面前,享受那种山呼海啸得声音,才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地位。 “魏大夫为何不随行?孤听说您被父皇斥退后,可是一点都没有再反驳哦。” 魏征嘿嘿一笑:“这次不过是岐州而已,莫说陛下,最近酷暑难耐,朝中大员在官署都苦熬,出去散散心没什么。不过下次陛下若是再想要得寸进尺,老夫可就断然不会答应了!” 说完,远远的看到皇帝的轿子从宫里出来了,魏征就告罪一声,灰溜溜的离开了。他闭门思过要明天才能出来,皇帝特意选择离开后再把他放出来。 拍拍脸,李承乾只能迎上去。 一只脚才踏到地上,李世民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李承乾,指指李涧说:“朕把李涧留给你,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儿,缓和的就派红翎急使送信,焦急的就让他处理。除非必要,不要打搅朕的雅不要打搅朕巡视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