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道》 第一章梦靥 “啊!”林骁猛然从梦里惊醒,扶着床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睛里全是恐惧,而头上,已密密麻麻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子。 此刻,一个老头用手捂着他的嘴,低声的说:“嘘,小声点儿,别把其他人吵醒了。” 林骁感激的看着他,说道:“谢谢你,老王,我没事儿。” 老王惋惜的摇摇头说:“小伙子,刚来的时候都这样,过几天就好了。” 这里是西原省洪阳市郊区东山监狱,林骁是才关进监狱第一天的新犯,同寝室总共十二个人,他目前还只认识这个老王。 林骁年纪轻轻,稚气未脱,满脸的书卷气息,和旁边那些打着呼噜,要么凶神恶煞,要么猥琐至极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梦里的场景已经梦到过无数次了,从被抓开始,那些画面就一直折磨着他,每次,都让他于痛苦中惊醒。 小伙子刚满十八岁,过去的两个月对他来说,真的算是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他是洪阳市贵丰县青石镇人,从小聪明绝顶,什么东西一学就会,读书几乎过目不忘。小学开始,再到初中、高中,年年都拿第一名,尤其今年参加高考,更是以绝对的高分,夺得全县理科状元,考上了全省排名第一的南方科技大学。 天之骄子如何沦为阶下囚了呢?这还要从一场同学聚会说起。 两个月前,高考通知书相继发放到考生们的手里,林骁班级的同学就组织了一场告别聚会。四十多人,全是十七八岁,正是什么都不服输的年纪,尤其在酒桌上,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一下子就没了节制。 刘婷婷是林骁的同桌,高一读完转去市里上的重点高中。她以前和林骁原本关系就很好,现在两年未见,又得知同桌考了全县的理科状元,坐到一起,一见面就有聊不完的话题,显得格外亲密。 首发域名。 刘婷婷人如其名,生的亭亭玉立,当年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就已经被男生们评为全校校花,如今女大十八变,变得更漂亮更成熟了,聚会一开始就成为全场的焦点,连林骁这个高考状元都被她的风头盖过。 此刻,曾经偷偷喜欢过刘婷婷的男生们,借着酒劲儿,大着胆子来敬酒。刘婷婷却都婉拒了,因为她对酒精过敏,一喝酒就满脸通红,浑身起红斑。 可那天是什么聚会?学生们叫它散伙饭,这次一别,天南地北,各奔东西,男生们也许就再也见不到心中的女神了。即使再见面,也可能早已为人妻、为人夫,所以凑到一起瞎起哄,非要刘婷婷喝酒才罢休,否则就是看不起人,就是没把我们当同学。 正当刘婷婷为难的时候,林骁头脑一热,端着酒杯说:“我来帮她喝。”这下大家就更不舒服了,男生们想和暗恋的女神喝杯酒,还冒出个挡酒的,挡个屁的酒;女生看到这一幕,也是心里发酸,凭什么这么多人围着刘婷婷转,长得漂亮就该有优待吗?喝个酒又死不了人,装什么装。 同学们没有客气,林骁也酒到杯干,中途没有间歇,牛饮起来。起先,大家看林骁如此豪饮,颇有武侠剧中大侠的风采,还不自觉的欢呼起来,喝彩的、敲盘子的、吹口哨的,把聚会带到一个新的高潮。只有刘婷婷一脸担忧的望着林骁,芳心颤抖。 看到刘婷婷关切的眼神,林骁仿佛注入无穷的力量,硬是坐都没坐下,拼命死撑。但人不是铁打的,没一会儿林骁就撑不住了,捂着嘴,连话都说不出来,径直往厕所奔去,还没到便槽面前,就把一肚子的酒水喷将出来。这一吐,直呕的他眼泪都出来了。 等他回来,发现刘婷婷架不住这么多同学的压力,已经破了戒,开始喝起酒来。刘婷婷带着酒气,在他耳边说:“我们并肩战斗,一起喝。”?声音虽小,却异常坚定,说着,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有了刘婷婷的加入,大家喝的更加尽兴了。 待聚会完毕,林骁和刘婷婷已经喝得东倒西歪,脚步踉跄,需要相互扶着才能站得稳。 刘婷婷爸妈都不在家,当护花使者的重任就落在了林骁身上,把刘婷婷扶回家,开了门,刚进客厅,就被地上一个插线板绊了个结实,两人先是惊呼一声,然后条件反射的紧紧搂在一起,齐齐倒进了柔软的沙发。 刘婷婷醉眼迷离,粉腮微晕,完美无瑕的瓜子脸娇羞含情,此刻她双臂环绕在林骁脖子上,两人脸对脸的贴在一起。刘婷婷今天穿着牛仔短裤,雪白的大腿暴露在空气中,并且好巧不巧,正压住林骁的敏感地带。 说实话,长这么大,林骁还从来没有和哪个异性如此亲密的接触过,而且对方不但是美女,更是自己喜欢的对象,这个感觉仿佛整个心脏都被高压电击中一般,瞬间起了反应。 两人望着对方,呼吸越来越急促,林骁试探着把嘴往前凑,刘婷婷也不躲闪,一仰头就对上了林骁的嘴,忘我的热吻起来。林骁一双手也不老实,试探着从刘婷婷衣服下摆往上探索,一路畅通没有被拒绝,他便更大胆起来,关上门,在刘婷婷的指引下,抱着她进了卧室。 当笨拙的去掉刘婷婷衣物,看到一直喜欢却又觉得高不可攀的女神,就这么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时,林骁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刘婷婷红着脸,一把把他抱住…… 就在他们忘情的缠绵时,门突然被踢开,闯进来两个男人,二话不说,抓着林骁进客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暴打。林骁后来知道,这两个人,一个是刘婷婷的爸爸,一个是她在洪阳市交往的男朋友何鸿伟。何鸿伟知道刘婷婷今晚参加同学聚会,晚上家里又没人,就从洪阳市开着车来贵丰县陪她,正巧在街上看到刘婷婷和林骁搂搂抱抱朝家里走,怒火中烧,打电话叫刘婷婷的爸爸刘明德马上赶回来。 刘明德是县城派出所的所长,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怎么会允许女儿早恋,还对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言听计从呢?其实,这个年轻人还有个身份,他是洪阳市副市长何明哲的儿子。春节父辈们一次聚会上,当何鸿伟一见到漂亮的刘婷婷时,就惊为天人,便展开了强烈攻势。 刘明德乐见其成,何副市长才四十多岁,前途一片光明,若真傍上了这颗大树,以后必定前程无忧。也不管女儿才十八岁,即将参加高考,反过来做起了女儿工作,让她答应何鸿伟的追求。 可如今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刘明德怒火中烧,当时就报警说女儿被灌醉酒遭人强奸了…… 在法院审判现场,林骁的爸妈,林石富和张惠芬两口子紧紧依偎在一起,公诉人每念出的一个字,都仿佛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他们心上。林骁的辩护律师也多方举证,并出具了当日喝酒的部分同学的相关证词,想证明刘婷婷离开时意识清醒,不存在酒醉昏迷被强奸,欲做无罪辩护。 开庭时刘婷婷也在现场,她依然是那么美丽,那么楚楚动人,在林骁进入庭内,还对着他匆匆一瞥,接着便收回目光。 庭上辩论激烈,围绕的焦点只有一个,究竟本案的性质是两个年轻人因为酒后情难自禁,发生了关系,还是林骁有意送刘婷婷回家,趁其烂醉实施强奸?争到最后,法官当庭询问刘婷婷,和林骁发生关系是否自愿? 林骁此刻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要洗脱嫌疑,只需刘婷婷当庭说出“自愿”二字即可。 只见刘婷婷慢慢起身,走到庭前,看了看林骁,眼神极其复杂,然后说道:“我当时已经失去意识了,等恢复意识后,才发现被人侵犯了。”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刘婷婷的声音依然好听,说的内容却让林骁如坠冰窟,当真是字字诛心呐,林骁当庭大呼:“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刘婷婷,你为什么说谎?”刘婷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身子一软蹲在地上,何鸿伟搂过她的肩膀,把他扶到座位靠着自己坐下。 林骁大喊:“刘婷婷,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你要置我于死地?”他的胸间涌起一股滔天的恨意,双眼通红,布满血丝。 林石富夫妻二人不清楚事实经过,以为林骁真的是酒后乱性做了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儿,心中还生出了许多歉意。 最后法官宣判:林骁强奸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四年…… 第二章监狱生活 回忆的道闸一打开,所有的过往如洪水般涌来,林骁屈膝抱腿,睁大了眼睛在床上坐到了天亮。 东山监狱所在的东亭山,风景还是不错的,到处绿树成林,鸟语花香,各个监区都是依山而建,修成单独的一个个大院子。闻着清新的空气,吃着天然无污染的绿色蔬菜,和生态放养的家畜,如果来养生的,日子也还不错。 偏偏林骁所在的这个监区,守着光秃秃的一座石山,不说草木,毛都没一根。这里的石山,就是沿着林骁老家贵丰县青石镇那边的青龙山脉而来,整座山除了石头还是石头,所以监区的生产就是打石头,打成各种规格的石板、石条,生产出来后用在各种建筑上。 今天倒不用出工,刚才已经有警官通知,待会儿监区长会找他们几个新来的谈话。 等到上班时间,就有警官在图书室对昨天到的几个人进行集体谈话。林骁看着眼前这个黝黑的大个子,得知他竟然是监区的监区长——吕飞。看来石头监区名不虚传,连监区长都晒的黢黑,可想而知底下的人日子有多苦。集体教育,无非就是介绍监区的基本情况,给新来的打好预防针,要遵守规章制度,否则后果很严重等等。 教育完毕,吕飞让人把其余罪犯带走,唯独留下林骁。两人就面对面的坐着,林骁心里直打鼓,不知道为什么单独留下他。吕飞盯着林骁看了足足有两三分钟,林骁始终一动不动,等候领导开口。 这些都被吕飞尽收眼底,问道:“你不想和我说什么吗?” 这段时间林骁委实经历了太多,心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熟起来,也委实被整怕了,有些话不能头脑一热就往外倒,他知道监区长留他下来肯定有深意,但对方没有把话挑明,自己也不能乱开口,便说:“报告监区长,罪犯林骁认同法院判决,能正确认清自己身份,一定好好改造,服从监区管理。” “有意思,哈哈哈。”吕飞听到林骁回答大笑出来,然后眯着眼睛说道:“吕世芳是我堂姐。” 林骁心底终于松了口气:“原来是托了隔壁文叔和文婶儿的关系啊,文婧的妈妈大名就叫吕世芳,看来,这下在监区日子好过了,至少,不会被整了吧。” 林骁隔壁邻居,男人文茂才,老婆吕世芳,还有个女儿文婧和他是同龄的发小。这姑娘今年也考上省城的一个大学,离南方科技大学近的很,之前还约好林骁一起去省城报道呢。 记住网址https:。 孩子们玩儿的好,两家上一辈的关系也很好,好到什么程度呢?当时两家女人都怀上了孩子,谁家炖只老母鸡都要把隔壁那个招呼着一起吃。巧的是张惠芬和文婧的妈妈吕世芳,同时发作,同时去的医院,赶在头天晚上、第二天早上,各生了丫头、小子。就这样,文婧顶着大一天的光环成了姐姐,林骁成了弟弟。 吕飞接着说:“你能来咱们这个监区,是我专门把你要来的。” “谢谢王叔。”林骁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吕飞抬手打住:“记住,一天不离开监狱,见到我必须喊监区长或者警官,这是规矩,在监狱,规矩大过天,你得把这句话给我记死了。” 林骁点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然后吕飞叹口气道:“你说你好好的小伙子,前途不可限量,怎么就干出这样的事情呢?” 林骁嗫喏着说:“都怪自己喝多了,没把持住。” 吕飞摇摇头说:“过去的就不提了,小伙子,我只能这样劝你,人生的路还长,四年的时间一晃就过,而且,干的好你还有减刑的机会,再除开关押的这几个月,你的刑期最多也就剩三年了。苦难也是一门课程,这三年,你要好好打磨自己,只要对生活用心,哪里都会有收获的。再说了,监区图书室有很多专业书籍,你完全可以自学,以后再自考个大学文凭,完全没有问题。待会儿我就和管教育的警官说一声,以你的文化,让你去当个文化教员,就不用每天上山打石头了。” 林骁虽然不知道文化教员是干什么的,但听说不用打石头,心中豁然开朗,并下定决心,要好好努力,一定争取到减刑,三年之内,必须回家。于是起立,深深的对吕飞鞠上一躬,真心实意的说:“谢谢监区长,我会好好努力的,绝不给您丢脸。” 吕飞说完就走,?接着走廊上就有人大声喊道:“林骁,警官找。”出门一看,走廊尽头,一个高高瘦瘦,三十来岁,皮肤白皙,很有儒雅气质的警官站在那儿,等他走近后问道:“你就是林骁?” “报告警官,我是林骁,请指示。” 警官开门见山的说:“我叫余海波,是监区的教育干事,吕区说你文化还行,让你加入文化组,以后,我负责对你的管理和考核。” 原来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林骁赶紧挺直身板说道:“是,余警官。” 余海波点点头:“走,去图书室,我带你熟悉一下文化组环境。” 图书室就在二楼,几步走过去,在门口就听见里面一个洪亮的声音传出来:“老道我游历四方,靠着为人消灾祈福,趋吉避凶,祛除邪祟来积聚功德,他日好得到成仙。奈何如今朗朗乾坤,天清地明,世俗一片祥和之相,害的老道我无用武之地,只能来监狱普度尔等,贫僧发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这个老头林骁认识,就是他寝室的老王,昨天刚来的时候,就数他对自己最热情,又是提东西,又是帮忙铺床。 余海波摇摇头,走进去打断道:“王初一,你究竟是学道的?还是学佛的?不对,前两天你不还说你是中医的吗?” 老头儿本来盘腿坐在桌子上,见到警官过来,吓得一个翻身落地站直:“报告警官,罪犯王初一正在组织教员备课,请指示。” 余海波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都被逗乐了,说:“少来这一套,大门口就听见你在胡扯,我劝你,故事可以给大伙讲,封建迷信不准宣扬。” 老头两腿一夹,挺直上身:“是。” 余海波指着林骁给大家介绍:“这是新来的文化教员,叫林骁,还是贵丰县今年的高考状元,以后负责扫盲班的识字课和算术课,具体课程温雪峰安排。” 一个白白胖胖,戴副眼镜的中年男子沉稳的答道:“是。” 王初一笑道:“警官,我和小林已经认识了,咱俩正巧一个宿舍。” “那正好,你不是整天找不到人叨叨么?你就把林骁拉着,好好给他介绍介绍咱们文化组的具体情况。”余海波给老头交代好,然后又对其他人讲:“这次监狱的罪犯书画比赛,你们一定要弄几幅好的作品出来啊,争取能有两幅作品冲进前十,不然,文化组白养这么多闲人,领导要是有意见了,铁定得解散。” 老头儿把胸口拍的“啪啪”作响,说:“余警官,比赛其它东西咱们可能没有优势,但论书画,老头儿我可是有七八十年的功力,保管给你拿个特等奖回来。” 余海波都不想和他再说了,扔下一句:“我处理其它事儿去了。”把林骁丢给他们,转身就走。 第三章有趣的老王 林骁刚才被王初一给吓了一跳,七八十年的书画功底?可看他的样儿,哪里来的八十岁?满面红光,连皱纹都没有几根,只有两条眉毛全白了,林骁纳闷儿了,这人究竟多少岁? 他还在心里琢磨的时候,老头走过来,一把搂着他的肩膀,说道:“小伙子,关系户吧?这么年轻不去打石头,能进咱们文化组,关系应该不是一般的硬哟。” 林骁还不太适应别人这么热情,赶紧说道:“大叔,别乱讲,待会儿被领导听到可不好,没有的事儿。” 王初一揪住他耳朵:“小子,你才多大?二十不到吧。老头儿我八十八了,你叫我大叔?快改口叫大爷。” 林骁无奈的看着众人,希望谁能给他解解围,这老头也太自来熟了吧。还有就是,他八十八了?谁信?说道:“你真这么大年纪?我可不信。” 温雪峰走出来,对林骁摇摇头说道:“小伙子,你叫一声大爷不吃亏,当初警官们看到他档案,害怕他身份有假,和地方户籍部门再三确认过,老王的的确确八十八岁了。” “啥?”林骁张大的嘴足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王初一则仰着头,一副得意的表情。 温雪峰继续说道:“小林,进来文化组,就都是一家人了,我来给你介绍介绍组里的同改们。” 王初一不干了,抢着说:“明明余警官安排我来介绍的,你干嘛要抢我的活儿。”然后对林骁说:“小子,你还没叫我大爷呢,叫了,我就给你仔仔细细的介绍介绍这里的情况。” 林骁遇到这个难缠的老小子也没办法,只能开口叫道:“大,大爷。” “哎。”王初一像吸了鸦/片一样的享受道:“那好,我来给你好好介绍在座的各位。” https: “你来之前,咱们文化组拢共就五个人,要负责图书室日常管理,还有罪犯扫盲、小学、初中段的文化教学,以及组织各项文体活动,这就包括偶尔要应付上级文体类的各项比赛。”王初一解释起工作来还是一本正经的,然后开始介绍众人,首先指着温雪峰对林骁讲:“好好认识下,温雪峰,陇西县县长,不过前任的,啧啧啧,腐败分子啊,被抓的时候,家里那个钞票啊,都堆的发霉了……” “老王!”温雪峰脸上挂不住,稍显怒色道:“瞎说什么呢,到这儿都是同改。” 林骁心说:“怪不得白白胖胖,原来是个贪官呐。”。 王初一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揭老底了。”温雪峰暗想:自己修养还是不够啊!跟个疯老头儿见什么气?这都进来几年了,还放不下那点儿面子吗? 王初一指着图书架旁一个中等个头,五十来岁的人接着介绍:“古刚,洪阳市商业银行信贷主任。”叫古刚的男子立即接话:“老王,后面的打住,我自己说,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现在是罪犯,和大家是同改。”说着伸出手,和林骁握了握:“林骁是吧,叫我老古就行,以后在文化组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不要被某些人给带偏了。”林骁握着古刚的手:“谢谢古叔。”古刚摇摇头:“以后别在监狱叫谁叔啊伯啊大爷啊这些称呼,咱们都是同改,要么你叫我名字,要么私底下叫声老古就行,别乱了规矩。”又是规矩,林骁点头应下,试着改口叫道:“老古。”老古也点点头,算是认可。 王初一不想放过老古,在林骁耳旁嘀咕:“老古进来也是冤枉的很呐。”林骁心想:“冤枉的?”然后就听到王初一接着说:“本来吧,老古贪污几千万都没被发现,有次来个人送礼,丢张银行卡在老古办公室,老古钱多嘛,根本就看不起这张卡,直接扔在办公室抽屉,然后就忘了。也该着老古倒霉,这送礼的因为经济问题被抓了,就顺带把贿赂老古的事儿抖出来,可怜咱们老古,钱多的来压根就没在意那张银行卡,在办公桌抽屉一扔就是几个月,被检察院翻出来才知道,卡里整整200万。”边说王初一还一边摇头叹息。老古不得不打断:“老王,能不能别添油加醋?法院判决是有这200万,可我哪儿来的几千万?不足的数你补给我?” 王初一才不管他:“你只收了200万?谁信?你只不过被抓到了200万而已。” “林骁,你好,我叫罗权声。”一双大手握住林骁的手,来人长得高高大大,皮肤黝黑,也是个胖子,只不过和温雪峰的胖不一样,是很结实的那种胖,五官也属于一脸横肉的类型,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 林骁也回道:“你好。” 罗权声接着说:“我在外面经验混凝土搅拌站,是个生意人,虚开发票来的,文化不高,从小爱练字儿,到监狱后书法比赛获过几次奖,被叫进了文化组。”然后转头看着王初一:“老王,我可没有什么值得你编排的,呵呵。”王初一不服气的说:“我可谁都没编排啊,都是陈述事实嘛。” 图书室最后一个,年龄估计也就30出头,斯斯文文,刚才大家争的激烈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本书在翻,话不多,自我介绍就两句话:“我叫杨进,云南人,以前是个老师。”林骁点点头,算是认识了,王初一又接上话:“杨老师休假时开车帮朋友带一箱烟到东昌市,下高速被查,才发现里面全是麻/古,被判了整整十四年呐。”林骁愕然,吃惊不小。 众人认识完毕,图书室里,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老王,你还是该自我介绍一下呗。” “古主任,这,这,我有什么好介绍的,我糟老头子一个,黄土埋到眉毛的人了,没什么好介绍的。”王初一也吞吞吐吐起来,显然心虚的紧。 古刚显然不想放过他,温雪峰也在旁边助威:“老王啊,你还是详细的给小林作个自我介绍,增进同改之间的了解嘛。” 王初一假装摸摸脑门的汗水,说:“好嘛,好嘛,我就仔细的介绍一次。” “老头我打小没爹没娘,是个孤儿,我是我师父捡到的,他老人家是游方道士,捡到我那天正逢大年初一,便给我取名初一。而且他看我骨骼精奇、天生吉相,便收我为徒,一生所学倾囊相授……”说到这儿,老头子又开始眉飞色舞起来:“家师道术震铄阴阳,文化学贯古今,医术起死回生,贫道将家师本领融会贯通,归纳提升,自成一脉,在省城东昌市以西八十里的麒麟山建玉虚观,香火鼎盛,万人来朝……” “得得得,打住,再吹下去,你和玉皇大帝都有交情了。”古刚实在看不下去,打断王初一:“老头儿,你就讲讲你是怎么进来的呗,给人小林透透底嘛,你要不说,我可说了。” 王初一拉着古刚:“古主任,哪用劳您大驾?我自己来自己来,你歇着就行。” “其实吧,几年前老头就自知天命不久,便打算余生云游四海,驱除邪祟,治病救人,以广结善缘,积善行德,待百年之后能受万人香火供奉。”刚说到这儿,他“呸呸呸”连吐几口口水:“师父在上,徒儿口无遮拦,再说一次……待二百年之后能受万人香火供奉……”众人无不鄙夷,常人活八十已是高寿,你还嫌百岁命短? 第四章鬼物上身 他接着讲道:“云游第一站就是洪阳市,也该老道我躲不开这一劫。刚下汽车,就看见车站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被家人背着正往朝省城的班车上挤。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可一双眼睛浑浊暗沉,目无神光,印堂之中黑气缭绕。老道第一时间就判断,这小姑娘,是中邪了。可青天白日,我若贸然上前说,你家闺女中邪,命不久矣,只怕会被当场暴打。可我转身就走,不管不顾,却是违了修道的本心。无奈,只能扮作省人民医院的老中医,对这家人说,我此番回乡省亲,车站上巧遇你家姑娘已是病入膏肓,如不及时救治,后果不堪设想。这家人将信将疑,在班车面前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老道不由分说,拉住姑娘的手,搭脉就诊,大热的天,小姑娘的手如同冰窟里捞出来的一样,已然感觉不到什么阳气。老道心中已知大概,压根儿没有诊脉,而是默念聚阳咒,一只手背在身后,掐诀捏印,再乘众人不备,一指点在小姑娘印堂正中,引正阳之气灌入体内。霎时,小姑娘浑身颤抖不停,她家人以为出了意外,正抓住老道要说法的时候,小姑娘弱弱的喊了一句‘爸,妈。’这家人瞬间就欣喜若狂,为什么呢?原来这小姑娘得了怪病之后,已经有整整一个多月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老道问他们,女儿是不是一开始只是精神萎靡,独坐发呆;一周以后病情加重,日不出门,夜间梦游,且尽走僻静之处;再过一周,不进熟食,喜吃夹生血肉;一月左右,整日昏睡,清醒之时极少;最近几日,子夜时分,能听到女儿喉咙发声却嘴唇紧闭。 待老道话音刚落,旁边一妇人立马跪地磕头,大呼神医。连忙招呼背着女儿的男人不走了,求着救治。老道当场就明白,小姑娘是被赃物附身了,可大庭广众之下,无法施展救人,只得安慰夫妻二人,把孩子往家里背,我只需寻一清净之地,施以银针治疗,便能痊愈。 这家人姓秦,在市区有套三居室,男人是市里的公务员,就这么一个女儿,叫秦雨,到家把孩子放在卧室床上躺好,我又详细询问了孩子的所谓病情,对整个情况已经了然于胸。这孩子,是被鬼物附体了。鬼物附体也分三类,第一种是不经意间被鬼魂冲撞了,点上香蜡,烧些纸钱,求求鬼魂也就过去了;第二种是冤魂附体去完成未了心愿,等心愿一了,宿主大病一场,折寿三年;第三种是恶鬼为助长修为,吸人精魄,害人性命。 秦家告知,这孩子是在去乡下外婆家过暑假时突然得病的。几个孩子去水库边儿玩耍,钓些小鱼小虾,准备晚上让大人加餐。突然,提着小桶的秦雨脚下打滑,掉到水里,她不会游泳,只能双脚乱蹬,双手乱抓,喊着救命,可一张开嘴,水就往里面灌,眼见着水都莫过头顶了,只剩一团头发飘在水面,有个胆大的孩子跳进水里,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才将她拉上岸。其他孩子七手八脚的又把她捞起来,背的背,扛的扛,送回外婆家。秦雨受惊过度,又呛了好几口水,回到家换了衣服都依然是迷迷糊糊的样子,外婆只当是孩子被吓到了,也没有注意,可接连两天,孩子都是一言不发,表情奇怪,坐在凳子上发呆,偶尔会莫名的咧着嘴角发笑。镇上医生开了药,都说没问题,过几天就好。可过几天更严重,孩子半夜起来梦游了,之前孩子从不梦游的,但那几天,孩子每天都半夜起来到处走动,更吓人的是,这孩子不仅在家里走,还要上外面走,大人害怕突然打断梦游有危险,只能跟着。第一天去的是水库,外公外婆吓得不轻,农村人都有些迷信,怀疑是不是水鬼作祟,轻手轻脚的抱住孩子又往家里的方向走。可第二天又往村后面的山上走,这下真是要了两个老人的命了,山上是一片坟地,这,这是要出什么幺蛾子哦!吓得两老的连夜给女儿女婿挂了电话。一大早,孩子爸妈就赶来农村,看着女儿的样子,听完老人的叙述,秦雨的爸爸作为党员干部,坚决反对封建迷信的说法,认为女儿就是精神受了刺激,应该立即去市里医院挂精神科。 事与愿违,去市医院治疗几天,病情不但没有控制,反而更严重了,孩子居然不进食了,急的连着输了两天营养液。正当愁的没法的时候,隔壁床的家属带了一份西餐牛排来吃,为了吃的嫩,牛排只有五分熟,切开牛肉里面都带着血。可秦雨却眼睛都直了,盯着牛排,喉头蠕动,显然是想吃极了的表情。秦家夫妇跟人家试着要了一小块想试试看女儿吃不吃,还不等他们喂,女儿就一把夺过牛肉,大口大口嚼了起来。虽然觉得奇怪,能吃就是好事儿,他们也去买了一份儿回来,可买回来的牛排女儿又不吃了。两口子就纳闷儿了,都是同一家餐厅的同一个口味的牛排,为什么女儿不吃了?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隔壁家属提醒,是不是你们女儿也吃的嫩?刚才那个牛排只是五分熟。秦爸爸恍然大悟,刚才买牛排时,别人都问了自己要几分熟,想着女儿生病,便要的是全熟。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秦爸爸又去跑了一趟,问餐厅最嫩的牛排几分熟,当回答他只有三分熟的时候,秦雨爸爸犹豫一阵,还是买了回去。当打开包装盒把牛排放在女儿面前时,秦雨用手抓起一整块肉就往嘴里噻,一边嚼,血水还一边儿顺着嘴角往下流,看的她爸妈是心惊肉跳,立马找来医生问是怎么回事儿。医生也解释不出个一二三,只说可能是精神受刺激后的一种过激反应,让他们先不要担心,继续治疗就行。 然后秦雨的病情似乎真的得到了缓解,也不起床梦游了,也不发呆傻笑了,只是起床了就吃,吃了就睡,唯独就是只喜欢吃生食,不吃熟食。一家人都以为病情稳定了,只待慢慢康复就行。可秦雨妈妈晚上在陪床的时候,突然发现个怪事,女儿嘴巴禁闭,喉咙里却发出‘嗬~嗬~’的声音。把情况给医生讲,医生说没事儿,就是喉咙有痰。但母女连心,秦雨妈妈那几日老是心悸的厉害,总觉得女儿要离开自己似得,便不管不顾,坚决要带女儿去省城医院检查治疗,于是,硬拉着老公,带上存折和几件换洗衣服,便往省城走,也就在上车前,遇到了老道。”王初一讲到这里,神秘的问众人:“你们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姑娘会有这些病症么?” 此刻,大家都是听得津津有味,茫然的摇摇头。王初一喝口水,接着讲道:“因为恶鬼索命容易,吸食精魄却难。鬼物修炼,上要躲阴差拘捕,下要寻极阴之地栖息,往往极阴之地,都是人迹罕至之处,就算遇到人,也要和自身八字吻合才能附身。且人属阳、鬼属阴,鬼物吸食精魄过快,或者过多,反而得不偿失。吸食精魄,必须寄居人体内,通过七七四十九天徐徐图之,耗尽附体之人的精、气、神,再一口吞掉命魂,得此人全身之精华。人的命魂一丢,顷刻间就是死尸一具,鬼物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遁走,无迹可寻。” 第五章胡说八道 老王喝了口水接着讲:“这四十九日,前七天,鬼物只是蛰伏人体,让人精神受到影响,整日恍恍惚惚的。第二个七天,鬼物就能在夜间阴长阳消之际简单控制人的身体了,也就是一天中阴气最盛的子时,鬼物操控着人往阴气聚集的地方走,因为那些地方是鬼物待着最舒服的地方。第三个七天,鬼物的本性在人体上渐渐得到表现,例如喜吃血腥之物、畏惧日光等。第四个七天,鬼物会暂时消停下来,以便养精蓄锐,冲击最为重要的下一关。因为第五个七天,是鬼物在人体内最为关键的时间,人的喉头是命门,通过此处便可直达头顶天门,完全占据人身,到时候让你生就生,让你死就死。而秦雨的妈妈,就是在鬼物冲击天门的时候发现异常的。如果成功了,第六个七天,鬼物已经彻底能掌控人的身体了,它们往往会用这幅身体好好玩儿乐,发泄/欲望。等到最后一个七天,就是不断干一些自伤自残的事,慢慢消耗活人生气,以待最后一步,吞噬命魂,大功告成。 降鬼的方法很多,老道信手拈来就是,只不过秦雨父母肉眼凡胎,识不得真法,我只能找个借口,说要为姑娘针灸,旁人不能打扰,关了门在房间里,单独给小姑娘治病。 进了门,老道想着避免夜长梦多,欲直接将鬼祟灭杀在其体内,可也害怕小姑娘身子弱,受不了霸道的法力。便用的是引魂出体之法,只消把邪祟引出体外,待老道收了去,炼化即可。当时,鬼物已经在冲击命门,苦于我没法置办作法的行头,只能把小姑娘上身衣物去除,咬破食指,以血为引,在她身上画满金光护体符,然后用随身携带的法玉塞在她嘴里,一遍一遍的念引魂咒,要把这个鬼物引入玉中。 受金光护体符咒影响,小姑娘的身体就像炼丹的火炉,专门炙烤鬼物,而我的法玉,内涵阴气,就像清凉的水池,加上我一遍遍念着对鬼魂充满诱惑力的引魂咒,只等这鬼物抵挡不了乖乖入玉。 可这鬼物也上了些道行,根本不上当受骗,反而激起了它的狠劲儿,竟然提前发起了总攻,疯狂冲击命门。小姑娘喉咙不断发出很大声响‘嗬——嗬——’,门外她父母听见,也着急的紧,敲着门问我情况怎么样了。关键时刻,不容有失,我便告诉他们针灸有点疼,一会儿就好。我一无法器,二没符箓,只能把心一横,在她印堂之中掐个小口,咬破舌头,用饱含至阳精华的舌尖血滴在其上,力保小姑娘的灵台不失。老道的舌尖血阳气何其旺盛,效果立马就来,小姑娘口中发出凄厉沙哑的惨叫,浑身乱动,力大如牛,我死命摁住她的双肩,同时也不敢断了滴舌尖血,足足等了两分钟,这才一股黑气钻入玉石。 刚好完事儿,可同时也就出事儿了。秦家夫妇听到女儿大吼大叫,以为发生意外,连叫几声没答应,便破门而入,结果看到闺女赤裸上身,被老道我摁住双肩,舌头还抵在人家额头上。 这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可怜老道八十多岁的人了,被打的鼻青脸肿,还一路扭送到派出所,进去一查,冒充省人民医院老中医的幌子也被拆穿。这些老道都不计较,只是可怜了那女娃,虽说鬼祟已除,可毕竟身上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了这么久,早已邪气入体,如果没有高人施法为其祛除阴气,也没几年好活了。法院判我五年刑期,如果小姑娘命好,熬到了我满刑之日,还有挽回的余地,要是没有,就只能说命该如此了。”说完,王初一牵着自己的囚服抖了抖:“这年头,好人不好当啊。” “啪啪啪啪”,除了林骁,其余几人都热烈的鼓起掌来。温雪峰笑着说:“老王啊,我都不得不佩服你,把这么猥琐的事儿编的这么古怪离奇,你是独一份。” 古刚过来拍拍林骁的肩膀:“小子,劳改队日子本来很枯燥,可我敢保证,和老王在一起,绝对不会闷,也真没白瞎他活这么多年岁,他的故事,听到你满刑都听不完。”其余两人也表示赞同的点点头。 “原来他在胡说八道啊!”林骁这才从故事里回味过来,心想:“这王老头儿说书的本事真厉害,我都被故事吸引进去了。” 古刚在旁打趣着对林骁说道:“不过老王的故事有一点儿是真的,那就是强奸少女,罪证确凿。” 记住网址https:。 王初一斜着眼嘀咕:“说假的你们不爱听,讲真话又不信。” 林骁脑海里重新过滤了一遍王初一的故事,除开那些神神叨叨的说法,一个猥琐老头的形象越发明显。这就是一个冒充老中医,趁火打劫,侮辱人家闺女的老混蛋嘛。 接下来,林骁也介绍了自己,当然也免不了介绍如何进来的。他讲了高考得全县第一,讲了考上南方科技大学,也讲了同学聚会酒后乱性,只不过不再讲自己是冤枉的,而是按照判决书上的内容,说自己喝醉了没控制住,把同样醉酒的女同学睡了。几人听得都是唏嘘不已,小小年纪,大好前程就这么葬送了,也是鼓励几句,让他好好改造,争取减刑,早日出去重头再来。 这时候,楼道上有人大喊:“文化组的,送饭了。” 罗权声扯着嗓子回答:“来了。”说罢,众人赶紧到操场集合,操场里也陆陆续续站了二十来人。温雪峰告诉林骁:“在山上打石头的罪犯中午是不回监区休息的,午饭做好了送到山上去,我们文化组的几个人,加上生卫组几个人,以及厨房大伙十来个人,负责送饭分饭,等他们吃完了,再收拾餐具带回来。”林骁看到,操场里放着十多个大桶,每个桶里都装着不少东西,有的是热气腾腾的饭菜,有的是吃饭要用的盆盆碗碗。大桶上有两个耳朵,用绳子穿过,然后木棒抬着就走。罗权声招呼林骁和自己搭伙抬一个桶,旁边王初一也没空着手,提一篮筷子,还用白布盖着遮挡灰尘。 哪知送这一趟饭,竟差点儿就搭进去文化组两条人命。 第六章生死关头 林骁虽然长在小镇,可从来没有干过挑挑抬抬的活儿,此刻抬着大桶走起路来都是摇摇晃晃,好在一起的老罗把木棒长的一头给了他,这样,大半的重量都压在老罗身上,林骁才勉强能跟上队伍的脚步。出了监区大门,一条两米宽的石板路弯弯曲曲绕到后山,顺着道走了十多分钟,眼前豁然开朗。 整座大石山,从山体正中已经挖出一个凹形,山上分了很多级台阶,全监区二三百人,分布在各个台阶上,抡锤子的、撬钢钎的、抬木棒的各顾各的忙碌着。监区看管的民警在山顶和四周路口设了简易岗亭,见送饭的队伍来了,吹响警哨,拿出喊话器:“收工,开饭。” 霎时,敲石头叮叮当当的声音,抬石头吆喝的声音全都停住,换来的是“一二三四”的报数声。各小组报完数,由小组长带队往山下平地来。不一会儿,人就集中起来,警官组织再次报数,点清人数后,监区长吕飞进行训话,对上午出工情况进行讲评。送饭的把抬来的桶一字排开,碗筷在前面,米饭在中间,然后是菜,最后是汤。 讲评完毕,民警组织开饭,从第一排开始,所有人依次领了碗筷,然后打饭,接着一勺菜扣在饭上,回到队伍中,蹲下就吃。这里的碗都是特制的大号不锈钢碗,起码能装四两米饭,中午都是荤菜,连油带菜和在饭里,吃着也香,吃完不够,还可以再加。文化组的负责把桶里的汤分出十多盆,依次给他们端去。王初一年纪大,干的都是轻活,他只管舀汤到盆里,其余人端着去分。 林骁端着满满一盆汤正准备走,王初一把他拉住:“小林啊,帮我顶会儿,我去上个大号。”古刚接过林骁的盆,笑骂道:“老王,背着我们偷吃什么好吃的了?活该拉肚子”王初一也不和他计较,估计真的是拉肚子,跑去给警官打个报告,便急匆匆朝山脚下的厕所跑去。 这边热火朝天的开着饭,累了一上午,就靠这个时候放松放松,下午才有充足的精力去干活儿。林骁分完汤,守在桶边儿,突然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桶里的剩下汤怎么摇晃起来?刚才明明没有动这个桶啊。 接着,又感觉脚下地也在动。这时,人群中也有不少人察觉到异常,站起身来左顾右盼。林骁浑身肌肉绷紧,地震两个字儿卡在喉咙还没出来,异动又消失了,人群中站起来的又蹲下去继续开饭,只是很多人都在问:“你感觉到了没?刚才地震了。”“什么?地震?没感觉啊。”林骁也放下心,看来就是个轻微的地动。 突然,山上传来声响,林骁转过头去,大惊失色,山腰上码放的一堆石板,正“哗啦啦”的往山下倾倒,犯群中也有人指着石板大声喊:“石头倒了,石头倒了。” “糟糕。”林骁心中大骇,石板下落的位置正对着厕所,王初一还在里面蹲着呢。这个厕所修的极为简易,红砖砌的墙,屋顶搭的石棉瓦,要是砸中了,后果不堪设想。 有个警官知道王初一在厕所,冲里面大喊:“王初一,快出来,石头掉下来了。”可外面人群七嘴八舌,噪音又大,老王压根儿就没听到。 千钧一发之际,林骁跺跺脚,闷着头就往厕所的方向跑去,同时跑去的还有监区长吕飞。刚才听说里面有人,他就急了,朝厕所飞奔而去。猛地瞧见旁边一个身影和他并驾齐驱,心中更是火急火燎,这要是又搭进去一个人可怎么办? https: 吕飞看了看人,一边儿跑一边呵斥:“林骁,回去。”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了,林骁哪会听他的,一米八的个子迈开大长腿,比吕飞跑的还快。吕飞见呵斥不住,也不管了,转瞬,两人都冲进厕所。 厕所蹲位是用木板隔成的一个个小间,门口根本没有王初一的影子。急的吕飞大喝一声:“王初一。”吓得王初一打个激灵,从最里间冒出个头,无辜的答道:“王区长?”吕飞和林骁二话不说,冲过去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就往外拖。 可怜老王裤子还没提上,屁股也没擦,不知道来的两人发的什么疯,拖着自己就走。只得双手捂着裆部喊道:“干什么啊这是?” 几人刚跑到门口,“轰”的一声,整个厕所轰然倒塌。危急关头,出于本能,林骁把吕飞和王初一使劲儿往外推,这两人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刚好躲过垮塌的砖石。后边儿的林骁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彻底掩埋在垮塌的房子里。 空地上,众人都吓得屏住呼吸,呆立当场,倒在地上的王初一一把拉起裤子,顾不得擦没擦屁股,跳着脚喊道:“救人呐,快救人呐,厕所里还有个人!” 同时,吕飞也翻身而起,对值班警官们喝道;“快来救人。”说完便率先去废墟里扒拉。人多力量大,十多人过来,七手八脚的清理转头、石块、碎瓦,没一会儿,就看到下面一个人影儿蜷缩一团,这灰头土脸的不是林骁是谁? 王初一过去抱起林骁,哭喊道:“你这娃娃值不值啊?年纪轻轻换我这糟老头子的命,不划算啊。”旁边的民警都非常感慨,身着囚服的罪犯,往往是常人唾弃的对象,也确实有着为人不齿的罪行,但眼前这小伙子,一个和自己非亲非故的人遇到危险,却能做出舍己为人的壮举,如何不让他们动容? 王初一抱着人还在哭嚎,可苦了怀里的林骁,其实他并无大碍,在房子坍塌的一刻,一根支撑屋顶的木棒给他当头砸来,还好他反应迅速,把头一偏,木棒结结实实的砸中肩膀,也正是这根木头,卡在半截墙上,下面形成一个空间,林骁蜷缩身体躲在里头,虽然被埋,多处受伤,却躲过被砸死的危险。这会儿,被王初一用力抱在怀里,疼的是龇牙咧嘴,反而发不出声儿来。还是吕飞反应过来,拉开王初一的手,喊道:“你要把他勒死啊?”然后把林骁平躺放到地上。 林骁终于缓过气,朝吕飞投去感激的眼神,吕飞着急的问:“小子,身体咋样?感觉哪里不舒服?” 林骁自己活动了一下各个关节,其余地方都没什么问题,只发现右肩疼的厉害,便说:“监区长,身上其它地方没问题,只是右肩膀被砸到了,现在抬手有些困难。”吕飞还是不放心,让他就这么躺着,马上用对讲机联系监狱医院的医生过来处理。 王初一拉着林骁的手说:“小林,你这是何苦呢?咱俩认识才一天,你犯的着这么舍命来救我这糟老头子么?我这么大把年纪,孤家寡人一个,就算见了阎王也没啥大不了的。你说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家里人该伤心到什么地步哟。” 林骁摇摇头:“老王,我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就是个本能反应。” 好一个“本能反应”,王初一内心激荡:活了这么久,像这样至善至纯的人不多见啊,想不到在监狱还能碰到一个。他给监区长报告,说自己以前学过中医,会两手跌打功夫,想给林骁瞧瞧伤没伤到骨头。吕飞沉声说:“看看可以,你别乱动。” 得到许可,王初一先是给林骁号起了脉,再从头到脚把人摸了一遍,有些喊疼的部位,则是轻轻捏了捏。 检查完后,王初一神色凝重,轻声道:“咦……” 第七章命悬一线 吕飞忙问:“情况怎么样了?” 王初一回过神来:“没,没有大碍,只是肩关节脱臼了。” 吕飞半信半疑:“真的?你可别糊弄人,这可是你救命恩人,你别害他哦。” 王初一挺起胸膛:“监区长,别看不起人嘛,我当中医那几年,这样的跌打损伤治过不少,你要是放心,我当场就给他复原。就像你说的,这小伙子救了我的命,我怎么可能害他?”又说:“当然,也要谢谢监区长的救命之恩。” 吕飞不管老头,告知必须等医生来了才能处理。回头想到刚才那危急关头林骁推自己的一把,于他而言,林骁又何尝不是他的救命恩人。 医生很快就来,初步检查结果和王初一的判断如出一辙,但内脏器官是否受伤,需要到医院进一步用仪器检测。就这样,林骁被担架抬走,然后送到监狱医院进行检查,好在监狱医院各项仪器设备都还算齐全,照x光、打b超、验血验尿,折腾一下午,除了肩膀脱臼,身上有些擦伤,其余都没问题。同行的吕飞彻底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进肚子里。等林骁肩膀复了位,用绷带把手缠住挂在脖子上固定好,开了些药就出院了。 回监区的路上,吕飞动容的说:“林骁,谢谢你。” 林骁不好意思的说:“监区长,谢我干什么?” 吕飞认真的看着他,深吸口气,说:“我谢你在最后关头推我们的那一下,要不然,真的不敢想象。” 林骁一愣,然后笑了,什么都没说,这样的举动,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像对王初一解释的那样,“本能反应”吧。 回到监区,吕飞匆匆赶回办公室,他要马上写报告,讲清楚事故的来龙去脉,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好在是地震天灾不是人祸,不然这个锅就背大发了。 首发域名。 在写的过程中,一个想法跃出他的脑海:给林骁立功。如果成功的话,这个可是独一份啊,才进监狱第二天就立功,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 当晚,所有罪犯收工后在操场放风,见到林骁回来,都投去赞赏的目光,有离的近的还主动打招呼,问问伤的怎么样?吃没吃饭?林骁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一天,自己在犯群中就树立起了高大的形象,得到所有人打心底的尊重,这意味着,以后的日子,他不会被任何人欺负,也不会有任何人和他过不去。文化组的几个找到林骁,又是一番关心询问,王初一接过医生开给他的红花油,说道:“林小子,搽药的活就交给我了,好歹学了几年中医,推拿手法绝对一流。”温雪峰温和的说:“先吃饭吧,我们给你留了饭菜。”说罢,带林骁去饭堂。 吃了饭,又被王初一拉着去监舍,要给他上药,林骁这才知道,文化组的几人都住201。王初一小心翼翼的帮他把衣服掀开,看着他浑身青一块紫一块,想着都是为了救自己别人才伤成这样,叹着气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正当准备上药的时候,王初一突然想起个事儿,问道:“林骁,你是不是老是觉得胸口闷得慌?” 林骁想了想,答道:“你别说,还真有这种感觉,尤其晚上睡觉,老感觉胸口压着块石头似得,不过等白天忙起来的时候,感觉又不明显了。” 王初一让他把手拿出来,又开始号脉,隔了一会儿,说道:“中午给你号脉的时候我就发现你有问题,这下更加肯定了,你是郁结于心,胸中有气不顺,除此之外,恐还受过不少打击形成内伤,血脉不通,如不及时治疗,形成暗疾,等身体抵抗力下降后,爆发出来可是要命的。” “刚才医院检查不都说没事儿么?老王,你可别吓我”林骁赶紧辩解。 “医院的仪器都只能是发现些皮毛,这种深层次的问题还是得靠中医。你想想,中医所说的经络、穴位,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但哪个仪器照的出来?我看你应该是前些日子被人轮番殴打,形成暗疾,而今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加之精神备受煎熬,怨气积压心中无处发泄,现在形成病灶了。虽然初期无大碍,如不及早祛除,只怕将来常年恶疾缠身,或是落个早亡的下场。” 老王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当初林骁进看守所时,因为不认罪,加之又是犯得人人厌弃的强奸罪,没少挨同仓那些大汉的收拾。至于怨气积聚,含冤入狱,当然满腔都是怨气。 林骁见老王说的真切,担心的问:“那该怎么办?” 王初一搓着双手,自信满满的说:“当然有办法,老头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待会儿我给你推功过血,一次性解决问题。” 林骁担心的问道:“什么是推功过血?有没有危险?” 王初一信心十足的说:“没有问题,你就当我给你按摩了,保证过后神清气爽。” 说干就干,回到监舍,林骁脱掉衣服,不过牵扯到伤口时,疼的他冷汗直冒。王初一在手心抹了红花油,开始在林骁光着的身子上推拿起来,不得不说,这人手法确实可以,林骁被按的丝毫不觉得疼痛,反而还有些舒服。 王初一单手成掌在林骁背上、胸口按照特殊的路线推拿,时而又并指成剑,点击在相应穴位,不一会儿,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如牛。 最后关头,王初一憋着一口气,双手成掌,贴在其后背双腰,林骁感到一股暖流缓缓趟进身体,游走于四肢百骸。王初一双掌上移,当推动到背心位置,突然收手,而后以极快的速度连续发掌,击打其后背。 林骁感到一股磅礴的力量混合着刚才的暖流,冲击心房,紧接着,喉头一甜,向外喷出一口黑血,可把他吓得不行,赶紧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都命悬一线了知不知道。”王初一脱力的坐到床上:“不过这会儿没事儿了,大功告成,不信你现在深吸一口气,感觉怎么样?” 林骁试着深呼吸,果然,感到气息顺畅,神清气爽,且胸中抑郁一扫而空,端的是畅快无比。反观王初一,汗如雨下,面白如纸,颓然的坐在床上萎靡不振。 林骁虽然不知这其中有何奥妙,但显然老王此番动作,着实耗费不少精力,也确是为自己好的。转过身来,深鞠一躬:“老王,谢谢你了。” 王初一哈哈大笑:“之前你救我,现在我救你,其实都是缘分,依我看,要不你拜我为师,我把这一身本事都交给你如何?” 林骁内心无语,这老王,刚才说的都好好的,怎么又不靠谱起来,不过,这手舒筋活血的推拿本领,倒是有时间了可以跟他好好研究研究。拜师么?还是算了吧,要是让父母知道我拜你一个强奸少女的糟老头为师,不把他们活生生气死? 但王初一似乎就认准了这个徒弟,往后的日子,更是为此使出了无数的手段。 第八章比噩梦还可怕的梦 这几天,林骁都在养伤,原计划参与到文化组的授课也被推迟。王初一只要有空就来念叨,说什么自己一把年纪了,不想把一身本事带进棺材,又说什么林骁靠着所学,将来必成大器等等。 不过王初一都只敢悄悄在他耳边碎碎念,不能明目张胆的说出来,这里毕竟是监狱,要是让警官知道了,非得给你安个拉帮结伙、传播犯罪伎俩的罪名。 林骁以为这老头儿像个老小孩儿,只是玩心大发而已,岂知老王居然天天来烦他,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林骁便对他讲:“老王,你再这样缠着要收我为徒,我就给监区长报告了。” 王初一这才偃旗息鼓,但内心依旧不甘,连续几天闷闷不乐。 晚上就寝,林骁又做梦了,梦中,他恍恍惚惚来到一处小庙,庙门上方金光闪闪,上书“玉虚观”三字。林骁依稀记得,这个名称好像在哪里听人提到过,可一时想不起来。这时,庙里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你来了?” “哦?这里面的人知道自己要来?”好奇心促使林骁向里走去,刚进了院门,屋子里走出一人,长须长发,且须发皆白,身着白底金丝八卦道袍,手拿拂尘,面色红润,嘴角含笑,好一副得道仙人模样,更是分辨不清年岁几何。林骁觉得此人好生面熟,可搜肠刮肚,认识的人中也貌似没有哪个能有如此仙人气度。 仙人开口道:“来的可是林骁?” 林骁懵懂的回答:“是。” 仙人闭目,掐指一算,点点头说:“你乃上界真仙下凡,自呱呱落地,已是三花聚顶、先天道体,只需名师引导,必能修成正果,位列仙班。不若就此拜入我玉虚观门下,让贫道指引你成就大道。” 林骁一愣:眼前之人的面向,这说话的口气,怎地如此熟悉?揉揉眼睛,猛地一看,若这仙人剃了光头,刮了胡子,不是王初一是谁?林骁又好气又好笑,回头想想,怎么来了玉虚观?想了半天,终于回想起,这些不都是王初一吹牛说出来的地方么?我们现在应该在东山监狱的啊!手放在背后试着掐了掐腰上的嫩肉,咦,居然感觉不到疼痛。林骁哈哈大笑:原来我是做梦来着。 对面的王道长向林骁招手:“好徒儿,快入大堂,焚香叩首,拜过三清,为师引你入道。” 记住网址https:。 林骁恍然大悟,一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王初一成天在耳朵边上唠叨个不停,居然做这样的梦。可纳闷儿的是为何梦里思维还这么清晰?对面的王初一仿佛不耐烦了,失了仙风道骨的姿态,过来拉着林骁的手就要往屋里走。 林骁也是个性子犟的人,就算在梦里,也不愿遂了老王的心意,挣脱王初一的手,只想着快点儿醒来,便左右开弓,一边一个大耳刮子的抽自己。虽然在梦里,可也“啪啪啪”抽的很是吓人,眼前的王初一目瞪口呆,完全被林骁这做派给搞蒙了。 林骁连抽几个耳光,居然还没有出梦境,干脆一狠心,对着旁边的石台阶,一头撞去。要知道,梦里要是梦到自己受到伤害了,多半会惊醒,所以林骁也是想用这招来摆脱怪梦纠缠。可这抽也抽了,撞也撞了,怎么还在这里? 那个像极了王初一的道长叹口气,大手一挥,所有的场景瞬间四分五裂,整个空间陷入黑暗。林骁使劲儿揉揉眼睛,然后再睁开,借着微弱的灯光,入眼的是上铺的床板,心底总算踏实。翻身起床,轻手轻脚的去撒泡尿,脑海里还在回味刚才那个奇怪的梦境。 第二天,林骁和往常一样,依旧老老实实接受改造,认认真真做好文化组授课工作,不过闲暇之余,打量着王初一,这老头,要是续上长发,留起长须,把囚服换成道袍,的确一副道家真人做派。而王初一好像也在打量着他,两人目光对视之时,王初一噗呲一笑,把林骁搞得莫名其妙。 深夜,林骁简直要崩溃了,今晚又梦到了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场景,还是那个道观,还是那个老头儿。林骁心想:“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但今天不一样的是,面前的道长居然一句话也不说了。林骁干脆先开口:“你是不是王初一?” 老道笑着回道:“梦由心生,这是你的梦,也是你的心,你为何问我是谁?你要觉得我是他,我便是他了。” 林骁回味着话里的意思,突然想道:“我怎么犯迷糊了?梦里的一切都是我潜意识构建的场景,问那么多干嘛?我干脆努力幻想,看能否换个场景?” 于是,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在家里的点滴,有和父母温馨生活的场景,也有和文婧打闹的趣事儿,不知不觉间,还想到了刘婷婷。待再次张开双眼,面前还是这个“玉虚观”和仙风道骨的王初一,王初一还一脸有趣的望着他,张口说道:“今晚不抽自己耳光了?” 林骁无语,怎么做梦还可以做成连续剧吗?究竟怎么回事儿?诡异,太诡异了。不管那么多,得先离开这里再说。林骁故技重施,又用出左右耳光大法,朝着脸上“啪啪啪”抽上了。 王初一连忙招呼:“哎哎哎,小子,你是不是有自虐倾向?不就是让你拜师么?又不是要你的命。” 林骁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错乱了,这都做的什么梦啊?为了早点儿醒过来,既不答话,也不停手,闭着眼睛只管抽就是。 王初一无奈挥挥手,空间瞬间崩塌变黑。林骁试着慢慢睁开眼睛,当又看到熟悉的上铺床板时,悬着的心才放。但梦里的一切,实在让他难以释怀,为此,他专门盯着王初一看了一夜。只见这老头张着嘴,打着鼾,睡得不知道有多香。 林骁彻底失眠了,害怕睡下又是那个可怕的梦,便瞪着眼睛守到天亮。当大清早的顶着俩黑眼圈洗漱时,温雪峰还关心的问他:“是不是想家了?” 林骁摇摇头说:“想家倒是天天在想,不过昨天做了噩梦失眠而已。”监舍里大家都是过来人,知道有时候会情不自禁的想一些事情导致失眠,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他,唯独王初一闷闷不乐的坐在床边儿。 大伙儿看在眼里,这老王也有心事了? 王初一没管众人,喃喃自语:“莫非真没有师徒缘分?” 王初一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起来,他也回忆起很多从未对人谈及的往事,不由得更坚定了信念:“实在不行,干脆摊牌,把老底亮出来,不信这小子不感兴趣。” 第九章会见 年底了,大家的工作都忙很,上级机关要对监区检查年度工作,文化组的资料太多,需要一一归类整理。上午在图书室,人人都在忙着各自手里的事儿。 王初一趁其他人不备,悄悄来到林骁身旁。犹豫半天,终于开口:“小子,脸痛不痛?” 林骁莫名其妙,看着他说:“我脸不痛啊。” 王初一压低声音说:“这两晚你抽自己这么多个大耳光,没觉得痛?” 林骁拿着资料的手一抖,心里震惊万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然后略微思考,指着王初一说:“都是你搞的鬼?” 林骁气愤难当,低声呵斥他:“你怎么这么无聊?整我好玩儿是吧?我哪里得罪你了?” 王初一拉着他,示意小声点儿,然后神秘的说:“没错,就是我干的,不过,先别动气,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办到的吗?” 这话倒把林骁问住了,说:“对啊,你是怎么办到的?催眠?不可能,我都睡着了,怎么对我实施催眠?下了迷药?也不可能,监狱里面哪来的这些药品?” 见自己说的话果然勾起了对方的好奇心,王初一把声音再压低几度,认真说道:“是道术,其实,我真的是道士。” 林骁看着他认真的样儿,也正经的说:“老王,虽然我现在想不明白你是用的什么手段可以操控我的梦境,但我依然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我相信凡是都要讲科学的,也请你不要再对我宣扬迷信了,我有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王初一急的直跺脚:“你怎么就是个死心眼儿呢?这世上有很多现象是科学解释不了的,这方天地其实还有另外的世界,你难道就不想看看?” https: “那好,你倒是给我看看。比如现在,你能飞出监狱么?能隔空取物么?能行云布雨么?如果办到了,我绝对磕头拜师。” 王初一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的对他说:“隔空取物不难,只需炼制心意相通的法宝即可,可我的九转雷击桃木剑被政府没收了;行云布雨倒是可以用祈雨之术,但监狱里边儿,开不了坛,做不了法;飞天遁地,只存在于传说,现实之中,未曾得见……” “停停停,老王,你怎么还越说越来劲儿了?这些玄幻的东西说出去三岁孩子都不信。”林骁捂着额头,看着这老头无可救药的模样,叹息道:“老王,你干嘛非要找我当徒弟,或者说非要找个徒弟呢?你如果没有家人,真的害怕出去没个着落,我保证,大不了我给你养老送终,毕竟,我们也是过命的交情,这总行了吧?” 王初一见林骁如此坚决,担心适得其反,只得打住,心中黯然。 “林骁,会见。”走廊上传来警官余海波的声音。 林骁一个激灵,会见么?这可是他入监以来日思夜想的事情啊!自开庭那日一别,转眼,都已经小半年没见过家人了,不知道爸妈现在过得好不好?待会儿我看到他们一定不能哭,我要坚强。 温雪峰放下手头的活计,说:“林骁,还愣着干什么?快出去,别让余警官等久了。” “哦,好的。”林骁反应过来,匆匆出门,不过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整理整理衣服,虽然是囚服,也要精精神神的不是。 余警官带他出了监舍楼,朝监区大门走去,在监区大门旁边,有个小门,小门外面有间百余平方的小屋,是会见室。中间是整排连通的会见台,下面用砖石水泥和瓷砖修成一米左右的平台,平台往上到房顶是厚厚的透明玻璃,将房间一分为二,两边都放着几排横条长椅,人多的时候,等候会见的家属和罪犯需在长椅上排队等候。会见台玻璃内外依次放着十余部电话,每部电话前有个凳子,会见时,要隔着玻璃用电话通话。 林骁穿过小门时,心里再三给自己打气,不准哭,不准哭,不要让爸妈担心。可一进会见室,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时,眼泪完全不受控制,不争气的就掉下来。 母亲张惠芬坐在对面,用手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嚎啕出来,但眼泪早已打湿了满脸。林骁心想:这还是自己印象中在家里说一不二,霸气十足的老妈么?怎么佝偻着腰,头发花白?林骁越看眼泪越不值钱的往下掉:妈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来的还有两人,一个是发小文婧,依然那么青春靓丽,扶着老妈也哭得稀里哗啦的,还有文茂才文叔,他也来看自己,让林骁脑海里一下蹦出“远亲不如近邻”这个成语。怎么还少了个人,爸呢?怎么爸没来?林骁满腹疑问。 余海波见惯了这样的场景,拍拍林骁的肩膀提醒道:“快过去吧,会见时间只有半个小时。” 林骁点点头,过去坐下拿起电话,张惠芬也拿起电话,另外一只手张开巴掌,贴到玻璃上。林骁也用自己的手贴到妈妈手的位置,然后哭着喊道:“妈。”接着就是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张惠芬更是激动,哭得抽搐。文婧见两人这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白白浪费时间,从张惠芬手里接过电话,搂着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身上,就这么站着对林骁说:“一个大男人的,哭什么鼻子?这么久没看到你,你倒是长得白白胖胖,肯定没有吃苦。” 其实他们找了监区长吕飞帮忙,自然得知林骁情况,了解他没有去山上下苦力,也不是很担心他的身体。而且来会见的其他罪犯,哪个不是晒的一脸黢黑,唯独林骁白白净净是个例外,显然没吃到苦。 林骁深吸两口气,终于平复下心情:“你们还好吧?”文婧仿佛又回到两人斗嘴的状态,回怼他:“不好,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们没人过的好,林叔为了你都……” “我爸怎么了?”林骁连忙问道:“我爸怎么没来?” 文婧脸色变换,不知接下来该怎么说话,张惠芬紧张的拿过电话:“你爸跟你二叔出去打工去了。你以后出来要跑动工作,要结婚买房,用钱的地方太多,你爸说趁这几年身体还好,能多给你挣点儿是点儿。” 林骁你将信将疑,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在信中说到,您不说家里都还好吗?让不要牵挂,现在都年终岁末了,爸怎么还出去打工了?” 张惠芬眼中闪过几丝慌张,但仍然镇定的说:“就是年终岁末了,你二叔那个厂缺人值守仓库,你爸先过去顶班,要是没有问题,春节过后就正式入职。” 听闻这话,林骁并没有轻松,他想:家里肯定出了什么事儿,大家都在瞒着自己。 第十章屋漏偏逢连夜雨 林骁没有深究,只是说道:“妈,让你们吃苦了。”说着说着情绪又有些控制不住,哭出来。 张惠芬也悲戚的说:“儿子,你在里面苦不苦?” 林骁抹抹眼睛说:“不苦,这里警官对我们好得很,平时休息还可以看电视,可以打篮球,我还可以继续练书法,而且伙食也不差,每天都有荤菜,你看,我都长胖了几斤。” 他还不放心的嘱托:“妈,你和爸一定要保重身体,如果能顺利减刑的话,我能提前几个月出来,算算日子,还剩下三年不到了,你们不要等我出来的时候,身体先跨了,我还要孝敬你们,让你们享福呢。” 张惠芬不知想到什么,眼泪又往下掉,文婧接过电话,搂着张惠芬,埋怨道:“让你不要说煽情的话就是不听,你看,又把你妈惹哭了。” 林骁擦擦眼泪说道:“文婧,谢谢你。” “谢什么谢?你自己过好就行了,你爸妈这边儿有我们照看,没问题的。” 林骁感激的说:“文婧,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总之一句话,等出来以后,我要用一辈子来报答你们。” “话是你自己说的,以后你去拼命的挣钱,要你报答的地方多着呢。” 文茂才拍了拍闺女的肩膀,拿过电话:“别听她瞎说,你也要保重,你们家以后都还指望着你呢。”又宽慰道:“小林,我和你婶都在镇上呢,你家里的事儿别担心,另外,只要有时间,我们就会来看你。” “嗯嗯。”林骁使劲儿点头,拜托文茂才下次来的时候把林石富也带上。 首发域名。 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虽然东山监狱离青石镇不算远,但会见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普通罪犯每个月只有一次会见机会,每次也就半个小时。 离别时刻,林骁站在玻璃前目送他们离开,张惠芬被文婧扶着,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 张惠芬心里五味杂陈:当初金榜题名,夺得全县高考状元,为自己带来无数荣耀的是这个儿子;酒后乱性,强奸女同学,锒铛入狱,让自己在小镇上颜面尽失的,也是这个儿子。这些儿子的画面都重合起来,重合成那个抱着自己裤脚,蹒跚学步,流着鼻涕的小讨厌,儿子就是她的心头肉啊! 如果说林骁今日所承受的痛苦是十分,那么张惠芬承受的苦便是千分、万分。 会见结束了,老妈说家中一切安好,文婧一家还愿意在这危难时刻伸出援手,林骁该是放下心才对,可他偏偏轻松不起来。一块大石头压在了他的心上:爸爸真的是外出务工去了吗?还是另有隐情? 回想会见时,文婧支支吾吾的表情,老妈讲到爸爸近况躲闪的眼神,林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回到监区就向余警官报告,希望见吕监区长汇报思想。 没一会儿,林骁顺利的见到了吕飞。林骁也不饶弯子,直接报告:“监区长,今天我会见了,但我爸没来,他们说我爸出门打工去了,我觉得他们肯定在骗我,您知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保证,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会承受住的。” 吕飞也很意外,安慰道:“你家里什么情况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既然你家人想瞒你,就是不希望你担心,你要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 “良苦用心我理解,因为在他们眼中,我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但您应该清楚,这段时间,我经历这么多,承受压力的能力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子了,我也是成年人,我希望知道他们的真实情况。无论怎样,我都会努力改造,争取减刑的,因为我明白,就算家里遭遇变故,也唯有早点出去,才是改变现实的唯一办法。” 吕飞沉思片刻,点点头说:“好,我相信你,待会儿我就跟我姐联系,得到消息就立即告诉你,但你也要答应我,无论是什么结果,都要克制自己,不要影响改造。” 林骁郑重的答道:“好的,我保证。” 吕飞想:林骁家里可能真的出事儿了,如果继续不让他知晓,反而适得其反无心改造,干脆帮他打听打听也好。 现实是残酷的,吕飞中午休息时给堂姐家去了个电话,得到的消息是林骁的爸爸中风了。林石富本来就有高血压,在儿子被捕后,原本精神就受到极大的打击,还要承受来自外界的各种嘲讽和白眼,对于一个好面子的人来讲,绝对是无比沉重的压力。而且,作为一家之主,他不能像女人那样大哭大闹肆意宣泄情绪,必须把所有的情感都压在内心,稳住局面,稳住这个家。 终于,林石富的身体垮了,在家里吃饭的时候,突然手软,把碗直接掉在桌上,想收拾打翻的饭菜,却发现腿也麻木了,不能站起来。张惠芬连忙问他哪里不舒服,林石富嘴巴张开“咿咿呀呀”居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吓得张惠芬跑到隔壁找文茂才帮忙,把林石富往县医院送。 县医院急诊科一看,立马告知是脑卒中,然后送重症监护室,抢救了两天两夜,然后再转心脑血管内科整整住院十多天才有所好转。 直到林石富出院时,终于能勉强开口说话,但口水会不自觉的流出来,整个人已是半身不遂,瘫痪了。 林石富在家养了一个多月,病情暂时得到控制,却也没有好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林家才一直迟迟没有来会见儿子,也不敢对林骁说出实情。 吕飞想了很久,也试着准备了几套说辞,在心底反复揣摩。最终,他还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应该让林骁得知实情。并且因为吕飞自己就是个特别孝顺的人,他认为一个家庭,不能一味的只是父母在付出,做儿女的更应该体谅、回报父母才对。所以,下午刚上班,他就找到林骁,把他家中的情况和盘托出。 林骁如遭雷击,心如刀绞,虽然平常和爸爸为了屁大点的事儿常常争的脸红耳赤,可内心对林石富的爱并不比一般的父子少,只是表达爱的方式不一样罢了。回想起那个爱和他争个高低、又好面子爱显摆的爸爸现在坐着轮椅,淌着口水的模样,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吕飞说了很多劝慰的话,也引用之前林骁自己的话对他讲:“你都说,就算家里遭遇变故,也唯有早点出去,才是改变现实的唯一办法。那么在这儿,你就得更努力了,减刑是唯一出路,你要早一天出去,才能早一天照顾你爸。他病倒的引子在你,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看到儿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他病情才能好转啊。” 林骁坚强的点点头,向吕飞道谢,并保证会克制自己情绪,好好改造。但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呐喊道:我要见我爸,我要见我爸。 第十一章阴神出游 回到图书室,林骁闷闷不乐,坐着发呆。王初一确实对林骁颇为关切,赶忙问他怎么了。林骁不想细说,也没有隐瞒,讲:“我爸中风了,现在半边身子瘫了。” “嘶。”王初一吃惊道:“去医院检查清楚没有?能恢复么?” 林骁摇摇头:“已经在医院住了不少天的院了,这都是病情稳定了才回家休养的。” 王初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拍拍他的肩,劝道:“那就好好表现,早点儿出去才是正事儿。” 林骁听到“出去”二字,突然来了精神,抓住王初一的手:“老王,帮帮我,我想去见我爸。” 王初一吓得把手赶紧抽回来:“我滴个天,你想要逃跑啊?不行不行,千万不能这么干,被抓住会被打死的,而且连这样的想法都不能有。” “老王。”林骁无奈的看着他:“我哪儿会想逃跑?你不是能入我的梦吗?你帮我也入我爸妈的梦里,我要问问,家里究竟怎样了?他们还有多少事儿瞒着我?” 王初一听了直摇头:“不是我不肯帮你,其实入梦这回事儿说来容易,一张入梦符,一段口诀,心意一动,你就能入你想入之人的梦里。可前提是当事人,也就是你,你得有道行,而道行是要靠修行的。” 林骁的希望被浇灭,却又不甘心,把心一横:“老王,你肯定会有办法的,我发誓,你要是能帮我,我三跪九叩,拜你为师。” 王初一听了这话,缓缓闭上眼睛,食指轻轻敲击在书桌上,他是真的在思考:究竟有什么办法能让这小子回家看看? 林骁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断了他的思路。其实林骁不相信老王真会什么道术的,那些封建迷信的事儿不是从小有着正确科学观的好青年能接受的,林骁想的是老王多半会点儿自己没见识过的手段,能让人在精神层面互相感知。 记住网址https:。 “有了!”王初一轻拍桌子:“臭小子,老头可说好了,办法倒有,就看你有没有胆量走一遭。” “什么办法?” “阴神出游!” 光听字面意思就知道是什么道道,林骁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果然还是老不正经,这老王还能不能再说玄幻点? “你这小子,你这是什么眼神?”王初一明显气呼呼的说。 “老王,不是我说,你看我像是给你开玩笑的吗?”林骁捂着脑袋摇摇头。 王初一正色道:“你看我像是给你开玩笑的吗?” 被老王盯得发毛,林骁也动摇了:“莫非他说的是真的?”?旋即又想到:可能老王是真有办法,不过此法为独门秘籍,不可对外人道也,所以为了掩饰其中秘密,他故意披上了迷信的外衣。 内心足足挣扎了两分钟,林骁才勉强的说:“好吧,我信你一回,但先说好,如果这种事情你都忽悠我,往后我绝对不会再搭理你了,咱俩路归路桥归桥,就别来往了。” 王初一又露出那招牌式的笑脸:“贫道办事,一向牢靠,今晚,就让你见识见识本门道术的博大精深。”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所有人都爬到床上就寝后,林骁迫不及待的要尝试老王的办法,悄悄说:“老王,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王初一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塞给他一张纸条,小声的说:“这是入梦符,监舍里人多口杂,咱们梦里去说。” 对于入梦之法,林骁还是认可老王的。也确实该如此,要是他们两个要搞的事情被警官知道了,无论真的假的,肯定会惹来不少麻烦。 林骁示意老王放心,然后侧着身子对着墙,摸出了老王所谓的“符”。其实就是一张长方形的黄纸条,上面用红色的水彩笔画了奇奇怪怪的线条和图形。 也真是难为老王了,制符的材料铁定是在图书室偷拿的,偷了不说,还要躲开所有人的眼光在上面涂涂画画。林骁把纸条折好,按老王的要求放在枕头下面,就开始睡觉,可越是想睡着,偏偏越是清醒。 眼见时间越来越晚,王初一也着急的问:“小子,睡着没有?” 林骁苦着脸:“比刚才还清醒。” “年轻人就是浮躁,办不成个事儿,罢了罢了,照这样我看你到天亮都睡不下去,你跟着我念一段净心咒试试。” 林骁:“好的,你快念。” “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林骁气急:“老王,你这是逗我玩儿呢?” “放心,多背几遍你就睡着了。” 王初一念一遍,林骁跟着念一遍,直念得王初一自己眼皮打架,终于没有听到林骁的声音了,立马换了咒语念道:“身之安然,神之出游,四方鬼神,莫扰吾法,以符为引,通灵入梦,急急如律令。” 梦里还是在玉虚观,王初一拉着林骁说:“时间有些吃紧,我直奔主题,说完就干。” 王初一继续讲:“阴神出游,就是字面的意思,让你魂魄离体回家去见父母。” 林骁此时只得暂时抛开多年的科学观,姑且和王老道疯一次,说:“那好,待会儿你就帮我魂魄离体。” “记住,一旦魂魄离体,人就是死了,就会有阴差前来拘魂,我用符咒保持你肉身阳气不绝,便可以瞒天过海。但你阴魂在外,就怕正巧附近有人阳寿将至,阴差从地府上来等着拘魂,又刚好碰到你这个孤魂野鬼,不正好勾了去?除此之外,也还要防范遇到邪物作祟。所以,为了躲避他们,你得借道。” “借道?” “对,就是借道。有些修炼有成的山精,往往都会有自己专属的地盘,自封一方山神,一般邪物根本不敢靠近,而阴差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也不会进去那些地盘。但也不可大意,阴魂借道,大方的山神不会过问,你走就罢了,若遇到脾气不好的山神,往往会出来为难一番,记着千万不能冲撞了他,否则,下场比被阴差抓到地府还惨。” 林骁问道:“每座山都有山神么?” “想得美。”王初一不屑的说:“精怪修炼千难万险,机缘巧合能吸纳天地精华洗毛伐髓的万不存一,洗毛伐髓后能开启灵智的又万不存一,开启灵智后能修炼有成最终脱胎换骨成一方山神的更是万不存一。” “那我们这周围有山神没?而且,就算有,我哪里知道该怎么和山神打交道?真的遇到脾气怪的,我不就完了?” 王初一笑着说:“合该你运气好,这背后青龙山就住着一位,年轻时我跟着师父和他打过交道,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应该不会出来为难你。但保险起见,待会儿我再给你一滴精血,饱含老道十年苦修,若实在遇他刁难,你把精血给他,换一条出路。”说完,又紧张的叮嘱:“要是精血没用掉的话,你可千万得给我带回来啊。” 林骁有些不耐烦:“老王,你就说,我待会儿该怎么做?” “你急什么,下面说的才最重要,万一运气不济,你到家以后被阴差发现,一定要马上逃,有多快逃多快。我会给你一张符,你捏在手心,方圆十里出现阴差,符纸就开始发热,阴差距离你越近温度就越高,直至燃烧。只要符纸燃烧完毕,你就是想跑也跑不了啦。” 林骁心里打鼓:“老王,人命关天,你可要算计清楚啊!碰到阴差我有多长时间能逃命?” 王初一摇着头说:“这可说不好,阴差其实和人一样,有的责任心强点,发现游魂就要拿人,也有的责任心差的,懒得管事,但无论如何,按我说的,小心行事即可。闲话少说,咱们这就开始吧。”说完,空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两人都是出了梦境。 林骁隐隐激动起来,阴神出游,灵魂出窍,真的假的? 第十二章夜半离魂见双亲 林骁转过身,老王做出噤声的手势,然后从被子里掏出五张符纸,其工艺和刚才的入梦符如出一辙,并让他在被子里摸索着贴在足心,手心和胸口上。 “老王,这是干嘛的?”林骁问道。 王初一解释道:“这是五行阴阳符,让你离魂后生机不断,气息不绝,也能保护你的躯壳不被附近的游魂冲撞。” 说完,老王把嘴凑在他耳朵边儿上开始念咒,念得咒语全是古文,林骁不知其意,某些字的音节也是晦涩难懂,可奇怪的是,听在耳朵里,怎么就这么舒服,仿佛自己的呼吸、心跳、全身毛孔的张合,都随着这些音节共鸣。突然,王初一并指成剑,点在林骁眉心,轻声念道:“起。” 林骁感到眉心一股吸力,竟牵引着自己往前直挺挺的坐了起来,由于担心被别人发现,他立马翻身下床,示意老王动作别太大了。可随即,便看到了让他惊恐万状,瞠目结舌的一幕。 床上躺着一人,不是他本人又是谁?且看样子,睡得还正熟。 “莫非?我真的灵魂出窍了?”林骁吃惊之余,还有种三观被彻底颠覆的感觉。王初一掖着被子给他招手,他赶紧过去,指了指床上的人,又指了指自己,哆哆嗦嗦的问:“老王,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王初一得意的说:“你尽管敞开喉咙和我说话,现在除了我,没人能看见你,因为我开了阴阳眼。对了,回到家也是一样的,你爸妈也是看不见你的。” “那现在怎么办?” “你把这个拿着。”王初一从被子里拿出一个用符纸包着的塑料小瓶:“这是今早去卫生员那里顺的药瓶,里面装的可是精血啊,这玩意儿对精怪修炼是大补,不到万不得已,你小子可别拿出来。”林骁点头,接过瓶子,放在包里,然后问道:“我怎么出去?” 王初一捂着额头接着讲:“我严重怀疑你这个高考状元的智商了,你现在是阴魂,打破了实体的障碍和束缚,想怎么出去都行。不过,你要学会用意识控制你现在的形态,精神力愈集中,愈能办成肉身办不到的事情。待会儿你就对着墙壁,想着我能穿过去,我能穿过去,就直接过去了,要是你犹犹豫豫,或者潜意识里认为穿不过去,那么也就白费了。” https: “那这个药瓶呢?”林骁摸出包里的药瓶:“这可是实体的东西啊。” “我给你的符纸是干嘛的?就是沟通阴阳,起到把这玩意儿和你融为一体的作用。”王初一催促道:“别啰嗦了,出了监狱就往山上跑,然后集中精神,御风而行。” 一切的一切,都让林骁不得不相信王初一所谓的道术了。只见其面对墙壁,深吸口气,闭着眼就往对面冲过去,忽的,墙上残影闪过,这人竟消失不见了。 王初一吐出一口浊气,摇摇头又躺下,不过,他可不敢睡咯,天亮之前林骁不回来,他还得使出拘魂术,让林骁强行回魂。 再说林骁,一闭眼的功夫,连续穿过十余间监舍及厚厚的围墙,眨眼间已经出了监区到了后山。按照老王说的,开始集中精神奔跑起来。这有肉身和没肉身的感觉果然不同,奔跑起来毫不吃力不说,而且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微风一吹,顺着风向,竟能跳跃前进好几十米,他甚至想到,这个水平要是进奥运会,保管能打破世界纪录。可他也没忘了老王说的,此处是山神属地,切莫冲撞了别人,所以,尽拣靠着山脚偏僻的地方奔走。 也许是今天运气不错,林骁不但没有感知到阴差,更没有遇到所谓的山神,看来是赤诚孝心使得老天垂怜,让他顺顺利利的到了青石镇。 半夜的青石镇,在群山之中,除了几家微弱的灯光,其余都是漆黑一片,林骁认准家门,快速飘去。爸妈房间还亮着灯光,看来他们都还没睡,林骁兴冲冲的就进去。 房间里,林石富正躺在床上,旁边儿放着热水,张惠芬正用毛巾给他擦身体呢。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林骁还是心里发酸,流着泪喊道:“爸!” 张惠芬嘴里说着:“今天去看了孩子,一切都还好,我原以为他在监狱很要吃些苦,看到人后,你猜怎么着,这小子居然长胖了。” 林石富也开口,但说的话含混不清:“多亏了老文啊!” “谁说不是呢?”张惠芬又洗了遍毛巾:“这镇上,恐怕只有茂才兄弟不嫌弃咱们了。” “林骁回来,要报答他们。”林石富很努力的把这句话表达清晰,可说着说着,口水顺着嘴角流到脸上。张惠芬给他擦了口水,把被子给他盖好,只露出个头。 林石富接着说:“千万不能让儿子知道我这个样子,老文都说了,只要表现好,可以减刑,这娃的脾气我了解,就是个死脑筋,要是知道家里的情况,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儿来,不能影响他。” 张惠芬又把林石富流出的口水擦拭干净,说:“你放心,我们说你出去打工了,这孩子单纯,没有怀疑。” “那就好。” 说话的人浑然不知自己千方百计要瞒的人,此刻就在身边。林骁听着爸妈的对话,内心涌出无限的悲伤,双膝跪地,哭喊道:“爸,妈,儿子不孝,对不起你们啊!” “孩子他妈,你听到没有?我怎么好像听到儿子的声音。”林石富忽然挣扎着要起身,一脸认真的看着老婆。 张惠芬也惊着耳朵听了会儿,然后摇摇头:“你看你,肯定是太挂念儿子了,你想想,怎么可能嘛。” “也确实,看来我这是糊涂咯。”林石富用力仰起头说:“不过,我刚才听得是真真的,儿子在哭,说他对不起我们。” 林骁以为爸爸真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不由得提高分贝,奋力疾呼,并伸出臂弯去扶住林石富的头,奈何现在是阴魂之身,手臂直接穿过林石富的身体,捞了个空。 张惠芬把林石富扶好,说道:“别胡思乱想了,还是想想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吧。给儿子打官司把家底掏空了,你这看病的钱还是借的呢,接下来还要继续治疗,赶明儿我去城里看看,能不能找到刷盘子扫地的活儿,不然生活都成问题。” 林石富充满歉意的看着老婆:“哎,都怪我没用,这要紧关头,还得了这病。后边就不用治疗了,反正也好不了,家里还有些以前雕刻的小玩意儿,我每天拄个拐杖带些到街口上卖,能卖多少是多少。卖的钱,到时候给儿子送去,他在里面也是要花钱的。” 林骁听着父母的对话,再也不能把持自己,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都说最难报答父母恩,爸妈这比天还高,比海还深的爱,可怎么回报啊! 正悲伤的时候,突然,手心开始发热,手里捏着的是王初一给的符纸,用来感知阴差的。林骁内心发苦,今日真是走霉运,遇到阴差了,此时不走,后果不堪设想。 第十三章阴差 林骁再次双膝跪地,深深的磕了几个头,然后转身朝屋外奔去。 人刚走,卧室里就出现两团漆黑的浓雾,雾里隐约可见是两个人影。其中一团雾气中瓮声瓮气的说:“气息还在,应该没走多远,快追。” 说罢,雾气升腾,顺着林骁去的方向就飘飞。而此时林骁感觉手里的符纸是越来越烫了,也说明来追他的阴差越来越近。眼见着就要到青龙山,突闻后方大喝一声:“何方小鬼,还不束手就擒。”吓得林骁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集中精力,脚下生风,飞也似的往前飘。 林骁此时连鬼都算不上,只是秘法施展下的阴魂出窍而已,如何比得了这上了道行的阴差。后面两团浓雾,眼见着离他越来越近,咫尺间就能拿下他。 万幸的是,压力逼出来潜力,林骁不觉又快了三分,终于在被追上之前,一步跨入青龙山。 进山百余米,林骁才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两团雾气果然如老王所说,不敢贸然迈进山神地盘,停在了山脚。他心中大定,看来今天这关是过去了,不由得打量起追击而来的雾气,这可是传说中的阴差啊!以前只听说过,也没见过,今天趁此机会得好好打量打量。 山脚两团雾气渐渐散去,阴差也露出真容。原来阴差也是和人一般无二的,两个面貌平常的中年人,一高一矮,穿着黑色老式长袍,脸色白如纸片。两人都用无比愤怒的眼神看着他,高个的阴差呵斥道:“冤孽,好大的狗胆,竟敢跑到本差辖下青石镇为祸。” 林骁本能的想解释,想告诉对方自己是回家看父母的,不是害人的鬼。但话到嘴边儿又缩回去了,对方不知道自己不是更好?要是被晓得真实身份,反而平添麻烦。三十六计走为上,林骁心念一转,拔腿就逃。 两阴差眼见着他要逃,也是着急,刚才出口呵斥的那人对着青龙山遥首一拜,说道:“端木大人,宗政城隍大人座下阴差缉拿作孽冤魂,今借道青龙山,望乞首肯。” 林骁前面一听,这还得了,看来两阴差不抓到他绝不罢休,一边跑一边心中祈祷:“山神大人,山神爷爷,您可千万别答应啊!” 见没有反应,阴差又是重复:“端木大人,宗政城隍大人座下阴差缉拿作孽冤魂,今借道青龙山,望乞首肯。”片刻之后,还是没有动静,旁边的阴差开口:“端木大人这是何态度?借与不借开口一说,日后咱兄弟二人在城隍老爷处也好交差啊。” 首发域名。 高个阴差思虑片刻小声说道:“也罢,端木青龙不言语,我兄弟也不能空手而返,要知道,老爷以后追究失职时,责罚的可是你我。先追,追到山里他若恼了再退出即可,若怪罪下来,你我也有推脱的借口。” 阴差商定完毕,也是脚底生风,朝山上直追而去。 林骁拼命往监狱跑,如果是肉身的话,估计早就累趴下了。手里的符纸原本想丢了,转念一想,还是拿在身上为好,万一别人追来,也好提前有个预知,能躲则躲。 正当在一个岔路口,林骁远远就看见一小孩儿在跳绳,他揉揉眼睛,这深山里如何来的小孩?这孩子约莫四五岁,长得粉嘟嘟的,头上留着西瓜皮的发型,身上穿着红棉袄,一边儿跳还一边儿数:“七十八、七十九、八十……”三岔口是必经之路,虽有疑问,也不容林骁多想,直直的就冲过去。 “哥哥,来陪球球玩儿。”这孩子望着奔来的林骁,露出笑脸天真的说道。 林骁顿时惊的后背直冒冷汗:“这孩子能看到我?他也不是善类?”躲是躲不过的,林骁也陪着笑脸:“小弟弟,哥哥这会儿忙得很,下次有机会我来找你玩儿,好不好?” “哼,你骗人,你和别人都一样,看到我就跑,跑了就不回来了。小孩儿发起了脾气,干脆烂在林骁面前,把手张开,大有不让他离开的意思。 林骁又急又气,这哪儿冒出个混小子啊!今天真的要交待在这里?若真的被阴差抓住,自己可就真的会死啊。到时候父母谁来照看?冤屈哪里再申?加上肉身死在监狱,老王也必定脱不了干系。 屋漏偏逢连夜雨,捏在手里的符纸又开始发烫,林骁心里大呼完蛋,不是说阴差不敢进山神属地么?这怎么追进来了?手里的符纸温度急剧上升。林骁不敢迟疑,抓住面前小屁孩儿的胳膊,想把他抱开,说:“哥哥被坏人追,要逃命去,如果哥哥逃过了,一定再来找你玩儿。” 小孩儿突然眼睛发亮:“哥哥真愿意和我玩儿吗?你去我家里藏起来,保证他们找不到,等抓你的人走了你再陪我玩儿。” 突然,林骁手里的符纸已经开始燃烧,事不宜迟,他也把心一横,死马当成活马医,说道:“那好,哥哥先去你家,待会儿陪你玩儿,你家在哪里?” 小孩儿用手一指身后:“诺,那就是我的家。”林骁顺着手指看去,那里明明就是块大石头,哪里来的家?哪里来的门? “小弟弟,那里明明就是一块大石头,什么都没有哇。不带这么骗人的,躲不掉哥哥真的会丢命的。”林骁都快急哭了。 小孩儿还是指着那个地方,说:“那块石头就是我家的门啊,你直接往里走就是了,快去吧,待会儿抓你的人来了我给他们指一条错路。” 符纸已经燃烧过半,林骁豁出去了,三步并作两步往大石头撞去。预料中的头破血流没有发生,在脑袋接触到石头的瞬间,眼前一黑,再一亮,林骁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这是个很大的山洞,大到一眼望不到头。洞壁上嵌着各种会发光的石头,或大或小,或明或暗,林骁一时半会也分辨不出这些石头属于哪个种类。 “哼,逃了一个,又遇到一个。”突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骁回头,发现这块石头当真奇妙,从外面根本看不进来,而在里面,却如透明玻璃一样能将外面看的清清楚楚。阴差二人组已经到了小孩儿的跟前,高个阴差说道:“先把这小鬼拿下,然后去追跑的那个。” “不对。”矮个阴差使劲儿嗅了嗅鼻子说:“之前那个的味道在这里消失了。”说完,恶狠狠的瞪着小孩儿,喝道:“小鬼,刚才来的那个人,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小孩儿吓得连连后退:“球球没有看到人,也没有把人藏起来。” “懒得废话,收了再说。”高个阴差说完,从身后拿出一条铁链,眼见着就要往小孩儿的脖子上套。这小孩儿也是精明,一个矮身,从他跨底下钻过去,准备往后跑。 矮个阴差喊道:“竟然敢躲?” 说完,双手掐诀,口念咒语,腰身上的铁链竟是飞了出来,只是和高个阴差铁链不同的是,在铁链的前端,连着犹如鹰爪一般的钩子,漆黑的鹰爪钩还冒着寒光。 小孩儿估计有些道行,左躲右闪,上蹿下跳,鹰爪钩飞来飞去都没有将其拿下,不过时间一长,小孩儿还是渐渐落了下风,好几次,都是堪堪躲过,差点被钩子钩住。 忽然,小孩儿一个滚身后,脚步还未站稳之际,鹰爪钩直击面门而来。为了躲避,小孩仰身后倒,这一倒不要紧,居然倒在了高个阴差的脚下,高个阴差也不含糊,把手一挥,铁链主动伸长,从上到下,把他缠了个严严实实。 看着被铁链裹成粽子模样的小孩儿在地上挣扎呼喊,两个阴差没有丝毫的恻隐之心,反而紧了紧铁链,骂道:“小鬼,看你还躲,爷爷再给你一次机会,快说,刚才的人去哪儿了?如果不说,我就用这拘魂链把你绞的魂飞魄散。”仿佛为了印证自己所言非虚,肉眼可见的,铁链慢慢缩紧,疼的这孩子在地上左右翻滚,口里大喊:“爷爷,爷爷。” 两个阴差笑道:“现在知道喊爷爷了?还不快从实招来?” “住手!”林骁终于忍不住走出来:“把这小孩儿放了,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第十四章山神端木青龙 两阴差转头一看,高个的说道:“这不是青石镇林家那小子?” 另一个阴差点点头:“没错。” 林骁大喜,问道:“两位大人原来认得我?那您该知道,我是好人呐。” 高个的说:“我兄弟专司贵丰县拘魂已有二百余年,出了你这么个状元,如何不认得你?但在我二人眼里,你是好人坏人不重要,人死如灯灭,路归路桥归桥,我们只负责把你押走即可。” “大人,我没死啊,我蒙冤入狱,家中突逢变故,苦于无法脱身,万幸有人帮我离魂,才得以回家探望父母。”林骁着急的解释。 可阴差脸上更难看了,矮个的说:“旁门左道,扰乱阴阳,罪加一等,今天我要用拘魂钩锁你三魂七魄拉到地府伏法。” 原来,这阴差二人手里的铁链也是有讲究的。寻常拘魂,高个手里的铁链困住即可,若遇厉鬼或反抗的冤魂,就要用矮个阴差手里的鹰爪钩。 不待林骁细想,阴差手腕一抖,铁链甩成几个圈,也把林骁捆个结结实实。 这下是彻底完了,林骁心中懊悔万分,自己丢命不说,还连累了这孩子。想来这孩子也是个小鬼,不过别人在这青龙山逍遥自在,无忧无虑的玩耍,突然就被牵连到要被拘走,实在冤枉。林骁垂头丧气站在一旁,抬头看着天空,心里喊道:“老天,你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不给我一条活路?受冤入狱不说,现在连命都要交待在这儿。” 小孩儿还在地上打滚,口里大喊:“爷爷,爷爷。” 高个阴差又紧了紧铁链,说:“小孙子,你比那个小子狡猾啊,爷爷可不敢放了你。” 记住网址https:。 突然,众人耳边响起一声怒斥:“想当他爷爷,你怕还没有这个资格!”四周陡然升起无形的压力,林骁和两个阴差受不了都被压倒在地。倒在地上的林骁,入眼见到一双藏青色的靴子从天而降,想抬头见见来人是谁,可浑身如同被压了块巨石,没有一个关节能动。两个阴差嘴里蹦出四个字:“端木大人!” 来人正是这青龙山脉的山神,端木青龙,只见他大手一挥,林骁和小孩儿身上的束缚立马解除。 小孩翻身跑去,抱住他的腿,甜甜的喊道:“爷爷。”端木青龙宠溺的拍拍头,说道:“被欺负了?” “嗯,他们说要让我魂飞魄散。” 林骁这才打量起这传说中的山神来,一袭青衫,浓眉大眼,原本还是脸带笑意的逗着孙子,可当听到“魂飞魄散”几个字后,满脸的煞气陡然而生,威严可畏。 二阴差蹲在地上,身体如筛糠,抖个不停,高个阴差反应快,马上解释道:“端木大人,这完全是个误会,您也知道,拘魂乃我兄弟二人分内之事。”说着,举手指着林骁:“这小子生前属我辖下青石镇林家独子,不知何故魂魄离体,我正要拘了去问个明白,眼见他逃入您的地界,我兄弟二人已向您禀明原委,见您没有回答,便以为是默许,这才……” “默许?我有事耽搁没回声,便是默许你们入我青龙山?便是默许你们把我孙儿打的魂飞魄散?”端木青龙一声比一声严厉,林骁心想:看样子,这山神爷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阴差们连忙回答:“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端木青龙厌恶的一摆手:“走吧,此事暂且作罢,如有再犯,可别怪我不给你们宗政城隍的面子,必将扣下你们,给我做个守山的小鬼。” 两阴差如释重负,收回地上的铁链,矮个阴差还不甘心,指着林骁:“大人,这小子的魂魄是否交由我们带走?” 端木青龙脸色骤变,大喝一声:“滚。”说话间,从他口中吹出罡风,连带着飞沙走石,一股脑儿的冲向两个阴差,直接就把人吹的没了踪影。 林骁吓得张大嘴不敢声张,原来,这就是山神之力,难怪之前两个阴差都要畏首畏尾的。 端木青龙看向林骁,又恢复和煦的神态:“小子,看不出你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你可知被阴差勾魂,就死的不能再死了?你不怕回不去肉身,变成个死人?” 林骁说:“如何不怕?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您孙子为了帮我,即将惨遭横祸,哪怕豁出性命,我也要出来阻拦一二。” “不错、不错。”端木青龙连说两声不错,脸上满是赞赏:“世人往往惜命、惜财,而忘却大义,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能有此觉悟,着实不错。” 叫球球的小孩儿也拍着巴掌叫道:“大哥哥,爷爷很少夸人的,你肯定是个好人,看来球球帮你帮对了。” 端木青龙笑着说:“小子,时辰不早了,你且回去吧。”说完,右手虚空一探,装老王精血的瓶子就到了他的手里,说道:“今日我救你一命,收你这个玩意儿没意见吧?” 东西都拿去了,哪还有什么意见,林骁赶紧答道:“没意见,没意见,谢谢山神救命之恩。”说完,也不管其他,一个转身就朝监狱方向跑去,只剩叫球球的小鬼还在后面招手:“哥哥,你要记得来找我玩儿啊。”也不知道一心想要逃回去的林骁听没听到。 端木青龙和小鬼往大石块走去,进了通道再往里走,此处豁然开朗,偌大的一个溶洞,面积少说也有几个足球场大小。上方正好有椭圆形漏斗,能看到外面的点点星光,漏斗下正对一处池塘,虽说已是寒冬,里面却开满荷花,生机盎然,荷花中央,一个有成人高的椭圆形化石立在当中,仿佛放大无数倍的鸡蛋。 洞府地上全是平整的石板,广场对面,有一栋古色古香的大殿,端木青龙走进去,小鬼立即奉来茶水。 其实,小鬼球球就是山脚一户人家早夭的孩子,误打误撞进了青龙山,山神起了怜悯之心,收到座下,当了个看守洞门的童子,有人误入洞府四周,便连吓带骗把人送走。 山神对他也关爱有加,教导其修炼,视其为儿孙,期望有朝一日能助他脱离鬼身,再次行走于阳世。 大殿上,一条五爪青龙雕塑,足足有二十几米高,雕刻之人鬼斧神工,把龙的形态和神情刻画的栩栩如生,就连龙身上每一块鳞片都雕出了纹路,鳞片与鳞片之间还有青光流转,透着生气。 四肢龙爪苍劲有力,爪尖透着寒光,尖利无比,仿佛一爪下去,能崩山裂石,天地变色。龙头俯瞰众生,眼神如炬,尽显睥睨天下之气概,加之龙须在空中漂浮,简直和真龙一般无二。 端木青龙拿出林骁那儿得来的瓶子,撕开符纸,一滴鲜红的血飞出来悬在其指间,他屈指一弹,血滴不偏不倚,正中自己眉心,转眼消失不见。 陡然,端木青龙涨红了脸,呼吸也急促起来,浑身释放出霸道的气息,身边的桌椅板凳全被震碎。他立即盘坐殿前,运功引导这股狂暴的力量融合自身,良久,异象慢慢消失,他长吁一口气,站起来自言自语道:“修道者的精血,果然是好东西,能帮我快速提高修为。”说着,握紧拳头,感受增加修为带来的力量感。 第十五章老王师承 离开山神洞府,林骁哪里敢耽搁,朝着监狱一路飞奔,心中暗道侥幸,若不是端木青龙出手,此时只怕早已魂归地府了,以后万万不可再轻易离魂。 火急火燎的赶回监狱,看到寝室里众人都在熟睡中,床上的“自己”也与他们一般无二,这才松口气。 坐回床上,对比着肉身姿势平躺下去,突然被一股吸力拉扯,眼前发黑。待重新睁开眼睛,又看到无比熟悉的上铺床板,他用手握拳,找回了身体实实在在的那种力量感,发现身体并无不适时,终于心安。 本来有着满肚子话要和老王说说,可王初一嘴里欢快的鼾声,让他止住脚步,也闭上了眼睛。 “喂,醒醒,林骁,醒醒。”早上起床铃响完了,林骁仍然没有动静,温雪峰喊了两遍都没喊起来,吓得王初一又是摸脉,又是翻眼皮儿,检查过后发现并无大碍,就是疲劳过度而已。没有办法,老王左右开弓,连着抽他两个大耳巴。 林骁突然坐起来,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发现是老王在面前,顾不得其他,拉着王初一的手就说:“老王,老王,昨天太神奇了,我遇到……” 话还没说出来,王初一抢白道:“你小子梦到什么不想醒过来?还有几分钟就集合点名了。”林骁这才看清楚,监舍里好几个人都围在旁边盯着自己,意识到刚才差点儿说漏嘴,也只能尴尬的笑笑,然后迅速整理床铺,洗漱。 图书室,找到个角落,假装整理图书目录,林骁就迫不及待的给王初一讲了昨天晚上遇到的离奇事儿,就连王初一听了都咋舌。说:“你小子是不是天生就招这些东西?还真就遇到阴差了,居然还和山神打了交道,只是可惜我那精血,哎。” 林骁一惊,说道:“老王,你说那精血对精怪是大补之物,那山神会不会循着我来的路线,把你一身的血吸干?” 王初一摇摇头,说:“没那么容易,这修道之人的精血,最为神奇。平时根本看不见,摸不着,他是融入个人自身修为中去的,哪怕他抽干我的血,也逼不出一滴精血,它需要修道之人自行调动全身修为、精气,才能凝练出来。再加上浩然天地,正道为公,天下道门同气连枝,若是有精怪敢干出毁人道基,夺人精血这种邪门歪道的事情来,全天下修道之人就要集中力量对其讨伐。所以,他们一般都是开出极大的条件和别人换取精血。但修行之人,最看重的就是修为,要拿出打动别人舍弃十年苦修的条件着实不易,故而在精怪眼里精血才异常珍贵,足以抵得上救你一命。” “原来是这样。”林骁又问:“我被那两个阴差认出来了,怎么办?” https: 王初一说道:“这个有点儿麻烦,若是你将来魂归地府,怕是少不得吃些苦头。” 林骁问:“那我怎么办?” “怕什么?”王初一喝道:“只要你是活人,他就不敢拿你怎么办,一切天道为公,阴间人不得插手阳间事。再说了,你若入道门,修的一身道术,百年之后,还怕了他们不成?” 林骁看老王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又想起昨夜端木青龙喝退两阴差的神威,也憧憬着自己何时能有这一番修为。便扭捏着向王初一说道:“老王,你既然帮我完成心愿,我也绝不食言,我,我愿意拜你为师。” 王初一笑的脸上都起褶子:“这就对了嘛,以后你就知道,我这么好的师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林骁看他又不正经起来,也开个玩笑:“老王,既然我都答应拜师了,你还是讲讲咱们到底是何门何派?不可能这个门派就我们两个人吧?其他师兄师姐呢?” 王初一叹口气说道:“可不就是我俩……也罢,干脆我给你讲讲老黄历,也让你知道咱们一脉的由来。之前讲我是我师父捡的,一点儿都没骗你,我师父就是个游方道士,他那身本领也是跟另一个游方道士学的,也就是他师父,我师祖。听师父讲,师祖是正儿八经茅山宗弟子,道号玄阳子……” 话说这玄阳子,也确实了得,自幼在茅山祖庭修习道法三十余年,然后下山入世,凭着一把七星宝剑,在乱世中降妖除魔,闯下赫赫威名,年纪轻轻就被人称作玄阳真人。 玄阳子正义凛然,凡事仁义为先,有次下山,遇到一个种地老汉被厉鬼所伤,命悬一线,便施展续命手段为其吊命,然后返回茅山,拿了宗门至宝续命草给这老汉服用。 人是救回来了,可宗门上下无不震怒,这起死回生的宝物,就这么给一个无关紧要的种地老汉用了?大家都想不明白,非要玄阳子给个交代。 玄阳子也硬气,坚持不肯认错,说人命当不分贫富贵贱,救皇帝是救,就普通百姓也是救,这颗续命草用的值得。 最后气的茅山一脉收了他的宝剑,拿了他的行头,直接把他逐出宗门。本来到这儿,玄阳子和茅山就没什么事儿了,可玄阳子一身刚正之气,向来恩怨分明,茅山宗养他教他,这就是他的家,既然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一颗续命草,那好,天南地北,我给你再寻一株来就是。 于是,玄阳子走遍八方,花费数年时间打听到,在华山通天峰就生长着这么一株续命草。 匆匆赶到通天峰下,玄阳子饶是修为高深,都惊出一身冷汗,千丈山峰笔挺的直插云霄,抬头望去,山腰云雾缭绕,根本看不到顶,且四周尽是悬崖峭壁,连上山的路都没有。而山峰侧面,有个见不到底的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当真就是万劫不复了。 可面临的困难如果就是这些,那么续命草早不知道被摘走几百回了,毕竟,华夏大地,能人辈出,即便这等险要之地,也不是没人敢闯。 难的是这消息来源并不确切,只是精怪间的传闻,玄阳子曾在北方降服一作乱的山精时偶然打听到的,如果历经艰险爬上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岂不是白干了?还有,就算消息属实,如此大的一座山峰,也不知道续命草长在何处,是在半山腰?还是山顶?若是在半山腰,又不知在山的东南西北哪面,凭着一个人的力量,是绝不可能作地毯式搜查的。 玄阳子饶是浑身是胆,也在山下盘桓数日,直到想出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东面上、西面下,若运气好,第一趟就会有所获,如果没有,再上第二趟,南面上、北面下,真有续命草的话,总归能看到。 第十三章英雄了得玄阳子 要不说艺高人胆大呢,玄阳子仗着一身本事,堵着一口气,带了绳子、锤子、铁钉之类简易的工具和一些干粮就开始爬山。 起初,地势还不算陡峭,岩缝中还有些植物藤蔓可以借力,行的也还顺利。可越到后来,岩壁越发陡峭,岩面也越发光滑,很多时候,可以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 玄阳子就用铁钉凿进石头用以借力,上去后,再用绳子套着铁钉,用力一拉,收回来重复利用。但足足爬了一整天,玄阳子居然连五分之一都没有上到。 人不是铁打的,也要吃饭喝水休息,此时,玄阳子就选一处坡度较缓的地方,上下左右打下七八枚铁钉,用绳子套在上面织成一张,自己就贴着石壁补充吃食和休息。休息可不等于睡觉,山风凛冽,加之还有毒虫侵扰,一刻都大意不得,玄阳子只敢放松四肢躯体,还需神识外放,防止意外。 这玄阳子果真是英雄了得,沿着峭壁不眠不休的攀爬了七天七夜,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来到山顶。山顶就是一个光秃秃的平台,不过十几平方,一眼望去,不说续命草,连杂草都没有一颗。 玄阳子刚一登顶,就浑身发软,瘫倒在地,手指都不能动弹,索性闭上眼彻底放松。就在玄阳子休息的时候,一股浓郁的生机萦绕周身,浸润心灵。见机会难得,玄阳子艰难起身,盘腿打坐,运行大周天,恍惚中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这一打坐,又是三天三夜。若有旁人在此,必定大吃一惊,仿佛这玄阳子此刻与通天峰已融为一体,隐隐有悟道的趋势。 而在他身旁石缝中,一株不起眼的草,慢慢的露出头来,随着玄阳子的吸纳,迎风见长,不消片刻,已是一人多高。玄阳子从入定中醒来,心中大喜,此物不正是续命草么? 这续命草在这通天峰峰顶,已经能吸纳天地精华了,这就是有了成精的机缘。玄阳子结出手印,设下困阵,伸手就要去抓它,岂料,这草居然左右叶子往中间合在一处,对玄阳子连连弯腰,就像人一样的点头拱手。 玄阳子万万不成想到,这续命草已然开启灵智,只待洗毛伐髓便能蜕变人身,修炼大成指日可待。 这可是极品中的极品啊!有此草在手,不说濒危之人,怕是阎王府前报了道的,都能拉的回来。 可精怪一途,修炼不易。毁人根基,掘人坟墓的事,玄阳子也是做不出来的。正在两难之际,这续命草浑身一震,竟是抖落一截根茎和几片巴掌大的叶子来,掉在地上仍是霞光流转,生机盎然,比之茅山宗的那株续命草强了何止百倍。 玄阳子知道,这续命草怕是想舍掉半数修为换取活命,不过如此一来,若无天大的机缘,此草怕是再无修成正果的那日了。 可不拿此草,又如何给茅山宗交代? 玄阳子立在山巅,足足思虑半日,突然仰天长笑:“枉我玄阳子自诩刚正洒脱之人,怎的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茅山宗宗旨是以拯救苍生为己任,我拿了续命草救下老农何罪之有?如今为了续命草,茅山宗把我逐出宗门,究竟是他们的错还是我的错?天下何处不修行?这宗门,不回也罢。我还是我,我还是那个以天道为公的玄阳子。续命草,既然你能开启了修炼之途,这便是天道,你且好自为之吧。” 说罢,撤了对续命草的困阵,毫不犹豫,转身下山。续命草绝没想到居然能逃过一劫,赶紧吸了地上那截根茎的灵力,转身对玄阳子下山的方向再次拜下。 下山更比上山难,其中凶险自不必说,当到达地面时,玄阳子只剩下了半条命。突然,凭空杀出一队人马,也不知道是哪门哪派,个个身手了得,非要玄阳子交出续命草来。玄阳子既没有宝物可交,也不愿意泄露山顶的秘密,便说此行一无所获。 可任凭他百般解释,来人都不相信,最终还是交上了手。对方人数众多,还不乏道术高超之辈,当中一人,居然还会引雷之法,玄阳子本就不是对手,还有伤在身,混乱之中被打下山底深渊。 也是玄阳子命不该绝,这深渊之下是个水潭,玄阳子掉水后立即使出龟息之法,也不知这潭水究竟有多深,由于下冲力量太大,玄阳子一直下沉,不知过了多久,已经见不到水面的亮光,漆黑一片。 当缓冲过后,玄阳子想游出水面,可竟然发现一股吸力把他往下扯,力量之大,根本不能摆脱。原来这潭水之下,竟然暗流涌动,玄阳子渐渐体力不支,失去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醒来,发现竟来到一处洞穴,由于漆黑一片,便开了阴阳眼。这世间万物,都离不开阴阳二气,开阴阳眼能识别阴阳二气,不但能见得鬼物,也能靠着对阴阳的感知,在黑暗中视物。 原来,这潭底竟与暗河相通,玄阳子被冲到一处洞穴中来。 暗河里有洞不奇怪,很多都是水流冲击自然形成的溶洞,可这处洞穴,居然是人工开凿的,大足有百余平方,而且洞壁之上还有洞门,仿佛就是几个洞套在一起。 玄阳子发现洞穴中茶几、座椅、卧榻一应俱全,旁边还有书架,架上整齐码放着一卷卷兽皮,很明显是有人居住。 在喊了几声发现并无人回应之后,玄阳子大胆的往里面走去。他无意间用手抚过那些家具,整张茶几瞬间化为齑粉,接着书架,架上的兽皮书,也无一例外,全部成飞灰。玄阳子心底吃惊,这些东西怕是不知在此处放置了多少岁月了。 走到最里面的一处洞穴,玄阳子倏地看到,地上正中有个人影,正盘腿打坐,此人背对洞口,身着白底金丝八卦道袍,尤其道袍背后的八卦图案,隐隐有金光流转,不肖说,这肯定是至宝啊!想来打坐的,也是得道高人。 可这身影一动未动,对玄阳子置若罔闻,玄阳子心想是不是自己的唐突冒犯了别人,便一揖到底,说道:“不知真人在此修行,贫道误入洞府,望乞恕罪。”连说三遍,又等了半晌,人影始终没有转过身来,玄阳子悄悄挪步,向着人影走去。 待来到人影侧面,发现这是个挽着发髻,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他紧闭双目,双手结印,而这个手印,枉自己学道多年,也是没有见过的。 玄阳子无意冒犯,再次躬身,说道:“打扰真人修行,贫道惶恐,实在抱歉。”等了许久,仍没有回应,玄阳子细心观察,终于发现,这人竟没有了生气。 也就是说,面前的,是个死人? 第十四章深渊得宝 修道之人对生死之气特别敏感,加之玄阳子此刻还开了阴阳眼,仔细观之,这人除了没有生气还没有了魂魄,实实在在就是一具尸体。 可这也太离谱了吧!玄阳子知道,在自然条件下,如果要让一具尸体不腐烂,即便是很短的时间也是很难的。古人为了让尸身不腐,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在棺材里注满了防腐的液体,尸体就浸泡其中,起到杀菌和延缓腐烂的作用。 另外,古代人还在棺椁上做文章,棺,直接用来呈放死者的尸体,椁,则是套在棺的外面,对棺加以保护。棺椁用上坚硬、耐腐的木材,同时,也还讲究个密闭性。尸体下葬时往往有多重棺椁,一个套一个,棺椁板都是整料。它们封闭得非常结实、严密,里外都涂有油漆,而棺椁之间还有膏泥固封。除此,还得找到风水极佳的位置修建地宫,棺椁置于其中,才有可能保证尸身不腐。可眼前这人,就这么随意一坐,居然死后也能栩栩如生,如日常修炼打坐一般。 玄阳子想不明白,也不再纠结,好奇心驱使他在这洞穴四处打量,希望能寻到证实这人身份的蛛丝马迹。可整个洞穴一目了然,除了这具尸身端坐洞中,四周空无一物。见没有收获,干粮也没有了,玄阳子不敢耽搁,以免被困死地下,便准备离去,寻找出口。 转念一想,这毕竟是我道前辈高人,也不知是哪派先祖,既然无意来了,也是缘分,便走到其跟前,双膝跪地,磕头行礼,以示尊敬。就在他端端正正磕头时,突然发现地面上刻着两行文字。 第一行写的是:“仙道茫茫,何处可寻。”玄阳子一看就知道这人一定是想修炼成仙,可这修道成仙,传说的居多,有据可查的,还从来没听过真修成了的,估计这人也是修炼到死这一刻,也没能摸到仙门在哪儿。 第二行写的是:“身外之物,皆赠有缘。”身外之物?这里空荡荡的,哪里来的身外之物?玄阳子想到,虽然你是个大方的人,可没料到时隔数千年才有我这个有缘人的到来,外面洞穴那些东西一碰之下都成了飞灰,您已经没有身外之物了。 玄阳子无奈的起身,感慨可惜了这样的机缘,不然,单就那些兽皮书,也是一笔天大的财富。然后转身走向洞门口,眼角不自觉的又瞥到了那金光流转的道袍,嘴里情不自禁念叨:“身外之物,身外之物。” 忽然两眼放光,说道:“前辈,您这道袍想必也是身外之物吧?你我相隔数千年能在此相见,必定有缘,要不,要不就将此袍赠与我了?”说完,自己都是好笑,这人坐化之时恐怕都在数千年前了,魂魄都怕转世不知多少次了,哪里还能听到你在这自话自说?这道袍必定不是凡物,我且拿了去,以后多行正道之事,也算对得起你。 想通关节,玄阳子再次跪地,拜了三拜,轻轻为他褪去道袍。就在道袍离身的一刻,眼前的人也如外面家具一般,化为一团灰烬,连骨头都没剩下。玄阳子着实惶恐,心中愧疚,嘴里连连致歉,一拜到底。 灰烬下,露出一卷玉简和一根漆黑的铁棍,玉简内密密麻麻写满字,他却一个都不认识。铁棍约莫一米来长,婴儿手臂般粗细,初看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但玄阳子知道这两样物品能被主人贴身而藏,肯定不简单,赶紧拾起,和八卦道袍一并收入挎包,这才急匆匆寻找出口而去。 出来后的玄阳子,彻底的脱离茅山宗,成了一个游方道人,浪迹天涯,驱邪除魍,再后来捡了一个快饿死的孤儿当徒弟,也就是王初一的师父。 这玄阳子也是,失了茅山宗的传承,想给徒弟起个道号也没了章法,看孩子瘦的跟竹竿似得,直接起个道号青竹子。再后来,他一边教导徒弟,一边自行研究得来的那卷玉简,寒来暑往,整整二十余年,却连头绪都没有。 玄阳子仙去后,临终把玉简、道袍、铁棍都给了青竹子,接过衣钵的青竹子也做了游方道人,漂泊四方。 当时正值清末民初,华夏大地满目疮痍,百姓饥不果腹。王初一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大过年的被家人扔到县城门口的。他家里人多半想着县里哪户人家把孩子捡去养了兴许有条活路,不然只有饿死的份儿。 可那个年头,大家都穷,来来往往无数人走过,却始终没有人把他抱走,可怜这孩子冻得浑身发紫眼见就快没气儿了。 青竹子路过,怎见得这般惨像,赶紧解开衣服把孩子抱在怀里,也是王初一命大,喂了几天米汤,居然就长的虎头虎脑逗人可爱。青竹子在他的襁褓上看到用针线绣着一个“王”字,想来这孩子的本家姓王,随了他师父玄阳子的性格,起名也是马马虎虎,干脆就给孩子叫“王初一”。当然,道号也就马马虎虎了,师门留下玉简、道袍、铁棍三件宝物,王初一十二岁正式拜师时青竹子给他赐道号三宝道人。 乱世当中,军阀割据,一个道士还带个孩子,生活别提有多艰难。所以在引王初一入道,确定师徒关系后,两人名为师徒,情如父子。为躲避乱世,师徒二人在现今的东昌市麒麟山落脚,在当时,那里简直可以用荒无人烟来形容,离着最近的镇都有几十里的山路。他们搭起两间茅草屋,开出一二十亩荒地,种菜种粮,再从山里抓些野鸡野兔圈起来家养,渐渐的,不但自给自足,粮食还能有些富余。 那些年,是王初一感觉最温暖的几年,军阀的混战没有波及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每日除了练功就是和师父料理田地,要不就是进山打猎。得了大点儿的动物解决不完,便用一部分做成肉干挂起来,一部分则拿到附近村子里换些米面和日用品。 当时,师徒二人最大的娱乐项目,一个是下象棋,两人水平差不多,往往一盘棋杀得难分难解,一下就是大半天。 另一个就是一起埋头研究玉简,青竹子跟他师父玄阳子想的不一样,认为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看看能不能合着师徒二人的智慧将其琢磨透彻。王初一没那个性子,劝他师父,要不别研究了,万一花一辈子时间翻译出来,里面就是个狗屁倒灶的爱情故事,那不白瞎了么。 提起这些王初一就郁闷,当年师祖在深渊之下得了三件宝物,玉简上的字一个都不认识,铁棒除了坚硬一点没其它功效,唯独那件道袍耐看些,不过深山里就他师徒俩,穿给谁看? 平静的日子没持续很久,华夏大地满目疮痍,迎来了最惨烈的时代,青竹子自此失踪,王初一便再也没见过师父了。 第十五章名族大义青竹子 山中无岁月,时间过得飞快,直至日军发动全面侵华战争,青竹子不告而别。 盛世和尚、乱世道士,当青竹子得知外面局势到了民族存亡之际,毫不犹豫,直接修书一封,趁夜晚徒弟呼呼大睡的时候,踏上了抗日之路。 等第二天王初一醒来,看到桌上的信后,伤伤心心的哭了一场,也收拾行装准备去找师父。 可到了门口,还是顿住脚步,因为师父信中只说要奔赴抗日前线,却连个方向都没提,茫茫人海,兵荒马乱的怎么能找的到人?信中还说,让他在家对道术勤加练习,不可疏忽,将来开枝散叶,把传承延续下去,别等战争结束师父回来找不到人。 于是,王初一在山里一待又是好几年,这些年,凡是周边村里有谁遇到邪事儿,有谁头疼脑热的,遇到他总能迎刃而解,保管药到病除。村子里也有人做媒要给他介绍对象,但他都一一拒绝了,他心里始终牵挂着要去找师父的。终于,等到抗战结束师父都没有回来,四十多岁的王初一收拾行囊,踏上了寻师之路。 王初一辗转大半个华夏,循着一点点线索和大半运气的成分,终于还原了师父的抗日之路。其实,青竹子在抗战之初就已经牺牲了。 青竹子出山后目的很明确,哪里战况最激烈,便往哪里去,一打听,当时的南方战场最激烈。 当时,日军正向南方大举进攻,中国军民亦奋起反击,对日本侵略军发起全线进攻。青竹子来到前线,顺利报名参军,但战况远比想象中的残酷和激烈,只可惜他空有一身道术,面对如此大规模和热武器的战场,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当时,我方军队伤亡十分惨重,常常是一个整编师开赴上去,三四天不到就被打残,每天从战场上抬下来的尸体至少在几千具以上,伤员更是不计其数。 在几次端着枪朝前冲锋后,青竹子也光荣负伤了,和其他几个伤员一起转到后方战地医院。在医院的一段时间,彻底改变了青竹子,因为每天他都看到大量的伤兵因为医治不及时或者伤情恶化而死。突然脑海萌生一个想法,要把自己作用最大化,看来上前线并不是明智之举,留在医院说不定大有可为。 青竹子向部队领导提出,自己学过医,希望转到医院去。医生可是宝贝,面对青竹子的申请,军队长官立即同意。 医院并不比前线轻松,这里和前线一样的残酷,每天浑身是血、缺胳膊断腿的战士躺的一地都是,呻吟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偏偏医生不多,药还不够,每天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都要死去很多人。青竹子思来想去,也顾不得师父交代的什么禁术不禁术了。当下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给这些伤员多吊一口气,只要多坚持一分钟,那么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很快,他被分到候诊室对伤员进行预处理工作,原本这些工作主要是止血包扎,对伤口进行常规处理,再等待其他医生进行手术。在这个过程中,青竹子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见到危重病人快断气了,立马施展道术,就着血水画出金光护身符,口念聚阳咒,用银针刺入头顶天门之处,最大限度激发人体潜能。若还不管用,就干脆困魂,把人的三魂七魄给封死在肉身里面,送到手术台死马当成活马来医。但凡肉身有一丝生机未绝,就能慢慢恢复,倘若如此都救不回来,也只能解了困魂之法,将其超度了。 那段时间,整个医院都奇了怪了,死亡率大大降低,就连身中七八枪,血都流干了的人居然没死。取了子弹,缝合伤口,输上血,还能慢慢恢复过来,堪称奇迹。而且这样的奇迹每天都在上演,最终,还是死里逃生的伤员们道破了这个秘密。那个年代,人们大多还是相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事的,在军中,大家也默许了青竹子这样的做法,只不过不能大肆宣扬而已。 施展道门禁术,付出的只有一样,那便是寿命。青竹子当了一年多的战地医生,也不知救回多少当兵的性命,终于有一天,他再次施展道术时,七孔流血,倒地不起,无疾而终。 当王初一最终寻到师父时,却是在上海郊区一处杂乱的坟岗,密密麻麻都是土包,其中一个上面写着:“王青竹烈士之墓。”看的王初一眼泪长流,师祖只给师父起了个青竹子的道号,却没有给他起名字,也就是说师父一直是没有姓氏的,可从军要填个人信息,师父多半是借了徒弟的姓,起了王青竹这个名字。 师父当年的战友已经成为部队的高官,告诉他,要不把王青竹遗骸迁回老家安葬,也算落叶归根了。王初一却含泪拒绝,师父他老人家本就是游方道人,四海为家,既然为国捐躯了,也算死得其所,就让他和众多战友一起作伴吧。 当听完这一切,林骁也是内心激荡,老王的师门虽人丁稀少,可每一个人都是英雄好汉,只是落到了老王这儿,怎么晚节不保,干出来如此龌蹉之事,还进了监狱,不禁鄙夷的看了老王一眼。 王初一仿佛看穿了林晓的心思,说道:“子,告诉你,我师父师祖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到了老王这儿,也不差。” 林骁说:“那你怎么还到监狱里来了?” 王初一急了:“你来的那天,我不是把真实情况都说了吗?合着你以为都是我编的啊?当时那个人被冤鬼缠身,眼看就活不成了,我也没想那么多,施展道法拼了命的去救人,奈何那人油尽灯枯,救不回来了,但他家里的人却说我是骗子,还报警抓我。结果,一番好心换来五年刑期。” 换作以前,林骁肯定打死都不信老王说的,不过今天,尤其刚经历过离奇的事情,林骁心里还是接受了老王的说法。不过,也不能被老王给看轻了,便把自身的经历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王初一点点头:“老王我活了这么大年纪,看人看鬼都没出过差错,第一眼就觉得你不像个坏人。还记得我给你治病时说的吗?你除了外伤,还郁结于心,肯定是憋屈的,我就猜你多半是受冤枉了,只不过你不说,我也不问。” 林骁摇头苦笑,相信自己又如何?还不是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岔开话题,问王初一:“老王,刚才我就问你来着,你还有其他徒弟没有?等出去以后我也好和师兄们相认啊。” 王初一摇摇头:“没有,一个都没有。” “你师父不是说要你开枝散叶么?” 王初一说:“我也想过,可惜都耽搁了。当年在上海寻到师父的墓地后,我没有回麒麟山,也做了个游方道士走南闯北。等闯荡够了,想收徒了,遇到全国性的自然灾害,饭都吃不饱,谁会来学道?再过几年,又是十年动荡,在那个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年代,不说咱们这些江湖道士,就连茅山正宗都差点儿断了香火。再往后,华夏大地出现了一股气功热,我本想趁着这全民热的时候收几个弟子,又出了几个大骗子和邪教,在国家严厉打击和宣传下,我怕引火烧身,干脆又回了麒麟山。这期间,我也暗中观察过附近乡镇的几个年轻人,可都不是我理想中的传承之人。要知道,道术能救人,也能害人,若用所学去作奸犯科,那么将是无比的优势,而且还让人无迹可寻。比如说这粗浅的入梦之法,运用到邪处,在梦里将对方日日折磨,轻者精神萎靡,重者彻底疯癫。再到高深处习得拘魂之法,可于无形中取人性命,所以,不是纯善之人,老道绝不敢轻易教授啊。” 然后,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林骁:“想不到,阴差阳错的,我这黄土埋到眉毛的人居然还进了监狱,正当埋怨老天不公的时候,居然遇到你,当你不顾生死来救我这相识不过半天的糟老头时,我就知道,我等的人来了。” 第十六章一言测吉凶 林骁不好意思的说道:“老王,看你说的,我都说了,那会儿没想那么多,本能反应嘛。” “就是这个本能反应,更加看的出一个人的品性。那时在现场的可有好几百人,怎么其他人不上?吕飞是监区长,他来了是本职,可你呢?你就是个罪犯,我的死活跟你没有半分钱的关系。而且你年纪轻轻,几年以后出去,大好青春还等着你,你根本没有犯险的必要,可偏偏就是你来了。”王初一有些动情的说:“谁会在青春年华,搭上性命,没有回报的去救一个互不相识,行将就木,无权无势的罪犯?所以,你这样的徒弟我不收还收谁?都说道不轻传,既然我都厚着脸皮求着你当徒弟了,可见你这品性当属万中无一。” 林骁听着王初一恭维的话也有些不好意思,忙问:“老王,话不扯远了,咱们门派真的就叫玉虚门?” 王初一老脸一红:“我倒是想呢,可就这两只猴子,哪敢称门称派?麒麟山下那两间茅草房我早些年推了,花钱盖了个道观,就叫玉虚观,咱们光大道观就行了。” “那我什么时候拜师?”林骁问。 王初一一脸正色:“拜师是个大事儿,要挑选个黄道吉日,还要设案摆香,但这些条件咱们都不具备,看来,只有到梦里去完成这一套仪式了。” “梦里也行?” “你记得,修习道术之人,心诚则灵,只要心诚了,梦里拜师一样能上达三清,待出狱后,补上仪式即可。而且,将来传你道术,也免不得要到梦里教授,至于实际操作,只有等你满刑以后再一一验证了。” 这边拜师的事情敲定了,林骁却依然忧心忡忡,想着家里的一摊子事如何化解?父亲的病可还要紧? 王初一想了想说:“平白担忧也是无用,不如我给你算算,看看你家人未来吉凶如何。” 林骁连忙问:“怎么算?” 王初一答道:“如今材料受限,不能卜卦,干脆测字,虽精确度远不能和卜卦相比,但算出个大概是没有问题的。现在你集中精神,想着家里的情况和要问的问题,想完后随手写个字出来,我帮你测,这个字不能刻意,必须要是无意中在脑海里冒出来的那个字。” 林骁听了,开始集中精神去想问题,王初一也很慎重,认真的盯着林骁,仔细观察他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待会儿和测字结合起来,以便算的更准。 突然,教育民警余海波走进了图书室,林骁笔挺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喊道:“余警官。” 余海波是来给他们发《罪犯春节期间文体活动计划表》的,春节快到了,罪犯也会放假,余警官说:“春节期间不能让所有人都散开了玩儿,得有序安排,确保节日安全稳定。文化组的要根据计划表做好相关准备工作,好让整个监区的罪犯活动正常开展。” 又交代几句其他事儿,余警官就走了。林骁拉着王初一,想要重新测字。王初一讲却道:“已经测过了。” 林骁一头雾水:“我还没写呢?” 王初一肯定的说:“你已经说出要测的字了,其实测字,写和说都是一样的,讲究的是个天意,只取其一,不可再二,再算就不灵了。” 林骁问:“那结果怎样呢?” 王初一讲:“刚才你开口喊的是‘余警官’,余警官全名余海波,我先给你说好的吧,海和波都代表的是水,通过你的口说出来,也就是你的舌头说出来这两个字,水加上舌是什么?是个‘活’字,可见,你父亲未来几年应当性命无忧。” 林骁松了口气,又问:“好的说了,是不是还有坏的?” 王初一说:“有!你姓林,姓林的人以口测字,林就是木,木加口为‘困’,你家里接下来还会有诸多艰难困苦,短期内不得解脱。” 林骁像泄了气的皮球颓在椅子上,王初一劝道:“你子想开些,虽然家里会遇到不少困难,但至少人还在,你就有机会改变现状,你好好学本事,这几年,我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你若想让父母富贵一场又有何难?”听了老王这一番话,慢慢的,林骁担忧的眼神逐渐清明,继而变为坚定。“是啊,只要人还在,我就要把欠他们的都弥补回来。”林骁如是想到。 春节很热闹,除了吃得好,监区还开展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三天假期对林骁或者其他罪犯来讲,除了勾起思乡之情有些酸楚外,还算是一年中最欢乐的几天了。监区提前就组织大家挂灯笼、写对联、拉彩旗,把平时冷冷清清的环境布置的热热闹闹。 三十晚上加餐,每桌都是七八个菜,有鱼有鸡还有虾,所有人甩开了膀子吃,管够,有些家庭困难的罪犯,在家都少有吃到这么好的菜,二话不说,埋头苦干。看的执勤的民警都担心吃出个什么事儿来,用扩音器喊话:“大家一定不要暴饮暴食,春节几天,顿顿都是好饭好菜,别一顿吃多了,到时候肠胃不舒服。还有,吃不完的菜,别藏起来,吃坏肚子划不着。” 这也是林骁第一次离开父母在外过节,并且还是在监狱里过节,内心酸楚可想而知。但酸楚的又何止他一人?全监区的罪犯这几天都是显得惆怅无比,甚至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些监舍还会发出呜咽抽搐的声音。 值得欣慰的是,春节前一天,家里来会见了,是妈妈一个人来的。娘俩都是报喜不报忧,见面尽拣好听的说,虽然知道是谎言,可也让林骁心里温暖不少。其中提到文婧,张惠芬也感慨万千,多么好的一个姑娘啊,要是真能成自己儿媳妇,那是林家的福气。可林骁来监狱不说,还是犯下的这个罪名,以后怕是再不好意思给文家提这个事儿了。 林骁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让张惠芬别再提这些个事儿了,免得两家人尴尬,说文婧就像自己亲姐姐一样,以后会报答她的。临别时,张惠芬还给林骁账上充了二百块钱,让他买点儿零食吃,也让他买几包烟,给监狱其他人打好关系。 林骁不愿意触碰母亲柔软的内心,大大咧咧的接受上账,一直陪着笑脸,为的就是让张惠芬宽心,他实在不愿意让这个为了家操劳半生,到现在还苦苦支撑的伟大女人为他担忧。 这就是做父母的,哪怕是自己生活都难以为继,却仍是害怕儿女受了委屈。 只是张惠芬没有想到的是,林骁已经走上了一条让所有人以后都为之惊讶的路。 第十七章拜师 春节期间,还出了一个插曲。 王初一作为监狱最高龄的罪犯,没有会见、没有通信、没有外来上账,是个彻彻底底没亲没戚的三无孤寡人员。 监狱长带着一帮子领导来对他进行困难帮扶,还给他生活账户上打了五百块钱。 当时,领导们来到监区对他进行探望,到图书室看到这个面色红润,走路虎虎生风的老头时,连连咋舌。负责帮扶名单的教育科长见到他惊得出了一身冷汗,把吕飞拉到边儿上问:“是不是搞错了?这老头就是王初一?他快九十了?” 吕飞笑着说:“那是人家保养的好,资料在入监的时候就核实了,千真万确。”说完大家都不禁啧啧称奇。 负责照相的宣传人员也在心里打鼓,这期报道不好出啊!题目早就拟定好了,《监狱春节帮扶高龄罪犯》,但配上王初一的照片,如何有说服力? 就连五十多岁的监狱长握着老王的手都在感慨:“王初一,你是怎么保养的啊?比我大了好几十岁,可怎么看着比我还年轻?” 王初一动情的说:“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而您是日理万机,为了改造我们操碎了心,所以显得要憔悴些。” 这记马屁拍的不错,逗得监狱长哈哈大笑,并当场做了指示:“这样的大龄罪犯,我们要适当照顾,要找年轻的负责包夹保护,不能摔到碰到,卫生员每天要量血压、问情况。天气冷,有必要的话给他多发一件棉衣,晚上多盖一床被子。计分考核中老病犯的政策要落实好,也要让他看到减刑的希望,早点儿出去,安享晚年。” 监狱长可能做梦都想不到,他以为的孤寡老人,日子过得美得很呐,跟温雪峰、古刚之流的在一起,好烟好茶就没有断过,这马上还要收个中意的徒弟,简直是监狱里的人生赢家。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转眼假期就过,监区又恢复生产,每天的日子就是重复昨天的一切。林骁也迎来了年后的头等大事——拜师。正月初八,这是王初一掐指算出来的好日子。 梦里,林骁再次来到玉虚观,王初一早就“布置”好了一切。道观里,堂上挂了三清祖师图像,居中为玉清元始天尊,左侧是上清灵宝天尊,右侧是太清道德天尊。 祖师面前设有一条长案,上设瓜果贡品,一个黄铜三足香炉里已点好香。香炉后还有两个牌位,一个上书“道门玄阳子”,另一书“道门青竹子”。 也不是这几人故意一脉单传,不想开宗立派,有个重要的原因,实在是道不可轻传。传说中,全真祖师吕洞宾受到其师父钟离权“十试点化”,最终道有所成,飞升成仙。 吕洞宾成仙之后问钟离权:“师父计年一千一百岁有零,度得几人?” 钟离权曰:“只度得你一人。”法不轻授,道不轻传,可见道教的传承何其艰难。 王初一已经“穿”上了金丝八卦道袍,手拿拂尘,装扮上了林骁第一次梦里见他时那副仙风道骨模样。 拜师礼仪也分繁简,简单的,给师傅三拜叩头,奉茶即可,这一套,一大早两人悄悄躲在储物室完成了,整个过程一分钟不到。 而复杂的礼仪,只有在梦里完成,王初一按照正统的拜师仪式设了坛场。在坛场中首先由王初一行祝愿礼仪,接着上香,对祖师行三跪九叩大礼,然后端坐予坛场一侧。林骁跟着上香,也行三跪九叩大礼,然后再向王初一行三拜礼。接着王初一赐其道号东亭子。 说到这儿,林骁就不干了,在东亭山的东山监狱服刑就改个东亭子,那我还是青石镇的人,怎么不叫青石道人?王初一呵斥道:“虽然在梦里,祖师爷面前也不可放肆。”然后带着林骁向神位行大礼,请祖师爷见谅。 礼成,拜师完毕,就在林骁起身之际,忽然一道紫色光芒从天而降,没入体内。 王初一见状,也是奇怪,嘴里嘀咕着:“这是什么玩意儿?这梦里不是我说了算的吗?”想了片刻,突然神色大变,抓住起身的林骁又俯身下拜,口里不停念道:“谢祖师爷赐福,谢祖师爷赐福。” 林骁一头雾水,问王初一这是什么情况。王初一兴奋的解释道:“你看吧,我就说心诚则灵,心诚则灵。这是紫气东来之相,是祖师爷对你的认可和祝福,虽然在梦里拜师,祖师爷也被我们的赤诚之心感动了,降下祥瑞之气,穿透梦境作用在你身上,以后你的修行肯定会是事半功倍。” 林骁浑身摸摸,并没有任何异常,这不是在梦里吗?听王初一的口气,好像不是他施展的什么手段,什么“紫气东来”?听着也太玄了吧。 从此以后,林、王二人,就是名正言顺的师徒了,王初一开始向林骁讲授入门第一课,和学校开学一般,都是先不说知识,而说规矩。 王初一语重心长的说道:“修道之人,必须信道,一信大道为公、二信祖师显灵、三信鬼神之说,倘若自己都不信自己学的东西,学了也是白学,到时候念的咒、画的符皆是废话、废纸。二要心存正义,忠国孝亲,方能一身正气,诸邪不侵,否则修炼到头也会走火入魔。三要大道为先,学成神通后,非必要时不可搬符弄咒,妄求神鬼,学道乃为苍生学道,不是为了个人虚名,更不是为了名利,切不可利用世人对道术的不了解而蛊惑众生,干出为非作歹的事来。四要广积功德,修道之人,必须要怜惜苦弱,积善行德,则消患除疾,大则造福一方,你可明白?” 林骁点点头,他对如今对祖师显灵,鬼神之说已经信了十分,并且在个人德行方面,他说:“哪怕不修道,也该是如此。” 王初一欣慰的点点头:“道术神奇之处玄妙无比,可你我困在监狱,故只能在梦里传授你方式方法,也就是先学理论,日后再实践操作。正因为学了又没机会验证,必将枯燥乏味,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必须坚守本心,持之以恒啊。” 林骁恭恭敬敬拜下去:“我会的,师父。” “哈哈哈,好,好,我相信自己这双眼睛,是不会看错人的。”王初一又说道:“道术力量的来源主要就是信仰,信仰越深、越纯,用起来就越灵验、越有效果。拜师,得到祖师认可是基础,学道术,包括念咒、画符、结印、摆阵都是沟通祖师和各方仙人神力的手段。修道有七重境界,一元灵动,两仪混成,三花聚顶,四象分神,五气朝元,道胎成灵和天地同气。前五重是人间境,是人能修道的最高境界,后两重则是成仙境,孕出道胎,脱离肉身,修出灵神,便是修道成仙了。” 林骁问道:“师父,世上真的有神仙吗?你见过?” 王初一笑道:“我是没有见过,别说成仙境,就连人间境,我见过的最高修为也才是三花聚顶。修炼哪儿有那么容易?” 王初一怕打击了林骁学道的积极性,又说道:“没见过,那是因为咱们门派,师父孤陋寡闻了,华夏大地,三花聚顶之上的高人应该还是有不少的吧。而且我敢肯定,神仙也绝对存在,不然,自古流传下来这么多的传说,未必都是假的吗?咱们修炼使用的道法从哪儿来?画符、施咒,不都是在请那些神仙赐法吗?你要好好修炼,等哪天到达了更高的层面,说不定就能和神仙沟通,见到仙人了。” 林骁问:“那我何时能修出三花聚顶呢?” 王初一佯怒道:“臭子别好高骛远,听我师父说,我师祖玄阳子也不过才堪堪摸到三花聚顶的门槛而已,你子呀,要走的路还长。就连我修了几十年的道,第二重境界都还一直在中游徘徊。” “啊?修道这么难?” 第十八章道学天才 学道当然难,若非不难,岂不是满大街都是妖魔横行,符纸乱飞? 王初一告诉林骁:“学道之人还得有副好身板,你面对的敌人有可能是无形的鬼魂,有可能是有些道行的精怪,更有可能是心术不正的邪修。拳脚功夫也是必修之课,明日起,你主动申请去山上打石头,把你这幅身板给我练结实了,别等到拳脚招式在梦里学会了,却没有匹配的好身体来施展。只有两相结合,才能有所成就。” 林骁是能吃苦的人,既然选着了拜师,那么一切就听王初一的安排,答应天一亮就找吕飞申请。接着,王初一撤了梦境,两人一夜好睡。 第二天,林骁找到吕飞单独汇报思想,说想要去山上打石头。吕飞张大了眼睛:“你子脑袋没问题吧?” 林骁也是心急了些,居然理由都没想好就来找吕飞,总不可能说自己修道了想练副好身板吧。 这事儿也间接的给他上了一课。别人看来越不合常理的诉求,你就越是得找个顺理成章的理由,否则,很可能被别人怀疑动机。 见林骁低着头半天没说出话来,吕飞仿佛明白了什么,语重心长的说:“林骁啊,是不是慌着想减刑啊?” 林骁心思转动,对啊,减刑。监狱里减刑是以每月挣的积分为基础的,达到一定分值,复核其它相关政策就可以提请减刑了。在监区,挣分也是划拨了档次的,上山劳动的是一档,各辅助组,包括文体组、生卫组、伙食团挣的是二档,老弱病残挣的是三档。 打个比方,下苦力打石头每月最高可得一百分的话,那么二档就最高只有八十五分,三档最高七十分。这既是最大限度的体现公平,也是为了防止在减刑中有人违规操作。你有关系,要想某个轻松点的岗位,可以,那你挣分就得拉下来,减刑就没那么大的幅度。 林骁正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吕飞提出这个问题了,他正好顺着话就上:“对,就是减刑。监区长,我这么年轻,有的是力气,我想多挣点分,家里的情况您也了解,我实在想早点出去。” 吕飞微笑这说:“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很好,证明我没有帮错人。减刑的事情不用担心,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上次你救人的事情监区写了个专题报告为你请功,监狱已经通过了,并上报监狱管理局,如果顺利的话,要不了多久,文件就能下来。立功最大的好处就是加分,到时候减刑时间一到,你的分多的都用不完。” 林骁哭笑不得,好多人打破脑袋都想进文化组,而他自己想去干苦活儿累活儿怎么还这么困难。吕飞看说的差不多,又鼓励他几句,要去忙别的事儿。 林骁急的直跺脚,连忙喊道:“监区长,实话说了吧,我就是想锻炼身体,在文化组我觉得人都待的要发霉了。” 吕飞停下脚步,觉得这孩子怎么这么难缠,隐隐也有些怒气,沉默片刻,看着他说道:“想好了?挺得住?” 林骁挺着胸膛说:“想好了,反正我刑期不长,再苦再累也就三两年的时间,我熬得住。” 吕飞无奈的摇摇头:“那好,我去安排,丑话说在前头,监区规矩不能坏,你要是出工上了山,就不准调回来了。” “是,明白。”见吕飞答应,林骁才终于松了口气。 就这样,林骁被安排上了工,本来,警官安排的是让林骁拿了手锤、凿子专给石块、石板修边儿的工作。林骁叮叮当当敲了几日,除了手臂酸痛,完全没达到效果。 按王初一的说法,要在短时间内把体能大幅度提高,就必须往最苦最累的地方走。于是一狠心,主动要求去抡大锤,那玩意儿挥舞起来,浑身上下都在使力。 常年抡大锤打石头的那几个罪犯,一干起活儿来,脱了上衣光着膀子,浑身体型精实、肌肉虬结,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那些往健身房跑到爱美人士。林骁看到他们充满爆炸力的肌肉,也是心生羡慕,不知自己何时才能达到这个水平。 警官像看傻瓜一样的看着林骁,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提这样要求的罪犯,得,你愿意折腾自己去就是了,不过任务可不能少,每天打多少石头是有规定的,少了是要被处罚的。 第一天下来,林骁就累的像一条死狗,浑身跟散了架似得,吃饭时,手抖的连筷子都握不住。好在有王初一这个推拿大师,一番整治,第二天又是生龙活虎,其他罪犯看了都连连称奇。 就这样,林骁每天白天在山上卖力的劳动,晚上在梦里跟着王初一学道术。 不觉已是一年过去,林骁把王初一能教的都学了个遍,只不过只有形,没有功力罢了。就说这拳脚上的功夫,有玄阳子自茅山宗带出来的拳法,还有实战中领略出的克敌制胜之绝招,王初一在梦里演变起来,一招一式都是精妙无比,林骁观摩后勤耕不辍,日日练习,只等现实中有机会实践再融会贯通。监狱有监狱的规矩,不可能让里面的人舞枪弄棒,练习拳脚。 王初一也不禁感慨,这高考状元就是天赋高呐!符箓、咒语、手印全是一学就会。 林骁画的符箓丝毫不差,手印结的让人眼花缭乱,咒语背的滚瓜烂熟。更气人的是,状元还说,这些东西都不算难,画符再难能有徒手画几何图形难么?背咒语能有背英语课文难么?说的王初一眼皮子乱跳,迫不及待想在现实中验证效果,倘若真有实效,那林骁堪比道门中天才的天才啊。 殊不知,验证道学的机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集中居住的人群有个特点,那就是几乎没有秘密和隐私,谁谁谁屁股上有颗痣,谁谁谁身上有股味儿,还有谁谁谁睡觉打呼噜,来了不出三天,必定全监区的人都知道。这不,林骁一大早就听人嚷嚷,隔壁0监舍的朱大良得了怪病了。 朱大良来监区不到三个月,长得膀大腰圆,平常身体好得不得了,怎么说病就病了? 古刚和王初一洗漱的时候溜过去看了一眼,古刚回来就惊呼:“啧啧啧,朱大良出大事儿了,浑身都肿起来了。” 温雪峰推了推眼镜:“浑身浮肿,有点儿严重,得好好找病根,对症治疗。” 王初一低头不语,刚才卫生员检查的时候让他也号了号脉,脉象四平八稳,什么毛病没有,再一探,他发现个怪事儿。 古刚喝了口水又说:“简直太他妈吓人了,你们没看到,朱大良那腿肿的跟柱子似的,用手一摁就是一个坑,都不带反弹的,更离谱的是,他下面那家伙什都肿了,卵蛋跟皮球一样大,里头晃荡晃荡全是水。照说这么严重的病情,人该是奄奄一息了吧,这朱大良倒好,精神还好的很,还能叉着腿到处游荡呢。” 大家听到这么说,那确实是奇了怪了,正准备去看看,医院的医生就在监区警官的陪同下来检查了,其余人赶出去出工。 一整天,出工的罪犯都在讨论朱大良的病情。有人说那是肾有问题,他以前老家就有个亲戚得了急性肾衰竭,全身水肿,手一摁就凹下去不反弹。还有说是心脏有问题的,也有说肝脏有问题的,更甚至有人说是内分泌失调了的。 在监狱医院,医生又是抽血,又是拍片,把朱大良从头到脚给检查了个遍,除了发现白蛋白偏低,任何毛病都没有,可这人明明就肿的跟在水里泡胀了一样,怎么会没问题呢? 医生找不出病根儿,只能暂时给开了液体,缺什么补什么,把蛋白先补充好,观察观察再说。 但只有王初一知道,朱大良的病不简单! 第十九章撞了邪了 就这样,输了液的朱大良又回了监区,让其他人观察着,看有没有消肿,如果没有,再送到上级医院检查。 王初一整天都是忧心忡忡,在图书室胡乱的翻着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林骁出工回来,把他拉到一旁说:“这朱大良,怕是活不了几天啦。” 林骁也吃了一惊:“不会吧,我刚才看他回来精神不错,听说检查了没事儿,让在监区观察着呢。” “那是他们检查不出来,不代表朱大良没问题,早上我号脉的时候,发现他这是回光返照之相。” 林骁:“回光返照?那不就是说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王初一说:“这不是病,是有东西作祟,怨气入体。” 林骁说道:“师父,这八监区风水平和,地下也不是乱葬岗,哪来的怨气?” 王初一也表示赞同,给林骁说:“就算咱们八监区真有古怪,这么多人,不可能只有他中招,所以,问题应该出在他入监前。这样,你去和朱大良套套话,看看他干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有把根子找到了,才能处理。” 说罢,林骁溜达到0监舍,见朱大良正半躺在床上,双手提着裤子,眼睛盯着下面的家伙什摇头叹气。 林骁走过去关心的问:“老朱,听说你生病了,来看看你,不严重吧?” 朱大良坐起身,感激道:“林兄弟,你有心了,哎,你说我是得了什么毛病,莫名其妙肿成这个鬼样子。检查半天,心肝脾肺肾,啥毛病都没有,但是,你看我像是没毛病的样子吗?” 林骁劝道:“别太担心,你换个思维,不如用排除法想想。你想啊,内脏没问题,血液没问题,其它再有问题都是问题,要不了命的,对吧?” 朱大良想了会儿,猛地一拍林骁肩膀:“嘿嘿,还是你子明白,都说旁观者清,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要命的病我都没有,那还怕个球啊。” 套话可是门技术活儿,尤其套的是监狱里的“社会精英”,换做一般的年轻,怕是再过几年也摸不到门。 林骁在看守所和监狱这几个月,社会经验值飞快成长,套话那是菜一碟。总结出来就是二十字方针,放松警惕,建立信任,抛砖引玉,确定话题,主动交代。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刚才林骁说来看望生病的朱大良,打的是感情牌,一下子就让他放松警惕。接着,找准切合点,成功宽慰朱大良,让他相信自己说的话,这就是建立了信任。马上,林骁要做的就是引出话题了。 “朱大哥不愧是在社会上走的人,真是好汉一条,遇到大事面不改色心不跳,换作是我,恐怕都要哭鼻子了。”林骁这计马屁拍的到位,朱大良是聚众斗殴进来的,江湖气息特别浓,听到别人这样说,马上挺直了腰板。 林骁又说:“我听说你进来之前和人打架,三个人赤手空拳硬是打翻了对方十多号人呐!” “那是当然。”朱大良骄傲的说:“在洪阳市老三街,谁不知道你朱哥的名头。” 说着,就开始吹嘘起自己当年的风光事迹。从欺行霸市、打架斗殴,再到吃喝嫖赌、调戏妇女,讲的唾沫星子横飞。 林骁直皱眉头,心想:就你干的这些事儿,也该遭报应了。心底却迅速把所有信息过了一遍,朱大良入狱前几年都在洪阳市区生活,坏事儿干了不少,可也没到杀人放火的地步啊。 足足听了几十分钟的当代地痞流氓风光史后,林骁才饱受折磨的返回自己监舍。 王初一凑上来问:“如何?”林骁耸耸肩,两手一摊,表示没有收获。 “这就奇了怪了。”王初一也有些拿不准。 林骁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王初一避开监舍其他人的目光,悄悄递给林骁一张纸条,说:“也没时间去搞这些弯弯绕绕的事儿了,这是一张杀鬼符,待会儿你想办法给他放在床上。等到了子时,阴气最重,他身上的怨气会显现出来,杀鬼符以为碰到鬼怪,会主动发起攻击,夜里留点儿神,且看是个什么情况再说。” 林骁拿了符纸,又过去寒暄几句,不到一分钟就完成了任务。 晚上就寝后,两师徒头靠头以最的声音闲聊,都睁着眼睛等结果呢。 就在十二点,果然有动静了,而且动静还大得不得了,把整层楼睡觉的罪犯都吵了起来。 0监舍不断发出吼叫:“哞~哞~”并且一声比一声大。 声音正是朱大良发出的,叫唤过后,他翻身起来,到处找水喝,茶杯里的水喝完了就把头凑到水龙头下,直接把水开到最大,哗啦哗啦往肚子里灌,一边儿灌还一边叫唤。 监舍里其他人吓得直打哆嗦,眼见着朱大良肚子都鼓的跟个球似得了才反应过来,把他死死摁住,大喊:“警官,出事儿了,朱大良出事儿了。” 林骁倾耳仔细听了几声,不确定的问王初一:“师父,这是牛叫?” 王初一点点头,林骁又问:“可听着哪里不对劲儿呢?感觉,感觉……” “感觉特别凄惨对不对?” “对对对。”林骁说道:“就是凄惨,这个叫声我听了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王初一示意:“别多说,警官来了,早点儿睡觉,有什么明天讲。” 等警官到了0监舍,奇怪的叫声已经停止了,监舍长还在抖个不停,报告给警官,说怪声是朱大良发出来的,他还亲眼看见,刚才朱大良嚎叫的时候脸上漆黑一片。 警官把朱大良拉起来问话,这人迷迷糊糊,无论问什么,都一问三不知。警官最终得出个结论——梦游!并交代其余人一定要把他看好了,再有什么问题,立即报告。 0监舍的人一个都没睡,全是瞪大了眼睛熬到天亮,那凄凉的叫声儿一直在耳边环绕呢,说梦话?骗三岁孩子呢?哪个王八蛋的梦话是这个样子? 早上,0监舍的人看朱大良眼神都变了,有三分疑惑,还有七分害怕,人对于未知总是充满恐惧的,昨夜朱大良那么个折腾法,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用科学解释。要说他是故意装的吧,也没听说过他还会口技,能把牛叫唤模仿的这么惟妙惟肖啊。 王初一一大早去转悠了一圈,悄悄把符纸拿了回来,当看到变得漆黑的符纸,暗道:果然有邪祟。 有不少好奇的人来朱大良监舍打探消息,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儿,监舍里的人不想招惹是非,都套用警官的结论,朱大良梦游呢。 医生检查,发现朱大良身体没有恶化,以为病情稳定了,治疗效果不错,便带去医院又是输了一天的液体。 今天休息日,所有人都没出工,林骁在操场角落里问王初一:“师父,找到病根儿了?” 王初一点点头说:“有些眉目,不过不确定,我在麒麟山农村也遇到过这样的事儿。” 然后,王初一就讲了当年的一个故事。 八十年代那边的农村还是穷的叮当响,一个月也不见得能吃回肉,农闲时,有壮劳力的人家就会抽出人手来,自发摸到麒麟山去打野味。 麒麟山占地广,原始森林多,里面的动物也多,王初一年轻的时候也没少上山去祸害,弄个野鸡野兔那是常事儿。 有个冬天,隔壁村里又有人相约进山打猎,万万没想到,这一去,差点害的一个村的人全灭。 第二十章大蛇 带队的是村长儿子李福安,绰号李二毛,他领着七八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进山,也许是运气不好,也有可能是天气不好,走了大半天都没见到个活物。 出门时信誓旦旦说要弄头野猪回去,可都下午了,野鸡毛都没看到一根儿。年轻人好面子,都憋着一口气,任由李二毛带着队径直往深山里钻。 冬天在老林子里是很危险的,不说碰到什么古怪,万一迷了路,大冷的天,半夜不把人给冻死才怪。 这几个年轻人哪里考虑过这些,闷头乱窜,只剩下脚踩着枯枝败叶咔嚓咔嚓的声音。 最先发现问题的是队伍里年纪最的铁柱,才刚二十岁,平常人就是鬼精鬼精那种,他走在队伍的当中,突然停下脚步,把大家都喊停。 说刚才吃了干粮时,日头正高,这感觉也没走多久,怎么这么快天就黑了?大家环顾四周,果真如此。 李二毛胆大心细,经铁柱一提醒,他也认真打量起来。发现周围隐隐泛着白雾,所有人现在都处在了雾气之中,自然感觉天快黑了一样。 刚才大家只顾赶路,雾气是由淡转浓的,这才没注意到周围环境的逐渐变化。 “糟,糟了,少了一个人。”队伍最后面的刘二娃结结巴巴的喊道。 他们出发的时候是八个人,一直是一块儿行进,刘二娃刚才无意中数了一遍人数,加上自己,就只有七个人了。 李二毛也数了一遍,果然差一个,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铁柱喊道:“双喜呢?双喜去哪儿呢?” 人群中果然不见了双喜,双喜是他们中年龄最大,也是最老实的人,绝不会不打招呼就乱走的啊。 所有人就在林子里喊开了,加上山谷回音,声音传的老远,就是没有人回答。大家仔细的回忆,想还原双喜走丢那一刻究竟是什么时候。 刘二娃想了想说道:“我一直在最后,双喜哥绝对不是掉队了。” 李二毛点点头:“那就是说双喜是走散了,大家赶紧想想,除了赶路,中间我们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 铁柱终于回想起来:“中途我们几个撒了一泡尿,队伍还停了一会儿呢,会不会是撒尿那会走丢了?” 李二毛低头看了看地上,招呼所有人:“快往回找,大家看,我们在地上留的有脚印,双喜肯定也留的有,马上赶回刚才撒尿的地方,双喜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嫂子那儿可不好交代。”说完,几人就对直往回赶。 再说这双喜,就是在撒尿那会儿走丢的,当时铁柱说要放水,几个差不多有感觉的就一起了。 双喜对着一棵大树正舒坦的时候,眼角余光撇到个灰白灰白的东西,就在隔着几棵树的树脚下。他尿都没撒完就提了裤子悄悄靠过去。 原来是个野兔,他悄悄摸出弹弓轻手轻脚的贴过去,这时,另外几个放水的已经完事儿走人了,他也不敢喊,害怕惊动这家伙,就想等着收获了野兔再去追大家。 眼看就要到弹弓的射程范围内,这兔子蹦蹦跳跳跑了几步,也不跑远,还是换个树根傻待着。 双喜见幸好没跟丢,又往前走了几步,用弹弓对准兔子,刚瞄准,兔子又跑了,还是不跑远,刚好出了双喜的射程范围。 就这样,兔子在前面跳,双喜蹑手蹑脚的在后面钓着,反反复复好几次。突然,兔子一个转身,往树后面一躲就不见了。 双喜直叹倒霉,等转过头去,才发现队伍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看着周边陌生的林子,他也是慌了,着急忙慌的往回跑。 可人越是慌张就越出错,跑着跑着被地上的枯枝结结实实绊了一跤,一头撞到了土坡上。双喜摸着额头揉了半天才缓过气来,但接着,不禁喜上眉梢,嘴里笑道:“你个短尾巴的东西,害老子转了大半天,原来你家在这里。” 只见面前的土坡下有个兔子洞,双喜心想,要是来个一锅端,指不定能弄出好几只兔子呢,接着,便撸起袖子往里掏。 双喜摸了半天,毛都没有一根,估计是洞太深了,得想个什么办法,把洞刨开才行。 然后,他往回缩手,也许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倒了霉了,手脖子居然被卡住了。 双喜铆住了劲儿往后拉,结果用力过猛,“啪”的一声给摔地上。就在倒下那一刻,感觉后背抵到个什么东西,还是软乎乎的,反正不像是树。 他用手撑住地面想爬起来,不料手心里摸到一个东西,低头看去,手里正握着一只穿着绣花鞋的盈盈脚。 双喜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脚,想必这双脚的主人一定是个大美女。等他扭过脖子看去,一个十八九的姑娘被他撞到在地,这会儿正娇羞的看着他呢。 双喜尴尬的马上松了人家的脚,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说:“妹子,对不住对不住,我不知道后面有人,没撞到你吧?” 姑娘点了点头,委屈的看着他,一双大眼睛仿佛能滴出水来。双喜紧张的问:“撞到你哪儿了?” 姑娘伸出白嫩的手,牵起双喜那双又老又糙的大手,然后缓缓的按到自己高耸的胸部。双喜口干舌燥,结结巴巴的说:“妹,妹子,这,这,这里被撞了?” 姑娘撅着嘴又是点点头,双喜感受到入手传来的饱满和坚挺,心里早就把持不住,这姑娘拉着他的手,居然开始在自己胸部慢慢的揉搓。 双喜兴奋的问:“你的意思是要我给你揉揉吗?”这次姑娘没有点头,而是慢慢凑到双喜面前,张开了嘴,伸出丁香舌,轻轻在他脸上舔过去。双喜抖着身子,感觉快不能呼吸了,任由眼前的姑娘摆布。 李二毛他们顺着脚印,果然找到了双喜,不过,当看到眼前的一幕,吓的几个人腿都不听使唤了。 只见双喜站在空地上,一条白底黑纹大蟒蛇,已经在他身上缠了七八圈,蛇头张开血盆大口,长长的信子在他脸上舔着,眼见着双喜一张脸因为呼吸不畅被憋的通红,嘴角还他妈挂着笑呢。 李二毛当机立断,拔出火药枪,对着蟒蛇的身体就是一枪。 “砰”的一声巨响,射出的上百颗铅弹打的蟒蛇皮开肉绽,这货吃痛,赶紧放开了双喜,但却转过身来,高昂着头,对李二毛做出攻击的动作。 “砰”,又是一声枪响,刘二娃对着蛇头来了一枪,把蟒蛇打的头一仰,翻身躺在地上。 这几个家伙准备相当充分,火药枪都带了两把,还有砍刀,自制的长矛等武器。 只见蟒蛇在地上翻滚着,还没有死去,众人这才看清,这家伙腰身比水桶还粗,起码有二十多米长。又是害怕,又是兴奋,弄这么个东西,比打头野猪带劲儿多了。 然后冲上去,照着蛇头又补了一枪,铁柱摸出砍刀,直接给它来个身首分离,大家才终于放下心来。 再说双喜,两声枪响就把他给震清醒了,看到眼前这条蟒蛇,差点儿没给吓尿了,再环顾四周,哪里还有姑娘的影子?莫不是遇到鬼了? 想想也是,这荒山老林的,哪家的姑娘会来?他生怕被大家看了笑话,不敢多说自己差点儿被鬼勾了魂的事儿,埋着头,傻傻的看着他们收拾这条从没见过的大蛇。 第二十一章蛇缠腰 几个年轻人排成一字长队,扛着巨蟒就出了山林。别看都是些精干的壮劳力,等把这条蟒蛇抬到村里,所有人都累的瘫倒地上。 李二毛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出来分东西咯。”各家各户都跑出来人,当看到地上这个又长又大的蟒蛇时,好多人吓得直打哆嗦。 李二毛看人来的差不多,打着火把站在人前,把手一挥:“这就是我们今天的收获,待会儿扒了皮,刮了内脏,各家都分一截,拿回去炖汤喝,滋补的很。” 人群突然就热闹起来,大家七嘴八舌,有人说几个年轻人有本事,也有人说这条蟒蛇长这么大当真稀奇,而村里几个老人却担心的嘀咕:“造了孽哟,这条长虫怕是快修炼成精了,把它打死要遭报应哟。” 听到这话的年轻人不屑的一撇嘴:“老封建。” 有人迷信,有人胆大,愿意分蛇肉的,就留在村口,怕得罪神灵的,早点儿回家睡觉。 李二毛亲自上阵,把这长虫剥皮抽筋,铁柱领着几个人去井里打水,个把时就将蟒蛇处理的干干净净。 “双喜,这条蛇是你发现的,来,先给你弄一截。”李二毛挥舞着砍刀队双喜说道。 双喜一直都是心不在焉,脑海里居然还在想着山里那漂亮的姑娘:那乖巧的脚,白嫩的皮肤,还有饱满的胸部,可爱的舌头…… 等有人将足足几十斤的蛇肉给他抱到手里,他才反应过来,赶紧回家拿给老婆。 双喜家就两口子,孩子去了隔壁村外婆那儿,老婆等着他回来吃晚饭呢,见拿回来这么多肉,当晚就切了半盆炖汤。 这个肉汤,当真是鲜美至极,喝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两口子一碗接一碗不停嘴的把一大盆汤喝得干干净净。而汤里的肉更加美味,吃到嘴里又滑又嫩,入口即化,到了肚子里还腾起一股热气,热烘烘,暖洋洋的。 吃完了肉,双喜突然有了反应,下面支起个帐篷,裤子都快顶破了。朝老婆看去,发现居然朦朦胧胧看不清楚,使劲搓了搓眼睛,五大三粗的老婆居然变了个样子,变成了今天在老林子里那个俊俏的姑娘。 双喜像发了情的老虎,猛地就扑过去,把她死死压在身子底下,这一夜,足足折腾的有三个时。双喜老婆先是骂人,你个臭不要脸的,老夫老妻还这么猴急;然后就是呻吟,结婚几年,孩子都好几岁了,今天才享受到做女人的乐趣;再后来,就是凄厉的惨叫。 出事儿了!挨着近的几家听到惨叫,老老的都往双喜家里跑。只见双喜老婆衣衫不整的瘫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叫唤:“双喜啊,你要是走了,把我们孤儿寡母的留在世上遭罪哦。” 大家一看,双喜口吐白沫,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睛圆鼓鼓的盯着天,已经没了生气,胆大的人过去摸摸胸口和脉搏,发现这人连心跳都没有,已经死透了。 几个女人把双喜老婆扶起来,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了解,知道这是马上风,乐极生悲。于是帮衬着放了落气鞭炮,东拼西凑把家伙什都先借用过来,在堂屋搭起灵堂,点了香烛,烧起纸钱。 当地习俗,办白事是要找道士来做道场的,要把故去的人顺顺当当的送往地府,还要寻个风水好的地方将尸体安葬。王初一在当地还是有些名气,当晚就有人骑着自行车把他接过来。 王初一刚进双喜家门就觉得不对劲儿,总感觉有股淡淡的蛇腥味。而且越往屋里走味道越大,到了堂屋,终于发现这股味道的源头,就是在双喜的尸体上。 双喜家里没有棺材,拆了门板,架在两条长凳上,人就躺在上面盖着白布。 趁上香的时候,王初一仔细观察了双喜的遗容:一双眼睛睁得老大,直愣愣的盯着屋顶,面色发青,嘴角还微微的咧着,就像是在痴笑。感觉……感觉就像是屋顶上有什么他非常向往的东西,眼睛里露出渴望的眼神。 见事情不对,王初一开了阴阳眼,顺着双喜的眼神往上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差点儿没把他从凳子上吓的翻倒在地。 只见屋顶,一条没有脑袋,白底黑纹大蟒蛇盘在上空,还在缓缓蠕动。而双喜的魂魄,就蹲在墙根儿,耸拉着脑袋,木然的看着眼前忙碌的人群。 有人走过来说:“双喜去的时候眼睛就睁的老大,无论谁来都给抹不上,以为他在等儿子,可他儿子接来了,也喊了半天,始终不瞑目啊。还希望王道长给他把眼睛合上。” 王初一点点头,从随身布袋里拿出破妄符,念了咒语,把符纸贴在掌心,轻轻往双喜眼睛上一抹,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刚才无论怎样都合不拢的眼皮儿,竟乖乖的闭上了。看到的人啧啧称奇,双喜的家人更是跪倒在地,要让王道长法事上多帮帮忙,让双喜安心的走。 王初一劝慰两句,心里还惦记着头顶的那家伙,往上一瞧,居然不见了踪影。 后来的法事很顺利,天亮前,阴差也到了双喜家把魂带走了。 王初一不知道双喜的死是否和那条蟒蛇有什么关联,不敢大意,就准备白天好好休息休息,晚上再寻找线索。和主家说了一声,被安排到双喜孩子房间里睡觉。没睡一会儿,又出事了。 李二毛是天亮了来的,祭拜完双喜,在院里帮忙搭棚子,抬桌椅板凳。干着干着人就不对劲儿,浑身痒的难受,用手伸进衣服去抓,不得了,一抓就是一把的烂肉和黄水,旁边一个孩看到了,吓得哇哇大叫。 李二毛慌忙脱掉衣服来看,围观的人脸色都变了,这李二毛腰上好像围了一圈带子,全是密密麻麻的水泡,刚才被抓烂的地方,脓水、血水混到一起直往下流。 大家都知道王初一医术不错,把他从床上拉起来给瞧瞧。王初一只看一眼,吸口凉气说道:“这是蛇缠腰。” 村里有懂点儿病症的人说:“是不是那种水痘和疱疹?” 王初一摇摇头解释道:“你说的那种蛇缠腰是带状疱疹病毒引起的急性感染性皮肤病,开点儿内服外用的药,几天就好了。而我说的蛇缠腰,是一种蛇毒,还是一种掺杂了蛇临死前怨气的一种毒。中了这种毒,不像五步蛇、眼睛蛇那般会立即要人丧命。”有人接话:“那还好。” 王初一瞪着双眼:“这种毒最可怕的地方恰恰就在这一点。中了毒的人不会当时丧命,会在腰上长满水泡,奇痒无比,人受不了用手一挠,马上就能划拉下一片肉来。” 大家看着李二毛的腰上,还果真如此,李二毛这时痒的受不了,扭动着身子,也不敢再用手抓了。 王初一接着说:“受不了痒的人会不断的用手抓,最终挠破肚皮,肠穿肚烂而死,即便双手绑住不去挠,水泡也会越长越大,直到一个个水泡爆裂开来,还是一样的结果。” 李二毛听到这里,吓得跪在地上,给王初一磕头道:“道长,救我,救我!” 学道之人本就以善为本,怎会拒绝。事出有因、苗出有根,王初一当下就让李二毛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交代的清清楚楚。 第二十二章金丝八卦道袍 王初一听的直皱眉:“你说你们啊,肯定是遇到有修行的东西了,正巧大冬天这蟒蛇要冬眠,迷迷糊糊,修为减半,否则不要讲杀了它,你们一个也跑不回来,全得死在老林子里。” 李二毛后怕不已,又听王初一说:“不过,俗话说一命抵一命,双喜既然死了,它再拉你们垫背,就是有违天道,我会尽力的。” 然后,让李二毛赶紧回家,用糯米混着公鸡血搅拌均匀,敷在腰上,再用布带缠紧。 才安排好李二毛,院里的铁柱又哭喊起来,撩开衣服一看,症状和李二毛的一模一样。 当天,就在这个院子里,陆陆续续有几个人开始发作了。参加打猎的,分了蛇肉的,全都惶恐不安,急的王初一直跺脚:“造孽哟。” 不过大白天的,蟒蛇的冤魂是不会现身的,眼见着情势危急,王初一把没有发病的刘二娃喊上带路,带上家伙什就往林子里钻。 王初一心想,只要找到正主,好好谈条件,看能否消除祸患,谈得拢最好,谈不拢,就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 王初一还带上了金丝八卦袍,不过不是给自己穿,而是给刘二娃套在身上。到了地方,王初一大步当先,闻到一股浓烈的蛇腥味,正色道:“玉虚观三宝道人在此,何方妖孽,还不现身?” 刘二娃牵着王初一的衣服躲在他身后,王初一见没有回应,又大声的喊了一遍。 突然,旁边冒出个姑娘,衣着单薄,穿着双绣花鞋,衣服上边儿两颗扣子都解开了,露出半截白花花的胸部,笑盈盈的说道:“道长,你在找人吗?” 王初一右手高举八卦镜,左手一记杀鬼符就打过去,姑娘马上变了样,脸就像是被硫酸泼过一般,躺在地上直打滚,嘴里连连求饶。 王初一喝道:“助纣为虐,留你不得。” 姑娘突然翻身跪下,哭泣道:“道长,我也是苦命的人啊,当年一家人在麒麟山采药为生,不曾想遇到蟒蛇,我整个人被这畜牲囫囵吞下,丧了性命,万没想到,这畜牲居然懵懵懂懂开启灵智,竟然懂得些修炼法门,我便一直没有逃脱它的控制。这么多年,靠着我迷惑进山采药、打猎的人,这畜牲已经伤了好几条人命了。现时,这畜牲的魂魄就在洞里。” 王初一撤了八卦镜,说道:“也罢,我不为难你,你给我带路,老道要灭了它。” 说完,把刘二娃留在原地,让他无论如何不能脱下道袍。女鬼带着王初一七弯八绕的来到一个山洞面前,女鬼表示害怕,不敢前去,王初一则大踏步走进去。 果然,山洞中央有个黑影趴在地上,不是那双喜房顶上看到的家伙是谁?王初一指着黑影骂道:“你这害人性命的畜牲,死了就该早入地府,接受审判,怎敢继续留在世间,祸害他人。” 此时的蟒蛇已有了头颅,本体的花纹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身漆黑的雾气。王初一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凝练煞气?”大喝:“果然是邪门歪道,你还想为祸一方。” 这蛇头口吐人言,愤恨的说:“我修行二百余年,眼见着要化形成功,却被几个凡人打死了,本来,只要杀死我那几个人偿了命,我下地府接受审判,哪怕受刀山火海也认了。可那些人,却还将我剥皮煮肉,大快朵颐,我恨,我要所有人都去死。” 化身为煞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魂飞魄散,毕竟天道规则不允许这类异物存在,等春夏雷电季节的时候,阴煞可是比引雷针还要招引雷电的事物,保管被打的连烟都不剩。这蟒蛇,是要拼着同归于尽拉整个村子上百口子人陪葬啊! 王初一不敢大意,也知道多说无益,亮出家伙就开始拼命。蛇煞的反应比王初一还要快,一头就给他冲撞过去,王初一用八卦镜护在身前,蛇煞前进到离他两米距离果真被挡住了。 王初一赶紧掏出符纸,单手往蛇身上扔去,符纸落在蛇头,无火自燃,他口中急速念道:“东方扶桑,官槢首朝,结粦太阳,动明应景。寥何所终,今我拜金免候,天望英姿,皇华将玉女临轩降此。”“砰”的一声,符火猛然升腾,爆炸出一团耀眼大火,将蛇头团团包裹。这是道门太阳神符,辅以太阳咒,发出的阳火专克阴邪。蛇煞刚刚形成,道行不深,第一回合就败下阵来,浑身吃痛,困作一团,消散不少黑气。 再普通的煞它也是煞,既然能到天都不容的地步,可见其危害之大。王初一不敢大意,护身符往身上一拍,口中念道:“我身倚太山,太山护我身,各路天兵护我身,各方鬼神侍吾侧,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浑身金光冒出,形成护罩。转瞬之间,蛇尾就扫来,打在护身罩上啪啪作响。 斗法时就要眼手不停,尤其面对实力强劲的敌人,王初一根本来不及去看上一个符咒的效果,下一个符咒就必须出手,不能让对方有喘息的机会。 片刻之间,王初一已经施展不下十数个道术,双方打得难分难解,但他心里明白,当下看着势均力敌,自己却有些体力不支,若再拖下去,恐怕危险了。 如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他把手放到贴身衣衫的口袋里,那里有一张雷击符。 引雷术历来是道家禁术,天雷下凡,神威难测,施法之人必将受到反噬,故而只有三花聚顶功力者才能顺利施展。否者修为不够,轻者燃烧寿元,道行受损,重者只怕要落个身死道消的局面。 王初一从来没施展过此法,心里也是忐忑,不过眼前除此之外已别无他法,于是,他且战且退,一步步往洞口退去。洞门外的女鬼哪见过这等阵仗,吓得一溜烟没了影子。 到了洞外,蛇煞突然伸展身子,彻底爆发开来,比之实体之时更要大上一倍有余。煞气滚滚之际,不开阴阳眼也见得真真切切,刘二娃隔着林子吓得屁滚尿流,闷头就跑。也不知是倒霉催的,还是此处地形确实蹊跷,刘二娃兜兜转转又跑到了战场来,脚一打滑,把王初一结结实实给撞到在地。 王初一道法施展不出,电光火石之间,蛇煞抓到机会,猛的就往下冲,王初一暗道:“此番要交待在这儿了。” 他用力把扑在身上的刘二娃往外推开,口里喊道:“快跑。”这也算是临死前做的最后一桩好事了吧,但愿天道轮回,给他记上这一功。 刘二娃倒好,已经吓疯了,死死抱住王初一就是不撒手。蛇煞转瞬即至,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下,王初一仿佛能闻到蛇口里的腥风了。 忽的,刘二娃身上的道袍无风自动,金光流转,蛇口抵住道袍之际,金色光芒暴涨,把蛇煞反弹了出去。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蛇煞在空中顷刻间爆炸的粉碎,变作阵阵黑烟,随风飘去。 王初一惊得目瞪口呆,虽知道师祖留下的道袍能克阴邪,护道体,哪知功能如此强大,转瞬间把蛇煞崩的灰飞湮灭,早知如此,直接就该穿着道袍上阵了。 消灭了蛇煞,终归算是了了一桩大事,带着刘二娃回到村里,继续救治中毒的几人。把人治好,给双喜也找了处好墓穴,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喜剧的是,林中的女鬼想认王初一为主,做一个侍寝鬼仆,便跟着他回了家,王初一赶了几次都赶不走,索性开了法坛,强行把她超度了。 第二十三章牛怪 听完王初一讲的故事,林骁若有所思的说:“师父,朱大良莫不是惹到修炼成精的牛怪了?” 王初一点点头:“多半有这种可能,我刚才去他们监舍套话,发现这朱大良不但杀过牛,还开过屠宰场,虽说屠场宰杀牲畜是不造杀孽的,但指不定宰的哪头牛,就有古怪。” “那就是被杀的牛来索命了?”林骁略有所思说道。 “恩,目前不排除这个可能。” “师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该怎么办?监狱里可没有家伙什,如何斗得过那些东西?就算你老人家画些符出来,也没有机会大张旗鼓的用啊,就怕符纸一撒,还没念咒呢,咱俩就被抓去关禁闭了。” 王初一揉揉头:“就是啊,你也看到了,偷放符纸也不管用。那东西只要缠在朱大良身上不出来,不当面施展手段,咱们可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师徒二人绕着操场走了十多圈,实在想不出办法来,林骁嘟囔一句:“要是能把他身上的冤魂勾出来就好了。” 王初一突然止住步子,盯着林骁说:“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林骁说:“把冤魂勾出来就好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既然咱们没办法,那干脆找人帮忙啊。勾魂,勾魂,不正是那些阴差们的拿手好戏么?” 林骁不可思议的说:“师父,你能安排的动阴差?” 王初一拍了他的头一巴掌:“想得美,一个破道士,能安排的了阴差?不过,咱们可以把阴差引过来。”说完,继续绕着操场走动,只是闭口不言,心中完全在思考该如何操作。 走了半天,王初一喊道:“有了。” 然后就开始给林骁安排:“朱大良若不出意外,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了。咱们先让他魂魄离体,阴差感知有人死亡,会主动来勾魂。按照常理讲,阴差来了,会把朱大良的魂勾走,同时,他们发现有牛怪的冤魂在,也会一并勾走。但这样一来,朱大良也就彻底死了。我们要做的,就是让阴差只勾牛怪阴魂,而不把朱大良魂魄勾走。” 林骁问:“那么,我们只需要把牛怪的冤魂引出来就行了?” 王初一说:“这冤魂怨气极大,没看到朱大良死,不可能先他一步离体。所以,我们要冒险先将朱大良的魂魄勾出来,等冤魂现身后,再拖住时间,让到来的阴差把冤魂勾走。问题的关键在于,阴差来之前的片刻,必须让朱大良还魂,如此一来,才能保住朱大良的魂魄不被勾走。整个过程中,最重要、也最危险的一个环节是,我们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去0监舍勾魂,而是要靠阴神出游去办这个事儿,但如此一来,一旦我们被阴差抓住,也免不了跟着一起下地府。所以,时机的把握很重要。” 两师徒整整一天都在商量这个事情,仔细推敲和商定各个细节,只等到晚上办事儿的时候能万无一失。 下午,朱大良果真被送回来了,昨天被杀鬼符折腾一宿,也消散身上不少阴气,竟消肿了一些。精神看着比前两日都还要好,哪儿像是病入膏肓的人。 王初一打着关怀同改的幌子,套出朱大良具体的生辰八字,然后就拉着林骁去图书室画符。王初一让林骁把风,躲在图书室角落里,用染着红色颜料的毛笔勾出拘魂符,又用水彩笔在白纸上涂涂画画,最后撕成两套衣服折叠好。林骁纳闷的问:“师父,弄个纸衣服干嘛?” 王初一嘿嘿笑道:“做戏做全套,今晚既然要勾魂,咱师徒就冒充一回阴差。你待会儿借个打火机,悄悄拿去厕所烧了。” “什么?冒充阴差?” 王初一捂着林骁的嘴:“嚷什么嚷,不冒充阴差,附身在朱大良身上的家伙能轻易的出来么?” 到了晚上十点,监区准时下口令就寝,王初一和林骁早早就准备妥当,身上贴好符纸,侧身朝墙睡着。林骁迷迷糊糊之间,被王初一拉了起来,刚要开口,王初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床上,师徒俩正面朝里睡得香呢。 王初一提醒道:“点儿声儿,别被隔壁那个东西听到了,快把衣服换上。”说完,拿出两套黑色寿衣,正是白天林骁去厕所烧掉的纸衣模样,林骁怎么看怎么别扭,不过没办法,还是套在身上。 王初一拿出符纸往二人脸上一摸,两张脸瞬间就变得漆黑一片。接下来检查完准备的符纸,穿墙而过,来到0监舍。朱大良这个没心没肺的,躺在床上好睡的很,殊不知已经命悬一线了。 师徒二人站在朱大良的床头,王初一拿出写有朱大良生辰八字的符纸贴到他脑门儿,两手结印,林骁看的明白,这是万魂归一印,专做引魂用。 王初一沙哑着嗓子喊道:“朱大良……上路了……朱大良……上路了……”连喊十多遍,一个透明的人影从朱大良身上坐起来,然后又是几个透明的人影起来重叠在一起,显然是三魂七魄归位了。 王初一引着朱大良的魂魄一步步的朝门外走去,再下了楼走到操场。林骁守着朱大良肉身,大气都不敢出,只见一股黑气慢慢从他身体上溢出,盘旋片刻,忽的飞出窗外,就这么不见了。 林骁不敢耽搁,揭了朱大良额头的拘魂符,换了一张护身符贴上去,转身去追师父。 操场上,林骁告诉王初一,牛怪的冤魂不见了。王初一面不改色的对他讲:“这畜牲肯定没有走远,你先不急,我们把它引出来。” 说罢,王初一掐指成诀,抵住朱大良眉心,口念开喉咒:“混混沌沌,代耳间喉,正气不禁,无气不丧,口功舌利,细说来由。吾奉三山九喉先生律令摄。”朱大良喉咙里先是发出“呵……呵……”的怪声,又过一会儿,能说话了,问道:“我怎么出来了。” 王初一压着嗓子说:“朱大良,你已经死了,我们是阴差,现在押你去地府。” 朱大良是在梦中被勾了魂,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以为做梦呢,骂了句:“神经病”,转身就跑。 王初一笑呵呵的也不恼,口里念着咒语,右手轻轻一招,朱大良又飘了回来。接着反手一按,朱大良就这么跪在地上,爬不起身来。 王初一故意提高了声音,朗声说道:“朱大良,本差查明,你乃积善行德的好人,此次被冤孽所害,冤屈难平,所以才不愿跟本差走。你放心,到了地府,本差一定向判官大人如实禀明,保管你来世投个富贵人家。至于迫害你的冤孽,自有城隍大人命人前来缉拿,定要打他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朱大良虽感到难以置信,但回忆起之前的怪病,即便死了也大有可能,心中开始害怕起来,又听到阴差悄悄对他说:“快磕头,说谢谢阴差大老爷,我就放你回去。” 朱大良哪敢不从,拼命的磕头:“谢谢阴差老爷,谢谢阴差老爷。” “哞……”那牛怪果然没有走远,还在暗中窥探这边。王初一料定是朱大良干了对不起这冤魂的事来,故意反其道而行,颠倒是非,牛怪此刻已是忍耐不住要现身讨说法来了。 林骁紧挨王初一站着,心中打鼓,脸上还装着不屑的吼道:“何方妖孽,还不现身,若有冤屈,来与你阴差爷爷说个一二。” 又是一声老牛的悲鸣,操场外飞来一团黑影,落在地上,浑身雾气包裹,隐约只见四足着地,头顶双角,正是一头牛的模样。王初一把林骁拉到身后,说道:“你仔细看看。” 林骁盯着雾气仔细打量,骇然发现,原来雾气当中有无数牛头翻滚,这头牛完全就是无数牛魂拼凑而成。 “师父,这是什么情况?” 第二十四章可怜的邪祟 王初一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强装镇定,喝道:“冤孽,朗朗乾坤,你竟敢害人性命,还不俯首认罪?” “哞……”牛怪长叫一声,仿佛心有不甘,又似满腹冤屈要述。王初一手里捏着感应阴差的符纸,此符现在没有丝毫异常,暗道:“这阴差怎么还不来?”只得继续装下去。 王初一正色道:“孽畜,莫不是你觉得本差冤枉了你?那你有何冤屈,且说来听听,是非曲直,老爷我自有公断。” 牛身上翻滚的雾气开始变化,逐渐组成一幅幅画面。 画面中显示,那是一个市郊的院子,每天来来往往很多车辆进出,进去的时候是牛,出来的时候是肉,原来这是一处屠宰场。 屠宰场宰杀牲畜是不造杀孽的,相反,还能帮助这些牲口摆脱畜牲道,早入轮回。可看着看着,林骁都不禁捏紧了拳头。 画面转到屠宰场内部,有个膀大腰圆的人在训斥员工:“灌,给老子有多少灌多少,不能停。”说话的正是朱大良,想必他就是这个屠宰场的老板。 白天,员工们就将1米多长的管子从牛的鼻孔插到牛的胃部,通过管子向牛的体内注水。在接下来的整整一夜,十多个时,他们会不间断的给牛灌水,这些牛不到被宰杀前,管子是不会拔掉的。 林骁看到,因为长时间被注水的原因,这些牛的肚子被撑得滚圆,浑身变得浮肿,当身体承受不住这么多的重量和痛苦时,很多牛都跪倒在地,眼泪长流,整个屠宰场就像修罗地狱般,不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王初一和林骁瞬间明白了,原来这朱大良是个卖注水牛肉的黑心老板。 林骁知道朱大良这样做的原因,他以前看过一期电视报道,上面说如果是把水直接注射到宰杀好了的牛肉上,等肉拿到菜市场贩卖时,要么肉上面湿湿嗒嗒全是水,要么色泽光亮不粘手,卖肉的不被打死也要被罚死。所以朱大良才用这么残忍的方式给活牛注水,灌的这些水经过牛的消化系统慢慢地渗透到牛的血液和细胞里,才能保证不被发现。 牛是颇具灵性的动物,平常憨厚老实,累死累活,也从不暴躁,脾气很是温顺,但将死之时,还要受此磨难,再好的脾气也被磨没了。 王初一指着朱大良怒骂:“天理难容,天理难容啊!难怪冤魂凝聚,要来寻仇。” 而牛怪此刻竟跪倒在地,牛首俯拜。他师徒二人全然不知如何是好,想不到要救之人竟是这般龌蹉,他们也是汗颜。 突然,王初一手中红光闪烁,符纸迅速发烫,这是阴差逼近的征兆。林骁见状也是着急万分,连打眼色,问师父该如何是好? 王初一仰天长叹:“哎,也罢也罢,但愿日后狗日的朱大良能多行善事,累积阴德。”然后对牛怪说道:“本差怜悯你之遭遇,你在此等候我二人,且把这恶人送了地府,再回来给你寻一个好去处。”说完,手上的符纸已经开始燃烧,三人转眼飘回监舍,将朱大良还魂。 等林骁本人附体之后,耳边还传来一声更加悲鸣的吼叫:“哞……” 此后几天,林骁压抑无比,每天靠繁重的体力活儿来麻痹自己,完成了任务不说,还接着干个不停。他觉得就是对不起那些牛魂,没让他们报仇不说,还将他们悉数送往了地府。 反观朱大良,当日被吓得跪地求饶之事,只当做了个噩梦,还拿着到处去和人吹嘘,根本没有悔过的意思。林骁看他那副死性不改的样子,心中懊悔不已,怎么救了这么个家伙。 王初一开导他,人在做,天在看,人贱自有天来收,就算他侥幸逃过这场,往后也没有好日子过。 林骁不是那种死脑筋的人,仔细一想也明白过来:就算提前知道朱大良是这么个货色,在生死关头自己不能救他了?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林骁就是这么个心善的人。绝无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被折磨致死。 这是林骁的本性使然,也是王初一传承道统最看重的一点,故而往后传授道法时显得格外认真和尽心。 寒来暑往,林骁来东山监狱整整三年了,这三年,林骁已经把身体锻炼的如钢铁般坚韧,每一块肌肉都充满爆炸力,流畅的线条,黝黑的皮肤,无不显示出这幅身躯的主人是多么的刻苦。 道法上,王初一对林骁的点评就是四个字:随心而发。在梦境里,林骁对道术的运用已经到达了一个全新的高度,面对王初一层出不穷幻化出的各类邪魅,凡一出现,转瞬间便能找到克敌制胜的道术御敌。 而拳脚方面,最开始王初一纯粹在喂招,一招一式打的有板有眼,而后,林骁的天赋爆发,融会贯通全部招数,还能自创些实用技战法,不消片刻,就把王初一给完虐。现实中偶尔和监区其他罪犯玩儿闹,林骁时不时的来一下,瞬间就把人制服,搞得旁观者啧啧称奇。 三年间,张惠芬雷打不动每月来会见一次,每次来都会一百两百的给他上点儿账,当看到儿子越来越黑,手越来越粗糙时,知道这是下苦力受的苦,想着想着就掉眼泪。 随时来看他的,还有文婧,这姑娘只要凑到假期都会跟着张惠芬一起来看他,每次都故意装作没心没肺的乐呵模样打趣林骁,给他讲大学的学业,讲认识的朋友,讲省城的繁华,只等他一出来,就带他去省城好好玩儿一圈。林骁把所有恩情都铭记于心,对父亲的牵挂也压在心底,只待刑满,哪怕受尽千般苦难也要回报亲人。 就在此时,一个好消息来了,林骁获得减刑了。 吕飞看着手里的一批减刑名单,颇感欣慰,因为他看到了林骁的名字。说实话,他是非常喜欢林骁这伙子的,踏实、努力、善良。尤其在后来的改造中,他根本没有过多的关照林骁,林骁的表现实在太无可挑剔了。现在,林骁顺利的减了刑,马上就要能离开监狱,他也是打心底里感到高兴。 很快,监区公布减刑名单,林骁看到自己减刑九个月,内心激动无比,这相当于把余刑都减完了,也就是说,明天就能回家见到爸妈了。 而且减刑名单上,王初一也在上面,减六个月,林骁得了消息,立马就跑去把好消息告诉王初一。 王初一高兴的说道:“臭子,你先滚回去,等我几个月以后出来,咱爷俩一起闯天下,一定要把玉虚观发扬光大,完成你师祖的心愿。”说完立马又叹了口气:“哎,可惜我一大把年纪,就怕时间不多了。” 林骁说道:“师父,您老人家一定长命百岁,我们努力,把玉虚观打造成全国最有名的道观。” 王初一生气的给了林骁头顶一巴掌:“你子咒我呢?老头我都九十出头了,活一百岁怎么够?” “好好好,您老人家长命两百岁!”林骁说:“咱们师徒联手,总有一天,要让玉虚观力压茅山、龙虎山、终南山,成为道门第一。” 王初一刚才还憧憬着美好未来,满脸潮红,听到林骁说要力压茅山,就尴尬起来。玄阳子一身道术出自茅山,做徒子徒孙的,如何敢向祖庭发起挑战,而且,多半也没这个实力啊。 对了,还有玉简!这孩子领悟道术之快,堪比天才,现在自己已经教无可教了,不如把这玉简传给他,让他去领悟,是个机缘也说不定啊。 王初一看着林晓,眼神越发的炙热。林骁也发现的王初一的眼神不对,问:“师父,你干嘛这样的看着我?” 第二十五章 出狱 王初一摩拳擦掌:“既然你都这么有志气,玉虚观那三件宝物就交给你了,尤其是那卷玉简,你可要仔细揣摩,若真能修成上面通天彻地的本事,莫说玉虚观力压众道门脱颖而出,就是你,也能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 林骁:“祖师爷、师祖都参不透的东西,您指望我去悟透?你不也曾经还怀疑过那是卷爱情故事么?还是算了吧。” 王初一白了他一眼:“屁,哪个得道高人随身带着故事书?那卷肯定是秘籍,妥妥的修炼秘籍。玉虚观三清祖师挂像下有个密室,你把东西都取了去。要是等我出狱你都没研究出个名堂,就别叫我师父了。还有,道术上你理论一流,但欠缺实战经验,如果遇到那方面的问题,千万别出手,一切等我出来再说,免得出了问题没人给你兜底。最最重要的,你把我满刑的日子记住咯,那天我要是出了监狱大门没看到你,你就死定了。” 林骁怎么会丢下他呢,当初含冤入狱,痛不欲生,对前途未来已经绝望了。直到遇到王初一收他为徒,教他道术,给他信心,才完全改变了他人生的轨迹。 想起师父对自己关怀备至,如今离别在即,林骁红着眼圈:“师父,徒儿感谢您的大恩大德。”说着,竟是要跪下磕头。 王初一捂着眼睛:“别给我来这套,老道都快入土的人了,最见不得男子汉哭哭啼啼,咱师徒日后缘分还长着呢,有什么话留着出去说。” 正好,温雪峰、古刚他们大包包提着东西进来监舍,说是给林骁告别,要好好热闹热闹。 监狱是不准喝酒的,只能用可乐来代替,漱口的杯子当酒杯,各类吃堆成了山。林骁也不推辞,把自己提前准备的花生、水果、糖全部拿出来放到一起,跟大家围坐成一圈。 林骁首先端起杯子对大家说:“各位,明天一别,不知何日重逢,感谢这几年哥哥们对我的照顾,若他日在外面相逢,大家但有所需,我定当义不容辞。” 众人也被调起了情绪,大声喝彩,正要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时。王初一出来搅局:“等等,刚才林骁说‘你们但有所需,他就义不容辞’,我看,要在中间加上‘不违法乱纪’几个字,他才能义不容辞。” 古刚说道:“嗨,你担心我们以后把林骁坑了?你放十二万个心,不会的。你还不了解我们几个?现在吃的这个亏,就够长一辈子记性了,以后无论干什么,也不会干违法的事情,不过老王说的这句话我还是非常赞同的。” 温雪峰推推眼镜说道:“老古说的也有道理。”然后对着林骁真诚的说道:“失足未必千古恨,今朝立志做新人,花朵蒙尘逢喜雨,桃李争春沐朝阳。你已经用三年多的牢狱之灾为过去的冲动买了单,从明天起又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送你几句话:放下过去,活在当下,把握未来,也以此为我们共勉。” “对,我们共勉。”大家都举起杯子,把可乐干下,亮出空杯。 罗权声接着温雪峰的话题:“我老罗不如温县长有文化,说不出那么好听的词儿来,但哥哥社会经验多,见得也多,我只想告诉你一点,出狱之后还有更多的困难等着你。你会遭受众人冷眼,经历亲友背叛,更甚至家中还有许困难是你在里面不曾知道的,而当你谋生时还会遇到很多歧视和不公正待遇。所以,哥哥送你两个字:坚强。无论如何都要坚强,不要输给了生活。” 这些都是大实话,林骁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以后的路不好走啊!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去办,那就是要讨回公道!从高考状元,天之骄子,沦落到人人不耻的强奸犯,前途毁了,家败了,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绝不可能。刘婷婷你在外面享受着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我却在里面受尽苦楚,被人唾弃,怎么可能不让你付出代价? 王初一见林骁脸色暗沉,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悄悄对他说:“你林骁已经是我的徒弟了,也是我玉虚观唯一的传人。老道的一身本事早已悉数传给你,此后,走南闯北,行走天下,我王初一的徒弟,都不会落于人后的。你记着,林骁这个名字,将来必定大放光彩。” 林骁听了这话,如同耳边响起惊雷,“对啊,我林骁早已今非昔比了,满刑罪犯又如何?穷困潦倒又如何?有冤在身又如何?我还是道门玉虚观传人——东亭子。将来危难再多,我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通后也是胸中畅快,对未来,也多了几分信心与憧憬。 刑满释放都是安排在大清早,送他的人是吕飞,林骁穿着吕飞送他的一套新衣服,精神抖擞的出了监狱大门。 当身后大门缓缓关闭的时候,林骁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吕飞揽过他的肩头,说:“不许回头!” 林骁问:“这也是规矩?” 吕飞笑笑:“这是习俗,从监狱出来不能回头看,意思是不走回头路,讨个吉利嘛。” 吕飞递给他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说:“这里面是刑满释放证明,拿回去到派出所上户口,里面还有点儿钱,是监狱发的路费和你账户上的余额。待会儿你到门口坐公交到市客运站,再转车回贵丰县,午饭之前应该到的了家。” 林骁深深拒了一躬:“谢谢吕叔。”要说林骁在监狱最感激的人是谁?一个是师父,另一个自然就是吕飞了,吕飞对他的好,也足以让他铭记于心。 等告别了吕飞,林骁望着整个东亭山,胸中长处一口浊气,感慨: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爸妈,我回来了。 “滴滴!”汽车喇叭声把他拉回现实,公交司机一看林骁拿着个档案袋,就知道是满刑的放出来了。 林骁上车买票,环顾车内,不少人都露出鄙夷和警惕的眼神。唯一一个空座,旁边儿是个穿着绿色毛衣和牛仔裤的漂亮女孩,手里还提着个粉红色的女士包包。林骁过去坐下,岂料这女孩居然起身站到过道上,看着窗外什么也没说。 但林晓知道,自己是被别人嫌弃了…… 第二十六章 被鬼上身的小女孩 兴匆匆的来到洪阳市汽车站,林骁买了票进了站台。 一个男人背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从后面挤上来,不小心撞到了林骁,身旁跟着的女人忙说:“对不起,小伙子,我们赶着上车呢。”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去省城的班车走。 林骁感到一股寒气擦身而过,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眼男人背上的小姑娘。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可一双眼睛浑浊暗沉,目无神光,印堂之中还有黑气缭绕。林骁第一时间就判断,这是中邪了。 林骁下意识的紧张起来,他想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可脑海里又想起师父说过的话:“你还欠缺实战经验,如果遇到那方面的问题,千万别出手,一切等我出来再说,免得出了问题没人给你兜底。”林骁停下脚步犹豫了。 就在那一家人正要上车时,林骁瞥到那小姑娘痛苦至极的表情,一跺脚:“师父,别怪徒弟不听话,遇到邪祟害人,不管不顾,转身就走,岂不是违背了修道的本心么?”于是,他大踏步的追上去。 等追到那几人面前,林骁想:这青天白日,若贸然上前说你家闺女中邪了,即将命不久矣,只怕会被当场暴打,说不定还会被警察抓了去。 于是,他一边伸手拦住那个男人,一边说:“大哥,我是医生,你家姑娘看着已经病入膏肓了,如不及时救治,后果不堪设想啊。” 旁边的女人忧心忡忡:“谢谢关心,我们就是要把女儿送到省城医院去治疗的。” 林骁说:“我看这个姑娘的病症,和我前几天诊治的一个病人非常相似,是个疑难杂症,而且她现在的程度应该是最危险的阶段了,再不治疗,恐怕……恐怕是坚持不到你们下车啊。”为了能救人,他也只能把情况往坏处说了。 “啊,这……这……”男人将信将疑,在班车面前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林骁接着说:“你们快下车,让我先帮她诊治一番,看看具体情况再说。” 那两口子也是病急乱投医,所谓关心则乱,尤其听到女儿很可能熬不到送往省城医院,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要林骁帮忙想办法。 林骁不由分说,拉住姑娘的手,现场搭脉问诊。小姑娘的手就如同冰窟里捞出来的一样,不但冰冷,而且已然感觉不到什么阳气了。林骁心中已知大概,口中默念聚阳咒,左手暗中掐诀捏印,再趁两个大人不备,假装摸姑娘额头查看之际,一指点在印堂正中,引正阳之气灌入体内。 霎时,小姑娘浑身颤抖个不停,她父母以为出了意外,正抓住林骁讨要说法的时候,听见女儿弱弱的喊了一句:“爸,妈。” “呀!小雨,你醒了?”两人瞬间就欣喜若狂。 男人告诉林骁,原来女儿得了怪病之后,已经有整整一个月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林骁这时也头大如斗,因为他查看后发现,小姑娘有可能是——鬼上身了。 为了彻底打消那两口子的疑虑,把女儿放心交给他治疗,林骁脑海里努力回忆鬼上身的所有症状,然后问道:“你们女儿是不是一开始只是精神萎靡,独坐发呆;一周以后病情加重,日不出门,夜间梦游;再过一周,不进熟食;而一月左右,便整日昏睡,清醒之时极少了?” 待林骁话音刚落,女人差点就跪地磕头,口中大喊:“神医救命,神医救命啊!” 背着女儿的男人也不走了,跟老婆一起求着林骁救治。 大庭广众之下,无法施展道术救人,林骁只得安慰夫妻二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把孩子往家里背,我要了解到孩子病症的来龙去脉,并且需要个清净的地方才能对症治疗。” “怎么不是去医院么?”夫妻二人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听到林骁说的头头是道,且条条对症,也没继续纠结,立马打了个车往家赶。 这家人姓秦,就住在市区,男人叫秦超群是市里的公务员,女人叫何美玲是国企员工。两口子就生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秦雨,前段时间得了怪病,洪阳市的医院看遍了都没有效果,才想到把孩子往省城医院送,正巧就碰上了林骁。 到了家里,秦超群把孩子放在卧室床上躺好,便开始对林骁详细描述起孩子所谓的病情。 从秦超群口中得知,前段时间是暑假,秦雨去乡下外婆家玩耍。有一天,几个孩子去山里的水库边儿钓鱼。突然,提着小桶的秦雨脚下打滑,掉到水里,她不会游泳,只能一边在水里胡乱挣扎,一边喊着救命,可一张开嘴,水就往嘴里灌,连着呛了好几口水,人就渐渐翻了白眼。 眼见着水都莫过头顶,只剩一团头发飘在水面了,有个胆大的孩子跳下水,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才将她拉上岸。其他孩子七手八脚的又把她背的背,扛的扛,一直送回外婆家。 秦雨受惊过度,又呛了水,回到家换好衣服后依然是迷迷糊糊的样子,外婆只当是孩子被吓到了,也没有注意,可接连两天,秦雨都是一言不发,表情奇怪。 林骁问道:“表情怎么个奇怪法?” 秦超群说:“听孩子外婆讲,小雨那几天常常坐在凳子上发呆,偶尔会莫名的咧着嘴角发笑,对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女儿就没有说过话了。” 后来,秦雨的外婆带孩子到镇卫生院检查,医生都说没问题,开了些药,讲过几天就好。 可过了几天,孩子不但没见好转,反而会半夜起来梦游了,之前孩子是从不梦游的,但那几天,孩子每天都半夜起来到处走动。更吓人的是,这孩子不仅在家里走,还要上外面走。 大人害怕突然打断梦游有危险,只能跟着。第一天去的就是水库,外公外婆吓得不轻,顾不得其他了,轻手轻脚抱住孩子又往家里走。 可第二天孩子又往村后面的山上走,这下真是要了两个老人的命了,山上是一片坟地,这,这是要出什么幺蛾子哦?吓得两老连夜给女儿女婿挂了电话。 天不亮,孩子爸妈就打车赶来农村,看着女儿的样子,听完老人的描述,秦雨的爸爸认为女儿是精神受了刺激,应该立即去市里医院看精神科。 在市医院治疗的几天,秦雨病情依然没有得到控制,反而更严重了,孩子居然开始不进食了,每天就靠输营养液生存。 后来,隔壁病床的家属来探望,手里提着刚买的菜,其中有一大块新鲜的生牛肉。秦雨先是看的眼睛发直,再然后,趁所有人不备,从床上跳下去,抓起生肉就吃。 秦雨张嘴用力撕扯着牛肉,大口大口的送进嘴里嚼,一边嚼,血水还一边儿顺着嘴角往下流,看的她爸妈是心惊肉跳,立马找来医生问是怎么回事儿。医生也解释不出个一二三,只说可能是精神受刺激后的一种过激反应,让他们先不要担心,继续治疗就行。 第二十七章 落荒而逃 再然后,也就是最近的这几天,秦雨的病情似乎真的得到了缓解,不起床梦游了,也不发呆傻笑了。每日里只是醒了就吃,吃了就睡,但唯独喜欢吃生食,不吃熟食。 秦超群两口子实在为难,既怕饿到了女儿,又不敢让她吃生肉啊。何美玲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去西餐店买牛排给她吃,先吃比较生的牛排,再慢慢调整为比较熟的牛排,等过段时间孩子恢复了就好了。 就在一家人都以为女儿病情稳定,只等慢慢康复的时候。何美玲突然发现个怪事,夜里,女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医生检查,说是这阵子肉吃多了,喉咙有痰,让他们别太担心。何美玲那几日老是心悸的厉害,总觉得秦雨喉咙里的那个叫声不是女儿发出来的,而是像另一个人的声音,并且,还像是个男人的声音。 何美玲吓到了,便不管不顾,坚决要带女儿去省城大医院检查治疗。于是,硬拉着老公,带上银行卡和几件换洗衣服直往省城赶,也就在上车前,遇到了林骁。 听完叙述,林骁闭目沉思,秦超群夫妻不敢打断林医生思考,紧张的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殊不知,林骁心底是针对秦雨的邪症在与所学道术一一验证,最终,他得出结论,姑娘这不是简单的冲撞了鬼物,而是遇到吸食精魄的恶鬼了。 恶鬼修炼,上要躲阴差拘捕,下要寻极阴之地栖息,往往这样的修炼,进展是非常缓慢的。唯有吸食活人精魄,才能快速提升修为。 恶鬼吸食精魄,必须经过七七四十九日徐徐图之方有成效。前七天,恶鬼蛰伏人体,让人精神受到影响,整日恍恍惚惚,消耗人的精气神。第二个七天,在夜间阴长阳消之际控制人的身体尽往阴气重的地方走,吸食阴气,壮大力量。第三个七天,恶鬼开始改变人的本性,吃血腥之物、躲避人群日光,让人渐渐有了鬼的习惯。第四个七天,恶鬼会暂时消停下来,令宿主每日昏睡,以便养精蓄锐,冲击最为重要的下一道关卡。第五个七天,恶鬼开始冲击命门,人的命门在喉头,只要过了这一关,就能通过此处直达头顶天门,完全占据人身。第六个七天,恶鬼已经彻底能掌控人的身体了,它们往往会用这幅身体大肆玩乐,发泄/欲望。等到最后一个七天,让人不断自伤自残,慢慢消耗生气,最后吞噬命魂,便大功告成了。 现在恶鬼已经在冲击命门,正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林骁想直接将鬼祟灭杀在秦雨体内,可又害怕姑娘身子弱,受不了霸道的法力,一命呜呼。转而想用引魂出体之法,将恶鬼引出体外,将其炼化。不过这个方法就要复杂麻烦的多了,并且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麻烦的是秦超群两口子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不可能由着他开坛做法,画符施咒。 许久,林骁终于睁开眼睛,说道:“有办法了!你们女儿的病,需要我施展家传银针刺穴之法,但我出门走的急,什么都没带,快去帮我买一盒银针来。另外,准备一块玉,随便什么玉都行,治疗的时候我有用。” 两口子就等林医生开口,秦超群二话没说就去外面药店买银针,何美玲没找到玉佩,把戴着的手镯脱下来给了林骁。 林骁再三交代他们:“治疗容不得丝毫分心,你们就在门外等候,没有我通知,你们千万不能进来。”说罢,反锁了门准备给姑娘治病。 秦雨的喉头还在不断发出“嗬、嗬”怪声儿,林骁仔细听,这分明就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啊。 作法的行头一样没有,林骁一狠心,把姑娘上身脱了个精光,咬破食指,以血为引,在她身上画满金光护体符。毕竟是十四五的姑娘了,身体已是含苞待放,林骁画符的时候,清心咒一刻也没停过,等画完时,已经满头大汗了。 画好符,林骁把秦雨的嘴撬开,将玉镯放到她嘴里衔着,然后一遍一遍的念引魂咒,想把这个鬼物引入玉中。 姑娘的身体受金光护体符咒加持,里面的鬼物就像是放在火炉里灼烧。而玉石就像是清凉的水池,吸引着恶鬼,再加上林骁一遍遍念着对鬼魂充满诱惑力的引魂咒,只等这鬼物抵挡不了后乖乖入玉。 可这鬼物也上了些道行,根本不上当受骗,反而激起了它的狠劲儿,竟然提前发起了总攻,疯狂冲击命门。姑娘喉咙不断发出更大声的‘嗬——嗬——’。 门外她父母听见,也着急的紧,敲着门问:“林医生,情况怎么样了。” 关键时刻,不容有失,林骁喊道:“针灸有点疼,一会儿就好。” 情况越来越危机,眼见恶鬼马上就要冲破命门,林骁苦于没有法器符箓压制,只能把心一横,用指甲在秦雨印堂正中掐了一个口子。咬破舌头,用饱含至阳精华的舌尖血滴在其上,力保姑娘的灵台不失。 修道之人的舌尖血阳气何其旺盛,效果立马就来,姑娘口中发出凄厉沙哑的惨叫,浑身剧烈挣扎,且力大如牛。林骁只能死命摁住她的双肩,同时也不敢断了滴舌尖血,足足等了一分钟,这才见到一股黑气钻入了玉石。 刚好完事儿,可同时也就出事儿了。秦家夫妇听到女儿大吼大叫,以为发生意外,连叫几声没答应,便破门而入,结果看到闺女赤裸上身,被林骁摁住双肩,舌头还抵在闺女的额头上。这姿势,怎么看,怎么都是…… 林骁这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何美玲冲过去用被子把女儿包裹好,秦超群上去就要和林骁拼命。 林骁连忙解释:“我真的是在给姑娘治病啊,你们不信,等等看就知道了。” 但发了疯的秦超群哪里会听他的解释,疯狂的和林骁厮打,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混蛋,枉我夫妻这么相信你,想不到你是这样的禽兽,居然对病重的女孩都下得了手。” 何美玲抱着女儿自责的哭喊:“雨,都是爸妈害了你啊!”正当哭的伤心时,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拭去了她的眼泪。 “妈,别哭了。” 何美玲猛地止住哭喊,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忽然惊喜的喊道:“老秦,老秦,女儿醒了!” 秦超群听到这句话,哪里还顾得上林骁,冲过去抱着女儿,老泪纵横。秦雨虽然虚弱,但看起来已与之前大不一样,分明神智已经清醒,问道:“爸,妈,你们这是怎么了?” 看到这家人喜极而泣,林骁不敢逗留,捡起玉镯,悄悄挪到门边,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等秦家人回过神来,林骁早已登上了回老家的班车。秦超群恨恨的说:“下次看到这子,看我不拔了他的皮。”说完,又自顾沉浸在女儿醒过来的喜悦当中。 林骁在路上把玉镯里的鬼处理了,但一路上心里都不好受,他倒不是因为被误解而伤心,他是可怜那个女娃。虽说恶鬼已除,可毕竟身上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了这么久,早已邪气入体,如果不做法为其祛除阴气,也只怕活不了多久啦…… 第二十八章 回家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看着越来越熟悉的道路,和梦里出现过千万次的镇,林骁眼圈红了。 几个路边儿闲聊的人晃眼看到林骁,不敢相信的说:“那不是林家那子么?这是放出来了?”不大一会儿,林骁回来的消息就传遍整个青石镇,就如同当年他高考考到全市第一名时传播的那么迅速。 一路上,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都没有和他打招呼,林骁只能低着头急行,很快到了家门口。院门是敞开的,证明父母都在家,他扶着门框,却久久不敢进去。 他深吸一口气:“我怎么这么没出息,这是自己家啊,紧张个什么劲儿?” 林骁鼓起勇气,抬腿迈进了院子,时隔三年多,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终于回到了这个为自己遮风避雨的港湾。 进门的动静被里面的人察觉到了,张惠芬喊道:“谁啊?”说完走了出来。 当看到走出门来的母亲,林骁心中百感交集,扑过去就跪倒地上,哭着说:“妈,我回来了。” 张惠芬显然没有料到儿子会回家,拉起林骁上下打量:“这不是做梦吧,儿子,真的是你回来了?” 林骁点点头:“妈,昨天才公布的减刑,把我剩下的刑期都减完了,我今天出来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张惠芬兴奋的对着屋里大喊:“石富,你儿子回来了。” 说完话,就听到里面叮叮当当一阵响动。林骁知道父亲身体,三两步窜进屋里。就见林石富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着,面前碗筷打翻在地上,张着嘴巴,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回……回来就好。” 又是这句“回来就好”,一句简简单单的“回来就好”,那就是父母对子女最大的庇护和慈爱。无论你在外面有多么艰难,无论你在外面受多少委屈,无论你在外面吃多少苦头,只要回来了,爸妈还在,家还在,那一切都会好好的。 张惠芬这才想起,林石富的病情一直是瞒着林骁的,此刻儿子突然回来见到这幅场景,让她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岂不知,林骁早已经知晓了家中的一切。 林骁看着桌上的碗筷,很明显,刚才爸妈正在吃晚饭,但饭桌上除了一碟豆腐乳,一个菜都没有。林骁心里一痛,爸妈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张惠芬收拾完桌面,招呼道:“儿子,还没吃饭吧,妈去街上买几个卤菜,好好给你接个风,你在监狱受苦了。” 林骁双眼一红,再次跪在地上:“儿子不孝,让你们受苦了。”说完,竟是“啪”的一声,给了自己一个狠狠的耳光。 “儿子不孝,让你们受苦了。”说完,又是一个大耳光。 …… “呜……呜……”林石富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眼泪长流,口水也跟着流,身体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摔倒,张惠芬赶紧把他扶住。 “爸……爸不怪……你。”等说完这句话,林石富就像个孩一般张着嘴“哇哇”大哭起来。 林骁抱着爸妈,三个人哭做一团。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老林啊,我听说林骁回来了,是不是真的?” 林骁抹了抹眼泪,看到是文茂才和吕芳来了,赶忙出门迎着,并说道:“文叔,文婶儿,我回来了,这些年,真的是谢谢你们了。” 文茂才说:“远亲不如近邻嘛,难道我家里出了事儿,你们能袖手旁观?” “呸呸呸。”吕芳骂道:“你傻了?话都不会说了?” 文茂才反应过来,笑着说:“对对对,看我这张臭嘴。不过,这不是看我大侄子回来了,高兴的嘛。”然后安排吕芳:“老婆,快去把家里的泡酒拿过来,今晚我要好好和林娃喝两杯。” 张惠芬也跟着出了门,因为桌上的那碟豆腐乳实在待不了客。 这晚,林家难得的传出了欢声笑语,只要人还在,就还有希望,只要肯努力,终会出头,林骁相信,因为他的回归,家里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喝酒时,林骁问道:“文婧姐还好吧?算算时间,应该快毕业了吧。” 文茂才讲,文婧现在是大四了,基本不用去学校,在省城找了家单位实习,修满学分等毕业呢。 说到自己女儿,文茂才来了精神,文婧读书也争气,年年都拿奖学金,课余时间还出去当家教挣生活费,大学几年,就没怎么用过家里的钱。 文茂才又可惜的说:“本来你子读书才能呢,当年的全市高考状元呐,多给你爸妈长脸。”话一出口,屋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回想起过去,林石富两口子眼中都流露出无尽的悲哀,吕芳尴尬的不得了,掐了他一把:“你个酒疯子,喝了两口马尿乱说什么呢?” 文茂才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得举着酒杯找林骁喝酒。 林骁也没介意,反而说:“文叔,没事儿,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让爸妈过好下半辈子。” “对对对,以前的事儿就别提了,多想想未来打算,咱们边喝边聊。”文茂才说完见桌上菜不多了,说:“老婆,去把文婧上次带回来的牦牛肉干拿些过来,我要和林娃今晚要敞开了喝。” 文茂才见林骁回来,也是真心替林石富高兴,这几年,虽然有他们的帮衬,可老林家过得太苦了,也只有林骁回来,才能有所改变吧。 林石富高兴的说:“放串鞭炮,里屋……还有留下的……鞭炮呢。” 林骁爽快的答应,去里屋拿了鞭炮出来挂上、点燃, “噼噼啪啪”一阵响后,镇上好些人都来林家外面张望,当得知是林骁回来了,也有不少真心为他们家高兴的,林石富两口子这几年确实过得太苦了,现在儿子回来就好了。 也有的摇头可惜,当初那么好的伙子,说毁就毁了,而且坐牢的污点会跟着他一辈子的,往后成家、找工作都不容易。 也有少部分的人在看笑话,说强奸犯回来还挂鞭炮,有什么可乐的? 无论什么态度,屋外观望的人却是一个都没踏进林家的大门。 晚上,林骁躺在床上发愁,现在人出来了,家里的状况必须改变。除了要尽快把家里的债还上,还有爸的身体也要去好点儿的医院再检查、治疗。 当务之急,就是挣钱! 靠什么挣钱?当年的高考状元又如何,说破天也就是高z文化而已。技术活儿他也不会,水电气工样样不通。 用道术挣钱?林骁想起在秦家遇到的遭遇,还是等师父出来再说吧。 林骁又想,自己学了些功夫,要不给别人当保镖?听说当保镖工资挺高的,但是,谁会请一个刑满释放的罪犯当保镖? 一直想到凌晨,他终于下了狠心,实在不行,就去工地上下苦力,只有这行来钱快,现在身板儿这么结实,先干几个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第一站,就去省城,正好抽空去麒麟山玉虚观把师父的家当收拾了。 第二十九章 和文婧同居 林骁拿着刑释证明去派出所上了户口,又按照父母的要求,去一些亲戚家串了门,一来感谢他们这几年对自己家里的帮衬,二来告诉他们,家里欠的债会尽快还上。 走在青石镇的石板路上,林骁再也找不到那种一路走来大家热情的招呼了。到哪儿都是独来独往,显得孤孤单单。别看他表面不在意,内心却恨透了把他害的这么惨的人。 等办好一切,林骁对父母讲了想去省城打工的想法,说趁着还有几个月过春节,想去省城闯闯,等挣点儿钱,让家里热热闹闹的过个好年。 父母完全支持,说年轻人就该去闯荡闯荡才有出息,张惠芬还特地拿了两百块钱给林骁作盘缠。看着十块、五块,甚至还有一块钱的票子时,林骁的眼泪又控制不住了。接过一把花花绿绿的钞票,林骁死死把它们抓在手里,踏上了去省城的班车。 坐了五六个时的班车,终于来到东昌市,林骁出了车站,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站口张望。 他出发之前就给文婧打了电话,文婧开心的不得了,对他也真是好的没话说,立马给单位请了半天假,专程来接他。 看到林骁出了站口,文婧冲上去就是一个熊抱,把林骁的脸捏来捏去,说道:“呀,每次来看你都隔着玻璃,好久没收拾你了。” 一句话,就让林骁仿佛回到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文婧还是那个爱欺负他的姐姐,林骁被她抱着,红着脸说:“姐,这么多人呢,快别闹了。” 文婧才不管,东捏捏,西掐掐:“林子,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帅了呢?每次见你,都感觉你更有男人味了哟!” 林骁难得开个玩笑:“那里面全都是抠脚大汉,天天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想没有男人味儿都难。” 文婧开心的牵起林骁的手朝外面走,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我和同学在三环外租了房子,去我那儿住。” “姐,我……” “什么都不准说,什么意见也不准提,尤其是反对意见。”文婧霸气的堵住林骁想说的所有话。 突然,文婧猛地停下身子,把林骁的手拿到眼前打量,只见林骁的双手又硬又粗糙,掌心里的茧子打了一层又一层。怎么和她记忆中那双修长、白皙、柔软的手完全不一样了呢? 文婧眼里呛着泪花,最终只说了一句:“走,姐请你吃好吃的。” 当来到一家牛肉面馆,林骁连汤带料足足吃下两大碗牛肉面时,文婧大呼:“你什么时候饭量这么好了,看来以后请你吃饭只能请自助餐,否则吃面也会被你吃穷的。” 林骁很享受文婧这样的“不客气”,也只有如此,他的内心才会难得的放松,没有那么多的压力。 趁着空,林骁说出了心里的打算,问文婧:“附近有什么工地没有,我想找点活儿干,争取年前多挣些钱带回家。” 文婧说什么也不同意林骁去工地:“堂堂洪阳市的高考状元去搬砖?说出去都没人信。”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却是不愿意看到林骁遭那份儿罪。 林骁耐心的解释:“家里还欠着债呢,爸爸身体也不好,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当下,也只有去工地下苦力,才是来钱最快的行当。” 文婧根本无法反驳林骁的打算,无奈之下,只得先带他回住的地方再说。 文婧住的地方在三环外,是八九十年代那种老式居民楼,六十多个平方,两室一厅。因为房屋老旧,环境差,只要几百块钱一个月,即便这样,这套房子还是她和另外一个女同学合租的。 到了地方,林骁看到周边有很多正在盖的楼盘,工地上热火朝天,机器声轰鸣不断,当即打定主意,一会儿就出来转悠转悠,看看他们招不招人。 出租房不大,被女孩儿们打理的井井有条,文婧拿出一床被子递给林骁,说道:“两个房间,一间我住,一间是我同学朱宁在住,你就暂时睡沙发。再说一次,别想着搬走,要想走也可以,除非我同意,但是……我不会同意的。” 林骁还能说什么?遇到文婧,真的是幸运吧! 朱宁回到家,看到满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馋的都快流口水了,再一看,厨房里两个身影还在忙碌着。再悄悄打量了那个陌生的男子:高大帅气,英俊挺拔,居然还会做饭,简直完美。 “宁宁,回来了?”文婧端着碗筷出了厨房,正好看到发呆的朱宁,喊她赶紧洗手吃饭。 林骁也端着汤出来,看到客厅里站着一个挺秀气的女孩儿,文婧介绍道:“这就是我大学最好的同学、闺蜜,朱宁。” 介绍林骁时,文婧只说是表弟,来省城找工作的,刻意瞒过了他坐牢的经历。 文婧提前就给朱宁打好了招呼,说要留林骁暂居一段时间,朱宁也是农村的,谁家还没个穷亲戚呢?便大气的答应了。 都是忙了一天的人,吃过饭,大家早早收拾好就各自回房间了。林骁躺在沙发上,恍惚间想起很多时候的事儿。从屁颠屁颠跟在文婧后面捉蜻蜓,到两个人一起爬树掏鸟窝,再到上中学后的打打闹闹。回头想想,他应该也是喜欢文婧的。 “哎。”他心中唏嘘的感慨:“要是没有遇到刘婷婷该多好啊!” 但现在,自己还配得上她吗?文婧大学毕业,即将开始精彩的人生,反观自己,坐了几年牢,把什么都耽误了,前途也一片灰暗。 他和她,终归会成为两个世界的人吧! 想到这些,林骁不自觉的望向文婧的房间。修习道术后,林骁六识比常人敏锐,他听到文婧打电话的声音。 “嗯,亲爱的……我也想你了……今天我弟弟来了……哦,好的,改天我把他带上……好的晚安。” 林骁苦涩的笑了笑,文婧这应该是在给男朋友打电话吧,想必她这么漂亮善良的女孩,男朋友也一定很优秀吧。 然而,文婧电话那头,却是一个女孩儿欢快的声音:“好啊,文婧,改天带你弟弟出来看看,要是长得帅,我可就下手了。” 林骁准备睡下,忽然又听到朱宁的房间有细微怪异的声音传出来。他竖耳静听,却被这声音弄了个面红耳赤。 朱宁房间传出来的是阵阵靡靡之音,而且还是极度愉悦的呻吟声,由于担心被别人听见,刻意压抑着叫声,反而更添几分诱惑。 但里面就朱宁一个人,莫非…… 想不到斯斯文文的朱宁竟还有这种爱好?林骁不敢再想,收回六识,心念合一,默背静心咒。 第三十章 人面毒疮 早上,两个女人要去上班,林骁也要去麒麟山玉虚观走一趟,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 林骁不自觉的多观察了朱宁几眼,发现她还是那个文文静静的样儿,丝毫不敢与昨夜那淫-声浪-语的主人联系到一起。 反倒是文婧打趣的看着他,问他是不是看上朱宁了,朱宁可是个好姑娘,可以帮他牵线搭桥。林骁连连摆手,忙说没有的事儿,并给文婧讲要去麒麟山一趟,受一个狱友所托去看看他家里人,晚上回来。 文婧让他等等,回房间拿了五百块钱出来,说:“去看人总不能空着手去吧,买点儿水果礼品。” 林骁连忙推脱:“我身上带了钱的。” 文婧:“你别跟我犟,昨天你洗澡的时候我帮你收拾东西,除了几件破衣服,就剩一百来块钱了。你先拿着,这可是借给你,等你挣了工资要还的。”林骁知道文婧的脾气,只能默默接过钱。 林骁觉得这两天眼睛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动不动就想掉眼泪。但他强行忍住,哽咽着说:“姐……我……” “我什么我?我要上班去了,回来的早给我们把饭做上。”文婧说完飞快的出了家门。 麒麟山说是在市郊,离东昌市城区可不近,得有几十公里路程,林骁一路坐公交,转乡镇小巴士,再打了个摩的,花费整整三个小时才到山脚的麒麟村。 到了村里,林骁正想找个人问问怎么去玉虚观呢,却发现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正当纳闷儿的时候,旁边匆匆走过两个庄稼汉,其中一个还说道:“说话了,居然说话了,你不知道,那场面……” 林骁看有人,赶紧追上去,问道:“大叔,请问玉虚观怎么走?” 那大汉上上下下打量了林骁一遍,说道:“找王道长的吧?他不在,出去好几年了。” 林骁当然知道王初一走了好几年,笑道:“大叔,我是王道长的徒弟,就是他喊我回来照看一下道观的。” 大汉停住脚步,惊喜的问:“你说什么?你是王道长的徒弟?” 林骁看大汉殷切的眼神,心想:莫非师父在此这么深入人心?连带着我也受欢迎。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大汉拉着他的手就走,嘴里还喊道:“有救啦,有救了。” 林骁不明所以,看着大汉越来越急的步子,到最后几乎小跑起来,就问:“大叔,什么有救了?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那大汉头也不回:“三两句说不清楚,到了你就知道了。” 跑了几分钟,大汉拉着林骁来到一个农家院子里,好家伙,难怪外面没人,合着全跑到这儿来了。只见院子当中,里三层外三层全都是人,把主屋包裹的水泄不通。 大汉挤不进去,着急的喊道:“大家快让开,我把王道长的徒弟找来了!” 所有人齐刷刷的往后看,直看的林骁不好意思,连忙拱手行礼:“大家好,我叫林骁。” 人群分开,里面走出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着急的问道:“你就是王道长的徒弟?” 林骁点点头说:“是的,家师正是王初一。” 那人自我介绍:“我叫李福安,是这儿的村长,和王道长认识。” 这时,里面有人喊道:“二毛哥,快进来,又开口了,又开口了。” “二毛哥?”林骁心想:“这就是师父救的那个李二毛吗?还真是巧了,干脆待会儿让他带我去玉虚观吧。” 李福安抓住林骁的手问:“林兄弟,你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吧?有没有回来?” 林骁说:“师父在外边儿有事儿脱不开身,过几个月应该会回来吧。” 李福安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思虑了一下,慎重的对林骁说道:“林兄弟,这里面的事儿,估计也只有你能帮得到忙了。” 林骁忙问:“李叔,出了什么事儿吗?” “你自己看吧。”李福安指了指房间里面。 林骁走进去,只见床上躺着个十来岁的男童,紧闭双眼,呼吸急促,一张小脸煞白,整个人骨瘦如柴。旁边的女人握着小孩儿的手,哭喊着:“儿子,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林骁问:“李叔,这孩子得了什么病?” 李福安把孩子翻过身,指着腰上用白纱布包裹的地方对林骁讲:“你看,就是这儿。” 林骁小心翼翼的打开白色纱布包裹的地方,饶是心里做好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纱布下面,根本没有伤口,而是一张人脸! 这张人脸有拳头大小,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一个不缺一个不少,向外凸出,就像要从孩子身体钻出来一样。 林骁脱口而出:“这是怎么回事儿?” 李福安心里嘀咕,我知道的话还问你干嘛?可嘴上还是把这个东西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李福安说道:“这家人姓周,孩子小名虎子,男人常年在外打工,就剩下老婆在家带孩子。当初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腰上就有一块黑色的椭圆形胎记,看了医生也说没事儿,后来慢慢长大,这个胎记也发生了变化,变得,变得……” “变得越来越像一张人脸是吧?”林骁接口说道。 “对对对,胎记第一次显出人脸轮廓,周家人还以为是孩子长大了,胎记长变了样儿。可后来,胎记中间,慢慢长出了眼睛、鼻子、嘴巴,还像的不得了,这就吓坏了一家人,赶紧把孩子送到城里去治疗。医生检查完,什么毛病都没有,最后说可能就是巧合,胎记碰巧长成这样了。往后几年,见孩子能跑能跳,也没其他症状,周家人才彻底放下心来。可就在最近,娃娃还是出事儿了。一开始,孩子老是嚷着这个地方痒,非要去挠它,看了医生开了药,但无论搽什么止痒消炎的药都不管用。” 说着,李福安还打了个颤,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二十年前自己蛇缠腰的恐怖。 林骁问:“后来呢?” 李福安接着说:“后来抓伤了,流脓了,孩子他妈妈就送去医院检查,还是看不出个什么名堂。等到伤口血痂,自行脱落,这个东西就出来了。”他用手指着孩子腰上的人脸,露出恐惧的神色说:“开始大家还商量着是不是把孩子又送到医院,做个手术,把这块肉给剜掉,哪知今早……” 李福安话还没说完,孩子腰身上的人脸突然睁开双眼,面容狰狞、恶狠狠的望着他,咬牙切齿说出一个字:“死。” 然后又闭上眼,归于平静。李福安喊道:“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打今早,它就开始说话了。” 一边儿听李福安讲孩子的情况,一边努力回想师父教的内容,还真让他想起了这东西的由来。 这玩意儿叫人面毒疮,是隔世追凶而来,难缠的很。 第三十一章 愚昧啊 相传,有对仇家怨恨至极的人,死后舍弃鬼身,不愿轮回,化作怨气,无形无质,日日飘荡阴间,只剩下唯一念头,那就是寻仇。 待碰到了仇人,就会附身于仇家魂魄之上,等仇家再次轮回成人后,便日日纠缠,非要害死对方一次,才能散了这口怨气,而自己也将魂飞魄散,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能再次为人,说明此人上一世不算大奸大恶之人,亦或是在地府接受惩罚清除了罪孽。反观人面毒疮才是那心胸狭隘的恶毒之人所变。 只可笑,人面毒疮的前世拼着魂飞魄散寻仇,别人不过是再入轮回而已,自己则从此烟消云散,再没有下一世之说。 然而拔除人面毒疮可不简单,虽说毒疮对其他人没有危害,但对宿主来讲,稍有不慎,登时毙命。 李福安打断林骁的思索,问:“林道长,你看这孩子……” 林骁点头说:“我可以试试看。” 听到这话,最激动的莫过于孩子母亲段琴,从椅子上直接扑过来,跪在林骁面前,磕头道:“林道长,林仙人,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孩子呀,要是没了孩子,我也不活了。” 林骁刚才之所以说“试试看”,那是人面毒疮着实难除,他也没有多大把握。可眼见段琴终于在绝望中看到了那么点点希望,实在不愿意再让她失望,把心一横,说道:“周家嫂子,你放心,我一定还你个活蹦乱跳的虎子。” “谢谢,谢谢道长。”段琴又磕起头来,林骁拉起她,对李福安说:“李叔,我也是第一次来玉虚观,麻烦您找人带个路,我要准备些家伙什儿。” 李福安莫名的兴奋起来,作为普通人来讲,一能见到这些神鬼莫测的手段,辈子能有几回?满口答应下来,就朝门外招呼:“铁柱,回家把摩托车骑过来。” 林骁看着外面日头正高,继续安排道:“李叔,把这孩子给搬到院儿里去。” 李福安问:“去外面干嘛?” “这么好的天气,当然是晒太阳咯。” 人面毒疮也属于阴物的一种,自然是怕这天地至阳之气的,林骁就是要在太阳底下晒晒这毒疮,好先消散它几分阴气。 李福安不疑有他,跟段琴一说,招呼外面的人腾出地方,叫几个伙子帮忙,连人带床把孩子给抬到太阳底下。 在院子里,林骁把孩子侧过身子,然后一把撩起孩子衣服,阳光直刺刺的就照射在了毒疮上面。 毒疮立马冒出一股子黑气,腥臭无比的味道把周围的人都熏得离得远远的,挨着进的一个伙子没注意,被黑气冲撞,扶着墙角,哇啦啦的就是一顿吐。 突然,有人喊:“快看,又动了。” 果然,人面毒疮又露出痛苦的表情,凶神恶煞的喊道:“死……死……” 村民大多都是来看热闹的,刚才被熏的受不了,现在又见到如此恐怖的画面,立马就有不少人退到了院子外面。 照理说,这么大的动静,孩子应该更痛苦才是,但偏偏相反,孩子神情比在屋里要缓和多了。 林骁说:“周家嫂子,家里有没有糯米,快拿出来,有多少拿多少。” “有,有,马上。”段琴转身跑回屋,片刻就提溜出一袋糯米。林骁二话不说,抓起一把,塞到人面毒疮张开的嘴里,并用手死死捂住。 没一会儿,林骁放开手,人面毒疮把糯米全数吐了出来,只见洁白的米粒全成了漆黑。而那张脸上,已显颓然神色,再也没有之前那凶神恶煞之相。 瞅准机会,林骁飞快的又抓起一把糯米,再次塞到它嘴里。 林骁给李福安说:“李叔,糯米克阴,这毒疮乃阴气所化,待会儿你安排个人,就这么晒着它,然后不断的往它嘴里灌糯米,一分钟换一次就行。” 不用村长安排,塞糯米的活儿被段琴接了过去,暂时安排妥当后,叫铁柱大汉也把摩托车骑到门口:“二毛哥,要去哪儿去?走吧。” 李福安和林骁正准备走,村里“哇啦哇啦”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不一会儿就有人把车引到门口。车上下来一男两女,抬着担架,喊道:“让开,让开,病人在哪里?” 林骁纳闷儿的看着李福安,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儿?这要是把孩子拉走,可真就没命了。 段琴在旁边期期艾艾的说:“林道长,先前见孩子痛苦,我……我打了个10。” 李福安指着她:“你呀你,这可怎么办?”显然,李福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医生救人心切,看到众人都围着院里的一个孩子,便知道来对了地方,把人喊开后,问:“谁是孩子的家长?” 段琴答道:“我是孩子妈妈。” 医生又问:“孩子怎么发病的?现在什么情况?” 段琴把儿子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医生听了都惊呼一声,摸着孩子的腰,盯住毒疮,半天研究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招呼护士拿出处理外伤的急救包,就要动手给孩子包扎,等送到医院再说。 “住手。”林骁眼见要坏事儿,只得出声制止,但语气还算客气:“医生,这孩子的病症就要多晒太阳,你把伤口给遮住了,这,这不太好。” 医生皱着眉问:“你是谁?” 段琴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看着林骁,弱弱的说:“林道长,我……” “什么?道长?”段琴这声称呼,让来的几个医务人员集体炸毛。一个护士把口罩都脱了,露出俏丽的脸,满脸严肃的说:“这位家长,你们是不是在搞封建迷信?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这可是害在你孩子。” 还没等段琴回话,这充满正义感的护士对着林骁就教训起来:“你现在马上离开,我就当没遇到你,不然我马上报警。”夏琳平素最见不得这些游医骗子,骗人钱财不说,还有可能害得别人丢掉性命。 林骁虽然治疗人面毒疮也无万全把握,但知道去了医院肯定是治不了的,为了争取救治的权利,也不管那么多,大声问道:“那你们说这是什么病?要怎么治疗?” 这一问,全场几十双眼睛都看向几个白大褂,之前林道长对孩子病情分析的头头是道,简单露了两手就有效果,也不知道医生们怎么说。 “胡闹!”抢救的医生厉声说:“孩子都这个样子了,还不去医院抢救,在这儿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懂不懂科学?拍片、验血、会诊,到了医院自然有办法。” 原来,这医生也没看明白病症啊。 李福安去屋里,把孩子以前到市人民医院的病例,化验报告,拍的片等资料,一股脑的拿给医生,说:“医生,你看看,这是什么病症?” 医生倒是接到手里看了起来,可越看越迷糊:这肉眼都看得出的毛病,偏偏医院各类高科技仪器检查出来都是一切正常。顿时,他也楞在那里思考起来。 刚才那个护士夏琳倒有几分泼辣,一把夺过医生手里的资料,说:“谢医生,孩子送到医院治疗总归有几分希望,如果孩子留在这里,会让这些搞封建迷信的骗子害死的。” 林骁气急,心想:我怎么就是骗子了?就要走上去理论,李福安拉住他,对他使个眼色,示意让他去解决。 李福安又把段琴喊到一边,嘀嘀咕咕交代一番,就退回到林骁旁边了。 段琴也是下定决心,走过来对医生说:“医生,孩子不治了,你们走吧。” “什么?”夏琳的反应比医生还大,着急的问:“大姐,他们是不是威胁你啦?刚才那个人给你说什么了?你要相信科学啊!封建迷信会害死人的,你不要耽误孩子的病情。” 医生拿出手机,对护士说:“夏琳,别说了,我们报警吧。” 段琴听说要报警,也急了,按照村长交代的喊道:“医生,警察来了也不管用。我们没钱,我放弃治疗。” 夏琳气的跺脚:“愚昧,愚昧啊!” 第三十二章 玉虚观 “额?”医生果然停住拨打电话的动作。 段琴继续说:“医生,就算你们把孩子接到医院去,我也没有一分钱来交,到时候医院还不是一样要赶我们回来,求求你们就不要折腾我们家虎了。” 夏琳大怒,这都新世纪新千年了,还是省城周边的新农村,怎么这些人的思想还这么愚昧无知呢? 但段琴的话无疑是具有杀伤力的,没钱,没钱谁会给你治?这年头,缴不起医疗费被医院“劝”回家的还少了吗? 道理夏琳知道,但看到躺在床上的男孩那副可怜样儿,越发激起她心中的怒火,这一切的源头,就是那个年轻的神棍。 三步并作两步,夏琳冲过去,一把抓住林骁的衣领说:“你开心了?你满足了?你们这些骗子为了钱什么都不顾了是不是?这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啊!” 林骁看着姑娘心里叫苦,这怎么和你解释?解释了你信不信?无奈只有把脸别到侧面,任由护士拷问他。 夏琳见说了半天这骗子都无动于衷,竟双眼通红,掉下了眼泪。 林骁也动容了,这姑娘还真是慈悲心肠呐。 谢医生看不下去了,拉过她说:“夏琳,算了,我们走吧,有些事情我们是没有办法的。” 夏琳指着孩子说:“可孩子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把孩子活活拖死,他们这是在谋杀呀!” 谢医生劝道:“孩子出了什么意外,自有法律来严惩这些人,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我知道,我……我就是不忍心。”夏琳彻底哭了出来。 院儿里的人都默不作声,被这个护士感动到了,这样的医护人员才真正是当之无愧的白衣天使啊。 村民们并不是愚昧,若换做是别的道士来,肯定早就被大家当作神棍抓起来,然后劝段琴把孩子交给医生去了。 可这年轻道士是王道长的徒弟,那就另当别论了,所有人感动归感动,内心还是向着伙子的,因为王道长在他们心中,那是有真本事的人,他的徒弟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事已至此,林骁不出面不行了,他想起王初一唬人那一套本事,干咳两声,装模作样的说道:“谢医生是吧?还有夏护士,你们也别太担心。其实,我会中医,我师父是个中医,但他也是道士,在道教协会有备案那种。我知道孩子这个病,中医的手法是可以治的。” 说着,还特别诚恳的看着夏琳:“夏护士,我保证,如果今天治疗没有效果,明天,明天我亲自把孩子送到医院来如何?也同时请各位乡亲们做个见证,要是我治不好孩子,你们立马报警抓我。” “好。”“可以。”“这个办法行。”四周的乡亲见林骁给医生台阶下,也都帮衬着说话。 谢医生本来就没招,听林骁这么说,正好有个台阶下,答应道:“那好,我们就先回去了,但是你要为你的所作所为负责。” 就在几人转身上救护车那一刻,倔强的夏琳突然转身,坚定的说:“谢医生,你们先回去吧,帮我请个假,我实在不放心这孩子,我要留下来,如果他们不是中医治疗,而是搞封建迷信那一套,我会马上报警。” 林骁一阵头大,这还有完没完了?谢医生也是吃惊,但知道夏琳的脾气,姑娘犟的很,认准的事儿十头牛也来不回来,也不多说,给司机招呼一声,就把车开走了。 夏琳站到人群中,大家都不作声,看着这个倔脾气的漂亮护士,就连段琴也搓着手显得不好意思。 夏琳恨恨的对林骁说:“医生,给孩子治病啊,别不是我在这儿,你就不会治了吧?” 林骁心想:你看着我怎么治啊?我的治疗手法可不就是你说的那套封建迷信么? 他转头对段琴说:“孩子就在这儿晒着太阳,按照刚才的办法继续拔阴……咳咳,拔,拔毒……太阳下山之前带回屋,别着凉就行。我去准备些草药,晚上开始治疗。”讲完,给李福安打个眼神,两人就出了人群。 夏琳作为医护人员,非常有职业感,随你出去干什么,只要我把孩子守住不让你们胡来就行。 段琴也感谢护士这么关心自家孩子,给她倒了开水,陪他在一旁照看着虎。 而夏琳,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不断劝说段琴要相信科学,相信医院。 出了门,李福安和林骁念叨:“林道长,怎么办?护士在这守着不走了,我们该咋办?” 林骁也觉得是个麻烦事儿,暂时没想出对策,但孩子铁定是要救的,说:“万不得已之下,就算找人绑也要把她绑住,只要孩子治好了,护士闹破天也没用。” 李福安被吓了一跳:“绑人啊?会不会,不太好。” “出了问题我担着。”林骁给李福安打下强心针,然后说:“李叔,先去玉虚观,我要备点儿东西,观里应该有现成的,到时候缺点儿什么就麻烦您给置办一下了。” 出村口,走过一段偏僻的路,林骁在杂草丛中就看到那个熟悉的院子,就和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比梦里的要显得萧条颓败多了。 院门挂了大锁,上面的木匾写着苍劲的三个大字“玉虚观”,林骁一瞧,就看出这是王初一的书法。 李福安掏出钥匙,开了锁,推门而入,李福安在前头说道:“林道长,当初王道长走之前,把钥匙给了我,让我对这道观照看一二,他说云游一阵还要回来,最后也要到这儿落叶归根的,我时不时的会过来看看。” 林骁听到李福安左一个道长,右一个道长的,很不习惯,说道:“李叔,你别叫我道长了,我才跟着师父没学几年的道,就这本事哪儿担得起道长这个称呼,你直接叫我林骁或者林就是了。”李福安答应下来。 院子里地面铺的都是石板,但长了不少青苔,杂草在石板缝隙间顽强的生长。林骁环顾四周,眼前就一排砖瓦房,简单至极,他从麒麟村一路走来就没发现哪家的房子有这么简陋的,看来师父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走进屋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墙上挂着的三清画像,面前摆了香案,案上简单至极,只有香炉和烛台,再就是满满的灰尘。地上有个蒲团,师父以前肯定常常在此跪拜,蒲团被压得实实的,并且已经发黑了。 林骁想起,现在入了道门,成了道士,都还没有真正向三清祖师行过大礼,便走到案前,依道门最高礼仪,行了三跪九拜之礼。 忽然,屋里一阵微风吹过,三清画像随风摆动,也不知此画出自哪位名家之手,画的栩栩如生,这一动,显得祖师爷仿佛要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左右两边还有房间,左侧是卧室,除了些老旧的衣物,并无其它,而右侧东西就丰富的多了。杂七杂八堆满了屋子,地上有鼓有锣,橱柜里摆满瓶瓶罐罐,墙上挂着乾坤袋、木剑、拂尘和一根绳子,绳子呈暗红色,想必是泡过黑狗血拴鬼的法绳,长条木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还有一盒朱砂,看样子还能用,倒是节省不少功夫。 李福安凑过来说:“林道长,给虎治病,你看还需要些什么?我们马上去置办。” 第三十三章 难缠的小护士 林骁略一沉思,反正李福安经历过那些鬼怪之事了,也不隐瞒:“这一路走来,针对人面毒疮,我已想好应对之策,准备用移花接木之法。虎年纪太,如果用霸道的手法强行灭了毒疮,会伤了根源,将来必定体弱多病,不能长寿,我要转移这股怨气。” “移花接木之法?”李福安还在思考这么个高大上的名字是个什么道道。 林骁说:“李叔,你赶紧去依着虎的比例,扎一个大相等的纸人出来,我们弄好了去虎家里碰头。” 突然,林骁想起什么来,说:“李叔,顺便去药店带几片安眠药来。”药店和白事铺都只在镇上才有,得赶着时间,李福安和铁柱跨上摩托车就走。 林骁回到正厅,对着祖师画像拜了三拜,钻到香案下,照王初一的交代,撬开地板,果然发现个檀木箱子,用塑料纸包裹着,坑里还撒了石灰防虫防潮。 盒子里,金丝八卦道袍、黑铁棍、玉简一样不少。 控制住探寻究竟的欲望,林骁合上盖子,放回原位,开始制作对付毒疮的材料。 林骁的想法是:人面毒疮是附在魂魄身上,不把宿主折磨致死不会离去,那就让虎死一次便好了,当然,不可能然孩子真死。以纸人为替身,把虎的魂魄移到纸人身上,人面毒疮的怨气也会跟着一起过去。再制造一起意外,杀死纸人,让毒疮感受到宿主已死。只要出了怨气,他自然就烟消云散了。 说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想了想可能要用到哪些家伙什,林骁一头钻进屋子里,就忙活开了。 一个下午过去,林骁望着铺满桌子的符纸,心中满意得很,想不到第一次画符就如此顺利,果然是祖师爷保佑啊。 画符讲究心无旁骛、一气呵成,同时还要口念咒语恭请祖师赐予法力。初学者偶然才能成功一张,效用还大打折扣,想不到林骁于现实中初次画符,竟全部成功。 取下墙上的布袋,林骁把认为用得着的东西都一股脑的装进去,符咒、法器、令旗等装了满满一口袋。 出了门,顺手在地上胡乱的扯了几把杂草,也扔进袋子。 到了周家,李福安还没回,下半年日头短,院子里的人陆陆续续都散去,虎也抬进屋子里,剩下几个本家亲戚在喝茶聊天。 见林骁来了,大家都围过来,问下一步该怎么办?如何治疗?林骁叫大家放心,已经有了办法,只不过要等晚上才能施展。 刚说完,林骁最不想见到的人就从屋里冲出来,着急的说:“我不管你是林医生还是林道士,现在孩子在屋里很痛苦,你要怎么治疗,可以开始了吧?不然,你就马上让家长带孩子去医院,别贻误了病情。” 林骁说:“误不了事,我这不是去采药去了么。”说着,从布袋里拿出一大把杂草,继续说:“我这就开始熬药,保管药到病除,如果没有效果,我还是那句话,你报警把我抓了。” 见林骁说的信誓旦旦,夏琳也不开口,只觉得那草药怎么这么眼熟,但又说不上究竟是什么药来着。 林骁却装模作样的去厨房里拿了锅,生了火,开始熬药。并再三嘱咐孩子的舅舅,见到李福安回来,千万别让夏护士看到,让他把买的东西放在外面。 林骁守着火,心里再三推演今晚的各项步骤,以求万无一失。没一会儿,厨房门口伸进来个脑袋,李福安声的喊道:“林道长,我回来了。” 林骁把食指竖在嘴唇上,招呼他过来,问:“李叔,东西都做好了吧?” 李福安得意的说:“没问题,镇上那家花圈店是老字号,手艺好得很,扎的纸人活灵活现,晚上隔远了看,就跟个真孩儿一样。” 林骁说:“把它放在外面,别让那护士看到,省的麻烦,还有,我让你带的安眠药呢?” 李福安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纸,说道:“这个药不好买,我说我失眠严重,药店也只敢卖给我六颗,老板说这个药效非常好,吃两颗能睡一整宿。林道长,给娃娃吃的话要减半。” 林骁问道:“给娃娃吃?谁说要给娃娃吃了?我这可不是给孩子的,而是给护士的。” 李福安吓了一跳,说道:“那怎么使得?你要把护士迷晕啊?林道长,这可是违法的。” 林骁说:“李叔,你想想,咱们要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虎能好起来么?那护士在一旁死活不同意我们的做法,待会儿捣起乱来,害了虎可怎么办?” 李福安心里挣扎半天,决定还是挺林骁:“那好,林道长,你说吧,怎么办?” 林骁伏在李福安耳边交代一番,然后捞起锅里的“草药”,和李福安一起到了里屋。 夏琳和段琴都在床边,看着林骁用盆装了满满一堆中药过来,顿时提高了警惕,问:“你这是什么东西?不说清楚是什么药不能给孩子吃。” 林骁笑道:“夏护士,我这不是内服,是外用的,这个草药名叫拔毒草,专克各类毒疮和蛇虫鼠蚁叮咬,放心吧。” 夏琳把盆端过去,一双大眼睛在草药上扫过去扫过来,又端到鼻子下闻了闻,见没有异样,又还给了林骁。 林骁把孩子翻过身,孩子感到疼痛,眉头皱了皱,夏琳和段琴都凑过去看林骁敷药,李福安却悄悄给段琴使了眼色,带她到外面去。 这边儿药刚敷完,段琴端着一杯菊花茶就进来了,只是眼神很不自在,端着杯子的手也有些抖。她把水递给夏琳:“夏护士,辛苦你了,这是家里自己晒的野菊花,你尝尝,农村里比不得大城市,就只有这些东西招待客人。” 林骁看夏琳接过杯子,忍住内心的紧张,开始没话找话说:“夏护士是哪家医院的?” 夏琳白了他一眼,话也不接,吹了吹飘在水面的菊花,口口开始喝水。 段琴把话接过去:“夏护士是市人民医院急诊科的,年纪轻轻又能干,还长的这么漂亮,而且心地也好,你说我们这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还对我们家虎这么上心,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呢。” 夏琳:“哎,我就是不希望你被某些人骗了,结果反倒害了孩子。” 段琴叹口气说道:“自家的事自家知道,说实话,如果一开始医院就能治我家虎,我也早就带孩子去医院治疗去了,但大大医院看了这么多,专家教授连孩子得的什么毛病都没给个定论,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林骁安慰道:“周嫂子,不要担心,我其它医术不长,但刚好跟着师父学过处理这人面毒疮的办法,再等一会儿,草药的药性融入皮肉,毒疮就会自内而外慢慢溃烂,我再用银针引出脓毒,将养月余,虎就会痊愈。” 林骁说话时,夏琳已经哈欠连天,眼皮不自觉的往下拉,段琴扶住夏琳,柔声的说:“夏护士,你也累了一天了,我扶你去我床上躺一会儿。” 夏琳强打着精神,指着林骁说:“我要看着他,不能让他胡来。” 林骁立即说:“草药见效起码要四五个时,我保证,待会儿用银针引毒时,一定把你叫醒,在你的监督下施针总行了吧?” 段琴也帮衬道:“夏护士,你放心去休息吧,你不在虎旁边,我坚决不让别人来治。”说完,扶着昏昏欲睡的夏琳去了自己房间。 第三十四章 功亏一篑 林骁把虎身上的草药撤掉,立马换了一张拔阴符贴上去,符纸刚贴到毒疮,就变得漆黑,人脸则痛苦的张嘴喊道:“死!死!” 果然还是符纸管用啊,林骁见有效果,一口气连续用上七八张拔阴符,直到人脸毒疮消停下来,虎也脸色也随之变好,沉沉睡去。 段琴和李福安进来,林骁见天色差不多暗下来,给他们吩咐道:“周家嫂子,趁着你这些亲戚还在,把堂屋收拾出来,赶紧给虎搭灵堂。” 听到这话,段琴瘫坐在地,哇的一声就嚎起来,把外面的几个亲戚都吸引进来,以为孩子出事儿了,有人还在想: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果然搞遭了。 林骁直怪自己没说清楚,见人都进来了,干脆把治疗虎的办法重头说一次,也安排起大家把灵堂布置起来,以便瞒过那人面毒疮。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按林骁的吩咐忙活儿起来。有出去买元宝蜡烛的,有准备瓜果贡品的,也有拆了门板放在堂屋准备停尸的。 林骁把李福安买回来的纸人看了看,果真手艺高超,不但大扎的极为合适,就连长相也是依着虎来的。 他拿出一张空白符纸,问清虎的生辰八字,再用针扎破孩子的中指,用虎的指尖血在符纸上写下生辰八字,贴在了纸人胸口位置。 段琴取出虎一件宽大点儿的衣服,心翼翼的套在纸人外面,几人轻手轻脚的把它搬到门板上停好。 一切布置妥当,林骁让关了大门,安排两个精壮男子守在门口,待会儿这边儿热闹起来,外面不知情的人冲进来一瞧,坏了事儿可不好,必须把人劝回去。 林骁把虎抱到客厅,赶走所有人,将引魂符贴在孩子脑门,双手掐诀,口里念咒:“魂兮魂兮,吾今敕汝,听吾号令,随吾符引,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语一歇,符纸灵光闪现,林骁立即取了来贴在纸人头顶,大喝一声:“去。” 符纸无风自动,再一看,当中的光芒一闪而过,没入了纸人体内。林骁擦擦额头的汗珠,招呼门外的人进来。 李福安问道:“林道长,好了?” 林骁回答:“哪儿那么容易,这才把准备工作做好呢,你看。”说着,林骁掀开纸人上衣,只见和虎身上相同的位置,居然浮现出一张黑色人脸。 李福安说:“刚才你画的?” 林骁说:“不是,是那毒疮随着虎魂魄一同转移过来了。” “什么?虎的魂儿在纸人里面?”李福吃惊到。 林骁接着对大家说:“所有人都记住,现在纸人就是虎,虎就是纸人。我待会儿用刀插到纸人胸口,就代表虎已经死了,我会念祭文,你们该烧纸的烧纸,该哭丧的哭丧,尤其周家嫂子,一定要拼了命的哭,成不成,就看这一招了。” 大家纷纷点头答应,林骁摸出一把水果刀,对准纸人胸口,狠狠的就插进去。突然,屋里传来一阵孩子凄厉的惨叫,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段琴大喊:“虎,是虎的声音。” 林骁一挥手,嘴里说道:“开始。” 虎的舅舅到院里点燃了落气鞭炮,这是主家宣告家中有人亡去,也是给附近亲友报丧的。 堂屋架起一口大锅,里面堆满了纸钱,一把火点燃,大家也围着开始一张一张往里面添加纸钱。 段琴摆好贡品,抱着孩子的一套衣服就哭天喊地的嚎起来,也许是听到儿子惨叫,也许是想起这些年孩子遭的罪,一把鼻涕一把泪,那才叫一个伤心,不知道人还以为她真没了儿子呢。 事不宜迟,林骁站在纸人旁边,掏出祭文,也伤伤心心的念起来。大意就是虎不心,拿着水果刀玩儿,摔倒了,一刀子就插到胸口上,意外身亡,再就是家人如何如何爱他,怀念他的各种好,一双眼睛却牢牢盯着纸人的腰上。 林骁见到,纸人腰上的人脸越来越黑,也愈发的狰狞恐怖了。 林骁给所有人使着眼神,做着嘴型:“不要停。” 堂下众人更加卖力的哭喊:“虎啊,你死的好惨啊。” “孩子,你怎么走的这么突然。” 纸人腰上的黑气慢慢上升,林骁知道这是人面毒疮心愿达成,开始脱离虎的魂魄了,只要坚持下去,再过一时三刻,怨气一散,天地间就再寻不到这人面毒疮了。 其余人不像林骁开了阴阳眼,可以看见这团黑气,只知道林道长不喊停,他们就不能停。林骁看着黑气在堂屋里飘过来飘过去,渐渐的,朝门外飞去。 正当他松口气的时候,院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虎子怎么了?是不是走了?快让我们进去看看。” 门口的两人倒是尽心尽责不放人进来,说道:“虎没事儿,林道长在做法呢,待会儿就好。” 林骁千算万算,居然漏了这个环节,人面毒疮虽然丢失大部分灵智,只独留下复仇执念,此刻听到仇人没死,又怎肯离去。到了门口的黑气突然停住,然后又转头飞回来,眼见着又要往纸人身上窜。 林骁暗道一声:“不好。”说时迟那时快,也没有别的办法,他转身就趴在了纸人身上,黑气转瞬即至,一下就没入了林骁体内。 林骁浑身打颤,只感觉像是掉入冰窟一样,手脚都开始僵硬麻木起来,而身体里,就像有一块千年寒冰在上蹿下跳。 被怨气蚀体的滋味真不好受,但他知道,怨气感知不对,还会脱体而出,寻找原宿主,到时就功亏一篑了。于是,强忍着痛苦,他从乾坤袋里一摸,把法绳拿出来,顺势就在身上扰了七八圈,再打上死结。 施法之人被阴邪附身,刚才做的法自然就破了,纸人身上的符纸无火自燃,瞬间引燃纸人,堂屋里燃起熊熊大火。好在众人反应快,没一会儿就把火灭了。而虎的魂魄,迷迷糊糊地跑到墙角蹲起来。 林骁哆嗦着说:“李叔,快,快去玉虚观,把三清画像下的石板打开,把那个盒子拿来。” 大家一看,只见林骁打着摆子,一张脸白的跟纸片一样,嘴里说话都能呵出雾气了,当下就明白事情搞砸了。 林骁在屋里搜索,发现了虎的魂魄,他这会儿没办法为虎还魂,心里念道:“李叔啊李叔,你可得快点儿啊,不然待会儿阴差来勾魂,虎就真的没救了。” 林骁又想起一个问题,暗道不好。 周家搭设灵堂,大量的香火贡品,肯定吸引着附近孤魂野鬼徘徊,此刻虎魂魄离体,但肉身由于提前贴了五行符,生机未绝。这就等于他的肉身成了无主之物,会有野鬼来上身。 林骁继续安排:“快把虎抱出来,把门外的人都放进来,围着我和虎站成一圈,周家嫂子,去捉两只大红冠子的公鸡,割喉放血,在人群外左淋三圈,右淋三圈。” 说罢,一屁股坐到堂屋中间,不停的打摆子。 等按照他说的都准备好以后,林骁又说道:“大家记住,所有人围着我后闭上眼睛,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感觉到什么,都一定不要睁开眼,直到我说‘好’才能睁开。” 人们怀着三分害怕,七分好奇,都在揣摩待会儿会有怎样神奇的事情发生。 第三十五章道袍显神威 林骁是想着借这么多人的阳气,将整个堂屋镇住,以防外面的野鬼闯进来,为了保险,还让段琴在圈儿外淋了公鸡血。公鸡血属阳,这就是阳上加阳,形成了一个简单的聚阳阵,一般的野鬼是绝不敢往里闯的。 为什么要让大家闭眼呢?人一般是见不到阴魂的,那是因为世间阳比阴盛,但待会儿来的孤魂野鬼多了,造成这个地方阴阳平衡或者阴比阳盛,普通人也就自然能看到鬼了。 正所谓不知者无畏,人的胆气就是最好的壮阳元气,胆越大,阳气越盛,则鬼怪不敢靠近。若睁开眼,看到这么多的鬼怪,普通人多半会被吓得破了胆气,胆气破则阳气弱,鬼怪就占了上风,届时便会被鬼怪所害。 林骁坐在人群中,口念护身咒,努力压制体内暴虐的寒气,双眼死死盯着门外。 有句俗话说:越冷越刮风,越怕越见鬼。不大一会儿,就看见四五个穿的破破烂烂,犹如从乱葬岗爬出来的野鬼,大口大口吸着残留在空气中香烛的味道,慢慢走进了院子。 一般人家设灵堂,都会在屋外插些香烛,烧些纸钱给这些孤魂野鬼,加之屋内有道士或者和尚作法事,所以它们轻易不会进屋。但今天林骁道法被破,屋外又没设供奉,这群野鬼就不请自入了。好在只是几个这样的货色,林骁根本不用担心,就凭着聚阳阵,它们绝不敢靠近三米的地方。 偏僻事实没有如果,接二连三进来的游魂,彻底打破林骁的幻想,他心底大骂:“妈的,这些阴差都瞎了眼么?一个村都能聚来这么多野鬼,到底干什么吃的?” 林骁这可就是冤枉阴差们了,鬼有鬼道,不是所有的鬼都能顺利进入地府的。地府也有不收之鬼,执念深重的不收,阳寿未尽的不收,怨气滔天的不收。执念深重的会成为孤魂野鬼,四处游荡,无依无靠,受尽饥寒孤苦;阳寿未尽的会被困在身亡之地,日日重复死亡之时画面,待阳寿耗尽才能进入地府;怨气滔天的往往会成为厉鬼,迫害世人,这样的鬼天道不容,自会降下雷电,令其魂飞魄散。 麒麟村周边也不知以前是什么地方,居然有这么多孤魂野鬼。 随着院子里的鬼多起来,林骁明显感到阴风阵阵,聚阳阵内众人聚起的火焰都被吹得东倒西歪。好在所有人都听话,没有谁睁开眼睛看。 “砰。”院门被重重的一脚踹开,林骁大喜,心想是李福安回来了。但令他绝望的是,进来的却是一个黑面獠牙,穿着古代破烂寿衣的老鬼。这鬼居然修炼出实体之身,看样子修为应该不低。 守在圈子最外面一个人听到响动睁开了眼睛,突然就大喊起来:“鬼,有鬼!” 林骁心中大喊:“完了。” 陆陆续续就有许多人睁开了眼睛,此刻阴比阳盛,无一例外,全都看到了满院子的野鬼。 大家惊叫着往后靠,把林骁都挤得透不过气了,只能尽力喊道:“镇定,镇定!大家不要怕,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只要我们不怕它们,这些东西是不敢靠近我们的。” 好像为了验证林骁说的话的正确性,走在前面的一只鬼正好一脚踩在了地上的鸡血上,瞬间脚上就燃起了熊熊火焰,逼得他连退好几步。 “快,快靠拢。”林骁大声呼喊。 大家心里再害怕,也知道此刻应该听林道长的话,哭丧着脸又聚在一起。人群中,有一股子骚/味传来,肯定是有人吓尿了,但没人有心思去管谁被吓尿了,也没心思去取笑。 先前的野鬼都在院里徘徊,似乎有些不敢向前,唯独最后来的老鬼,却大踏步走向人群,不过到了鸡血圈时,脚上也冒起了火,燃的它张嘴发出似狼嚎一般的惨叫。 它不退反进,伸手就朝里面乱抓,抓到了周家一个亲戚手上,把他一个踉跄就拉出圈外,摔到在地,其余野鬼全向他涌过去。这人倒在地上,双眼紧闭,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起来。 老鬼又伸出利爪出来,准备拉第二个人,人群“哄”的一下四散逃离。 林骁绝望的闭上眼睛,他也想不出办法来解局,看来今天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林道长,我回来了。” 这次真的是李福安来了,他正抱着个盒子从外面风风火火的往里跑。 林骁大喊:“李叔,快把盒子打开。” 李福安抱着盒子,愣是没看到满院子里的一只野鬼,他知道按林骁的吩咐,打开了盒子一路跑进来。 其余人却看得真真切切,李福安打开盒子的一瞬间,里面金光大作,野鬼们都自觉的让开一条路,让李福安顺顺利利的走到人群中,把盒子交给林骁。 林骁来不及解释,扯出里面的金丝八卦大炮,反手一甩就披到身上,一股暖流浸入四肢百骸,体内的怨气根本没有再次折腾的机会,直接消失不见了。 这是至宝啊!林骁来不及更多的感慨,大步流星走到人前,左手掐诀,右手执印,面对众多孤魂野鬼呵斥道:“我乃三清座下东亭子道人,令尔等孤魂野鬼三息之内退出此院,否则,魂……飞……魄……散……” 大家看的清楚,林骁此刻真如那仙人转世,浑身金光大作,院里的野鬼一个呼吸之间,包括那只老鬼,都逃得无影无踪。 地上那人,也睁开双眼,缓缓起身,显然刚才是被阴魂附体,过后大病一场是跑不了了。 林骁此刻感觉精力充沛,对道术感悟仿佛上升到一个新的层面,也不用符纸,只是双手结印,指着虎魂魄一引,大喝:“魂魄归位。”就把虎的魂魄送入其体内。 躺在门板上的虎慢慢睁开眼睛,张开嘴轻轻呼喊:“妈妈。” 段琴扒开人群,一把抱住孩子:“儿子,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妈妈了。” 有细心的人去掀开虎的衣服,哪里还有那人面毒疮的踪影,高兴的说着:“虎好了,虎好了。” 大家仿佛忘记了刚才的恐怖,七嘴八舌议论开了:“林道长太厉害了。” “林道长是仙人下凡。” “林道长和他师父王道长都是神仙。” 林骁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伙子,虚荣心还是有的,被大家一吹捧,也有些飘飘然起来,不自觉就挺了挺身躯,神色淡然的看着大家,颇有一副得道之人的气质。 所有人散去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李福安想到周家只有女人孩子,要避讳一下,邀请林骁去他家里歇息。林骁心里还惦记着另外一件事儿,就告诉李福安,今晚确实困乏了,不想走动,在周家歇下就行。 然后,段琴和夏琳一张床睡觉,林骁和虎挤一张床。只是在睡觉前,林骁交给段琴一张符,叮嘱她一定要放在夏护士的枕头下。 半个时候,林骁躺在床上,嘴角一笑,念道:“身之安然,神之出游,四方鬼神,莫扰吾法,以符为引,通灵入梦,急急如律令。” 第三十六章首批信徒 第二天,林骁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夏琳护士俏生生的立在院子里头,居然笑着给他打个招呼:“林医生,昨晚你那银针排毒太神奇了,刚才虎比你还先起床,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 林骁笑着说:“客气了,客气了,我也就会这一两招而已,论治病救人,还得靠你们大医院的医护人员。” 林骁心里偷笑,昨夜他用入梦法,去夏琳的梦里补上了中医治疗虎的那一场,夏琳却浑然不知。 段琴这时也过来,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到林骁手里,说:“林医生,昨天太谢谢你了。” 林骁连忙推辞:“周家嫂子,使不得使不得,既然碰到就是缘分,举手之劳而已。” 夏琳看到林骁拒收红包,不禁又对他高看了几眼。周嫂子说:“医生治病,哪儿有不收诊疗费的?夏护士,你说对不对?” 夏琳也笑着说:“对啊,林医生,你就收下吧,如果不是你,虎到医院,还不说治疗,光检查费都得不少钱呢。” 林骁打开红包,抽出两张:“这两百块,就当我收的诊疗费吧,剩下的,多买些好吃的给孩子补补身子。” “这,这。”段琴拿着红包,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其实她家里条件也不好,这三千块钱,还是一大早去村里好几家亲戚家凑的。孩子拖着这个病,家里早就负债累累了。 “林道长!”李福安大步跨进院子,高兴的对林骁说:“林道长休息好了?村里摆酒席,刚杀了一条大肥猪,今晚你就别走了。”说完,门口还进来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手里牵着虎,段琴捂着嘴,泪水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老公。” 昨天周炜接到电话,说孩子快不行了,从沿海打工的地方风尘仆仆的往家赶,终于今早回到了村里。让他不敢置信的是,刚进村口,就看到儿子活泼乱跳的在路上乱窜呢,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莫非家里那个骗自己?”周炜想着就动了火气,准备回来和老婆理论理论。 正巧路上又碰到村长李福安,在挨家挨户的通知摆酒席的事儿,李福安看到他,就唾沫横飞的把昨夜林道长救虎的事儿说了一遍。 当时好几家人都在路口,也围过来,激动的描述昨夜那神秘离奇的场面,惊得周炜下巴都掉了,牵着虎就往家赶。 周炜听李福安招呼林骁,认清了恩人,拉过儿子来说:“虎,快给你林叔磕头。” 林骁扶起虎,连说不用,又打笑着问李福安:“李叔,村里什么喜事儿?我这大清早的才起床,你就把晚上那顿给安排好了。” 李福安说:“你治好了虎不是喜事儿么?村里人都感谢你呢。” 村里人很淳朴,有恩就要报,再加上前面一个王道长,现在一个林道长,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有他俩在,将来一定能庇护麒麟村一片祥和的。 林骁不好推辞,就答应下来,并给文婧打了电话。电话里,文婧担心的再三劝到,千万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交往过甚。 周家事情已了,林骁说:“大家都先忙吧,我去道观收拾一下,晚上见。” 大家都高兴的答应晚上再见,唯独夏琳着急要回去,昨天已经请了霸王假,得马上赶回去主动承认错误。临走前,把自己电话号码留给了林骁,让他到省城联系她,昨天误会别人了,要请客赔礼。 林骁到了道观,望着眼前的一片破败,二话不说就开干。 正在门口拔杂草呢,远远来了一队人,扛锄头的,拿镰刀的,还有提桶拿扫帚抹布的。 带头的大爷说:“林道长,咱们村能一直这么太太平平,都亏了玉虚观的照应,村里几家人都合计了一下,以后要把玉虚观当成自家祖屋来照料,保管随时都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 林骁浑身也来了劲儿,脱了外套,只穿一件背心就忙活开了。不一会儿,汗水打湿了衣服,健硕的肌肉,优美的线条,有两个年轻姑娘看的眼睛都挪不开了。 庄稼人讲的就是要有把子好劳力,哪想几个庄稼汉全都比不得林骁那体力,从上午到下午,挖沟排水、抬石铺路,林骁就像一台不知疲惫的机器。 直到傍晚李福安来叫大伙儿吃酒时,玉虚观已经里里外外幡然一新。 酒席上,李福安作为村长,首先致辞,讲了不少感谢王初一,感谢林骁的话,说两人就是麒麟山的守护神,全村的人都对他们师徒感恩戴德。直把林骁说的飘飘然,浑然忘了自己还是那个窘迫的需要去工地下苦力的穷子。 在李福安的请求下,也要林骁为大家说两句,大伙儿热闹的鼓起掌来。 “那好,我也说两句。”喝了几口酒的林骁站起,大声的说道:“谢谢大家把我们师徒当家人,也谢谢大家对我们无比的信任,玉虚观不仅是我们师徒的玉虚观,也是大家的玉虚观,以后大家有用得着的地方,我和师父都将义不容辞。” “好。”有人带头喝彩,众人也都跟着鼓掌。李福安提议:“只要麒麟村在一天,玉虚观就香火不断,大家能不能做到。” 人群一直喊道:“能。” 看的林骁也感动起来,说:“各位乡亲,我和师父在外还有事情未了,暂时不能常驻玉虚观,期间,还劳烦各位多加照料。” 说完,林骁深深的对大家鞠了一躬:“只要村里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解决的,给我打电话,我会以最快的时间赶到。” 林骁看着一张张和善淳朴的笑脸:这就是发扬玉虚观的开始么?村里的人,是不是就成了玉虚观的第一批信徒?他感觉答应师父的承诺要办到,好像也不那么困难,这不是已经迈出第一步了吗?先是麒麟村,再到附近村子,进而到镇上,再到县里、市里,慢慢的,玉虚观一定能家喻户晓的。 酒席的气氛热闹无比,村里的人很实在,林道长没喝醉,就是没招呼好。所以,当晚林骁是被抬着回玉虚观的,这一觉,他睡得无比踏实,林骁面临种种劫难以后,至此,才又找到生活的希望和寄托。 第三十七章仗义出手 早上,林骁看着眼前整洁的院落,身后如戴薄纱的麒麟山,听着鸟儿欢快的叫声,感觉一切都是如此的惬意。索性又住了两天,每日打坐、冥想、画符,心境也跟着有所提升。 无奈想着囊中羞涩,家中窘迫,还全指望着他,不得不收拾行囊,踏上返城道路。 林骁走时,带了装有道袍、玉简、铁棍的盒子,如此至宝,不时刻放在身边,他也不放心。 回到东昌市文婧的出租房,两个女孩都不在,林骁打开盒子,研究起玉虚观的宝贝。 金丝八卦道袍不用说,林骁自己也用过,猜测其功能大概是护体防身和加持道法之类。那根黑黢黢的铁棍,表面光滑可鉴,入手冰凉,重量较大,林骁拿到手里只能勉强挥舞几下,至于功用,一时半会儿还琢磨不透。至于玉简,林骁干脆一拍额头,得了,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你还是好生躺着吧。 时间还早,林骁认准几个工地的方向就出门去。连续问了好几个工地,都不招人,只有一家工头见林骁年轻结实,留了他电话,告诉他年后招工的时候可以让他优先报名。 林骁百无聊赖的到处逛着,突然,看见一家工地围墙上骑着个人,里面正一根一根的往外递钢条,墙下还有两个人接呢。 林骁立马就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偷东西。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可巷子路窄,林骁都走到跟前了,也不打算折返,只是闷着头继续前行。 林骁都不想惹麻烦了,偏偏麻烦还找到他,走过他们身旁的时候,好巧不巧,一根钢条墙上的人没接住,被直接扔过墙头,砸到林骁的肩上。痛的林骁“嘶”的吸一口气,转而看着这几人。几个偷头发染得花花绿绿,脸色恰白,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样子。 他们几个也阴沉沉的盯着他,墙角下一个年轻对他恶狠狠的说道:“滚。” 林骁不乐意了,今天冲你这个态度,我也得把事儿给你们搅黄咯。刻意提高分贝说:“你们把我砸到了,起码的赔礼道歉要有吧,现在还出口骂人,世上可没有这本书卖。” 混混们都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心说哪里来的愣子,敢管大爷的闲事。骑在墙头上那人对着里面喊道:“潘哥,有麻烦。” 说完翻下墙头,上下打量着林骁。没一会儿,墙里面也翻出两个身影,其中一人走过来,撇了林骁一眼,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么不讲道理?”林骁心念一闪,伸手抓住呼来的巴掌。 看到同伴没打到人,反而被抓住了手,另外几个人都笑了,轻蔑的说道:“潘哥的巴掌都敢接,找死呢。” 被称作潘哥的人也在发笑,说:“子,我呼出去的巴掌你也敢接?你怕是不知道我南城潘大少的名头吧?” 林骁莫名其妙,我管你潘大少还是潘少,不就是偷钢筋的贼么?你打我巴掌,我还得站好了让你扇? 潘大少想抽回巴掌,可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就像被一双大铁钳死死夹住。感觉手腕传来的力量越来越大,他一张脸也涨的通红,实在憋不住了,喊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给我打,往死里打。” 其余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潘大少吃亏了。 混混打架,都没有章法,下手也不知轻重。捡起地上的钢筋就朝林骁身上招呼,林骁心想:若普通人挨上这一棍,可免不了要伤筋动骨,这帮人行事真他妈狠辣啊。 林骁也动了真火,这群人太无法无天了,必须狠狠教训教训他们。 这时,墙头上又冒出个人,喊道:“你们干什么?”说话的是个漂亮的女人,黄色安全冒下,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外面。见到外面满地的钢筋,突然又缩回头去,然后就听见里面喊起来:“有人偷东西了,有人偷东西了。”接着就传来噼噼啪啪的脚步声。 一个年轻混混对潘大少说道:“潘哥,里面的人发现了,待会儿要追出来怎么办?我们快跑吧。” 潘大少却满不在乎:“跑什么跑,今天先把这子废了再说,里面的包工头刘胖子认得我,量他也不敢多管闲事。你几个还傻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打。” 说话这子担心惹了潘大少不高兴,格外的积极,当先朝林骁冲去。林骁抓准时机,在钢筋落下的一瞬,手上带劲,拉过潘大少挡在身旁,那子一钢筋结结实实的就砸到潘大少的头顶。潘大少捂着脑袋,脚下连打几个踉跄,殷红的鲜血隔着手缝往外冒,捂都捂不住。旁边的人扶着他:“潘哥,要不先去医院吧。” 潘大少吃这么大的亏,哪肯轻易离开,靠着墙,摸出纸巾压住伤口,骂道:“先弄死这个王八蛋,不打死他,老子哪儿也不去。” 几个混混虽知道他是气话,但也明白今天这事儿不能善了了,起码得打断这子手脚,再不就脑袋上也弄个洞出来才行,否则如何给老大交代,然后提着钢筋一窝蜂冲过来就开打。 林骁不想再吃钢筋的打,动作也都是大开大合,使出茅山宗斗僵尸用的天罡三十六路拳法。拳法是师父在梦里教的,监狱里根本不敢拉开架势锻炼,现实中还是第一次用,不过用了几招后,天才的林骁居然就能把整套拳法融会贯通了。 传说中,僵尸一身铜皮铁骨,一般拳法根本不管用处,茅山宗的人创出天罡三十六路拳法,专与僵尸打斗。这套拳法,出拳迅猛,内带寸劲,专打僵尸咽喉、腋下、会阴各处要穴以及各关节。凡被攻击到位,即便僵尸也要丧失战斗力。 林骁心里也有数,没下狠手,否者眼前这些人被打中要紧处,非死即残。 刚才提着钢筋敲了潘大少脑袋的混混,被林骁一记冲拳打中腋下,连退几步,先是觉得被打的地方有些麻木,接着整个胳膊使不上劲,握在手里的钢筋也掉在地上,几秒过后,整个半身传来一阵剧痛,躺在地上呼天抢地。 另一个混混摸到林骁身后想搞偷袭,举着钢筋,瞄准林骁的头,正待狠狠敲下,林骁就如同身后长了眼睛,猛地回过身来,变拳为掌,直插咽喉。 眼见掌尖就要插到喉头,林骁往下偏了一寸,力道也收了七八分,饶是如此,这混混也是捂着脖子,倒在地上,连气都喘不过来。 左边一个混混见林骁手上功夫厉害,猫着腰搞偷袭,想用钢筋敲断林骁的腿,林骁一个起身,凌空跃起,人还未落地,又伸出脚来,借着下降的力道,踹到其颈项处。这一脚可就没收住力道,势大力沉,这人双眼一闭,瘫软在地,竟这么昏死过去。 林骁打完,赶紧喊停:“住手。” 最后一个混混,举着钢筋,再也不敢向前。 林骁接着说:“你肯定不是我的对手,咱俩不动手了,你把他们赶紧送医院去,怎么样?” 混混眼里都要流出感激的眼泪了,心里大呼:“老子太想送他们去医院了,兄弟,你真仗义啊。” “钢炮,你发什么楞,去,给我打死他,打死他。”潘大少捂着头,血水已经流了一脸,看着无比的狰狞。 叫钢炮的混混苦着脸:“这不是叫我去送死么?” 林骁无语,这人有病吧,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以命相搏。 钢炮哭丧着脸,想起潘大少的后台,心里打了个冷颤,死就死了,而且这人看着不像是会下死手的样子,被他打,总好过以后被潘大少收拾来的好吧。 第三十八章惹祸上身 “啊!” 为了给自己壮胆,钢炮举着钢筋大喊着冲向林骁,林骁摇摇头,上前一步,一记右鞭腿踢到他大腿。 钢炮单薄的身板儿直接被一脚掀翻,横躺在地上。 潘大少露出疯狂怨毒的眼神说道:“子,留下个名号,我发誓,我要不弄死你,我他妈横死街头。” 林骁说:“我不是傻子,也不想惹麻烦,干嘛告诉你我是谁。”想了想又说道:“我只是个打工的,既然今天惹了事儿,待会儿我就买车票回老家去,你也别找我了。” 潘大少不甘心的激他:“懦夫,孬种,王八蛋……” 林骁说:“别激我,没用的,快打电话叫人送你去医院吧,我走了。” 正准备走,巷子两边跑来黑压压的人群,把前后路全堵住,人群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围起来。” 人群靠近,看这些人的打扮,应该都是工地的工人,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走出来,正是刚才在墙头露了脸的漂亮女人。她看着眼前的场面,面不改色说道:“敢偷东西,一个都不许跑,报警。” 林骁想着要是到了警局,说不定会暴露身份,被这记仇的潘大少得知,以后麻烦事儿可少不了。连忙解释:“我只是路过的,碰到他们偷东西,见义勇为。” “见义勇为?”那女人迟疑道。 林骁把手一摊,说:“你看我们像是一伙的吗?他们偷东西,我顺带帮你们处理了一下,要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 潘大少撩起衣服擦了把脸,说道:“你们来的正好,给我把这子抓住,回头我记你们个人情。” 女人不屑的一笑:“你当真被打成傻子了?好大的口气,偷东西不说,还敢要我们帮你抓人。” “刘胖子!你他妈连我都不认识了?”潘大少使出最后的力气对着女人身旁的胖子喊道。 胖子浑身一震,见对方认识他,就走过去仔细的看了看人,当看清楚是谁后,倒吸一口凉气。“潘潘潘……潘大少,怎么是你?” 他迅速跑到女人身边耳语起来。 南城潘大少这个名头可不是谁都敢叫的,这人大名叫潘源,倒不是他本人有多了不得,而是他干爹齐坤,是这南城的一霸。 齐坤手底下有多家娱乐/城,地下赌场,最近还进军房地产业,黑白通吃,家大业大。当年潘大少老爹和齐坤一起打江山的时候,救过齐坤的命,可惜得病死得早,自己没享到福,留下孤儿寡母托付给齐坤照看。 齐坤也仗义,收了潘源做干儿子,本想好好栽培栽培,奈何这子不争气,做生意门门亏本,吃喝嫖赌却样样精通。没办法,安排他当个头目,带着一帮弟,专门维护娱乐/城的秩序。结果这子,场子里谁漂亮就睡谁,谁不顺着他就打谁,不但对自己人如此,对客人也是如此。搞得齐坤的娱乐/城生意一落千丈,损失惨重。 后来放他到赌场看场子,潘大少啥事儿不干,光是赌,赢了往自己包里揣,输了就用公家的钱去填。齐坤看他烂泥扶不上墙,干脆让他什么也别干了,每个月按时给他发放生活费,就这么把他养着。 潘大少早已挥霍成性,那点儿生活费哪里够他用的。所以纠集几个混混,常干些偷鸡摸狗,敲诈勒索的事儿,挣到钱了就挥霍一空,如果事情闹大了,就让干爹帮他解决。 女人秀美微蹙,她是隆高建筑集团公司派到银龙大厦的项目经理董盼盼,刚才巡视工地的时候,看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在偷东西,就让刘胖子带了工人来堵偷,哪知堵到南城一霸的干儿子。 工地施工前,老总和齐坤吃饭,她也作陪,饭桌上,身价上亿的老总都对齐坤客客气气,并把土建一块的工程以高于市场一成的价格转包给齐坤,并让董盼盼负责相关协调。 潘大少血越流越多,董盼盼打了10,也不准备报警了,就疏散了工人,准备离开。 潘大少却不依不饶:“刘胖子,你他妈听到没有,我让你把人抓起来,否则,你们这个工地也别想施工了。” 刘胖子不敢吱声儿,望着董盼盼,董盼盼说:“潘大少是吧,我是银龙大厦的项目经理,我和坤哥有些生意往来,今天你偷东西的事情我不追究,医药费我也帮你出了,但要抓人,我们是奉公守法的正经公司,恕难从命。” 说完看着林骁说:“你跟我来。”然后,就踩着高跟鞋,转身走了。 潘大少在后面大声咒骂,却不敢再纠缠。他也知道自己在干爹眼里几斤几两,要是对干爹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使绊子,以后就连那点儿生活费也别想领了。 不过那子,只要你还在东昌市一天,我就非要逮到你弄死。 在银龙大厦的项目部,董盼盼仔细打量着林骁,待双方自我介绍后,说道:“林兄弟,刚才你见义勇为,帮我们捉偷,非常感谢。”然后从抽屉里数了五百块钱递给他:“钱不多,是个意思,那个潘大少也不是个好惹的人,你要当心报复,这几天躲着点儿。” 林骁连连推脱,说道:“其实,我也没那么强的正义感。”红着脸,把和潘大少打起来的原由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所以,如果不是他们招惹到我,我也没准备制止他们,无功不受禄,这钱,您还是收回去吧。” 董盼盼笑出声来,更显成熟女人魅力:“你这人还真有趣,这钱你真不要,我就收回了。” 本来她想开个玩笑,却发现这伙子眼神始终清澈明亮,毫不做作,反倒手停在半空,尴尬的递也不是,收也不是。 为掩饰尴尬,董盼盼赶紧转移话题:“这附近都是工地,那条巷子这么偏,你到这些地方干嘛呢?” 林骁说:“不瞒董姐,我是出来找工作的,由于没文化,没技术,想看看工地上有没有什么下苦力的活儿。” 董盼盼看林骁英俊帅气的外表,谈吐也还不差,疑惑的说道:“你别不是开玩笑吧,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下苦力的人啊。” 林骁一时没法证明,只能伸出双手递过去:“董姐,你看,我能吃苦的,你这儿还招不招人?搬砖,抗水泥我都能干。” 董盼盼看着手上的重重老茧,相信了林骁:“按理说,安排你在我们工地干个活儿也就一句话的事儿,而且你的人品刚才我也完全信得过,不过……” “不过什么?” 董盼盼叹口气说:“不过你打了潘大少,万一被他知道你在这儿上班,带人来报复怎么办?就算我能把潘大少挡下来,他干爹派人来找你麻烦怎么办?那时别说我拦不住,就是我老板也保不住你。” 听了这话,林骁好一阵失望,看来这次惹得麻烦不啊!垂头丧气的说:“董姐,谢谢你的关心,没事儿我先走了。” 董盼盼又把钱拿着,说:“你把这个拿上,不管怎么说,你挽回了我们公司的损失,就该奖励。” 林骁摆摆手,什么都没说,朝门口走去。 “真是个倔强的子”,董盼盼看着林骁落魄的背影,想起自己当初闯荡省城的艰辛,现在这个孤独无助的伙子,和自己几年前何其的相似。 这个背影刺中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便脱口而出:“你等等,我再帮你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