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书》 楔子 一封家书 ‘请永远保持一颗怀疑之心,因为文字所记录的,不一定是真实’ ——某古时贤人布拉德·瑞德如是说。 白蓝色的天空不见一丝云彩,伟大、神圣的光明之主、生命之源,也是至高、唯一的神上之神、诸神之主‘穆’金色的身躯高悬天穹,炽烈的光芒欢快的灼烧着大地。 砂石铺成的广场被阳光晒得滚烫,一股股热浪从地面升腾起来,空气在扭曲跳动,眼前所见的一切景象,也随之而扭曲、曼舞。 广场的北面,木石结构、上下两层的长条营房下面,数十名汗流浃背的炮兵光着膀子,认真的擦拭着十几门被保养得油光水亮的野战炮。 石块垒成的厚重围墙护住了占地巨大的军营,南面的大门外,两百出头的火枪兵,还有数量相当的辅兵,穿着铁灰色的夏季麻制服,圈起了老大一块空地。 营地的大门左手边,一颗硕大的老橡树下面,同样袒露着上半身,满身是汗的戈尔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用力的咬着牙,精瘦的面颊上腮帮子筋肉隆起,有点忧郁的看着面前的方桌。 方桌上,有一张白纸,是帝国军部统一订制的军用信纸,质量极佳,洁白、刮挺、很有质感。 白纸的上方,印刷有代表帝国军的九头蛇盾纹徽章,军徽的下方,则是一行细细的铁灰色字——‘口径就是真理,射程即为正义’! 几行潦草的黑色字迹,深深的嵌入了信纸,写字的人用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在信纸下的方桌桌面上,都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亲爱的妈妈,尊敬的父亲:’ ‘半个月前,我们已经离开了希瓦河谷,现在我正带队驻扎在兰茵走廊的石城。’ ‘没错,我们已经收复了兰茵走廊。这里是帝国旧土,这里的民众,淳朴而憨厚……’ 军营大门外,士兵们围起来的空地上,三十座煞气腾腾的绞刑架整整齐齐的排成了一排,数十名膀大腰圆的士卒,正将三十名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男子强行推上绞刑架。 一名在烈日下依旧穿戴整齐,汗水沁得外套上都满是水痕的宪兵站在绞刑架旁的木台上,手持一张坚固耐磨的羊皮纸,声嘶力竭的诵读着。 “以帝国的名义,按帝国战时军法,对胆大妄为,盗窃、焚烧军用辎重,于井水下毒谋杀帝国士兵,散播谣言,挑动骚乱的灰鼠匪帮,所有匪徒,处以绞刑!” 三十名气息虚弱的男子竭力的挣扎着,嘴里不断吐出美妙的,以生物族群血脉大融合为基础,混杂大量颠倒人伦道德的概念而衍生出来的问候语。 ‘嘭’! 三十座绞刑架同时抖了一下,一根根绳索绷直,空气中隐隐传来了颈骨折断的声音。 戈尔金忧郁的看了一眼绞刑架上抽搐的身躯,叹了一口气,抓起蘸水笔,咬着牙,用力的在信纸上飞快的划拉了几行。 ‘当然,石城的姑娘们,更是火辣热情。尤其是对帝国军人,她们的态度,是狂热的。’ 沉吟了片刻,戈尔金看了看绞刑架前方正对着的街道,认真的在信纸上添了一行字。 ‘狂热,哦豁,狂热的少女们,是如此的可爱。但是因为帝国军法,我们能怎样呢?’ 数十名扎着头巾,身披罩裙,瘦削干瘪的女人嘶声尖叫着,正冲击着绞刑架前守护的帝国士兵。魁梧、精壮的火枪兵们有点狼狈的举起手中的燧发枪,勉强招架着这群‘狂热’的女人。 女人们尖锐的指甲毫不留情的抓向士兵们的脸蛋,有几个士兵已经被挠出了深深的血痕。 他们手中的新式燧发枪,只要手指轻轻一扣,就能将这些毫无防范的女人击倒在地。但是士兵们只是狼狈的,被动的防御着,近百名帝国最精锐的新式火枪兵,被数十个女人逼得节节败退。 女人在嘶吼,在谩骂。 “刽子手,还我的汉斯。” “帝国狗,马奇是冤枉的!” “你们这些屠夫,滚出我们的石城。” “兰茵走廊不欢迎帝国狗,离开我们的土地!” “恶臭的海德拉(hydra),滚回你们腐烂的大沼泽!” 数十名辅兵拎着盾牌冲了上去,协助狼狈的火枪兵们,挡住了这些疯狂的女人。 但是在女人们的冲击下,他们的防线显得那样的岌岌可危。 在这些女人的身后,军营门前的大街上,黑压压的站着近千名石城的居民,基本上都是男人。这些男人,他们目光阴郁的看着绞刑架,看着在绞刑架上荡秋千的灰鼠帮。 ‘总之,这是一座美好的城市。这里的生活,甚至有点过于安逸了。我甚至有空闲时间,去钓钓鱼,打打猎,放松放松心情。’ 戈尔金吹了一声口哨,将蘸水笔在指尖上旋了一圈,深深的眼眶里,两颗漆黑的眸子突然一凝。 距离军营大门不到三十步,就在大街的对面,一栋三层的楼的阁楼里,百叶窗后面突然传出‘嘣’的一声响。一支长箭发出刺耳的尖啸声,犹如毒蛇一样,直刺戈尔金的胸口。 戈尔金左手猛地一抬,五根铁条一样的手指狠狠扣住了飞驰而来的箭矢。 下一瞬,戈尔金已经横跨大街,纵身跃起,撞碎了百叶窗,闯入了阁楼中。他的速度是这样的快,以至于大街上的石城居民,只是看到一抹半透明的身影一闪而过。 一声闷响后,一条瘦削的人影吐着血,从粉碎的百叶窗中飞出,重重的摔在了大街上。一队士兵跑了过去,迅速用绳索将他捆绑得结结实实。 大街上的石城居民开始骚动,混在人群中的好些青年,双手下意识的伸进了裤兜或者袖管。 军营大门内,一排六门野战炮被推了出来。 骚动迅速平息了下去,只是那些石城的居民眼里,犹如野火的阴郁越发浓郁。 从阁楼中飞出的瘦削人影还在挣扎的时候,戈尔金已经坐回了大石上,好似刚才根本没动弹过一样,死死抓着蘸水笔,忧郁的看着面前的信纸。 ‘除了军部运来的口粮味道差了一些,石城的生活是如此惬意,没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 ‘所以,亲爱的妈妈,尊敬的父亲,在我收到下一封家信的时候,能给我一点点的惊喜么?’ ‘唔,如果可以,给我捎两桶黑大陆的咖啡豆吧,我已经无法容忍军部配发的刷锅水了。’ ‘我知道抽烟不是一个好习惯,但是如果我能收到两箱哈瓦雪茄,我会很开心的。’ ‘另外,军部采购的杜松子酒简直和毒药一样,每次我强逼着自己灌下那种可怕的液体时,我都感觉自己在自杀。为了我的健康,我觉得,如果能有几大桶金牌朗姆酒,我会感受到家庭的温暖,感受到父母炽烈的爱,我会感到很幸福。’ ‘还有,香肠,是的,我怀念家里自制的香肠了。血肠,酸菜肠,奶酪肠,咖喱肠,芥末肠……伟大的‘穆’在上,我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石城是个好地方,但是在离开帝国的这些年中,他们受高地人影响,他们丢弃了帝国的美食传统,他们现在只会一样可怕的菜肴,那就是白水煮肉。’ ‘我怀念家中自制的香肠了,所以,亲爱的妈妈,给我寄点香肠过来吧。因为会有很多无耻的人在路过我的办公室的时候,顺手拿掉几根,所以,请多寄一些过来。’ ‘亲爱的妈妈,我还在想念您做的炸猪肘,熏羊头,烤羊肝,卤牛蹄,晒牛舌,腌牛肚,鲨鱼干,鲸鱼皮,鳐鱼翅,炸鱼丸,各种油浸的鲜鱼、海螺、海贝等等等等。您是如此神奇的美食大师,请将您拿手的美味,都给我寄一份过来吧。’ ‘尊敬的父亲,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寄点家里的老酵母,以及一些顶级的啤酒花和麦芽过来。天气炎热,啤酒不耐运输,军部取消了后勤补给单中的啤酒项。而石城居然丢弃了帝国的啤酒传统,整个石城,居然找不到一滴啤酒!找不到一滴啤酒!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我手下的兄弟们,这些天都快渴坏了。我认为,自己酿造一些啤酒给他们解除乡愁,这是一个主官应有的职责和美德。’ ‘作为帝国军人,没有啤酒佐餐,毫无疑问是羞耻且不人道的。’ 戈尔金在飞速的书写着家信。 被他打得吐血倒地的瘦削男子,被一队士兵暴力推搡着来到了军营大门口。 瘦削男子一边竭力挣扎,目光如恶狼一样死死的盯着戈尔金:“帝国走狗,屠夫戈尔金,你死定了,死定了。进入兰茵走廊的帝国狗,全都会死在这里。大哥不会放过你,大哥不会放过你!” 戈尔金抬起头来,忧郁的看了一眼这男子:“大哥?那么,你就是一个喽啰喽?喽啰没价值,帮他一把,放风筝!” 几个呼吸后,在那些女人歇斯底里的谩骂声中,绞刑架上,又是‘嘣’的一声。 叹了一口气,戈尔金继续写着家信。 ‘可能是用的饵料不好,我写信期间,刚刚钓起了一条没价值的杂鱼,很失望。不过没关系,石城这里,大鱼很多。’ ‘好吧,以上的美味,请亲爱的妈妈快点寄过来,我真是非常非常怀念没有参军前,在家里每天能享受的美味。伟大的‘穆’啊,下次帝国增加军费时,能在‘陆军’的后勤上多花点么?’ ‘看看图伦港的那些海军……他们对帝国毫无用处,却浪费了这么多军费!’ ‘以上,祝妈妈和父亲健康、平安。’ ‘顺便向我的弟弟妹妹们问好。蒂法、薇玛,我有一点点想念她们了。’ ‘尤其向‘乔’问好,他应该毕业了吧?替我给他说一声,下次见了威尔斯家的狗崽子,连着我的那一份,打断他们的狗腿。’ ‘以上,戈尔金·容·威图于帝国格兰行省兰茵走廊石城。梅德兰荣耀历一三七九年七月十五日。’ 第一章 乔 梅德兰(iddlend——中陆)! 流淌着蜜和奶,众神祝福之乐土,文明重铸之地,一切荣耀归属梅德兰。 图伦港,德伦帝国皇冠上最醒目的明珠,流金淌银之地,罪孽滔天之地。 梅德兰荣耀历一三七九年八月十五日。 傍晚时分。 图伦港新城区女皇大广场,从北向南,沿着广场中轴线一字儿排开的十二座巨型群雕喷水池旁,逐渐有欢快的人儿聚集。 等到女皇大广场东西两侧的大马路上,两排煤气路灯亮起的时候,广场上已经挤满了笑语晏晏的人群。 一个个蓝白或者蓝红条纹的帐篷犹如蘑菇,见缝插针的从人海中冒了出来。 衣饰华丽,身上涌动着香水味道的男男女女在一个个帐篷中进进出出,手中硕大的啤酒杯,木质的、铁质的、铜质的,奢侈一点的甚至有水晶雕成的大啤酒杯,一个个啤酒杯欢快的撞击在一起,溅起大片白花花的啤酒沫儿。 ‘干杯’! ‘干杯’!! ‘干杯’!!! 欢快的呼喊声犹如夏夜的雷鸣,翻滚着涌过黑压压的人群,向四面八方传播开去。 帐篷外,一座座大大小小的烤架上,一串串肥美的香肠被烤得‘吱吱’冒油,浓郁的香气在空气中肆意的飘荡,挑动着无数人的胃口。 正八点的时候,‘穆忒丝忒’丰满、圆润的面庞一点点爬上夜空,银辉如水照耀大地时,女皇大广场的正北面,图伦港的地标建筑,高有两百二十四米的圣希尔德大教堂的钟楼上,几个黑衣教士屏住呼吸,用力扳动机括,二十四口巨型铜钟就左右翻滚,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浑厚嘹亮的钟声,随着海风向四周飘飘荡荡的传播开来。 “仲秋之夜!” “丰收之夜!!” “银桂之夜!!!” 雷鸣一样的欢呼声从人群中爆发出来,女皇大广场东面、西面、南面的楼宇中,面朝广场的一侧,所有的窗户被用力的打开,好些身穿华丽长裙的少女拎着小篮子,向下方用力抛洒碧绿的银桂叶和淡银色的银桂花。 女皇大广场骤然就动了起来。 打扮浮华的小丑乐手幅度极大的扭动着身躯,在人群中弹奏着各色乐器,欢快的音乐带动了快活的青年男女,他们手拉着手,排成了长长的人龙,绕着广场快速的游走跳舞。 十人一队的银桂教会的修女们,手中捧着蜡烛,绕着广场缓步游走。她们身穿洁白的亚麻长裙,微微低头,一边行走,一边吟唱着赞颂穆忒丝忒的圣歌。 各色杂技艺人在人流中,竭尽全力的炫耀着自己的技艺。 口喷火焰,手抛木球,在钢丝绳上骑行独轮车,手中不断的冒出各色绚烂的花卉,或者指挥五彩斑斓的鹦鹉叼着各色塔罗牌低空飞过人群…… 孩童们围绕着这些杂技艺人,尖叫,欢笑,犹如喝醉的猴子一样乱蹦乱跳。 其中免不得一些衣衫褴褛的少年或者青年,他们犹如游鱼一样在人海中灵活的穿梭着,敏锐的目光关心、关切的扫过众人腰间,手指犹如黏满油脂的海鳗,滑溜无比的伸进腰带里,轻巧的捏出一个个鼓囊囊的钱包。 广场的东南角,一根青铜胜利柱的下方,临时搭建的警哨木台上,乔双手轻轻拍打着隆起的啤酒肚,一脸惆怅的看着欢快的人群。 去年的这个时候,乔还是人群中的一员。身穿华丽的节日礼服,左手拎着烤肠或者其他美味的食物,右手高举酒杯,只管在人群中大吃大喝,尽情的嬉戏玩乐,挥洒汗水,挥霍精力。 仲秋之夜,至高的众神之王‘穆’的妹妹,银月女神‘穆忒丝忒’的生日,同时也是德伦帝国传统的祈求丰收之狂欢节。 疯狂的庆典,连续三夜的欢乐,一切都可能发生的奇迹之夜。 前年的仲秋之夜,乔送出了自己的初吻。 去年的仲秋之夜,如果不是家人的及时阻止,乔差点送出了自己的初-夜。 而在前年之前,连续好几年的仲秋之夜,乔都是以醉倒街头,被家人从醉汉堆里翻找出来,抬回家中而告终。 每一个仲秋之夜,都是那样的刺激,奔放,犹如美梦,让人沉浸其中。 而今年的仲秋之夜。 乔傻乎乎的站在木台上,头上戴着死沉死沉的,黄铜铸成的高顶警盔;身上穿着厚厚的不透气的,黑色麻布制成,内衬防刺铁丝网的警察制服;腰间扎着厚牛皮制成,死硬死硬的铜头武装带;脚踏着厚牛皮制成,紧紧裹住了整个小腿的长筒靴。 武装带上,左边挂着两尺长、分量十足的灌铅包铜警棍;右边挂着一尺半长,同样死沉死沉的,已经填装了弹药,用软皮塞住了枪膛的短筒双管燧发火铳;后腰上,还挂着三副依旧死沉死沉,用精铁打造的长链手铐! 煤气路灯青白色的灯光,照亮了高顶警盔正中的大沼泽座狼盾纹徽章。 “戈尔金,帝国陆军,穿着神气笔挺的军装,在格兰行省武装游行,一路风风光光、招摇过市的,就收回了帝国丢失了百多年的旧土。” “无数热情的姑娘,冲着他们投怀送抱。而戈尔金他们还要假惺惺的,冲那些可爱的姑娘们说,哦,不行,不行,真的不行,因为帝国军法的关系,我们不能这样!” 乔吐了一口气,看了看左右,轻轻的将自己肚皮上的武装带,松了两个扣眼。 伸手摸了摸头上警盔正中的座狼徽章,乔很是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而我呢?一条新鲜出炉的警局黑皮狗,头顶傻气十足的狗头徽章,傻乎乎的站在这里,汗流浃背,口干舌燥,看着他们吃喝玩乐!” 一个半月前,这一年的六月底,乔以全优的科目考评,以总绩点排名第一的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在图伦港司法学院院长的亲笔推荐信下,光荣的加入了图伦港警局。 “三年来,我呕心沥血的迟到早退,我鞠躬尽瘁的旷课打架,我禅精竭虑的酗酒斗殴,我持之以恒的缺席考试。我甚至在毕业前夜,孤注一掷的,‘失手’烧掉了学院办公楼!” “而我,居然依旧是一个好学生,依旧是司法学院这一届毕业生的优秀代表!” 再次将武装带松了一个扣眼,乔看了看左右,将腰带上挂着的燧发火铳、长链手铐偷偷的解了下来,放在了身后的一张小方桌上。 “家里有钱,就了不起么?” “太特么的黑暗了!” 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鬼鬼祟祟的从警哨木台旁窜了过去。他们腰间鼓囊囊的,透过破烂的衣衫,可以看到好几个丝绸制成的钱包。 乔惆怅的看了一眼这两个少年,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权当做没看到他们。 两个少年嬉笑着朝着乔做了个鬼脸:“嘿,一条黑皮狗,看他那傻样!” 少年的调笑声极其轻微,四周人流喧哗,噪音极其响亮。 偏偏乔的耳朵抖了抖,他清晰听到了两个少年的笑骂声。 惆怅的乔面皮迅速充血、变红,他一把抽出腰间的警棍,犹如一头暴怒的野熊一样跳下木台,朝着两个脸色骤变的少年大踏步冲了上去。 感言,兼章推! 又发新书了。 和上一本书来说,休息了一个多月,是我十八年码字,两本书之间相距最遥远的一次。 饶是如此,现在写新书章节的时候,每次打男主名字,脑子里都会冒出上一本的那个家伙的名字来,要强行控制着自己,才不会打出他的名字。 00年,庚子年,纷扰多事,人心浮杂,别无多说,只求平安。 00年我打开金山s,开始敲下第一本书,第一个章节,第一个字的时候,别无他念,只求自己一个开心快活。后来认识了越来越多的书友伙伴,目标变大了一些,让自己开心的时候能够让大家都开心,这就很欢乐了。 而今,00年,红尘如潮,席卷翻滚,00是非典,00是新冠,总有一种莫名的轮回感。但是无论世事如何,生活总要继续,写作总要继续,人生总要继续,对未来、对幸福的追求,对美好人生、对祖国富强的渴望,总要继续。 所以这本新书,希望能够让大家开心,快乐。 不说希望世界和平,这样的目标太大,我只愿文能蓬勃发展、越来越红火。希望书友们能通过文字,获得安宁、慰藉,以及的、短暂的,在这纷纷扰扰的世间卓能可贵的快乐。 仅此,足以。 顺便,给大家推荐一本书。一个值得尊敬的老大哥的书: 《盛唐日月》,作者:青州六从事 作品简介:“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张潜坐在一块石头上,满脸迷茫。但是,很快他就不迷茫了,因为狼已经朝着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哦,哦,哦,毫无疑问,这是作者号啦,但是本尊是谁,咱就不说了,反正不可能是我,我也写不好历史文。真让我写,我能用歼星舰炮轰游牧部落信不信? 这本书,很简短的推介吧:作者的功底,极其雄厚!!! 第二章 尽职的乔 “以法律的名义,该死的小毛贼,站住!” 乔肩膀一顶,将两个喝得面皮酡红的男子撞倒在地,右手挥动着沉重的灌铅警棍,气势汹汹的大步奔走,更鼓足了力气,扯着嗓门大声的咆哮着。 他的嗓门如此嘹亮,半条街的人都能听到他的嚷嚷声。 几个同样身穿黑色警察制服,头戴灰色马口铁高顶警盔,拎着橡木警棍的警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嘴里叼着警哨,紧跟在乔的身后,顺着女皇大广场南边的胜利街追了下去。 图伦港地处帝国南部,气候潮湿,常年炎热。和帝国北部疆域相比,图伦港以及周边三十几个行省的百姓,个头都不高,按大陆通用的冰海王国度量衡,这里的青壮男子多为五尺四五寸到六尺一二寸高下,且多为精瘦的高挑个儿。 而在街道上狂奔的乔,他的身高超过七尺二寸。 自幼充沛的营养,大量的牛肉、牛乳、海鲜的摄入,加上德伦帝国的民俗,乔从十岁不到开始以啤酒佐餐。所以乔生得膀大腰圆,加上那凸起的啤酒肚,乍一看去他就好像混在人群中的,一头膘肥体壮的野熊! 乔在人流汹涌的街道上狂奔,悍然给人一种街面都在摇晃、颤抖的错觉。壮硕的身躯所到之处,他面前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无不惊慌失措的让开道路。 来不及避让的,就被狂奔的乔毫不留情的撞倒在地,引发了一连串的惊呼和咒骂。 前面的两个少年面孔扭曲,惊恐万分的倾力逃跑。 但是人流汹涌的街道让他们根本快不起来,他们不时回头,在路边煤气路灯放出的亮光照耀下,比人群高出一个多头的乔是如此的醒目,刺眼。 乔高高举起右臂,用力的挥动着沉重的警棍。 沉甸甸的警棍破空发出‘呼呼’声响,隔着二十几米的距离,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充满了威慑力。 乔的靴子底部,镶嵌了沉甸甸的钢片。他沉重的脚步踏在坚固的铺路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两个少年犹如离开水的鱼一样张大嘴,艰难的喘息着,眼珠几乎从眼眶里跳了出来。他们歇斯底里的拉扯着面前的红男绿女,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的寻找一条逃跑的生路。 跑过小半条胜利街,向西边一拐,就到了荣军院街。 顺着有点偏僻的荣军院街向西跑出小半里地,两个少年喘着粗气,吐着口水,向南窜进了游骑兵街。 仲秋之夜,女皇大广场不可能容纳图伦港的所有居民,在女皇大广场周边,图伦港市政厅还设立了许多庆典的分会场。 穿过游骑兵街,来到灯火辉煌的舰队大街,就在两条街交汇的街心广场,数十盏煤气灯将一座木质舞台照得雪亮。 一群衣饰浮夸,涂抹了浓妆的男女,正有模有样的在舞台上,扯着华丽的歌剧嗓,演绎一群贵族青年复杂而混乱的爱情故事。 大群手里拎着烤肠、啤酒杯的图伦港居民围在舞台四周,人群中不时响起欢快的笑声,调侃的叫声,以及少女们被陌生人在人群中占便宜后又惊又喜的尖叫声。 两个倒霉的嘴贱少年跑到这里,已经满身大汗,面皮发白,两条腿在剧烈的哆嗦着。 瘦骨嶙峋的他们在刚才的亡命奔逃中,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看着前方拥挤,几乎水泄不通的人群,两个少年不由得露出了绝望的沮丧表情。 “不,我不想回去那该死的黑牢。”一个少年哭泣了起来。 “再进去一次,我会死在里面的。”另外一个少年身体摇摇摆摆的,下意识的用手掌捂住了面孔。 图伦港的警局凶名在外,对他们这些生存在社会底层的小杂鱼来说,警局临时关押罪犯的黑牢,无疑是他们心中最可怕的地狱。 同样气喘吁吁,圆润的面庞上满是汗水的乔,距离他们已经不到五米远。 停下脚,乔双手叉腰,眯了眯眼,黑色的眸子狠狠的盯了一眼五米外的两个少年,伸出右手大拇指,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然后,他神情自若的转过身,朝着街边路灯下的一个流动煎肠摊走了过去。 “二十根酸菜肠,多加黄油,煎老一点。赞美穆忒丝忒,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乔摘下了头上的黄铜警盔,犹如一条辛苦的猎狗,用力的吐了吐舌头。 煎肠摊的老板,一个四十几岁的干瘦男子狐疑的看了看两个少年,再看看站在面前,犹如一头熊的乔,开心的笑了起来:“真是美好的夜晚,警官。来杯冰凉的啤酒吧,警官。这里有座儿,警官。马上给您准备老汉克家的美味煎肠,警官。”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五个头戴灰色马口铁警盔,满身大汗、气喘吁吁的警察放慢了脚步,一晃一晃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乔吹了一声口哨。 五个警察看了看两个目瞪口呆的少年,带着欣然的笑容,摘下警盔,擦着头上的汗水,朝着煎肠摊走了过去。 “头儿,您真是太睿智了。”五个个头不高,但是同样胖嘟嘟的,同样有着啤酒肚的警察喜笑颜开的凑到了乔身边,肥硕的大屁股重重的落在了娇小的木凳上,然后左右用力的磨了磨,给人一种今晚上它们再也不会分开的错觉。 “老板,来一杯冰凉的啤酒。我要三根煎肠。”一名警察朝着煎肠摊老板打了个响指,另外四个警察也纷纷报出了自己的诉求。 煎肠老板干瘦的脸蛋笑得花儿一般,忙不迭的忙活起来,同时给身后的一个中年女人狠狠的踹了一脚:“赶紧的,女人,给警官们送上老汉克家独门秘方酿造的美味啤酒……蠢女人,快点。” 乔的手上已经有了一个硕大的马口铁啤酒杯,他端起足足有两升的啤酒杯,‘咕咚’一口,干掉了杯中三分之一的黑啤酒。 满意的打了个冰凉透爽的嗝,乔低声道:“等会,我带大家去一个好地方。啊哈,一定记住了,我们今晚上,在抓贼,在抓贼!我们,有很多目击证人!” 五个警察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接过中年女人递过来的啤酒杯,低声欢呼了起来:“干杯,为了睿智的头儿!” 街面上,两个本来已经彻底绝望的少年面皮抽搐着,逐渐露出了诡异的微笑。他们微微佝偻着身躯,无声无息的没入了人流中,然后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酸菜肠在滚烫的铁板上‘吱吱’作响,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油脂香味,调味的大蒜汁刺鼻的味道刺激着六位尽职尽责的警官的食欲,让他们胃口大开。 大口咀嚼着浓香的煎肠,乔满意的彻底解开了腰间的武装带。 “真是一个完美的夜晚。等会,我们去找点乐子。”端起硕大的酒杯,‘咕咚’一声,乔将杯子里剩下的半杯啤酒喝得干干净净。 第三章 夜行者 穆忒丝忒高悬夜空,将银色月辉慷慨的洒向大地。 没有煤气路灯的小巷,依旧被月光照得亮堂堂的。 “所以,我们不能走大路。”厚重的武装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肩膀上,乔左手拎着一块炸猪蹄,右手拎着装满了啤酒的木瓶,摇摇晃晃的行走在小巷里。 “不能被监察厅的那群混蛋抓到……头儿,您实在是太睿智了。”身材最矮,显得最圆润的二级警员比利搓了搓红彤彤的鼻头,由衷的拍着乔的马屁。 另外四个警察,忙不迭的点着头。 他们啃一口手上的炸猪蹄,喝一口木瓶装的啤酒,舒坦的打着饱嗝,只觉人生已经登峰造极,堪称完美。 让那些倒霉的同僚去执勤、蹲守、做木桩子吧。 幸运的他们,要跟着他们的头儿,去传说中的粉色美人鱼酒吧快活了! 伟大的穆在上,仁慈的穆忒丝忒在上,如果不是英明、睿智、慷慨、大方的头儿,他们这些可怜的小警察,可没那个闲钱去那传说中的销金窝浪荡。 赞美伟大的乔! 五位身材圆墩墩的警察快活的笑着,因为酒精上头,微微泛红的双眼,无比崇拜的看着乔魁梧的背影。 作为一个新加入图伦港警局的新人,一只小菜鸟,乔以图伦港司法学院应届毕业生第一名的成绩,加上司法学院院长的亲笔推荐信,直接跳过了从五级警员到一级警员的熬资历阶段,成为了图伦港警局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三级警士。 三级警士,帝国警务系统内,最基层的小警官,可以统领一支由五个警察组成的小队。包括比利在内,图伦港警局五位资历极深的‘精兵强将’,就这样被分配到了乔的手下。 对此,比利他们是极其不满,心怀怨怒的。 他们资历丰富,他们每个人都在警员衔上熬了十年以上。 他们能力出众,他们精通各种欺压良民、敲诈小贩、收受贿赂的生存技巧。 他们人脉深广,图伦港的蟊贼败类、市井好汉、各种捞偏门的英雄豪杰,全都和他们称兄道弟。 如此,一只刚刚加入警局的小菜鸟,何德何能成为他们的‘头儿’? 但是乔只用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让五位老资格,成了他最忠实的拥趸。 因为乔,有钱。 因为乔,很有钱。 因为乔,极其有钱。 而在图伦港,民谚说得好:“铜子就是秩序,银币则为真理,而金币,你看,像不像伟大的穆那张金灿灿的脸?拥有金币,足够多的金币,你就是神!” 六个喝得半醉的警察,摇摇晃晃的,低声的嬉笑着,不走灯火辉煌的大街,而是借着月光,顺着僻静的小巷子,一路走出了图伦港新城区,进入了老城区,顺着老城区的富人区‘银葡萄大街’后面的‘葡萄皮巷’,朝着三号新码头行去。 一只黑猫急匆匆的从一条叉巷中窜了出来,它刚刚跑出叉巷口,一只穿着生牛皮靴子的大脚丫猛地从叉巷的黑影中飞出,一脚将这倒霉的黑猫踢飞了老远。 叉巷里,传来了一个含糊、粗鲁的声音:“做活的时候碰到黑猫,见鬼,难道我们今晚要倒霉?” 乔和比利五个骤然停下。 叉巷里,十几条悄无声息的,快速、麻溜的窜出来的人影也骤然僵在了原地。 乔下意识的丢下猪蹄,摘下警棍,握在了手中。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从叉巷里窜出来的十几个男子,他们一个个容貌可憎,每一张脸都戾气十足。他们生得歪歪斜斜的五官,还有脸上的其他纹路拼凑在一起,好像天然形成了一行大字——‘我是一个恶棍’! 刺鼻的体味,乱糟糟的头发,脏兮兮的面孔,破烂肮脏,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短斗篷松垮垮的披在肩膀上。透过这些男子没有裹紧的短斗篷,可以看到他们腰间挂着匕首、短刀、单发的老式火绳短铳,他们腋下更夹着撬棍、钻刀、短锯等工具。 这里是葡萄皮巷,一旁就是图伦港的富人聚居区之一的银葡萄大街。 仲秋之夜,富人们肯定都跑去了女皇大广场周边,尽情的享受庆典。 乔眼前的这群人,在这样的夜里,在这样的小巷中,带着这么多神奇的、各有妙用的工具,鬼鬼祟祟的在富人区附近转悠。 真是一群‘勤劳’、‘肯干’、‘力求上进’的‘好小伙子’。 他们出身不好,困囿于社会底层,但是他们不愿意向命运屈服,他们竭尽全力的,力图实现社会财富的再次分配,从而改变命运! 真是一群‘可敬’的人……如果他们身上没有这么多凶器,他们的目光不是这么凶狠的话,就更可爱了! 乔看了看刚刚一脚将黑猫踢飞的大汉,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将警棍挂回了武装带。 “仲秋之夜,天气不错,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乔向那汉子点了点头。 十几个汉子飞快的看了一眼乔手上的酒瓶,轻轻侧过身子,让开道路。 是啊,真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乔和五个下属一声不吭的加快脚步,和这些汉子擦肩而过。比利几个,甚至还很友好的和这些汉子相互点头示意。 等乔他们走出了数十步后,比利才低声的嘟囔道:“是狼帮的人,我看到了他们小臂上的狼头刺青。该死的,他们想要干什么?这里可不是狼帮的地盘!” 比利担忧道:“这里是狐帮的地盘,狐帮可不是善茬,狼帮越界了,会出大事的!” 乔同样低声的嘟囔道:“可是,这里是我们的辖区么?” 比利坚定的摇头:“当然不是。” 乔用力的点了点头:“所以,我们继续去找乐子。” 六位尽职尽责的警察,步伐轻快的行走在小巷中,他们轻松的笑着,轻松的吹着口哨,一曲轻松、欢跃、节奏明快的《帝国警察进行曲》,硬生生被他们吹得东倒西歪、上气不接下气。 带着浓浓海腥味的风顺着巷子吹了进来,前面不远处就是图伦港三号新码头。 已经隐隐能听到海浪声。 乔和比利几个加快了脚步,在他们身后,十几个面容可憎的男子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了一阵,朝着一座大宅子的后门悄悄的靠了上去。 空气中有微妙的短笛声飘来。 小巷里,莫名的浮起一层淡淡的水雾。 笛声短促,轻微,好似一根根细细的钢丝,慢悠悠的钻进耳朵里,扎在心口上。 十几个取出撬棍、钻刀、锯子,正准备开工的男子身体一僵。 短笛声越发飘忽。 几只闪烁着磷光的蛾子轻盈飘落,落在了这些男子僵硬的身体上。 僵硬的躯体皮肤下,有一个个细微的凸起急速浮现,然后他们的皮肤开始诡异的蠕动。 血肉干瘪,骨骼成灰。大蓬磷光冉冉飞起,十几套肮脏的衣衫、靴子,还有各色工具,乱糟糟的摊在了巷子里。 一个沙哑,带着几分腐朽之意的声音在小巷里轻轻响起:“腐烂、扭曲的灵魂,肮脏、堕落的肉体,我的小可爱们,会被你们养得白白胖胖。” 第四章 突发事件 走出葡萄皮巷,横穿剑鱼大街,一片葱葱郁郁的金合欢树林中,灯火辉煌处,就是粉色美人鱼酒吧。 粉色美人鱼酒吧,图伦港顶级奢华的销金窝,名为酒吧,实为高档酒店、秘密赌场、会员制俱乐部、私人拍卖会所、私人博物馆、艺术品展厅的综合体。 乔带着比利几个踉跄着来到粉色美人鱼时,偌大的销金窝正是热闹。 城堡状的主楼灯火通明,东西两列副楼中,小提琴声悠扬悦耳,透过擦得雪亮的巨大落地窗,可以看到两座副楼中,都有大群衣饰华美的男女载歌载舞。 主楼的正前方,小广场正中,有一座占去了广场几乎一半面积的青铜群雕喷水池,十二头青铜铸成的大口海鱼喷着白花花的水柱,击打在喷水池正中,那条高有六尺多,盘在青铜底座的粉红色玻璃美人鱼像上。 主楼黑色橡木扎铜门钉的大门紧闭,十几盏煤气灯挂在大门两侧的外墙上,青白色的灯火闪烁,照亮了大半个广场。 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高有七尺左右,皮肤和黑檀木一样漆黑,身穿笔挺的黑色燕尾服,内衬雪白的白衬衫,扎着黑色领结,手上带着丝绸白手套的魁伟大汉。 乔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隔着老远的距离,门口的两尊大汉黑漆漆的面皮上,已经同时挂上了最灿烂的笑容。他们咧嘴微笑,两排雪白的大牙在煤气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他们殷勤的跑下台阶,迈着小快步朝着乔迎接了上来。 “尊敬的乔少爷,好久不见,您,瘦了。”两尊大汉热情的招呼着乔,同时向他深深的、动作极其标准、一丝不苟的九十度鞠躬行礼。 两尊大汉来自黑大陆,是粉色美人鱼豢养的奴隶护卫。 但是他们一口标准的德伦帝国官方语,甚至比带着图伦港地方口音的乔,还要标准了许多。 “瘦了?”乔摸了摸自己丰满的面颊,再摸了摸自己的双层下巴,有点苦恼的皱起了眉头:“应该是瘦了。最近一个半月,我风餐露宿,四处奔波,的确很辛苦。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作为图伦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警士,为了维护帝国法纪,为了图伦港居民的安居乐业。” 乔很惆怅的叹了一口气:“我和我的伙伴们,责无旁贷。” 一尊大汉微笑着点头:“所以,乔少爷,您一定要注意劳逸结合。为了图伦港的治安,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 乔再次惆怅的叹了一口气:“是啊,说得没错,简直太有道理了。所以,我带着几个伙伴,特意来找点乐子。” 眨巴着眼睛,迅速的东张西望了一阵,乔压低了声音:“但是,我们今天,没来过这里!” 另一尊大汉会意的连连点头:“当然,今天晚上,我们没见过乔少爷……如果有人在这里见到了您……” 乔迅速补充道:“我们抓贼,路过!懂?” 两尊大汉异口同声的笑了起来:“我们明白,乔少爷尽职尽责,为了抓贼,路过粉色美人鱼!” 欣然笑着,乔挥了挥手,从口袋里掏出七八枚金币,丢给了两尊大汉。 比利五人瞪大眼睛,看着乔随手撒出去的金币。 “慷慨的头儿。”比利感慨了一声。 比利和几个同伴,同时夸张的,用手按住了心口。乔随手撒出去的金币,已经顶得上他们好几个月的薪水外加灰色收入了! “我的私人包房,然后,按照最高标准,最快速度,准备一桌大餐。最好的酒,最好的雪茄,最好的……”乔鬼鬼祟祟的向四周望了望,将声音压得极低、极低:“给我的同僚,准备几个最好的姑娘。” 两尊大汉的嘴角抽了抽,一脸僵硬的看着乔:“尊敬的,乔少爷……最好的酒,最好的雪茄,最好的大餐,没问题,绝对没问题!但是,最好的姑娘……” 乔挺起了胸膛,恼火的咕哝道:“当然是为我的同僚准备,我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我像这样的人么?我像么?放心,蒂法不会知道的,她,肯定不会……知道的?” 两尊大汉干笑着,黑漆漆的面孔上满是纠结。 其他的好说,但是威图家某位可怕的人儿曾经放话,谁敢让某些乱七八糟的女人,玷污了她的宝贝弟弟乔,一切后果自负。 哪怕是实力雄厚的粉色美人鱼,也不敢忽略那位的威胁。 乔狠狠一瞪眼,用力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腰包:“难道,乔少爷的金币,就不能换来它应有的待遇么?在图伦港,金币难道不是为所欲为的么?” 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乔回头望去,四辆风尘仆仆,车轮上满是灰尘,车厢上也灰扑扑的,显然长途跋涉而来的四轮马车,正驶出前面的金合欢树林,朝着正门方向行来。 绕过喷水池,四辆马车在乔一众人身旁停下,后面的三辆马车车门开启,十几个身穿传统的紧身骑士装,腰间佩剑的青年男子络绎而出。 一名蓄了两撇精致小胡须,红发、绿眼、身形挺拔,容貌颇为俊朗的青年警惕的看了看乔和比利一行人,皱了皱眉头,走到了第一辆马车旁,低声说道:“小姐,我们到了。” 第一辆马车的车门开启,两名身穿白色长裙的侍女走了下来,弯腰拉出了车厢下方的踏板。 然后,乔下意识的吹了一声口哨。 美人!极品的美人!!在图伦港,从未见过的美人! 身穿一套华丽的大红色宫廷长裙,戴着一顶缀满了鲜花的宽檐帽,伴随着一股迷人的幽香,在一名清秀侍女的搀扶下,一位身形窈窕、身段儿高挑的美人,娉娉婷婷的走下了马车。 金色,犹如黄金一样色泽纯正的灿烂长发,蔚蓝色犹如深海的眼眸,艳红好似血液的红唇,雪白细腻,比来自东方古老大陆的羊脂玉还要细腻粉白,在煤气灯的照耀下看不到一个毛孔的完美肌肤。 更有一股自然的馥郁体香隐隐飘散,让人心醉神迷,难以自拔。 红裙美人走下车,第一眼就看到身穿警察制服的乔和比利一众,就和那小胡子青年一样,她也眉头一蹙,脸蛋微微抽了抽。 乔飞快的眨巴着眼睛,放肆的上下打量着这位绝世的美人儿。 红裙美人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小胡子青年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他横跨一步,挡在了乔和红裙美人之间,带着一丝乔极其熟悉的,贵族子弟特有的傲慢和骄横,冷声道:“三级警士?乡巴佬,在我发怒之前,请你……用最快的速度滚开!” 乔皱起了眉头,小胡子青年的倨傲和无礼让他有点恼火。 但是,仗着身高的优势,目光轻松越过小胡子青年的头顶,乔狠狠盯了一眼红裙美人。 干咳了一声,乔飞快的在心里盘算起来。 如果这时候和这小胡子青年发生冲突,且不提他带着下属擅离职守的事情会暴露,按照某人一贯的逻辑,她一定会认定乔为了女人而惹是生非! 想起某人发怒的结果,乔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深深的看了一眼小胡子青年,乔伸出手,同样放肆的,极度无礼的,用粗壮的手指在他胸口戳了又戳:“这位先生,欢迎来到图伦港,该死的乡下地方。自由的图伦港欢迎任何腰里揣着足够金马克的客人。” “不要在这里惹是生非,否则……” 乔的动作,让小胡子青年大惊失色,很显然,他从没碰到这样的事情。 乔的手指在小胡子青年的胸口上戳了好几下,小胡子青年这才愤怒的咆哮了一声,伸手抓向了乔的手腕。 就在这时候,突然间,就在乔他们头上,粉色美人鱼二楼的纸牌屋位置,密集的火铳轰击声‘嘭嘭’响起。 纸牌屋的一架落地窗‘轰’的一声变得粉碎,一个浑身都是窟窿眼,鲜血正犹如喷泉一样涌出的男人发出凄厉的哀嚎声,从二楼重重摔下,‘啪’的一下拍在了乔的面前。 鲜血喷溅,喷了乔一裤腿的血浆和其他莫名的浆汁。 一直一言不发,只是打量四周动静的红裙美人低头看了看那男子扭曲变形的面庞,猛地瞪大眼睛,翻开巨大的裙摆,抽出了一柄华丽的银色长剑,惊怒非常的尖声嘶吼:“以帝国海军的名义,冲锋!” 剑鱼大街方向,百多名身穿黑衣,披着短斗篷,头戴皮质软帽的精悍男子,手持火铳、弓弩和刀剑,穿过那一排排金合欢树,闯入了小广场,一声不吭的朝着乔所在的正门冲了过来。 ‘轰’! 刚刚飞出人来的二楼纸牌屋里,一声巨响传来,无数砖瓦、家具碎片喷薄而出,刺鼻的硝烟味迅速充斥了每个人的鼻腔。 刚刚还对乔曲意奉承的两尊大汉脸色骤变,他们发出黑大陆草原上雄狮一般响亮的咆哮声,然后迅速向后飞退。粉色美人鱼的大门骤然敞开,两条大汉撞入了门中,然后重重的关上了大门。 第五章 冲突 爆炸声传来时,乔和几个下属已经麻利的扑倒在地,双手紧紧按住了头上的警盔,屁股高高隆起,犹如六条肥硕的毛虫,一抽一抽的拱到了喷泉的石质围栏后。 乔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张大嘴,身体蜷缩犹如一颗肉丸子,狼狈的缩在一条大口海鱼的铜雕后方,不断从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啊啊’尖叫声。 ‘嘭、嘭嘭’,大口径火铳沉闷的发射声不断响起,空气中满是刺鼻的硝烟味。大颗大颗的弹丸从头顶上飞来飞去,带起一声声尖锐的破空声。 ‘当’的一声,一颗子弹落在了乔身边,将他右手边一块花岗岩石砖打得粉碎。 乔发出了惊恐欲绝的叫声,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刚刚他喝了太多的啤酒,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括约肌,裤裆已经湿漉漉的,有水顺着裤腿喷在了地上。不过幸好制服是黑色的,在夜里也看不出什么痕迹。 咬着牙,乔索性放纵了一把,趁着混乱,将腹中的压力倾泻一空。 那些黑衣人冲到了喷泉边,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燧发枪和强力弓弩。 伴随着混乱的叫骂声,两颗人头大小的炸弹从粉色美人鱼的三楼丢了下来。 黑衣人们嘶声唿哨,炸弹上的导火索迅速燃尽,‘轰轰’两声巨响,大地颤抖了一下,喷泉正中的玻璃美人鱼像倒了下来,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乔和比利等人双手捂着耳朵,同时犹如受惊的野猪一样嘶声尖叫着。 两颗炸弹几乎就在他们面前爆炸开,火光刺痛了他们的眼睛,巨响让他们的耳朵几乎失聪,强大的冲击波横扫而过,乔只感觉胸腔剧痛,嗓子眼里有一股甜滋滋的腥味冲了上来。 “以法律的名义,我命令你们停下!”乔哆哆嗦嗦的,发出了毫无威慑力的嘶吼声。 很自然的,没人搭理他。 弹片横飞,泥土飞溅,惊怒交加的乔抬起头来打量战场。 瞳孔骤然一缩,乔看到红裙美人右手的银色长剑荡起一抹银色弧光,一剑劈开了粉色美人鱼半尺厚的橡木门,犹如一团流动的火云一样冲进了门后的大堂。 红裙美人的速度,无比的惊人。 乔看着她,喃喃的咕哝了一声:“比戈尔金慢不少。” ‘叮叮’几声响,红裙美人狼狈无比的踉跄着退出了大门。 可怕的空气撕裂声响起,两柄一尺多长的重型飞刀急速旋转着,紧追着红裙美人飞出了大门。红裙美人发出尖锐的叫声,眼看着两柄飞刀就要落在她高耸的胸脯上。 蓄了精美小胡子的青年一个滑步,身体犹如幻影一样,突兀的闪现在红裙美人的身前。 乔也没看清那青年是否动了,怎么动的。 两柄重型飞刀‘叮叮’两声就落在了地上,精钢锻造的飞刀直接被拦腰劈断。 “以帝国海军的名义,冲进去,有反抗者,杀无赦!”红裙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她踉跄着落地,然后挥动长剑,再次犹如一团狂舞的火云,带着风声冲进了大堂。 冲锋的黑衣人中,有七八个倒霉蛋被刚才的炸弹炸伤,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翻滚挣扎。 他们的同伴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有人取出了沉重的包铜木棒,重重的轰击在了粉色美人鱼一楼的拱形玻璃窗上。 玻璃粉碎,一根根拇拇指粗的金属窗框被暴力打断,破碎的玻璃窗中有弹丸、箭矢和飞刀、飞斧不断飞出。 黑衣人们嘶吼着,无比英勇的,但是在乔看来,颇为莽撞、犹如寻死的顶着房间内的攻击,一头冲进了破碎的窗户。 刀剑撞击声,火铳轰鸣声,刀斧破开肌肉,劈砍在骨骼上发出的碎裂声,还有大量玻璃器皿和瓷器破碎的声音,各种沉重的家具倒地发出的巨响,以及女人尖锐的嘶吼哭喊声,各种古怪的声音不断传出来。 黑衣人们已经全部冲进了粉色美人鱼,乔松开捂着耳朵的双手,朝着比利嘶声尖叫:“撤退,撤退……不,我们去保护附近的居民!” 乔的小腿在抽筋,他强忍着腿上的剧痛,嘶声吼道:“这些暴徒,这些土匪,这些该死的罪犯,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伤害图伦港的良民百姓。比利,我命令你们,跟着我,去保护……” 就算要逃跑,也要找个冠冕堂皇的名义,这是短短一个半月中,乔在土伦港警局学到的优秀经验。 但是,乔的话戛然而止,他茫然的张大嘴,目光越过西南角的一丛灌木丛,直勾勾的盯着数里外的海面。 那边,是图伦港的一号老码头的方向。 一条长长的永固式石质栈桥,从码头向海面延伸出了两里地,在栈桥的尽头,图伦港的老炮台犹如一头黑漆漆的巨兽,静静的匍匐在海面上。 随着图伦港的发展,已经失去了防卫作用的老炮台,如今成了日常的旅游点。平日里,有几个退休的残疾水兵,居住在老炮台的营房中负责日常的维护。 乔发誓,他刚才没有眼花,他看到了老炮台的方向,有几道赤红色的火光喷了出来。 他绝对没看错,那是大口径火炮发射的炮口焰。 已经废弃了十几年的老炮台,怎么会有人开炮? 红色的火光一闪而逝,过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乔清楚的听到了上空传来的,犹如蒸汽机火车头呼啸着从铁轨上奔驰而过的闷响。 那起码是三百八十毫以上的大口径臼炮的炮弹,才可能发出的破空巨响。 而就乔所知,图伦港的老炮台上,有三门整个帝国口径最大的八百毫的‘托尔’巨炮! “不,不,不,不,不!伟大的穆在上!仁慈的穆忒丝忒啊!” 乔嘶声尖叫着,他犹如灵巧的猴子一样一跃而起,犹如受惊的野猪一样,狂暴而动力十足的,倾尽全力的朝着剑鱼大街的方向,朝着远离粉色美人鱼的方向撒腿狂奔。 弹指间,乔激发潜能,神乎其神的跑出了将近一百尺! 狂奔之中,乔很够义气的回头,朝着还蜷缩在喷水池旁的比利五人嘶声尖叫:“逃,快逃……天哪……” 恐怖的轰鸣声从天而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粉色美人鱼西边的几颗枝繁叶茂的山毛榉骤然被火光淹没。巨大的爆炸声忠,几颗两人合抱粗的山毛榉剧烈的摇晃了一下,然后炸成了无数碎木朝着四周乱飞。 比利抬起头来,欣喜若狂的大叫:“仁慈的穆忒丝忒保佑,他们打歪了!” 下一瞬间,一道黑影粗暴的撞碎了粉色美人鱼的屋顶,接连撞碎了好几层地板,沉甸甸的砸进了粉色美人鱼的地下室。 一声巨响,火光四溅。 火焰和浓烟从粉色美人鱼的每一个窗口喷出,大量的玻璃碎片、家具碎片、砖瓦碎片犹如怒龙的吐息,从窗口喷出了数百尺远。 比利和其他几个同伴双手抱着头,在地上不断的翻滚,尖叫。他们面孔扭曲,眼珠突出,鼻子里、嘴里不断喷出血来,无比艰难的挣扎站起,然后又头昏目眩的一头栽倒在地。 又是一道黑影落下,它击中了距离粉色美人鱼有小半里地的一栋建筑。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那栋外表奢华,占地颇为巨大的建筑呻吟了一声,半边楼体在火光中轰然坍塌。 乔吐了一口血水,冲击波推动他的身体向前踉跄了数十步,他看着那座崩塌的建筑,嘶声哀嚎:“哦,不,那是老剧院……威图家有它六成的股份,不,不,不!” 硝烟火光中,蓄了两撇小胡子的青年手持长剑,狼狈无比的从燃烧中的粉色美人鱼的窗口窜出。他身上的紧身骑士装破破烂烂,可见大片的血迹,更有血水从他胳膊上、腿上不断的流淌出来。 身穿红裙的美人喘着气,满脸是血的从三楼的窗口一跃而出。 她手中那柄华丽的银色长剑已经折断,只剩下一尺多长的小半截。红色的长裙被烧掉了大半,露出了两条白生生的腿子。 人还在空中,红裙美人已经歇斯底里的怒吼起来:“陷阱,这是陷阱。该死的,这是一次无耻的谋杀!” 有着两撇精致小胡须的青年吐了一口血,从腰间抽出一支燧发短铳,朝着天空‘嘭’的就是一枪。 一点红光直冲高空,然后在离地百多米的空中轰然炸开。 四周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又有近百名身穿黑衣,披着短斗篷,全副武装的精悍男子从四周的阴影中显出身形。 “守住四周,不许一个人逃走!”小胡子青年恼羞成怒的咆哮着,然后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乔惊慌莫名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个持刀男子,他很想破口大骂。 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有多远逃多远么? 老炮台那边,随时可能发动第二次炮击! 突然间,有淡淡的水雾从海的方向,也就是粉色美人鱼的后院方向飘了过来。空气中有轻微的,微妙的短笛声响起。 在场的人,乔,比利和四个同伴,红裙美人,小胡子青年,还有那数十名刚冒出来的精悍男子,所有人都只觉心头一寒。从后院涌出的雾气中,好似有某些可怕的野兽藏匿,它们正在散发出浓郁的兽性气息。 一声惨嚎突然响起。 一丛灌木旁,一名手持燧发步枪的精悍男子重重倒地。他的喉头缺了拳头大一块,鲜血正犹如喷泉一样不断的从伤口中喷溅出来。 第六章 绝境 白色的雾气如流水,带着一丝诡异的阴冷,缠绕在众人的脚踝边。 更加浓郁的雾气从粉色美人鱼后院方向涌了出来,雾气一层层的升高,逐渐没过了膝盖,来到了腰间,然后渐渐的升到了肩膀位置。 全身犹如被冷水浸泡着。 细微的笛声越发的幽微。 好似一根根细细的羽毛,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所有人的心尖尖,让人心脏感到一阵阵的麻痹、酥痒。 莫名的寒意顺着毛孔侵入全身,所有人都感到身体发冷,僵硬,动作变得僵直、迟缓。 乔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全身血液流动加速,尤其心脏附近,有一团拳头大小的热气在汇聚,在奔涌。他惊慌的看着四周,双手紧紧握住了拳头。 “镇定,戈尔金说过,哪怕被敌人包围了,也要镇定!” 乔咬着牙,在心中默默的给自己打气、壮胆。从小跟着戈尔金和图伦港的纨绔们打架,戈尔金参军后,自己带着人和敌对家族的小崽子们斗殴。 乔有着丰富的街头厮杀经验。 可是,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枪林弹雨,这样的血肉横飞。 恐惧,一点点的滋生。 “镇定,然后,找准机会。” 五脏六腑震荡不休,面前还有两个讨厌的家伙拦路,双腿被雾气浸泡着,已经难以动弹。乔心中充满了恐惧,但是他依旧在顽强的寻找逃跑的机会。 “伟大的穆,仁慈的穆忒丝忒,让那群该死的家伙赶紧来。”乔在心里祈祷。 图伦港有编制庞大的警局,有实力强大的驻军,就在三号新码头附近,还有海军军港以及帝国皇家海军学院。这里已经打得天翻地覆,就算是一群死猪,他们也该发现这里的不对了吧? 救援马上就到,乔不断的安慰自己。 雾气中有‘吱吱’声传来,一点点暗绿色的眸光在白雾中亮起。细微的笛声越来越近,猛不丁的,借着燃烧中的粉色美人鱼发出的亮光,白雾中有一条若隐若现的人影出现。 披着长斗篷,带着宽檐的大三角帽,帽顶尖尖上,缀了一颗小孩儿拳头大小的珠子,绿莹莹的珠光跳动,这条黑影也在白雾中扭曲、蠕动,散发出让人窒息的阴冷气息。 ‘吱吱’声逐渐响起,又是一声惨嚎,距离乔不到二十尺的地方,一名双手持刀的男子两条小腿同时齐膝折断。 血水四溅,骨肉横飞。 这一次乔看得清清楚楚,有十几条一尺多长的黑老鼠,绿油油的眸子放着光,快若鬼魅的扑到了那男子小腿上,亮出硕大的门牙,犹如小锯子一样,三两下就将他的两条小腿啃断。 “进攻!”有着两撇精美小胡子的青年嘶声发令。 十几柄燧发枪,七八架强弩同时向那白雾中扭动的人影发动了攻击。 弹丸破空,弩矢激射,还有几个距离较近的男子带起风声,挥动着兵器向那人影冲了过去。 数百只黑色的老鼠疯狂的‘吱吱’尖叫着,犹如潮水一样从那人影的长斗篷下方涌了出来。它们疯狂的跳起来,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燧发枪的弹丸,挡住了强力的弩矢,然后它们淹没了那几个冲锋的男子。 血肉横飞,惨嚎不断,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等到那群疯狂的老鼠被白雾遮挡住时,原地只剩下了五六具血肉模糊的骷髅架。 ‘啪啪’几声,惨不忍睹的骷髅架重重倒地,溅起了大片血水。 “呵,呵,呵,呵。”含糊不清,好像一块腐烂的大肥肉一样,让人感到恶心、腻味的笑声传来,一条极其壮硕,甚至壮硕得有点非人的人影从白雾中快步冲出。 “德伦帝国的海军,小菜鸟们,我喜欢。小菜鸟的骨头,嘎嘣脆。” 那看上去比乔还要高出一尺有余,身形越发臃肿,简直犹如一个大肉球的人影狂奔到了小胡子青年面前,右手一挥,一柄造型狰狞,刃口满是利齿的大弯刀呼啸着朝他劈了下去。 小胡子青年怪叫着,右手长剑带起一道寒光迎向了弯刀。 一声巨响,弯刀斩断了长剑,在小胡子青年的胸膛上留下了一条深可及骨的伤口。 伤口的血肉外翻,借着四周的火光,乔清晰的看到伤口的血肉迅速的发黑,流脓,然后散发出刺鼻的腐烂恶臭。 毒,剧毒。 白雾中冲出的人不仅战力惊人,而且手段下作。 他的实力足以碾压小胡子青年,居然还无耻的在兵器上淬毒。 小胡子青年嘶声痛呼,浑身抽搐的转身就走。 他逃跑的速度,让乔感到无法理解。刚刚乔从喷水池旁逃跑,躲避老炮台的炮击时,他感觉自己已经跑得足够快,比山林中的野兔子还要快。 但是小胡子青年的速度,完全超出了常理。 他一步滑出就是二十几尺,呼吸间就逃出了近百尺。乔隐隐觉得,自家最擅长追猎的猎犬,都追不上此刻的小胡子。 红裙美人吐了一口血,蔚蓝色的眼眸闪烁,血色的红唇微微泛白,浑身哆嗦着发出了命令:“撤退,向……” 犹豫了一下,红裙美人眯起了眼睛:“向海军学院撤退。” 那庞大的身影低沉的笑着,大踏步的向红裙美人冲了过去。 红裙美人一把撤掉了破烂、累赘的硕大裙摆,拔出了腿上枪套中的一杆双筒燧发短铳,‘轰轰’两声,狠狠的轰向了越来越近的庞大身影。 两柄黑森森的弯刀左右一划,短铳喷发的弹丸撞在弯刀的刀口上,‘叮叮’两声响,刀口上火星闪烁,两颗弹丸不知道被磕碰去了哪里。 乔只觉两腿发软。 用刀劈开火铳的子弹? 这些家伙不是普通人,他们全都是拥有‘真正的力量’的存在! 这种怪物一般的存在,乔并不不陌生。 恐惧带来莫名的力量,乔胸口一团热流涌现,然后逐渐增强,开始快速旋转。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乔浑身的阴寒气息快速的消散,他低沉的嘶吼着,犹如一头发狂的野熊一样,一肩膀撞在了刚刚拦住他的两个黑衣男子身上。 措手不及的黑衣男子被乔蛮横的撞倒在地,乔张开嘴,发出毫无意义的胡乱吼声,步伐沉重,犹如被激怒的野熊一样,带起一道狂风冲了出去。 细微的笛声微微旋了旋。 ‘吱吱’声大作,大群大群黑色的老鼠从灰雾中涌出,犹如潮水一样朝着白雾中的人冲了上去。 红裙美人丢下手中的断剑,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柄长剑,和那庞大的身影打成了一团。她不断的发号施令,四周的黑衣男子们纷纷向她汇聚过去,相互掩护着节节后退。 燃烧的粉色美人鱼中,不断有浑身是血、浑身都是烟火气的黑衣男子狼狈逃出,更有几个和刚才的小胡子青年同乘的骑士装青年冲了出来。 冲进粉色美人鱼的黑衣人有一百多人,此刻能够逃出来的不到五十个。 但是他们极大的加强了红裙美人的实力,火铳轰鸣,刀剑呼啸,他们和白雾中的敌人搅成了一团。 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从粉色美人鱼后院涌出的白雾,居然已经跨过了剑鱼大街,涌入了街对面的小巷子里。 ‘吱吱’声中,数十条一尺多长的大老鼠紧跟在乔的身后。 乔哆嗦着,他不敢回头,而是用尽全力的逃跑,慌乱中,他没有选择来时的葡萄皮巷,而是昏头转向的,或者是受到火光的吸引,他跑到了坍塌、燃烧中的老剧院一侧,钻进了老剧院东边的‘幽会巷’。 老剧院时常有各种大型歌舞剧演出,经常有著名的表演家从外地赶赴图伦港登台表演。 这里面,不乏年轻貌美的小姐,英俊潇洒的小生。 图伦港的纨绔公子、千金小姐们,时常派出私人马车,在这条巷子里迎接那些完成演出的知名人士。 久而久之,这条僻静的小巷,就有了‘幽会巷’这样引人遐思的美名。 但是今夜,仲秋之夜,全城狂欢,老剧院没有演出,平日里车水马龙的幽会巷,今夜空荡荡的,简直犹如鬼蜮。 不远处再次传来了‘轰隆隆’的破空轰鸣,随后大地剧烈的摇晃着,巨响声犹如闷雷,爆炸的火光急速闪烁。 老炮台的第二轮炮击一如乔预测的那样来临,而且这一次的爆炸声不止三次。 除了三门‘托尔’巨炮,起码还有数十门大口径副炮发动了炮击。 乔浑身哆嗦的向前狂奔,身后‘吱吱’声越来越近。 突然间,前方的雾气中,一根沉重的铁棒横扫而出。 乔措手不及,被铁棒重重的击打在胸口。伴随着刺耳的骨骼碎裂声,乔大口的吐着血,身体向后飞出去了十几尺,他的胸膛凹陷,起码有一半肋骨被这一击打得粉碎。 四名身穿紧腿裤,短袖衬衣,面容狰狞、高大强壮的男子从雾气中走了出来,他们低头俯瞰着乔,同时发出了快意的狞笑。 “一只帝国黑皮狗!” 四名男子快意的笑着,刚刚一棒重创乔的男子举起手中尖头铁棒,狠狠朝着乔的胸膛刺了下来。 乔犹如濒死的鱼一样浑身抽搐着,他绝望的看着那男子,嘶声尖叫着:“不,不,听我说!” ‘吱吱’声传来,数十只妖异的老鼠追了上来。 天空一声雷鸣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已经浓云密布,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雨,酣畅淋漓的从天而降,浓密的雨幕迅速遮挡了一切。 第七章 以绯红之名 黑暗和寒冷同时袭i。 乔张开嘴,嘴里不断有血水喷出。 倾盆大雨呼啸落下,打得乔睁开的双眼生痛、生痛。 一道道狂雷在黑色的浓后划过,带i恐怖的巨响。 老炮台的方向,低沉的轰鸣声不断传i,高空有火车过境的声响翻滚着袭i,大地在颤抖,一道道火光冲天而起,白色的冲击波在雨幕中炸开了大片大片的真空。 粉色美人鱼附近,偏失的炮弹不断落下,数十栋气派的宅邸在爆炸声中崩塌、燃烧,化为废墟。 乔瞪着眼,双手死死握住了扎穿了自己胸膛尖头铁棒。密布血丝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手持铁棒的汉子。 “高地人……”乔好容易从嘴里吐出了这个词。 魁梧,高壮,长条脸,微卷的头发,身上带着淡淡的羊膻味,皮肤黧黑,面皮却被晒得通红,这是高地人的典型长相。 四个大汉同时大笑,他们的笑容狰狞,一个汉子拔出了一柄圆头战刀,作势朝着乔的脖颈劈下。 “一个头,十金币。帝国黑皮狗的脑袋,上浮五成。”、漫天炸雷声中,乔听到了手持战刀的汉子含糊的咕哝声。 乔挣扎着,鲜血堵住了他的喉咙,他想要告诉这四个高地暴徒,如果他们愿意及时送他去图伦港的教会医院救治,他可以给他们一千个‘十金币’,甚至可以给他们更多。 沉闷的马蹄声急速逼近,幽会巷的路灯杆上,被狂风吹得胡乱摇晃的煤气路灯洒下清幽的光芒,一匹漆黑的战马嘶吼着,撞碎了雨幕,从小巷的黑影中冲出,i到了路灯照耀之地。 一名头戴镀银高顶铜警盔的骑警低沉的咆哮着,身后的小披风被狂风吹得飞舞起i,‘哗啦啦’的响着。他左手举起一杆双筒燧发骑枪,‘轰轰’就是两枪。 丢下射空的骑枪,这名银盔骑警挥动马刀,朝着四个高原暴徒策马冲锋。 暴雨打散了白雾,幽会巷的路灯颇为明亮,这骑警看到了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乔。 他没看清乔的模样,但是那一身黑色的警察制服,还有那出众的‘魁梧’身材,整个图伦港的警局,只有乔才是这么高大圆胖。 “以帝国法律的名义……去死!”马刀撕开空气,一路劈开了数百颗硕大的雨珠,直朝手持战刀的汉子斩了下去。 手持尖头铁棒的高原汉子低头,翻滚,团身在雨地里滚了好几个跟头。两颗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划过,乔甚至听到了子弹击碎发丝发出的细微声响。 可惜,毕竟是落空了,没能命中。 银盔骑警的身后,五名骑着战马,头戴铜盔的骑警紧跟着飞驰而i。 手持战刀,想要将乔斩首的高地汉子低沉的吼了一声,他身体向后滑退,左手托住战刀的刀背向上用力一托。 银盔骑警的马刀劈砍在战刀上,一声脆响,两柄锋利的长刀同时崩裂了拇指大小的缺口。银盔骑警策骑狂奔而过,同时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呼喊:“击毙他们,救治同伴。” 持刀汉子右手重重的向后一甩,银盔骑警借着战马的冲击力劈下的一刀,差点震断了他的胳膊。他的身体剧烈的摇晃着,还没能稳住身形,战马已经撞在了他的身上。 乔听到了刺耳、清晰的骨骼碎裂声。 狂奔的战马正面冲撞,持刀汉子的上半身几乎所有骨头都被撞碎。 后面五个铜盔骑警同时举起了左手,每个人手上都紧扣着一支双筒燧发骑枪。密集的枪声响起,十发沉甸甸的子弹撕裂了雨幕。 两名站在原地的高原汉子i不及闪避,铅弹洞穿了他们的身体,鲜血不断从伤口喷出。 乔一边吐血,一边有气无力的笑着。 得救了,得救了。 图伦港的骑警,是图伦港警局最有震慑力的两支武力之一。 这些骑警,基本上都是从军队复员的老兵,他们经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和敌人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血战过,手上基本上都有人命,个个都骁勇善战,他们是真正的精锐警察,比利这样的‘精兵悍将’,连帮他们提鞋都不配。 一支标准的六人骑警小队,足以在正面冲击的时候击溃数倍于自己的匪徒。 乔大口大口的吐着血,他的手指哆嗦着,想要掏出腰间暗袋中的一颗药丸。 那是一颗足以保命的药丸。 送给乔这颗药丸的人曾经郑重其事的告诉他,只要不是脑袋当场被砍下,只要不是心脏被当场击碎,这颗药丸就足以让乔活下i。 眼前黑影越i越浓,身体越i越冷,乔极尽全力的,想要掏出这颗保命的药丸。 雨幕中传i狂暴的吼声。 那名手持两柄淬毒弯刀,轻松击退了那名小胡子青年,身形臃肿、庞大的怪物,不知道怎么冲进了幽会巷。 他嘶声咆哮着,手中弯刀极力的挥舞着。 血光奔涌,被战马撞得向后飞起的高原汉子,他的头颅高高飞起。伴随着弯刀凄厉的破空声,他的身躯被斩成了七八段,随着弯刀喷洒的鲜血,将幽会巷两侧的墙壁染得通红。 在地上翻滚,避开了银盔骑警子弹的高原汉子嘶声尖叫:“狂屠,自己人!” 身形庞大的怪物步伐沉重狂奔而i,他一脚踩在了趴在地上没能i得及爬起的高原汉子肚子上,那高原汉子身体骤然一抽,一口血就喷了出i。 “自己人?”庞大的怪物低声的嘶吼着:“没有自己人!小菜鸟,嘎嘣脆!” 庞大的身躯撞碎了雨幕,荡起了白雾,狂屠嘶吼着,一头撞在了银盔骑警的战马上。一声沉闷的巨响,那头精壮的战马发出痛苦的嘶鸣声,它连同背上的银盔骑警,同时被撞得向后飞出。 一击,战马和骑警向后飞出三十几尺,一头砸在了后方冲锋的五名骑警身上。 一阵人仰马翻,战马嘶吼声、骑警痛呼声不绝于耳。 狂屠狂笑着,他大步冲了过去,弯刀带起寒光,两名侥幸从战马背上提前跳下,避开了冲击的骑警只看到寒光一闪,他们的身体就被接连劈砍的弯刀劈成了十几块。 “嘎嘣脆。”狂屠‘咔咔咔’的怪笑着。 后方传i了尖锐的警哨声,沉重的脚步声顺着巷子传了过i。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一群身穿黑色制服,身躯圆润、面孔丰腴,堪称图伦港警局‘杰出代表’的警察顺着幽会巷跑了过i。 狂屠举起硕大的弯刀,朝着那群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警察龇牙咧嘴的一笑。 一群警察身体同时一僵,骤然停下了脚步。 狂屠挥动着弯刀,朝着挤成了一团的六匹战马、四名骑警劈砍了下去。弯刀撕裂空气,发出‘嗤嗤’的急促鸣叫。血肉横飞,鲜血喷溅,细碎的肢体喷出了数十尺,小巷顿时变成了血肉屠场。 乔躺在雨地里,歪着头,无奈的看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 他胸口的那一团热流越i越热,恐惧和愤怒同存,在他心中疯狂的冲撞咆哮。 十几名圆乎乎、胖嘟嘟的警察同时怪叫一声,他们艰难的转身,然后低头呕吐,一边吐,一边用尽吃奶的力气,怪声哭喊着转身就逃。 大片磷光闪烁的蛾子从天而降。 它们轻盈的落在了这些警察的身上,然后这些警察的身体就急速的干瘪,没跑出几步,他们就变成了皮包骨的干尸,沉甸甸的摔在了地上。 白雾再次浓郁,轻微的短笛声颇为微妙,好似一根根尖尖的钢丝在人的心口上轻轻的扎着。 一条头戴圆顶礼帽,身披短斗篷,背后背着一个小包裹的黑影在乔的身边浮现,他低头看着乔,一阵无比欣然的沙哑笑声在幽会巷中响起。 “赞美腐蚀之灵……多么让人惊喜的收获,一名血气如此浓郁的猎物。” “小可爱们,快i,快i,这里有一顿完美的大餐等着你们!” 大蓬大蓬的蛾子闪烁着磷光,从雨幕中急速落下,迅速铺满了乔的身体。 一根根细细的口器深深的扎进了乔的皮肤,钻进他的血肉,开始吞噬他的鲜血,吞噬他的生命。 乔再也动弹不得。 数十只,不,现在增加到了两百多只一尺多长的黑老鼠扑了上i,扑向了乔,想要和这群诡异的蛾子争夺乔的血肉。 乔的眼前彻底漆黑,浑身彻底冰冷。 无边黑暗中,乔唯有心口一团拳头大小的热气越发的炽烈,无比疯狂的旋转着。 黑暗中,乔看到了两颗硕大的血色眼珠。 血色的眼眸闪烁了一下,然后放出了滔天的血炎,取代了无边的黑暗。 战争,暴力,死亡,以及由此带i的一切恐惧和杀戮,一切的罪孽和邪恶,一切的不祥和不可言喻的诡异存在…… 高高在上。 至高无上。 执掌权柄。 睥睨蛮横。 源自一切原始的伟大存在! 两颗血色眼眸凝视着乔,寻常人无法感知、不能接触、无权知晓、绝对隔绝的概念在漫天血炎中奔涌、怒吼。 一个声音在乔的灵魂中炸响。 “以绯红之名!” 幽会巷,积水中,已经冰冷、僵硬的乔突然开口:“以绯红之名。” 乔的心口,一道血光亮起。 ‘嘭’的一声。 他已经停止跳动三个呼吸时间的心脏,突然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数以千计趴在他身上吸血的蛾子,同时炸成粉碎。 两百多只向他扑上去的黑色老鼠,同时被血色的火焰包裹,然后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头戴圆顶礼帽的黑影,手持弯刀的狂屠,他们的身体同时颤抖了一下,然后七窍中不断有粘稠的鲜血喷出。 僵卧在地的乔突然一跃而起,他皮肤上浮荡着一层淡淡的血光,他闭着眼,一拳轰在了头戴圆顶礼帽的黑影身上。 ‘嘭’! 一如尖头铁棒击穿了乔的胸膛,他的这一拳,将这诡异的黑影一拳击穿。 第八章 绯红觉醒 幽会巷,死寂无声。 几根高高的路灯杆上,煤气灯青白色的灯焰凝固不动。 小巷上空,无数晶莹剔透的雨珠悬浮在半空。有莫名的力量作用在这些雨珠上,每一颗雨珠都在急速的旋转,同时上下左右不规则的,在极小的范围内震荡着。 乔闭着眼,右臂如长矛,洞穿了黑影的胸膛。 黑影的身躯空虚,冰冷,一股刺骨的邪寒气息从他体内涌出,想要侵入巫铁手臂。 心口一团血炎熊熊燃烧,急速旋转,一圈圈无形的波动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凝固了灯焰,悬停了雨珠,让无数雨珠旋转、震荡。 一道狂雷从天空划过,巨响声中,乔猛地睁开眼。 他的双眸绯红,一股浓郁的,绝不属于凡人的威严从他双眸中流淌出i。在他的瞳孔中间,隐隐可见两点赤红的光芒。 再仔细看去,那两点赤红色的光,分明是三个同心圆环绕一个六芒星组成的魔法阵。 六芒星缓缓旋转着,乔的右臂上一层犹如烟雾一样稀薄的血色火焰无声的燃烧起i,血色火焰侵入黑影的身体,他体内刺骨的邪寒气息骤然消失。 “眷顾……眷顾者。”头戴圆礼帽的黑影犹如见鬼一般,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呻吟。 他的身体剧烈的抽搐着,想要将自己的身体从乔的手臂上拉扯开i。 乔握紧了拳头。 手臂上的血炎越发奔涌得厉害,黑影的身体内传i‘嗤嗤’声响,他的毛孔内有白色的烟喷出。黑影身体抽搐的幅度越发剧烈,他的眸子里闪烁着惨绿色的幽光,声嘶力竭的尖叫起i:“这不公平……” 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小巷里满是血污,满是残肢断臂。短暂而血腥的战斗,让一缕缕有如实质的煞气充斥小巷。 这种煞气,寻常人绝不能见。 乔的眸子里,三圆六芒星魔法阵缓缓旋转,他的目光所过之处,一缕缕猩红色的煞气清晰可见。 他很陶醉的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因为战斗和死亡而诞生的猩红气息,就一缕缕的没入了他的口鼻之中。 乔粉碎的肋骨发出‘咔咔’声响,一块块骨骼迅速回归原位,开始急速愈合。 他伸出左臂,一把抓住了扎在胸膛上的尖头铁棒,慢慢的将三尺多长的铁棒一点点的从体内拔了出i。 鲜血喷溅,乔左手紧握铁棒,他胸口成年人胳膊粗的透明窟窿急速蠕动着,在短短几个呼吸中,伤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巷内的猩红煞气消失了小半。 乔绯红的眸子凝视着黑影惨绿色的双眼,突然龇牙一笑:“亵渎者,你有罪!” 黑影一直在不断的挣扎,但是他的挣扎没有任何用处。 乔手臂上的血炎灼烧着他的身体。 更加可怕的是,血炎上充斥着一股可怕的吞噬力量,犹如漩涡一样,将黑影牢牢的吸附在乔的胳膊上。任凭他如何挣扎,他始终无法摆脱乔的禁锢。 “以绯红之名,一切冒犯绯红者,当归于虚无。”乔咧嘴微笑。 黑影嘶吼着,他身上的斗篷疯狂的鼓动起i,数以万计闪烁着淡淡磷光的蛾子从他的斗篷下飞了出i,这些蛾子剧烈的拍打着翅膀,无数磷光粉末飘飘洒洒的洒落,蛾子们发出尖锐的‘嘶嘶’声,铺天盖地的冲向了乔。 乔的身上,一层薄薄的、淡淡的血炎升腾。 蛾子们碰到了血炎,它们的身体迅速燃烧着,在血炎中化为乌有。 一缕缕极细的猩红煞气从燃烧殆尽的蛾子体内飞出,缠绕在乔的身边,然后缓缓向四周扩散开。 黑影嘶声尖叫着:“狂屠,救我……如果我死了,想想你的惩罚。” 巫铁和黑影对峙了好一会儿,而那狂屠,居然一直在用弯刀狂劈那些战马和骑警。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狂屠已经不知道劈出了多少刀,地面上已经看不出成型的肢体。 听到黑影的尖叫声,狂屠缓缓转过身i,肥胖、臃肿、丑陋的面孔蠕动着,露出了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腐蚀之灵……小菜鸟,嘎嘣脆。”狂屠咧嘴狂笑。 黑影体内冒出的白烟逐渐浓厚,他的身体内‘嗤嗤’响着,明显看到他的身躯缩水了一截。 他嘶声咆哮:“救我,还有,不许亵渎至高的腐蚀之灵!愿我的小宝贝们,啃掉你的脑袋!” 狂屠继续咧嘴狂笑,然后他嘶声咆哮着,挥动着两柄弯刀朝着乔疯狂的冲了过i。 乔看都没看狂屠一眼,此刻的他正处于一种莫名的状态。 他看着黑影,低声的笑着:“涉足战争,就属于战争。制造死亡,终归于死亡。以绯红之名宣示,你……属于绯红。” 血炎裹住了黑影。 黑影在血炎的灼烧中急速缩小,他嘶吼着,咆哮着,用世间最污秽、最歹毒的话语问候乔。他的身体内大片白烟喷出,眼看着他的身体就要被血炎烧成灰烬。 黑影的右手中,一直被他紧握着的黑色短笛被他一把捏断。 一股刺骨的阴风平地卷起,两只破烂的黑色羽翼一闪而过,黑影的身躯烧成了灰烬,一个沙哑的声音随着阴风急速的远去,远远的,在幽会巷的尽头,传i了沙哑的诅咒声。 “我会回i的……愿你的骨,你的肉,你的灵魂,最终腐蚀,最终堕落。” “我……记住你了。” 乔抖了抖手,回头看了一眼幽会巷的尽头方向。 狂屠已经冲到他身边,两柄弯刀一上一下狠劈了过i。 乔面无表情的看着狂屠,他心口的血炎笼罩的范围越i越大,原本只有拳头大小一团,现在已经变成了碗口大小。 血炎在急速的旋转着,血炎笼罩的区域内,乔的身体都变成了半透明状。 透过血炎,隐隐可见乔的心口附近,有一个好似真实、却又好似虚幻的空间,正在缓缓的开启。 乔身上的血肉剧烈的蠕动着,他心口附近的血炎疯狂的吞吸他体内的血液,然后一波一波强劲的力量不断的随着心脏的跳动,快速的涌遍全身。 乔臃肿的身体在缩水,他的身上,居然出现了一块块模糊的肌肉轮廓。 弯刀横斩了过i,乔左手铁棒横扫,一声巨响,铁棒和弯刀撞击在一起,胳膊粗细的铁棒被弯刀轻松的斩断,弯刀擦过乔的身体,在他胸腹之间留下了两条深深的伤口。 伤口几乎将乔的身体斩断。 乔本能的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猩红色的煞气翻滚着向乔涌了过i。 乔笑着,他丢下小半截铁棒,双拳笔直的轰出,重重的轰在了狂屠的身上。乔身上的伤口翻滚着,弹指间就已经愈合。他的拳头上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狂屠身上的肥肉剧烈的颤抖着,他庞大的身躯被乔轰得立足不稳,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力量……海!”狂屠含糊的咕哝着:“可是,还是小菜鸟。单单肉体的力量,嘎嘣脆!” 狂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高高隆起的肚皮剧烈的凹陷了下去,他双手挥动,两柄四尺多长的大弯刀上,居然闪过了一抹幽暗的寒光,刀锋上喷出了有如实质的三寸刀芒。 “小菜鸟,死!”狂屠嘶吼着,双手向前挥动,两条幽暗的刀芒飞出,带着刺耳的啸声直斩向乔。 乔正陷入一种莫名的状态,他的脑海中,充斥着一些伟大、恢弘、不可言喻、不可描述的‘客观存在’。 两条刀芒袭i,他身体一动不动。 刀芒重重劈在他的身上,洞穿他的上半身,斩断了不知道多少根骨头,几乎撕裂了他体内所有的内脏,然后沉重的力道带着他向后飞去。 “以绯红之名,世间存在战争,我就永存。” “以绯红之名,世间存在死亡,我就永存。” “以绯红之名,一切恐惧,一切混乱,一切不祥的灾祸,只要存在,我就永存。” 寻常人肉眼看不到的猩红煞气不断注入乔的身体,他低声嘟囔着,上半身两条可怕的,几乎将他身躯撕碎的伤口在极短的时间内愈合。 更多的猩红色煞气从幽会巷的周边地带,从粉色美人鱼的方向,从远近的剑鱼大街和其他的街道巷子向这边汇聚了过i。 猩红色的煞气不断的注入乔的身体,他胸口碗口大小的血炎,已经膨胀到了面盆大小,几乎覆盖了他的整个胸膛。 力量,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充斥全身,乔全身的血肉绷紧,在他身上,居然出现了一块块轮廓分明、线条清晰、犹如钢铁雕塑一样的肌肉! 伟大的穆在上,‘肌肉疙瘩’,这在以往,完全不可能和乔产生任何联系。 浓郁的猩红色煞气裹住了乔。 他全身燃烧着绯红色的血炎。 血炎中,乔低沉的声音响起:“我即绯红。” 漫天悬浮的雨珠呼啸着落下,砸得地面‘哗啦啦’直响。 乔一步冲出,身体在雨幕中拉出了一条白色的长长痕迹,他一步冲到了狂屠面前,然后一拳落在了他的胸膛上。 一声巨响,好似被‘托尔’巨炮的炮弹命中,狂屠庞大、臃肿的身躯整个炸开。 血炎逐渐熄灭,乔呆呆的站在大雨中,身上的肌肉缓缓消失,重新变成了白花花的大肥肉。 “我即绯红。” 乔低声的喃喃自语,然后他循着本能撒腿狂奔,一路横冲直撞的离开了幽会巷,横穿了飞鱼街,闯入了烟囱巷,i到了烟囱巷和瓦缸巷交汇的济贫院门前,筋疲力尽、全身剧痛难当的乔这才扯着嗓子喊了起i。 “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 几道速度极快,远比之前的红裙美人、小胡子青年和狂屠不知道快了多少的人影在远处浮现,他们急速的穿梭雨幕,几个闪烁间就冲到了乔的身边。 “少爷!” “少爷!” 疯狂的狗吠声急速靠近,有嘈杂的声音不断响起。 “找到少爷了,找到少爷了!” “仁慈的穆忒丝忒在上,少爷毫发无伤!” 乔听到了很多熟悉的声音。 他心头一松,翻了个白眼,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第九章 拉普拉希 火焰。 鲜血。 浓烟。 尸体。 倾盆而下的大雨。 歇斯底里的闪电。 刺骨的寒气,让人窒息的高烧,剧烈的头疼,一次次的昏厥,抽搐。 是谁抱着自己? 那张熟悉的脸? 闪电划过天空,带i骤现的光明。 被冻得发青的小脸蛋,年幼的戈尔金的脸。 他紧紧搂着自己,浑身哆嗦着,惊惶、惊恐的低声念叨着什么。 梦境中电闪雷鸣,一片让人窒息的黑影笼罩了下i,从灵魂深处,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传i的剧痛袭i,乔的喉咙里‘咯咯’作响,身体剧烈的抽搐了几下。 然后,乔从混乱的、零碎的梦境中惊醒。 浑身冷汗淋漓,乔茫然的睁开眼睛,向四周打量着。 这是一间极大的房间,乔极熟悉的房间。 一张舒服的四柱床摆在房间的角落里,乔正躺在厚厚的被褥中,锦缎、丝绸和天鹅绒构成了被褥的主体,他躺在床上,好似躺在霄中,浑身轻飘飘的。 宽敞的房间内,凌乱,摆满了各种年轻人喜欢的好玩意儿。 象牙柄的燧发步枪,古董级的长剑、马刀,数十杆步枪、近百柄刀剑,就这么胡乱的堆在了几条黑檀木制成的长凳上。 让人窒息的是,在这些刀剑燧发枪正中,赫然放着一颗没有装药的,口径八百毫的‘托尔’巨炮炮弹! 十几套堪称艺术品的全套甲胄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有几套甲胄上,还装饰着华丽的天堂鸟、极乐鸟、太阳鸟、彩虹鸟之类珍贵禽类的羽毛。 数十套华丽的礼服,零零碎碎的洒得满地都是,这些礼服,全都是高档的丝绸、锦缎制成,扣子则是用黄金、白银、珍珠、宝石镶嵌而成。 房子正中放着一只华美的开屏白孔雀标本,在房间的另外一只角落里,放着一张桌球台,和斜对角的几张沙发、两排酒柜遥相呼应。 房间的四面墙上,挂着数十个体积硕大的猛兽头颅标本。 这些猛兽头颅张开大嘴,一根根尖锐的獠牙,全都包上了厚厚的金子。 乔睁开眼,呆呆的看着这个凌乱,但是让他感到舒适和安全的房间。没错,这是他的卧室,昏迷中,他回家了。 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乔回忆着刚才梦里的场景。然后,一阵眩晕袭i。 依旧是火焰,依旧是鲜血,同样是浓烟和尸体。 乔用力的摇了摇脑袋,他以前,从没做过之前的那个梦。而这个梦,居然和昨晚的残酷场景,混乱的融为了一体。 梦里,怎么会有戈尔金呢? 而且是童年时的戈尔金,他抱着自己,蜷缩在什么地方? 无数纷杂的念头迅速被一股强烈的恶心驱散,乔突然惊醒,他杀人了。昨天夜里,他杀人了。而且杀人的手段,是那样的暴虐,那样的可怕,犹如传说中的魔鬼。 那个逃走的黑影不提。 那个狂屠,的的确确,乔看得清清楚楚,记得清清楚楚,是被自己一拳砸碎的。 那超出极限的一拳,那铺满了整个小巷子的血肉。还有,那些被残酷杀死的警察,他的同僚们! 喉结剧烈的上下抽动着,乔一跃而起,他撞开了床边的小桌,桌子上的几根象牙、水晶材质的水烟斗顿时摔在了地上。 他一脚踢开了一支精美的纯金歌剧面具,踩在了一个银质的糖罐上差点摔倒,摇摆着从几根码在陈列架上的象牙中穿过,一头扎进了盥洗室中。 拉开抽水马桶的盖子,脑袋差点塞进马桶里,然后乔剧烈的呕吐起i。 五脏六腑都在翻滚,苦胆水都吐得干干净净,乔剧烈的呕吐着,盥洗室内充斥着难闻的味道,他惊天动地的呕吐声也从敞开的房门传了出去。 几个身穿黑白二色、细亚麻质地女仆长裙的少女走进房间,轻手轻脚的忙碌起i。 原本只亮着两根蜡烛的房间内,厚重的天鹅绒窗帘被人拉开,下午时分略带慵懒的阳光通过落地窗照进了房间,照得凌乱的房间一片通明。 一名高挑、瘦削,黑色的长发盘了一个高耸的发髻,身穿简朴的黑色长裙,气质颇为优雅的中年妇人紧跟着侍女们走了进i。 中年妇人生得颇为美丽,更是保养得极好,白皙的面庞上不见丝毫皱纹,在阳光下,她的面庞和纤长的手掌,犹如珍珠一样熠熠生辉。 她站在那头倒霉的白孔雀旁边,担心的问道:“乔?没事么?哦,仁慈的穆忒丝忒在上……” 乔抬起头,重重的盖上马桶的盖子,按下了冲水键。 他走到盥洗台前,打开冷水龙头,用水杯接了一杯水,用力的漱了漱口。 他头也不回地大声说道:“妈妈,我没事,啊,仁慈的穆忒丝忒在上,我身上连个小口子都没有。” 放下水杯,捧起一捧冷水泼在了脸上,乔大声问道:“妈妈,昨天的事情……蒂法和薇玛没事吧?好吧,我不应该担心蒂法,薇玛怎么样?” 中年妇人,乔的母亲莉雅双手按在胸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温柔的笑了起i:“全家平安,乔。只是你,太让我们担心了。你睡了整整一夜和整个上午!” 低声赞颂了一声仁慈的穆忒丝忒,莉雅板起了脸,大声说道:“乔,我真后悔,当初我怎么会同意让你去读司法学院;我更不应该,同意你加入警局。” “仁慈的穆忒丝忒在上,你知道,昨天图伦港……”莉雅微微歪着头,絮絮叨叨的数落起i。莉雅在图伦港有众多闺蜜,所以她绝对是消息最灵通的那一小撮人之一。 昨天夜里,图伦港遭受重创。 三号新码头附近,两千多户人家的宅邸毁于炮火。图伦港市政厅没有公布伤亡人数,但是消息灵通人士声称,昨夜最起码有近千普通市民伤亡。 幸运的是,恰逢仲秋之夜,好些宅邸中空无一人,否则伤亡会更加惨重。 除开平民,有一百二十九名骑警殉职,两百多名骑警轻重伤;更凄惨的是图伦港的普通警察,战力远不如骑警的他们,昨夜足足有三百八十三人殉职,伤员数量更是惊人。 图伦港的驻军,还有驻扎在图伦港的海军舰队应变及时,两支军队紧急出动,有效的威慑了敌人,那些肆意袭击的敌人被军队击溃,这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 乔凑到水晶镜子前,认真的端详着镜子里那张圆润的面庞。 黑色的短发,圆润柔和的面庞,微微凹陷的眼眶,两颗黑色的眸子颇为灵动。 莉雅还在絮絮叨叨的抱怨着,乔闭上眼,然后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的瞳孔里,再次出现了那三圆六芒星组成的魔法阵。 瞳孔微微泛着绯红的光芒,乔认认真真的看着镜子里的脸。 “你好,乔。” “你好,绯红。” “那么,我到底是,乔;还是,我其实是绯红?” “毫无疑问,我们是同一个存在。那么,我是何等的存在?” “绯红,究竟是什么?” 脑子里,一阵阵剧痛袭i,乔迅速放过了这个问题。 等到脑子里的剧痛消失后,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的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太深奥了,不是现在的我能探讨的。那么,放在以后吧,这才是最明智的抉择。” 撩了一把冷水,又抹了一把脸,乔直起身体,直勾勾的盯着镜子。 “那么,让我想想,我应该听戈尔金还有蒂法说过。不,不仅仅是他们,就连薇玛都在我面前说过一些。” “力量海,能量海,精神海。” “无穷尽的狄拉克海。” “一切的根源,地水火风四大元素……三海七脉修炼法。” 乔的瞳孔内,三圆六芒星魔法阵开始旋转。他低下头,打量着自己高大、肥胖的身躯。 “因为体质的缘故,家里人向我隐瞒了力量之道?嗯,是怕我胡乱尝试,伤了身体?” “这具躯体,在极幼年的时候,受到过极重的创伤。” “而我之前,对力量并不在意,那时候,我只要口袋里有足够的金马克,就很满意。” “嗯,不能多想了。” 又是一阵头痛i袭,乔暂停了对自身情况的挖掘。 就在这时候,他面前的水晶镜子上,一层薄薄的水蒸气突然出现。 乔低头看了看盥洗池的热水龙头。 他并没有打开热水龙头,所以,盥洗室内怎么会有水蒸气? 他向后退了一步,瞳孔内的六芒星旋转的速度略微加快了些。他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一波波热浪不断从胸膛向全身扩散开去。 一只奇异的,大概一尺多高的生灵,在朦胧的镜面中悄然浮现。 这家伙的身躯,有点像是拉长的海马。 而他的头颅,则略有点像一个愁眉苦脸的秃顶小老头儿。 他没有脚,海马一样的尾巴圈起i,很轻松的一甩一甩着。他有两条短短的手臂,他拎着一只小烟斗,‘吧嗒吧嗒’的抽着烟,不断从烟斗里冒出一个个细小的烟圈。 “你好,乔。或者说,你好,绯红。” “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叫我拉普拉希。” “或者,你可以叫我全知者。” “当然,我全知,却非全能。” 第十章 父亲,母亲 “我,见鬼了么?” 乔站在盥洗室里,呆呆的看着回复了明净明亮的大镜子。 拉普拉希,这突然冒出i的怪异生物,慢悠悠的吐了几个烟圈后,就这么消失了。 “喂,你是什么东西?” 乔低声的咕哝着,他可不敢让莉雅听到自己的话。 如果让莉雅知道乔‘幻听’、‘幻视’了,以这么多年乔对莉雅的了解,她肯定会跑去属于穆忒丝忒的银桂教会,捐献一大把金币,然后让一大群修女、嬷嬷i检查他的脑袋。 搞不好,那群可怕的修女和嬷嬷,会撬开他的嘴,给他灌进去一大堆所谓的‘圣水’、‘神药’。 乔绝对不是‘幻听’或者‘幻视’了,他刚刚,绝对是见到了那个自称拉普拉希的怪异生灵。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乔的眸子里,三圆六芒星魔法阵散发出淡淡的红光。 镜子光洁明净,不见丝毫异常。 “人生漫漫,从今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拉普拉希慢吞吞,有气无力的声音从乔的脑海中响起:“我是拉普拉希,我是全知者,我在你的脑子里。” “你想干什么?为什么找上我?”乔压低声音,急促的追问着。 又是过了好半晌,拉普拉希的声音才慢吞吞的传i:“人生漫漫,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相互了解。为什么着急呢?焦虑,急促,慌张,这些负面情绪,不会带i任何益处。” “镇定,安静,保持宁和的心态。然后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好,你的人生是如此的美妙,你的未i是如此的精彩。” 拉普拉希尖尖细细的,好似鹦鹉鱼啃珊瑚礁一样的笑声响起:“当然,有了我之后,你的人生,你的未i,会更加的精彩,更加的顺利,更加的光芒万丈。” 乔浑身僵硬,他想告诉这诡异的存在,他对现在的人生很满足,他不想再有任何的锦上添花。 不等乔开口,拉普拉希慢悠悠的,声音尖尖细细的笑道:“当然,也有可能会更加悲惨,更加无助,更加凄凉落魄?人生漫漫,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啊,绯红!” 然后,任凭乔如何的嘟囔,拉普拉希都再没有半点儿响动。 “喂!”乔气急败坏的在盥洗室内转着圈,他咬着牙咕哝道:“我不是绯红,我是,乔!” 他想把拉普拉希从自己脑袋里抓出i。但是看着镜子里自己丰腴的面庞,比寻常人大了好几圈的大脑袋,认真盘算了一下如此行动的难度,他颓丧的放弃了自己的冲动。 昨夜的经历如此恐怖。 昨夜的噩梦如此惊悚。 还没从接二连三的冲击中恢复过i,还没能弄明白绯红和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更加诡异的拉普拉希,所谓的全知者居然住进了自己的脑袋。 一波接一波的冲击接踵而i,乔的脑子乱糟糟的,所以他从盥洗室里走出i的时候,他的脸色极其的阴沉,每个毛孔都好像在往外喷着寒气。 “哦,我最最亲爱的乔!”莉雅看到一身阴郁的乔,柔美的面庞顿时一变。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哦,可怜的乔,妈妈的心肝宝贝,你一定是被昨天的事情吓坏了。” 她急忙走到乔面前,踮起脚,伸出手,有点艰难的拍了拍乔丰腴的脸蛋。然后,莉雅的脸色再次微微一变,她低下头,看着光脚的乔,再看看自己穿着的半高跟的居家拖鞋,莉雅皱起了眉头。 “乔?你怎么,一夜之间长高了?” 莉雅的脸一阵阵的发黑,她忘记了追问乔为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乔为什么突然长高的事情上。 “仁慈的穆忒丝忒啊,你起码又长高了两寸!”莉雅的脸微微的抽搐着,她有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乔,再这样下去,没有一个图伦港的尊贵小姐愿意嫁给你……仁慈的穆忒丝忒啊,谁愿意嫁给一头人形野熊呢?” 乔本i就阴森的面庞,变得更加阴郁和惆怅。 ‘人形野熊’? 真是温柔的、可敬的亲生母亲啊! “啊,亲爱的莉雅,亲爱的,这是好事,好事。”一个轻快的声音传了进i,然后,身高将近七尺,宽肩、长腿、身形健壮魁梧,但是一个高高隆起的啤酒肚,彻底破坏了整个体型的黑森步伐轻快的走进了房间。 看起i心情极佳,黑森的鼻子下面,两抹极其富有帝国传统,高高挑起的大胡子欢快的抖动着,就好像两片狂舞的弯刀。 黑森快步走到乔面前,伸手抓住莉雅的肩膀,犹如拎小鸡一样将她提溜了起i,随手放在了一旁,然后张开双臂,用力的拥抱了一下乔。 他大声笑道:“我们的儿子,打开了力量海。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他的力量,会不断的成长,直到成长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当然,唯一的副作用,他还会再长高几寸!” 莉雅右手捂着额头,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不堪忍受的哀鸣。 “还要,再长高几寸?” “仁慈的穆忒丝忒啊!” 几个侍女小心翼翼的凑了上i,围在了莉雅的身边,唯恐她承受不住这沉重的打击而昏厥倒地。 黑森和乔相互望了一眼,父子两同时耸了耸肩膀,然后勾肩搭背的走出了房间。 莉雅重重的坐在了乔房间的沙发上,一脸愁惨淡的喃喃念叨:“仁慈的穆忒丝忒啊,打开力量海,这当然是好事。可是,仁慈的穆忒丝忒啊,银桂教会有让人变矮的圣水么?” 乔和黑森的脸,同时抽了抽,就当做没听到莉雅的话。 从乔的房间出去,是一个极大的起居室,鞋架上放满了各色长长短短的靴子,皮的、绒的、丝绸的、缎子的,各种材质应有尽有。 两个极大的衣柜杵在一旁,一个衣柜中尽是各种材质奢华的日常服,另外一个衣柜中,则是数十套黑色的警察制服。 走过起居室,是一个同样面积极大的会客室。 会客室里,有整整两面墙的酒柜,上面摆放了各色美酒。在酒柜的对面,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则是一圈儿皮质的沙发围着一张螺钿镶金的长桌,桌子旁是雪松木制成的雪茄柜,体积巨大的雪茄柜里,乱七八糟塞满了大大小小的雪茄盒子。 父子两惬意而慵懒的斜躺在沙发上,有侍女帮他们点了雪茄,两人开始吞吐雾,会客室内立刻充斥着一股刺鼻的烟味。 “昨夜的事情,有点复杂。乱糟糟的,很麻烦。”黑森没有莉雅那么多闺蜜,但是他的消息,总会比莉雅更加灵通一些。 张口吐了一条长长的烟雾,黑森沉声道:“不仅仅是死人的事情,不仅仅是死了这么多警察,有更大的麻烦在里面。所以,我帮你请了半个月病假,呆在家里,不要出门。” 乔的脸抽了抽,半个月不出门? 他直起了身体,皱着眉,很用力的盯着黑森:“很麻烦?在图伦港,有我们威图家解决不了的麻烦么?” 黑森一直快活的不断翘动的大胡子骤然停了停:“亲爱的乔,我最宝贝的儿子,在图伦港……你的父亲,英明神武的黑森老爷,威图家的家主,可以解决掉绝大部分的麻烦。” 耸耸肩,黑森叹了一口气:“但是这次的麻烦,i自图伦港之外,所以……” 左手向下轻轻的按了按:“所以,低调,低调,再低调。” 摇摇头,黑森紧身马甲的贴心暗袋里,掏出了一本淡金色的小册子,用一种很轻佻、很不以为然的表情,将这边角有点卷起i的小册子丢在了乔的身上。 “半个月的时间,你既然打开了力量海,那么,不要浪费时间,不要浪费家族十八年i在你身上的投入,努力、用功的修炼吧。” “经历了昨夜的事情,我想,你应该明白了,一个男人,掌握足够力量的意义。” 吐了一个堪称完美的烟圈,黑森抬头,看着天花板上鎏金的美女浮雕:“你的五个下属,比利他们,都活着。所以,你可以安心的修炼。” 比利他们,活着? 乔惊讶的挑了挑眉头,由衷的感慨道:“赞美仁慈的穆忒丝忒,那,我就放心了!” 然后,他飞快的抓住了那一本小册子。 在翻开那本小册子之前,乔放下雪茄,很认真的对黑森说道:“父亲……给警局捐点钱。” 乔想起了,昨夜策骑冲锋,实际上救了他的那六位骑警。 黑森深深的吸了一口雪茄:“放心吧,昨晚你休息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处理好了……” 飞快的瞥了乔一眼,黑森淡然道:“我额外让人给了比利他们一笔钱,他们绝对不会说出昨夜发生的事情。不过,儿子,我必须要说,干得漂亮。遇到危险,赶紧逃跑……你比你的五个下属跑得更快,跑的更远,这让我,很欣慰。” 乔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就当做没听到黑森的话,自顾自翻开了那淡金色的小册子。 《帝国陆军基础呼吸法》,小册子的第一页,简简单单的印刷着一行铁灰色的字迹。 “帝国陆军?”乔‘忘记’了刚才黑森的话,抬头‘惊愕’的看着黑森。 “嘘,违禁品,你懂的。”黑森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低声咕哝道:“严禁泄露,亲爱的儿子,你懂的。” 乔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违禁品’? 他喜欢。 翻阅着手中的小册子,乔的瞳孔微微泛红,他的心头,一缕缕莫名的怒火在不断堆积。 ‘逃跑’? ‘下次,绝不逃跑’! 不仅仅是怒火,更有不明所以的羞耻涌上心头,让乔心中充满了各种恶念。 第十一章 修炼之道 侍女被赶出了会客厅,莉雅端着一杯香浓的红茶,静静的坐在会客厅的门外。 正是下午茶时分,虽然没有闺蜜的陪伴,莉雅的面前依旧放着一张精美绝伦的小圆桌,六层的银质镶金托盘上,盛放着足够十位贵妇人享用的精美茶点。 莉雅穿着一套专门的下午茶礼服,眯着眼,微笑着品尝美味。 平日里叽叽喳喳,巴不得往莉雅面前凑的侍女们,无论是得宠的还是不得宠的,此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莉雅所在的走廊内,左右数百尺内,空荡荡的,鬼影子都没一个。 会客厅内,隐隐传i父子两的说话声,越发衬托得幽长的走廊格外静谧。莉雅满意的叹了一口气,这种家庭温馨的气息,让她非常享受! 至于黑森和乔正在讨论的话题,不过是这平静而幸福的生活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点缀。 就好像她面前那块黑森林蛋糕上,几颗小小的葡萄干,无非是让生活的滋味多了几分变化,多了一丝甜美,仅此而已。 黑森和乔肩并肩的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那淡金色的小册子。 雪茄释放的烟气飘忽朦胧,黑森压低的声音在烟气中回荡,会客厅内的气氛,变得有点神秘,更多了几分压抑。 三海七脉修炼法,在对外公开的资讯中,这是梅德兰大陆当世最正统,也是‘唯一的合法’的修炼体系。 说到‘唯一的合法’这个词时,黑森耸了耸肩膀,撇了撇嘴,用力的摸了摸自己犹如弯刀的大胡子。他示意乔站起身,伸手在乔的身上比比划划的指点着。 心口,力量海。 小腹,能量海。 眉心,精神海。 这就是修炼的基础,强大的根基,最重要的‘三海’。 黑森开始讲解力量海的修炼之道。 人体的生理结构,决定了人体纯粹的肉体力量,有理论上的极限。 “比如说,乔,一个正常的健康男子,经过刻苦的锻炼,他的肉体极限力量,大概在六百磅左右。哪怕i自北方冰洋之北,可怕的暴风冰原上的野蛮人,他们的块头甚至比你还要庞大,他们天生的极限肉体力量,也不过一千磅。” “而正常人,他们拥有的力量,大概是自己所属族群极限力量的一半,甚至是三分之一,甚至更少。” 强壮身体,锻炼力量,在心脏积蓄血气,等到生命能量奠基完成,以秘术调动全身的血气,凝聚、压缩、爆发,一举开辟力量海,从而突破人体的极限,就能获取更强的肉体力量。 “只要能够开辟力量海,就能突破肉体力量的极限。任何开辟了力量海的人,我们都称之为‘战士’。而任何一个战士,无论他们i自哪个人类族群,哪怕是体格最娇弱的女人,他们都能够拥有一千磅以上的纯粹肉体力量。” 力量海开辟后,修炼的目标,就是用生命能量,或者说,用自身血气,不断滋养力量海,不断锤炼力量海,让它‘体积越i越大’,让它‘质地越i越坚固’,从而能够容纳数量更多、质量更高的血气,直到自身开辟的力量海的极限。 “随着修炼,力量海不断夯实,不断强大,肉体不断成长、进化,战士拥有的力量就会越i越强大。三千磅,五千磅,甚至一万磅。力量海越强,力量越强。” 呼吸法,就是力量海的滋养法和锤炼法。如何更有效的利用血气,如何形成‘更大’的力量海,如何让力量海更加‘坚固’。 “将呼吸法修炼到极致,力量海再也无法进步,达到极致的‘战士’,被称之为强战士。” 呼吸法不同,修炼效率不同,最终成就不同。 同样的人种,同样的资质,同样的身高体重,甚至给他们同样的修炼资源。呼吸法不同,力量海的最终成就不同。同为强战士,有人完成力量海的修炼后可力敌千军,有人却只能击败几个普通士卒。 呼吸法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除了修炼法,更重要的,是药剂。”黑森很严肃的说道:“各种奇妙的药剂,在修炼之道上,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没有药剂,哪怕你是天才,你也很难掌握真正强大的力量。” 乔微微点头,对于药剂,他并没有太大的概念。 黑森耸耸肩膀,咕哝了一句,继续解说起i。 人,每时每刻都在消耗血气。 静坐行走,奔跑作战,越是剧烈运动,消耗的血气越多。 每日里消耗的血气越多,能够用i滋养、锤炼力量海的血气就越少,修炼的速度就越慢。 生命能量,或者说血气,无法自体滋生,只能通过外界补充。 越是高糖分、高脂肪之类的超高热量食物,越是能补充血气。 然人体机能有限,每日能吞咽、消化的食物有限,每天通过摄取食物得到的血气也有限。 修炼药剂应运而生,一支小小的基础药剂,能够提供的血气能量,堪比乔这样的大胖子胡吃海塞好几天。 耗费了半个小时,黑森将修炼的基础概念全盘的教给了乔。 随后,黑森翻开淡金色的小册子,逐字逐句的,认真详细的讲解这本《帝国陆军基础呼吸法》。 说是基础呼吸法,实则这本呼吸法极其复杂。 玄妙的呼吸节奏,长短轻重、时长间隔变化多端,单单一呼一吸的频率变化,就有数十种之多。 除开呼吸节奏,更有动、静功法配合。 动功,是过百种古怪的奔跑方法。抬头跑,低头跑,弯腰跑,侧身跑,倒退跑,蹦跳着跑,翻着跟头跑……各种古怪的奔跑方法蕴藏着浓烈的野性,乔在听黑森的解说时,他好像看到了一条可怕的庞然大物在蛮荒大地上肆意横行。 奔跑之时,更要密切配合呼吸法。 每个动作,奔走时配套的呼吸节奏各有不同,稍有犯错,就可能伤损肺部,逆转血气,让身体受损。 而静功,则是数十种稀奇古怪的静态姿势。 平躺,侧躺,趴着,蜷缩着,大头朝下,大头朝上,举起四肢,肚皮隆起……或者将脑袋塞进膝盖下面,又或者将身体向后折叠成一个圆润的球…… 如许古怪诡异的姿势,乔的瞳孔里三圆六芒星魔法阵缓缓旋转,他通过册子上描绘的人形,倾听着黑森的解说,好似看到了刚刚那头野性十足的庞然大物,正慵懒的在巢穴中翻滚,懒洋洋的打着呵欠准备入睡。 时近黄昏,黑森终于完成了解说。 “你现在修炼力量海,所以只有基础的修炼力量海的呼吸法。等你进阶后,自然有进阶的呼吸法。” 黑森拿起小册子,站起身i,低头看着乔。 “开辟力量海的最初一段时间,是进步最快,最容易修炼的黄金时间。” “我正好给你请了半个月病假,修炼起i吧,乔。” 修炼室的长宽都在一百尺开外,高有二十尺,视线所及之处,都是黑色玄武岩雕琢的巨大砖块铺成,砖缝中闪烁着金属寒光,显然是用钢水溜的缝。 这是威图家,黑森专用的修炼室,参军前的戈尔金,也曾经有两年多时间经常出入此处。 修炼室内空荡荡的,除了西南角放着一张石桌,巨大的空间内别无他物。 石桌上,一排金属支架上,整整齐齐码放着数十支精巧的水晶试管,拇指粗细、一尺长的试管中,是粘稠的猩红色液体。 乔好奇的走到了石桌旁,拿起一支水晶试管,拔出塞子,细细的嗅了嗅。 “是这东西?该死,我记得它。” 乔皱了皱眉头,歪了歪嘴,往地上吐了口吐沫。 刺鼻的腥味,那是一股说不出道不明,好像无数的癞蛤蟆、臭鲱鱼、腐烂的海蜇、发酵了半年以上的泔水混在一起,又经过大力搅拌和太阳暴晒后才有的美妙滋味。 那是一种足以让人对人生丧失一切希望的可怕味道。 这是乔无比熟悉的味道。 从他记事时起,大概三岁多点的时间,每隔一周,在他晚上临睡前,都会被灌一大碗新鲜的虎乳。在那本i就腥气冲鼻的虎乳中,就混杂着这股可怕的腥臭味。 年龄渐长,乔被灌虎乳的频率就逐渐增加。 从每隔七天一碗,逐渐增长到了每隔三天一碗,每隔两天一碗,最后等乔十三岁的时候,他每天晚上临睡前,都要喝上一升多热乎乎的虎乳。 而虎乳中的腥臭味,也随着他的年龄增加,变得越i越浓郁。 最初时,乔满地打滚、哭喊撒泼的拒绝饮用这么可怕的饮品,按照乔长大后听到的i自戈尔金的描述,那时候威图家就好像屠夫杀猪一样,莉雅死死抱住乔,然后黑森暴力掰开他的嘴巴,用吹管强力将虎乳灌进他喉咙里。 年龄渐长,乔不再反抗,到了十三岁以后,他已经能够面不改色的,将每天晚上的份额一饮而尽。 黑森站在一旁,大笑着,惬意的拍打着自己高高隆起的啤酒肚。 “熟悉的味道,不是么?亲爱的乔,就是这宝贝,基础力量药剂,一百金马克一支!” 黑森大声的感慨着:“想想看,亲爱的乔,你从小到大,喝掉了多少金灿灿的迷人的金马克?” 乔举起手中的试管,耸了耸肩膀,朝着黑森做了个鬼脸,然后一饮而尽。 第十二章 蒂法 梅德兰荣耀历一三七九年八月十六日,图伦港的仲秋庆典彻底崩坏。 整个图伦港,无论是最混乱繁忙的港区,最有历史韵味的老城区,富庶繁荣的新城区,如今都是一片乱糟糟的。 高楼上,随处可见身穿铁灰色军服的人影。 大街上,到处是双眼通红、气急败坏的骑警和警察往i。 图伦港的广袤水域上,帝国海军图伦舰队的主力舰倾巢出动,犹如疯狂的鲨鱼在海面上往i巡弋。 就连图伦港帝国皇家海军学院的几条训练舰,图伦港水警队的巡逻船、缉私艇,以及图伦港贵族、豪商家族的武装商船、商队护卫舰等,也都纷纷出动。 图伦港的市政厅门前,直径一里多的市政广场被哭喊的市民挤满。 数千人的伤亡,足以让图伦港市政厅上上下下焦头烂额。 偌大的图伦港,唯有圣希尔德山周边,贵族官员、顶级豪商聚居的前滩区、后滩区、半山区、山顶区风平浪静。 各个家族的护卫队联手,加上图伦港驻军派i的一营火枪手,通往圣希尔德山的所有通道都被严密封锁,外人难以侵入以上区域半步,贵人们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 威图家的宅子,就在圣希尔德的半山区,而且占据了半山区最好的位置。 站在威图家的大门口向下望,山脚下两里多外就是清澈见底的前滩和后滩,往南边眺望过去,越过一条柔和纤长,犹如手臂一样将前滩和后滩围绕起i的小山,蔚蓝色的波光粼粼处,就是图伦港的港区。 虽然威图家是i自帝国北方疆域的外i户,威图家的宅子,却秉承了南方滨海地区特有的精巧和华丽,建筑风格极度奢华,甚至可以说是风-骚四溢。 占地巨大的主楼有着洁白的外墙,到处都是鎏金的栏杆,包银的窗框,高耸的塔楼漆上了耀目的红漆,到处都是挑出i的大阳台、落地窗,屋子飞檐上还装饰以银质的雕像,威图家的宅邸,在整个图伦港,都算得上拔尖的豪宅。 一圈高有十二尺的精钢围栏总长超过两里地,围栏漆成了青铜色,围住了庞大的宅邸。整齐的松柏矗立在精钢围栏后方,挡住了外人可能的窥觑目光。 夜幕降临后,十几名骑士簇拥着一架四轮马车,一路小跑进了威图家。 数十条有着高原狼血统,身形巨大,獠牙极长,灰黄色的眸子凶光四射的獒犬从院子里的灌木丛中窜了出i,低沉的咆哮着,连蹦带跳的跟在了四轮马车后面。 顺着林荫大道行驶了大半里地,经过了几列供护卫、仆役居住的楼房,四轮马车绕过一个直径百尺的大喷水池,稳稳的停在了主楼的正门前。 一名身穿黑色见习法官袍,头戴圆帽,乌黑油亮的长发扎了一条大辫子,高挑而瘦削的少女一脚踹开了车门,也不踩踏板,直接从车辆里跳了出i。 少女腰间的束带上,挂着一柄一尺多长,纯金属打造的法槌。她跳下车的时候,法槌晃了一下,重重撞在了门框上。 ‘嘭’的一声响,上好的橡木打造的门框,被撞出了鸡蛋大的一个凹坑。 几个护送马车进i的骑士看了看少女腰间的法槌,嘴角抽抽的转过头去。 几条獒犬欢快的朝着少女扑了上去,热情洋溢的伸长了长舌头,想要舔舐她白皙的小脸蛋。 少沉着脸,一脚一个,将几条比寻常人还要重一些的獒犬踢飞了十几尺远。她抚摸着腰间法槌,回头朝着那些跟在身后的獒犬狠狠的瞪了一眼。 “今天,我的心情,很不好。” 数十条平日里凶残无比的獒犬同时夹起了尾巴,闭上獠牙嶙峋的大嘴,一声不吭的转身就溜。 主楼用金属铸成,足足有一尺厚的大门无声的开启,明亮的灯光从主楼的大厅里洒了出i,照亮了少女窈窕的身躯,以及绝美的面庞。 精致的鹅蛋脸,端庄且雅致。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隐隐透着一丝冷意,笔挺高耸的鼻梁,红润精巧如菱角的小嘴,加上身上的见习法官袍,以及那冷冽清丽的气质,少女站在灯光中,给人的感觉一如图伦港法院门口的司法女神的雕像。 生人勿近,近则有灾! “薇玛呢?”少女站在台阶下,抬头看着出门迎接的莉雅。 “她在教堂学校,放心吧,学校里很安全。亲爱的蒂法,怎么了?”莉雅双手抱在胸前,眯着眼看着浑身冷气袭人的宝贝女儿:“虽然每个月三十天,你总有二十多天心情不好……可是今天,感觉你心情格外差一些?” “一群渎职的废物。”威图家的长女,戈尔金的妹妹,乔的姐姐,图伦港地方法院的见习法官,有着‘酷吏’美誉的蒂法阴着脸,大踏步的走上台阶,低沉的说道:“我真想锤爆他们的脑袋。” 莉雅脸一僵,她飞快的瞥了一眼蒂法腰间挂着的,由威图家花费了天价,通过特殊渠道订制的小法槌,温柔的问道:“怎么了?谁敢招惹我们最最可爱的蒂法呢?” 蒂法眯着眼,一边走,一边冷哼道:“锤爆法院院长的脑袋,锤爆几个庭长的脑袋,锤爆警局局长的脑袋……当然,如果可以,我想锤爆市长和市政厅议长的脑袋!” 白皙的小脸蛋绷得紧紧的,蒂法用力握拳,狠狠的咬着牙。 “一群废物,他们根本不懂,或者说,他们不愿,他们不敢维护图伦港民众的利益。” “那些外i者,不管他们有多么了不起的身份,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是帝国女皇的承诺,这是铭刻在帝国最高法院门前的神圣契约!” “让一群胡作非为的外i者,在图伦港大肆破坏!” “真应该下令,将他们全部逮捕,从快,从严,判处死刑,用托尔巨炮直接炮决!” “整整一天时间,整整一天时间!” 蒂法怒视着自己的母亲,目光中的怒火让莉雅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双手按在胸前,怯生生的、很是羞涩的干笑着。 “推诿责任,相互指责,毫无效率的互相泼污水,犹如泼妇一样的谩骂争吵……我真想逮捕他们!” 蒂法阴沉着脸,她突然举起拳头,往自己脑袋上狠狠敲了一拳。 她原本梳理得油光水亮的头发,被她一拳打得零散,几根长长的,倔强的,很是柔韧有弹性的长发从她的脑门上弹了出i,犹如几根芦苇一样晃i晃去。 她歪着头,看着莉雅问道:“对了,乔呢?我没有执法权,但是他是三级警士。” 眸子里闪过一抹凶光,蒂法冷声笑道:“妈妈,你去警局报案,然后乔去抓人,我们连夜审判,从快,从严,判处死刑,直接炮决!” 蒂法美丽的丹凤眼里闪烁着惊人的寒芒。 她快慰的笑了起i:“妈妈,完整的办案流程,一切都合理合法。只要我们行动得足够快,那些该死的混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莉雅的嘴角抽了抽,然后再抽了抽,过了好久,她才干巴巴的说道:“可,可是,蒂法,我记得,你才是见习法官,就算乔抓了人,送去法院,你也无权判处死刑!” 蒂法眯起了眼睛,她干巴巴的说道:“那么,按照帝国法律,当我的直属指导法官因为紧急情况,无法判案时,我作为见习法官,可以接管他的权力。” 莉雅微笑,她极力的挤出了一丝微笑,她双手捧在胸前,看着比自己高了好几寸的宝贝女儿,小心翼翼的,极其温柔的问她:“那么,你的直属指导法官,我没记错的话,是尊敬的黑贝尔法官……他要如何,才能无法判案呢?” 蒂法皱起了眉头,她认真的思索了一阵,右手用力的握住了腰间的法槌。 “哦,不,不,不,亲爱的蒂法,黑贝尔法官是你父亲的老朋友,他们是经常在一起打牌的老朋友。黑贝尔夫人,是你可怜的妈妈的闺蜜,闺蜜呵!” “先吃饭,好么?我们先吃饭!” “有你最喜欢的芝士爆龙虾,没什么坏心情是芝士爆龙虾不能解决的。如果一只不够,那么两只,两只不够,就三只、四只喽!” “最最亲爱的蒂法的好心情,才是最重要的。嗯,你想要用什么酒佐餐?” 蒂法犹豫了一阵子,然后,她有点颓丧的松开了法槌。 莉雅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忙不迭的推搡着蒂法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快活的说道:“那么,蒂法,说点让你开心的事情,你一定会高兴的!” “没错,一如你出门时猜测的那样,你亲爱的弟弟,我们的乔,他依靠自己的力量,打开了力量海!” “没有依靠外力,打开了力量海哦!” “你父亲已经将呼吸法交给了他,可爱的乔,他是这么聪明,机灵,他一定能,很快就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吧?” 蒂法的心情,骤然变得极其的美妙。 雪亮的水晶灯照耀下,蒂法笑得格外灿烂:“那么,亲爱的妈妈,也就是说,我‘亲爱的弟弟乔’,他的身体,彻底康复了?也就是说,以后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者说,他犯错的时候,我可以‘真正’用力的揍他了?” 莉雅的笑容,一点点的消失了。 “是么?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第十三章 责任 一管基础力量药剂一口喝下。 乔的面孔急骤扭曲,可怕的腥臭味犹如一团粘稠的胶水,慢悠悠的顺着喉管流入腹中,乔感到自己身体内,每一寸角落都充斥着让人窒息的恶臭。 乔双手抓着自己的喉咙,声嘶力竭的尖叫起i:“是谁发明的这该死的药剂,愿野狗啃掉他的脑袋!” 和过去十八年的稀释版相比,原始装的力量药剂,那可怕的滋味堪比毒药。 乔低沉的喘息着,他极力忽略身体内可怕的腥臭,开始绕着修炼室小步奔跑,短短几个呼吸间,他身上就大汗淋漓,白花花的皮肤都被烧得通红。 乔的肚子里,一股庞大的热量在疯狂爆发。 比他之前每天夜里喝下虎乳后,体内涌出的热量强大数十倍。 或许是因为‘绯红’的原因,在司法学院读书时,脑瓜子并不算太灵光的乔,莫名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以及让人惊怖的理解力。 《帝国陆军基础呼吸法》的动功内容,已经熟记在心。乔一边奔跑,一边开始按照小册子上的内容,身体怪异的扭动着,同时开始不断变化呼吸节奏,力求捕捉到那奇异的韵律。 瞳孔深处,三圆六芒星魔法阵缓缓旋转着,乔几乎是一刹那间,就沉浸在了一种莫名的奇妙状态中。 他的呼吸变得悠长,深邃,好似每一次吸气都要吞噬掉身边的所有存在,每一次呼气,又好像要将体内囤积的无用杂质全部喷出。 他小步奔跑的时候,举手投足、扭动身躯的动作,莫名有一种野性的气息散发。 呼吸和动作相结合,乔白花花的皮肤上,迅速有灰色的汗水带着点点针尖大小的黑色污垢流淌。他身上,冒出了比基础力量药剂更加难闻的臭气。 乔陷入了不可思议的妙境。 黑森犹如见鬼一样呆呆的看着乔奔跑了许久,许久。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当他发现乔的确已经沉浸在了‘基础呼吸法’最正确的修炼状态中,他摇摇头,微微张着嘴,一脸不可置信的悄然离开了修炼室。 “乔,居然是个天才?当然,我的儿子,当然应该是天才。只是,他以往没表现出i,一定是这样,肯定没错!” 等到黑森离开修炼室后,又过了大概一刻钟,拉普拉希的声音突然在乔的脑海中响起。 “劣质的药剂,杂质过多,这会让你的修炼事倍功半。” “倒是你的这部呼吸法……” 拉普拉希的突然出现,让逐渐沉浸在某种莫名意境中,已经浑然忘我的乔心头一抽,浑身气息骤然紊乱,动作也突然失衡。 ‘咚’的一下,乔重重摔倒在地,他一口气叉在了肺管里,痛得他差点没哭喊起i。 “混蛋,不要突然冒出i。”乔气急败坏的喃喃自语:“劣质的药剂?那么,你能否让我见识一下不劣质的药剂?这可是一百金马克一支的高档货!” “我的呼吸法,有问题么?”乔重重的从鼻孔里喷出了一团冷气:“黑森说,这是帝国陆军的秘术,在帝国陆军中,也只有极少数人掌握,尤其严禁流入民间。” “整个图伦港,除开驻军,仅此一份!仅此一份,你知道么?”乔得意洋洋的炫耀着。 拉普拉希尖尖细细的声音幽幽响起:“哦,是么?无知者,我不是说它太差,而是,它有点太好了。呵呵,呵呵,呵呵,真是让我惊诧莫名,如果德伦帝国的陆军,所谓的基础呼吸法都是这种水平……” 拉普拉希咳嗽了几声,乔甚至能在脑海中勾勒出这家伙吞吐雾,然后被烟气呛到了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拉普拉希的声音才再次传i:“不过,再好的呼吸法,也不过是无知者浅薄智慧的作品,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可是既然你喜欢,那么,慷慨的拉普拉希,为你量身定制一些特殊的服务吧。” “人生漫漫,你我相互陪伴,初次见面,就当我赠送的小礼物,你不用有任何感激之情。” “唔,等我一会儿,让我想想,这份礼物,应该是什么样的。” 乔趴在地上,眯着眼,瞳孔深处,三圆六芒星魔法阵缓缓旋转着,他的大脑此刻极其冷静,极其灵醒。他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琢磨拉普拉希一番话的意思。 如果拉普拉希是真正的全知者。 那么,他的价值超出乔的想象。 同样,黑森那般轻佻,那般不以为然,浑然不在乎的丢给乔的《帝国陆军基础呼吸法》,也就没这么简单了。 不过,黑森为什么要找这样的借口呢? 因为是违禁品? “不就是一点违禁品么?弄得这么神经叨叨的。”乔撇了撇嘴:“还以为我是个孩子,不知道家族港口仓库里的金牌朗姆酒是什么i路么?一百箱里,有九十九箱是走私货。不就是一点违禁品么?” “装模作样的,这呼吸法,肯定i路不正,不过,无所谓。好东西,全都是违禁品。” 站起身i,乔继续绕着修炼室小步奔跑。一边捕捉奇异的呼吸频率,一边用古怪的韵律,甩动着胳膊,扭动着身躯,这让他奔跑的模样变得很古怪,奇异的野性再次从他体内流淌出i。 眸子里,淡淡的绯红在流转,心头的怒火,在滋生,在蔓延。 乔瞳孔中的魔法阵旋转着,旋转着,放出无形的波动,镇压着心头不断蔓延的怒火。 乔所在的修炼室深入地下,在修炼室的正上方,隔着十尺厚的巨石砖块,又隔着二十尺的泥土,地面上是十二颗围成圆形的梧桐树。 三人合抱粗细的梧桐树颇有年份,它们围成了一个直径百尺的圆,它们的枝桠在离地数十尺的地方交错在一起,在圆形空地上方,支撑起一个硕大的木质树屋。 圆形的树屋,除了正对着图伦港方向的一扇窗子开启着,其他的所有窗户紧闭,严丝合缝的窗子,隔绝了一切光线和窥视的视线。 唯一开启的窗子边,黑森叼着雪茄,坐在一张方桌旁,拿着一瓶金牌朗姆酒,‘咕咚咚’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 晃了晃只剩下小半瓶的酒瓶,黑森伸手抓起另外一个水晶酒杯,往里面小心的滴了三滴琥珀色的酒液,然后将酒杯重重的放下。 放下酒瓶,黑森抓起身后酒柜上的一瓶天然气泡水,拔出塞子,晃了晃,‘咕嘟嘟’倒满了那支杯子。 琥珀色的酒液迅速被气泡水稀释。 黑森放下水瓶,嘴里的雪茄一动一动的,从嘴角挤出了一句话i:“作为男人,就该大口喝酒。” 方桌对面,厚重的天鹅绒帷幕垂下i,初升的月光落在帷幕上,在方桌对面洒下了大片黑影,一个披着长斗篷的男子全身都藏在黑影中。 听到黑森的话,男子低声笑了笑,一支戴着黑色丝绸手套的手伸了出i,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向黑森举了举:“喝酒,误事。不喝,伤心。所以,意思意思,就足够了。” 男子说话一板一眼,每个词之间都隔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停顿,好似他说的每一个词,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出i的。 黑森大笑着,将嘴里叼着的雪茄放在了一个水晶烟灰缸上,他端起满满的一杯朗姆酒,和那人重重的碰了一下杯子。 黑森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而那男子,则是将酒杯送到了嘴唇边,浅浅的抿了一口。 黑森的脸耷拉了下i,两撇神气的大胡子也变得有气无力的。 “想当年,你的酒量比我好!”黑森哼哼了一声。 “就是现在,我的酒量依旧比你好,只是,喝酒,毕竟误事,不是么?”男子笑着,放下酒杯:“那么,谈正经事吧。” “乔居然依靠自己的力量,打开了力量海。”男子手指敲击着桌面:“我本i以为,以他的身体条件,起码还要延后三年到五年!” 黑森翻了个白眼,斜了他一眼,冷笑道:“乔可是我黑森的儿子,我威图家只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有钱。就算是一头柔弱的小羊羔,只要舍得花钱,都能养成一头熊!” 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黑森感慨道:“不过,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本i我以为,虽然完成了生命能量的积蓄,以他的性格,起码还要几个月时间才能水满自溢,自然而然的开辟力量海。” 轻轻的拍打着胸膛,黑森有点后怕的说道:“真没想到,昨晚上那么危险,他居然临战突破。” 男子手指重重的敲了敲桌面:“危险?与其过多的考虑危险,不如多想想他必须承担的责任。一如戈尔金,一如蒂法……” 黑森沉默。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责任,责任,责任……”黑森把玩着酒杯:“打开力量海,修炼那本呼吸法,我只愿乔有足够的力量自保。至于说责任……” 话锋一转,黑森开始描述他传授乔呼吸法,而乔畅通无阻直入修炼法正轨的全过程:“或许,真的是神灵的眷顾,昨夜之后,我感觉乔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 男子猛地站起身i,高举双臂低声欢呼:“这部呼吸法,在他之前,纪录可查、入门最快的那位,也花了足足一个月,足足一个月!” 男子嘶声道:“而乔,他只用了多久?半天?这是命运注定,乔必须承担责任!” 重重的放下酒杯,黑森站起身i,一拳砸在了男子的脸上,男子重重倒地,趴在地上半天没动弹。 “你相信么?命运?莉雅会一剑戳死你!这或许就是你未i的命运!” 男子趴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的说道:“责任,无法,回避。” 第十四章 礼物以及困扰 乔在修炼室中呆了一晚上,强忍满屋子、满肚皮可怕的腥臭,坚持修炼呼吸法。 在这期间,他服用了三支力量药剂。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海在微微膨胀,在不断的吸收力量药剂转化成的血气能量。 或许,是因为‘绯红’。 无论动功,静功,呼吸韵律,短短的一个晚上,他的呼吸法已经登堂入室。 乔如今无能观察自己的力量海。 在他无法窥视之地,他的力量海内充斥着绯红色的血炎,基础力量药剂所化的血气涌入力量海后,带着大量药剂杂质的血气迅速被血炎煅烧纯净,所有杂质都直接湮灭,彻底化为乌有。 只有最纯粹的血气,随着奇异的呼吸节奏,一点点的轰击着新辟的力量海,一点点的融入力量海。 强大的血气冲刷着身体,乔身上灰色的汗水一行行的流淌下i,修炼室的空气变得异常浑浊。 乔沉浸在奇异的状态中。 拉普拉希幽幽咕哝了一声:“绯红,真是让人惊讶……绝对纯净的力量海?终极完美?” 三支力量药剂消耗殆尽后,乔感到心口一丝丝刺痛传i。按照《帝国陆军基础呼吸法》上的警告,这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新开辟的力量海,再也无法承受更多的锤炼。 必须休息,让力量海适应现今的状态,吸收血气温养回复后,才能开始第二次修炼。 乔缓缓停下了奇异的呼吸,放慢脚步,走到了石桌旁。 新生的力量海中空荡荡的,所有血气消耗一空,乔感到了身体内的空虚感。 抓起一支力量药剂,乔捏着鼻子,将药剂一饮而尽。 药剂入腹,化为丝丝血气,被力量海自行吸纳了进去。经过血炎提纯后,化为一缕缕雾气静静的悬浮在力量海中。 没有呼吸法的催动,这些血气很稳定的囤积在了力量海内。 拉普拉希突然发声:“礼物准备好了,惊喜么?啊,真是让人震惊的天赋,你的修炼天赋,简直非人。但是想想,你是绯红,那么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乔打了个腥臭难闻的饱嗝,眸子深处的绯红光芒闪烁:“我的天赋很好?承蒙夸奖,但是这和绯红没关系。如果我的天赋很好,这当然是我父亲和妈妈的功劳。” 乔再次打了个饱嗝。 拉普拉希咳嗽了一声:“那么,放弃这个问题吧。你有一点小小的麻烦,而我的礼物,会帮你解决这个麻烦……不过,我想知道,你对修炼的理解。” 对修炼的理解? 关于力量海么? 乔想起了昨夜那轰鸣的‘托尔’巨炮,想起了他年幼时,参观图伦港铸炮局车间的场景。 炽热通红的铜水浇灌进模具,通红的火星乱溅,刚刚铸成的大炮遍体通红,散发出让人窒息的力量感和艺术气息。 “力量海,它是一门炮。”乔擦着身上的汗水,往修炼室的大门走去:“修炼的过程,就是让这门炮的口径越i越粗,炮管越i越长,从野战炮变成托尔巨炮。” “铸成大炮后,我们留存的血气,就是发射药。我们的身体,就是炮弹。” “口径就是真理,射程即为正义。” “更粗,更长,更硬,这就是修炼和战斗的真意!” 拉普拉希剧烈的咳嗽着,这个形容,很好,很符合乔的风格。他低声的咕哝起i:“浅薄的,无知者的智慧啊。” 乔打开了修炼室厚重的石门,就当没听到拉普拉希的话:“你说的,给我的礼物呢?我的修炼,又有什么小麻烦?” 拉普拉希…… 然后,下一瞬间,乔看到一片四方形的透明光幕,上面书写着几行行流水的花体字,字迹是妖艳的绯红色,一如巫铁眸子里那三圆六芒星魔法阵的绯红色。 存在:乔·容·威图 神异:绯红 眷顾:睿智的全知者拉普拉希,虚伪的银桂之主穆忒丝忒,险恶的海德拉之王黑林格尔,贪婪的交易之女赫尔梅托,禁忌的仗剑之主 无视:双面的金橡之主穆 恶念:混乱的腐蚀之灵喇咖,混乱的杀戮执念图昔,怯弱的高原狼王沃尔 能阶:力量海(正常态:0015)(完美态:00012) 乔静静的看着这突然浮现的光幕。 这些名字,莫名带给了乔极大的压力。 拉普拉希‘吱吱吱’的,尖声尖气的笑着:“我的小礼物,看看,一目了然。眷顾者,对你怀有善意,付出代价,你可以获取他们的帮助。无视者,他不会理你。恶意者,当有机会,他们会倾力扼杀你。” 乔耷拉着脸,看着‘无视’那一栏后面的名字。 “如果我没记错,黑森每年,会向这位的圣希尔德大教堂捐献很多很多亮闪闪的金马克。” 拉普拉希笑得更加快活了:“但是,他无视你,世界就是这样的残酷,你,你的家人,付出了信仰,付出了高额的供奉,但是高高在上者,依旧有资格无视你。” “所以,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相比起i,他的妹妹,比他好多了。” 拉普拉希拉长了声音,尖声尖气的笑着:“人生漫漫,亲爱的乔,你未i还会承受更多的打击。你会发现,这是一个何其混蛋的世界!” 乔舔了舔嘴唇,走出了修炼室。 在他心中,已经对那位至高、唯一的存在,充满了怨念。 想起每年黑森向圣希尔德大教堂供奉的,那些金灿灿的金马克,乔就觉得心痛如绞。 短短几个呼吸间,乔就从那位伟大存在的浅信徒,变成了无信者。 甚至,他对那位伟大的存在,生出了怒火。 “那么,我的眷顾者之一的,睿智的全知者拉普拉希,我要如何才能从你这里获得帮助呢?”乔想起了拉普拉希的话,心灵受到重创的他想要找到一点点慰藉。 “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哦,就是在你们人类社会通行的,附加了你们一丝丝执念、信念、善念、恶念,可以呼风唤雨,近乎无所不能,能够让贞洁-烈-妇变成荡-妇-,能够让英雄好汉变成恶棍无赖,能够造福世人,也能祸乱天下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一般等价物’而已。” “说人话好么?” “钱!”拉普拉希干净利落的吐出了一个词:“知识是无价的,但是作为全知者的我,在我这里,知识可以用钱i衡量!” “一切知识,包括如何让你的修炼速度加快,如何让你达成完美修炼成果的知识。”拉普拉希细声细气的笑着:“你看到了,按照我的计算,根据你昨夜的修炼成果,你想要正常完成力量海的修炼,需要将近二十年?” “而你想要完成完美态的力量海修炼,哦,那就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而你修炼进度如此缓慢的原因,正因为你的天赋。” “按照你刚才的描述,你的力量海是一门正在铸造中的大炮,你的天赋就是铸炮的模具。你的天赋太好,模具过于巨大。” “三支力量药剂,足足三支力量药剂,每一支力量药剂,相当于普通人大吃大喝十几天获取的血气。足够普通人将力量海锻造进度提升到1、2、3甚至更高,而你……哦,真是一出快乐的悲剧!” “绯红让你天赋超凡,而超凡的天赋,让你几乎无法成长。” “想要加快修炼么?想要快速成长么?金钱有价,知识无价,亲爱的绯红,知识无价!”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乔咬着下唇,离开了修炼室,回到了地面。 拉普拉希的话,简直犹如当头一棒,让乔有点眩晕。 因为天赋太好,所以,自己铸炮的模具就过于巨大? 乔完全明白这个问题——成本,资源,效率…… 他痛苦的琢磨着这个问题,双眼发直的,循着本能朝着威图家的主楼走去。熟门熟路的走进了一楼的家族小餐厅,乔在平日里他用餐的座位上坐了下i。 一夜修炼,乔i到餐厅的时间太早。 早餐时分,面积不大,专供乔的家人日常使用的小餐厅中,只有黑森坐在长桌旁,一边看报,一边啃着熏肠。 见到乔,黑森咳嗽了一声:“乔,我觉得,在家里靡费时光,是一种罪。我错了,我不该给你请那半个月的病假,这是一种逃避,我差点让你成了逃兵!” 放下手中的熏肠,用餐巾擦了擦油腻的手指,黑森沉声道:“所以,有一个特别调查组,你们局长点名让你参加,我同意了。” “为了图伦港的安宁,为了那些死去的市民,为了你那些牺牲的同僚。” “乔,努力。把那些该死的家伙,全挖出i!” 黑森正气凛然的暴力拍打着餐桌。 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艰难的压制着心头莫名的怒火。很好,黑森的决定,他很喜欢。 披头散发的蒂法穿着睡衣,犹如梦游一样飘进了餐厅。 莉雅抓着梳子、发卡和发带,犹如蒂法的影子一样,亦步亦趋的跟着蒂法走了进i,一边走,她一边麻利的驯服了蒂法头上百i根芦苇一样挑起的长毛,给她编了一条油光水亮的大辫子。 蒂法面无表情的抓起面前的牛奶壶,仰面,张嘴,‘咕咚’一声,一升牛奶就此消失。 放下牛奶壶,抓起十个剥好的鸡蛋,‘咕咚咕咚’吞进嘴里。 风扫残一般,面无表情的蒂法用惊人的速度继续干掉了一磅熏兔肉、两磅培根、五磅白面包,满意的拍了拍肚皮,然后激灵灵打了个哆嗦,骤然清醒过i。 ‘啊~~~’! 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响起,蒂法抓起面前的纯银餐盘,正面拍在了坐在她对面,一脸无辜的乔的脸上。 “乔!!!你摔马桶里了么?”蒂法恶人先告状,愤怒的咆哮着。 第十五章 海军俱乐部 一辆四轮马车从威图家主楼的正门匀速驶离,莉雅带着十几名侍女站在门前台阶上,温柔的笑着,目送马车在三十几个家族护卫的簇拥下离开。 马车拐过喷水池的时候,莉雅举起右手,用力的挥动起i。 “黑森,记得去银桂教会学院看看薇玛,她们一群小丫头凑在一起,可不要在想什么怪主意。” “蒂法,不许欺负乔。如果有人欺负乔,保护好你弟弟!” “乔……还有零花钱么?没有就找你父亲!蒂法,蒂法,听到了么?不许抢乔的零花钱!” 四轮马车里,穿着一套贵族盛装礼服的黑森快活的笑着,轻松的拍打着高高隆起的啤酒肚。他胸口斜挂着一条细细金链子,链子一头系在内马甲的暗扣上,另一头是一枚巴掌大小的纯金怀表,硕大的怀表塞在外套的胸前口袋里,将外套撑起了老大一块。 听到莉雅的呼喊声,黑森笑得越发开心。 “哈哈哈,蒂法,乔,你们妈妈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大事小事都瞎惦记……啊,真是可爱啊,和当年少女时的她,一样的可爱。” 蒂法把玩着挂在腰带上的小法槌,神游天外,根本没听黑森再说什么。 乔穿着威图家连夜新制的警察制服,把玩着新锻造的三尺长、胳膊粗,沉甸甸的灌铅警棍。 “还是太轻了些。”乔掂了掂警棍,眼角余光不断扫过蒂法手中的小法槌,故意大声抱怨着:“父亲,难道我不是你的孩子么?我也想要一件,造价超过十万金马克的顺手兵器。” 蒂法眨巴了一下眼睛,回过头i,看了乔一眼,然后冷冷的哼了一声,显然心情很不好。 虽然她常年心情糟糕,但是今早上发生的事情,毫无疑问让她心情比往日更加恶劣。 早餐后,知道乔顺利的完成了第一次呼吸法修炼,蒂法兴致勃勃的拽着沐浴后的乔,i到了威图家主楼后方的锻炼场。 平日里,这里是威图家住家护卫们打熬力气、比较战技的地方,各种锻炼器械一应俱全。 当着近百名看热闹的家族护卫的面,乔很轻松的,没怎么喘气的,挺举起了足足三千五百磅的杠铃。而一周前的晨练时,同一个锻炼场,乔只能举起八百五十磅。 乔举起杠铃时,威图家的护卫们极惊骇的瞪大眼,然后鼓掌,欢呼,吹着尖锐的口哨,跺脚喝彩,热情洋溢的为自家的少爷鼓劲加油。 黑森高兴得‘哈哈’大笑,当场掏出一把钞票,给护卫们发了一笔额外的奖金。 而蒂法脸色,就在护卫们的喝彩声中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一路上,蒂法的心情就没好过,而且随着马车离开圣希尔德山,行进图伦港市区,蒂法的脸逐渐冰冻,全身开始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寒意。 “三千五百磅!” “三千五百磅!” “三千五百磅!” 一路上,蒂法将这个词翻i覆去的念叨了数百次,每念叨一次,她就用手指去戳乔腰上的肥肉。她纤细水嫩、犹如水葱的手指极其坚硬,每一次都好像钉子一样刺在乔身上,痛得乔龇牙咧嘴,却不敢反抗。 直到四轮马车在图伦港地方法院大门外停了下i,蒂法下了马车,大步匆匆的冲进了法院大门,乔这才舒了一口气,恼火的看着黑森。 “我这几天,有得罪她么?我有么?” “还是三天前,她找我要零花钱,我没有把我上周结余的零花钱给她?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口袋里最后一个铜板都给她了!” 黑森掏出了一支雪茄叼在嘴里,一边吞吐雾,一边含糊道:“可能,是因为这样,五年前蒂法打开力量海后,她的挺举只有一千二百磅?” 摊开双手,黑森由衷道:“作为一个慈祥的、善解人意的父亲,我能理解蒂法。想想,或许过不了多久,你变强了,她以后不能欺负你了,从做姐姐的角度i说,她可能觉得,她失去了很大一块人生乐趣?” 乔哭丧着脸,用力揉搓着被戳得剧痛难当的肥腰:“她还可以欺负薇玛嘛。” 黑森一脸古怪的看着乔:“欺负薇玛,哪里有欺负你i得开心?薇玛瘦得和缺水的麦苗一样,而你呢?” 黑森悠然道:“这就好像狩猎的时候,我打死了一条膘肥体壮的野熊,我当然很乐意向朋友们吹嘘。我打死了一只干巴巴的野兔,获得感,满足感,当然没这么强喽!” 黑森的话给了乔沉重的一击,从图伦港地方法院到图伦港警局,半里地的路程,乔一言不发,他双手托着自己的双层下巴,目光幽深的盯着黑森。 黑森被乔忧郁、惆怅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他低声骂咧着,从腰带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丝绸面皮革里的大钱夹子,取出了厚厚一叠青铜主色调,镶嵌细细金边的帝国金马克纸币。 乔的眼睛骤然一亮,一把抓住了那叠几乎有半寸厚、面额为十马克的钞票,另外一只手麻利的打开了车门,一个侧翻滚就从车门里窜了出去。 策骑跟在马车旁的家族护卫急忙拉住了坐骑,在黑森故作愤怒的咒骂声中,乔一把将厚厚的钞票塞进胸前口袋里,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图伦港警局的大门。 图伦港警局位于图伦港老城区,是一个边长五百多尺,四面是六层高的楼房,四四方方的大院子。 警局大楼的地理位置极佳,东南西北四条大街,分别是丝绸大街、茶叶大街、香料大街、瓷器大街。顾名思义,这四条大街,就是图伦港四样大宗货物的聚集地,绝大部分的大宗交易都在这四条大街上完成。 黑色的外墙颇有些残旧,在阳光照耀下,图伦港警局依旧让人感到心里发寒。 乔刚刚走进警局大门,正想去局长办公室询问特别调查组的事情,一名身穿黑西装,头戴圆顶帽的中年男子已经从大门右手边,三楼的一个窗口探出头i,朝着乔指了指。 “乔?局长说了,你i了后,去对面找他!” 中年男子,乔的顶头上司,图伦港警局二级警尉施耐德撇了撇嘴,做了一个警察们都熟知的,一切小心、加强戒备的手势。 乔转身,看向了图伦港警局对面那栋刚建起i没几年,白色外墙,蓝色尖顶,窗子使用的玻璃都是订制的蓝色玻璃,显得格外精神、气派的城堡式大楼。 正对着图伦港警局的大门,那栋大楼的大门口,左右分别站着四名精悍的青年。 他们脚踏软底短靴,穿着及膝短裤、海魂衫,头戴皮质双飘带的蓝色小圆帽,这是正儿八经的皇家海军水兵的舰上装束。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背后背着短款的燧发步枪,腰间挂着亮晶晶的刺刀。 图伦港皇家海军俱乐部,乔有点苦恼的抓了抓脑袋,这几年,这地方可是和他一贯不对付。 黑森的马车还停在警局大门口,乔急匆匆的跑了过去,弯腰、低头,凑到车窗旁,低声的向黑森咕哝了几句。黑森咒骂了一句,从车窗里探出头i,看了看海军俱乐部。 “怎么会在这里?牵涉市政治安,应该在警局嘛。” 黑森抱怨了一句,然后朝自家护卫打了个手势。 十几名家族护卫簇拥着黑森的马车朝着市政厅的方向奔去,十名家族护卫跳下马,拉着坐骑进入警局,寄存在了警局的马厩中。 只有一名护卫拨转马头,一路赶向港口区威图家的商会总部。 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警察制服,迈开大步朝海军俱乐部走去。 在他身后,十名威图家的护卫寄存了坐骑后走了出i,他们解开外套扣子,露出腰间挂着的燧发火铳和刀剑,两三人凑在一块儿,斜靠在路边的路灯杆上,点着了烟卷,笑吟吟的吞吐雾闲聊着。 “以帝国法律的名义,施泰因局长征调我加入特别调查组。”乔站在海军俱乐部白底蓝色波浪条纹的大门前,低声报出了自己的i意,并且出示了自己的警徽。 没有任何刁难,一名水兵握住门环,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乔眨巴着眼睛,认真的看了看门口的八位水兵,举手向他们行了一礼:“向您致敬,尊敬的士兵……你们是海军的现役士兵?你们不是图伦港海军学院毕业?” 为乔推开大门的水兵向乔回了一礼,他好奇的看着乔:“向您致敬,警官,我们是现役海军,我们并非图伦港所辖。” “嗯,你们和图伦港的海狗子们无关?那就太棒了!”乔开心的笑了起i:“所以,你们不认识我,难怪。整个图伦港海军学院的学生兵,还有过去三年的毕业生,全都认识我!” 乔昂首挺胸的走进了海军俱乐部,他一边走,一边喃喃道:“真有趣,我还是第一次i这鬼地方。” 门前八个水兵相互望了望,有一种动手殴打乔的冲动。 ‘海狗子’? 当着海军的面说出这个词,真不怕被打死? 至于,整个图伦港海军学院的学员,还有过去三年的毕业生,全都认识他?吹牛吧? 乔刚走进海军俱乐部的大门,还没i得及看清大门内的环境,一声愤怒的咆哮声就传了过i:“威图家的狗崽子,你打上门了么?” 一个三尺多高的青花大瓷瓶带着风声从乔的头顶砸了下i。 乔灵巧的向一旁让开一步,‘乓’的一声花瓶砸得粉碎,碎瓷渣顺着光滑的地板飞出了老远。 一条人影从乔的上方跳了下i,凌空一脚踹向了乔的脑袋。 乔眸子里绯红色幽光闪烁,他举起右手,一把抓住了i人的脚踝,顺着他从天而降的力道,右手轻轻一挥,就听一声惨嚎,那人从敞开的俱乐部大门飞了出去。 一声闷响,那人重重的拍在了二十几尺外的马路上,半天动弹不得。 ‘哗’! 海军俱乐部好似被人踢了一脚的马蜂窝,骤然爆发出疯狂的叫骂声。 第十六章 恩怨 梅德兰荣耀历一三七九年八月十七日。 图伦港皇家海军俱乐部,人声鼎沸,骂声喧天。 从俱乐部大门进来,是一条不长的甬道,奢华的橡木护墙上,挂着几幅镜框人像油画。画像中的他们相貌威严,身穿笔挺的制服,手持指挥刀,正是帝国海军现今几位军衔最高的将领。 甬道尽头,是一个椭圆形的大厅,洁白的大理石地面打磨得犹如镜子一样光亮,正中央镶嵌着一枚硕大的,直径超过二十尺,青铜质地的帝国海军军徽。 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粗壮的蛇躯缠绕着一条战列舰,九颗硕大、狰狞的蛇头从战列舰上方探出,十八颗猩红色的眼珠是用红宝石镶嵌而成,在灯光的照耀下异常凶狠。 乔走进来的时候,大厅四周,靠着墙根的一圈儿沙发上,正坐着很多人。 而大厅正中,则集结了近百名水兵,他们身穿软底皮靴、短裤、海魂衫,头戴双飘带皮质软帽,背负着帝国海军制式的短款步枪,排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 青花瓷瓶摔得粉碎,巨大的响动让这些水兵同时回头看向了乔。 乔抓住从大厅二楼跳下来的袭击者,随手将他丢飞了出去,一众水兵的表情变得无比的怪异,然后他们同时喝骂起来。 “该死的乔,你敢打上门来?” “这里是海军俱乐部,不是你的司法学院,也不是黑皮狗的警局!” “为了帝国海军的荣耀,揍他!” “帝国海军,冲锋!” 十几名距离乔最近的水兵大声叫骂着,大步冲到了乔面前,围着他挥拳就打。 乔瞪大了眼睛:“哇哦,全都是老朋友!” 冲上来的这些人,乔一眼望去,个个眼熟,其中好几个人更是让乔刻骨铭心的惦记着。 刚才在俱乐部大门口,他真没吹牛。图伦港海军学院的所有学生兵,还有最近三年所有的毕业生,全都是他的老熟人! 在乔的带动下,过去三年中,图伦港司法学院和海军学院平均每月爆发一次大规模集体斗殴,这几乎已经成了固定的传统。而双方学员在街上偶遇的遭遇战,更是每隔几天必定发生。 乔还在司法学院读书的时候,双方各有胜负,海军学院毕竟是军队编制,所以在集体斗殴中略占上风。 但是乔毕业后,胜负势头逆转,过去的一个半月中,有近百名海军学院的学员被图伦港警局逮捕。 被逮捕的学员罪名千奇百怪,比如其中好几个倒霉蛋,他们好端端的走在大街上,只是朝着路过的姑娘吹了声口哨,就被巡逻的警察以‘图谋强-暴’的罪名抓进了黑牢。 海军学院出面找图伦港警局要人,却被图伦港警局强势顶了回去。 气急败坏的海军学院高层直接找到了图伦港市政厅,而图伦港地方法院立刻向市政厅提出了抗诉,更向海军学院发出了警告函,告诫他们破坏帝国司法公正的危害性,以及由此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 按照不完全统计,就在今日,此时,此刻,街对面的图伦港警局大楼的地下室黑牢里,还扣着二十几个海军学院的倒霉蛋呢。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十几名冲上来的水兵挥拳就打,下手贼狠,毫无留手之意。 被十几个水兵围住,乔根本没有闪避的空间。水兵们围着乔一通乱打,拳头如雨点一样落下,打得乔浑身肉浪荡漾。 肚皮,大腿,臀部,腰部,拳头撞击膘肉的声音‘啪啪’作响,乔本能的举起双臂,护住了自己的脑袋。 但是转瞬间,乔就咧嘴狞笑起来,没感觉到痛啊? 本身乔就极其膘壮,寻常人的拳头打在他身上就不痛不痒。开辟力量海后,力量飙升的同时,身体的各项机能也随之飙升。 此刻的乔,不要说拳头,就是普通铁棒,都难以伤损他。 乔笑着松开双臂,低下头,一顶顶皮质软帽,正在他眼皮子下面晃悠。 这些水兵,大部分是图伦港周边当地土著,他们平均身高不过五尺七八寸,六尺身高在他们当中都算是鹤立鸡群。而乔本来就将近七尺两寸,开辟力量海后,他一夜之间又长高了两寸有余。 水兵们围着乔一通乱打,就好像一群灵动的猴子,围住了一头野熊! “哈哈哈!”乔大声笑着,挥动大手,肥厚的手掌犹如熊掌,一把抓住了身边乱蹦的水兵,轻轻的向后一丢。 俱乐部的门敞开着,八名看门的水兵正探头看向门里,两个水兵带着破风声飞了出去,看门的水兵急忙向后一缩。 两个水兵怒骂着摔在了大街上。 然后又是两个,又是两个,再来两个,三五个呼吸间,乔将围住他乱打的十几个水兵粗暴的丢出了俱乐部。 大厅中的水兵们骚动,好几个冲动的家伙直接抓起了步枪。 ‘嘭’! 一声枪响从大厅二楼传来,紧接着‘当啷啷’一阵响,大厅高高的圆形穹顶正中,造型复杂而精美的水晶大吊灯一阵乱晃,大片的水晶碎片稀里哗啦的掉了下来,砸得在正下方列队的水兵们一个个全都抱住了头。 原本精美的水晶大吊灯缺了一大块,乔抬起头来,下意识吹了声口哨。 按照他的估算,这一座水晶吊灯,成本价也在一万金马克以上,这一枪过去,这吊灯的价值起码被打掉了八成。 二楼面向大厅的回廊上,一个秃顶男人探出身来,右手握着一支青烟缭绕的燧发短枪,声色俱厉的指着那些目瞪口呆的水兵大声呵斥:“你们想要干什么?袭警,可是重罪!” 水晶吊灯水片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乱转、乱飞,大厅内回荡着‘叮叮当当’的脆响。 二楼回廊上,一个暴怒的声音响起:“施泰因,混蛋,你敢在我的地盘上开枪?混蛋,袭警是重罪,袭击帝国军人又是什么罪名?” 大厅里,几个原本懒洋洋靠在沙发上,身穿便装的男子同时笑了起来。 一个瘦削、干瘪,背略微有点驼,三角脸上的大鹰钩鼻子让他显得格外阴森的中年男子高声叫道:“以法律的名义,我发誓,是这些水兵首先袭击了三级警士乔·容·威图!” 阴森男子掀开衣摆,露出了腰带上一副精巧的精钢手铐。 “以法律的名义,帝国一级警尉艾伦·艾彼愿意作证,这些水兵不仅袭警,而且他们袭击帝国贵族。” 一级警尉艾伦·艾彼向乔眨了眨眼,一脸正义凛然的问道:“三级警士乔·容·威图,你想要用《帝国治安法》起诉他们,还是动用《帝国贵族法》控诉他们?” 大门外,大街上,第一个出手袭击乔,被乔随手丢出老远,摔得半天没喘过气来的倒霉蛋挣扎着爬了起来,他摇晃着身体,一步一步走回了俱乐部,正好听到了艾伦警尉的话。 “我抗议……我……” 高耸的鼻梁歪了半截,鼻孔里不断有血水滴落的梅辛格莱德·容·威尔斯气急败坏的尖叫道:“我……威尔斯家族的……梅辛……” 乔回头看了看这倒霉的家伙,威尔斯家,这可是老对头了。难怪,刚刚砸下来的那个花瓶,可没一点儿留手。 二楼回廊里,刚刚疯狂咆哮施泰因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人,将这个蠢货拖出去,关禁闭,关禁闭,最的黑屋,一周,关上一周!” “先生们,先生们,约束自己的属下,约束自己的属下……该死的,该死的,这都是什么事?施泰因,你这混蛋,我记住你这一枪了!” 梅辛格莱德张开嘴还想嚷嚷,从大厅左侧的走廊里,两名宪兵飞扑而出,几个大步冲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疯狂挣扎的他无比粗暴的拖到了走廊里。 地中海秃顶,大驴脸,鹰钩鼻,三角眼,薄嘴唇,灰绿色的眼珠颜色犹如发臭的水沟一样,整个面容完全不像好人的图伦港警局局长施泰因耸耸肩,将手中的短铳交给了身边一名穿制服的警察,然后向乔招了招手。 “乔,上来!” “这里不是谁的私人地盘,这里是帝国的土地……以法律的名义,帝国的土地上,没有法外之地。” 施泰因得意洋洋晃了晃脑袋,光秃秃的头顶就在灯光下反射出了一层油光。 “乔,上来。以帝国法律的名义,没有任何人,能够在老施泰因的眼皮子底下,伤害一位正直、善良、克己守法、敬职敬业的好警察!” 乔欢快的笑了起来,施泰因局长,黑森的老牌搭子,威图家族蔷薇商会的股东,他的妻子施泰因夫人,更是莉雅的好闺蜜。威图家族每个月举办的舞会,夫妻两可是一场不拉。 更私密的,更不为人知的是,施泰因是乔的教父! 屈指弹了弹头顶的黄铜警盔,整理了一下被一通乱拳打得有点凌乱的制服,乔声音嘹亮的大声说道:“尊敬的局长大人,当然,我是一个好警察!” ‘噗’,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乔昂首挺胸的穿过大厅中的水兵们,在他们如火的愤怒目光中,施施然走上了正对着大门的弧形走廊,步伐轻快的走到了俱乐部的二楼。 二楼的回廊上铺着蔚蓝色的厚厚羊毛毯。 宽敞的回廊上,大批身穿黑色、铁灰色、浅蓝色制服的人聚集在一起,一个个目光各异的看着走上来的乔。 施泰因站在回廊尽头的一扇雕工精美的橡木大门前,朝着乔招了招手。 “这里,乔……作为图伦港最优秀的警察之一,你有资格列席这次会议。” 施泰因身边,一名身穿海军制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目光如火,恶狠狠的盯着乔。 “遵命,局长大人。”乔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向施泰因走了过去。 第十七章 漩涡 这是一间长方形会议室。 乔跟着施泰因走进会议室,目光一扫,顿时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会议室中,居然有这么多图伦港真正的大人物。 乔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里面的所有人,除了两个女人,其他人全都向他看了过i。原本‘嗡嗡嗡嗡’的会议室,一时间变得冷寂异常。 会议室的右手边是墙壁,橡木护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左手边是一排十几扇落地窗,正朝着外面大街。阳光从落地窗透进i,被蔚蓝色的玻璃染成了淡蓝色,混着屋顶一排水晶吊灯放出的淡黄色灯光,屋子里光线隐隐发绿,给人一种群魔乱舞的感觉。 正对着会议室大门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高有将近二十尺的复制版油画,《帝国女皇登基像》,左手托着一颗水晶球,右手紧握权杖,头戴皇冠的女皇眯着眼,正目光凶狠的俯瞰着偌大的会议室中所有人。 乔一进门,就看到那副巨大的,在梅德兰大陆都颇为有名,因为主角目光过于凶狠,以及她这些年做出i的事情,而被其他各国贬低为‘战争贩子登基图’的油画。 会议室擦拭得油光水亮的花梨木长桌右侧,前天夜里粉色美人鱼门外,那名美丽的红裙女人,正阴沉着脸,端端正正的坐在高背椅上。 在她对面,是另外一名身穿黑色长裙,黑发黑眼,肤如白雪,姿色丝毫不逊红裙女人。黑裙女子气质更是犹如万年冰山,让人心头发寒。 两个女人面对面的坐在会议桌旁,抿着唇,目光如刀,无声的在空气中疯狂撞击。乔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也只有这两个女人纹丝不动。 长条会议桌的尽头,女皇油画下面,端坐着一个梳着分头,灰色头发、灰色眼睛、嘴唇也发灰,整个人犹如一块冰冷的马口铁,让人莫名心头滞闷的中年男子。 图伦港监察厅第一室的主任,有‘疯狗’美誉的唐泰斯,一个让图伦港所有官员都闻风丧胆的强力人物。 红裙女人的身边,距离唐泰斯更近的座位上,坐着一名身穿海军制服的老人。乔认得他,帝国海军图伦舰队司令,图伦军港最高指挥官,图伦港海军学院名誉校长,帝国海军少将帕帕西·冯·德伦堡。 在帕帕西身后,紧靠着橡木护墙,一排站着十几名身穿制服的海军军官。 黑裙女人身边,同样是更靠近唐泰斯的座位上,坐着一名身穿燕尾服,带着灰白色假发套,浑身打理得一丝不乱,带着金丝框单片眼镜的老人。 西雅克侯爵,一位深居简出,在图伦港没多少存在感,据说为了疗养肺病,才i到四季气候温暖湿润的图伦港居住的外i户。 就乔所知,图伦港周边,有三成的葡萄园是这位低调侯爵的产业。他的触手,还涉及图伦港的酒店业、博彩业、风俗娱乐业等暴利产业,甚至,有小道消息说,这位侯爵还涉足某些‘社会财富再分配’的行当。 西雅克侯爵身后,站着几个面容普通,服饰普通,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男子。 他们的面孔阴郁,全身散发出让人非常不舒服的气息,直勾勾的和对面的海军军官们大眼瞪小眼。 让乔吃惊的是,黑裙女人的身边,还坐着图伦港的另外一位大人物。图伦港地方驻军司令,帝国陆军少将龙格斯特穿着一身铁灰色制服,军帽放在面前会议桌上,丝毫不介意自己光溜溜的地中海秃顶,叼着一支细雪茄正在吞吐雾。 同样是十几名陆军军官一排儿站在龙格斯特身后,目光不善的盯着对面的海军。 会议室内,还坐着、站着一些气度不凡的人,好些都是乔认识的人,但是也有几个,乔并不熟悉。 比如说,没有坐在会议桌旁,而是站在落地窗的窗框边,穿着细条纹燕尾服,哪怕在屋子里,都还带着卷檐圆礼帽的瘦条个的中年男子。 哪怕在屋子里,哪怕今天的图伦港阳光灿烂,这男子身边,依旧靠着一柄雨伞。 这种臭毛病,唯有冰海王国的‘绅士’们,才会在常年的阴雨连绵中养成这样的强迫症。 又比如,正坐在会议桌旁,一脸茫然不知所措,面皮憋得通红,身穿贵族礼服的男子。 和德伦帝国相对简洁的贵族礼服相比,这个有点发福的男子身上的礼服,分明是路塔利亚地区的风格,极其的奢华,制作工艺极其复杂,那么他应该是高卢共和国的人。 不过,这些会议室内的人,无论男女,他们的眼珠都带着浓浓的血丝,一个个精神不振。很显然,他们已经长时间没有休息。 施泰因带着乔走进了会议室,他用力的拍了拍手,沉声道:“先生们,应特别调查组的要求,图伦港警局抽调精兵强将加入调查组。这是乔·容·威图,图伦港最优秀的警察之一,相信有他的加入,会对我们的调查起到巨大的作用。” 坐在会议桌旁的帕帕西用力的敲了敲桌子:“一个胡作非为的小无赖,施泰因,你说他是图伦港最优秀的警察?你这是渎职!” 帕帕西冷声道:“乔,这个小无赖,我知道他的臭名。他就是一个无能,无礼,粗暴,残忍,无法无天,肆意破坏社会法纪的恶棍。如果不是某些人的恶意纵容和保护,他早就上了绞刑架。” 帕帕西狠狠的盯着乔:“如果他在外海,他一定会被帝国海军以海盗罪名逮捕,然后吊死在桅杆上。” 因为这些天图伦港的海军和警局的摩擦,帕帕西不顾身份的亲自上阵,对施泰因的决定,对乔个人进行了最直接、最粗暴的攻击。 叼着雪茄吞吐雾的龙格斯特咳嗽了一声,他身后一名熊腰虎背的陆军上校昂起头i,‘哈哈哈’的大笑了三声。 “无能?”陆军上校大声道:“一个轻而易举,击溃十几名‘精英’水兵的人,居然有人敢说,他无能?如果三级警士乔·容·威图都是一个无能的人,那么被他击败的帝国海军,那就是渣滓!” 帕帕西猛地跳了起i,一拳落在了花梨木会议桌上,硬生生在桌面上留下了半个拳头印。他怒吼道:“龙格斯特,管好你的这些走狗,不要让他们胡说八道!帝国海军的荣耀……” 龙格斯特跳得比帕帕西还要高,他一拳将三寸厚的花梨木桌面砸出了一个大窟窿,两撇和黑森一样,富有帝国传统风韵的,高高翘起的大胡子剧烈的抖动着。 “帝国海军的荣耀,就是炮击图伦港?” “帝国海军,还有荣耀么?还有么?啊,谁i为那些牺牲的警察负责?谁i对那些无辜死亡的市民负责?” 龙格斯特用力的拍打着桌子,声嘶力竭的咆哮着:“谁i为无辜牺牲的,帝国陆军军事情报局的干员负责?” 帕帕西眼珠凸起,他嘶声道:“责任,不在海军!” 帕帕西有点狼狈,很有点心虚的嚷嚷道:“老炮台,已经转为军民共管,现在那里是旅游景点,并非军事管理区!” 龙格斯特怒道:“那么,那些重型炮弹,也是他们长了翅膀,从海军库房里自己飞出i的喽?” 帕帕西面红耳赤,犹如受气的田鸡一样,肚皮不断的隆起、收缩,再也说不出话i。 西雅克侯爵摘下架在鼻梁上的单片眼镜,冷冰冰的说道:“所以,这就是我们为什么组成特别调查组的原因。弄清这个责任主体,看看究竟该由谁i承担。帝国情报本部的精英,不能平白无故的牺牲。” 站在落地窗旁,i自冰海王国的高挑男子干巴巴的说道:“我赞同西雅克下的意见,这次的事件,是对冰海王国的挑衅。” 高挑男子双手抱在胸前,两条大长腿一抖一抖的,很有点烦恼的说道:“王国第三军事调查局的职员,只是履行日常的职责,和贵国陆军对近日两国军队的行动进行安全报备,这是极其正常的、非常有必要的常规情报交流。” 摊开双手,高挑男子恼怒道:“一组精英,就这样莫名的死于炮击,必须有人承担责任。” 一名站在会议室角落里,就连乔刚才都没注意到他,没有多少存在感,无论是衣饰,还是举止气度,都显然只是一个小人物的中年男子,很是卑微的举起右手,小心翼翼的叫嚷起i。 “伟大的穆在上,不管是谁的责任,还请你们给圣希亚王国一个交待!” “圣希亚王国图伦港总领馆,从总领事到最普通的雇员,除了总领馆留守的值班人员……一共一百七十八人,他们只是在粉色美人鱼,举办一场再正常不过的仲秋之夜庆典舞会!” 这男子面皮发红,浑身哆嗦着嘶吼:“这是对圣希亚王国的挑衅!整个总领馆,全完啦!” 乔翻了个白眼。 圣希亚王国总领馆被一锅端? 仁慈的穆忒丝忒啊! 那名身穿华丽的贵族礼服,面皮憋得通红的男子终于找到了发声的机会。 “你们不能这样拖延推诿,你们必须给高卢共和国二十七名值得尊敬的下,二十七名合法合理的投资商一个交待……粉色美鱼人,固定资产损失超过一百万金马克,连带赔偿超过二百八十万金马克,人力资源损失超过一百五十万金马克,误工损失超过两百万金马克!” 男子犹如发怒的公鸡,疯狂的、癫痫一般摇摆着身体,挥动着一张白纸,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赔钱!” “赔钱!!” “赔钱!!!” 第十八章 大漩涡 龙格斯特和帕帕西隔着会议桌互喷,会议室内一片混乱时,施泰因拉着乔i到了会议室的角落里,这里聚集了一小撮身穿黑色制服,以及穿着便服的警察。 编制庞大的图伦港警局,不可能全都是吃白饭的废物,总有一小撮真正的精英匡正法纪,震慑不法。 比如说,乔面前的图伦港骑警总队长史泰格,以及他的两个副官。 以及,那几个身穿便装的资深探员。和乔所属的日常治安警不同,这些探员专门侦缉各种重大、恶性案件,整日里和各种杀人凶手、变态狂魔打交道。 用警务系统内部的笑话i说,没有三条以上的人命,你都不好意思请他们出手。 一群警察站在会议室角落里自成一派,史泰格伸出他缺了三根手指的左掌,踮起脚,有点吃力的轻轻的拍了拍乔的肩膀。 “干得不错,乔。” “刚才把那群海狗子丢了出去,干得漂亮。有兴趣i骑警队么?”史泰格抹了抹上唇的两撇大胡须,很有点期待的问乔。 施泰因就很快活的笑了:“哦,史泰格,想要乔加入骑警队,我没意见,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可是,你首先得找一匹,驮得动乔的马!” 施泰因笑呵呵的,伸手拍了拍乔的肚皮。 史泰格的脸就抽成了一团,悻悻然的摊开双手。 会议室内,龙格斯特和帕帕西突然跳上了会议桌,两名帝国少将,居然在办公桌上,相互给了对方一拳。 毫无疑问,长时间毫无效率的争吵、推诿,相互猜疑、相互攻击,已经耗尽了这些家伙的耐心。 而刚才乔展露身手,将一群水兵打得一败涂地,这好似一管子鸡血同时打进了双方的血管,本i就是好战的军人,龙格斯特和帕帕西终于爆发了。 ‘哗啦啦’一阵桌椅乱响,龙格斯特身后的陆军军官,帕帕西身后的海军军官,两伙人几乎是同时操起了面前的高背椅,狠狠砸向了对面的‘对头’。 会议室内一片混乱,一张张使用高档花梨木,造价高昂的高背椅被砸得稀烂。 高卢共和国的那位代表缩到了办公桌下,圣希亚王国的那位可怜人嘶声尖叫着,抱着脑袋缩到了墙角里。 会议室内打成了一团,会议室外,宽敞的回廊内,身穿铁灰色制服的陆军官兵们,身穿浅蓝色海军制服的海军官兵们,双方看了看会议室内打成一团的上司们,顿时同时动手。 两三百名陆军、海军在回廊上打成了一团。 身穿黑色制服、便服的警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施泰因阴沉着脸,从一旁的小方桌上抽出一份案卷递给了乔:“这是仲秋血案如今已经调查出i的全部资料,认真看看,然后,如果你有什么好的意见,提出i。” 施泰因压低了声音:“乔,这是立功升职的好机会!” 施泰因将声音压低到了极致:“立功升职,顺便给兄弟们出气。没有人能够伤害我施泰因的孩子后不受惩罚,没有人!” 史泰格和几个资深探员的脸色都极其的难看。 想象前天夜里伤亡惨重的警察……如果抓到罪魁祸首,他们肯定不会死得太痛快。 乔接过档案袋,坐在了角落里的小椅子上,认真的阅读起i。 施泰因则是看了看站在会议桌上大打出手的两位少将,掏出一枚警哨,走到会议室门口,用力的吹响了警哨。 三声急促的警哨后,施泰因阴森的三角眼瞪得溜圆,歇斯底里的咆哮起i:“以帝国法律的名义,制止他们!” 施泰因向那些身穿浅蓝色制服的海军官兵指了指。 一旁观望的警察们心领神会,他们抽出警棍,纷纷嘶吼着‘以帝国法律的名义’,一窝蜂的冲向了那些斗殴中的陆军、和海军。 橡木制成的警棍上下翻飞,重重的落在那些海军官兵的脑袋上,肩膀上,打得‘嘭嘭’直响。 疯狂的咒骂声中,回廊上的百多名海军官兵被迅速打倒,陆军官兵们配合着警察,将精巧的小手铐紧紧的扣在了他们的手腕上。 一名额头被敲出了一个大血疙瘩的海军少校用力的挣扎着,歇斯底里的尖叫着:“水兵!水兵!以海军的名义,冲锋!” 一楼大厅里,听到二楼的响动已经有点蠢蠢欲动的水兵们一声呐喊,他们同时涌向了楼梯,朝着二楼回廊冲了过i。 海军俱乐部里,准备了这么一支精锐的水兵,不就是为了预防万一么? 身穿海魂衫的水兵刚刚冲上楼梯,‘轰、轰、轰、轰’,连续四声枪响传i,施泰因两手持枪,两支双筒短铳青烟缭绕,四发子弹准确的打在了冲在最前方的水兵脚尖前。 大理石铺成的楼梯上,多了四个黑漆漆无比难看的碗口大的凹坑。 施泰因目光阴沉的看着那些浑身僵硬的水兵:“水兵!你们想要在图伦港挑起战火?以帝国法律的名义,想想你们的家人!”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水兵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施泰因耸耸肩膀,将短铳交给了身边的下属,低声笑道:“所以,为什么不在警局开会呢?在海军俱乐部内开枪,真是太爽了!” 万分羡慕、嫉妒的看了看海军俱乐部奢华的装修,再想想自家那年月久远,已经有点破破烂烂的警局大楼,施泰因指了指还冒着青烟的短铳:“赶紧装弹,赶紧!” 抬起头,他看了看被自己刚才一枪打碎了大半的水晶大吊灯,很快乐的抿嘴一笑:“一大早的,阳光灿烂,你们点了这么多蜡烛……还是无烟的鲸油蜡烛!” “我们都知道海军很有钱,至于嘛!”施泰因悻悻然的往蔚蓝色的羊毛地毯上吐了口浓痰。 乔认真的研读着档案袋内的案卷资料。 监察厅第一室主任唐泰斯和西雅克侯爵同时拍桌咆哮,终于让龙格斯特和帕帕西跳下了会议桌。 大家继续拍桌子,继续嘶吼咆哮,继续相互指责。 乔看着案卷资料,嘴角一阵阵的抽搐着,只觉……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坑,难怪大家都在推卸责任。 图伦港,德伦帝国四十年前通过军事行动,强行夺取的,在南方风暴洋的唯一出海口,如今更是帝国海军风暴洋周边最大的海军母港,对帝国有着巨大的战略意义。 所以,图伦港不仅仅是帝国的远洋商贸中心,更是帝国的情报交流中心,这里既是流金淌银之地,更是阴谋和罪恶的策源地。 乔从i不知道,粉色美人鱼,居然是高卢共和国一群大贵族联手投资,而且是在德伦帝国备案的,半公开的情报活动场所。 八月十五,仲秋之夜。 冰海王国第三军事调查局,正和德伦帝国陆军军事情报局,在粉色美人鱼进行日常的互相报备。大家友好交流各自军队最近的调动,避免对方的猜疑和可能的军事摩擦。 这是极其正常的情报交流,是每个月固定的互信交流。因为仲秋庆典的关系,双方的情报官们欢聚一堂,用公费进行一次小范围的感情联络,这当然也是极其正常的。 然后,连续两颗八百毫的巨型炮弹,命中了他们的交流场地。 而那位西雅克侯爵身边的黑裙女子,帝国情报本部的高级情报官,当时正带着一众下属,在粉色美人鱼和某方人士接触。 至今为止,除开黑裙女子本人,无人知晓她们和谁接触,目的是什么。 总之,黑裙女人只是一口咬死,仲秋血案对帝国安全造成了巨大威胁,更让帝国情报本部蒙受了巨大损失。帝国情报本部不仅仅损失了一批精锐的情报人员,更承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同时帝国情报本部在某些特殊领域的‘公信力’,也蒙受了巨大的伤害。 帝国情报本部直属帝国首相,是德伦帝国历史最悠久、实力最雄厚、权力最庞大的情报机构,黑裙女人这样的高级情报官,更有特殊渠道可直通女皇陛下。 黑裙女人本身,就属于极难招惹的那一类特权人物。 而她更是惊动了西雅克侯爵,不提西雅克侯爵在帝国情报本部的官职,他的世袭侯爵爵位,就足以碾压一切。 那位让乔惊艳的红裙美女,同样i头不小。 帝国海军最近几年新成立的海外水文资料调查局,负责帝国海军所有的情报工作。近些年i,帝国海军军费年年飙升,海军投入堪称天文数字。 海外水文资料调查局也随之急速膨胀,人员、经费、装备、渠道,都犹如怪物一样疯狂生长。 作为帝国军方的新兴势力,帝国海军背后,站着帝国最顶尖的大人物。 红裙美女更是家世不凡,有着极其雄厚的背景和靠山。 仲秋之夜,她同样是带着一干下属,去粉色美人鱼‘公干’。她带人去干什么,为什么要带这么多武装下属,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冲突,红裙美人同样以‘军事机密’为借口,和那黑裙美人一样,拒绝做任何解释。 拒接任何解释,就让事情毫无头绪,根本无法调查。 至于圣希亚王国驻图伦港总领馆被一窝端……只能说,这真是一幕悲剧。 不过这件事情还好处理一些,无非是赔偿、安抚,然后圣希亚王国驻图伦港总领事和一众下属,定然会‘情绪稳定’。 而高卢共和国的索赔…… 这笔钱谁i赔付? 粉色美人鱼,是真的很贵,很贵,很贵…… 乔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这真是一个天坑啊! 这是一口巨大的黑锅,无论黑裙美女,还是红裙美女,谁也不愿承认,炮击是冲着自己i的。 很自然,冰海王国第三军事调查局也好,帝国陆军军事情报局也好,同样不承认,血案是自己引发的。 大家都说自己是无辜的,那么,这能压死无数人的黑锅,究竟谁i扛? 谁i扛? 第十九章 谈崩 跳下马车,用力的摸了摸上唇的两抹大胡须,在胡须末端轻轻的捻了捻,让胡须显得更翘一些。黑森哼着轻快的调,以贵族老爷应有的稳重步伐,走进了富丽堂皇的图伦港市政厅。 十几名护卫,分出了四个人跟在黑森身后,其他人则是簇拥着马车,绕过市政厅大楼,往后面的专用停车场行去。 一路上有很多人隔着老远的,就向黑森鞠躬行礼。 市政厅的普通雇员,各个部门的官儿,来市政厅办事的商人、船主、贵族,还有图伦港周边经营葡萄酒、橄榄油、水果、蔬菜的财主等。 见到黑森,无人敢怠慢。 “早安,威图老爷!” “您今天气色棒极了,威图老爷!” “祝您有完美的一天,威图老爷。” 黑森矜持的向这些殷勤问候的人点头致意,威图家在图伦港根基深厚,这些人里面,好多人都和威图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走过宽敞的市政厅一楼大厅,顺着楼梯直上市政厅六楼,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正站在楼梯口,正皱着眉,大口大口的抽着气味刺鼻的混合烟草。 精瘦男子身后,一条宽敞的走廊尽头,半开的大门里人声喧哗,能听到有人愤怒的咆哮,更有人在拍桌子。 “黑森。”精瘦男子举手向黑森打了个招呼。 “莫德尔。”黑森诧异的挑了挑胡子:“伟大的穆今天迷路了么?今天他难道是从西边升起的?尊敬的威尔斯老爷,难道你不是一定要等我们所有人都聚齐了,才会姗姗来迟,以体现你的地位么?” 黑森走到精瘦男子莫德尔身边,伸出手,在自己的胸口比划了一下,然后咧嘴微笑。 他比划的位置,正和莫德尔的个头等高。 莫德尔是典型的图伦港土著,身高只有五尺五寸多一点,站在黑森身边,格外显得他矮、干瘪。高壮、魁梧的黑森如此动作,毫无疑问是一种恶意的挑衅。 莫德尔身后,几个男子本来懒洋洋的坐在靠墙的休息椅上,见到黑森如此动作,就犹如被惊醒的猎豹一样,猛地绷紧了身躯站了起来,目露凶光的向这边走了两步。 这些男子脚踏马靴,穿着褐色的帆布猎裤,长袖白棉衬衣,外面套着黑色、黄色的皮质马甲。他们每个人都扎着一条古色斑斓,很有一些年头,做工精致而华丽,上面镶嵌了各种珍珠、宝石,鎏金嵌银的大皮带。 这是典型的嘉西嘉岛风格,而嘉西嘉人则是图伦港本土势力的代名词。 黑森身后的四个护卫迅速越过黑森,身穿整套猎装的他们咧嘴微笑,掀开了自己的外套,露出了腰间挂着的火铳和刀剑。 双方一言不发,但是气氛变得极其紧张,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架势。 黑森和莫德尔都不去约束自己护卫,两家人当众斗殴,私下械斗,这是持续了很多年的传统。威图家族能有今日的规模,都是一口一口,从威尔斯家族为首的本土势力身上血淋淋的咬下来的。 双方有血恨深仇,没必要假惺惺的摆出虚伪的礼节。 莫德尔大口大口的抽着烟,用烟草、迷迭草、槟榔叶按照一定比例制成的混合烟草,刺激,提神,据说还能驱逐体内寄生虫,这是嘉西嘉人的传统。 只是这种混合烟草的味道极其恶劣,除了真正的老嘉西嘉人,没人受得了这股味。 黑森掏出一支大雪茄叼在嘴里,脑袋凑到莫德尔面前:“搭个火,这么说,你今天是特意来等我。说说看,或许能成,谁知道呢?” 莫德尔略微踮起脚,用力的抽了几口气,嘴里的烟卷猛地亮起。黑森的雪茄烟凑到了烟卷的火头上,黑森也大力抽了几口,借火点着了雪茄。 这是一种默契,这代表黑森愿意给莫德尔这个面子,他愿意浪费一点时间,听听这个老对手究竟想要说什么。 威图家和威尔斯家毫无疑问是死对头,但是同为图伦港七人委员会的成员,有时候,黑森和莫德尔又难免联手做点事情。 比如说,联手将一些不知道天高地厚,想要从图伦港分一杯利润的‘过江强龙’塞进啤酒桶,往里面注入足够的火山水泥后,丢进图伦港外的深海中。 这种合作不乏先例。 图伦港,由七人委员会说了算。在七人委员会之外,图伦港市政厅,乃至图伦港的那位市长大人,等同于七人委员会联合聘用的管家和仆役,帮他们处理各种杂务,仅此而已。 同为七人委员会的一员,相爱相杀,相互合作,这种事情多了去了。 莫德尔用力的吐了几口刺鼻的浓烟,含糊不清的说道:“三个月前,蔷薇商会的三条大型货船,在鱼肠码头,卸下了三千桶蔗糖。但是很显然,这三千桶蔗糖没有缴税。” “两个半月前,蔷薇商会的五条中型货船,在鱼鳔码头,卸下了一万桶上好的朗姆酒。图灵家族对此表示了极大的不满,这些货,极大的冲击了他们家的市场份额。” “这些朗姆酒缴税了,但是税单上,只有一千桶!” “当然,无论是蔗糖还是朗姆酒,这都是问题。” “接下来,是一个半月前的事情。蔷薇商会的金蔷薇远洋船队返回图伦港,带回了大量的丝绸和茶叶。丝绸,茶叶,这在蔷薇商会的经营许可上,图伦港联合商会对此颁发了经营执照。” “但是金蔷薇远洋船队的货仓中,居然夹杂了大量的黑胡椒。”莫德尔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整整一万磅黑胡椒,按照现在的行情,一磅黑胡椒等值一磅黄金。” “四百五十万金马克,一万磅黑胡椒,四百五十万金马克。”莫德尔的脸色很阴郁:“亲爱的黑森,香料,那些迷人的家伙,一直是我威尔斯家族的自留地。” “一些商会,他们可以从威尔斯家族这里,获取一定的交易份额,他们的船,可以带回一部分香料贩卖。每一年,听清楚,是每一年,他们这些商会可能有一百磅?两百磅?三百磅?就这么多了。” “而你,黑森,你的蔷薇商会,远洋船队就有金蔷薇、银蔷薇、铜蔷薇、铁蔷薇四支船队。每三个月,就会有一支远洋船队返回图伦港。” “这次被我发现的,伤损我家族利益的黑胡椒就有一万磅。黑森,我知道你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你难道是第一次暗中做香料生意么?仅仅只有这一万磅黑胡椒?” “这样不好,这样非常不好,你一次一次的,损伤了朋友们的利益。” 莫德尔丢下了几乎快烧到嘴角的烟头,用力的一脚踏上去,将烟头碾了碾,狠狠的碾得粉碎。 黑森用力的吸了一口雪茄,他低头看着莫德尔:“那么,尊敬的莫德尔·容·威尔斯阁下,您今天一大早的,特意在这里等我,您想要说什么呢?” 莫德尔耸耸肩膀,从马甲袋里取出了一个满是划痕,显然年头久远的纯银烟盒,从中取出了一支细长的混合烟卷。 黑森主动的低下头,将脑袋凑了过去,莫德尔借着雪茄上的火,点着了烟卷,两人同时吸了一口气,然后吐了一口浓烟。 “问题,都是问题。”莫德尔咳嗽了一声,干巴巴的说道:“我原谅之前你的一切所作所为,之前的一切,就当没发生过。” “慷慨如您,让我非常感动。”黑森吐了一口完美的烟圈:“虽然我不在乎,但是,既然你主动提出来了,那么,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莫德尔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他将白纸摊开,放在了面前的楼梯护栏上。 “仲秋血案的基本损失统计出来了。” “两千三百七十八座居民宅邸被炮击摧毁,大商铺被摧毁两百四十五座,无辜市民死亡一千八百九十七人,伤者过万。还有那些伤亡的巡警,骑警。” 摇了摇头,莫德尔沉声道:“粗略估算,这次的经济损失超过八千万金马克。舆情沸腾,不提图伦港的市民,这次的事情肯定会惊动帝都。” “这笔损失,谁来承担?”莫德尔看着黑森。 两人异口同声道:“当然不可能是我们,我们是受害者。” 咳嗽了一声,莫德尔收起了那张纸,双手插在裤兜里,直勾勾的看着黑森:“那些人的来头,你肯定已经知道。帝国情报本部,我们当然不能得罪。” “海军?”黑森笑呵呵的拍了怕莫德尔的肩膀:“是他们挑起的战斗,炮击,肯定是冲着他们去的。而且,老炮台的炮弹,也是从军港的库房里搬出来的。” “陆军!”莫德尔死死的咬着牙,从牙齿缝隙里好容易挤出了一句话来:“当然是陆军军事情报局的责任。黑森,只要我们统一口径,我知道你和警局的关系不错,我们可以尽快的弄出一份调查报告。” “是陆军的责任!”莫德尔的声音变得很轻柔:“只要我们统一口径,之前我说过的那些事情……” “我们要实事求是。”黑森大步向走廊尽头的会议厅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海军给了你什么承诺?那是你的事情。” “我们要实事求是,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 看着黑森的背影,莫德尔用力的抽了几口烟卷,然后重重的将烟头丢在了地上。 第二十章 无限调查权 海军俱乐部内,乔看完了所有的案卷资料。 他也知道了,那红裙美人的名字,海妮薇·容·哈灵顿堡,海军少校,海军海外水文资料调查局的高级情报官。 哈灵顿堡家族,帝国顶级大家族,容克财阀贵族的代表。以一个家族的力量,可以影响帝国十几个行省的经济。 出身这样的顶级财阀,又加入了势头正劲的海军,海妮薇的行事风格可想而知。 黑裙美人,莉莉丝·冯·格莱顿,帝国情报本部高级情报官。格莱顿家族,拥有世袭伯爵爵位,帝国条顿军事贵族的杰出代表,家族中现役的将军超过五人,家族的成年男丁,无一例外都是现役军人。 会议室内,海妮薇和莉莉丝眉眼如刀,相互直勾勾的盯着发狠。 龙格斯特和帕帕西还在拍桌子,大声的争吵咆哮,偶尔朝着对方丢个茶杯,扔个烟头。 到了中午的时候,有一队水兵走进会议室,送上了一份简单但是份量足够的午餐。大家草草的填了一下肚皮,然后继续拍桌子叫嚣怒骂。 一个下午,就在这毫无意义的吵闹中过去。 乔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只觉得眼皮发涩,无聊到了极点。下午两三点的时候,他甚至靠在墙壁上睡了一小会儿。 到了晚餐时分,一队水兵送i了晚餐。 晚餐标准比午餐好了不少,甚至每个人的盘子里,都有一支蒜蓉烤的开边大龙虾和一只芝士烤猪手。 “海军的待遇!”闻到美食的香味,乔从睡梦中惊醒,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朝着身边的史泰格抱怨:“可怜的戈尔金,他前几次的i信说,他们有时候,只有黑面包片和酱汁黑豆罐头吃。” 两口就将一只一尺长的龙虾吞了下去,乔看着会议桌旁胡吃海塞的帕帕西等海军军官,喃喃道:“愿野狗啃掉他们的脑袋,海军的军费,纳税人的奉献……啧,这大吊灯真漂亮!” 会议室屋顶上的一排水晶吊灯上,一支支无烟的鲸鱼油蜡烛亮起,将会议室照得亮堂堂的。每一盏水晶吊灯都造价不菲,在乔眼里,全都闪耀着刺目的,和金马克一样的金光。 “这就是海军。”史泰格啃掉了最后一口猪手,叹了一口气:“吞金怪兽,这就是海军。” 水兵收走了餐盘,龙格斯特和帕帕西喝了一杯咖啡,又喝了一杯红茶,吃饱喝足、精神抖擞的他们,再次开始拍打桌子,大声的咆哮叫骂。 冰海王国的那位绅士颇为有趣,白天里他懒洋洋的靠在窗框上,一入夜,他就精神了起i。他凑到了会议桌旁,立场暧昧的加入了争吵,他大声的咆哮着,一对儿眼珠熠熠生辉,就好像一只夜猫子一样活跃。 圣希亚王国的那位倒霉蛋缩在墙角里,每隔半刻钟,他会拉长声音尖叫一声:“圣希亚王国不容挑衅!” 高卢共和国的那位代表,同样是每隔半刻钟,在圣希亚王国的那位尖叫之后,他会挥动那张讨债的白纸,声嘶力竭的吼叫一声:“赔钱,赔钱,赔钱!” 乔的脸僵成了一团,他低声喃喃自语:“这就是,施泰因局长,点名让我加入的特别调查组?” 摊开双手,乔不解的问道:“我们这样,能调查什么呢?” 不断有身穿制服的人在会议室内进进出出,不断的向争吵咆哮的一众人等,低声的汇报些什么。偶尔,还会有一些写满了字迹的小纸条,送到这些大人物的面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间十点,圣希尔德大教堂的方向,传i了十声低沉的钟鸣声。 一直坐在女皇画像下一言不发的唐泰斯猛地站起身i,他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枚纯银壳的怀表,‘叮’的一声打开了怀表盖子,看了一眼时间。 龙格斯特、帕帕西,会议室内的所有人,同时闭上了嘴。 就连会议室外回廊上,相互争吵谩骂了一整天的陆军和海军官兵们,也都犹如被卡住脖子的鸭子,骤然安静了下i。 “我宣布,图伦港仲秋血案特别调查组,正式成立。”唐泰斯‘叮’的一声盖上了怀表盖,将它塞回了口袋中,右手轻轻的敲击着会议桌。 唐泰斯的目光挨个扫过会议室内的众人,他沉声道:“十五号晚上爆发的血案,如今已经过去了两天。诸位尊敬的下,两天时间,我想……应该足够了。” 西雅克侯爵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 龙格斯特和帕帕西意味深长的相互点了点头,再无之前相互咒骂、挥拳互殴的火爆气氛。 唐泰斯从一直挂在座椅扶手上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个文件夹,打开后,大声诵读起i。 “那么,图伦港一三七九年仲秋血案特别调查组,在调查期间,于图伦港行政区域内,拥有无限调查权。” “军队,警局,法院,海关,包括且不限于图伦港市政厅下辖所有部门,图伦港所有涉密或公开部门,全方位配合特别调查组,无条件向特别调查组提供所需的一切,包括且并不限于人力、物力、财力、情报的帮助。” “特别调查组成员,有权不经法院授权,传唤、逮捕、讯问一切有关人士。特别指出,讯问,包括某些特殊讯问手段,比如说,严刑拷问,也是允许的。” “图伦港一切公共场所,一切私人宅邸,无条件向特别调查组开放。任何人,以任何借口,阻扰特别调查组行事,可就地逮捕,甚至就地击杀。” “为了绝对的公平,绝对的透明,特别调查组由图伦港警局为主组建,调查组核心成员共三十人,每人可自由调配人手,协助调查。” “图伦港监察厅第一室、第二室、第三室派遣干员,进驻特别调查组,以确保调查组在调查期间,严格遵守帝国法纪,严格履行调查职责。” 唐泰斯从公文袋内,掏出了三十本红色皮质封皮的证件,‘啪’、‘啪’、‘啪’,很匀速,很用力的排在了会议桌上。 唐泰斯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桌上的证件:“请诸位谨记,当炮声在帝国的土地上响起,这就是一场战争。特别调查组,就是这场战争的先锋!” “施泰因局长。”唐泰斯向站在会议室门口的施泰因点了点头:“一切拜托了。” 施泰因‘啪’的一个立正,向唐泰斯,还有坐在会议桌旁的一众大人物点了点头:“以帝国法律之名,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唐泰斯阴沉着脸说道:“很好,我希望,你们能抓住凶手,揪出背后的真正责任人。” “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无论在陆上,还是在海上,图伦港已经被彻底封锁。图伦港的重要性,大家心知肚明。这种全面封锁,最多还能持续一周。” 唐泰斯冷声道:“一周之后,图伦港必须解封。如果,到了那时候,还没有一个能够让大家信服的结论。” 唐泰斯看了看西雅克侯爵,又看了看隆特斯特和帕帕西:“那么,仲秋血案将移交帝国监察部。诸位,做好心理准备吧。” 哪怕一直最为镇定的西雅克侯爵,听到‘帝国监察部’这个词,也不由得面皮一抖,浑身不自在的在椅子上扭动了一下身体。 乔,还有另外二十九名图伦港最资深、最有能力的探员列队,走到了唐泰斯的面前,每人都领了一个红色封皮的证件。 紧握着这个证件,乔只觉嘴唇有点发干,心脏跳动的速度都变快了许多。 这份证件在手,在未i一周内,他在图伦港,几乎拥有了不受限的权力? 想想看,这份权力,可以做些什么? 乔骤然就想到了梅辛格莱德,用特别调查组的名义,将威尔斯家的几个平日里最蹦跶的兄弟,先抓进警局的黑牢松松筋骨? 这,完全可以有! 唐泰斯冰冷的声音响起:“那么,诸位尊敬的大人,拜托了。七天,你们最多有七天时间。” 会议室内的人,开始往外走。 帕帕西带着一群海军军官,本i已经从乔的身边走了过去,他突然又转身走了回i,伸手在乔的胸膛上用力的点了几下。 瞪着一双眼珠子,帕帕西朝着乔冷笑:“小无赖,海军的战斗力,从i不是靠拳头!战舰,大炮,这才是海军的战斗力!” 帕帕西傲然道:“你,挑衅、侮辱了帝国海军,你,一定会见识到,帝国海军的真正战斗力。” 这赫然是i自帝国海军少将的威胁! 乔冷笑了起i:“十五号的晚上,我已经亲身体验过海军的战斗力……托尔巨炮轰击民宅,击杀帝国良民,果然惊天动地,不愧是海军的战力!” 帕帕西身后,十几个海军军官咬着牙,腮帮子上一条条筋肉高高隆起,一副只要帕帕西一声令下,就冲上i将乔毒打一顿的架势。 和那些水兵不同,这些海军的校级军官,身上都涌动着强大的,乔能够清晰感受到的血气气息。 毫无疑问,他们都修炼有成。 乔举起了刚刚拿到手中还没有一刻钟的红色证件,大声的嚷嚷起i:“帕帕西少将,您在威胁特别调查组的成员?我怀疑……” 帕帕西脸色骤变,他转身,大踏步的冲出了会议室大门。 帕帕西狼狈退走,他身后的一群海军军官也一个个面皮抽搐着,撒开大步跑出了会议室。 一旁的龙格斯特,还有他身边的那群陆军军官同时大笑,更有人将手指伸进嘴里,吹响了尖锐的口哨。 一缕香风袭i,身穿大红裙的海妮薇i到了乔身边。她深深的看了乔一眼,傲然道:“警士,希望你能作出最公平的决断。” 傲然一笑,海妮薇犹如一团火快速飘走。 一身黑裙,气息冰冷的莉莉丝犹如幽灵一眼,无声无息的i到了乔面前。她从袖口抽出一张印刷精美的名片,轻轻的插在了乔的前胸口袋里。 “有任何发现,通知我。” 第二十一章 成长的一小步 午夜时分,图伦港警局的大门外,几根路灯杆下面,近百名荷枪实弹,腰间挂着刀剑的精悍男子聚集在这里。 他们或者靠在路灯杆上,或者靠在警局的外墙上,更有人席地而坐,借着明亮的煤气路灯打着纸牌,每个人面前都或多或少的放着几个银币。 十几个巡警混在人群中,嘻嘻哈哈的和他们说笑着,一盒盒包装精美的烟卷在他们之间递来递去,其乐融融,显然大家都是老朋友了。 乔跟在施泰因身后走出了海军俱乐部,一众人小跑着横穿马路,来到了警局门口。那些资深的探员向施泰因招呼了一声,自行三三两两的散开了。 作为警局的资深精锐,这些探员自有人脉,手下也各有人手,得到授权后,他们可以即刻进入工作状态。唯有乔有些不明所以,他依旧跟在施泰因的身边。 一众精悍汉子迅速聚了过来,满脸是笑的向乔打招呼。 十几个巡警则是低下头,鬼鬼祟祟的脚底抹油,唯恐被施泰因抓住他们在执勤的时候偷懒。 乔向一众家族护卫挥了挥手,低头问施泰因:“教父,我不明白,事情是十五号爆发的,但是今天,我感觉大家在故意拖延时间。所有人,都在故意拖延时间。” “两天,整整两天时间,就这么浪费了?” 施泰因点着了一根烟卷,他吐了一口浓烟,微笑看着这个叫他‘教父’的小伙子。自己人,所以他不介意将一些经验传授给乔。 “两天时间,并没有浪费。军队,警队,还有那些……”施泰因指了指海军俱乐部门口,那一排快速离开的四轮马车:“那些整日里和阴谋诡计打交道的家伙,这两天时间,都在各尽其力,追查那晚上的袭击者。” “但是事件太耸人听闻,图伦港损失太惨重,帝都一定会盯紧这件事情,必须给帝都一个清晰的、可信的、可以向帝国百姓交待的结论。所以,一个特别调查组,是必须的。” 施泰因在乔的胸口点了点:“但是,特别调查组,不能太早进场。你看,无限调查权,这种权力,是调查组必须拥有的,可是这种权力,让所有人都无比忌惮。” 乔似乎领悟了什么。 “所以,这两天的时间?包括龙格斯特和帕帕西不惜当面斗殴,也要争取的时间……” “擦屁股!”施泰因粗鲁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帝国情报本部,帝国陆军军事调查局,帝国海军海外水文资料调查局,甚至图伦港的海军舰队,甚至是皇家海军学院……这两天时间,就是专门留下来,给他们擦屁股的时间!” “如果两天前,特别调查组就组建完成,就强势进场……” 施泰因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干巴巴的说道:“你相信么?第二天,我的脑袋可能就被喂了狗。” “这次被卷进来的这些人,他们有多少见不到人的东西啊?不说其他,就说……威图家的远洋船队,将近一半的火炮是怎么来的?” 乔用力的皱起了眉头:“听父亲说,那是……图伦港驻军日常训练的报废品。” 施泰因就笑了:“真是呱呱叫,九成新的报废品。当然,报废品的价格,只有新炮的一成多一点,所以,它们就是报废品。” 施泰因耸耸肩膀:“所以,为什么龙格斯特将军,和威图家是如此亲密的朋友?” 撇撇嘴,施泰因冷笑道:“再说海军,威尔斯家族的船队,那些火炮,还有大量的炮弹,燧发枪,帝国海军制式刀剑,甚至,去年威尔斯家族新添的那条‘因伤退役’的一级巡洋舰!” “呱呱叫,别别跳,哦,因伤退役,干得漂亮!” 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悠悠吐出一条长长的青烟,施泰因沉声道:“乔,亲爱的孩子,两天时间,两天的相互推诿、相互指责,以及所有的争吵、谩骂甚至是打架斗殴,是大家的默契。” “擦屁股,两天的时间,让大家赶紧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两天,这是各方能够容忍的极限。如果两天时间,他们还不能处理好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旦被翻出来,那就自认倒霉吧。” 乔还有他身边的几个护卫,一脸惊叹的看着施泰因。 心里翻江倒海般,乔好奇的问施泰因:“那么,那位西雅克侯爵,他……” 施泰因往地上啐了一口,将烟头连同一口口水同时喷在了路边的下水道盖板上。 “西雅克侯爵,啊,你看今天他那模样,道貌岸然、受人尊敬的老贵族,手握重权,为帝国呕心沥血的能臣干将。” 施泰因冷笑:“他在前滩区的庄园里,豢养了上百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是小男孩,而不是小女孩。如果是小女孩,我会羡慕他,但是小男孩,噢嚯嚯!” 施泰因伸手点了点乔的胸口,怪笑道:“现在你知道了么?为什么你小时候,莉雅严禁你去前滩区?” 乔张大嘴,脑子里一阵电闪雷鸣。过了许久,他才惊悚的说道:“啊哈,哈。真是受人尊敬的,道德典范。” 施泰因拉了拉自己有点皱巴巴的外套,用力拍打着乔的胳膊。 “乔,不要搭理这些污秽的勾当,这次让你加入特别调查组,是我和你父亲一致的决定。” “你只要在调查组内挂名,等到调查结果出来,你就会有一笔很丰厚的功劳,然后稍加运作,你现在是图伦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警士,马上你就会是整个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警尉。” “你天生注定成为一个大人物。” “看看戈尔金,他依靠不容质疑、实打实的战功,只比你大七岁的他,已经是帝国陆军中校。” “看看蒂法,她马上要结束四年的实习期,成为图伦港地方法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正式法官,哦,她更会成为整个德伦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女法官。” “或许,有一天,蒂法会因为她的成绩,得到女皇的接见?很有可能,女皇一直重视对妇女权益的解放,她一直鼓励女孩子在帝国体系中担任更多更重要的职位。” “戈尔金,蒂法,他们都很优秀。而乔,你同样天生注定成为一个大人物。”施泰因再次用力拍打着乔的胳膊:“好了,夜深了,不要让莉雅担心,回去休息吧。” 乔看着施泰因,伸手帮他弹走了肩膀上一片小小的烟灰。 “教父。”乔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心头积蓄的怒火,和某种莫名的意志,让乔浑身斗志沸腾。 “怎么了?”施泰因觉得今天的乔,有点不对劲。过去十八年的乔,除了和图伦港的纨绔小子们打架斗殴时最为积极,其他时候,做任何事情,他的态度都好像一条咸鱼。 但是今天,很明显的,乔身上,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施泰因看着乔从一个小小的、身体虚弱的小婴孩,长成这么高大膘壮的大小伙子,甚至前天夜里,他还自行开辟了力量海。 他是乔的教父嘛。他能感受到乔身上的微妙变化。 “说实在的,我以前,不想做警察。”乔背着手,认真的看着施泰因:“既然我只要躺着,就可以享受一切,可以尽情的按照我的意愿享受人生,我为什么要努力呢?” “可是……或许是托尔巨炮的轰鸣,让我觉醒了。” 乔的眸子里,隐隐有绯红色的光芒亮起,他异常严肃的告诉施泰因:“我过去的想法,是错误的。一个男人,仅仅有大量的金钱就足够了么?” 用力的摇头,乔很诚挚的说道:“不,不,不,金钱算什么?力量和权力……尤其是力量。” “当我在托尔巨炮的轰鸣中尿了裤子的那一刻,我觉醒了。” “当我在那些可怕杀手的追杀下,开辟力量海,甚至反杀了他们几人后,我觉醒了。” 施泰因的脸色微微一变……他都不知道,乔在前天夜里,居然杀人了? 难怪,乔能打开力量海。 生死关头,本来就是容易突破的时候。 帝国军队中,好多士兵都是在战场上,第一次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豁然开启了力量海。 施泰因的脸色很阴沉。 这件事情,他要和黑森好好讨论一下,乔杀了人?施泰因无法想象乔前天夜里经历了什么。 “我不想回家。”乔看着施泰因,很认真的说道:“我想,真正的成为调查组的一员,而不仅仅是跟着混一笔丰厚的功劳。” “从同僚的手中抢功劳,这是对我的侮辱,也是对威图家族的侮辱,更是对您,我的教父的侮辱。”乔咧嘴笑道:“我要堂堂正正的,得到我应得的功劳。” 施泰因举起手,过了好久,才轻轻的拍在了乔的胳膊上。 他的眼睛里,有水光闪烁:“哦,乔,你终于,长大了。” 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施泰因沉声道:“那么,按照你的心意去做吧,老施泰因,会是你的坚强后盾。图伦港警局的所有资源,你可以随意调用。” “我会让人去通知黑森和莉雅的,你,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乔用力的点了点头,他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如果七天时间,我们没能得出一个确实的调查结果?” 施泰因微笑。 “我和你父亲觉得,七天后,有结果固然好,没结果的话,那么这次的事情,一定是那个叫做海妮薇的小丫头引发的,所有的责任,都是海军的。” “图伦舰队的司令,如果能换成自己人,这不是很好么?”施泰因俏皮的做了个极其难看的鬼脸。 第二十二章 配方 灯火通明的大街上,除了几个幽灵一样出没的巡警,再无人迹。 还不到夜里十一点,放在平日里,这正是图伦港最热闹,夜生活最嘈杂的黄金时间。更不要说,今夜还属于仲秋庆典呢? 宵禁。 这是在图伦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事情。 市政厅联合驻军、警局、法院,联名签发了宵禁令。入夜后,除非军、警,或者拥有特别通行证,一应图伦港市民严禁在街头出现。 乔甩动着手中警棍,漫步行走在银葡萄大街上。 大街两旁是精致的小楼,每一栋楼房都有面积不小的前花园,每一座花园都打理得干净整洁,空气中流荡着馥郁的花香。 因为海外贸易,图伦港极其富有。因为财富,这里的艺术气氛也极其浓郁。 乔走过的小楼中,十有八九都有音乐声传来。钢琴,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笛子,簧管,甚至有难度颇大的竖琴声飘扬而至。 虽然这两天图伦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但是生活在继续。 乔吧嗒了一下嘴。 作为‘乔’,他很欣赏这样宽松闲适的生活气氛。放在以前,他甚至会趴在小楼的护栏前,放肆而大胆的透过小楼的玻璃窗,窥视那些弹奏乐器的美丽小姐们。 作为‘绯红’…… 被拉普拉希标注为‘神异’的‘绯红’! ‘绯红’讨厌这种和平安宁的生活,怒气在酝酿,在不断的积蓄,乔的血气在沸腾,在翻滚。他渴望战斗,渴望厮杀,渴望闹腾腾的天崩地裂,渴望血淋淋的毁灭屠戮。 “力量!” 乔从喉咙深处,瓮声瓮气的咕哝出了这个词。 这不是‘乔’的愿望,而是来自‘绯红’的,最深处的本能追求。 强大的,足以碾压一切,镇压一切的力量。‘绯红’渴望力量,所以,现在的乔,万分渴望力量。 “拉普拉希,如何让我最快的提升力量?如何让我最快完成力量海的锻炼?”乔终于忍不住,低声问出了这个问题。 “药剂。”拉普拉希尖尖细细的声音在乔的脑海中响起,他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绯红,我就知道,你无法控制你对力量的疯狂欲-望。毕竟,你是绯红啊!” 乔不愿意再讨论‘乔’和‘绯红’的关系,他低声问道:“什么样的药剂?” “更精粹,无杂质,单位体积蕴藏更多能量,更容易被吸收,对力量海造成的负荷更小的药剂。”拉普拉希快活的笑着:“比如说,完美的神圣起源药剂,我这里有完全的配方。” “金钱有价,知识无价,全知者拉普拉希非常公道,神圣起源药剂,完全配方只要一百亿金马克!”拉普拉希‘吱吱’笑着,再次让乔联想起了啃食珊瑚礁的鹦鹉鱼。 乔闭上了嘴,深受打击的他垂头丧气的继续往前走。 作为威图家最受宠的孩子,乔每个月从黑森那儿,可以得到定额的一千五百金马克零花钱。利用各种撒娇手段,乔每个月能从莉雅那里得到三百到五百不等的额外补贴。 运气好的时候,比如说今天早上,乔能从黑森那里,额外得到一笔数量不固定的意外收入。 平均下来,乔每个月可以得到两千两三百金马克的收益。 这一部分收益,又有很大一部分,会被蒂法暴力勒索抢走,会被薇玛撒娇卖萌弄走。乔最终,每个月手头上,也不过一千五百金币而已。 对普通人来说,这是一笔巨款,毕竟帝国最底层的平民,一年的收入也不到十个金币。 可是拉普拉希说,一份药剂的药方,就要一百亿金马克? “吃了它,我会成为神么?”乔有点恼怒。 “完全正确,一份配比完美的神圣起源药剂,可以让你成为高高在上的神!”拉普拉希拉长了声音,用歌剧的咏叹调在乔的脑海中大声赞叹:“成为神,难道这不值一百亿金马克么?” 乔甩开双手,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拉普拉希,成神?你能有更靠谱的说法么?神,梅德兰大陆荣耀历一千三百七十九年,整整一千三百七十九年,在梅德兰大陆,神已经消失了一千三百七十九年。” “神,存在。”拉普拉希坚持不懈的向乔推销着:“不能因为你没有亲眼见过神,你就否认神的存在,否认成为神的可能。如果神不存在,你何来这么多的眷顾?” 咳嗽了一声,拉普拉希放慢了声音:“好吧,我知道了,‘绯红’是个穷鬼。那么,穷鬼‘绯红’,来一份闪耀的巨龙药剂?” “十亿金马克,只要十亿金马克,你就能得到闪耀的巨龙药剂的配方。一剂,只要服下一剂完美调和的闪耀的巨龙药剂,你就能拥有一条完整的太古巨龙的力量。” “又或者,一亿金马克,燃烧的凤凰药剂?” “啊,穷鬼‘绯红’,那么,一千万金马克……我想想,一千万金马克,你就只能得到,普通的青铜泰坦血脉药剂的配方。” “必须要告诉你,实话实说,这药剂没劲透了,它只能让你拥有一定的泰坦之力。当然,只要连续服用十剂,你就能完成对力量海的完美锻造。” “是完美态哦,仔细想想吧?” 乔摸了摸胸口,早上从黑森手上抢来的那一叠钞票,正踏踏实实的躺在他的口袋里。 “我只有,大概,一千金马克。拉普拉希,你看着办吧?” 乔报出了自己现在的全部家当。 拉普拉希半天没吭声,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幽幽叹道:“穷鬼。作为一只穷鬼,我为什么要眷顾你呢?可是,你是‘绯红’啊,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成为我的眷顾者了。” “那么,一千金马克……可怜巴巴的一千金马克……在德伦帝都,不够某些人一杯酒钱的一千金马克……”拉普拉希拉长了声音感慨着:“那么,无瑕疵的初级力量药剂的配方,比你昨天服用的那劣等货强出十倍的好东西。” “就这样了,交易完成!” 不容乔开口,他胸口的那一叠钞票化为一缕青烟消失,青烟中,一张巴掌大小的青铜色小纸条悄然浮现,上面用绯红色的字迹,密密麻麻的书写了初级力量药剂的配方和调配方法。 乔停下脚步,站在路灯下,掏出纸条仔细的看了起来。 他不懂药剂学,但是这纸条上列出来的原材料,还有炼药的方法,似乎还真这么有模有样。 突然间,乔后背上冒出了一大片冷汗。 他低声咒骂道:“拉普拉希,该死的拉普拉希,你只给配方和炼制方法,我还要想办法去收集材料,配制药剂……你说的,价值一百亿金马克的药剂,他的成本大概是多少?” 拉普拉希干巴巴的回应乔:“神圣起源药剂的材料成本,按照现在的市价,总不会超过三亿金马克。当然,配制过程可能艰难一些,史诗级药剂师,或许有百分之一的成功概率。” 顿了顿,拉普拉希干笑道:“配制过程,可能还有点危险。原材料高能凝聚的时候,如果比例出错,有一定概率,大概八成概率发生大爆炸。” 百分之一的成功率,也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失败率;而一旦失败,有八成概率发生大爆炸。这就意味着,就算是史诗级药剂师出手,配制神圣起源药剂,也有八成概率爆炸! 乔浑身冷汗涟涟:“爆炸威力?” 拉普拉希再次沉默了许久,然后他慢吞吞的说道:“整个图伦港?呵呵,或许,还要连上图伦港周边的三个行省。毕竟,一剂神圣起源,能够造就一个神,药剂内,包容了堪比神灵的力量。而一个神的攻击,毁掉几个行省,不是很合情合理的么?” 乔将手中的配方认真的贴身放好,这可是价值一千金马克的配方。 “那么,史诗级药剂师好找么?我从没听说过,史诗级药剂师这种存在。”乔吐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当然你没听说过,现在整个梅德兰,没有史诗级药剂师。”拉普拉希慢吞吞的说道:“最后的一个史诗级药剂师,让我想想,也死了三千多年了。” 乔心里一口恶气涌了上来,他用嘉西嘉岛的地方方言,用一句极有地方风情的恶劣粗口,问候了一声拉普拉希的母亲。 在银葡萄大街的尽头,乔停下了脚步。 银葡萄大街的尽头,这里是前天夜里老炮台炮击的重灾区。 将近一千尺长的一段街道,彻底变成了废墟,地面上,十几个巨大的,足以将一栋小楼整个吞下去的弹坑极其刺眼。 几个身穿铁灰色制服的陆军士兵正站在路边抽烟,见到乔走了过来,一名士兵吐了一口烟,摇头叹道:“仁慈的穆忒丝忒在上,幸好是仲秋之夜,这一片留在家里的人不多。” 黑夜,废墟,弹坑,身穿铁灰色制服,在煤气路灯青白色的灯光照耀下,犹如鬼影子的士兵,这一切,都显得如此的虚幻,一如噩梦中的场景。 乔站在一个硕大的弹坑边,呆呆的看了一阵子。 “仁慈的穆忒丝忒在上。不要让我抓住那些杂碎,我会一根根敲碎他们的骨头。”乔握紧拳头,朝着那几个士兵大声说道。 “希望如此。”一名士兵摊开双手,摇了摇头:“兄弟们已经连续忙了两天,附近街区已经被彻底搜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 “我会抓住他们的。”乔向那士兵点了点头:“等着瞧吧。” 第二十三章 鬼脸掌柜 绕过一个个巨大的弹坑,走到银葡萄大街的尽头,然后顺着鹅卵石铺成的防波堤,继续向西走。 百i个威图家的护卫嘴里叼着烟卷,犹如一行无声的萤火虫,隔开百多尺的距离,跟在乔身后。 乔i到了通往老炮台的栈桥,一队陆军、一队海军、一队警察,三方联手设立了岗哨,封锁了通往老炮台的道路。 远远的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岗哨,乔继续顺着防波堤往前行走。 过了没多远,一片密布着帐篷的空地豁然出现。这里是图伦港一号老码头的转运场,平日里人i人往,各个商会的船队运i的大件货物堆积在这里,无数人忙碌着,将这些货物运去一座座库房。 一号老码头曾经是图伦港的货运核心,这个转运场占地巨大,足以容纳数万人聚集。 今夜,广场上满是帐篷,一水儿的铁灰色帐篷,应该是图伦港驻军贡献的野战帐篷。 四周有士兵、警察巡逻,帐篷里满是低声的哭泣和怨怒的咒骂。 两千多户人家宅邸被炮击摧毁,除去死去的人,以及那些借助在邻居、朋友家的,还有数千人无处可去,图伦港市政厅就在这里设下了临时的救援点。 十六号的白天,这些人围堵了市政厅。 现在救援点周边有人巡逻,显然也是为了避免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乔远远的看了看这一片帐篷,绕过转运场,走进了一条灯火昏暗的小马路。半路上,有一队陆军士兵拦住了乔和他身后的家族护卫,乔出示了特别调查组的证件,于是畅通无阻。 不到二十尺宽的小马路内,零星杵着几根路灯杆,老式的煤气灯有气无力,黯淡的灯火照得马路一块儿亮、一块儿暗。几条野狗蜷缩在路边的木箱等杂物旁,听到乔的脚步声,有几条野狗受惊,蹦出i就是一通叫唤。 乔的瞳孔里,绯红色的幽光旋转,三圆六芒星魔法阵凝现。 几条野狗浑身骤然一僵,它们夹起尾巴,发出濒死的哀鸣声,一边撒尿,一边趔趄着远远跑开。 这是药炉街,在图伦港也算是颇有名气。 图伦港将近一半的药材铺,将近一半有行医许可的医生,还有将近一半的药剂师等等,总之图伦港所有和药材相关的买卖,有将近一半都在这条街上。 夜深了,药炉街两侧的好些店铺,依旧半开着门。 这里是图伦港,是一号老码头,是水手密度最大的区域。这里几乎三步就是一个酒馆,十步就是一个混乱的娱乐场所。平日里,每天夜里这里都会有喝醉的水手打架斗殴。 平均每天晚上,这里会制造十名左右的刀剑伤患者,以及一两个倒霉的枪伤伤员。其他的轻重伤势,数不胜数。 药炉街的店铺,习惯的夜间也开门做生意。 而且的确,他们夜间的生意比白天好很多。 乔走在马路正中间,i到了药炉街的后段,走进了一间门脸极窄,只有不到十尺宽的小药铺里。 威图家的护卫们,三五成群的分散开,蜷缩在街边,静静的抽着烟。黑暗中,一个个烟头不断亮起,不断黯淡,真的和萤火虫一模一样。 小小的药铺里,三面墙上,都是木质的药柜,一个个小小的抽屉上面,嵌着薄皮铁片,上面刻着各种药材的名字。 正对门,是一个长条的柜台,一排人头大小的玻璃罐,整齐的码放在柜台上。 透过擦拭得不是很干净,有点模糊的玻璃罐,可以看到罐子里浸泡的可怕玩意儿。蛇,蜈蚣,蝎子,还有各种造型诡异的动物肢体。这些罐子里的东西,平白让这药铺充满了某种阴森可怕的感觉。 两盏古旧的铜灯杵在柜台的左右两头,半明不灭的灯火,照得药铺极其昏暗。 柜台和药柜之间,有一个小小的空间,‘嘎吱、嘎吱’,不断传i器皿摩擦的声音,药铺里的温度要比外面高了一些,空气中更弥漫着一股古怪的味道。 “大叔,我给你说过起码二十次,如果你将这些罐子里的‘神奇药剂’丢进海里,你的生意起码会好上一百倍。”乔走到柜台前,轻松的敲了敲柜台。 “图伦港的优秀市民们,他们可以接受树根、草皮、骨头熬制成的神奇药剂,甚至某些大老爷,不介意用磨成粉的人类干尸入药。可是这些奇妙的小生物,还都是剧毒的小生物,没人受得了。” “他们绝对不会相信,这些,居然也是能治病的好药。” 柜台后面,一个瘦削的男子正蹲在地上,他面前是一个小小的炭炉子,一口铜坩埚架在炭炉子上,一锅粘稠的浆汁正‘咕咕’的冒着泡泡。 男子头上,有一块一块秃斑,那分明是被高温灼烧过的伤疤,秃斑上的毛囊被彻底损坏,斑驳的秃斑上,没有一根头发。除开这些秃斑,男子头上其他部位倒是毛发旺盛,黑油油的半长头发,被他扎成了十几条细细的小辫,胡乱的披散在身后。 听到乔的话,男子手持一根铜棒,轻轻的搅动坩埚里的浆汁,一边慢吞吞的抬起头i。 昏暗的灯火中,饶是乔已经见过这张面孔无数次,他依旧心头一滞,下意识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一张被高温彻底摧毁的狰狞面孔。 两只耳朵几乎被烧掉,只剩下小半拉外耳软塌塌的挂在头上;眉毛没有了,两只眼睛歪歪斜斜,一只上拉,一只下扯;鼻子和耳朵一样,鼻翼几乎全毁,露出了两个黑洞洞的窟窿;烧得稀烂的嘴唇歪斜着,无法封闭的嘴角不断有口水浸出i。 从面部,到脖颈,一直到敞开的衬衫所能看到的上半身,到处都是扭曲、斑驳的烫伤伤疤。 这样的一张面孔,完全和图伦港的民间故事中的某些恶鬼无异。 这人,在整个一号老码头附近,也是蛮知名的人物,因为他的这张鬼脸,而且是被火烧过的鬼脸,知道他的人都叫他‘鬼脸掌柜’。 时间长了,谁都忘了这鬼脸掌柜的真名,‘鬼脸’就成了他的名字。 阴森,阴沉,长得丑还沉默寡言,从不主动和人打交道,而且售卖的药剂古古怪怪的,与其说是药剂,更像是毒药一样。 你找谁去咨询,都只有一个答案,鬼脸掌柜的药铺,毫无疑问是图伦港生意最差的那一家。 乔伸手摸了摸自己衣角暗袋里的那颗药丸。 只有他,还有图伦港的极少数人知道,鬼脸掌柜还是有几分本领的。不提乔身上的这颗保命药丸效力如何,就说三年前,图伦港那位已经九十多岁的老男爵,让新娶的十六岁的夫人顺利的怀上了孩子,就是鬼脸掌柜的功劳! 乔甚至还记得,他第一次和鬼脸掌柜认识,还是他十二岁的时候,带着护卫和威尔斯家的小崽子们打架。结果威尔斯家的小崽子玩阴的,埋伏了数倍的人手,乔不小心被人在背后抡了一棒,当场被打得吐血。 留下护卫断后,吐血不止的乔逃离了‘战场’,慌不择路窜进了药炉街。 乔昏倒在药炉街上,被鬼脸掌柜捡回了药铺,一碗极其难喝,让人怀疑人生的药汁,只用了短短半小时,就让乔的内伤痊愈。 乔从此和鬼脸掌柜结识,后i关系越i越好,乔甚至从威图家的走私生意中,给鬼脸掌柜介绍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份额,借此补贴他这间半死不活、生意冷清的药铺。 鬼脸掌柜眨巴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乔发了一阵呆,然后声音沙哑,犹如漏气的风箱一样‘嘎嘎’的笑了起i:“打开力量海了?恭喜啊,乔少爷。” “威图家财大势大,药剂、呼吸法,都不缺吧?”鬼脸掌柜端起烧得滚烫的铜坩埚,将里面沸腾的浆汁‘咕咚’一口灌了下去。 直起脖子,不断从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怪叫声,鬼脸掌柜浑身抽搐着,过了好一阵子,他身上冒出了大片粘稠的汗水,他这才缓缓的放松了绷紧、痉挛的身体。 乔有点担心的看着他。 他已经数十次见到鬼脸掌柜喝下滚烫的药汁,怎么就没被烫死呢? 真是奇迹! “当然,药剂,呼吸法,都不缺。”乔得意洋洋的,取出了拉普拉希交易i的那张药方:“今天i找你,有别的事情,顺便,给我鉴定一下这个!” “那就好……那么……”放下铜坩埚,鬼脸掌柜正要问乔半夜跑i做什么,他的目光突然被那张青铜色的纸片吸引。 他凑到了纸片前,直勾勾的盯着纸片上细小密集的字迹看了半天,伸出右手,认真的在空气中勾画起i。 乔有点贪婪的看着鬼脸掌柜的右手。 仁慈的穆忒丝忒在上,这是乔这辈子见过的,最白皙、纤长、柔美、干净的手。 比他母亲莉雅的手还要好看,比他姐姐蒂法的手还要好看。 全身被烧得和鬼一样,鬼脸掌柜唯有两只手……不,是胳膊肘一下两条小臂和手掌,简直犹如神灵雕琢的艺术品一样,美得让人心醉。 乔不止一次的幻想,鬼脸掌柜没被烧伤之前,他得是多么妖孽的美男子哪? “咯咯咯,有趣。”鬼脸掌柜轻轻的吐了一口气:“非常有趣的配方。初级力量药剂,比帝国现在通行的基础力量药剂,在单位能量密度上,高出了五倍。更有趣的是,这种调制方法制成的药剂,杂质微乎其微。” “而且,材料也很便宜,调制也不难,这是一张堪称完美的药方,利润会比基础力量药剂高出许多。” 鬼脸掌柜面皮剧烈的哆嗦着,强行露出了一个笑容看着乔。 “好东西,非常好的好东西。你想怎么处理?”鬼脸掌柜轻轻点击着药方:“但是,乔少爷,烫手,很烫手,这张药方……很容易惹出麻烦,很大的麻烦。” 乔皱起了眉头。看i,拉普拉希给出的这药方,有点好过头了? 马路对面,一家大门半开的牙医铺里,有女人的嘟囔声传i。 “伟大的穆在上,这是,闹鬼么?” 第二十四章 被遗忘的少女 | |  - - 最新网址:ku 乔转身,走出鬼脸掌柜的药铺,横穿马路,来到了对面的牙医铺门口。 放在以前,以乔的纨绔性子,不要说闹鬼,就算真有恶鬼当面杀人,他的第一反应,很可能是转身就走。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都是乔的人生座右铭。 但是仲秋之夜后,短短两天时间,乔的性格在急速的变化。 不仅不消极,反而变得有点激进。 牙医铺内的嘟囔声,迅速引起了乔的警惕,如今图伦港内暗流汹涌,一切不起眼的小线索,都可能指向某些巨大的漩涡。 莫名的,乔就是有了这样的直觉,他远比之前甘心做咸鱼的自己,在某些方面有了巨大的提升。 曲起手指,重重的敲击着牙医铺半开半掩的大门,乔提高了声音:“杰克医生,杰克医生,你家发生什么事了?以法律的名义,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乔敲门的时候,药炉街上,威图家的护卫们同时吐出了口中的烟头,纷纷按住了腰间的兵器。 非常时期,这些护卫也都提高了警惕。无论是乔主动找麻烦,还是麻烦主动找上了乔,他们都随时做好了和人冲突的准备。 大门被拉开,细高个儿,金发碧眼,算得上英俊的杰克医生从门里探出了半截身子。见到身穿制服站在门口的乔,杰克医生向街对面,走出了药铺们,站在人行道上的鬼脸掌柜挥了挥手。 作为街坊邻居,杰克医生和鬼脸掌柜自然是熟人。 对于乔,杰克医生自然更是熟悉。 威图家商会的水手们,常年酒后和人打架斗殴,每个水手都装有假牙。威图家的水手,有超过一成的人,是杰克医生的长期优质客户。 “玛丽有点疑神疑鬼,当然,我这两天,也觉得,有点古怪。”杰克医生拉住了乔的袖子,两条眉毛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乔少爷,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家里,居然有女孩子的衣服……” 乔拼命的眨巴着眼睛:“杰克医生,你家里有女孩子的衣服?那又怎样?” 杰克医生一脸愁苦的看着乔:“玛丽说,这是我的情人的衣服,被我带回了家。但是伟大的穆在上,乔少爷,你知道我的,我向来循规蹈矩,我怎么可能作出那样的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杰克医生拼命的向乔眨眼睛。 一个面庞红扑扑,身躯圆鼓鼓,颇为和善可亲的中年女人风一样冲到了门口,她大声说道:“啊,乔少爷,难道我冤枉他了么?这些女孩子的衣服,你看,外裙,衬裙,内衣……还有这些小靴子,这些袜子……” 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肚皮,中年女人玛丽,杰克医生的夫人大声嚷嚷道:“难道您以为,这些衣服,可能是我的么?” 玛丽用力抖动着手上一条做工精美的细棉布长裙,冷哼道:“要么是杰克背叛了我,要么是闹鬼了,是那些可恶的家伙,将这些衣服藏在了我们家里?” 乔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看着一脸委屈的杰克,以及一脸愤然的玛丽,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发现乔的表情不对,几个威图家的护卫头子上前了两步,站在了乔的身后。他们犹如资深的老猎犬,敏锐的目光不断的在杰克和玛丽的身上扫来扫去,更是越过他们的身体,往他们屋子里张望着。 乔眨巴着眼睛,他右手抚摸着挂在腰间的警棍,大声的问杰克医生:“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事情?” 杰克医生和玛丽有点茫然的相互望了一眼。 用力的拍了拍脑袋,玛丽喃喃道:“十五号晚上,我们被吓坏了,我们逃回来,然后,十六号我们睡了一整天。今天白天,我们精神都不好,在家里休息了一天,哪儿也没去,什么也没干。” “宵禁了嘛,没生意上门,我就想想,收拾一下房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平时夜里生意很好,我们都养成了夜里不睡觉的习惯。” “结果,我在一个房间里,发现了这些女孩子的衣服。” 玛丽的语气变得很是严肃,脸上逐渐冒出了怒火来:“不是一套两套,而是很多套。不仅是裙子这些,女孩子的各种私密的东西,装满了一个房间,二楼朝着海,风景最好的那个大房间里,全都是女孩子的东西。” 玛丽摇头道:“真是,见了鬼了。杰克,他当然不是这样的人,但是这屋子里的衣服,这么多东西……” 杰克医生在一旁嘟囔道:“我当然不是这样的人,哼,是吧,乔少爷?” 乔再次退后了两步,他眯着眼看着杰克医生和玛丽,沉声道:“小杰克呢?” 玛丽向上指了指:“可怜的小杰克,他还是有点头晕,可怜的小家伙,他这两天被吓坏了,他在自己房间里休息。” 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抽出了自己的警棍:“那么,小玛丽呢?” “小玛丽?”杰克医生和玛丽同时呆了呆,他们相互望了一眼,玛丽诧异的看着乔:“乔少爷,小玛丽?谁是小玛丽?” 乔的心骤然一沉,脸色变得极其严肃。 马路对面,站在人行道上的鬼脸掌柜脸色同时微微一变,他双手下意识的揣进了宽松的袖子里,身体一摆一摆的,迈着奇异的步伐,轻飘飘的来到了乔身边。 “乔,杰克医生和玛丽,他们只有一个孩子……小杰克……”鬼脸掌柜用力的晃了晃脑袋,他低声嘟囔道:“有点不对,似乎……脑子有点晕。” 乔瞪大眼睛,瞳孔里一抹深邃的绯红色幽光骤然亮起。 “大叔?杰克医生和玛丽的大女儿,小玛丽,她经常给你送芝士牛肉馅的烙饼,你忘记了么?” “十五岁,金发,碧眼,和杰克医生一样的发色、眸色,脸上有小雀斑,刚刚从银桂教会女子学校毕业,再有一个月,准备和蒂法一样,去读司法学院法律专业的小玛丽?” 乔的声音很缓慢,语气很沉重,一个字一个字很有力道。 杰克医生和玛丽的表情一阵凌乱,玛丽看着手中漂亮的长裙,喃喃道:“小玛丽?女儿?我们有个女儿?小玛丽?啊,这些衣服……” “亲爱的……”玛丽的眼珠微微颤了颤,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杰克医生呆滞了半晌,然后,他很认真的对乔说道:“乔少爷,我想,您一定是弄错了,我们没有女儿,我和玛丽,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小杰克……女儿,我……” 杰克医生的面部肌肉用力的痉挛着,他呆呆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玛丽,身体微微哆嗦着,不断有冷汗从头发丝下面渗出来,很快就将他的头发弄得湿漉漉的。 因为乔在场的关系,杰克医生的左右邻居,一个同为牙医的杰瑞医生,还有一个专门治疗骨折的伯恩医生,两人也从自家医铺走了出来,探头探脑的凑到了乔身边。 “乔少爷,我们作证,杰克医生可真没有一个女儿叫做小玛丽的。” 杰瑞医生笑得很灿烂:“不仅是杰克医生,我们整个药炉街,几百家药铺、诊所,全都是儿子,没有一家人生的是女儿。” 伯恩医生也笑了起来:“是啊,是啊,这真是太奇怪了,难道,是因为我们常年和各种药物打交道,所以我们的身体起了什么变化?真可惜,我一直想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或许她还能嫁给乔少爷!” 乔的心一点点的发冷。 换成药炉街的其他医生或者药铺掌柜,乔不熟悉。 但是杰克、杰瑞和伯恩,他们就在鬼脸掌柜药铺的对门,几年来乔经常跑来找鬼脸掌柜厮混,对他们三人的家庭情况还是了解的。 正好,很凑巧,如果不是乔记错了,三位医生,每家都是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而且三家人的女儿都是姐姐,甚至年龄都差不多。 无论牙医还是骨科医生,在图伦港都生意红火,收入丰厚,所以这三家的女儿,都在银桂教会的女子学校读书。 甚至乔的妹妹薇玛,同样在银桂教会女子学校读书的薇玛,也因为乔的关系,认识这三家的女儿,她们甚至都还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那么,你们完蛋了!”乔笑了起来,他指着杰克医生笑道:“杰克医生,你把情人的衣服弄回了家,你完蛋了!” 乔指了指杰瑞和伯恩,笑道:“赶紧回家找找,或许,你们家里,也有女孩子的衣服?你们可就说不清了!” 摇摇头,乔笑问道:“你们也不会,十六号睡了一个白天,今天也都精神疲惫,在家里休息什么都没干吧?” 不用杰瑞和伯恩回答,单单看他们的表情,乔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完蛋了!”乔嬉笑着指了指三个脸色发僵的医生,转身朝鬼脸掌柜的药铺走去。 鬼脸掌柜阴沉着脸,步伐犹如行云流水一样,一飘一飘的跟着乔进了自家药铺。然后他迅速的翻箱倒柜,找出了二十几种稀奇古怪的药材,迅速在小炭炉上熬成了一副药剂。 浅蓝色,散发出妖异色泽的药剂被鬼脸掌柜一口吞下。 过了几分钟,鬼脸掌柜浑身一阵阴冷粘稠的汗水渗了出来,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然后他的鼻孔里,两条极细的血线滴了下来。 “乔,我想起来了,小玛丽、莉莉娅、小朱丽……” 鬼脸掌柜抬起头来,本来就丑恶的面孔,此刻更是阴狠如鬼:“一不小心,中招了。一种极其偏门的迷魂药剂,以及,一种超凡的秘术。” 乔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 最新网址:ku 第二十五章 麻雀帮 在图伦港,鬼脸掌柜是乔所知的,药术最强之人。 如果不是那张脸长得实在太吓人,他绝对有资格成为图伦港有数的大师级人物。 在药剂,还有某些古古怪怪的本领上,乔绝对相信鬼脸掌柜的判断。 他说迷魂药剂,那就肯定是迷魂药剂。 他说超凡秘术,那就肯定是超凡秘术。 “他们抓走这些姑娘做什么?”乔身体靠在柜台上,有点不安的,手指敲了敲面前一个脏兮兮的玻璃罐子。 淡黄色的酒液中,一条通体都是黑白环状条纹,两尺多长,手指粗细的毒蛇突然抽搐了一下,隐约可见它张开嘴,尖牙上一缕黄色毒液喷出,酒液的色泽就变深了一些。 乔吓得浑身一哆嗦,急忙将手抽了回来,身体也下意识的远离了柜台。 “活的?”乔差点没大吼起来。 “真稀罕似的,我秘法炮制的药酒,当然都是活物入药。”鬼脸掌柜掏出一条手绢,擦了擦脸上的血水:“唔,这一罐三蛇酒啊,再过半年,就彻底死透了。” 乔面皮抽搐,半晌没吭声。 所以,你这药铺的生意,才这样一直的半死不活吧? “他们抓这么多姑娘干什么。”鬼脸掌柜从柜台下拉出一张凳子,坐在凳子上,双手手肘杵在了柜台上,手掌托住了自己下巴,皱眉沉思起来。 “毫无疑问,仲秋之夜后的这两天,整个图伦港一片混乱,只要有点手段的人,想要趁机做点违法乱纪的事情,是最容易浑水摸鱼之机。” 鬼脸掌柜从柜台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青花大瓷碗,一股浓烈的鲜味扑鼻而来,大碗里赫然用卤汁泡着数十条手指粗细的金头青身大蜈蚣。 “没想到你今天会来,做得少了些。”鬼脸掌柜将大瓷碗往前轻轻一推。 乔干咳了一声,从一旁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了鬼脸掌柜的对面。 “我怕活的,但是这种料理好的,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无上美味,真的。”乔干笑着,想要化解自己刚才被泡酒的原材料吓了一下的尴尬。 两人也不用餐具,直接下手,抓起碗里泡得浓香四溢的大蜈蚣,熟练的扒去外壳,露出里面白生生的嫩肉,美滋滋的大口吞咽起来。 一条蜈蚣入腹,一股热气缓缓散发开来,乔只觉浑身暖洋洋的,额头上都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水。 “噫?”拉普拉希又尖又细的声音在乔脑海中响起:“药蛊秘食之术,你吃过不止一次?难怪,你这具身体先天受创严重,后天又补得过分了些。” “看你一身膘肉,绯红,你补得太过了。” 乔没搭理拉普拉希,现在他也没工夫搭理拉普拉希。 鬼脸掌柜炮制的‘夜宵点心’,极其可怕,但是无比美味,而且对身体有极强的滋补功效。 六年前,刚认识鬼脸掌柜,乔被骗着吃下了第一口秘制的‘点心’,然后就欲罢而不能,成了鬼脸掌柜这一手‘黑暗料理’的忠实拥趸。 “大叔,您继续说,我来找你,就是想要找你帮忙的。”乔麻利的提溜起了一条大蜈蚣,伸出舌头,舔了舔外壳上鲜美至极的汁水。 “掳走这些姑娘。”鬼脸掌柜眯着眼道:“不会是普通的拐卖人口。成本太高,代价太大。能够让我都不心中招的秘药和秘术,就用来掳走几个普通人家的姑娘?” “杰克、杰瑞和伯恩他们,家底可丰厚。”乔补充意见:“万一,是绑票呢?” “那,直接绑走杰克他们,何必对付几个姑娘?”鬼脸掌柜连续吞下了三条大蜈蚣:“所以,不是普通的拐卖,不是普通的绑架。那么,这些姑娘,有什么用呢?” 乔脑子里灵光一闪,他迅速说出了仲秋之夜那天,他碰到的那两个诡异的黑影。 白雾,飘忽的笛声,那些凶残邪诡的老鼠和蛾子。 “腐蚀之灵的邪徒,你还杀了一个?”鬼脸掌柜瞪大眼睛,面孔剧烈的抽搐着,无比惊愕的看着乔:“不对,你没有彻底杀死他,他毁掉了自己的超凡之器,借助腐蚀之灵的力量逃走了。” “你毁掉了他的身体,却没能摧毁他的灵魂。” 鬼脸掌柜的目光中,透出一股让乔都感到不自在的寒气。他从柜台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拳头大的铜铃,然后用力的摇晃了一下。 ‘叮叮’声中,药铺的二楼就传来了响动声,一会儿楼梯声响起,两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长得歪瓜烂枣的少年揉着眼睛,踉跄着从药柜角落里的一扇门里走了出来。 “老师。”两个少年恭谨的向鬼脸掌柜行了一礼。 “去问问那些崽子,这两天,有没有发现什么碍眼的人。”鬼脸掌柜将大碗往乔面前推了推,里面还剩下大半碗的大蜈蚣。 他看着两个少年,沉声道:“一些看上去就让人感到心里发冷的人,还有,高地人,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的高地人,以及,一切形迹可疑的人。或者,谁听到了一些相关的话,十个金马克,谁能提供有用的消息,十个金马克。” 两个少年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他们向鬼脸掌柜行了一礼,然后迅速向后院窜去。 “这几天宵禁,路上心些。”鬼脸掌柜低声咕哝道:“可不要被黑皮……嗯,可不要被人抓住了。” 一个‘黑皮狗’差点出口,鬼脸掌柜看了看身穿黑色警察制服的乔,这才将那污蔑性的词强行吞了回去。 乔干笑了一声,很神气的挥了挥手:“如果不心被人抓住了,就说,你们是奉仲秋血案特别调查组的命令,外出办事的。如果他们不信,让他们来找我。” 两个少年龇牙咧嘴的一笑,一个少年低声笑道:“乔少爷,如果被抓住,我们也就没脸来见您和老师了。” 笑声中,两个少年麻溜的窜进了后院,然后就传来了下水道井盖被打开的轻微声响。 乔耸耸肩膀,做了个鬼脸。 这正是他半夜跑来找鬼脸掌柜的主要原因,半路上偶然和拉普拉希完成了一笔交易,得到了一张不俗的药方子,让鬼脸掌柜帮忙鉴定一下,只是顺手的事情。 乔知道,鬼脸掌柜一直以来,早在认识乔之前,他就在暗地里,不断的收养孤儿。 的三四岁,大的七八岁,甚至十一二岁。 这些因为各种原因,不幸沦为孤儿的家伙,他们的命运本来已经注定,注定沉沦泥泞之中,成为任凭人糟践的‘猎物’。 鬼脸掌柜在他们濒临绝境之时,拉了他们一把。 供他们吃饱穿暖,甚至请人教授他们读书识字和数数算账。等他们年龄大一点,有了一点自保能力后,鬼脸掌柜就让他们自食其力。 去饭店洗碗跑堂,去车马行清洗车马,去帮人维修屋顶、油漆外墙,去帮人整修草地、打理园艺,更有女孩子去给人家帮佣。 因为年龄和自身技能的关系,这些家伙从事的,都不是什么太出彩的工作。但是起码他们可以养活自己,而且只要努力工作,他们就有了向上攀升的机会。 鬼脸掌柜,让这些家伙,免去了沦为流萤、扒手、帮派打手的悲惨命运。 这些家伙,都将鬼脸掌柜视为自己的亲生父亲,对其无比的敬爱。 这些家伙,自称‘麻雀帮’。 他们零星分布在图伦港的各个角落,各个行当里。他们结交朋友,互通信息,他们组成了一张大,几乎笼罩了整个图伦港。 除开鬼脸掌柜和他的孩子们,除开乔,整个图伦港,哪怕是那些触角最深,最神通广大的地头蛇,也都没人知道,在图伦港的暗地里,还藏着这么一个松散,但是绝对消息灵通的络。 “您刚才想到了什么?”乔很好奇的看着鬼脸掌柜。 鬼脸掌柜站起身来,他取出一个铁锅,往炭炉里加了几块炭,将铁锅放在炭炉上,然后在铁锅里加了半锅油。 拉开药柜最下方的一个抽屉,鬼脸掌柜从里面取出了一兜拳头大的花纹大猎蛛。 没多久功夫,伴随着细微的油爆声,一股浓郁非常,带着极其邪异的吸引力,让乔嘴里满是口水的香味就充斥了整个药铺。 等到第一只油炸大猎蛛出锅,鬼脸掌柜这才咕哝道:“我能想到的,最恶劣的事情,是这些姑娘,被当做祭品,献给腐蚀之灵。” “希望他们没能收集足够的祭品,希望他们来不及举行祭祀仪式。”鬼脸掌柜喃喃道:“我擅长药剂,对这些禁忌之术只是听闻过一些皮毛。” “总之,很不好。”鬼脸掌柜摇头道:“很不好。非常的不好。” “如果玛丽他们出了事,乔,想好如何善尾吧。”鬼脸掌柜沉声道:“那秘药有时效性,大概能持续七到十天,而那秘术的力量,也会随之削弱。” “杰克他们,迟早会想起,自己的女儿失踪了。” “而那些人,要争取的,也就是这么几天的时间。我担心,等杰克他们想起自家的女儿失踪时,这些家伙已经完成了一切。” “等天亮,我让人去偷偷打听,看看药炉街,还有周边的街区,是否有同样的事情发生。”乔将大碗里的最后一条蜈蚣塞进嘴里,然后接过了一盘炸得‘吱吱’直响的大猎蛛。 享用着可怕的美食,一晚上很快过去。 乔的早餐,是鬼脸掌柜亲手烹调的一大碗葱油拌面。 吃过早餐后,找个地方眯盹了一会儿,还没到中午,‘麻雀帮’就有消息传了回来。 第二十六章 乔的查案 荣耀历一三七九年八月十八日。 正午时分。 位处帝国最南方,濒临风暴洋,图伦港四季炎热,更是潮湿非常。仲秋季节,大中午的,火辣辣的阳光灼烧着图伦港,将自己狂热的力量一遍一遍刷给了每个人。 “可怕的天气。赞美伟大的穆,慷慨的穆,实在是慷慨得过分了。”乔穿着黑色的警察制服,浑身汗流浃背,犹如一条从不幸从北疆i到南方的雪橇犬,喘着气,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动着。 铜质的高顶警盔,早就丢给了跟在身边的比利。 个头没有乔这般高壮,但是更显圆润的比利同样喘着气,手里拎着两顶警盔,汗水顺着额头、脖颈不断的流淌下i,他上半身的制服已经湿透了。 “可不是么,可怕的天气。”比利摸了摸额头上绑着的绷带,艰难的跟着乔行进着:“可是,睿智的头儿,能够回到您的身边,再糟糕的天气,那也是棒极了。” 乔用力的点了点头,伸手狠狠拍了一下比利的肩膀:“这是当然,跟着我,有你的好处。” 仲秋血案,乔手下的五个警员,虽然个个都活了下i,但是其他四个重伤,如今还都躺在银桂教会的医院里,没有半年时间,他们是无法动弹了。 唯有比利这幸运的家伙,他只是额头上擦破了一点皮,听力受到了一些损伤。 乔一声招呼,比利就屁颠屁颠的,第一时间回归了乔的身边。 大街上人流稀少,越富有的人越怕死,非常时期,图伦港的市民们都减少了外出。大街上,只有一些做仆役打扮的人,拎着各色日用品急匆匆的往i。 乔的前后左右,威图家的护卫又多了二十几个。 他们叼着烟卷,装作普通路人,和乔隔开了一定距离,不紧不慢的跟着乔。 看着这些忠诚可靠的护卫,乔下意识的摸了摸十五日晚上,他被那个高地人的尖头铁棍洞穿的伤口位置。 如果那天晚上,他身边跟着这些忠诚可靠的家族护卫,那四个该死的高地人,会第一时间被剁成肉酱,第二天就会被制成鱼饵,拿到外海去钓鲨鱼。 悻悻然的擦了擦鼻头,乔低头问比利:“比利,有空打听打听,今年警局招募编外的辅警,是什么时候?我手边,缺人,缺可靠的自己人,你懂么?” 比利忙不迭的点头:“放心,睿智的头儿,我懂。” 羡慕的看了看那些装作路人,一言不发跟在四周的威图家的护卫,比利喃喃道:“头儿,能跟着您,真是仁慈的穆忒丝忒的恩典,我太幸运了。” 乔‘哈哈哈’的笑着,他喘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狼狈的继续向前。 二号老码头,飞鱼街和沙丁鱼街相交之地,莉莉之家。 这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外墙漆成了暧昧的粉红色,四周密布着档次不是很高的酒吧、饭馆和小旅店。这里小巷交错,地势复杂,人流量极大,平日里出没此处的,尽是码头上的水手、渔民、搬运工,以及外i图伦港谋生的各色人等。 莉莉之家,算是飞鱼街周边,档次最高的一家妓-院。 这里的酒,不掺水;这里的床,很宽大;这里的姑娘,火辣,直接,从i不扭扭捏捏的吊人胃口。 所以莉莉之家的生意很好,好些出远洋的水手,回到图伦港后第一时间就会跑i莉莉之家,直到花光身上最后一个银币,这才回味无穷、依依不舍的离开。 走进莉莉之家门前的小院子,绕过一个小小的喷水池,比利戴上了他那顶马口铁质地的警盔,手中的橡木警棍粗暴的在大门上杵了几下。 “以法律的名义,开门!”比利大声的呵斥着。 门内传i了年轻女人的惊呼声,然后就是一阵不大不小的混乱。 很快,一个泼辣的声音透过房门飘了出i:“警察,警察有什么可怕的?我们莉莉之家合法经营,依法缴税,不要说警察,就是图伦港的市长i了……” 在那泼辣的呵斥声中,大门‘哗啦’一下被拉开,一名身穿大红色长裙,打扮得花枝招展,大概能有四十几岁的美貌妇人昂着头,猛地从门里探出头i。 “警察……警察……”瞪大眼,绷着脸,犹如斗鸡一样准备撕扯比利的妇人一眼看到了乔,她的声音骤然低了好几个调门。 “啊,伟大的穆啊,真是难以置信,尊贵的乔少爷,您怎么会i可怜的莉莉之家?哦,我是在做梦么?是仁慈的穆忒丝忒的神辉,照耀在了莉莉之家么?” 美貌妇人双手捧在胸前,她脸上的表情,比银桂教会的那些修女还要虔诚,还要亲热,还要温情脉脉、爱意四溢。 比利这样的小警察,莉莉之家是不怕的,能在飞鱼街周边的风月业内独占鳌头,谁没有三五个靠山,五六个好友啊? 但是乔…… 美貌妇人莉莉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到乔的可怕场景。 那是五年前,威图家蔷薇商会的一个水手长,在莉莉之家和图灵家的一个水手长争风吃醋,双方斗殴,威图家的水手长人少吃亏,被打断了锁骨。 一刻钟后,乔带着数百号威图家的水手围住了莉莉之家,图灵家的水手长和十几个水手,直接被打断了四肢丢进了海里。如果不是图伦港的水警队救援及时,那一次就会闹出人命i。 莉莉笑着,极其温柔的笑着,小心翼翼的将乔和比利,还有二十几个威图家的护卫迎进了莉莉之家。 两个小侍女蜷缩在一楼大厅的角落里,用力的扯动一根拇指粗细的绳索。 大厅正中,一把硕大的扇子,就随着小侍女的扯动左右煽动,带给大厅一阵阵凉风。 乔松开制服的几个扣子,‘咚’的一声坐在了一张沙发上。 他用手掌往自己脸上扇了扇风,直勾勾的盯着谨小慎微站在面前,满脸堆笑不敢动弹的莉莉:“啊,放轻松,莉莉夫人,蔷薇商会很多的棒小伙子,都说过你的好话,你放心,我不是i找麻烦的。” 莉莉的表情顿时轻松了不少,她阅历丰厚,看出乔果然不是i找麻烦的。 接过侍女递过i的青花瓷杯,将一盏加了糖和奶的红茶小心的放在了乔手边的小圆桌上,莉莉媚笑道:“唉哟,尊贵的乔少爷,以您的身份,怎么可能i找小小的莉莉之家的麻烦呢?” ‘嘻嘻’一笑,莉莉职业性的滑出了一句俏皮话:“您这样的大人物,要找麻烦,也要去找粉色美人鱼不是?” 乔和比利的脸顿时僵住了。 莉莉的笑容也顿时一僵,她心里一哆嗦,这话,怕不是拍在马腿上了? 比利摸了摸头上裹着的纱布,干笑了一声:“莉莉夫人,听说,十三号、十四号,连续两天晚上,有一群高地人i你这里?” 莉莉夫人妙眸一转,本能的说道:“高地人?什么高地人?哈哈,我们这里,怎么可能……” 这是莉莉夫人,还有她的同行们养成的职业本能,如果碰到警察,不管警察说什么,问什么,她的回答一概是——‘不知道’、‘不清楚’、‘没听说’、‘呵呵,您一定在开玩笑’! 但是今天,她碰到的是乔。 对莉莉夫人这样有着一定背景,还风韵犹存的美人,图伦港的警察们,手段不会太出格。 可是乔,他可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警察! 乔从腰间抽出了双筒燧发火铳,瞄准了大厅屋顶正中那一架造价起码在三千金币以上的水晶吊灯。 站在沙发两侧的,二十几个威图家的护卫同时抽出了腰间的刀剑,摆出了一副凶神恶煞,随时准备帮莉莉之家二次装修的嘴脸。 “昨天,我们尊敬的施泰因局长,在海军俱乐部开枪击碎了他们的大吊灯。尊敬的局长大人,堪称图伦港警局所有警察的典范……我一定要,好好的向他学习!” 乔微微摇晃着手中的火铳。 莉莉夫人立刻收起笑脸,飞快的举起了双手,无比严肃,无比认真的说道:“没错,十三号,十四号,一伙高地人,脏兮兮,臭烘烘,浑身羊膻味,还讨价还价,逼着我给他们打了八折,还逼着我赠送了一瓶银标朗姆酒!” “穷,抠门,还凶巴巴的。而且,他们估计一辈子没见过姑娘,招待他们的翠丝她们,被折腾得到今天还没能起床!” 莉莉夫人怨怒道:“乔少爷,这笔买卖,莉莉之家可是……亏血本了!” 她咬着牙,目光飞快扫过乔和比利身上的黑色制服:“他们犯事了?啊,我一看他们就知道,他们就是一群该上绞刑架的短命鬼。他们犯什么事了?” 猛不丁的,莉莉夫人想起了这两天图伦港一切混乱的源头。 她吓得浑身一抽一抽的,‘嘭’的一下扑到了乔的膝盖上:“尊敬的乔少爷,莉莉之家是无辜的……我们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莉莉夫人的冲动,把乔吓了一跳,‘嘭’的一声,他下意识的扣动了扳机,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哗啦啦’一下被打得稀烂。 ‘哗啦啦’一阵响,七八杆火铳,同时杵在了莉莉夫人的脑袋上,她的脖子上,更是架上了十几柄刀剑。 ‘嗝儿’…… 一如仲秋之夜的乔一样,莉莉夫人也,失禁了。 第二十七章 再次炮击 “非常抱歉,莉莉夫人。” 乔站在莉莉之家门口的台阶下,深深的向莉莉夫人鞠躬行了一礼。 “真心抱歉,莉莉夫人,一切,都只是误会。” “我会做出弥补的,莉莉夫人。” “我会告诉蔷薇商会的水手长们,以后让兄弟们多来你这里光顾,请您放心,莉莉夫人。” 乔一脸尴尬的转身,快步跑出了莉莉之家的院。 莉莉夫人站在门口,仰面看天,翻着白眼,双手摊开,一副欲哭无泪、人生彻底失去光彩的倒霉样。向来以优雅、大方著称的她,居然在乔的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她如果不是没活够的话,她都有跳海自尽的冲动了。 让她恨得牙痒痒的是,乔一枪崩掉了莉莉之家一楼大厅的水晶大吊灯。 堂堂威图家的乔少爷,身上居然掏不出一个金马克! 莉莉夫人,还要跑去威图家的蔷薇商会的商会总部去索要赔偿! 莉莉夫人咬着牙,歇斯底里的跺了跺脚:“备车,帮我换衣,然后去蔷薇商会。就算是尊贵的乔少爷,也不能欠账不还吧?” “就是现在,立刻,马上……趁着尊贵的乔少爷还记得这笔账,赶紧把钱要回来!” 一群威图家的护卫带着怪异的笑容,跟着乔走出了莉莉之家。 刚刚莉莉夫人吓得当众出丑,一众莉莉之家的姑娘们被抢声惊吓,惊慌失措的四处乱跑。乔恼怒下令,让护卫们制住这些吓得大吼大叫的姑娘们。 这群家伙,可是占了不少手头上的便宜! “嘿,睿智的头儿,我们现在去哪里?”同样揩油不少的比利,得意洋洋的挺着大肚皮,橡木警棍在他手中灵巧的转动着,发出‘呼呼’的声音。 乔掏出了一颗狼牙挂坠,皱着眉看着狼牙底部那一圈细细的银环。 银环的纯度很糟糕,制作工艺也极其低劣,细细的银环上坑坑洼洼的,凹陷中满是污垢,因为氧化的关系,银环已经发黑,上面刻了几个歪歪扭扭怪异符文。 这是高地人游牧部落,自行开采银矿石提炼的银子。 狼,是高地人膜拜的图腾。 随身佩戴一颗狼牙挂坠,对高地人的战士来说,既是祈求幸运,祈求勇气,更是祈求在战死后,能够回归到传说中的高原狼神的怀抱。 “这样一颗狼牙挂坠,加上这一点劣质的银子,居然就敢拿出来抵充三个金马克的消费?” 乔嫌弃的拎着吊坠上发黑的棉线,将其丢给了比利保管。 对于那些高地人的品性,乔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除了一堆皱巴巴发臭的钞票,这些高地人留在莉莉之家的唯一物件,就是这个狼牙挂坠。 钱不够付账,这些高地人强行威逼莉莉夫人收下这颗狼牙,用它抵押了三个金马克! “莉莉夫人说得没错,她亏血本了。那些高地人,干得漂亮,这一笔买卖,他们做得呱呱叫。” 乔撇着嘴,冷笑了几声。 比利挺着肚皮,站在道德高地上,疯狂的鄙视这些高地人:“可不是么?我们的兄弟们,向狼帮收好处,向狐帮收好处,向蛇帮收好处……但是我们从来不找这些姑娘们收钱。” 用力的挥动了一下警棍,比利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连这些姑娘们的辛苦钱都要赖掉,啊呸,高地人的道德水平,已经败坏到这种程度了么?” ‘嘘儿’一声尖啸传来,一个穿着短斗篷,戴鸭舌帽的男子在马路对面向乔吹了声口哨。 乔抬头望了过去,然后笑了起来,他向那人挥了挥手,指了指背后的莉莉之家。 那男子看了看左右,然后带着几个身穿便装,腰间鼓鼓囊囊的男子横穿马路,跑到了乔的面前。他掏出烟盒,递给乔一支烟卷,而比利则是很识趣的向一旁退了两步。 来人是艾伦·艾彼,图伦港警局一级警尉,施泰因局长的得力狗腿子,图伦港警局的资深探员之一,同时也是这次特别调查组的正式成员。比利心里清楚得很,他可没资格分享艾伦警尉的烟卷儿。 乔给艾伦警尉点了火,又给自己点着了烟卷,两人站在人行道上,靠着莉莉之家院的围栏,看着面前人少、车少的马路,大口大口的吞云吐雾。 “高地人,我找到他们的一点痕迹。”乔得意的向比利指了指,比利急忙掏出那枚狼牙挂坠递给了艾伦警尉。 “哇哦……真是活见鬼!”艾伦警尉拍了拍乔的胳膊,毫不掩饰他的惊讶:“伟大的穆在上,你是怎么做到的?从昨晚到现在,我的人排查了码头附近的上百家妓-院,乔,你是怎么做到一击命中的?” 乔耸耸肩膀,他可不愿意暴露鬼脸掌柜的‘麻雀帮’:“我有我的渠道,艾伦警尉。” 艾伦警尉点了点头。 他知道威图家族在图伦港的能量,他更知道,图伦港的码头区,有无数人依靠威图家的蔷薇商会混饭吃,乔在这一块的影响力,比特别调查组的其他人加起来都要强大。 伸手指了指面前的飞鱼街,再指指身后的沙丁鱼街的方向,艾伦警尉沉声道:“那么,我去调人,先从附近的可以住宿的店逐个排查。” “乔,你带人,先在街上盯着,我去调人来。他们有多少人,他们之前住在哪里,他们十五号之后有没有回来,有没有人再次见过他们。” “只要让我们抓住他们的一点尾巴,他们就跑不掉。” 艾伦警尉用力的抽了两口烟,将烟头丢在了地上,然后用力的踩了踩。 乔点了点头,他举起手,准备招呼跟着自己的护卫头领,让他们分别带人,去附近的街口盯着。 对面的巷子里,几个做渔夫打扮的男子,赶着一架加长的四轮运货马车慢吞吞的行了出来。 行出巷口,一个男子吆喝了一声,拉车的老马打了个响鼻,拉着马车向左拐弯。将近二十尺长的加长马车的车厢,就恰恰对准了乔和艾伦警尉所在的位置。 乔还没来得及开口呼喊随行的护卫头领,那马车的车棚突然倾倒,露出了马车上一门通体青黑色的野战炮。 乔的瞳孔骤然闪过一抹绯红幽光,他的瞳孔深处,三圆六芒星魔法阵浮现,然后开始急速的旋转。在那一门口径起码是一百毫的野战炮上,一缕缕只有乔能看到的猩红色气息散发出来。 野战炮的炮架死死的固定在了马车车驾上,一名面皮黧黑的男子站在炮身旁,手中举着一支的火把。 乔和艾伦警尉同时咆哮出声:“炮击!” 乔一把抓住了艾伦警尉的肩膀,然后就地趴下,顺势一把将艾伦警尉按倒在地。 比利……圆鼓鼓、胖乎乎的比利,他甚至比乔趴得还快。 乔低头,额头几乎碰到了地面:“趴下!” 然后他的身上一沉,一股大力袭来,他的脑袋重重的磕在了地上,甚至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痛得乔眼前发黑。 站在野战炮旁的男子,手中火把重重的杵在了野战炮的火门上。 一声巨响,一道火光从野战炮中喷出,数百发拇指大的霰弹发出刺耳的破空声,呼啸着穿过了窄窄的飞鱼街。 饶是乔的反应飞快,他的块头放在这里,几乎是他趴下的同时,大蓬霰弹已经呼啸而至。数十发霰弹擦着乔的头皮飞过,有一发铅弹直接在乔的头发上犁出了一条手指粗细的凹痕。 乔的家族护卫们,只有四个护卫紧跟在乔身边,其他人距离最近的都有数十尺。 威图家的护卫们,几乎全都是从商会的武装水手中精挑细选而出,远洋船队的武装水手,经常会在海上和各方势力爆发炮战。 看到街对面火炮的第一时间,四名威图家的护卫已经趴倒在地,其中有两人直接飞扑过来,重重的拍在了乔的身上充当人肉护盾。 艾伦警尉带来的几个男子,同样就在乔和艾伦警尉身边。 他们是警探,擅长打探消息、追查各种细微的蛛丝马迹。他们并不擅长战斗,他们甚至对野战炮这种东西,是完全陌生的,他们脑子里就没这个概念。 一蓬铅弹,结结实实的命中了这几个警探。 他们的上半身‘啪’的一下炸开,大片血雾喷洒出来,在乔、艾伦警尉、比利和四个威图家护卫的身上均匀的涂抹了一层。 艾伦警尉猛地瞪大眼,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声,他不顾自己的下巴磕在地上磨出的伤口,反手拔出腰间的燧发火铳,‘轰轰’冲着对面就是两枪。 仓促中开枪,艾伦警尉没有打中街对面的袭击者。 然后密集的枪声响起,乔带来的百多个护卫几乎是同时拔枪攒射,两百多发大号铅弹准确的命中了几个袭击者,打得他们浑身飙血,身体重重的向后飞出了十几尺远。 “敌袭,敌袭,保护少爷,保护少爷!” 尖锐的嘶吼声不断传来,有十几个威图家的护卫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了威力强大的燧发步枪,犹如猴子一样,灵巧的爬上了路边的路灯杆。 他们盘在高有十二尺的路灯杆上,举枪对准了附近几个可能有人冒出来的街巷口。 一支手臂粗细的火箭呼啸着冲上了高空,然后‘嘭’的一声炸开,大白天的,一朵绚烂的金色蔷薇花,在高空中冉冉绽放开来。 高空中的蔷薇花,大半个港口区清晰可见。 乔的身后,传来了莉莉夫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我的房子……我的房子……嗷!哦哦!” 第二十八章 家人遇刺 奉女皇之命。 德伦帝国各级法院大楼,外形轮廓几乎完全一样,正中主楼是尖顶塔楼,两侧是四四方方犹如堡垒的裙楼,厚重威严,以凸显帝国法律的庄肃神圣。 法院大楼更是通体用白色石块垒成,通体莹白,以昭示法律不容玷污。 图伦港有钱,地方法院大楼更是修建得气派辉煌,占地面积极其广阔,正门前、后门外的两处大广场,喷泉涌动,花草繁多,是图伦港排名前三的两处休闲广场,面积仅次于女皇大广场。 顺着高高的台阶走进法院大楼,图伦港地方法院一楼大厅正中,矗立着一座高有二十几尺的大型雕塑。 金色的,代表了绝对司法公正的天平,被青铜色的九头蛇缠绕。 阳光从大厅正中的玻璃穹顶中洒落,照耀得巨大的金色天平熠熠生辉。九颗硕大的狰狞的蛇头双眼猩红,缠绕在雕工精美的金色天平上,让这座雕塑凭空增加了几分凶恶之意,让人不寒而栗。 过了正午时分,蒂法腰间挂着小法槌,和几个同为见习法官,同期从司法学院毕业的同学一起,面色严肃的讨论着图伦港仲秋血案事件,同时争论这次事件可能引发的法律争执以及诸般后果,从三楼的审判庭楼层一路下来,准备去东侧裙楼一楼的餐厅用餐。 一路严肃的讨论着问题,蒂法和几个同事的心情都还不错,就连蒂法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 毕竟,马上就能享受午间的美食,这是让人赏心悦目的快乐事情。 图伦港地方财力雄厚,地方法院的福利极好。 裙楼一楼的餐厅,向所有法院职员,包括非正式的聘用工免费开放。法院的正式法官和高级法官们,有单独的小包厢享用,可以根据每周更迭的菜单随意点单。 蒂法她们这样的见习法官,也有属于她们的清净雅座,见习法官无法随意点菜,但是每周都有三十几种不同风味的精致套餐供她们选择。 本来图伦港法院的伙食就已经极好,蒂法从司法学院毕业后,莉雅唯恐蒂法胃口变差,稍微运作了一下,就往图伦港法院的餐厅,塞了几个图伦港顶级的大厨进去。 图伦港法院的公务餐厅,摇身一变,变成了图伦港手艺最佳、风味最好的地方风情餐厅。蒂法实习的这几年,图伦港法院的职员们,平均体重增加了十磅以上。 来到一楼的‘司法天平’雕塑前,和蒂法肩并肩走在一起,淡金发,小圆脸,粉扑扑很有几分可爱的少女用力吞了口口水。 “蒂法,快帮我想想,我等会,是要鱼子酱套餐,还是鲷鱼套餐?或者,极品的霜降牛肉套餐?又或者,深海小八爪鱼配海胆套餐?啊,为什么要有这么多选择?”同为见习法官,更是蒂法闺蜜的夏丽尔苦恼的抓了抓披散着的头发。 蒂法下意识的摸了摸肚皮,她轻声喃喃道:“我可从来不会选择障碍,你刚才说的那些套餐,我每样都会来一份,然后将它们吃得干干净净。” 美餐当前,蒂法从昨天一大早恶劣到现在的心情,莫名的回复了一些。 她‘呵呵’的笑了几声,腰间挂着的小法槌好似都轻了许多。 夏丽尔‘愤怒’的盯着蒂法。 这么能吃,每天能吃下的美食是自己的好几倍;这么能吃,偏偏纤细的腰身上不见丝毫赘肉。看看自己,原本清秀的瓜子脸,实习了几年,都变成了小圆脸! “蒂法!”夏丽尔很幽怨的朝着蒂法低声咆哮。 “蒂法大人!”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三个衣衫褴褛的妇人,两个同样衣衫破烂的壮年男子,一行五人急匆匆的向蒂法他们这边小步跑了过来。 一楼大厅内,有数十名直属法院的法警值守,毕竟这几天图伦港不太平嘛。 见到这一行五人冲向蒂法,几名法警就要赶过来大声呵斥,蒂法轻轻一摆手,这些法警犹豫了一下,同时停下了脚步。 蒂法是见习法官,马上就要晋升正式法官,从身份上,比他们高出了一大截。 更不要说,这些法警见识过蒂法发飙时的可怕战斗力,十几条彪形大汉不够她一手捏的。就这五个平民,法警们也不怕他们做出什么事情来。 “爱娜大婶,怎么了?你家的案子,上周已经结束了。难道,对方的赔偿款,没有到位么?”蒂法对美食的渴望瞬间消失,她的脸色变得极其的阴沉,冷声道:“如果他们恶意拖欠赔偿款,那么,我会亲自带着执行庭的法警去和他们好好谈谈。” 一行五人急匆匆的来到了蒂法面前,正中的,年龄大概有五十岁的女子爱娜急忙摇头,她面皮哆嗦着说道:“蒂法大人,我们这次来是……” 爱娜说话的时候,跟在她们身后的两个壮年男子同时抬起头来,他们带着诡异狰狞的笑容,双手一翻,每只手上都亮出了一支双筒短管燧发火铳。 四支火铳同时对准了蒂法,然后‘轰轰’几声枪响,八发特制的加重铅弹呼啸着喷向了蒂法纤细苗条的身体。 蒂法眉头一蹙,腰间小法槌发出一声雷鸣般轰鸣,她挥动小法槌,‘咚咚咚’连续八下重击。 八颗近在咫尺,以每秒钟近千尺的高速急速飞射的铅弹,被蒂法的小法槌一锤一个擂成了薄薄的铅饼,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蒂法脚下雪白的大理石地板上,‘铛铛铛’被打出了八个碗口大小的窟窿。 四周数十名执勤的法警怒声咆哮,他们纷纷拔出腰间佩剑,气急败坏的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两名壮年男子丢下手中火铳,拔出短刀,悍然扑向蒂法。 小法槌轻轻一甩,两个男子胸口就凹陷了下去,他们大口大口的吐着血,身不由己的向后飞出,双脚离地的飞出了近百尺远,这才沉甸甸的砸在了地上。 数十名法警一拥而上,三两下就将两个男子的手脚都用手铐扣上。 两个男子嘴里喷出的血水,很快就从艳红色变成了黑紫色。一名法警队长伸手按了按他们的脖颈,骇然倒抽了一口冷气,回头大吼道:“蒂法大人,他们服毒自杀了。这是,死士!” ‘轰’! 隐隐一声炮响从码头区域传来,这正是乔和艾伦警尉遇袭的那一声炮响。 蒂法皱着眉,看着面前哆哆嗦嗦,已经吓得跪倒在地上的三个中年妇人。 “蒂法大人……我们是被逼的!”爱娜大婶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 “谋杀帝国司法人员,按照最高刑罚,你们三人,都将被当众绞死。”蒂法面无表情的看着三个痛哭流涕的妇人:“当然,如果你们能够立功,就能减罪。” 十几名守在法院大楼外,全副武装的威图家护卫气急败坏的冲了进来,一溜烟的冲到了蒂法身边。 看着蒂法脚下八个硕大的弹坑,这些护卫的头目,一名面容精悍的独眼龙咬着牙,指着那三个妇人冷笑道:“小姐,把她们交给我们。” 蒂法摇头:“一切,按照正常的法律程序办理。你们,作为良好市民,在一旁协助就好。” 独眼龙牙齿咬得‘嘎嘎’直响:“小姐,您放心,我们是整个图伦港,最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我们,甚至还依法纳税呢!” 说话间,高空传来一声隐隐的轰鸣声。 透过法院大楼那扇高有六十几尺的特大号青铜大门,正好能看到码头区域一支火箭冲起来半天高,然后一朵金灿灿的蔷薇花在空中绽放。 “敌袭!”独眼龙大吼了一声,十几名威图家的护卫迅速将蒂法围在了正中位置。 “小姐,请允许我们,护送您去院长办公室暂避。”独眼龙很是严肃的看着蒂法。 ‘嗖’……‘嘭’! 第二支火箭从法院的前广场上冲天而起,然后爆成了一团金色的蔷薇花。 第二支火箭爆开的时候,莉雅正坐在四轮马车上,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一个硕大的点心盒,里面装满了她从一大早就开始忙碌,辛辛苦苦亲手制成的各色糕点零食。 二十几个家族护卫策骑拱卫,四轮马车离开了半山区的威图家宅邸,顺着盘山马路,朝着山下的后滩区尾部行去。 后滩区和圣希尔德山交汇之地,那里有一座规模远不如圣希尔德大教堂,但是也比普通人家宅邸占地宽广十几倍的银桂大教堂。 这是供奉月亮之神、银桂之主、梅德兰美酒行业的开创者、一切美好艺术的庇护者,仁慈的穆忒丝忒的大教堂。 银桂教会女子学校,就在这座大教堂的东侧,图伦港只要是家底足够的家族,都会将自家的女孩子送来这里,接受启蒙和初级教育。 “薇玛,薇玛,不许调皮捣蛋,如果等会嬷嬷们向我告状,你就完蛋了!”四轮马车轻快的顺着马路向前行驶,莉雅抚摸着面前的点心盒,低声的絮叨着。 马路前方,通往后滩区的路口处,几根拒马桩挡住了马路,一队三十几个身穿铁灰色制服,背负燧发步枪的士兵站在拒马桩后。 见到莉雅的马车行了过来,一名军官状男子走上前来,举起右手大声呵斥:“停车,检查。我们怀疑,你的车里藏有嫌疑犯。” 莉雅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你们是图伦港驻军?” 那男子眯起了眼睛:“我们是图伦港驻军,尊敬的夫人,请下车,配合检查!” 莉雅猛地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 二十几名威图家的护卫猛地从腰间拔出火铳,冲着这些士兵就是一阵乱枪扫射。 双方相隔不到二十尺,‘轰轰’巨响声中,将近二十名士兵浑身抽搐着倒地,剩下的十几人则是大声惊呼,狼狈的扑倒在地。 ‘嗖’……‘嘭’,第三朵金色蔷薇花在圣希尔德山的山脚位置爆发。 第二十九章 再次觉醒 图伦港市政厅对面,隔着偌大的市政厅广场,绿树环绕中,是图伦港赫赫有名的金羊毛俱乐部。 和粉色美人鱼那样的纯娱乐销金窝不同,金羊毛俱乐部属于严肃的上流社会交际圈,是图伦港最上层的一撮人的自留地。 就连图伦港街头的无赖都听说过这句话:努力成为图伦港议会议员,你才有资格申请加入金羊毛;成为金羊毛的会员,你随时可以成为图伦港议会议员。 荣耀历一三七九年十八日,一整个上午,黑森都在金羊毛独属于他的套间里。 几个常年的老牌搭子和黑森打了一上午的纸牌,黑森的赢了八百多金马克,心情莫名变得很愉快。 中午的时候,在套房的餐厅内,几个人品尝了从高地王国博朗第地区运来的羊羔肉,分享了一瓶有一百二十年历史的金标朗姆酒,个个红光满面、身心愉悦。 黑森正在准备提议,大家去桌球房玩几局高雅的斯诺克,同时稍稍加大一点点赌注,他就透过拱形的落地窗,看到了码头区方向升起的第一支火箭。 ‘嘭’的一声闷响。 偌大的套房内,几乎所有的陈设家具同时微微晃了晃,所有的金银器皿受到某种无形的震荡,发出了‘嗡嗡’的共鸣声,有十几件精巧、纤薄的水晶器皿,莫名的在架子上碎裂,炸成了无数细的碎片坠地。 和黑森一起打牌的几个老朋友,一个个面色发白,他们的呼吸变得极其困难,就好像有个硕大的沙袋压在了他们的胸口。 他们敬畏的看着黑森。 原本就身形魁梧的黑森,此刻他的身躯比平日里增高了三寸多,体型越发显得彪猛,神态更是无比的凶悍。 这才是他们心中,威图家主应有的威仪。 “乔出事了,不过,不是血蔷薇,事情还不坏。”黑森嘟囔着,他伸手,接过身边护卫递过来的大衣,向几个老牌友点了点头:“那么,改天吧,哈,一把一千金马克,谁赢了,请……” 外界,再次隐隐传来了低沉的爆炸声。 透过套房另外一侧的拱形落地窗,能看到地方法院的方向,另外一支腾空而起的火箭爆炸形成的金色蔷薇花。 “蒂法!”黑森的眼珠隐隐有点充血,他‘啧啧啧’的惊叹道:“有人以为我老了,拿不动刀了么?哦,他们一定弄错了一件事情,我还不到五十岁!”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套房内莫名掀起了一道狂风,吹得房间角落里书报架上的一份份报纸胡乱飘舞。 黑森向几个老朋友点点头,然后大踏步走到房门口,一把推开厚重的橡木大门,犹如一头发怒的熊,目光喷火的冲到了外面的走廊。 相邻的几间套房,是专供七人委员会成员使用的保留房间,此刻属于威尔斯和图灵家族的套房门口,属于两大家族的几个头面人物,正一脸惊讶的站在那里。 “威图老爷,是你的家人……”基卡尔·容·图灵,图灵家族当今家主的亲弟弟,负责图灵家族某些隐秘买卖的实权人物,一个矮精悍的男子,向黑森打了个招呼。 然后,隐隐有第三声爆炸声传来。 因为距离过远,爆炸声模模糊糊的,也听不清从哪里传来。一名威图家的护卫从走廊的另外一头冲了过来,大步到了黑森身边,凑到他耳朵边低声嘀咕了一句。 第三支火箭,从圣希尔德山的方向升起。 那个方向,可能是莉雅,也可能是薇玛。 黑森犹如进食前的雄狮,吧嗒了一下嘴,舌头用力的舔了舔上唇,右手拇指用力的刮动两撇大胡须,将胡须刮得油光水亮,犹如两柄弯刀。 他突然低下头,一把抱住了基卡尔,然后用力的在他额头上‘吧’的吻了一口。 将不知所措的基卡尔向后轻轻一推,黑森几个大步到了隔壁套房门口,一把抱住了莫德尔的亲侄儿,威尔斯家族负责管理武装水手的凡卢尔森·容·威尔斯,就和对待基卡尔一样,一把抱住了他,然后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深情的问候。 凡卢尔森在黑森冲过来的时候,他动作很激烈的想要闪避。 但是黑森动作太快,快到他根本来不及闪躲,黑森犹如野熊抱鸡一样搂住他的时候,凡卢尔森想要挣扎,可是黑森的手臂几乎有他的腰粗,一股可怕的力量勒住了他,差点没压碎他上半身的所有骨头。 凡卢尔森只能任凭黑森为所欲为,同时他对黑森拥有的恐怖力量有了最直接的认知。 这是怪物一样的巨力! 凡卢尔森终于明白,最近十几年来,黑森是如何暴力入场,从图伦港最强大的几大家族手中,一口一口抢下这么大的地盘,这么多的贸易份额。 这可不仅仅是因为威图家族抱上了一条粗大腿,黑森的个人实力,才是威图家族疯狂扩张的绝对保障。 黑森松开凡卢尔森,当着威尔斯和图灵家的几个重要成员,当着和他们在一起的十几个在图伦港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其中单单图伦港议会的议员就有十人之多。 黑森咧嘴微笑,露出两排略微有点发黄的大牙:“基卡尔,凡卢尔森,还没到晚餐时间。晚餐的时候,你们可以尽情的大吃一顿,想吃点什么,吃点什么,不要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掏出刚刚赢来的几百金马克纸币,黑森犹如打发叫花子一样,将纸币随手丢在了凡卢尔森的脸上。 凡卢尔森被这种侮辱性的动作气得面皮发黑,但是他却一动不敢动。 黑森咧嘴笑道:“基卡尔,凡卢尔森,你们倒霉,在这个时间被我碰到……那么,如果我的家人伤损到了哪里,我会百倍还之,首要目标,就是你们!” 基卡尔和凡卢尔森的面孔扭曲,两人同时怒吼:“黑森,你以为,我们会怕你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森仰天狂笑,笑声震得巨大、悠长的走廊‘嗡隆隆’直响,震得在场的人耳膜剧痛,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黑森在大群家族护卫的簇拥下扬长而去,好些面容凶狠、脸上满是刀疤的威图家护卫,在走过基卡尔和凡卢尔森身边的时候,毫不掩饰的掀开外套,露出了腰间挂着的各种凶器。 基卡尔和凡卢尔森相互望了一眼,两人一声不吭的朝着走廊的另外一端走去,从另外一侧的楼梯,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金羊毛俱乐部。 虽然口口声声他们不怕黑森,但是他们是真的害怕了。 刚刚黑森在他们的额头留下深情的印痕时,他们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 黑森,真敢杀了他们。 而且,刚才黑森拥抱他们的时候,黑森是真正的起意,想要直接将他们格杀当场。 他们很庆幸,黑森刚才还保留了一丝理智,没有真正的下死手。 但是他们再也不敢留在金羊毛。 未来几个月内,他们绝对不会再踏入金羊毛半步! “给我们所有的伙伴送信,让他们心些。”在金羊毛俱乐部的门口,黑森坐上了四轮马车,硕大的脸庞从窗口探了出来,朝身边的护卫狞声叮嘱:“调集所有能出动的人手,打出特别调查组的名义,在那八个备战据点集合。” “打开家族的秘密军火库,准备好所有的重火力。”黑森的眼珠从密布血丝,已经变得艳红欲滴,他咬着牙笑道:“不管因为什么借口,什么理由,向威图家出手,这就是战争!” 莉莉之家门口,莉莉夫人趴在大门口痛哭流涕。 一百毫口径的野战炮,近距离发射霰弹,弹丸的散布半径极其集中。 数百发大霰弹,均匀的分布在莉莉之家外墙直径不到十二尺的范围内,沉重的弹丸撕裂了外墙,将这一块墙壁打得和筛子一样。 更有弹丸穿透了精美的落地窗,撞入了一楼大厅,将大厅内精巧而脆弱的陈设打得一团糟。 所幸的是,炮击时,莉莉之家的姑娘们都在大门口送别去讨账的莉莉夫人,被炮弹命中的位置,那时候并没有人。 没有无辜者伤亡,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乔在大群家族护卫的簇拥下,已经来到了那门野战炮旁。 刚刚一炮轰出,野战炮上喷出了大团大团犹如实质的猩红色雾气。几个袭击者被乔的护卫一通乱枪击杀,出手的护卫也好,死掉的袭击者也好,他们身上都有大片的猩红色雾气涌出。 很显然,被击杀的袭击者,还有被杀死的几个警探身上涌出的猩红色雾气,比威图家护卫身上流出的猩红色气息浓郁了十几倍。 猩红色的浓雾向四周翻滚,迅速覆盖了方圆数百尺的区域。 在这个区域中,被猩红色气息笼罩的护卫们,他们呼吸急促,眼珠微微泛红,心跳速度加快,每个人都莫名陷入了一种异样的亢奋中。 用寻常人的说法,就是这些护卫全都进入了战斗状态。 乔的瞳孔里绯红色幽光闪烁,这些寻常人根本看不到的猩红色雾气犹如长鲸吸水,‘嗖嗖’的被他两只眼睛迅速吸收,一个呼吸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灼热袭来,乔只觉自己的两颗眼珠子犹如被烈焰焚烧,一阵让他差点尖叫出声的剧痛后,他的眼前骤然一亮,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视野,骤然出现在他眼前。 一阵从灵魂深处发出的轰鸣声,在乔的脑海中不断回荡。 “以我绯红之名!” 第三十章 绯红之眼 乔双手叉腰,微微眯着眼,逐个看过身边的人。 双眼犹如被石皮封锁了亿万年的极品美玉,在那让人崩溃的剧痛中,石皮一朝破碎,瞬间消散。 两颗眼珠变得灵动非常,视野清澈了许多,清晰了许多,强大了许多,更有一股奇异的力量,不断的涌入两颗眼珠,继续雕琢这两颗发生巨变的眼珠,让它们朝着更高的层次‘返祖’。 这是一种‘返祖’,一种‘溯源返祖’。 乔的眼珠,本来就应该拥有这样的能力,只是被封印了许多年,此刻他正一点点的寻回自己应有的力量。 视线中,乔能看到每个人身上流动的血气能量。 体型魁梧、力量强悍些的,他们身上就蒙着一层巴掌厚,和鲜血色泽一样的血光。 体型较小,力量弱小些的,他们身上的血光就只有半个巴掌甚至是纸片一样厚薄。 好些人身上,四肢或者胸腹之间,原本浑然一体的血光,或者扭曲,或者残缺,很显然,他们对应的肢体上,肯定有积年的老伤。 乔深深的看了站在身边,面孔扭曲,陷入狂怒状态的艾伦警尉。 他的眉心、胸口、小腹,各有一团血色光团闪烁不定,其中他心口和小腹的血色光团有拳头大小,眉心的血色光团只有鹅蛋大小。 艾伦警尉,悍然是一个开辟了精神海、能量海、力量海,掌握了真正力量的强者。 不过,或许警探更习惯动脑子,又或者呼吸法的品阶不够高,艾伦警尉虽然开辟了三海,但是在乔看来,也就是这么回事。 低头看看自己胸膛,乔胸膛上的力量海有普通的脸盆大小,而且气息炽烈如大日,他的力量海的体积,比艾伦警尉的三海加起来还要大了十倍左右。 而这,还仅仅是乔刚开辟力量海,刚修炼了一晚上的成绩。 再看向身边威图家的护卫们。 很好,百多个护卫,每个护卫都开辟了力量海,而且力量海的体积都比艾伦警尉大了一圈不止。站在乔身边的几个护卫头子,他们的力量海更是足足有海碗大小,肉体实力远超艾伦警尉。 除此之外,在场所有的护卫,都开辟了能量海! 乔感觉牙齿根一阵发痒,这就是威图家精锐护卫的实力吧? 而更让乔感到惊讶的是,在场的百来个家族护卫中,三成以上的人都开辟了精神海。 按照乔了解的粗浅的常识,开辟力量海,就足以在帝国陆军中成为悍卒,军饷都比普通士兵高出几倍;开辟能量海,就有资格受到陆军的倾斜培养,起码能够成为尉级军官,退役后都能在地方找到不错的工作。 一旦开辟精神海,那就足以受到陆军的青睐,走上晋升的快速通道。普通人熬上十几年,不见能碰到校级军官的门槛,而开辟精神海的精锐,时常能得到破格提拔。 乔目光扫过在场的一众人等。 远处传来了整齐的步伐声,一支近千人的队伍四人一排,俨如一支正儿八经的军队,全副武装的顺着飞鱼街跑了过来。 这些人全都脚踏薄底牛皮靴,穿着褐色帆布工作裤,穿着褐色的圆领长袖衫,外面套着皮质的、满是大小口袋的马甲。 他们手持燧发步枪,腰间挂着数量不等的燧发短铳和弯刀、长剑,一个个目露凶光的快速逼近。 在这支队伍两侧,数十名军警有点狼狈的紧跟不舍。 图伦港官方并不介意民间,尤其是大的商会持有军械,但是这样的公然聚众、全副武装的在招摇过市,毫无疑问是不合理,更不合法的。 但是对方人数众多,装备精良,数十位军警丝毫拿他们没办法。 乔拨开围在身边的护卫,掏出了自己的贴别调查组的红封皮证件,远远的朝着那些盯梢的军警晃了晃:“以帝国法律的名义,我是图伦港仲秋血案特别调查组成员乔·容·威图!他们是我征调的调查组辅助人员!” 乔厉声喝道:“以帝国法律的名义,我命令,你们全部人,配合我接下来的行动!” 远处,图伦港地方法院的方向,一支火箭冲天飞起,然后炸开成了一朵绚烂的金色蔷薇。 近乎就是一前一后,相隔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圣希尔德山的山脚方向,同样一朵绚烂的金色蔷薇花绽放开来。 乔吹了一声口哨,向那支全速赶来的队伍指了指:“分出人手,去找我的父亲,将我父亲的意志带回来给我。其他人,跟我来!” 艾伦警尉也看到了那两朵接连炸开的金色蔷薇,他瞪大了眼睛,愕然看着乔:“乔,你的家人,也受到了袭击?” 乔死死的盯着几个袭击者走出来的沙虾巷。 在他的视野中,几条细细的血色气息从几个被击杀的袭击者身上,一直顺着不宽的沙虾巷延伸了出去。 这些袭击者对乔充满了杀意,他们身上有猩红色的气息不断的释放出来,这些猩红色的气息,在空气中留下了其他人根本无法察觉,只有在乔再次觉醒,发生了巨变的眼眸中清晰可见的‘杀念轨迹’。 “不出意外,是蒂法和妈妈遇袭了。” 乔冷声道:“蒂法,我才不担心她,谁敢找她的麻烦,先担心自己的骨头够不够硬吧。” “妈妈……担心有用么?这里回去圣希尔德山,有这么远。”乔冷声道:“不管妈妈是安全,还是已经出事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把幕后主使者找出来!” 乔咬着牙,目光迅速扫过来援的近千人。 这里距离图伦港的码头区不过几步路,威图家的蔷薇商会的总部就在不远处的三号新码头附近。而威图家的商队,无论是远洋船队还是风暴洋周边的海贸船队,在附近的十几个编号码头内都有泊区。 远洋带来的利益堪称天文数字,威图家自然豢养了足够捍卫这份利益的武装水手。 这近千名用最快速度赶来增援的手下,一眼望去,他们个个都开辟了力量海,有三成左右的人开辟了能量海,其中的水手小头目们,有近百人开辟了精神海! 放在军队中,这就是一支实打实的精锐正规军。 而这些家伙,除了纪律差了些,远远不如帝国正规军,他们的装备远比帝国陆军强出数倍。 帝国军部要考虑军费、成本、后勤补给的问题。 而威图家呢? 我有钱! 我很有钱! 我非常有钱! 近千名武装水手身上的步枪、短铳、刀剑、弓弩,全都是德伦帝国市面上能找到的最好货色! “兄弟们,跟我上。记住了,这次我们不是为了私人恩怨而寻衅斗殴,以帝国法律的名义,我们是为了帝国利益而战!”乔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红色证件:“事后,我会向市政厅和相应部门申请,给兄弟们额外的福利补贴,甚至是荣誉勋章!” 一众威图家的武装水手纷纷发出了尖锐的口哨声。 乔不再多话,他向前一指,数十名家族护卫突前,顺着沙虾巷小步奔跑。 乔抓了艾伦警尉一把:“艾伦大人,所有的士兵、警察,由您指挥……” 然后,乔撒开大腿,就顺着视野中清晰可见的几条血色轨迹,一路小跑追溯了过去。 艾伦回头看看马路对面,几个死无全尸的老部下,然后将一名警哨放在嘴里,发出了连续的尖锐急促的哨音。 “留下二十人,在这里监视,告诉后来的兄弟们,封锁附近区域,监视每一个路口,严禁居民和其他人等进出,所有人都必须呆在自己的房子里,等待全面的盘查。” “注意安全,一定要注意安全。” 艾伦警尉在后方有条不紊的处理现场,乔瞳孔微微泛着红色幽光,已经顺着沙虾巷追出了老远。 沙虾巷,然后是红虾巷,借着是磷虾巷,白虾巷等等…… 码头区附近的小巷子,都以某种海虾的名字命名,这些巷子弯来绕去,附近的房子都是码头区最底层的渔夫、工人等人居住,更有一些零散的仓库、作坊等建筑。 一连窜过了十几条小巷子,乔突然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三条小巷交汇之地,在乔的右手边,是一个高有两层的大仓库,长有一百多尺,宽六十多尺的样子,仓库被一人半高的围墙圈着,木质、包马口铁皮的大门朝着巷口,铁皮上满是锈蚀的痕迹。 在乔的视野中,那几条猩红色的轨迹,就是从这大门中走出来的。 他瞪大眼睛,在他的视线中,大门骤然变成了半透明状,在那仓库中,还有二十几个活动的淡红色人影。 “去一百人,冲进去,抓住里面所有人……胆敢反抗者,杀!” 乔低声的发号施令,面色阴郁的说道:“抓住他们,让人辨认他们,抓住他们的所有家属。” “冒犯威图家的人……不,触犯帝国法律的人,全都应该沉海……不,全部应该以法律的名义,当众挂上绞刑架!” 乔目光闪烁,在他的视野中,出现了另外几条淡淡的绯红色轨迹。 和那几个袭击者无关,这几条淡淡的绯红色轨迹,属于另外一批人。他们同样对乔充满了杀意,他们从另外一个方向进入了这个仓库,和那几个袭击者在一起呆了不短的时间。 “你们准备进攻,其他人,跟我来!” 乔露出了森然的笑意。 新发现的几条绯红色的气息轨迹,比起那几个袭击者的,有点暗淡。 显然,这种气息轨迹也会随着时间而不断流逝、消散,但是还足够新鲜,足以让乔顺藤摸瓜的找上门去。 第三十一章 圣希亚特使 图伦港直面风暴洋。 圣希尔德山所属的劳伦斯山脉,犹如一条大蟒,从北方数千里的高原地带蜿蜒而起,一路向南延伸,到了风暴洋附近,终于耗尽了精力,山势从险峻巍峨,变得柔和滑润。 圣希尔德山,已经是劳伦斯山脉在南端的最高峰。 从圣希尔德山再往南,劳伦斯山脉耗费最后一点力气挣扎了一下,就形成了金羊毛岬角和银牛角岬角,犹如两条手臂在风暴洋上圈了一下,就此圈出了图伦港的内海海域。 银牛角岬角,就在图伦港的西南侧,几乎已经属于图伦港的最外圈。 遥望一号老码头,俯瞰一片秀美的海湾,这里有一片方圆数里的‘金桔丘陵’,巨木环绕,绿荫遍地,从远处眺望,这里乍一看去就好像一片原生态的丛林,见不到有人起居的痕迹。 就在这参天绿荫中间,在金桔丘陵内,一座座规模不的宅邸相隔极远,相互间用缠满了花藤、绿植的金属栅栏隔离开来。 这里的每一栋宅邸,都有独属于自家的马路通往图伦港,而且路口相隔较远,摆出了一副相互不打扰,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 这里的树林中,常年有身穿猎装、手持枪械的精悍男子往来游走,图伦港的普通市民若是靠近,则会被厉声告诫,然后毫不留情的驱逐出去。 这里是图伦港的领事区。 冰海王国、高卢共和国、圣希亚王国……梅德兰大陆,大大,或强或弱的近百个国家,有六十几个国家的领事馆,就落在了金桔丘陵。 紧挨着金桔丘陵,几乎就在海边上,一座白墙、红顶、砖瓦结构,富有图伦港本土风味的三层宅邸,被乔带来的近千下属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座宅邸的左右邻舍中,纷纷有人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里,又是惊诧,又带着一丝莫名愤怒的,看着这群突然闯入的武装水手。 ‘金桔街区’,附近好大一片区域,一栋栋独立的楼错落有致的顺着两条大道排列开来,居住环境比图伦港的富人区还要超出一点儿。 这里的住户,基本上都能和各国领事馆套上关系,或者是他们的关系户,或者是他们的雇员,或者干脆就是领事馆的外交官员。 数十年来,金桔街区治安极其良好,秩序井然,安静祥和,从无暴力事件发生。类似这样突然有上千人全副武装的闯入,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伟大的穆在上!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要干什么?”被围起来的宅子街对面,一名身穿冰海王国海军常服,手里杵着手杖的中年男子一脸愠怒的走了出来。 “伟大的穆在上……和您无关,先生。”乔站在马路正中间,被数十名家族护卫簇拥在中间,听到那中年男子的呵斥声,他回过头,摘下沉重、闷热的警盔,举起右手,很随意的向他行了一礼。 “您认识这户人家?”乔不动声色的给这身穿海军常服的中年男子下了个套。 “抱歉,我不认识他。”中年男子耸耸肩膀,将冰海王国的绅士们‘若无利益则明哲保身’的优良传统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眯着眼,好奇的看着乔:“但是,这里毕竟是敏感区域,虽然这里不属于各国领事馆的直接领地,但是这里的住户,都是有身份的人。我希望,您不要破坏这里的安宁和安全。” “抱歉,我无法保证。”乔大咧咧的说道:“有犯罪分子藏匿在这里,你们和犯罪分子做邻居,如果你们受到任何伤害,我可以作为证人,支持你们向犯罪分子索赔!” 中年男子的脸色微微一变,那厢里一声巨响传来,几个威图家的护卫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根沉重的橡木树桩,喊着号子将那座宅邸的院落大门撞得倒塌了下去。 “你们非法入侵良民宅邸!”那三层的楼中,传来了惊怒交集,明显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尖叫声。 “以法律的名义,你们死定了!”乔眯着眼,他从码头一路追踪过来,那几道绯红色的轨迹气息的确回到了这里。 而且,其中的两个人,如今正停留在楼中。 相隔较远,尤其隔着厚厚的砖墙,乔只能确定有两人留在楼中,但是无法看清他们如今是什么状态。 近百名威图家的下属冲进了院子,三五人一组,相互掩护着,朝着楼冲了上去。 “再靠近一步,我们就开枪了!”楼中,刚才那人发出了警告声:“王国法律,授予了我们神圣不可侵犯的自卫权。” “这里是帝国领土,你是哪个王国的?冰海王国?圣希亚王国?尼斯联合王国?”乔顺口报出了三个有数的强大王国的名字。 “女王在上,他们可不是冰海王国的人。”手持手杖,身穿海军常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回自家楼,同时不忘回头向乔大声叫嚷:“冰海王国和此次冲突无关。” ‘轰’。 有两个水手将两颗投掷炸弹丢在了楼门口,炸弹直接炸碎了大门。 ‘轰、轰’,当即就有枪响声传来,威图家的下属们迅速左右分散,避开了楼里打出来的子弹,然后纷纷开火,朝着楼内强势反击。 ‘哗啦啦’一声响,楼的二楼,一扇窗子被一张高背椅砸碎,一只手臂握着一杆燧发枪刚刚伸出来,‘嗖’的一声响,一名威图家的弓箭手眼明手快,一箭射了出去。 凄厉的惨嗥声不断响起,箭矢穿透了那支手臂的手肘,将它紧紧的钉在了窗框上。 “该死,该死,你们这帮该死的混蛋!你们袭击王国外交官,你们在悍然践踏《外交公法》……啊,这是对王国的侵犯,你们的行为等同战争!” 手臂被钉在窗框上的男子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同时搬出了《外交公法》充当护身符。 《外交公法》,梅德兰各大强国联合签发,在一般情况下,《外交公法》凌驾各国法典之上,拥有特殊的优先性。其中,有众多法律条文,凸显了对于外交官人身安全的保护。 一般而言,外交官拥有‘豁免权’,哪怕他犯下了谋杀罪,也只能引渡回国,由他本国法律进行审判。 乔往地上吐了口吐沫。 《外交公法》?什么玩意? 他虽然是图伦港司法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但是很抱歉,他就读的是警察专业。 不要说警察专业根本没有《外交公法》这门课程,就算有,他乔少爷整日里翘课打架,哪里有空学这些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的玩意儿? “炮来了,炮来了!”包围了院的威图家下属们突然一阵欢呼,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两门放在炮架上的三十五毫野战炮被推了过来。 手持拐杖,身穿海军常服的中年男子还没走进自家家门,听到大街上的喧哗声,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猛地瞪大了眼睛:“女王在上……愿冰海巨妖吃掉他们的脑袋!” 两声巨响,两颗三十五毫实心铅弹呼啸而出,一左一右精准命中了目标楼大门左右两侧的墙壁。 墙壁上破开了面盆大的窟窿,一楼大厅内传来了男子受伤后凄厉的惨嗥声。 突然间,有绕到院后面,从后方包围院的威图家下属大声吼叫起来:“有暗道,有暗道,暗道直通海面,他们有快艇,他们在准备逃跑!” 一名威图家的护卫头目大声的咆哮起来:“跑不掉,他们跑不掉!” 几个威图家的水手头目冲到了院后方,站在海边,双手高高举起,用力的挥动手上绣了金色蔷薇花纹的血色信号旗。 不远处,银牛角岬角中段附近,几块突出海面的礁石后面,四条体型狭长,挂满了风帆的快速护卫舰犹如四条恶鲨,在海面上撕开了长长的白色尾迹,迅速向这边冲了过来。 一条十几尺长,只能容纳三五人的型快艇同样升起了三角帆,刚刚从海边一堆乱石中冲出,猛不丁的看到数里外飞扑而来的护卫舰,快艇上的几个男子顿时乱成了一团。 “靠岸,靠岸!否则,就地击毙!”手持血色信号旗的水手头目大声的叫嚷着。 远处,四条护卫舰的船艏火炮发出了低沉的轰鸣声。 远远的看到四团浓烟升腾而起,不多时伴随着尖锐的炮弹掠空声,四发炮弹落在了附近海域,炸起了高有十几米的水柱。 距离最近的一发炮弹,距离那条快艇只有不到一百尺。 几分钟后,楼被攻克,威图家的武装水手占领了整个楼,开始肆无忌惮、挖地三尺的搜索。 四条威图家蔷薇商会的远洋护卫舰横过船体,一字儿排开在了金桔丘陵的海湾中。每一条护卫舰上,单侧二十五门大口径舰炮,一共一百门舰炮探出了黑黝黝的炮口,无声的震慑着金桔街区的所有人。 更远的地方,两条图伦港海军的三级战列舰,正犹如两条巨鲸,慢吞吞的朝这边驶来。 快艇上的几个男子,被带到了乔的面前。 一名身穿黑色外套,模样并不起眼的中年男子朝着乔苦笑了一声,举起了双手:“我是圣希亚王国特使亚南·唐·圣弗朗多。” “在见到我国驻德伦帝国全权公使之前,我不会再说一个字!” 乔抽出了腰间的警棍,当众一棍杵在了亚南的腹上。 “我认得你……你这个狡猾的家伙。”乔看着倒地抽搐的亚南,突然想起了这家伙是谁。 第三十二章 强势干涉 | |  - - 最新网址:ku 十七号晚上,海军俱乐部。 特别调查组成立的那会儿,在那纷纷乱乱的会议厅内,这个叫做亚南·唐·圣弗朗多的家伙,正犹如一个典型的下层小人物一样,穿着一件不起眼的外套,站在会议厅的角落里,有气无力的抗议和申诉。 圣希亚王国驻图伦港总领馆被一炮全灭,亚南自称是总领馆的小雇员,临时充当全权代表,向德伦帝国发起申诉,抗议暴行、申请赔偿。 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有点卑微的,不起眼的小人物,居然自称圣希亚特使? 而且他,还毫不犹豫的策动了针对乔的又一次袭击。 动用的手段还如此的暴力——大街上,用一门一百毫的陆军野战炮,朝着乔轰了一炮霰弹。 和海军不同。 海军讲究的就是巨舰巨炮,依托大型舰船做发射平台,海军的舰炮口径,远远超过陆军野战炮。 一百毫的野战炮,放在德伦帝国陆军,已经是战场上能出现的常规火炮中,口径最大的一类。这种野战炮,主要用来轰击敌人重要据点,诸如小型城堡等。 用来炮击一个人! 乔心头火气直冲脑门,心头恶意滋生,抬起脚冲着亚南的肚子就是一脚踏了下去。 亚南发出高亢的痛呼声,他痛得面皮发白,额头上满是冷汗。 他双手抱着肚子,身体一抽一抽的,艰难的抬起头来看着乔:“我要求,按照《外交公法》,你们必须……” “《外交公法》?”乔举起警棍,一棍抽在了亚南的右手上,可怕的骨折声响起,亚南的右小臂顿时弯成了九十度。 他的手掌快速淤血,一个呼吸间,他的手掌皮肤下就隐隐出现了青色的淤块。 乔身后的院子里,身穿海军常服的中年男子见到战斗平息,他又转过身,走到了自家院门口,很严肃的对乔说道:“这位警官,按照《外交公法》……” 乔猛地回头,一股难以控制的怒气烧得他脑浆有点发烫。 他挥动着手中沉重的警棍,朝着那中年男子低声嘶吼道:“我不管你是谁,我不管你在冰海王国领事馆有什么身份。滚回你的窝里去,不然我将你剁碎了去钓鲨鱼!” 数十名威图家的护卫同时将手中短铳瞄准了中年男子。 一直表现得颇有绅士风度,甚至有点故意做作、装腔作势的中年男子脸色骤然一白,他高高举起双手,无奈的微微挑起了下巴。 “好吧,好吧,仁慈的穆忒丝忒在上……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在犯错……” ‘轰、轰’! 乔抢过了身边护卫的短铳,连续两枪轰了出去,在中年男子的左右脚尖前,轰出了碗口大小的两个土坑。 “我的枪法很不好,下一枪,我想,我会偏靶!”乔将短铳塞回给了护卫,又抢过了另外一支装满了弹药的双筒火铳。 中年男子一声不吭,转身就走。很显然,他心中充满了愤怒,所以他走路的时候,右手拐杖重重的杵在地上,发出‘嘭嘭’的沉闷声响。 乔举起手,‘轰轰’又是两枪轰出。 一枪命中中年男子手中的拐杖,黑檀木制成的拐杖炸成了两段;另外一枪,果然脱靶,乔居然一枪轰在了中年男子小楼的大门口,将门框上的一盏路灯打成了粉碎。 乔将短铳在手指上旋了一个圈,特意用中年男子都能听清的音量大声说道:“准备好替死鬼,如果有人报案说有人往他院子里射击,就让那替死鬼去蹲黑牢……多准备一些目击证人,证明是那替死鬼开的枪!” 威图家的护卫们吹响了口哨,幸灾乐祸的看着那个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面皮变得一片青绿色的中年男子。 放开这个多管闲事的冰海王国军官,乔将短铳递回给了护卫,转身又朝着亚南笑了起来。 “如果仅仅是对我炮击,我不会太生气。” “但是你,不仅仅想要干掉我,你的人,还对蒂法出手,你的人,还跑去半山区,冲着我亲爱的妈妈出手。” “啊,蒂法是个极端暴力的家伙,我想你派出去的人肯定不知道这一点,我很难想象他们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是莉雅,我亲爱的妈妈,她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可爱,而且是那样的无害!” 乔抡起警棍,在亚南声嘶力竭的尖叫声中,他悍然当众砸碎了亚南的左小臂和两条小腿。 亚南痛得死去活来,身体剧烈抽搐,眼睛一翻一翻的,眼看着就要昏厥过去。 一个水手蹲了下去,他掏出一把混合烟草沫儿,点着后,将浓烟吹进了亚南的鼻孔。刺鼻的烟草味让亚南剧烈的咳嗽着,他双眼充血,从昏厥的边缘又被强行拉了回来。 “不是我,不是我!”亚南再没有刚才的那种无形的高傲气焰。 所谓在见到圣希亚王国驻德伦帝国全权公使之前,他不会再说一个字的宣示,现在完全成了一个笑话。 四肢被暴力打碎,亚南控制不住的流下了眼泪,嘴角也有涎水不断的渗出来。他低声哭喊到:“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干……什么炮击?什么刺杀?我都不知道,都和我没关系!” “我没有对什么蒂法、什么莉雅出手。” “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一个没有多大权力的小人物……” 乔举起警棍,敲断了亚南的一根大腿骨。 没多大权力的小人物? 伟大的穆在上,在图伦港,作为一个外国人,能弄到一门一百毫的陆军野战炮,你说你是一个没多大权力的小人物? 你哄鬼呢? 乔心头有火,所以下手无情。 亚南再次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嗥声,他抽搐着,朝着乔嘶声大吼:“做个人吧,看在仁慈的穆忒丝忒的份上,像个人吧,你怎么这样残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这么多各国外交人员的面,你暴力戕害圣希亚王国的外交官!” “就算你无视《外交公法》,还请你尊重一下《梅德兰贵族公约》,我是圣希亚王国圣弗朗多家族嫡系成员,我拥有王国男爵的封爵,我应该得到贵族应有的待遇!” 乔摇头,他低头俯瞰着浑身抽搐,衣服狼藉一团,裤子已经被带着异味的液体浸湿的亚南,冷哼道:“昨天晚上,图伦港皇家海军俱乐部内,有数百人为我作证,你只是圣希亚王国驻图伦港总领馆的一个小小雇员。” “你只是一个渺小的小人物。” “《外交公法》无法保护你,一个无名的卑微的小人物,《梅德兰贵族公约》,为什么要保护你这么一个该死的贱人?” 亚南张大嘴,剧烈的喘着气。 乔将警棍直接塞进了亚南的嘴里,几乎直接捅到了他的喉咙里去。 亚南的呼吸变得极其的艰难,他的脸色迅速发红,眼珠都开始充血。他想要挣扎,但是四肢都被乔暴力打断,他根本无力挣扎。 “告诉我,为什么要炮击我。告诉我一切前因后果,你可以得到及时的救治。” 乔阴沉着脸看着亚南:“我没功夫和你这样的蠢货啰嗦,我数十声,你不开口,看到那两门三十五毫的小可爱了么?我会让它们中间的一个,温柔的进入你的身体,然后‘嘭’的一声……” “你愿意从前面,还是从后面?”乔此刻,笑容犹如厉鬼。 “我只数十声,尊敬的贵族外交官先生……十声后,你会享受到梅德兰有史以来最有创意的死刑。我急着去看望我的姐姐,我记着去探望我的妈妈,所以,我没空和你玩,你懂么?” 乔骤然压低了声音,目光凶狠的盯着面皮赤红的亚南:“我相信你是贵族,我相信你是负有特殊使命的圣希亚特使,但是有什么意义呢?我能找到一万人证明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在我抓捕你的时候负隅顽抗,然后被乱炮打死!” “我能找到一万个证人,而你……你无依无靠!” 乔一挥手。 和亚南同时被俘虏的那些圣希亚人,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就被这些老练、熟稔、心狠手辣的水手抹掉了脖子。 鲜血浸透了土地。 亚南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乔。 他终于明白,乔和他以往碰到的所有人都不同,这家伙……竟然是个疯的! “尊敬的,乔先生。”乔刚刚将警棍扯出来,亚南就喘着气,用一种极其镇定,极其有力量,毫无之前的哭喊和慌乱的语调,异常严肃的对乔说道:“我身后,是圣希亚王国!整个梅德兰,唯一有资格冠以‘圣’的强大王国!” “你死定了!”乔看着突然回复了正常的亚南,目光惆怅的举起了手中警棍。 “你死定了。”乔咬着牙,正要全力抽打亚南的脑袋,急促的马蹄声就传了过来,一队十几骑快马顺着大街狂奔了过来。 “以帝国的名义。”一名蓄了两撇精美小胡须的俊美青年策骑冲在最前面,一边策骑狂奔,他一边大声嘶吼:“我是德伦帝国外交部驻图伦港外事厅第一室主任梅尔斯·冯·朵兰堡。” “三级警士乔,我勒令你释放所有圣希亚外交人员。” “你的行为,已经严重破坏了帝国法律,对帝国利益造成了巨大的损害!” 最新网址:ku 第三十三章 梅尔斯的拳 威图家的下属拦住了梅尔斯和他的随从。 “你们不能从这里通过。”威图家的一名护卫头领一把抓住了梅尔斯坐骑的勒口。 乔手中警棍高高举起,正准备抽向亚南的脑袋。 他回过头,看着两百尺外的梅尔斯。 红发,红眼,精致的小胡子,整洁体面、材料上层的燕尾服,戴着高顶圆帽,手上戴着白色的丝绸手套。这一套装束,很有点冰海王国绅士们的风范。 “你该乘马车,而不该骑马。”乔撇了撇嘴。 燕尾服,圆礼帽,这种装束适合去参加正经的酒会,而不适合策骑狂奔。 如此衣冠笔挺的赶过来,横插一刀阻止乔做事,乔对这个梅尔斯的第一印象糟糕到了极点。 深吸一口气,乔决定不搭理这个梅尔斯。他用力晃了晃肩膀,右手胳膊膨胀了几分,他看着满脸是冷汗和泪水的亚南,龇牙咧嘴的笑了一声。 他正要挥动警棍,拦住梅尔斯的护卫头领突然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十几步,撞倒了好几个站在他身后的威图家护卫。 乔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直起身体,放下警棍,看向了梅尔斯。 刚刚梅尔斯给了那个护卫头领一脚,正好踢在了心口上,没想到梅尔斯会突然出手,这个护卫头领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等他停下了身体,他‘噗’的一声,用力吐了一口血出来。 “乔·容·威图……你想干什么?”梅尔斯策骑向前冲了两步,然后就无奈的再次勒住了坐骑。 马路上,马路边,还有刚才被攻下的宅邸的楼顶,谩骂声四起,数百名威图家的武装水手举起了手中的长枪短铳,全都瞄准了梅尔斯。 梅尔斯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些武装水手,朝着乔大声呵斥起来。 而他身后的十几个随从,也都是一个个带着冷冽的笑意,纷纷跳下坐骑,手掌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乔少爷,不要给威图家族招惹麻烦。”梅尔斯身形轻盈的跳下坐骑,右手食指轻轻摸了摸上唇两撇精致的小胡子,带着一丝贵族特有的傲慢,向乔轻轻的摇了摇食指。 “这位亚南大人,的确是圣希亚王国的外交官。”梅尔斯冷笑道:“你正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你会让整个威图家族,都付出代价。” 乔一脚踩在了亚南的胸膛上,他看着梅尔斯,沉声道:“我在抓贼,我可不知道什么狗屁外交官。唔,帝国外交部驻图伦港外事厅?第一室主任?” 乔想起来了,他隐隐有点印象。 黑森和他的老朋友们,偶尔私下酒会的时候,会聊起图伦港的各方势力。 帝国外交部驻图伦港外事厅,这是一个极其超脱的部门。他在职权划分上,和图伦港市政厅下属各部门没有任何的瓜葛联系。 但是一旦外事厅发出正式公函,那么图伦港市政厅的所有下属部门,都必须无条件的配合他们。换句话说,外事厅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力,而他有足够的力量影响整个图伦港。 甚至,外事厅的官员们,他们平日里和图伦港的上层圈子都没多大交际。 这些家伙,九成以上来自帝都,属于帝都最顶层的贵族圈。他们在图伦港,日常最忙碌的事情,就是参加各个领事馆的宴会、酒会、舞会或者其他的什么聚会。 梅尔斯伸出手,按在了两个拦路的威图家护卫的肩膀上,左右轻轻一用力,就将他们强行推搡到了一旁。两个已经开辟了力量海和能量海,实力不俗的护卫,居然被他轻轻一推,就踉跄着退后了好几步。 在场的威图家下属们,手指下意识的扣在了扳机上。 “我是帝国伯爵。”梅尔斯身高六尺三寸左右,比在场的威图家的护卫们高出了不少,他越过人群,微笑看着乔:“不管你们在以什么名义,做什么事情,枪击帝国贵族,势必连累你们的家人。” “让他进来。”乔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哪怕心头满是火气,乔依旧维持着难得的清明和理智。 梅尔斯没有丝毫忌惮和惧怕的,犹如行走在酒会的会场里,风姿翩翩的走到了乔的面前。他脱下了右手的丝绸手套,向乔伸出了手。 乔干咳了一声,将警棍挂在了腰带上,然后两只肥厚的大手在自己湿哒哒的头发上抹了一把,重重的握住了梅尔斯保养得雪白粉嫩的手掌,用力的摇晃了几下。 “你们来得真及时。”乔满是汗水,湿哒哒、滑腻腻的手掌紧握着梅尔斯的手。 梅尔斯面皮剧烈的抽搐着,他手掌猛地用力,带着‘唰’的一下轻响,犹如灵活的鱼儿一样将手掌强行从乔肥厚的大手中抽了出来。 乔的掌心皮肤一阵火辣辣辣的刺痛,他不由得骇然看向了梅尔斯。 这个个子高挑的小白脸的,他手上的力气可真够大的。 刚刚被梅尔斯踢了一脚,踉跄后退十几步的护卫头领咳嗽了一声,他拍了拍自己胸口斜扎的一条牛皮刀带,从上面抽出了一柄加长加重的投掷用匕首。 梅尔斯刚刚的那一脚,脚尖分明踢在了这柄匕首上,精钢打造的匕首,明显的弯曲了下去。 乔看到了这个护卫头领的动作,知道这是对自己的提醒。 梅尔斯随意一脚都有这样的力道,这家伙可不像他的外表那样人畜无害。 “仲秋血案之后,我一直在关注金桔丘陵附近的风吹草动。”梅尔斯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洁白的长绒棉手绢,用力的擦了擦右手,然后将手绢递给了身后跟上来的随从。 重新戴上手套,梅尔斯低头看着四肢怪异扭曲,脸上满是汗水和泪水的亚南,冷声道:“这是帝国赋予我的神圣职责,我必须确保各国外交官在图伦港的安全。无论是人身安全,还是他们的私人尊严,我必须确保这一切不受任何侵犯。” 梅尔斯伸出右手,手指轻轻的在乔的胸口点了三下:“而您,乔·容·威图,图伦港警局三级警士,你在做什么?你看看你,你在做什么?” 躺在地上的亚南急促的喘了一口气,乔的大脚丫子踏着他的胸口,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梅尔斯下,他们无视《外交公法》,悍然闯入我的私人住宅,无故击杀我的下属随员,他们都拥有圣希亚正式外交身份。” “对此,我将向德伦帝国外交部提出……” 亚南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乔的大脚丫子狠狠的踏在了他的脸上。镶嵌钢片的厚底牛皮靴子碾压着他的脸,死死堵住了他的嘴。 “你要保证他的安全?那么,谁来保证我们图伦港市民的安全?”乔低头,俯瞰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多头的梅尔斯:“他派人,当街炮击我!” “证据!”梅尔斯毫不畏缩的抬起头,目光如刀和乔对视:“证据!三级警士乔!证据!” 乔沉默。 狗屁的证据。 他能有什么证据? 他能说,他觉醒了某种叫做‘绯红’的‘神异’,他是根据‘绯红之眼’的神奇力量,追踪空气中残留的杀意轨迹一路追踪来的么? 这话,没办法成为证据。 梅尔斯就笑了起来,但是他红色的眸子里,则是闪烁着凶狠的火光:“没有证据?三级警士乔,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么?” 梅尔斯摇头道:“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就算你有证据,证明亚南先生策划了一起对你的个人袭击,他也只能被引渡回圣希亚王国,接受圣希亚王国法律的审判。” “而你,在毫无证据的前提下,悍然袭击了一国的外交人员……无论他的职位是高还是低……只要我的报告发回外交部,这样的恶件,会直接引来女皇陛下的关注。由此引发的所有外交纠纷,将由威图家族全盘承受。” 乔掏出了特别调查组的红封皮证件。 “没用!”梅尔斯挑了挑下巴:“这是你图伦港地方颁发的特别调查证,对我外事厅没有任何的约束权。” 乔翻开了证件,亮出了第一页那枚猩红色的监察厅大印。 梅尔斯沉默了一阵子,然后,他咧嘴微笑:“监察厅,有点棘手……但是你没证据,你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哪怕就是监察厅,他们也绝对不会破坏《外交公法》!” 梅尔斯笑得很灿烂:“记得监察厅的存在基础么?誓死捍卫一切法律法规!而《外交公法》,也在他们捍卫的范围之内。无论如何,你打伤了亚南下,你击杀了他的随员。” 梅尔斯轻轻的拍了拍乔的胸膛,温和的说道:“所以,请放开亚南下,然后态度诚挚的向他道歉,最终,做好迎接一切恶劣后果的心理准备。三级警士乔,你听明白我的话了么?” 乔沉吟了一阵子。 他低头看看躺在地上的亚南,再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梅尔斯,然后抬起头,看向了站在梅尔斯身后的,十几名外事厅的随员。 乔的眸子里,一抹绯红幽光闪烁。 梅尔斯突然觉得心里一寒,他咬着牙怒道:“乔,你想要干什么?” “他策划了对我的袭击……他甚至策划了对我母亲和姐姐的袭击。”乔沉声道:“狗屁《外交公法》,没有人可以威胁我的家人后,还好好的活着。” “哪怕他是外交官呢?” 乔的右腿一用力,亚南的面颊骨就发出了清晰的碎裂声。 ‘嘭’的一声巨响,梅尔斯一拳砸在了乔的肚子上。乔只觉肚子剧痛,身体腾驾雾一样向后飞了出去。 梅尔斯一拳,将体积比自己大了三倍以上的乔,轻松击飞了近百尺! ‘哇’! 乔向后飞出二十几尺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大口吐血。 第三十四章 劫持 乔手舞足蹈,脚板离地三寸,身不由己的向后飞退。 他身后站着的数十名护卫,被他庞大的身躯撞倒,犹如滚地葫芦一样满地乱滚。 最倒霉的是紧跟在乔身后的比利,几乎是紧挨着乔的比利怪叫着一头拍在地上,鼻梁骨几乎戳进了面孔里,两颗大牙在地砖上直接磕断,鲜血不断的流了出来。 四周一片喧哗,近千威图家的下属一时间全都红了眼。 乔要对亚南下毒手,梅尔斯一拳轰飞乔,四周的威图家护卫、武装水手们同时举起长短火铳,正要扣动扳机,却发现视野中全都是自己人。 乱枪射击的话,梅尔斯一伙人可能伤不到几个,他们自家伙计起码要倒下一半。 犹豫了一瞬间,十几名经验老到,站在内圈的护卫和水手头目丢下火铳,拔出刀剑朝着梅尔斯就是一通乱刺、乱劈。 什么贵族身份,什么帝国官员,全都和狗屁一般。 武装水手,是图伦港最无法无天的一群人。 他们常年远航,和海盗拼命,和同行火并,甚至和其他国家的海上缉私队、水警、海关、税务稽查队等官方力量常年开战。 目不识丁,目无法纪,心中没有任何法律概念,金灿灿的金马克,还有拳头、刀剑、火铳、火炮,这就是他们心中的所有。 至于威图家的护卫,则是从武装水手中优中选优,用金灿灿的金马克,还有奢华的生活喂饱的恶狼。只要主人一声令下,甚至有时候不需要主人的命令,他们就会主动扑向敌人,将他们撕成粉碎。 刀剑斩落,寒光缭绕。 刚刚被乔吓得跑回自家宅邸的冰海王国军官,偷偷摸摸的从一楼的窗子探出头来,见到威图家的人朝着梅尔斯出手,他不由得兴奋得打了个唿哨。 “梅尔斯阁下,我愿意帮您作证……” 这位冰海王国的海军军官正在欢声叫嚣,街对面楼顶上,数十名威图家的水手同时举起火铳,‘轰轰轰’就是一通乱打。 子弹横空乱射,冰海王国海军军官怪叫一声,他发出愤怒的诅咒,双手抱头,用最快的速度缩到了墙角下方。沉重的铅弹在他的楼外墙上打出一个个海碗大的窟窿,几扇窗子被打得粉碎,屋子里更是传来瓷器碎裂声和女人的尖叫声。 梅尔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的身体骤然变成了半透明的残影。 一声若有若无的狼啸声在人群中猛地响起,十几名冲向梅尔斯,向他痛下杀手的威图家下属只觉胸口一阵滞闷,一股股强劲的无形气浪当面袭来,他们的眼珠微痛,视线骤然变得模糊一片。 然后,他们几乎是同时每人胸口挨了一拳,伴随着肋骨的碎裂声,十几个身手最强的威图家下属吐着血,被重拳击飞,身体向后身不由己的飞出,撞倒了身后大群的同伴。 梅尔斯展示出了极其惊人的力量,他顷刻间击飞了十几名威图家的好手,饶是如此,他身边起码有两三百号威图家的人。 一柄巴掌大的短斧闪烁着寒光,在梅尔斯随从的惊呼声中,重重的劈在了梅尔斯的左肩上。 梅尔斯身上材质极佳的燕尾服被撕开一条两尺多长的裂口,露出了燕尾服下面一层精细的钢丝防刺。斧刃摩擦钢丝,溅起了大片的火星,梅尔斯反手一拳,轰在了手持短斧的水手脸上。 这一斧头,分明是朝着要卸掉梅尔斯一条胳膊下的毒手,梅尔斯这一拳也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意思,一拳,那水手的头颅就爆了开来。 犹如被舰炮的实心炮弹正面命中,伴随着‘嘭’的一声闷响,一颗原本好生生的人头,一下子就炸成了一团血雾,喷了他身后的十几个水手满头满脸都是。 这场景极其血腥、残酷。 但是对水手们来说,尤其是远洋商队的武装水手来说,这是最常见不过的景象。 舰队排炮互轰,水手、炮手在近距离内被炮弹命中身体,一部分肢体突然‘啪’的一下炸成血雾,这是最常见的事情。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数十名水手丢下火铳,手持刀剑朝着梅尔斯飞扑了上来。 劈头,刺心,背刺,腰斩,甚至有身形枯瘦干瘪的水手紧握短刀、匕首,犹如地老鼠一样在地上翻滚滑行,手中兵器专奔梅尔斯的下三路乱捅乱刺。 沉闷的拳击声不断响起,一个又一个威图家的下属被重拳轰得吐血飞起。 梅尔斯惊怒交集的咆哮着:“你们胆敢袭击帝国贵族……你们胆敢袭击帝国官员……” 直到这时候,被轰飞百多尺的乔才狼狈的落地,他重重的拍在地上,壮硕的身躯还猛地弹起来三尺多高,然后这才落在了地上。 大口吐着血,感受着肚子里火烧火燎的剧痛,感受着肠子好似打结一样的滞闷感,乔怒声咆哮道:“杀了他,剁碎他,拿去钓鲨鱼,拿去喂野狗……我也是帝国贵族,我也是帝国官员……按照《梅德兰贵族公约》,杀了他,我赔钱就是!” 乔双眼微微泛红,他怒吼道:“或者,尊敬的梅尔斯大人,你的家族,愿意在图伦港,和我威图家因为你的这条狗命,进行一次家族决战?” 威图家的下属们嘶声狞笑着,听到乔的命令,他们下手越发狠辣,越发卑鄙。 是啊,自己的老板家,也是帝国贵族,按照劳什子的贵族法,贵族相互摩擦死了人,要么赔钱,要么家族决斗,有什么大不了的? 威图家有钱! 威图家有武装船队,轻松能拉出数千名好勇斗狠的武装水手。 怕什么? 什么都不怕! “趴下!”一名威图家的护卫头目突然大吼了一声。 正在围攻梅尔斯的数十名护卫同时矮下身体,重重的扑倒在地。 一排百多名威图家的武装水手端着燧发步枪,整整齐齐的排成了三排齐射兵线,枪口已经锁定了梅尔斯和他身后的随从们。 梅尔斯等十几人浑身僵硬的站在大街正中,梅尔斯嘶声吼道:“你们敢!” ‘轰’的一声大响,不仅仅是一百多支燧发步枪,就连两门三十五毫的口径野战炮也同时发出了怒吼声。 梅尔斯的身体骤然模糊了一下,身形好似变成了半透明状,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乔的身边。 他带来的十几名随从,有人扑倒在地,有人向一旁闪避,有人来不及扑倒也来不及闪避,他们悍然拔剑,剑锋上一抹寒光闪烁,他们急速挥动手臂,荡起一圈圈寒芒护住了全身。 ‘叮叮’声响了一瞬间,五个梅尔斯的随从挥剑,居然劈掉了二十几颗射向他们的子弹。 眼看一波齐射,居然无法对这些人造成任何伤害,‘啪’的一声脆响,一名三十多岁的随从惨嚎了一声,他手中的长剑被一发三十五毫的实心炮弹命中,长剑折断,炮弹命中了他的左肩。 一条断臂急速飞出,整个肩头炸碎,一如之前那个水手的脑袋一样,肩膀炸成了大片血雾喷得满地都是。 “杀……”乔在放声大吼,然后他的吼声戛然而止。 气喘吁吁,鬓角处满是汗水的梅尔斯已经抓住了乔的脖子,他硬生生拎着乔站了起来,将乔当做一块人肉盾牌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一柄精巧的短剑从梅尔斯的袖口滑落,他抓着短剑,剑尖死死的抵在了乔的脖颈上。 “所有人,放下武器!否则你们的乔少爷,就会死在这里。” 梅尔斯喘着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乔少爷刚才说得很对,我杀了他,按照《梅德兰贵族公约》,要么我赔偿一笔让威图家满意的金钱,要么,家族决斗。” “我的名字,梅尔斯·冯·朵兰堡……作为条顿贵族的后裔,作为帝国伯爵爵位的拥有者,我,还有朵兰堡家族,作为帝国最荣耀的军事贵族团的一员,从不畏惧决斗。” 威图家的护卫和水手们,一个个茫然的看着被梅尔斯生擒的乔。 “对了,放下武器,不要冲动。我们依法办事,我们一切都按照帝国的法律来办。”梅尔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道道细细的血顺着他的手臂流淌下来,在他手肘部位蓄成了大颗大颗的血珠,然后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刚才饶是他闪避得快,乱枪之中,依旧有一发子弹擦过他的肩膀。 虽然只是皮肉伤,但是流血的速度可不慢。 威图家的下属们目光阴冷的盯着梅尔斯,好些人手中的兵器都在微微摇晃。 “不要冲动,否则乔少爷的安全,我无法保障。”梅尔斯微笑道:“你们,带上亚南阁下,然后,请乔少爷护送我们离开。” “你们,可以向威图家的黑森老爷送信了;你们,还可以将这里发生的一切,报告给图伦港所有相关的官员。但是我相信,大家都会做出最明智的判断。” “今天犯错的,是你们的少爷,而不是我们外事厅。” “好了,大家不要冲动,来,你们让开道路,让我们过去。嗯,很好,就是这样。这样很好,对大家都好。亚南阁下,忍着点,我们护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梅尔斯挟持着乔,在十几个随从的护卫下,狼狈的带着无法行动的亚南,迅速的撤离了金桔街区。 第三十五章 变脸 “很难看到‘绯红’如此狼狈的模样呢。此次得见,真是荣幸。” 犹如鹦鹉鱼啃珊瑚,尖尖细细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拉普拉希带着浓浓恶意的吐槽声,硬生生将乔从昏迷中唤醒。 用力甩动着麻木、僵硬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乔,好容易才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梅尔斯‘绑架’了自己,利用自己逼退了威图家的下属,带着亚南顺利的逃脱了。 半路上,梅尔斯一拳砸晕了乔。 这一拳用力过猛,现在乔的脑浆都有点痛。 应该是脑震荡了,乔感到额头附近昏沉沉的,很是沉重,而且有点恶心,想要呕吐。这种感觉,乔并不陌生。他从小和图伦港的纨绔子们打架斗殴,多少次被木棒抡在了脑袋上,这种感觉他起码领教了十几次。 “梅尔斯……”乔在心里默默念叨这个名字,用力的咬着牙。 他抬起头来,应该有人在他昏迷的时候,又趁机给了他苦头吃。乔的两个眼睛都肿得厉害,他极力睁眼,也只能将眼皮掀开一条缝隙。 眯着眼向四周打量了一下,乔发现自己正坐在潮湿的地上,背靠着一个造型复杂的铁架子;他双手高高举起,手腕上扣着特大号的精钢手铐,两根拇指粗细的钢链子穿过手铐,紧紧的固定在上方屋顶的一个铁环上。 这是一间很大的,用巨大的四四方方的石块垒成的石屋,长有百尺,宽有五六十尺,高度超过三十尺,地面潮湿,空气中有血腥味和鱼腥味,四周都没有窗子。 乔皱着眉,极力的回想图伦港内类似的建筑。 这么潮湿,肯定不是仓库。 血腥味、鱼腥味,加上墙壁上这种造型复杂的铁架子,嗯,石屋的天花板上还有一条条横七竖八的铁梁,地上放着几个硕大的金属架子。 这些金属架子的下面,是硕大的石砖垒成的水坑,有水道连起了几个水坑,硕大的水坑里,黑红色的污水中浸泡着巨大的皮革状物件。 这是剖鱼场。 乔确定了自己所在的地点,这应该是一个专门用来分割大型渔获的剖渔场。 图伦港有渔港,常年有大大小小的渔船在风暴洋上作业。一些大型经济鱼类,如长须鲸、抹香鲸、蓝鲸等,体型巨大,每一寸都价值高昂,却在渔船上极难处理,唯有专门的剖渔场进行解剖分割,不浪费任何一块有价值的血肉。 图伦港有三处渔港码头,唯有‘独角鲸’码头,云集了数十家专门的剖渔场,有处理大型鲸类渔获的能力。 独角鲸码头,距离金桔丘陵可是蛮远的距离,金桔丘陵在图伦港的西南角,独角鲸码头在图伦港的东南角,两者之间,几乎横穿了整个图伦港的所有新老码头,隔着巨大的图伦港内海东西相望。 ‘嘿’的一声,乔怪异的笑了起来。 威图家在图伦港属于混不吝的那一种存在,任何可以赚钱的行业,他们都生冷不忌的横插一刀。 鲸鱼狩猎,成本低,利润高,回报率极其可观。在图伦港,就有好几支远洋捕鲸队挂在蔷薇商会名下,每年为威图家上缴巨额利润。 在独角鲸码头,自然也云集了大批端着威图家饭碗,为威图家卖命的水手、渔夫和工人。 晃了晃身体,乔有点艰难的站起身来。两条手臂挂在头顶太久了,已经有点麻痹。乔活动了一下手指,好容易才让两条手臂变得舒服了一些。 踮起脚尖,将衣领送到了被手铐铐住的手掌前,乔小心翼翼的活动着十指,肥厚的手指轻巧的从衣领里抽出了一根细细的、柔韧性极高的钢丝。 “鬼脸掌柜以前,究竟是做什么的?”乔低声的嘟囔着这个问题,将钢丝在手铐的钥匙孔里轻轻的划拉了几下,手铐就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放下双手,将钢丝重新插回衣领,乔用力的抖动着双手。 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逃脱动作,的确是来自鬼脸掌柜的传授。乔还依稀记得,他十四岁的那年夏天,鬼脸掌柜给他传授了很多有趣的‘生存技巧’。 “谁也不能保证,这辈子一定就顺风顺水,是吧?所以,什么技能都学一点,总归有用的。” 乔还清晰的记得,鬼脸掌柜说这些话的时候,那股子莫名的寂寥和惆怅。哪怕鬼脸掌柜已经丑成了那种模样,那股子莫名的寂寥和惆怅,依旧让他充满了某种殊异的魅力! 这几年,乔在没人的时候,经常刻意的模仿鬼脸掌柜那天无意流露的惆怅。 学了几年,依旧不得其门而入,乔心里莫名有点恨恨的。 蹑手蹑脚的,乔来到了石屋角落那扇可供四驾马车并行的大门后面,偷偷摸摸的,凑到了正中的门缝下方,朝着门外望了过去。 门外,还是一个硕大的石屋,同样没有窗子,屋子正中,放着一具巨大的长须鲸骨架,血淋淋,上面的血肉都还没剔除干净。 石屋的角落里,一张简陋的原木方桌旁,放着几张木椅子,梅尔斯坐在木椅上,无奈的低头俯瞰着一张木板上躺着的亚南。 亚南光着膀子,他断裂的四肢已经被处理过,打了夹板,包了绷带。 “亚南阁下,我已经极尽全力的救治了你。”梅尔斯手肘杵着双腿,躬着身体,双手交错,放在面前轻轻的摇晃着,语气很是轻松。 “为了救您,我不惜惹上了威图家,这可是个马蜂窝,能蛰死人的马蜂窝。”梅尔斯叹了一口气,红色的眸子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请您记住我的人情,所以,请让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梅尔斯微笑着:“我对圣希亚王国,如此果决的清洗手段,表示……惊叹和钦佩!” “您在说什么?”亚南一脸懵懂的看着梅尔斯:“梅尔斯阁下,我承认,您救了我,没错,您从那个凶残的、暴虐的、无法无天的小崽子手里,救了我。我记住了您的这份人情,您会是我圣希亚王国的朋友,我一定……” 乔猛地瞪大了眼睛。 梅尔斯拎着乔那根特制的灌铅包铜的警棍,突然一棍轻轻的点在了亚南的小腿断裂处。 亚南的身体剧烈的抽搐了起来,他‘嘶嘶’的倒抽着凉气,张开嘴,想要大叫,却被剧痛将他的叫声全都憋了回去。 “我说了,我希望,我们能够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梅尔斯叹了一口气:“贵国驻图伦港总领事,我的老朋友,受人尊敬的弗朗哥阁下,连同他的家人,他的几个心腹下属,在仲秋之夜被人谋杀。” “卑鄙的谋杀,无耻的谋杀。”梅尔斯温柔的看着亚南:“圣希亚王国,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弗朗哥阁下已经是女皇陛下的忠心臣属,这个情报,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梅尔斯拎着警棍,轻轻的在亚南四肢的骨折处不断的戳来戳去,亚南不断从喉咙深处发出‘啊啊’的痛呼声,他的身体犹如虫子一样蠕动着,却怎么都无法摆开梅尔斯的虐待。 “请您告诉我,藏在我们德伦帝国外交部内部的,那只可爱的鼹鼠究竟是谁,好不好?” 梅尔斯抹了抹自己精致的小胡子,慢吞吞的说道:“您主导了这次的清洗,毫无疑问。还请您不要否认,我有我的消息渠道,我也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是您,将弗朗哥阁下,还有他的家人,他的心腹下属们,借用仲秋庆典的名义,送去了粉色美人鱼。” “是您,提前得知,粉色美人鱼会爆发一场冲突,您将他们送去了最危险的战场……我们美丽却冲动,堪称愚蠢的海军海外水文资料调查局的高级情报官,胸大无脑的海妮薇阁下,在粉色美鱼人引爆了一场战斗。” “在那样的战斗中,误杀几个高级外交官和他们的家人,这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只是,您事先也绝对不会想到,粉色美人鱼当晚,不仅仅有你们的图谋,更有人计划了更加可怕的阴谋。老炮台的炮击,让圣希亚王国驻图伦港总领馆近乎全军覆没!” “当然,我不关心他们的死活。”梅尔斯微笑道:“我只关心,我们内部的鼹鼠是谁。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吧?” 亚南剧烈的喘息着,冷汗浸透了他的头发。 他看着梅尔斯,艰难的说道:“梅尔斯,我只是一个……” 梅尔斯再次一警棍落下,重重的敲在了亚南的断臂上,‘咔嚓’一声,本来已经被正骨,已经打上夹板和绷带的断臂,再次被暴力砸开。 断骨剧烈摩擦,对骨头、骨髓、神经、肌肉,都形成了可怕的二次损伤。 亚南‘嗷’的一声惨叫了起来,他的嘴唇迅速变成了死灰色,他嘶声道:“不,梅尔斯,你说的这些,我完全……” 有女人和孩子的哭泣声传来。 二十几个身穿皮质围裙,做工人打扮,手持锋利的剖鱼刀,浑身煞气森森的精悍男子拉开了石屋的大门,将三个女人和三个男孩、四个女孩推进了石屋。 梅尔斯微笑起来:“那么,事情将变得不可收拾了。” “我从来不希望动用这种毫无底线的暴力手段,但是……我别无选择,不是么?” 亚南面孔抽搐,一脸歇斯底里的看着被推进来的女人和孩子。 第三十六章 梅尔斯的询问 “亚南下,您是一位坚贞不屈的真正绅士么?” “毫无疑问,你不是!” 梅尔斯戏谑的声音在巨大的厂房中回荡,被强推着进入厂房的女人、孩子,全都惊恐的哭泣着。 “如果您拥有‘坚贞不屈’的完美人格,那么,为什么你会在图伦港,拥有两位可爱的秘密情人呢?而且,她们都为你,诞下了孩子。” 一名看上去能有四十岁,和亚南年龄相当的妇人哭泣着,双手紧紧的拥抱着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女。她泪眼迷离的看着亚南,一边哭泣,一边低声的喃喃念诵着亚南的名字。 另外两个年轻了许多,也美貌了许多的妇人,表现则差了许多。 她们吓得花容失色,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想要扑向躺在木板上的亚南。在她们的几次尝试都被那些工人装束的精悍男子粗暴的制止后,她们就扯着嗓子尖叫起i。 “亲爱的,亲爱的,想想办法啊!” “你是贵族,贵族,他们怎么敢伤害一个贵族?” “救救我们,还有我们的孩子!” “他们是要钱么?给他钱,给他钱啊,你不缺钱,你不缺钱!” 亚南的脸极其的难看,他的面皮抽搐着,身体微微的痉挛着,双眼充血的死死盯着梅尔斯。 梅尔斯用乔的警棍轻轻的点击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声。 他看着面容扭曲如鬼的亚南,微笑道:“毫无疑问,你违逆了婚姻道德,你背叛了你的妻子,你背叛了你的家庭,所以,你毫无疑问并不是一个‘坚贞不屈’的人!” “既然如此,你已经背叛了这么多,为什么不能背叛圣希亚王国呢?” 梅尔斯双手握着警棍,俯瞰着亚南:“我许诺,只要你告诉我,那些我想要的信息,你可以带着你的夫人、情人、孩子,带着她们远走高飞,一家人幸幸福福、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乔偷偷的趴在大门后面,透过门缝看着外面厂房里发生的一切。 梅尔斯的话,让乔很想骂人。 亚南的夫人和两位情人,他的亲生女儿和这么多私生子女碰了面,你还指望他能幸幸福福、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哦豁,就算这次亚南和他一家子真的能逃出生天,就算梅尔斯真的信守承诺释放了他们一家子,乔用蒂法的小法槌发誓,尊敬的亚南下,未i一定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幸福? 当他的原配夫人和两位情人面对面的那一瞬间,亚南下这辈子都别想和‘幸福’有任何瓜葛了。 亚南喘了一口气,他艰难的扭头看了看哭泣中的夫人、情人和儿子女儿们,声音沙哑的问梅尔斯:“我毕竟是圣希亚王国的外交人员,我如果死在这里,你能承受后果么?” 亚南轻声道:“有这么多人亲眼目睹,是你劫持了那个该死的小警士,带着我离开了金桔街区!” 梅尔斯笑了起i,他用警棍,轻轻的敲击亚南的膝盖,发出细微的撞击声。 他笑道:“没错,如果你死在我手中,我会有很大的麻烦,圣希亚王国的外交申诉,会让我前途尽毁。但是,你怎么可能死在我手中?你分明是被急于营救三级警士乔的,属于威图家族的打手们给误杀的嘛!” 梅尔斯笑问亚南:“我给你安排的,给你全家安排的死法,是不是很合情合理呢?” 他轻轻的叹息着,摇头笑道:“谁都能为我作证,我从那暴虐、疯狂的小警士手中救下了你。谁会怀疑,我救了你,然后又杀了你全家呢?” 梅尔斯指着自己的鼻子,轻松笑道:“我是帝国外交部驻图伦港外事厅第一室主任,我的职责就是保证各国外交官在图伦港的安全,保证你们在图伦港的各种权益。我怎可能对你下毒手?” 耸耸肩膀,梅尔斯轻松说道:“无论是谁,无论从任何渠道去调查,我和你无冤无仇,无论公务还是私人关系,都没有任何仇怨。所以,杀死你的,肯定是乔的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亚南咬着牙,艰难的说道:“但是,我的家人,她们不该出现在这里,这是一个极大的破绽。” 梅尔斯逐渐被消磨了耐心,他有点不耐烦的说道:“所以,她们会死无全尸,她们会消失得干干净净。这栋房子的后面,有一个直通大海的养鱼池,现在里面还有几条凶残的虎鲸,它们会很轻松的,将她们……” 梅尔斯挨个指了指哭泣中的亚南家人,冷声道:“吃得干干净净,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变成粪便。” “只要打开通往海里的阀门,这些凶残的家伙在美餐一顿后,就会活力十足的冲回大海。谁能从茫茫海洋中,找到一群可怜的,已经喂了鱼的可怜虫呢?” 梅尔斯笑看着亚南:“我的回答,你满意么?” 不容亚南开口,梅尔斯笑道:“我会让那个小小的三级警士陪着你一起死,这样的话,就算你的夫人,你的独生女儿失踪了,就算有人事后发现了她们的失踪,这难道不是威图家的报复么?” “因为乔的死,所以,威图家对你的家人横加报复,他们将你的妻子和女儿沉了海,这不是他们经常做的事情么?谁会怀疑,这和我有关呢?” 梅尔斯突然大笑着,他向站在不远处的那些下属点了点头,两个长相粗犷的汉子当即将一个最多不过七八岁的孩童一把推到了梅尔斯的面前。 梅尔斯举起了警棍,一棍朝着那孩子的左臂肘关节打了下去。 亚南瞳孔一凝,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尖叫声:“你想知道什么?我说!” 梅尔斯骤然收手,他微笑着,轻轻的拍了拍被吓得浑身僵硬的小男孩那张惨白的小脸蛋,然后轻轻向后一推,小男孩就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又被两个凶狠的汉子死死的抓在了手中。 “你们是如何知道弗朗哥下,从圣希亚王国的总领事,变成了女皇陛下的忠诚臣子的?” 梅尔斯笑颜如花,手中的警棍直指那个默默流泪的中年妇人,低头俯瞰着亚南。 亚南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他咬着牙,吐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斯图亚特’。 梅尔斯的笑容顿时一敛:“斯图亚特,斯图亚特……他的确是我们的人,但是,他只是一个小人物,一个普通的机要档案室的小文员……你们,从他那儿得到了有关弗朗哥下的情报?” 亚南苦笑道:“他是和我们的直接联系人……毫无疑问,他背后有更大的大人物存在。以您的权力和力量,您不难抓出他背后的人。” 沉沉的喘了一口气,亚南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人的代号,在我掌控的这一条线上,他的代号是‘黑王’,是我的权力能接触到的,在德伦帝国外交部内部,地位最高的一位。” “黑王?没有任何创造力,没有任何艺术性的代号,没趣透了。”梅尔斯下意识的吐槽了一句:“不过,我对他的真实身份,很感兴趣。能够知道弗朗哥背叛了圣希亚王国,这位黑王在我们内部的级别,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如果他真的有这么高的身份,那么,就算盯死了斯图亚特,怕是也无法将他找出i。” “一个卑微的小喽啰,我才不指望通过他能抓到什么大鱼。” 摇摇头,梅尔斯轻叹道:“所以,虽然亚南下您的确说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但是您觉得,一个斯图亚特,他能换取您和您家人的生命安全么?毫无疑问,不能!” 梅尔斯冷声道:“现在,说点真正有用的东西吧。” 亚南惊怒交集的看着梅尔斯:“什么有用的东西?我已经说出了我所知道的一切……难道一个隐藏在你们内部的高级间谍,还不够么?” 梅尔斯干巴巴的说道:“当然不够,完全不够,谁知道我能不能抓住他呢?” 眸子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梅尔斯微笑道:“还有更多,更多的东西。反正您已经开口了,不如说出更多的东西i?比如说,您掌握的,所有情报?” 梅尔斯直起了身体,站起身i,用力活动了一下腰和脖颈。 他欢快的说道:“比如说,你掌握的,圣希亚王国在图伦港布置的所有情报人员?你所知道的,圣希亚王国在图伦港周边的所有秘密据点?” “当然,如果你能告诉我,十五日晚上,仲秋血案之夜,海妮薇那蠢女人带着海军的人,跑去粉色美人鱼的真正目的,以及她寻找的东西究竟在哪里,我就更开心了。” “我一开心,就会变得温柔、敏感、多情且仁慈……那么,您和您的家人,就安全了。” “亚南下,您说,我的话是不是很有道理?” 亚南死死的盯着梅尔斯,他咬着牙,一脸阴郁的问道:“你说的,什么?” 梅尔斯就笑了起i,越发灿烂的笑了起i:“果然,你隐瞒了很多东西。我就说,你没有必要冒着风险,策划对一个小小三级警士的炮击。” “你想搅浑水,你想让图伦港再次乱起i。” “你想要引发威图家的强力反击,让图伦港的本土势力乱成一团。” “唔,目标就是,你想要将你手上掌握的,具有巨大价值的东西,趁乱送出图伦港?”梅尔斯死死的盯着亚南的瞳孔:“我说的没错吧?亚南下?” 亚南咬牙,摇头,坚定的摇头:“不,我没有任何隐瞒。” 梅尔斯立刻大吼了一声:“随便杀一个!” 亚南嘶声怒吼。 梅尔斯的一个下属目光一凝,手中剖鱼刀轻轻向前一送,尖刀轻松刺穿了身前少女的胸膛。 血,迅速染红了少女白色的长裙。 “不!”亚南的身体犹如离开水的鱼儿一样,歇斯底里的挣扎起i。 第三十七章 鬼脸和护卫 在独角鲸码头,数十家大大小小的剖鱼场中,七鳃鳗剖鱼场只是最不起眼的一家。 工场面积不大,工人数量不多,大型鱼获的加工能力有限。 最重要的是,七鳃鳗剖鱼场价格虚高,工人的手脚还有点不干不净,委托他们加工的大型鱼获,一些价格高昂的珍贵材料,时常会有丢失。 所以七鳃鳗剖鱼场平日里冷冷清清,加之工场位置偏僻,在独角鲸码头最东边的海滩岬角附近,距离最近的一家同行都有小半里地,平日里这里一整天鬼影子都难见到一个。 已经入夜,略显消瘦的圆月从东边冉冉升起。 海浪有气无力的拍打着礁石,发出细碎的响声,绵绵不绝的海浪声,将很多杂音悄无声息的一口吞没。 亚南歇斯底里的怒骂声从剖鱼场内隐隐传来,用原木栅栏圈起来的工场内,几条凶狠的獒犬懒洋洋的耷拉着舌头,一摇一摆的从凌乱的卸货场上晃过。 几个衣衫褴褛的工人,叼着劣质的混合烟卷,和那几头凶狠的獒犬一样,懒散的靠在大门口,目光鬼祟的朝着唯一一条通往工场大门的砂石马路张望着。 月光如水,照亮了马路。笔直的砂石马路上干干净净,不见人影,也不见车马。 几个工人低声嬉笑着,讨论着亚南的夫人、两个情妇和那几个尚未成年的女儿究竟谁更漂亮一些。 听到亚南的怒吼谩骂声,几个工人同时感慨了一声。 “多水灵的姑娘,就这么浪费了。”一个工人低声的抱怨着:“要是交给我们……” “闭嘴,梅尔斯大人的脾气,你们懂的。”另外一个工人迅速制止了自己的同伴:“我可不想被发配去黑大陆,和那群黑漆漆的大猩猩玩游戏。” 几个工人不再说话,他们偶尔往马路上扫一眼,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后两百多尺外的工场里。 在另外一个方向,在靠近工场的原木栅栏外,浓密的小树林中,一个高挑瘦削的男子,静静的站在树荫下最浓密的阴影中。他嘴里叼着一支细长的雪茄,一点微弱的红光不时闪烁,空气中隐隐有一股呛人的烟草味在扩散。 亚南的嚎叫声还在持续,更有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传来。 男子静静的站在树底下,犹如雕像一样,就连眼睫毛都一动不动。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男子身后悄悄响起:“威图老爷派了你来保护乔少爷?你就在这里看着?” 瘦削男子的身体猛地一僵,他身体骤然变成了半透明状,犹如高速冲刺的雨燕在地上留下的影子,无声无息的向前一扑,顷刻间就到了百尺外的另外一株大树下。 飞扑之时,瘦削男子将嘴里的细长雪茄一口吐了出来,他出现在百尺外的大树下时,从他嘴里吐出来的雪茄,甚至还没落地。 这支雪茄也没能落地。 一支纤细、白皙、犹如极品羊脂白玉雕成,堪称艺术品的绝美手掌悄无声息的从黑暗中探了出来,雪茄烟刚刚下坠一尺多点,就被他轻轻的拈在了手指中。 鬼脸掌柜犹如鬼影子,没有半点儿响动的,慢悠悠的从黑暗中显出了身形。 他双手一搓,将燃烧着的雪茄烟揉成了细细的粉末,随意的洒在了地上:“作为一个对医术略知一二的大夫,我必须告诉你,烟草对肺不好。” ‘咕咕’笑了几声,鬼脸掌柜叹了一口气:“不过,也无所谓了,你们这群杀千刀的家伙,随时可能被人乱刀砍死,或许你们都熬不到烟草将你们害死的那一天。” 月光洒在鬼脸掌柜的脸上。 大晚上的,如此幽森的小树林里,猛不丁的见到鬼脸掌柜那张脸,瘦削男子也被吓了一哆嗦,差点没大叫了起来。 剧烈的喘息了几声,瘦削男子的嗓音都有点扭曲了:“是你……鬼脸……我记得乔少爷对你说过,晚上最好不要出来吓人。” 威图家的很多人对鬼脸掌柜都不陌生。一个是乔经常去他的药铺闲逛,另一个就是,他的这张脸,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鬼脸掌柜‘咯咯’一乐,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面具,慢吞吞的贴在了脸上。这是一张纯白的、光滑的、犹如一张白纸一样的面具,上面没有任何五官特征。 月光照耀下,戴着这张面具的鬼脸掌柜,比之前露出那张高温焚毁的面孔时,更多了几分鬼气,莫名的让人心头发紧,浑身毛孔不断的往外喷冷气。 瘦削男子再次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异常警惕的看着鬼脸掌柜:“真棒,这张面具,真是和蔼可亲,简直太棒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鬼脸掌柜摊开双手,轻叹了一声:“这不是,担心乔少爷么?乔少爷被关在里面,里面正在动用酷刑呢,你就在这里等着?” 乔被梅尔斯劫持带走,鬼脸掌柜得到消息时,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 梅尔斯带着乔,一路横穿整个图伦港,沿途拐弯抹角,换了好几种交通方式,更用了不少摆脱手段,这才带着乔来到了独角鲸码头。他偷偷摸摸带着乔进入七鳃鳗剖鱼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鬼脸掌柜一路追踪,也是月亮升起后,才刚刚找到这里。 “乔少爷是多好的人啊,要不是他的仁慈,帮我搭线拿到那些货,我的药铺都快开不下去了。”鬼脸掌柜絮絮叨叨的咕哝道:“所以,乔少爷可不能出事。” 瘦削男子冷哼了一声:“有我们盯着,乔少爷怎么会出事?” 鬼脸掌柜不断的摇头:“那可不一定,你们盯着有用的话,乔少爷怎么会被劫持到这里来?” 双手揣在袖子里,鬼脸掌柜佝偻着身体,慢吞吞的说道:“更不要说,十五号晚上,乔少爷打开了力量海……你知道的,我对医术,略懂,乔少爷的身体情况,如果不是遭逢极大危险,受到极大刺激,他按理应该再过两年到三年,才会自然打开力量海。” “你们已经让乔少爷遭遇过危险……你们现在,还在这里旁观?”鬼脸掌柜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我知道,威图家的孩子们感情深厚,我甚至都要怀疑,你们是有意让乔少爷去死了。” 瘦削男子猛地一瞪眼:“鬼脸,不要认为,你是乔少爷的‘朋友’,你就可以胡说八道。” 他很不客气的说道:“你不过是,乔少爷觉得你可怜,给了你一点赏赐的,‘熟人’!你还没有资格,成为乔少爷的‘朋友’。乔少爷,是威图家的少爷,他的安全,有我们操心。” “仲秋之夜,乔少爷身边,也有我们兄弟在尾随保护。可是谁能想到,少爷他,居然一头闯进了仲秋血案的爆发点?闯到了最危险的核心区域?”瘦削男子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恼怒:“你知道么,仲秋血案,我们的兄弟,死伤了十几个人!” 鬼脸掌柜眯了眯眼,冷飕飕的说道:“那除了说明你们的无能,还能说什么呢?我现在要进去,救出乔少爷,你,或者说,你们呢?” 瘦削男子轻咳了一声,树林中,有几条人影晃了晃,然后又藏在了阴影中。 鬼脸掌柜的‘无能’评价,不仅仅是让瘦削男子心头火气高涨,藏在暗地里的,另外几个负责暗中保护乔的威图家下属,也都气得差点冲出来和鬼脸掌柜动手。 “老爷说,让乔少爷,多经历一些事情。”瘦削男子的声音变得很严肃:“这是老爷的意思。少爷从小养尊处优,但是他不能一辈子娇生惯养。所以现在,他需要一些捶打、磨炼。” “除非乔少爷碰到真正的生命危险,否则,我们不会出手。”瘦削男子直勾勾的盯着鬼脸掌柜:“这是老爷的命令,除非乔少爷碰到真正的生命危险,否则我们不会出手。” 瘦削男子指了指身后的工场,认真道:“多好的机会啊,能够让少爷直面人心的黑暗和狠毒,直面那些贵族的浑浊和污秽。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少爷就要年满十八岁了,他已经算是成年人,他迟早要经历这些。” 鬼脸掌柜沉默了一阵子。 然后,他轻轻的摇头:“有点拔苗助长,威图老爷就不怕,乔少爷刺激过度,变成那种心理扭曲的贵族少爷?” “不过,威图老爷说得也有道理。这是一个罪恶滔天的世界,好人是无法在这个世界活下来的。只有变成坏人,变成恶人,变成比所有坏人和恶人更坏、更狠的凶人,才有资格在这个世界活得逍遥自在。” “希望你们能保护好乔少爷。毕竟,在图伦港,他是我唯一的小朋友。”鬼脸掌柜双手揣在袖子里,很有点萧瑟寂寥的咕哝道:“我唯一的朋友,我可不希望他出事。” 向后退了一步,鬼脸掌柜退入了树下的阴影中。 微风吹动了大树的枝叶,鬼脸掌柜消失了,一如他莫名的出现,他莫名的消失了。 几个威图家的秘密护卫从藏身之地飞掠而出,他们迅速绕着四周百来尺范围搜寻了好一阵子,却没能发现鬼脸掌柜留下的半点儿蛛丝马迹。 “这老鬼……”瘦削男子又掏出了一支细雪茄叼在了嘴里,低声的咒骂道:“得给老爷汇报一声,这老鬼,到底是什么来路?” 剖鱼场内,乔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场房的角落里,小心翼翼的,从上方的金属架上,拉下来一架金属扶梯。 第三十八章 二次交易 感谢亚南的惨嚎和怒骂,他闹出来的动静,完美的掩饰了乔在内进场房内的一切响动。 梅尔斯下令,杀死亚南的一个女儿时,乔轻轻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离开了隔开前后两座场房的大门,在内进的场房内急速的梭巡起来。 死人了。 而且死掉的,是亚南的女儿。 乔不知道梅尔斯在找什么,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这是一个巨大的麻烦,一个可怕的漩涡。 唯有极巨大的利益,才可能让梅尔斯如此的疯狂。 巨大到不惜得罪威图家族,不惜得罪圣希亚王国。 瞳孔深处,三圆六芒星魔法阵在急速旋转,乔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一波一波的热血冲进脑袋,他太阳穴上的血管剧烈的抽动着。 战意如野火,令乔好似发狂的野兽,想要破开那扇大门,冲到外面的场房,将梅尔斯和他的一群下属全部打死。 但是更有一股异样的冷静,牢牢的封住了他的战意。 战意如沸腾的火山,奔腾的岩浆在肆虐翻滚,随时可能冲破岩层,疯狂的摧毁一切;偏偏火山口上,却压下了一座万万年不化的冰山,彻骨寒意死死的封住了火山口,维持着乔最后的一丝清醒。 乔陷入了一种极其怪异的状态中。 他的每个细胞都在燃烧,都在疯狂,他的心却异常的冷静,异常的清醒。在体内热浪的催动下,他的动作变得极其的快捷,甚至他壮硕的身体在场房移动时,都快带起了残影。 偏偏在那极度的冷静压制下,他的动作一丝不苟、没有半点声音。他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他的衣襟都没有带出半点儿破风声。 他心头更有一种可怕的战斗直觉传来,他能清晰的察觉到,这内进的场房有古怪。 外面的场房和这内进场房之间,那一扇厚重的金属门,更好像是在看守着什么。而且乔敏锐的察觉到,外部的场房,似乎比这内部的场房,在空间结构上高出了这么一点。 绕着场房搜寻了一圈,乔在天花板上挂着的一堆金属横梁,一堆凌乱的铁架中,轻巧的扳开几根金属杆,伴随着极其轻微的摩擦声,一架金属挂梯出现了。 微微跳起来,拉着金属挂梯向下一拉,墙壁上就多了一架直通天花板的梯子。 乔麻利的踏着梯子,很快就爬到了天花板下面,他握拳在天花板上轻轻敲了敲,右手用力一推,一块厚重的、和石板天花板色泽一模一样的金属盖板,就被他轻轻推了起来。 一个呼吸后,乔钻进了天花板上的暗门,来到了一个只有六尺高,面积和下方的场房相当的隔断空间中。 隔断空间的四面墙壁上,都有十几道一寸宽、两尺长的缝隙,每一道缝隙,都被透明的玻璃片封闭,隔绝了外界的风雨。透过这些缝隙,可以窥视外面的动静。在缝隙的下面,有巴掌大小的方孔,分明是特意预留的射击孔。 月光从东面墙壁上的缝隙透了进来,在地面上留下了青白色的光痕。 乔的眸子闪烁着绯红色的幽光,借着透进来的这一点月光,他看清了这个隔断空间的陈设。 在四面墙壁下,都放着半人高的铁皮柜子。铁皮柜上,一个个抽屉都被精致的挂锁逐个锁死。在抽屉外面,贴着淡黄色的标签,上面书写了一个个国家名又或者人的名字。 在这些铁皮柜子上面,墙壁上固定着一排排枪架,数十杆新式的燧发步枪和燧发短铳整齐的挂在枪架上,每一杆步枪和火铳都保养得油光水亮,空气中隐隐有枪油的味道。 在东北面和西北面的角落里,那里码放着十几个涂了柏油的木桶,上面用红色油漆画着代表易爆物品的危险标志。 这些木桶是制式的军用品,不用打开木桶,乔就知道里面肯定装满了颗粒火药以及铅弹。 这是一个小型的军火库,而且很有可能是梅尔斯的秘密资料库。 乔大胆的猜测,这里很有可能,是属于梅尔斯个人的,和帝国图伦港外事厅毫无关系的私人资料库。 “一个据点,一个堡垒,但是这里并不是逃跑的通道。”乔皱起了眉头,他找到了这个隔断空间,但是他一点都不开心。 他现在只想安全的脱身,找到自家的属下,然后再带人回来找梅尔斯的麻烦。 “是我糊涂了,如果有逃生暗道,不应该在这楼上……但是……”乔目光扫过这个隔断空间,然后他的瞳孔微微一凝。 在西南面的墙角里,赫然矗立着一个外形粗笨的精钢保险柜。高只有五尺上下的保险柜宽有四尺,有足足三尺的进深,对开的柜门正中,是一枚厚重的山纹盾形徽章。 ‘山盾’牌保险柜,乔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这是德伦帝国拥有两百年历史的名牌货,以坚固耐用、安全性高,更有防水防火的功能而享誉富豪圈子。 乔的父亲黑森的书房里,在一个活动书架后面的密室中,就安装了几个特大型号的山盾保险柜。乔曾经见到黑森开启那些保险柜,里面塞满了大面额的纸钞、旅行支票、债券、证券、地契、欠条等物,更有大量的珍贵珠宝、珍稀首饰等。 “所以,这里还是梅尔斯的小金库!”乔的眸子里绯红色的幽光闪烁,他几个大步就到了这个保险柜前。 山纹盾形纹章的一左一右,两个海碗大小的机械转盘凸起,上面有密集的刻纹和数字符号。这是拨号密码盘,按照保险柜主人的设定,山盾保险柜可以拥有最短十六位、最长三十二位的密码。 “全知者拉普拉希,让我见识你的伟力,告诉我这个保险柜的密码。”乔低声的念叨着。 “知识是无价的……钱呢?”拉普拉希尖尖细细的声音立刻在乔的脑海中响起。 “我手上没钱。”乔镇定自若的说道:“昨天,你拿走了我身上最后一个金马克!” “没钱免谈。知识是无价的,没钱的话,哪怕你是绯红,你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字!”拉普拉希干巴巴的说道:“哪怕你是绯红,但是我有我的原则!” “这里面肯定有钱。”乔依旧镇定自若的说道:“告诉我密码,无论里面有多少,给你三成!” 拉普拉希沉默了足足三个呼吸的时间,然后他才犹犹豫豫的说道:“奸诈的人类啊……还能这样么?还能这样么?这里面的钱,可并不属于你!” “但是只要你告诉我密码,这里面的钱,就全部属于我!那么,可否成交?”乔胜算在握的咧嘴微笑。 “当然,成交……虽然觉得有点古怪,但是的确符合我对你的承诺。你给钱,我就给你知识。一个防御力惊人的保险柜的密码,这点粗浅的东西,甚至算不上知识,能交易这么一大笔钱……为什么不呢?” 拉普拉希‘咯咯咯’的笑着,然后迅速报出了一个三十二位的数字。 乔熟稔的扭动拨号密码盘,将拉普拉希报出的数字输入了进去。屏住呼吸,乔紧握密码盘下面的两个小小的手柄,轻轻的向下一扭,一拉。 ‘咔嚓’一声,保险柜足足有半尺厚的精钢柜门开启,‘噗噗’两声响,两叠足足有三寸厚,面额是十金马克的纸币直接摔在了地上。 乔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轻轻的鼓掌,叹了一口气:“哇哦!” 整个保险柜,塞得满满的。 因为保险柜过于厚重的关系,它的内部空间其实并不如外面看上去的这般大。不大的空间中,有一大半空间被熔炼精美的金条、金块占据,然后有一批精美的玻璃盖的木盒子,里面装满了金刚石、蓝宝石、红宝石等珍贵宝石,又占据了一小部分空间。 一叠一叠青铜色,边缘的金色细边散发出迷人金光的纸币,就只能很艰难的,一叠一叠的相互拥挤着,占满了保险柜剩下的所有空间。 这些纸币相互之间是如此拥挤,所以乔一拉开保险柜的大门,两叠纸币就掉了下来。 当然,乔不是在为这些财物而惊叹鼓掌,威图家的乔少爷,见过的钱可比这多多了。 他是在惊叹,果然是‘全知者’! 拉普拉希居然能知道眼前这山盾保险柜的密码……那么,乔的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冒出了很多奇妙的小念头。 “无所不能的妙物。”拉普拉希叹了一口气,然后保险柜内的纸币全部消失,剩下的金条金块等也消失了一小半:“我取走我应有的三成,那么,亲爱的绯红,你要听我接下来的建议么?” “如果你将剩下的七成,全部用来和我交易,那么我可以额外的给你最符合你眼下情况的建议。”拉普拉希讥诮的笑道:“因为我发现,你现在情况不妙,你需要尽可能快的拥有足够自保的力量,不是么?” “偏偏,你现在缺少的就是时间,不是么?”拉普拉希尖笑道:“但是只要你将这些可爱的小玩意全部交易给我,那么……” “尽可能快的让我拥有足够自保的力量?”乔沉声道:“我说的是,现在,立刻,马上,让我拥有足够自保……甚至是,做得更多的力量?” “当然,现在,立刻,马上……”拉普拉希轻笑着,保险柜内的一切都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就好像之前塞得满满的保险柜只是一个美梦一样。 随之,一道奇异的信息,直接出现在乔的脑海中。 “秩序天平,绝对公平,绝对合理,付出足够代价,定能心想事成。” 第三十九章 秩序天平 将保险柜恢复原样,乔弯着腰,轻手轻脚的爬下金属扶梯,顺手将头顶的金属盖板扣回了原位。 找到金属扶梯,跑去隔断空间,然后让一保险柜的财物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切只是在短短几分钟内发生。 乔回到内进场房的时候,亚南的诅咒和谩骂还在持续,梅尔斯冷酷、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依旧在威逼亚南,逼问自己想要的信息。 一个小男孩歇斯底里的惨嗥声传来。 乔的身体剧烈的哆嗦了一下,刚才梅尔斯的命令是——‘剁掉他的两条腿’! 心脏越发剧烈的跳动着,乔握紧了拳头,想要轰破大门冲出去……但是他很快就压制了心头的冲动,咬着牙,按照拉普拉希的吩咐,来到了场房的东南角落里,在一堆凌乱的铁架子中扳动了几根金属棍。 门外,传来亚南的哭喊声:“不,不,不,不要伤害他们,不要伤害他们……梅尔斯,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了,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了!” “亚南,求求你,告诉他,告诉他,他想知道什么?他究竟想要知道什么?”有女人的尖叫声响起,然后女人的哭喊声越发的刺耳。 “我已经告诉他了,我告诉他了,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他了!”亚南嘶声哀求:“梅尔斯大人,梅尔斯阁下,不要伤害他们,我真的,真的已经把我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了你。” 梅尔斯冷淡的声音透过大门隐隐传来:“不,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亚南,为什么你一定要激怒我呢?这样不好,非常不好,其实,我们可以做朋友的,我们真的可以成为很不错的朋友。” 梅尔斯含糊的咕哝了一句,那些工人粗糙、沙哑的、充满邪恶欲念的笑声就传了进来。 然后,少女的哭喊声犹如暴风中摇曳的烛火,断断续续的响起。 乔屏住呼吸,他用力在地面上踩了一脚,地面微微一晃,一块四尺见方的地板无声的升起了半尺高。乔掀起了这块地板,露出了下面潮湿的阶梯。 “果然,有逃生密道。”乔轻轻的搓了搓手掌:“拉普拉希,谢谢。不得不说,如果不是你,我就算找到这里,也不可能不惊动外面的人。” “不用谢,我收费了。”拉普拉希不以为然的说道:“一条密道的开启办法而已,这不值什么钱。” 乔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外面越发凄厉的哭喊声,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强忍着心头的冲动,快步的走下了密道。 潮湿,湿滑,陡峭的阶梯,密道内空气污浊,充斥着难闻的海腥味和血腥味。 让乔满意的是,密道中的墙壁上,每隔几步路就有一盏小油灯,里面注满了耐烧的鲸鱼油。细细的灯芯静静的燃烧着,灯火只有黄豆大小,却足以照亮这条狭窄、低矮的密道。 乔艰难的在密道中穿行着,他顺着密道向前行走了两百多尺,耳边就听到了海浪声。 等乔从密道中探出头来,他已经来到了海边。 这里是一个极其僻静的小海湾,在不远处建了一个粗糙的小码头,附近停了几条小型船只。乔身后的小树林中,可见一圈原木栅栏,里面就是七鳃鳗剖鱼场。 乔走出来的位置,是一堆凌乱的礁石,距离小码头就是几步路的事情。 礁石旁就是一道硕大的原木水道闸门。宽有数十尺的水道一头直通大海,一头通向了剖鱼场巨大场房后方的一个人工养鱼池。 落潮时分,这个人工养鱼池内的海水只到人的腰身处,几条体型硕大的大型鱼类匍匐在浅水中,时不时的挣扎一下,然后发出低沉的‘呼呼’声。 借着月光,乔看向了那几条体长将近五十尺的大家伙。 流线型的身躯极其美丽,黑背、白腹,在月光下熠熠发光的光滑皮肤,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这些大家伙距离乔不到三十尺,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这几条大家伙身上散发出的力量感,以及那种食物链顶端生物特有的致命威胁感。 这里一共是六条风暴洋特有的恶魔虎鲸,一种极其凶残的掠食动物。 它们体长将近五十尺,体重将近五万磅。老渔民们都有一句话,所谓‘一磅鱼十磅力’,体重一磅左右的鱼,可以在水中爆发出十磅甚至更大的力量。 这些恶魔虎鲸,能够轻松爆发出数十万磅的恐怖力量,它们甚至能掀翻中小型的渔船,将渔船上的渔夫当做甜美的小点心。 “拉普拉希,你确定,不会有什么坏事情发生?”乔翻过人工养鱼池旁低矮的围栏,小步走进了齐腰深的海水中。 保险柜内七成的财物换来的知识,那种快速提升实力的办法极其的邪异。乔隐隐感到后心一阵阵的发冷,心里头也毛毛的,感到非常的不安。 “绝对的安全,放心吧。”拉普拉希尖尖细细的声音传来:“再说了,哪怕有危险,你不是已经走进了这臭烘烘的鱼池么?你已经下定了决心?你一定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吧?” 乔没吭声,他走到了一条气息委顿,身上有着极大创口的恶魔虎鲸身边,轻轻的拍打了一下那庞大的身躯。 深吸了一口气,乔咬破自己的食指,在这头恶魔虎鲸的身上,画下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形如‘巾’字,大致有点‘天平’模样的符文。 然后他迅速的,在这个符文的一侧,用一种异常古怪的楔形文字,快速书写了近百个字符。 然后,乔按照拉普拉希传送的信息,用极其拗口的声调,念出了那位存在的真名。 早已消散于时间长河。 一切存在过的痕迹都已经彻底风化。 无人记得,无人念起,无人再为它建造庙宇,无人再为它举办祭祀。 混乱,古老,腐朽…… 不能言,不能说,不能想,不能视,不能闻,不能靠近,不能触摸的存在……随着乔拗口的念诵声,他画在恶魔虎鲸身上的符文和字符逐次亮起,淡淡的血光照亮了乔的身体。 然后下一瞬间,乔的眼前一黑。 他完全无法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他只觉浑身轻飘飘的,空荡荡的,好似一个空心的灯笼人,飘浮在一片扭曲黑暗的混乱虚空中。 一台闪耀着微光的天平冉冉在乔的面前浮现。 残破,腐朽,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好似金属,好似玉石,但是更像是生物骨骼,破破烂烂不成型的天平慢吞吞的,感觉极其艰难的在乔的面前逐渐显露。 不可言喻的信息洪流冲击而来。 毫无意义的信息洪流,就好像泛滥的污浊的洪水,就要瞬间冲碎乔的灵魂,然后将他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彻底的腐蚀、同化,让他在人世间彻底消散。 一对绯红色的眸子在乔的身后冉冉亮起,绯红色的光照亮了这一片扭曲黑暗的混乱虚空。 信息洪流戛然而止,在那残破不堪、闪耀着微光的天平后方,一团混沌的雾气冉冉涌出。雾气中,有一张巨大的王座,一道身穿黑袍,全身都裹在袍子下的人影静静的坐在王座上。他高有数百万尺,就这么静静的低头俯瞰着乔。 乔只觉一股恶寒袭来,几乎要将他的身体和灵魂彻底冻结。 他迅速用拉普拉希传递的信息中,那种拗口无比的语言大声吼出了自己的祈求。 ‘用眼前的这些恶魔虎鲸献祭,祈求自己的肉体力量得到提升’! 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乔骤然离开了那扭曲混乱的空间,他的意识回归了自己的身体,他惊悚的看到,他面前的几条恶魔虎鲸,身体正被一层淡淡的灰色火焰包裹。 恶魔虎鲸们剧烈的抽搐着,在乔惊惧的目光中,它们庞大的身躯一层层的风化,化为灰色的轻烟。皮肤,肌肉,血管,内脏,骨骼……短短几个呼吸间,这几条大家伙彻底的消失了。 然后一股犹如火山爆炸的热流从乔的力量海中蜂拥而出,‘呼呼’有声的冲进乔的身体。 不用吸收,不用消化,没有任何异样,没有任何痛苦,就好像乔本来就拥有的那样,一股极其强大,远比之前的乔自身强大十倍以上的力量充斥全身。 依旧那样的彪猛高壮,依旧那样的胖乎乎的,但是乔惊觉,他的力量,的确增加了许多。 拉普拉希很体贴的,在乔的眼前释放了一道绯红色的光幕。 存在:乔?容?威图 神异:绯红 眷顾:睿智的全知者拉普拉希,虚伪的银桂之主穆忒丝忒,险恶的海德拉之王黑林格尔,贪婪的交易之女赫尔梅托,禁忌的仗剑之主,古老的秩序天平拉姆 无视:双面的金橡之主穆 恶念:混乱的腐蚀之灵喇咖,混乱的杀戮执念图昔,怯弱的高原狼王沃尔 能阶:力量海(正常态:0033)(完美态:00013)(肉体力量:七万五千磅) 能阶没有任何变化,力量海没有任何进益。突然飙升的力量,的确只是因为一场诡异的简短献祭而来。 除此之外,乔的眷顾中,多了一位‘古老的秩序天平拉姆’。 乔咬了咬牙,他迅速离开了鱼池,顺着之前的逃生密道,又回到了内进的场房。 第四十章 格杀 乔用自己的血写下‘拉姆’真名,用古怪的语言唱响他的名字时。 图伦港圣希尔德大教堂,正殿大堂内,一名面容祥和的老人,正跪在正北面的金橡木圣像下。 按照‘穆’教会传承的《创世神书》,至高神王‘穆’的原始形态,是太阳正中的一株金色橡树。故此,橡木就成了穆教会的圣树,金橡木神像,就成了‘穆’教会原始教派供奉的标准圣像。 图伦港富饶无比,信徒众多,圣希尔德大教堂作为穆教会在帝国南方的本部所在,正殿大堂中的金橡木圣像,是由信徒捐献的上百吨纯金熔铸而成。 在一盏盏灯火辉煌的水晶大吊灯的照耀下,高有近百尺的金橡木圣像金光璀璨,在神术的加持下,圣像好似被一层浓厚的金色火焰包裹着,神圣而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面容祥和的老人罗伦,圣希尔德教堂本堂大主教,同时也是德伦帝国南方教区大主教,身穿淡金色的长袍,左边胸口悬挂着金色橡叶徽章,头戴橡木枝条编成的教冠,毕恭毕敬的跪在圣像前,低声的向至高无上的穆祈祷着。 “愿迷途的孩子们得到救赎,愿图伦港能够安宁如旧,我主的信徒当尽快返回我主的殿堂,奉献上最虔诚的供奉。” 在那几条恶魔虎鲸被灰色的火焰焚烧一空时,一道微风突兀的在门窗紧闭的正殿大堂内平地而起,淡灰色的微风吹向了辉煌夺目的圣像,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一片拇指大小的纯金橡叶凭空折断,飘飘荡荡的坠落了下来。 罗伦的祈祷声骤然中断,他瞪大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那片飘落地面的纯金叶片。 原本金灿灿的叶片,已经变成了诡异的灰白色,不像是纯金,反而像是一片马口铁。 “异端!”罗伦喃喃自语。 “异端!!”罗伦猛地提高了声音。 “异端!!!”罗伦几乎是手舞足蹈的尖叫起来,他一跃而起,祥和的表情变得扭曲而狰狞,他跳着脚嘶声吼道:“异端,异端,图伦港居然出现了异端!来人啊,来人啊,来人啊!” ‘轰、轰、轰’,通往正殿大堂的十几扇大型拱门同时被暴力推开,数百名身穿贴身锁子甲,外面套着洁白的教士长袍的教会骑士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图伦港,有异端,他们发动了邪恶的祭祀!”罗伦眼珠凸起,他指着这些冲进来的教会骑士,面皮充血的咆哮道:“找到他,抓住他,烧死他……挖出和他有关的所有人,在正午时分,当着图伦港所有的信徒,烧死他!” 罗伦弯腰,捡起了那片变成灰色的金橡叶,肃然交给了一名身材高大魁梧,头发和眼睛都是璀璨的淡金色的青年男子。 “我主无所不至的光芒,将引导你找到那些异端。” “用他心脏里的血,让这金橡叶,重新恢复光芒。” “不要让我失望,朗基努斯,我的孩子,去吧,去吧,将那些邪恶的异端带回来。” 罗伦轻轻拍了拍朗基努斯粗壮有力的手臂,轻声叮嘱道:“记住,我的孩子,图伦港隐藏的异端,或许不止一个两个。把他们全都挖出来,统统挖出来。” 朗基努斯紧握手中的金橡叶,单膝跪下,肃然向罗伦行了一礼,然后站起身来,带着大群教会骑士风一样冲出了正殿大堂。 很快,圣希尔德大教堂的大门外,尖锐的警哨声和唿哨声响成了一片。 连夜出动的教会骑士,和执行宵禁任务的图伦港军警当头撞上,双方当即开始撕扯,爆发了小小的冲突。 七鳃鳗剖鱼场,乔已经将逃生密道的地砖复位,他在场房内找了一阵子,最终在场房角落里,找到了一根寻常人胳膊粗,足足有十尺长的纯钢撬棒。 双手握着撬棒轻轻的挥动了一下,乔不怎么满意的摇了摇头。 不过几百磅重,有点太轻了,太轻了! 深吸了一口气,站在连同内外场房的大门口,乔轻轻的呼了一口气:“拉普拉希,你没弄错吧?我的力量,真的有了七万五千磅?你没弄错?” 拉普拉希‘咯咯’的笑了起来:“无知者浅薄的智慧,我怎么可能弄错?我甚至省掉了一些碍眼的零头。放心的去战斗吧,热血澎湃的绯红啊……” “一往无前的去战斗吧,不用多想什么,不用顾虑什么,用你非人的蛮力,碾碎他们!” ‘轰’的一声巨响,乔将面前的大门一棍打得扭曲歪折,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大门手臂粗细的金属门轴被暴力拉扯,直接从门框上崩折脱落,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向外飞出了老远。 正阴着脸,越来越不耐烦的拷问亚南的梅尔斯,犹如被人强行卡住脖子的鸭子一样,猛地张开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快步冲出来的乔。 ‘呜’! 沉闷的破空声,好像大口径的炮弹从天而降。 乔两个大步冲到了梅尔斯的那些手下身边,倾尽全力的挥出了一棍。 一名少女躺在地上大声哭喊,几个梅尔斯的下属正围着她,怪笑着做一些不堪入目的下作勾当。 手臂粗细的精钢撬棍带着一片黑影横扫而过,‘啪啪啪’连续几声脆响,几个膀大腰圆、身躯粗壮,也都打开了力量海甚至是能量海的好手,被一棍抽爆了身体。 被侵犯的少女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声,翻着白眼昏厥过去。 三个妇人,几个少女、少年同时发出惊恐的尖叫声,随着撬棍喷出的血雾,撒了他们满脸都是。 亚南呆了呆,然后快意无比的尖笑了起来:“哈,哈,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杀死这些该死的家伙,杀了他们,我会报答你的,乔,我会报答你的!” “用一百毫的野战炮么?”乔大声咒骂。 他打了梅尔斯的下属们一个措手不及,一棍抽爆了整整七个好手。梅尔斯的其他手下们已经反应了过来,他们大声叫骂着,纷纷挥动手中兵器朝乔冲了上来。 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 压制在心头的那座冰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狂暴的战意席卷全身,乔的两颗眼珠彻底变成了绯红色,甚至还在散发出淡淡的红光。 他‘咯咯’笑着,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双手轻巧的挥动着撬棍。 突然飙升的力量,随之而来飙升的速度,换成正常人,会有很长一段的不适应期。不要说战斗,甚至是想要自如的行动都会变得很艰难,很难灵巧的掌控身体。 但是在乔身上,并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乔的动作变得无比的精准,无比的灵巧。 他从未学过任何棍棒类的武器使用,但是这一刻,他手中的撬棍,就好像变成了他手臂的延伸,撬棍发出沉闷的破风声,精准无比的轰向了这些工人的破绽之处。 一种莫名的战斗本能控制了乔的身体,他好似在这根撬棍上下了数十年的苦功一样,随意的、没有任何章法的随手一击,在外人看来都是浑然天成的杀招。 数十道棍影席卷,二十几个工人只觉眼前一花,棍影就从他们觉得不可能的角度,犹如恶毒的毒蛇一样飞弹而来。 每一击,都正好攻向了他们那一刻最脆弱的破绽,攻向了他们最难发力、最难闪避的那一点。 ‘啪啪啪’的响声不绝于耳,二十几个工人有十几人被轰爆了身体,只有七个幸运儿仅仅是被撬棍命中了持刀的手臂,整条手臂在巨响声中炸成了血雾。 血雾弥漫,梅尔斯发出惊怒、不可置信的尖叫声。 偌大的场房几乎被血雾均匀的涂抹了一层,刺鼻的血腥味让这里几乎变成了地狱,更刺激得梅尔斯差点没呕吐出来。 七鳃鳗剖鱼场,是他苦心构造的一个秘密据点,这里的所有工人,都是他的私人死忠。 这些工人的个人实力,当然没有外事厅的正式公务人员那样强悍,可是也都是梅尔斯花费大价钱,从图伦港的自由水手甚至是海盗中精挑细选的好手。 二十几个好手,哪怕是梅尔斯想要击杀他们,梅尔斯当然有足够的实力击杀他们,可是也要花费一定的时间,绝不可能像乔这样,拎着一根撬棒砸鸡蛋一样将他们瞬间击溃。 “没这样的道理!” 梅尔斯嘶声尖叫,他往身边的小方桌一抓,‘铿锵’一声拔出了一柄细细长长的刺剑,右手一挥,就听‘簌簌’声不断,数百条极细的光线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瞬间刺到了乔的面前。 在乔绯红的视野中,梅尔斯的力量海、能量海、精神海都在急速的,犹如心脏跳动一样的收缩、膨胀,在梅尔斯的身体内,更有七条绚烂的光带在快速的跳动。 空气中,一道道无形的风急速的向梅尔斯汇聚过去。 梅尔斯的速度骤然加快,他的身体绕着乔急速的旋转着,顷刻间就绕着乔转了数十圈。 四面八方都是极细的剑光飞卷而来,剑光中有一枚枚巴掌大小的青色风刀浮现,这些风刀急速的震荡着,不断发出尖锐的破空鸣叫。 梅尔斯的速度太快,快到了超出常理。 饶是乔此刻力量飙升,而且沉浸在了某种神奇的战斗本能、战斗直觉中,他依旧无法赶上梅尔斯的速度。 只是一弹指间,细细的刺剑就在乔的上半身挑开了数十条一寸多深的伤口,大片血雾随着刺剑的急速运动,不断从乔的伤口中喷出。 第四十一章 家族救援 精钢撬棍发出沉闷的声响,无数条黑色棍影盘旋而起,在乔身边化为一堵半透明的黑色墙壁。 一道道细细的剑光如流水,侵蚀着墙壁,冲击着墙壁,从极细的缝隙中穿透了墙壁,然后在乔身上留下一寸多深的伤口。 乔极力的舞动撬棍,偶尔沉重的撬棍会和梅尔斯的刺剑撞在一起。 梅尔斯身形如风,他手中的刺剑就好似蜻蜓点水,轻盈的在撬棍上一晃而过。以乔的巨力挥动撬棍,和刺剑撞击时发出的声音,就好似雪片落在河水中,轻微到了极致。 “乔,无论你是如何逃脱的……你可以去死了。”梅尔斯飘忽不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攻击的频率越来越高,短短一句话的功夫,乔身上又多了十几道伤口。 乔双手紧握撬棍,他急速挥动撬棍,手掌和撬棍猛烈摩擦,掌心的汗水都化为白色的水汽升腾。他双眼尽成红色,在莫名的战斗本能的控制下,撬棍不断向四周抽、劈、点、砸。 梅尔斯的速度极快,快到乔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 按照梅尔斯的速度,一个呼吸间,他可以轻松的在乔身上留下上千条伤口。 可是乔惊人的战斗本能,让他的撬棍犹如一条毒蛇一般绕着身体翻滚腾挪,不时轰出一记对梅尔斯也颇有威胁,逼得梅尔斯不得不退后闪避的妙招。 撬棍带起的恶风声,让梅尔斯也不敢轻易碰触,他只能绕着乔游走,手中刺剑一击即走,完全依靠速度将乔压制了下去。 刺剑和撬棍不断的碰击,梅尔斯使用的剑技极其高妙,他使用了极其精妙的卸力技巧,饶是如此,数百次的撞击后,梅尔斯的肩膀、手肘、手腕,以及右手五指的每一个指关节,都被震得隐隐生痛。 就好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关节里乱扎,渐渐地威尔斯握剑的力道都小了几分。 ‘噗噗’两声,梅尔斯又在乔的后背留下了两条伤口。乔反手一棍横扫,梅尔斯喝骂了一声,右手轻轻一点,刺剑在撬棍上轻轻一磕,他的身体好似没有重量的幻影一样,借着这一磕的力道向后飘出了十几尺,然后再次化为残影扑上。 就是这么轻轻的一磕,梅尔斯的右肩传来一声细微的关节错动声。 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刺痛袭来,梅尔斯骇然喘了一口气。他的肩膀,居然被撬棍上的力道给震伤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关节骨膜被挤压、关节相互摩擦传来的滞涩感。 梅尔斯有点傻眼了。 在金桔街区,他一拳就能将乔轰飞百多尺,他劫持乔的时候,他能感受到乔的力量。一个刚刚开辟力量海,拥有几千磅蛮力的小菜鸟而已。 但是现在,乔拥有的力量堪称恐怖。 梅尔斯走的就不是力量路线,他追求的是极致的速度,他拥有的是‘风’的力量。在他完成力量海的锻炼后,他拥有的力量也就七八千磅。 即使到了今天,三海全开,七脉贯通之后,梅尔斯的肉体力量也不到一万磅。 而乔拥有的蛮力,比梅尔斯曾经见过的,北方冰原上野蛮人部落培养的精英海族战士,还要强出不少。 就在梅尔斯严刑拷问亚南的这点点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梅尔斯疯狂的咒骂了一声,在乔的绯红视野中,他的精神海和能量海骤然压缩,体内的七条流光溢彩的光带骤然爆出了青色的强光。 刺耳的铿锵震鸣声从梅尔斯手中的刺剑上传来,三尺多长的细细刺剑骤然爆发出青色光芒,无数道细细的青色流风包裹着刺剑,刺剑震荡着,伴随着刺耳的撕裂声,大片青色气流从剑锋上喷出,化为十几尺长的一道风剑直刺乔的后心要害。 “图伦港的乡巴佬,见识一下真正的骑士技!”梅尔斯猖狂大笑。 乔转身,双手挥动撬棍,全身大汗淋漓,倾尽全力朝着疾刺而来的风剑砸了下去。 胳膊粗细的精钢撬棍,在乔手中弯曲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撬棍激荡空气,发出犹如巨炮轰鸣的巨响,棍头甚至在空气中打出了一圈面盆大小的白色气爆。 ‘轰’! 亚南的一家老小齐声惊呼,一道狂飙贴着地面席卷,将她们一骨碌卷起来,向后飞出了数十尺。 乔双手剧痛,掌心皮肤全部裂开,鲜血不断顺着手腕流淌。 他的两只袖子炸成了无数碎布随风乱飞,两条白花花的大胳膊上,雪白粉嫩的皮肤被撕开几条深深的口子,血水不断的从伤口中涌出,‘哒哒哒’的滴在地上。 精钢撬棍已经变成了上百块破铜烂铁,犹如风中的落叶,随着狂飙向四周乱飞,‘铛铛铛’的砸在了四周墙壁上,更有几块打在了场房中间的长须鲸骨架上,将骨架打得稀烂。 梅尔斯面色微微泛白,他手中刺剑剧烈震荡着,十几尺长的青色风剑只剩下了五六尺长短,一条条极细的流风围绕着刺剑急速旋转着,不断发出刺耳的风啸声。 他咬着牙,目光阴狠如狼死死的盯着乔。 “一个刚刚开辟力量海的小菜鸟,居然能接下我的骑士技!”梅尔斯大声吼道:“如果你出身条顿贵族,你一定会成为帝国重点培养的天才。” ‘咯咯’笑了几声,梅尔斯咬着牙冷笑道:“可是,你居然是一只小容克……为了条顿的利益,我也不允许你这样的怪物活下去。” 一声怪啸,梅尔斯身体化为残影,向前一个滑步,一剑刺向了乔的心脏。 乔双臂剧痛,整个上半身麻痹酸胀,一时间根本失去了行动能力。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剑刺了过来,一点点的刺向了自己的致命要害。 绯红视野中,猩红色的煞气不断从梅尔斯身上喷出。 或许是因为实力超凡的缘故,梅尔斯就好像一个活火山口,从他身上喷出的猩红色煞气极其浓郁,而且扩散速度极快,短短几个呼吸间,已经笼罩了整个剖鱼场的场房。 乔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这些猩红色的煞气就不断的向乔涌了过来。 乔手臂上的伤口在蠕动,一些细小的伤口已经神乎其神的完全愈合,他体内的麻痹酸胀正在快速消退,力量在不断的恢复,在乔的视野中,梅尔斯这一剑刺过来的速度,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乔能清楚的看清这一剑的角度,能看清这一剑上面缠绕的细细的青色流风的旋转轨迹,能计算出这一剑会从哪里刺进自己的身体,会切开自己的多少条肌肉,从哪个角度刺进心脏,切开几条血管,带给自己多少伤害。 他甚至第一次看清了梅尔斯的动作,他的头,他的胸,他的手,他的腿,他的脚,他的每一步是如何踏出的,他的手臂是如何动作的,他身上的肌肉轮廓是如何的。 梅尔斯的每一个动作的破绽,每一个动作的虚弱点,每一个动作的不足之处…… 一览无遗。 乔甚至有信心,只要他的速度能跟得上梅尔斯,他哪怕是赤手空拳,都能对梅尔斯一击必杀。 他的喉结,他的心口,他的肝部,他的背肾……还有他脆弱的颈骨! 如果乔的速度跟得上梅尔斯,赤手空拳的乔杀死他的难度,不比一个经验丰富的厨师杀死一只小乳鸽更困难! 乔极力的想要挪动身体! 但是他完全无法动弹……他的身体,根本跟不上他的视线,根本跟不上他的思维速度。 剑尖一点点的逼近,乔甚至能看清风剑最前方一圈圈细小的空气涟漪。 他甚至想要告诉梅尔斯,他出剑的角度偏差了一点三五度。 如果梅尔斯能够按照乔的意见修改他的出剑角度和力量,他这一剑的速度还能更快三成。 可怕的战斗直觉,恐怖的战斗本能。 乔的瞳孔中,三圆六芒星魔法阵犹如飓风中的风车一样疯狂的旋转着,梅尔斯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彻底的剖析,他脑海中有无数种应对手段涌了出来。 只是,他身体根本跟不上这种战斗直觉,根本跟不上这种战斗本能。 动弹不了! 完全动弹不了! 思维的速度是如此的快,以至于乔感觉到梅尔斯的这一剑来得这么慢,短短的一瞬间,却好似过了整整一天一夜,他眼睁睁的看着这剑一丝一丝的逼近自己。 一条高挑瘦削的人影,突兀的出现在乔的面前。 同样一柄尖尖细细三尺多长的刺剑发出急促的‘嗤嗤’声,弹指间上千条细细的银光卷起刺耳的风声,犹如暴风骤雨一样,击碎了梅尔斯的风剑,逼退了梅尔斯,然后化为一蓬极细的银色光晕,直刺梅尔斯,将他整个上半身都笼罩在了银色光雨中。 梅尔斯惊呼,咒骂,然后用全速向后急退。 一个沙哑晦涩,充满了邪恶气息的声音在场房中响起,他急速的念诵了几个晦涩难懂的音节,整个场房似乎都随着他的吟诵声摇晃了一下。 “你的脸皮!”充满了邪恶的声音突然大声尖叫咆哮。 梅尔斯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嗥声,他的整张面孔,就在一声刺耳的撕裂声中,血淋淋的从他脸上直接崩落。 第四十二章 剥皮术士 乔敢用蒂法的小法槌发誓,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场景。 哪怕他第一次看到鬼脸掌柜,慢悠悠的解下脸上的白板面具,露出那张高温焚毁过的,比鬼怪还要丑的面庞,都比不上眼前所见的惊惧。 红发,红眼,两撇精致的小胡须,长相颇为俊朗的梅尔斯,他那张俊朗的面孔,就好像一张加厚的人皮面具,伴随着邪异的撕裂声,从他的脑袋上脱落下来。 脱落的面皮,犹如被无形的鬼魅托举着,就这么悬浮在空中,犹如一个欢快的肚皮舞娘一样,左右上下的扭动着,不时有血水从面皮上滴落。 梅尔斯的脸…… 此刻他的脸,乔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满头红发依旧,他此刻的面孔也是一片通红。皮下的肌肉鲜血淋漓,青色黑色的血管,白色的经络,这些肌体组织都在微微的抽搐着,一如乔在自家厨房见过的,刚刚扒了皮的海鳗一样蠕动着。 “什么鬼!”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脑门,他嘶声大吼着,脑子里一片混乱。 绯红色的眼睛快速褪色,瞳孔深处的三圆六芒星魔法阵停止了旋转,魔法阵的光芒渐渐收敛。 乔从那种极度疯狂,被可怕的战斗直觉、恐怖的战斗本能掌控的境界中脱离,他只觉浑身有点运动过量后的虚弱感,正常人应有的喜怒哀乐等感情,又回到了他身上。 从小跟着戈尔金在图伦港街头打架斗殴,戈尔金参军后,就带着大群武装水手和图伦港的纨绔子们寻衅滋事,乔也见过很多血淋淋的场面。 但是像梅尔斯这样的…… 乔很莫名的,他的牙齿都‘咯咯’的打起了颤儿。 “你的手皮!”那个沙哑而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嗤啦’一声,梅尔斯紧握刺剑的右手,他的手腕上一条血线突然凭空出现。然后,就好像脱手套一样,他的整个右手的皮肤,狠狠的向外一挣,一块完整的右掌皮肤,强行脱离了梅尔斯的手掌。 ‘当啷’,刺剑落地。 梅尔斯嘶吼痛呼,他猛地举起右手,惊恐欲绝的看着血糊糊的手掌。 他瞪大眼睛,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跳了出来,嘶声尖叫道:“剥皮术士……剥皮术士……异端,异端……该死的,该死的……” 大蓬银色光雨带着刺耳的声响刺向梅尔斯,梅尔斯的脚下腾起了两团青色的旋风,面盆大小的旋风包裹着他的小腿,他嘶吼着,谩骂着,速度比之前和乔交手时更快了一倍有余,带起十几条残影向内进场房退去。 “你的小腿和脚掌的皮!” 沙哑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邪恶的力量充斥虚空,莫名的规则降临,梅尔斯的身体骤然一个踉跄,他嘶吼着,‘咚’的一下跪倒在地。 他后退的速度太快,他猛不丁的跪倒在地上,他的身体就好像一个球一样,‘咕噜噜’的向后翻滚了老远,然后一头撞在了后方的墙上。 从他膝盖以下,他的裤腿和靴子炸碎,就在他的膝盖韧带附近,两条血线凭空冒出,伴随着刺耳的撕裂声,一如他的面皮和他的右掌皮肤,他的两条小腿和脚掌的皮肤,也犹如脱袜子一样,干净而果断的从他的身躯上崩裂,飞走。 一张面皮,一张手掌皮,两条腿、脚皮慢悠悠的凑在了一块儿,四张皮肤悬浮在离地数尺的空中,欢快的上下浮动,快活的扭动着。 梅尔斯身体剧烈的哆嗦着,刚刚挡下了他致命一剑的瘦削高挑男子冲到了他面前,几剑洞穿了他的肩膀和膝盖,彻底废掉了他的行动力。 不容梅尔斯反抗,男子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暴力掰开了他的嘴,手指粗暴的捅-进他的嘴巴,在他的两排牙床上狠狠的来回刮了几遍。 然后,男子一把扯下了梅尔斯的外套,又将他里面的白色衬衣的衣领子‘嗤啦’一声扯了下来,这才极其暴力的,将他重重的推倒在地。 一连串的动作,看得乔是叹为观止。 “少爷,您没事吧?”男子微笑着,将手中刺剑插回了腰间挂着的剑鞘,向乔深深的鞠躬行了一礼。 男子生得高挑而瘦削,面部轮廓精悍,线条生硬,犹如雕像一样,身上更带着一股浓浓的刺鼻烟草味,正是之前守在剖鱼场外,和鬼脸掌柜友好互动过的那人。 “牙叔叔,你觉得,我像是没事的么?”乔指了指身上百来条深有一寸,还在不断冒血的细细剑痕,恼羞成怒道:“你觉得,我这样子,像是没事的么?如果不是我肉厚!” 乔用力的挥动着双臂,大声嚷嚷道:“如果不是我肉厚……感谢亲爱的妈妈,她用了多少美食,才养出我这么一身可以充当铠甲的肥肉!” 乔咬着牙,从地上捡起了一根铁棍,大步走到了梅尔斯的面前,一棍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伴随着刺耳的骨折声,梅尔斯的惨嗥声越发响亮了几分。 乔怒吼道:“我的妈妈莉雅,她辛辛苦苦的制作美食,让我养出这么一身肥肉,不是为了让你拿剑戳着玩的!该死的混蛋,要是莉雅见到我现在这模样,你就麻烦大了,我告诉你,你就麻烦大了!” 梅尔斯的嘴里不断吐出粘稠的红色口水,他直勾勾的盯着乔,嘶声道:“乔·容·威图,我不会有麻烦,是你,是你威图家,麻烦大了……你们勾结异端!” 梅尔斯艰难的,浑身抽搐着的不断深深吸气,好似这样就能止住身上各处传来的剧痛一般。 “剥皮术士,哈哈哈,剥皮术士,伟大的穆在上,金橡教会的‘圣裁榜’上,排名前十的异端,你们威图家居然和剥皮术士有关,你们真的会有,很大很大的麻烦!” 一股微风从场房大门外吹了进来,风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让人心悸,让人寒毛直竖的气息。 皮肤白得瘆人,好似死人一样惨白;黑色的头发稀稀疏疏,很柔顺的贴在头皮上;深深凹陷的眼眶里,两颗碧绿色的眸子好似夜猫子一样放着绿光;薄薄的、暗红色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随着微风,慢悠悠从门外走进来的中年男子长相就不像好人,他穿着一件很普通的黑色短斗篷,左手拎着一根细细的手杖,右手拎着一挂香蕉。 一只一尺多高的猴子蹲在中年男子的肩膀上,一对儿黑漆漆的眼珠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上拎着的美味。 一进场房,这猴子猛地抽了抽鼻子,它的注意力从那一挂香蕉上挪开,咧嘴大笑着一跃而起,连蹦带蹿的跑到了那四张飘浮在空中的皮肤前。 这猴子背后背着一个小小的双肩包,它很熟稔的放下双肩包,然后跳起来,将四张血淋淋的人皮折了折,胡乱塞进了双肩包里。 背起双肩包,这猴子蹦跶着窜回了中年男子身边,手舞足蹈的指着那一挂香蕉‘吱吱’乱叫。 中年男子抿嘴一笑,将一整挂香蕉都丢给了猴子,然后双手握着手杖的杖头,微微欠身向乔行了一礼:“少爷,今天的事情真是太危险了,不过,幸好我们及时赶到。” ‘咯咯’笑了几声,中年男子向梅尔斯指了指:“他竟然敢伤害少爷,他竟然还敢威胁威图家族,少爷,需要我将他全身的皮,一点点的剥下来么?” 乔瞪大眼睛,手中铁棍‘当啷’一声落地。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中年男子:“司耿斯(sks)先生……我一直以为,您只是一个善良、博学,对油炸香蕉有特殊癖好的家庭教师!” “我喜欢一切香蕉制成的食物,当然,油炸香蕉是最简单的一类。” 威图家族的家庭教师,兼威图家族私人图书馆馆长,兼威图家族私人档案室管理员,威图家的四位少爷和小姐,包括戈尔金、蒂法、乔、薇玛的识字启蒙教师,善良而博学的司耿斯先生微笑着,向乔再次欠身行了一礼。 “香蕉,我喜欢香蕉,因为它的皮,很容易剥。” “因为早年的一些经历,我有一点点轻微的强迫症,我喜欢容易剥皮的食物。在所有食物中,最容易找到的,最容易剥皮的,毫无疑问是香蕉。” “我喜欢香蕉,就好像,我喜欢这位胆大妄为的梅尔斯大人一样。” 司耿斯先生‘咯咯’笑着,随着他的笑声,场房内的几盏油灯都剧烈的摇晃起来,原本青白色的灯火,莫名的变成了暗红色。 “少爷,梅尔斯大人身体很健康,而且,他长期锻炼,营养充分,保养极佳,他的皮肤的材质,很高,具有很高的艺术性……” 一旁的牙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司耿斯先生的话:“少爷,这里怎么处理?该死的司耿斯,我给你说过,我能安全的救下少爷,我不需要你插手。” 牙很恼火的摊开双手:“看看你,让你来只是预防万一,其实你根本不用出手。但是现在,你看看,你看看……本来我们可以和平解决问题,现在……” 牙狠狠一脚踹在了梅尔斯的肚子上,他恼火的说道:“司耿斯,你知道要把这一摊子彻底收拾干净,让这么多人凭空消失干净,有多麻烦么?” 梅尔斯被踢得惨嚎了一声。 一旁躺在地上的亚南,刚刚被战斗余波震得昏厥过去的亚南,发出了颤抖的哀求声:“不,不,我们,我们会守口如瓶,尊敬的乔阁下,我们,我们今天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乔、牙、司耿斯同时叹了一口气。 第四十三章 家族效率 荣耀历一三七九年八月十八日,夜。 圣希尔德山,半山区,威图家。 宅子的主楼,二楼的休闲室内,换上了一条白色家居长裙,一如既往的绷着脸,心情比平日里更糟糕的蒂法盘坐在沙发上,双手把玩着自己的小法槌。 白天的袭击后,她就被黑森亲自带人护送回家。 比她更早的,原本留在银桂教会女子学院的薇玛,也被威图家接了回i。 然后,从中午一直到现在,蒂法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她能察觉威图家内部紧张的气氛,从小到大,她经历过好几次的,带着血腥味的气氛。 优美动人的音乐声,在休息室内回荡。 休息室的正中位置,雪亮的水晶大吊灯下方,摆放着一架通体熠熠生辉,做工极其精美,面板打磨得好似镜子一样的三角钢琴。 相比同龄人个头略矮,瘦削,干瘪得好似一根豆芽菜的薇玛,同样穿着一条家居长裙,很淑女的坐在这架三角钢琴前,纤长白净的手指,灵巧的敲击着琴键。 一名身穿白色长裙,面容清秀的侍女站在钢琴旁,微微闭着眼,微笑着,沉醉的拉响小提琴,配合着薇玛的弹奏。 薇玛有一头极其浓密,好似瀑布一样,极其油光水亮的长发,让蒂法无比羡慕嫉妒的长发。 刚刚洗过,又让侍女用大毛巾擦得蓬蓬松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发梢几乎碰触到地面,好像一件披风,将薇玛整个的包裹了起i,越发衬托得薇玛娇小玲珑,就好像一个大洋娃娃。 “一根快要晒干的豆芽菜。”心情很不好的蒂法深深的看了一眼薇玛的长发,反手摸了摸自己披散的发丝,秀丽俏美的鼻头轻轻的抽了抽。 她又看了看薇玛面前的三角钢琴,心情就变得更加不好了。 音乐,这是蒂法心中永恒的痛,所以她决定必须做点什么。 “妈妈,乔会不会有事情?”蒂法轻轻的将手中小法槌放在了地板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薇玛只有一小部分注意力放在弹奏上,因为瘦小,在她的小脸蛋上显得比例格外大的眼珠‘咕噜噜’的转悠着,她就好像一只鬼祟的小仓鼠,用眼角余光不断打量着休息室的动静。 静谧的夜晚,可以去射箭,可以去打枪,可以带着家里护院的獒犬去山上追兔子,最不济也能找值夜的护卫去打纸牌嘛…… 像个虚伪的傻子淑女一样,在这里弹钢琴? 可怕而无聊的贵族生活,实在是无聊透顶。 听到蒂法的话,本i就心不在焉的薇玛,更是回头望了蒂法一眼,她的手指随即一乱,‘当当当’的弹出了一小串凌乱刺耳的杂音。 薇玛的琴声乱了,站在钢琴旁的少女右手一哆嗦,‘嘎吱’一声,拉出了一个长长的破音。 莉雅同样披散着头发,穿着一件黑裙子,一动不动躺在休闲室角落里的靠椅上。她脸上蒙着一块洒了玫瑰精油的手绢,身后站着一名小侍女,正动作轻柔的帮她按摩太阳穴。 听到蒂法发问,莉雅有气无力的抬起了右手:“放心吧,牙和司耿斯……” 随后,薇玛的杂音,少女的破音同时传i,莉雅的身体骤然一抽,差点没从靠椅上跳起i。 右手重重的,犹如折翼的鸟儿一样‘乓’的一下砸在了靠椅上,莉雅语气幽幽的,低声训斥道:“薇玛,薇玛,我给你说过,作为一位淑女,无论任何情况下,坐在钢琴前,你就要全身心的投入进去。” “你的姐姐,亲爱的见习法官蒂法大人,我已经没什么指望了。” “从她第一次参加图伦港的名媛舞会,将一位尊贵的子爵拎起i丢进喷水池后……我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指望了,随便她吧,随便她吧,反正威图家的女儿,不愁嫁。” “可是你,薇玛,你是妈妈现在唯一的希望了。” “妈妈想要培养出一个真正的淑女,一个可以让妈妈在闺蜜面前炫耀的名门闺秀,一个拿得出手的,可以让那些豪门的年轻贵族们疯狂追求的真正名媛!” 薇玛停下弹奏,迅速打断了莉雅的话:“那么,妈妈,为什么您不再生一个妹妹呢?” ‘嚯嚯嚯’! 蒂法捂着嘴,轻声笑了起i,她的心情突然变得极好。 莉雅身体微微一抽,她一把抓下蒙在手上的手绢,咬着牙狠狠的朝着薇玛指了一指:“现在,马上,立刻,开始练习《命运协奏曲第三章》,二十遍,今天睡觉前,不,四十遍!” 莉雅站起身,双手叉腰,狠狠的瞪着小脸僵硬、眼眶里隐隐有泪珠儿旋转的薇玛。 “薇玛,亲爱的薇玛,妈妈最喜欢的小女儿薇玛……在确认图伦港回复安宁之前,在确定一切乱糟糟的事情都平定下i之前,你不许离开家一步!” “不许去折腾那些可怜的斗鸡,不许去折腾那些可怜的獒犬,每天三餐,会有人送去你的房间,这些天,你的活动范围,就是你的起居室和休息室!” 蒂法在一旁无声的笑着,看着薇玛那张迅速皱成一团的小脸蛋,她的心情变得越i越好,她轻轻的拍了拍肚皮,决定等会就让厨师烧一份牛排。 看到薇玛挨训,实在是胃口大开! 然后,莉雅看到了满脸笑容的蒂法,她立刻将火力对准了自己的大女儿。 “蒂法,你和薇玛一样,在事情没有平息,图伦港回复安宁之前,你不许离开家门一步。” 蒂法的脸阴沉了下i,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干巴巴的说道:“我?禁足?” “不,是对你的保护!” 莉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深沉的看着蒂法,沉声道:“白天针对你的袭击,子弹上有剧毒。亲爱的蒂法,他们是一心一意想要杀死你。” “和往年不一样,这次不是恐吓,不是威胁,,不是故作姿态的谈判条件,而是实实在在的想要杀死你!” “所以,亲爱的蒂法,就和亲爱的小薇玛一样……你们乖乖的蹲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 蒂法瞠目结舌的看着莉雅,过了好一阵子,她身上的气息变得犹如冰山一样:“那么,乔?” 莉雅的身体晃了晃。 她转过身,离开了休闲室,头也不回的说道:“乔和戈尔金一样,他是男孩子,哪怕再危险,他也要去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不过,放心吧,牙和司耿斯,还有好几个家族老人都跟着他。最多吃点苦头,只是吃点苦头而已。如果这样都会让乔出事,那么威图家,早就被图伦港的鱼儿们吞掉了。” 走出休闲室,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间四壁都是书架的藏书室。扳动机括,打开一座活动的书架,顺着陡峭的阶梯一路向下,一条宽阔、笔直的暗道里灯火通明,靠墙的长条凳上,坐满了全副武装的精悍男子。 莉雅大步走过暗道,这些精悍汉子见到莉雅,他们纷纷站起身i,无声的向她欠身行礼。 走过将近一千尺长的暗道,顺着陡峭的阶梯一直向上,打开暗门,一间硕大的书房内灯火通明,巨大的落地窗被厚厚的天鹅绒窗帘遮得结结实实,屋子里烟雾缭绕,充斥着烟草和咖啡的味道。 一张巨大的柚木书桌后面,黑森左手握着一柄巨大的马刀,犹如一个老海盗头子,阴沉着脸,煞气逼人的坐在一张高背靠椅上。 书房四角的长排沙发上,二十几个气息内敛男子静静的坐在那里。他们叼着长长的雪茄,面前放着硕大的咖啡壶和咖啡杯,所有人都一言不发,身上也没有什么逼人的气势释放出i,只是莫名的让人感到危险。 “蒂法和薇玛怎样?”见到莉雅走了进i,黑森声音低沉的问道。 “先关着吧。”莉雅微微一笑:“有结果了么?” “中午一共八个活口,刚刚送i的消息,已经死了五个。”黑森咧嘴一笑:“嘴很紧,但是我相信自家老兄弟的手艺。” 莉雅微笑,她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厚厚的窗帘,然后打开了落地窗。仲秋之夜闷热的海风带着海腥味吹了进i,迅速驱散了屋子里的浓烟和刺鼻的味道。 莉雅转过身i,微笑着拍了拍手:“好了,先生们,包括黑森在内,冷静,冷静。我不认为这是一次多么大的危机,不过是有人想要趁乱,给我们威图家制造一些小麻烦而已。” “图伦港现在很乱,正因为整个图伦港都乱了起i,所以威图家反而是安全的。” “无论是威尔斯家,还是图灵家,或者其他的家族,没人会在这种乱局下开战。” “所以,放下心,冷静一点。” “现在的威图家,兵强马壮,实力强大,我们不再弱小,不需要再忌惮曾经对我们有致命威胁的强敌。” 这是威图家的一栋副楼,四周巨木围绕,透过树枝间的缝隙,可以看到灯火通明的主楼。莉雅站在落地窗口,主楼放出的灯光,恰好在她上半身镀上了一圈柔和的光影。 书房内的气氛,骤然就轻松了不少。二十几个男子纷纷笑着,向莉雅点头致意。 ‘咚咚咚’,书房的门被扣响。 黑森低沉有力的应道:“进i!” 一个和乔一样高大肥胖,但是比乔更加臃肿,皮肤微微泛黑的中年男子一步一晃的走进了书房,他声音极其洪亮的大声说道:“老板,问出i了……想要袭击莉雅的混蛋们,是搭乘后滩海面上巡逻的海关缉私队的巡逻舰,直接在后滩区登陆。” “辛巴达·容·威尔斯!”黑森笑了起i:“海关缉私队?那么,只能是辛巴达!” 第四十四章 心灵蜕变 七鳃鳗剖鱼场,一队精锐的威图家护卫悄悄赶来,在四周布下了周密的防护。 剖鱼场后方的海湾里,两条蔷薇商会的武装货船悄然进入,船身打横,十几门一百毫口径的舰炮,封死了通往剖鱼场的唯一一条马路。 场房内,一张木台上,被梅尔斯下令剁掉双腿的男孩一动不动的躺在上面。 亚南躺在隔壁的木台上,扭着头,呆呆看着在药物的作用下,或许也因为剧痛,昏厥在那里犹如死人的儿子。 他的夫人、情人,还有儿子、女儿们,犹如雕像一样围在他所在的木台边。 四周灯火照耀下,亚南家人们的身影洒在了他的身上,一动不动的亚南,一动不动的家人们,还有躺在木台上接受手术,同样一动不动的男孩。 这一幕,让坐在一旁大口灌水的乔,莫名感到一种浓浓的宗教艺术气息,一如他时候在银桂教会的教堂里看到的那些宗教壁画一样,充满了浓烈的象征意味。 鬼脸掌柜之前并没有离开,在尘埃落定,威图家的人手控制了整个场房后,他又神出鬼没的从场房大门溜达了进来。 此刻他手持一根弯曲的钢针,上面挂着一根极精细的羊肠线,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技巧,快速的缝合着男孩的断腿。 “娃娃运气好,下手的人,对人体的弱点很有了解,应该是为了节省力气,一刀断腿,是从两条腿的膝盖关节处下手,没有伤损到腿骨,只是切断了一些神经、血管、筋腱和骨膜。” “这些软组织,缝合得好,就有很大的把握恢复。” “幸好我担心乔,及时赶了过来。断腿的时间不长,只要接驳及时,加上年纪,只要愈合期间不再受伤,后期护养跟上,多用一些好药,多吃点好吃的,不影响他以后的生活。” “只不过,我说的是他能够正常的行走,想要和正常人一样奔跑甚至战斗,抱歉,我还没有那种本领。那几乎,不是人力能够做到的事情。” 鬼脸掌柜斜着眼,飞快的和牙、司耿斯交换了一个眼神。 鬼脸掌柜当然不能对乔说,他们之前都在剖鱼场外等着。 这,肯定不能让乔知道。 就因为黑森想要锻炼锻炼乔? 所以,三个家伙对了对眼神,就统一了在乔面前的口供。 “当然,如果家伙运气好,能够完成三海七脉的修炼,再得到任何一种……”鬼脸掌柜向天空指了指:“任何一种禁忌药剂的话,那么他完全康复如常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鬼脸掌柜白皙、纤长、犹如艺术品的十指灵动的跳动着,细细的钢针在他手指尖上急速飞舞,在灯光下反射出点点尖锐的寒光。 ‘簌簌’声极其轻微,那是针尖穿过血管、神经、筋腱、皮肉的声响。在场的威图家所属,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目眩神迷,直以为自己身处梦幻之中。 他们从未听说过,被砍掉的肢体,还能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缝起来。 他们当中大半的人都认识鬼脸掌柜,他们都知道,鬼脸掌柜是乔的朋友。可是他们谁都不知道,鬼脸掌柜居然还有这么一手神技。 “你们……”亚南发出轻微的嘟囔声。 乔站起身来,将自己坐着的木凳一脚踢飞,木凳砸在了场房的墙壁上,‘嘭’的炸成了粉碎。 乔突然的动作吓了威图家的护卫们一跳,就连牙都一跃而起,下意识的拔出了刺剑,司耿斯更是低声的念叨着咒语,一股不祥的、邪异的风从他脚下‘嗖嗖’的吹起。 唯有鬼脸掌柜没受到任何影响,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形。 “少爷!”牙走到了乔身边。 乔抓起落在地上的灌铅包铜的特大号警棍,右手轻轻挥动警棍,大步走到了亚南躺着的木台前。 亚南的夫人、情人,还有几个女儿同时尖叫一声,受到太多刺激和恐吓的她们,就和所有的贵族姐们应有的表现那般,一翻白眼,身体一软,就软绵绵的昏倒在地。 站在木台边的,亚南的儿子们则是嘶声哭喊着。 哪怕年龄还,他们毕竟是男孩子,他们比自己的母亲和姐姐要坚强得多。 “乔阁下!”亚南的嘴唇剧烈的抽搐着。 他这一天,也吃到了这辈子从未吃过的苦头,饱受折磨,四肢尽废,尤其是精神惨受重创。 一个女儿当着他的面被一刀杀死,一个女儿当着他的面被一群粗鲁的家伙侵犯。如果不是乔及时的杀出来,他的女儿,他的夫人,他的情人们,都免不了遭受世间女子最屈辱、最可怕的命运。 他心情极其复杂的看着乔,脑子里无数念头转来转去,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乔将警棍抵在了亚南的太阳穴上,他脸色阴郁的看着亚南,声音沙哑的说道:“看到你的家人,遭受如此可怕的虐待,我很抱歉。” “作为图伦港警局的一份子,我没能及时制止梅尔斯的丧心病狂,我很内疚。” “我,不够强大……今天我的所见所闻,坚定了我的内心,我会努力的掌握真正强大的力量,直到我可以随心所欲的保护我想要保护的,知道我可以肆意妄为的惩罚我想要惩罚的!” 今天的所见所闻,对乔的心理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梅尔斯本该是亚南的救星,他本该是亚南一伙的。 甚至在金桔街坊的时候,乔就是把梅尔斯算成了亚南的同伙,连带着梅尔斯一起惦记上了。 谁能想到,梅尔斯翻脸,差点要了亚南全家的性命? 前一刻还是‘情意绵绵的自己人’,下一刻就‘一定让你全家整整齐齐的’! 人心如此险恶,世道如此凶险,乔终于理解了之前时常挂在蒂法口边的话:“黑暗的人间,罪恶横行之地;唯有法律的光,才能洗荡罪恶,照亮人间。” 这种可怕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威图家身上,会怎样? 如果现在躺在木台上的人,是黑森;之前被凌辱、被欺负的人,是莉雅、蒂法和薇玛,戈尔金和乔,被人粗暴的一刀斩掉了双腿…… 乔圆润,柔和的脸上,多了一层从未有过的煞气。 在图伦港和纨绔子们打架斗殴多年,乔身上从未有过这种宛如战场老兵的煞气。 牙、司耿斯、鬼脸掌柜,三人同时敏锐的察觉到了乔的气息变化,站在乔身边的牙和司耿斯绷紧面皮,只是嘴角抽动了一下。而背对着乔的鬼脸掌柜,则是肆无忌惮的无声笑了起来。 反正他脸上戴着面具呢,谁也看不到他的笑容。 乔手中的警棍顶了顶亚南的脑袋,他弯下腰,俯瞰着亚南因为全身剧痛而扭曲的面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虽然很抱歉,没能完全制止在你的家人身上的悲惨命运,但是我依旧要说,你罪有应得!” 亚南呆了呆,他强提着精神,喃喃道:“我罪有应得?” 乔认真的点了点头:“你罪有应得,不过,你的家人是无辜的;所以,梅尔斯比你更加的罪大恶极。” 被剥掉了面皮,右掌皮和两条腿以下的全部皮肤,更被牙踢了几脚,废掉了四肢关节的梅尔斯有气无力的躺在一旁冰凉的地板上。 听到乔的话,梅尔斯嘶声尖叫起来:“乔,你知道什么?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帝国的利益!” 乔恼怒的转过身指着梅尔斯怒骂:“这就包括用我做替死鬼,将亚南的死,推到威图家的脑袋上,不惜让威图家族承受圣希亚王国的怒火?” 梅尔斯艰难的眨了下眼睛,他血肉模糊的脸上,鲜血已经凝成了一张狰狞的血壳子,鲜血粘结在一起,他眨眼都变得极其艰难。 他含糊咕哝到:“那也是为了帝国的利益,牺牲一个威图家族,换取帝国和圣希亚王国的邦交友谊不受破坏,这完全是合乎情理的!” 乔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被梅尔斯的话憋得喘不过气起来。 牙不耐烦的抓着剑柄,不断的将刺剑插回剑鞘然后又拔出来,就好像在用剑不断的捅梅尔斯的肚皮一样。 司耿斯在一旁皱着眉,冷淡的说道:“乔少爷,还记得戈尔金少爷的话么?当你没办法用舌头击败敌人的时候,那就用拳头!” “我完全赞同我亲爱的兄长的宝贵意见,这话,简直就是真理!” 乔举起手中沉甸甸的警棍,但是他犹豫了一会儿,丢下警棍,在地上找了根木棍,狞笑着走到了梅尔斯的身边,冲着他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暴打。 正在动手术的鬼脸掌柜也阴恻恻的笑了:“乔少爷,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话么?我年少时,认识一个非常睿智的老人,他教过我很多很多的知识。” “很多时候,不要犹豫,不要迟疑,不要瞻前顾后,不要计较利益得失。任何问题,任何麻烦,快刀斩乱麻,用最直接的手段,直达你的目的地。” “不要害怕有任何不好的结果,因为当你陷入犹豫和迟疑,当你觉得问题太麻烦难以解决的时候,就证明你已经深陷‘非常不好的结果之中’。” “既然如此,事情就不能再糟糕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豁出去做呢?” 乔静静的聆听着鬼脸掌柜的教训,这些话,鬼脸掌柜以前也说过,他没放在心上过。 今天夜里,乔将这些充满了暴力和危险的话刻在了心坎上,他发现,再正确不过了。 第四十五章 快速成长 梅尔斯昏厥过去,哪怕在昏迷中,他的身体也在微微抽搐。 无法用舌头击败敌人,那就试试用拳头解决。 乔很认真的在梅尔斯身上实践了这句话,而且他欣喜的发现,效果很不错。 “帝国的利益?”乔往梅尔斯身上吐了一口吐沫,又抡起木棍,小心的往他身上肉厚的地方补了几下:“多么高尚的口号啊,为了帝国的利益,哦,真是呱呱叫,让我感动莫名!” “为了帝国的利益,就能随意的牺牲他人?” “为了帝国的利益,就能随意的屠戮少年?” “为了帝国的利益,就能随意的凌辱少女?” “为了帝国的利益,就能肆无忌惮的,无视人伦、法律,肆意的滥用暴力?” “噢~噢~噢~,真是太棒了,为了帝国的利益,是不是只要喊出了这个口号,就能从一个人,变成禽兽不如的人形畜生?” 高高举起双手,乔松开右手,任凭右手的木棍落在地上,他学着那些歌剧演员的做作腔调,大声的感慨着。他甚至还,踮起脚尖,犹如一头肥胖的天鹅,很灵活的原地转了好几圈。 叹了一口气,停下让牙担心不已的芭蕾动作,乔抚摸着自己的双下巴,很认真的对站在一旁的司耿斯说道:“司耿斯先生,为了帝国的利益,多冠冕堂皇,多可怕的口号啊!” “看看这些人,看看这些血,看看这位……可怜的姑娘。这世道,这人心,简直太特么的黑暗了!” 乔的脸色变得有点黯然,目光飞快的扫过了静静躺在场房角落里,被梅尔斯下令杀死的少女身上。 身穿白裙的少女静静的躺在那里,无声无息,冰冷僵硬。 属于威图家一位护卫的斗篷,端端正正的盖住了她的身体,遮挡住了她那张稚嫩、清秀,尚未来得及绽放的小脸蛋。 乔的心里莫名的难受。 这小姑娘,和自己的妹妹薇玛,年纪也相差不大。 司耿斯轻轻挥动着手中的手杖,由衷的感慨道:“是啊,的确太黑暗了。乔少爷,我从小看着你长大,我知道你是多么的善良,多么的仁慈,多么的温和,多么的平易近人。” 看了一眼昏厥中的梅尔斯,司耿斯冷然道:“尤其你为了图伦港市民的幸福和安全,您甚至不惧危险,加入了光荣的图伦港警局。” “像您这样优秀的青年,居然有人在大街上冲着您,用一门一百毫的野战炮,向您轰了一炮。” 牙、司耿斯,还有场房里的十几名威图家的好手,目光全落在了亚南的身上。 乔微笑着,他向牙伸出手。 牙掏出一支雪茄,点着后递给了乔。 乔叼着雪茄,一边喷吐烟雾,一边走到了亚南所在的木台边。他低头俯瞰着亚南,语气莫名变得很沉闷,很严肃,瓮声瓮气的,好似将脑袋套在陶土坛子里一样,隐隐从胸膛里传出了一阵阵回音。 牙和司耿斯,还有那些威图家下属的脸同时抽了抽。 他们惊讶的发现,乔在模仿黑森平日里训斥下属时的动作和声音。而且,他居然模仿得有七八分相像,颇有黑森那种表面上故作斯文、骨子里横行霸道的神韵。 “看到梅尔斯的下场了?”乔手指夹着雪茄,用力的画了一个圈。 “我懒得和他多废话,我也不准备问他任何问题,因为他只是一个突发因素,他和仲秋血案并无多大关系,他只是一头贪婪的,想要从仲秋血案这块大肥肉上,咬下一块利益的小鼠鲨而已。” 挺着大肚子,乔伸出左手,轻轻的在亚南的胸口点了点。 俯瞰着面色惨白,面庞扭曲的亚南,乔轻声道:“你才是源头……仲秋血案,就算你不是最主要的策划者,你肯定也是源头之一。” 亚南发白的嘴唇微微蠕动着。 乔用力吸了一口雪茄,然后吐了一口浓烟,他沉声道:“我是一个仁慈的人,谁让我有一个仁慈的姐姐呢?” 亚南不明所以的看着乔,他不懂乔为什么突然转换了话题。 “我的姐姐,蒂法……她……非常的暴力,非常的残暴,尤其是抢我零花钱的时候。”乔叹了一口气:“但是我知道,我被她抢走的所有零花钱,还有她自己每个月绝大部分的零花钱,都被她捐给了银桂教会所辖的济贫院和孤儿院。” “还有,图伦港地方法院的法警,有些法警因公伤残,蒂法也在偷偷摸摸的补贴他们。” “多么纯善的家风啊,所以,在蒂法的以身作则下,我真的是一个仁慈的善良的人。” 乔低下头,将面孔凑到了亚南面前,直到两人的鼻头都快凑到了一起,他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所以,我看不得人受苦,尤其是那些可怜的女人和孩子,我看不得他们受苦。” “所以,我才让鬼脸掌柜,帮你的儿子接上断腿。” “所以,我才在你的家人遭受戕害的时候,哪怕明知道我不是梅尔斯的对手,我也冲出来……救了她们!这一点,你必须承我的情。仁慈的穆忒丝忒作证,我救了你的家人。” “其实我可以坐视你的家人倒霉,她们又不是我的家人!” “凭什么我要为了救他们,被梅尔斯这个混蛋刺得浑身都是窟窿?凭什么?因为我仁慈啊!” 乔轻轻的拍打着亚南的面颊,他控制自己的气息,声音直接从胸膛中震鸣,变得非常浑厚有力:“我将你的家人,从最悲惨的命运中挽救了回来,虽然很抱歉,有一位无辜的小姑娘,因为你的固执和贪婪,受到了不可逆的伤害。” 亚南的眼眶里,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可是我不可能时刻去保护她们,救助她们,凭什么呢?凭什么呢?我不是她们的丈夫,不是她们的情人,不是她们的父亲。” “我,乔·容·威图,一个刚刚开辟力量海的小菜鸟,一个微不足道的三级警士,一个距离十八岁生日还差小半个月的未成年人,我有什么资格、什么能力去长期的保护她们、救助她们呢?” 亚南的身体微微的哆嗦着。 “想想看,如果你死了,她们的命运,将多么的悲惨啊。”乔笑得很灿烂:“如果你死了,或许下一次我见到你的妻子、情人和女儿,会是在莉莉之家?你知道莉莉之家么?” “而你的儿子……图伦港不乏误入歧途的小男孩,他们的命运,需要我告诉你么?” “一些人沦为海盗的狗腿子,被吊死在新炮台下方的绞刑海湾;一些人沦为扒手,或者帮派的打手,要么在警局的黑牢里被人打死,要么在街头斗殴中被人砍死。” “当然,亚南阁下的小少爷们,生得非常的俊俏。” “你知道西雅克侯爵的癖好么?就是十七号晚上,在海军俱乐部,那位‘德高望重’、‘慈祥温和’,极有‘爱心’的死老头子!” “他特别关心小男孩们的成长……尤其是,你是贵族?尊敬的亚南阁下,您的儿子,可是拥有贵族血脉的小少爷呢。西雅克侯爵,或许会对他们更加的关爱一些?” 亚南聆听着乔看似不着边际的胡说八道,他的身体剧烈的抽搐着,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的眸子不断的缩放,额头上密布着冷汗。 “可是,乔阁下,我……”亚南好容易才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肯定是要死的!”乔用力的戳了一下亚南的胸口,他冷声道:“你肯定是要死的。” “我们本来无冤无仇,我们甚至之前从未打过交道……”乔有点恼火的说道:“但是你派人朝着我轰了那一炮后,我们就结仇了。” “血海深仇,没错,必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血海深仇!那一炮,打死了好几位我们警局的警探,你不会忘记了吧?” 乔叹息道:“所以,我会亲手拗断你的脑袋,将你挂在特制的大钩子上,当做鱼饵去钓虎鲸。我喜欢虎鲸,我真的喜欢虎鲸,所以钓它们的时候,一具贵族的尸体当做鱼饵,这样显得格外的体面。” “不,不,不……”亚南经过了乔和梅尔斯的连续殴打和酷刑,又经受了家人被杀、被凌辱的连番的精神折磨,被乔说了这么一番话后,他的精神终于趋于崩溃。 他绝望的看着乔:“乔阁下,求您发发慈悲吧!” “我是一个仁慈的人……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乔沉声道:“反正那一炮没能伤害到我,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将你所知道的一切,还有梅尔斯向你追索的东西,一五一十的全部交待出来。” 乔将还剩下半支的雪茄塞进了亚南的嘴里,他轻声说道:“抽两口,提提神,然后,告诉我一切你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如此,你我恩怨两清,我会将你交给外事厅,按照你所谓的《外交公法》来办。” “如此,你依旧是圣希亚王国的贵族,依旧是圣希亚王国的外交官……你甚至,可以亲手向梅尔斯阁下复仇,您说呢?” 乔笑得格外的……灿烂,他向亚南挤眉弄眼的笑道:“梅尔斯伤害了你的家人,您肯定不满足仅仅是杀死他一个人,是不是?或许,一次家族复仇,更加酣畅淋漓?” 乔轻轻的拍打着亚南的肩膀:“家族复仇,不死不休,我知道,在圣希亚王国的某些自治省,特别流行家族复仇,不是么?” 牙和司耿斯目瞪口呆的看着乔,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乔能够在这种场合,朝着亚南,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真有几分老板的神韵了。”牙喃喃自语。 “天才……”司耿斯更是满意的点着头:“威图家的孩子们,都是天才!” 亚南剧烈的咳嗽了一声,从鼻孔里喷出两团烟雾,他喃喃道:“好,我说,我说……如果,你能确保我的安全!” 第一块拼图 亚南的所有‘家属’,都被乔下令,暂时挪到了外面,有些东西,不是他们该知道的。 灯光明亮的场房里,亚南语气虚弱的交待着他所知的一切。 圣希亚王国,梅德兰传统强国,为金橡教会的教皇特许,唯一冠以‘圣’字的神佑之国。 曾经一支圣希亚殖民地分舰队,就能吊打如今的梅德兰第一海洋强国冰海王国,就在短短二十多年前,强大的圣希亚王国舰炮所指之处,风暴洋沿岸群雄俯首,无人敢挑战他的威严。 二十年前,布拉德海大海战,无比强大的希亚王国本土舰队,威震四海的‘万帆舰队’战术失误,更兼运气不佳,多位舰队高层在第一波炮战中直接阵亡,本土舰队被冰海王国皇家海军重创。 在金橡教会调停下,圣希亚王国万分屈辱的签署停战合约,向冰海王国赔偿巨额军费,就连仅存的七条一级战列舰,也被冰海王国当做赔款的一部分,强行索要。 十七年前,卧薪尝胆、重整旗鼓的圣希亚王国本土舰队,配合自各大殖民地返回的殖民地联合舰队,于暴风海峡再次主动开战。 鏖战一日一夜,冰海王国皇家海军主力舰队不敌,损失小半战舰后,慌不择路遁入一无名海湾负隅顽抗。是夜暴风海峡天气巨变,巨浪滔天,圣希亚海军损失惨重。冰海王国皇家海军顺势杀出,圣希亚海军近乎全灭。 冰海王国皇家海军再次封锁圣希亚王国沿海,金橡教会再次加以援手,经调停后,圣希亚王国再次赔偿巨额军费,且割让了三处富饶肥沃的海外殖民地。 每一处海外殖民地的疆域,都和圣希亚王国本土面积相当! 十年前,再次卧薪尝胆的圣希亚王国不惜动用王国储备金,耗费七年苦功,再次打造了一支规模比之前两次大海战加起来都更加庞大的本土舰队。 同样实力膨胀数倍的冰海王国皇家海军主动来袭,汲取前两次战败教训,选择保守战略的圣希亚海军在自家家门口,就在圣希亚海周边,借助一座座岛屿上的永固炮台,和冰海王国打起了阵地战。 双方正在僵持时,德伦帝国强势入场,数量不多、舰船型号落后的德伦帝国海军奇袭,顺利炸毁了圣希亚海军在某处海岛上设立的军火库,圣希亚海军丧失了七成后勤补给,前线舰队的弹药只能支撑三天。 更让圣希亚王国上下崩溃的是,德伦帝国三十万精锐陆军借道尼斯联合王国,一路奔袭,直接合围圣希亚王都,圣希亚王族和几乎所有王公大臣尽被俘虏。 割地,赔款,拆解舰队……圣希亚王国的海军遭受灭顶之灾,幸好金橡教会强势插手,圣希亚海军这才保留了一支勉强可打击海盗、拱卫本土的小舰队。 冰海王国吞掉了大部分圣希亚海军主力军舰,德伦帝国依仗陆军优势,拆走了圣希亚帝国本土七成的造船厂,所有的造船厂主、设计师、工程师、资深工人和学徒,连同他们的家人,也被德伦帝国打包带走。 自此,除开死敌冰海王国,圣希亚王国也和德伦帝国结下了血海深仇。 自此,圣希亚王国和德伦帝国明面上睦邻友好,私下里冲突不断。在本土,在殖民地,在中立国的国土,双方的军人、间谍、雇员,各种身份、各种职业、各种级别的官方非官方的人士,相互仇杀,每年都死伤狼藉。 “弗朗哥,身为王国贵族,他背叛了王国。”亚南看着乔,说出了仲秋之夜他的主要任务:“叛国者,必须死。如果他的死,能够给德伦帝国带来一些麻烦,这就算是废物利用,算是他的一点小小的赎罪。” 乔恍然大悟,难怪身为圣希亚王国驻图伦港总领事,弗朗哥会在那敏感的时刻,出现在粉色美人鱼。 那是高卢共和国一群大贵族联手开办的产业,那些大贵族在高卢共和国手握重权。弗朗哥死在那里,毫无疑问会在德伦帝国和高卢共和国之间制造龃龉。 对于圣希亚王国来说,用弗朗哥的死,制造德伦帝国和高卢共和国之间的外交摩擦,真的算得上是废物利用。 为此,亚南在仲秋之夜,在粉色美人鱼内外,布置了一支精锐可靠的人手,足以确保让弗朗哥和他的家人、心腹死得干干净净。 “那么,梅尔斯向你追索的是什么?”乔一边追问亚南,一边在心中由衷的感叹这世界的黑暗和可怕。 啧,铲除叛徒就铲除叛徒吧。 威图家族对叛徒的处理很简单,直接放进酒桶里,灌满火山灰水泥,然后丢进深海,如此一了百了,世间再无他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看看这些王国的臣子,这些出身尊贵的贵族! 手段怎么这么的龌龊呢? 杀人,还要利用他的死,榨取最后一点油水,最后一点价值! 如此黑暗的手段,乔不由得越发承认,亚南此刻的悲惨处境,真是罪有应得。 乔毫不怀疑,在亚南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他肯定在心中高呼——‘为了圣希亚王国的利益’,又或者‘为了国王陛下的荣耀’,又或者‘伟的大穆赐福圣希亚’等冠冕堂皇的口号。 “梅尔斯,梅尔斯……”亚南很古怪的向乔笑了起来:“他居然会追问,弗朗哥的死以外的事情,而且他明确的知道,那件事情同时发生在粉色美人鱼。” 叹了一口气,轻轻的吸了一口雪茄,亚南吐了一个小小的烟圈,他很沉重的说道:“看来,德伦帝国外交部国力资源调查厅的手,已经伸进了圣希亚海军本部了啊。” 乔愕然瞪大了眼睛。 这事情,怎么又和圣希亚海军本部扯上了关系? 亚南缓缓说来,他今天的消耗太大,说话的语速不快,而且有点结结巴巴的,他的脑袋受到过冲击,思维有点混乱,他偶尔要停顿一下,仔细回想一些细节。 自十年前的又一次惨败之后。 十年时间,圣希亚王国又一次卧薪尝胆、奋发图强。 他们掏空了国库和王室私库的最后一个金币,甚至向专放高利贷的尼斯联合王国借了巨额款项,再一次顽强的组建了一支强大的海军。 新组建的圣希亚海军,单从主力舰的数量上,就远超德伦帝国海军,悍然是仅次于冰海王国的梅德兰第二大海军。 而且圣希亚王国毕竟是靠海军起家,他们在造船业上囤积了大量的先进技术,很多优秀人才更有着极其超前的奇思妙想。 他们新下水的一系列主力舰,每一条主力舰的各项数据,无论是速度、防御、炮位、续航力、生存力等等,都远超德伦帝国这几年陆续下水的主力舰。 无论数量还是质量,圣希亚海军再次碾压德伦帝国皇家海军。 圣希亚王国的新一代海军将士也已经成长起来,他们怀着对德伦帝国的仇恨,背负着圣希亚海军前辈的血海深仇,肩负着圣希亚王室的殷切嘱托,开始在海上蓄意制造摩擦。 虽然圣希亚王国的头号大敌是冰海王国,但是圣希亚王国可不蠢,冰海王国如今海军实力远超他们,柿子当然要选软的捏! 德伦帝国的海军实力,高矮胖瘦都恰恰合适,不欺负他欺负谁? 靠着欺负德伦帝国皇家海军,还能捎带着练练兵,将菜鸟水兵炼成资深老兵,一举两得、快乐无边哪! “九个月前,圣希亚王国海军黑大陆第二分舰队,在黑大陆最南方的狂怒海,发现了一支直属德伦帝国海军海外水文资料调查局的勘查舰队。” 亚南撇了撇嘴,轻声道:“一支极其弱小的,只配备了两条快速护卫舰的小舰队。” “只用了一刻钟,王国海军全歼了那支勘查舰队,俘获了上千俘虏。” 亚南喘了一口气,他目光古怪的看着乔:“德伦帝国军,不愧是德伦帝国军,无论传统陆军,还是新兴的海军,‘饿狼崽子’们,凶狠的很,而且像狗一样死心塌地的忠诚。被俘虏的数百德伦海军官兵,他们没有一个人开口吐露一个字。” “他们的隶属,他们的任务,他们的目的地,那支勘查舰队的一切消息,圣希亚海军用尽手段,没能从他们那里得到哪怕一个字。” “但是,那支舰队中,有大量的技术人员。撬开他们的嘴,可一点都不难。” “你们发现了什么?”乔迅速追问。 亚南用力的闭上了眼睛,他沉声道:“黑大陆以南,跨越狂怒海,三块通过半岛、陆桥相连的小型陆块,三座陆地的总面积,大概相当于一点五个德伦帝国本土,即五个圣希亚王国的本土大小。” “通往那三块大陆的航线图,沿途的水文资料,各处补给淡水的岛屿航道,甚至包括三块大陆沿海一带的战略矿藏的分布图和初期勘测图等。” “所有的资料,全部制成了一份详实的勘测报告,由一条二级战列舰、三条三级战列舰和十二条快速护卫舰护送,于一个半月前返回图伦港,由德伦帝国海军海外水文资料调查局的精锐秘密携带,送往德伦帝都。” 亚南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 “按照十年前制订的《梅德兰诸国海外殖民地开拓公法》,新发现的海外领地,谁勘查,谁受益,勘查国自动拥有五十年的优先开发权。除此之外,其中还有更加复杂的权益条款,代表了天文数字的财富,和权力!” “这份仅存世间的勘测报告,就是那块新的财富之地的通行证。” “仲秋之夜,圣希亚海军本部特派员,携巨资,于粉色美人鱼购买这份勘测报告。” “海妮薇那个蠢女人,是来擦屁股的。” “勘测报告,就是在她的护送半途中,丢失的。” 亚南缓缓说道:“那份勘测报告,在我手上。梅尔斯没错,在我手上!” 第四十七章 仲秋回溯 时间回到仲秋之夜,粉色美人鱼。 傍晚时分。 粉色美人鱼东侧副楼二楼,一间私人包房,亚南拉起了落地窗的纱帘,静静的坐在一张软椅上,透过又轻又薄、光华通透的纱帘,俯瞰着近在咫尺的三号新码头。 这里可以看到粉色美人鱼的后院,就在城堡状的主楼后方,是一个颇为宽阔的院落,里面种满了长青的观赏性灌木,其间点缀着一片片五彩绚烂的花圃。 主楼和东西副楼的后门,都有一条小道横穿整个后院。 穿过一扇常年开启,被绿色藤萝和细小花朵缠绕的小门,顺着一条之字形阶梯下降数十尺,走过一条僻静无人的小马路,就能直达三号新码头的防波堤。 穿过防波堤,就是三号新码头的大型泊位。一排数十条长长的栈桥犹如一条条手臂,最长的栈桥有将近两里长,径直伸进了深水中。 亚南举起一支单筒望远镜,向着三号新码头距离粉色美人鱼最近的六十六号栈桥张望着。 一条长有一百二十尺,体型纤细的快速帆船正静静的停在泊位中,两个水手坐在船头,百无聊赖的抽着烟卷,咀嚼着口中槟榔和手工刀切烟草的混合物。 偶尔他们往海里吐一口吐沫,猩红的吐沫就好像人血,在泊位的海水中染出一团一团的氤氲。 看似无聊的两个水手,亚南知道他们的身份。 他从特殊渠道得来的情报,非常的详细,几乎将圣希亚王国海军本部的作战计划,全盘的泄露给了亚南。 他们是圣希亚王国海军最精锐的格斗水兵,全都是三海开辟,七脉点亮的高手,无论在海面上还是陆地上,他们都有以一敌百的实力。 在船舱中,这样的格斗水兵,还有整整一百名。 哪怕是图伦港地方驻军全军出动,这些格斗水兵全力死战,即使和图伦港驻军正面厮杀,也足以拖延一个小时。 而一个小时,足够了! 这条快速帆船‘幻影号’,昨天夜里才刚刚抵达图伦港。 看似不起眼的小型帆船,实则是圣希亚王国造船业最高技术的结晶。 它是风暴洋上,最快捷、最灵巧的精灵,是风暴的宠儿,是化身为船的海燕,是一道凝成船型的雷霆。它的建造者吹嘘,在它的姊妹舰诞生之前,整个梅德兰,没有一条船能追上它的影子。 从粉色美人鱼的后院出去,一个行动正常的青壮男子,只要五分钟,就能抵达‘幻影号’。不用一刻钟时间,他们就能离开图伦港的港区内海。 一个小时,足够他们撤离图伦港,远离建造在金羊毛岬角和银牛角岬角上,两座新炮台的火力威胁。 亚南更知道,在图伦港的外海,距离图伦港不到两百海里的嘉西嘉岛西南侧,一支精悍但是实力强劲的圣希亚海军分舰队,已经在那里潜伏了半个月。 四条一级战列舰,八条二级战列舰,十二条新式的快速巡洋舰。 舍弃了那些快速但是孱弱的护卫舰、高速艇,分舰队中清一色都是火力惊人、防御力强悍的主力战舰。 这支分舰队,可以轻松的摧毁德伦帝国海军的嘉西嘉分舰队,以及图伦港地方舰队。 幻影号当然不会这么倒霉,被嘉西嘉分舰队一头堵上。如果真有这么倒霉的话,那么今天就是嘉西嘉分舰队的覆灭之日。 亚南能理解圣希亚海军为何下如此决心,投入如此强大的战力和成本。 一份价值不可估量的勘测报告,足以让圣希亚海军不惜代价的去争取。 三块总面积相当于德伦帝国本土一点五倍大小的小型陆地,储量丰富的战略金属矿藏,初步探明的矿藏资料中,黄金、白银、黄铜的储量惊人。 除此之外,根据圣希亚海军得来的口供,在那三块小型陆地上,有极大的可能,蕴藏了一些极度珍稀、极其奇异的特殊金属矿。 这是德伦帝国海军,耗费了数年时间,在黑大陆南方狂怒海损失了数十条舰船,牺牲了数千海军士兵和其他勘测人员,付出了巨大代价,这才得到的整体勘测资料。 之前的勘测舰队,已经被圣希亚海军击沉,所有的备份资料都随之被毁,今夜即将交易的那份勘测报告,是世间仅存的孤本。 亚南沉重的呼吸着,浑身忍不住的流淌下热腾腾的汗水。 这份报告,这份仅存的报告。 任何一个国家,只要拿到这份勘测资料,由官方向各国发出正式照会,按照那部所谓的《梅德兰诸国海外殖民地开拓公法》,这个国家就自然拥有这块新发现殖民地五十年的优先开拓权。 如果圣希亚王国得到这份勘测资料,如果圣希亚王国首先发出了正式照会,那么那三块陆地的开拓权,毫无疑问属于圣希亚王国,将得到梅德兰诸多强国的官方认可。 德伦帝国可以申诉,说这份勘测资料属于德伦帝国,但是证据呢? 你没有证据! 德伦帝国可以报复,他可以倾尽海军之力去报复圣希亚王国。 但是圣希亚王国如今的海军实力,远远超过德伦帝国。武装报复的唯一下场,很有可能是德伦帝国海军的全军覆没。 然后呢,圣希亚王国只要脸皮够厚,他们还可以在国际上委委屈屈的哭泣几声,德伦帝国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遭到各国的一致谴责和联手制裁。 殖民地这个东西,很敏感,代表的利益过于巨大,各国行事都要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巨大的灾难性后果。 《梅德兰诸国海外殖民地开拓公法》的出现,就是为了维持梅德兰各大强国之间的平衡,维持相互之间微妙而脆弱的关系和秩序。 国与国之间,不可能毫无底线,总要有一些约束,有一些公认的规则和制度。 这份资料,只要落入圣希亚王国手中,几乎就可以确保他们独占那三块陆地的利益。这份资料,就是开启无穷财富的钥匙,就是通往更高权力的通行证。 所以,就在十几天前,亚南在无意中,通过特殊渠道,截获了这条情报后,他就悍然做出了中途截杀,拿下这份勘测报告的计划。 为此,他不惜抖了个小机灵,提前决定了,在勘测报告交易的同一天,在粉色美人鱼顺手干掉背叛了圣希亚王国的总领事弗朗哥。 弗朗哥的背叛,只有圣希亚王国外交部内部的特殊部门知晓,如此丑闻,亚南所属的特殊部门,自然是将消息封锁得结结实实。 自然而然的,在亚南的心中,这就成了一举多得、一箭数雕的完美计划。 其一,完成自己的任务,用完美的表现,给自己在本部门的高层心中加分。 第二,用弗朗哥的死,给德伦帝国和高卢共和国添堵,甚至可以制造两国的外交摩擦,这自然又是一份丰厚的功劳。 其三,弗朗哥死在了粉色美人鱼,这样的大人物都死在了那里,不可能全部,但是起码可以消除绝大部分亚南身上的嫌疑。 圣希亚海军,付出极大的代价,却在这里弄丢了这份勘测报告,这种无耻的勾当,怎可能是总领事刚刚被刺杀的外交部小雇员亚南作为? 哪怕未来圣希亚王国海军本部知道,而且他们肯定会知道,这份勘测资料是从亚南手中传回圣希亚王国,亚南也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他们 ——‘是海军无能,弄丢了勘测资料,而他亚南,仅仅是机缘巧合下,找回了勘测报告’! ——‘在这过程中,亚南完全没有付出任何努力,仅仅是凑巧,不小心就得到了报告!’ 多完美的措辞,足以让这两年越发骄狂的海军本部哑口无言,一口气只能憋在嗓子眼里。 甚至,亚南还可以俏皮的反问海军本部——‘既然是如此重要的行动,为什么你们要在图伦港单打独斗,而不寻求领事馆的情报支持和配合’? 更甚至,亚南还可以反咬海军本部一口——‘是不是,正因为是你们秘密交易这份勘测报告,才导致了针对我国驻图伦港领事馆的疯狂袭击’? 瞧,让弗朗哥总领事在仲秋之夜死去,能给亚南带来多少好处,省去多少麻烦啊! 亚南为什么要下手抢夺几乎已经属于圣希亚王国的勘测报告,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虽然,大家都是圣希亚王国的子民。 但是海军本部,毫无疑问是圣希亚王室铁杆死忠。 而亚南,他的身后,是圣希亚王国的那些大贵族。 这份勘测报告,是通过海军渠道递交上去,还是通过亚南的外交渠道递上去,最终结果自然大有不同。 如果是海军将报告交给王室,王室独占一切好处,亚南和他身后的大贵族们,最多落下一点汤汤水水。 如果是亚南将这份报告递交上去,亚南和他背后的大人物们,通过和王室的讨价还价,起码能瓜分新殖民地一半的收益。 而亚南,更会一步登天,得到天文数字般的财富同时,他的仕途也将平步青云。 当然,一切美妙的前景,都要看今天,亚南安排的人,是否能够顺利的得到那份该死的、珍贵的、迷人的勘测报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一架一架的马车不断驶来,圣希亚王国驻图伦港总领馆的各级人员,纷纷拖家携口的赶到了粉色美人鱼。 他们一个个笑语盈盈,满面红光的相互问候着,举止雍容的走进了已灯火通明、陈设奢华的大厅。 专业级别的乐队,已经奏响了悠扬的音乐。 配酒师用小车,推来了一瓶瓶甘醇的美酒。 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随着一阵欢呼声,在一名专职男侍者的配合下,总领事大人弗朗哥挥动一柄轻快的刺剑,一剑削掉了一瓶香槟的软木塞。 酒香四溢,酒沫四溅。 一楼大厅内欢呼声一片,圣希亚总领馆的各级官员,连同他们的家属,迅速沉浸在中秋夜庆典舞会的快活气氛中。 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在这个点,亚南安排的人应该已经就位,亚南有点不安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明面上,亚南只是圣希亚王国外交部在图伦港的一个小雇员,可是他实际上,是外交部内安全厅的高级情报官,专责监视、甄别、调查、处置外交部在图伦港的一切人员。 他手中,有一支直属于他的精干力量。 这些人行动力极强,个人实力也不弱。 亚南相信,他们足以完成今天的任务。 当然,弗朗哥和他的人,今天死了是最好,如果他们没死也不要紧。亚南关心的重点不在这里,他安排了另外一支独属于他的秘密力量,那些人的行动是否顺利,才是今夜亚南最紧张的事情。 他们就守在粉色美人鱼后方,通往六十六号栈桥的防波堤下方,藏在一块块嶙峋的礁石中。 只待亚南发信号,他们就会杀死出现在防波堤上的所有人! 亚南不再窥视三号新码头的方向,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房间另一侧的窗子。在这里,他能看到粉色美人鱼主楼的动静,尤其是他重点关注的那间纸牌屋。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终于,亚南看到两架四轮马车驶了过来。 一名肤色黧黑,脸上带着烈日和风暴留下的鲜明痕迹,气息凌人的中年男子首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的手中,紧紧的抓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牛皮公文包。 随后,八名精悍的青年从马车上鱼贯而出。 这些青年同样面皮黧黑,脸上同样残留着烈日暴晒和海风海浪留给他们的,犹如铁锈一般斑驳的痕迹。 他们紧跟在中年男子身后,径直进入了粉色美人鱼的主楼。 亚南见到中年男子的一瞬间,他的心骤然提了起来,下意识的咒骂了一句:“该死,怎么是他?” 那个气息凌人的中年男子,是圣希亚王国海军本部出名的强硬派,拥有伯爵爵位的海军少将阿加西·唐·圣西诺。 阿加西不仅仅是实权的海军将领,他更有着超强的个人实力。 那是怪物一样的非人战力,亚南心中一阵空荡荡的,他一时间弄不清,他是否要继续自己的计划。 他知道圣希亚海军本部极度重视这次的事情,但是他真没想到,他们会重视到这种程度。 “弄巧成拙。”亚南心中,莫名冒出了浓浓的挫折感。 他静静的站在窗前,心情烦乱的发了一阵呆。 是不是要继续下去? 亚南浑身都哆嗦着。 阿加西,不好对付,他带来的八个青年,分明都是精锐的海军军官。亚南安排的那一支秘密人手,是否能够从阿加西手中夺取勘测资料? 理智告诉他,基本上不可能。 但是万一呢? 贪婪犹如恶魔吐出的火焰,疯狂的灼烧着亚南的心脏。 他犹豫的留在了包房中,浑身不断流出汗水,他不自觉的绕着房间快步行走,犹如疯子一样低沉的喘着气。 他隔壁的大厅中传来了热烈的欢呼声和鼓掌声,德伦帝国和冰海王国的情报官们,已经开始了中秋夜的庆典酒会。 不断有香槟塞‘嘭嘭’的声响传来,每一声都好像大鼓的鼓槌,重重的砸在亚南的心坎上。 接下来,不断有人赶来粉色美人鱼。尤其在圣希尔德大教堂敲响了仲秋庆典开始的钟声后,又有好几拨人陆续赶来。 亚南犹犹豫豫的,一直藏在自己的包房内,窥视着外面的动静。 直到有几架马车驶来。 从其中一架马车上,走下了一名身穿长袍,头戴圆帽,脸上戴着歌剧面具的男子。 大半夜的戴着歌剧面具,这种藏头缩尾的行径在平日里很是引人注目,但是在仲秋之夜,无论你做什么打扮,都是合情合理的。 身形高挑的男子向四周张望了一圈,他手上一枚硕大的红宝石戒指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了一道猩红的刺眼的光芒。 惴惴不安,怀有侥幸之心的亚南,他举着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再次窥视粉色美人鱼的主楼,刚好看清了那颗红宝石戒指的全貌。 这枚造型奇异的红宝石戒指,让亚南下定了决心立刻离开。 亚南离开的速度是这么的快,犹如受惊的老鼠一样逃离了粉色美人鱼,他甚至没能来得及召回他的两支执行不同任务的下属。 他离开了东侧副楼,在树荫中离开了粉色美人鱼,横穿前方的大街,在一个阴暗的小巷口停下了脚步。横穿马路的时候,他甚至看到了乔带着五个下属,摇摇摆摆犹如六只大企鹅,慢悠悠的走向了粉色美人鱼。 亚南走过大街后,再次犹豫了一下,他在一个小巷口停了下来。 他看到乔带着五个下属来到粉色美人鱼门口,然后他看到了海妮薇的到来,他更亲眼目睹了他重点关注的纸牌屋的落地窗粉碎,一个浑身是窟窿的人从那摔下来。 海妮薇带去的下属们,开始进攻粉色美人鱼。 亚南在小巷口,用圣希亚的热情俚语,亲热的问候了一句海妮薇的所有女性亲属,然后他迅速离开了小巷,撤离了现场。 亚南预判会有德伦帝国的人入场行动,但是见多识广,见多了幺蛾子的他做梦也没想到,海妮薇会如此鲁莽的下令进攻。 紧接着,不容亚南作出任何反应,老炮台的炮击袭来,亚南不敢在现场逗留,第一时间逃离了粉色美人鱼。 灯光明亮的场房里,乔从亚南的嘴角抽出了短短的烟头,又点了一支细雪茄,塞进了他的嘴里。 “所以,仲秋之夜的血案,真的很复杂。”乔有点苦恼的抓了抓头发:“这种动脑筋的事情,不应该是我,我从小就不怎么动脑子。” “戈尔金……算了,那家伙比我更擅长用拳头。” “蒂法很聪明,薇玛更聪明,这些事情,应该是她们来盘算。”乔摇了摇头:“吓得你落荒而逃的那枚红宝石戒指,代表了什么?” 亚南干咳了一声:“代表一个人,一个很可怕的人。” 圣希亚王国和金橡教会关系极好,好到圣希亚王国就好像一头忠实的猎犬,为了金橡教会的利益,他们可以不惜一切。 亚南的工作性质特殊,他自然和很多金橡教会的高层打过交道,或者说,为他们效劳过。 所以他认识那颗红宝石。 那颗造型特殊,雕琢打磨犹如一片橡叶,色泽殷红如血的红宝石,属于金橡教会圣裁院的第三圣裁官拉法。 拉法其名不为庶民知晓,在各国高层中凶名昭著,据不完全统计,最近二十年,因为各项罪名,被他辣手清洗的各国高层,仅公爵、侯爵级别的大人物,就超过五十人。 阖族俱灭,鸡犬不留。 有人谣传,拉法的那颗红宝石,就是用无数贵族的心头血染红。 拉法出现的地方,势必腥风血雨,所以亚南才吓得狼狈逃窜。尤其是老炮台的炮击袭来,亚南更是吓得魂飞天外,拉法在粉色美人鱼,而有人用托尔巨炮轰击粉色美人鱼。 这意味着什么? 亚南根本不敢深思里面隐藏的东西。 无论是凑巧,或者是冲着拉法去的,反正亚南不敢仔细琢磨里面可能隐藏的恐怖内幕。 “只不过,拉法阁下,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份勘测资料去那里。”亚南咳嗽了几声,他虚弱无力的说道:“圣裁院的大人们,他们对世俗财富不屑一顾……金橡教会……并不缺少世俗之物。” “仲秋之夜,在粉色美人鱼,肯定有更惊人的内幕。”亚南看着乔,很诚挚的说道:“不过,感激您的仁慈和宽容。听我一句劝,尊敬的乔阁下,调查到这里,足够了。” “那份勘测资料,足够您换取巨大的功勋,以及无比丰厚的利益。” “仲秋血案再调查下去,相信我,很危险,非常的危险!” 不理睬亚南的絮叨,乔用力的抓着头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好奇的问亚南:“圣希亚海军的巨大投入,让我深深的明白了这份资料的珍贵。可是,你都离开了,最后你怎么拿到这份资料的?” 亚南一脸懵懂的看着乔:“十六号上午,我去一处安全屋,那是为拦截资料的那一支下属准备的安全屋。我只是,想看看他们是否安全返回,以及,想知道夜里是否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们的队长,我的得力下属,灵巧的铁骡子亚罕,在安全屋的密室里,死了,全身是血。他手里,抓着一个密封的公文包,就是那份资料,的确就是那份资料!” 亚南苦涩道:“谁能确切的知道那天晚上,粉色美人鱼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谁能知道呢?或许是走运,或者是凑巧,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反正资料到了我手上!” 亚南幽幽的看着乔:“等到这份资料真正到手,我才发现,压力有多大。太烫手了,我根本不敢将它留在手上,我必须想办法将它尽快送出去。” “所以,你做了这辈子最愚蠢的选择,你想要干掉我,制造图伦港的混乱,然后趁乱将这份该死的资料送出去。”乔凶巴巴的盯着亚南:“可是,你确定,干掉我之后,图伦港能如你所愿的乱起来?” 亚南很坦诚的看着乔:“我相信您父亲的破坏力,他有绝对的能力在图伦港制造足够的混乱,只要他足够疯狂。而死掉一个儿子,足以让他疯狂。” 轻轻摇摇头,亚南异常坦诚的苦笑道:“不要谴责我的道德。道德,没有任何价值。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哪怕为了自己最微薄的利益,去杀死一个人,一个无辜的人,这算什么呢?” “杀了您如果还不够,我还可以对其他人下手,您不过是倒霉排在了第一位而已。” 乔有点恼火的指了指亚南,然后沉声道:“司耿斯先生,想好如何扫尾了么?您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 第四十八章 善后 明亮的灯火,小巧的方桌,镶嵌了珍珠贝的精巧蘸水笔,品级极高,混入了一点龙涎香的特制墨水,再加上定制版本的,带着水印花纹的雪白信纸。 亚南的原配妻子,出身圣希亚帝国某子爵家族的都彭夫人,浑身僵硬的坐在小方桌前,逐字逐句的按照司耿斯先生的口述,写下了一行行华丽的花体字。 虽然心中害怕到了极点,虽然因为紧张和恐惧,浑身肌肉都僵硬得犹如岩石一样。 从小受到严格贵族淑女训练养成的本能,让都彭夫人的字迹依旧华丽、流畅,一如她平日里给自己的闺蜜和欣赏的音乐家写信一样。 内容不是很长的书信,一共二十二封,按照信件最后的时间,平均四个月一封,这是一组持续了七年的长期通信。 信件中,都彭夫人用微妙的描述,向司耿斯先生询问了某些超脱常人理解的问题,比如说如何让自己的某位怀孕的闺蜜无声无息的流产之类,这些问题有点邪恶,有点不人道,任何一位真正的贵族小姐,毫无疑问不应该碰触这些禁忌的知识。 同时,都彭夫人还在信中流露出了对司耿斯先生的关心。 她用含蓄而谨慎的暗语,关怀司耿斯先生在威图家族的生活,她殷切的叮嘱司耿斯先生,希望他在威图家族能够过得足够‘安全’和‘舒适’。 写下自己的名字,用手指上的家族纹章戒指,在信件末尾敲上带有暗记的纹印。 司耿斯先生递给了都彭夫人二十二个同样品级极高,造价昂贵,做工精美的信封,都彭夫人在信封上,用流畅的花体字,写下了‘致我最亲密的朋友和导师’。 在信封上滴下红色的火漆,待半凝固时,用家族纹章戒指在火漆上敲下封记,都彭夫人端庄、秀美的面庞已经是一片惨白,浑身不断冒出因恐惧而生的冷汗。 “很好,这些信件稍微做旧之后,任凭谁都会相信,您,以及您的家族,和我这个邪恶的异端,有着多年的密切联系。” 司耿斯先生满意的将这些信件收进胸前的暗袋,微笑着向都彭夫人点了点头。 “尤其是,里面的一些字句,可以洗刷掉威图家的一切嫌疑。”司耿斯先生轻声笑着:“看看这些微妙的句子,尊敬的夫人您知道我是藏身在威图家族,叮嘱我要小心行事,要我注意安全。” “威图家族是受蒙蔽的,是受害者,他们对异端毫无所知。” 司耿斯先生吹了一声口哨:“所以,尊敬的亚南阁下,如果您泄露任何跟我有关的消息……您的夫人是我的朋友,那么,按照圣希亚王国和金橡教会的一贯思维,您就是异端的同伙。” “如果不想全家都被送上火刑架,您一定会妥善的,守护好今天的一切所见所闻,不是么?” 亚南浑身颤抖,哆嗦着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个字:“是!” 乔脱掉了外套和衬衣,鬼脸掌柜拿着白布,蘸着酒精,擦拭着梅尔斯给他造成的剑伤。 伤口已经拢合,随着手绢的擦拭和酒精的浸润,血痂化开,伤口又有血流淌下来。鬼脸掌柜将伤口擦拭干净后,在上面涂上了他独门秘制的刀伤药。 一阵阵清凉舒适的感觉袭来,乔的身体快速的吸收着场房内残留的猩红色煞气。被涂抹上刀伤药的那些伤口,内部肌肉蠕动着,伤势已经愈合了大半。 他静静的看着之前司耿斯先生的一整套操作,这种事情,他不陌生,只是没有司耿斯先生做起来这么熟练、专业。 这些信件,不过是投名状而已,不过是一份‘保险契约’罢了。 为了都彭夫人,还有亚南阁下的两位情人,还有他的那些儿女们的安全,为了乔可以比较放心的释放她们,这些手段是必不可少的。 “亚南阁下,您刚才的述说,我很满意。”乔淡然道:“我遵守信诺,我会释放您的家人,但是您本人,我会暂时将你扣押,将您作为人证,转交给仲秋血案调查组,最后交给外事厅来处理。” “应您的要求,为了我们的安全,也为了您的安全。您的妻子和长女,她们都是成年人,她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乔看了看都彭夫人,再看了看一脸惨白,站在都彭夫人身后的清秀少女。 “但是您的情人,还有这些天真、年少的小家伙们,应您的要求,事后他们会被送去圣希亚帝国的海外殖民地‘囚维纳群岛’。您在那边有产业,可以让她们安居乐业,不至于胡说八道,没错吧?” 亚南喃喃道:“您的仁慈和慷慨,让我感动莫名,尊敬的乔阁下。是的,囚维纳群岛,等一切平息后,送她们去那边。” “圣弗朗多家族,在那边有个完全属于我的,独立的小岛,上面有一座城堡,有甘蔗园,有甜菜园,还有龙舌兰园,每年的产出很好,可以让她们像个真正的贵族那样生活。” 亚南看着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情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是为了你们好。司耿斯先生的身份,如果泄露了一句,哪怕仅仅是一句,我们圣弗朗多家族,就全完了,你们也就全完了……” “你们和都彭不一样,你们这些小女人,太喜欢流言蜚语,太容易口无遮拦。去吧,去吧,去囚维纳群岛,你们会过得很好。” 乔坐在木凳上,任凭鬼脸掌柜在他伤口上施为。 一队威图家的护卫走了进来,押送着亚南的两个情人和儿女们离开了场房,同时带走了被杀死的那个少女的尸体。 等仲秋血案调查结束,图伦港恢复通航后,威图家族蔷薇商会的一支船队,会开赴囚维纳群岛,同时捎去亚南的一封书信。 在囚维纳群岛,有亚南的心腹下属,能够很妥帖的安置好这些妇孺。 “虽然那些无聊的骑士小说告诉我,我应该杀人灭口,但是我不是恶魔。”乔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向亚南摇头道:“无辜的女人和孩子,我做不出那么狠毒的事情。” 用力的搓了搓双手,乔笑看着亚南:“一如我所说的,我是一个仁慈的人。您看,我甚至让鬼脸掌柜先帮您的儿子接上双腿,再来处理我身上的伤口。” “啧,该死的梅尔斯。” 咒骂了一声梅尔斯,乔的表情变得严肃了:“那么,现在,亚南阁下,您可以告诉我,那份勘测报告,您放在哪里了吧?” 乔很认真的看着亚南:“您执意让我送走您的情人和儿女们后,才告诉我确切的存放地点……我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他们现在,依旧掌握在我的手中,不是么?” 亚南的声音变得极其的轻微:“但是,起码,给我最后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体面。” 乔瞪大了眼睛,他看看遍体鳞伤、气息微弱的亚南,不解的摊开了双手:“在您的情人和儿女的面前,您已经是这样了……最后的体面?好吧,贵族,这就是贵族,那么……” 乔向都彭夫人,还有亚南和都彭夫人的独生女看了一眼:“需要她们也离开么?” “我拒绝!”都彭夫人站在刚才写信的小方桌旁,带着一丝贵族特有的骄傲和倔强,冷冰冰的说道:“我拒绝离开,我想要知道,我亲爱的丈夫,让家人陷入无穷耻辱和危险的亚南阁下,他还想要保留什么样的体面!” 乔摊开了双手,无奈的向亚南说道:“那么,我不可能用暴力对待一位贵族女士……亚南阁下,有什么事情,是您的妻子都不能知道的呢?” 耸耸肩膀,乔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诚挚的说道:“我的父亲,威图家族的家主黑森老爷,曾经多次告诉我和我的兄长,对自己的妻子,不应该有任何的保留。” 亚南的脸抽成了一团,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干巴巴的说道:“女皇大广场东面,图伦港新歌剧院对门,棕榈树大街四十七号,维伦亚小姐……她是,我的……情人,那份勘测报告,在她的保险柜里。” 乔猛地张大了嘴,发出‘哇哦’的惊叹声。 梅尔斯找到了亚南的两个请人,却没想到,他还藏着第三个!!! 嘴里叼着雪茄,正准备用火柴点着烟卷的牙右手一哆嗦,差点没烧了自己的眉毛。 最为冷漠、邪异的司耿斯,也猛地挑起了眉头:“该死的,最近最火的歌剧《尼斯商人》的女主演,维伦亚小姐,那么清纯、天真的姑娘,居然是你的情人?” 司耿斯怒道:“我真想扒了你的皮!” 都彭夫人双手放在胸前,咬着牙,从牙齿缝里发出了‘呵、呵、呵’三声冷笑,然后一头栽倒在地,昏厥了过去。 “父亲大人!”亚南的大女儿气急败坏的咆哮着:“维伦亚小姐,甚至比我还要小一岁!” “无耻啊,贵族,你的名字,就是无耻!”清秀的大小姐双眼翻白,和她的母亲一样昏厥了过去。 “这是男人的本性。”亚南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向乔解释道:“尤其是贵族,有钱,有权,有资源的男人,谁不是这样呢?” 乔叹了一口气:“或许吧,我还只是一个男孩。” “亚南阁下,现在,让我们去取出这份该死的勘测报告。”乔喃喃道:“另外,你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么?” 亚南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补充的?或许,有……圣希亚王国海军本部,在图伦港的暗线名单,你们需要么?” 亚南的声音,变得极其的飘忽不定:“我只需要,您的一个承诺。” 第四十九章 维伦亚 圣希尔德大教堂的钟楼,沉闷的敲响了十二声。 日历又翻过一天,现在是荣耀历一三七九年八月十九日。 图伦港,棕榈树大街四十七号,这是一栋颇为奢华的独栋小楼,白墙、红瓦、浮夸的外部浮雕装饰,再加上院子里整齐的棕榈树,居住环境颇佳。 “哪怕是最近蹿红的歌剧女星,她也买不起这里的房子。”乔叼着雪茄,站在小楼的后门外,低声絮絮叨叨的扳动手指算着账:“所以,亚南这家伙,给了她多少钱?” 棕榈树大街是图伦港的新兴富人区,这里的一套独栋小楼,起步价就在十万金马克以上。 威图家族在被炮击摧毁的老剧院,还有如今的新剧院,都有一定的股份,他知道一个当红演员的身价如何。维伦亚小姐,作为最新蹿红的歌剧女星,她一年的合法总收入,大概在三千到五千金马克之间。 相对于普通平民,这已经是堪称天文数字的收入。 只是相比这里的房价…… 牙跟在乔的身边,他咳嗽了一声:“少爷,维伦亚小姐,还可以选择,租下这栋房子。” 摊开双手,牙笑道:“棕榈树大街附近,一栋宅邸的平均租金,大概也就是五千金马克一年,百分之五的年回报率,很普通,但是恒定长久。” 乔呆了呆,然后耸耸肩膀:“哇哦,当然,还可以租房子。但是我很少有这个概念,我看上了什么东西,从来都是直接下手买。” 嘴唇动了动,乔吐出一股浓烟。 五千金马克,毫无疑问,这也是普通人无法承受的天价。所以棕榈树大街的住户,要么是生意有成的新晋富商,要么就是背后有贵人扶持的艺术家。 歌剧演员,芭蕾演员,诗人,画家,作曲家,钢琴师…… 众多在图伦港知名的艺术界名人聚居于此,棕榈树大街,堪称图伦港最有艺术气息的一条街道,可不仅仅因为它比邻新歌剧院。 站得稍远一点,很注意随时将自己身体藏在树木阴影中,司耿斯轻咳了一声: “一个懵懂的年轻女人,一朝成名,火速蹿红,虚荣和享受,尤其是要维持在同行中的排场,她怎可能拒绝一套,对她而言太过于奢靡浪费的豪宅呢?所以,她应该是用全部的年收入,租下了这套房子。” 轻叹了一声,司耿斯带着刻骨铭心的怨气,喃喃抱怨道: “随之而来的,自然是紧巴巴的钱袋子,想要一套高档化妆品都捉襟见肘的个人财政。该死的贵族,他们就知道诱人堕落,他们肯定会趁虚而入。维伦亚小姐,居然堕落成了亚南的情人?你们相信,他们会是真爱么?” 摇摇头,司耿斯厌恶的咕哝道:“不,怎么可能是爱情?他的年龄,可以做她的父亲!” “一笔可耻的交易,一笔无耻的交易……伟大的穆啊,看看,看看,这就是圣希亚王国的贵族。这就是,所谓的,对你最虔诚的信徒的真面目!” 乔在心中感慨,司耿斯先生心中,究竟是有多大的怨念啊。 不过由此可见,这位维伦亚小姐,最近在图伦港究竟有多蹿红,就连司耿斯先生,都成了她的忠诚戏迷。 鬼脸掌柜悄无声息推开了造型繁复、精美,用青铜镂空雕花制成的后门,向乔招了招手。 乔就在牙、司耿斯,还有一群护卫的簇拥下走进了这座宅邸。 后门旁的犬舍中,两条大型拳狮犬瘫倒在地,长舌头从嘴里耷拉出来,低沉的打着鼾。犬舍旁的小房间内,一名值夜的男仆,同样陷入了昏睡中。 顺着棕榈树之间的小道,一路走进院子正中的小楼,整个宅邸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儿声音传出来。几间仆佣房内,都传出了沉重的鼾声,无论男仆女仆,全都睡死了。 “干得漂亮,鬼脸掌柜!”乔由衷的赞叹道:“能够不惊动任何人,取走那份资料,对大家,尤其是对维伦亚小姐,是一件好事。” 想想看,按照亚南的述说,圣希亚王国为了这份资料,在外海预备的那支由四条一级战列舰为首的分舰队,乔的心就不由得往下沉。 这事,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顺着楼梯,直上二楼,顺着走廊,直达尽头的会客厅,在这里,又有一道弧形的楼梯,通往了主人日常起居的三楼。 三楼最大的一间起居室,面朝码头方向的落地窗全部敞开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收起,只有轻柔半透明的纱帘被放了下来。 夜风吹动纱帘,暗香浮动,起居室内柔软的大沙发上,几名身材窈窕、气质迷人的少女,正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 地上放着几个白银质地的水烟袋,长长的软管耷拉在地上,烟嘴中,一缕缕混杂了香料的淡淡烟气冉冉冒出。 空气有点浑浊,一种暧昧的氤氲在房间内回荡。 几位少女的衣着都极其清凉,牙轻轻的吹了声口哨,司耿斯则是回过头来,声色俱厉的喝令一群护卫站在了外面的走廊,严禁他们走进半步。 乔深深的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那名有着一头缎子一样柔美黑发的少女。 立体感颇强的五官,象牙色的皮肤在黯淡的灯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纤细莹白的身躯,手指甲和脚指甲上,都涂了一层淡粉色的指甲油。 乔前些日子,才在莉雅的逼迫下,陪着她看过一场最近大红大紫的《尼斯商人》歌剧,他认得这位,就是《尼斯商人》的女主角维伦亚。 非常精致的一位美人儿。 再想想亚南阁下的尊荣,以及他的年纪,乔轻轻的吹了一声口哨:“用《尼斯商人》的台词来说,这是一个污秽的世界,有哪一朵花,可以出淤泥而不染?” 摇摇头,乔径直走过起居室,进入了维伦亚的卧室。 按照亚南的供述,在维伦亚卧室的床头,乔将一副硕大的《睡莲》油画向一旁滑出了六尺多远,露出了后面一个三尺见方的保险柜。 依旧是熟悉的山纹盾徽,乔笑着,输入了亚南供述的十八位密码。 拉开沉重的保险柜门,入眼处就是一个长一尺半、宽一尺、厚有半尺的厚牛皮公文箱。 乔取出公文箱,仔细的审视了一下公文箱上的两枚小挂锁。 挂锁丝毫无损,亚南供述的几处暗记也都完好无损,很显然,在亚南将资料交给维伦亚小姐后,这位美丽的少女并没有对这公文箱产生任何不该有的好奇心。 “仁慈的穆忒丝忒在上,这对她,对我们,都是好事。”乔轻轻的拍了拍公文箱。 然后,他好奇的翻了翻保险柜内的其他东西。 一本旅游护照,然后是一叠空白的旅行支票,十几个小匣子,里面装了几件很不错的宝石首饰,按照市价,大概在三万金马克上下。 一个天鹅绒的钱袋,里面放了一百枚不到的金币,其中还混杂了几枚冰海王国铸币局铸造的大金镑。在钱袋旁边,有一个精巧的小皮夹,里面有七百多金马克的纸钞。 就是这么多了。 一名刚刚在图伦港崭露头角,旋即大热大火的歌剧女星,她的全部身家,就这么多了。 “需要一份力量药剂的进阶药方么?”拉普拉希的声音及时的响起。 “哦,不,我是一个警察,可不是下作的贼!”乔急忙拒绝了拉普拉希的提议。 再认真的看了一眼显得有点空荡荡的保险柜,乔正要关上保险柜门,他的手指突然莫名的抖了一下,他的瞳孔‘唰’的一下变成了淡红色,瞳孔深处的三圆六芒星魔法阵,再次缓缓旋转起来。 乔的手在保险柜里左右晃了晃,然后他朝着视野中的一团幽森的旋涡状黑光抓了下去,‘咔嚓’一声,保险柜里的一个暗门被激发,在那保险柜内的内进,居然还有一层夹层。 在这夹层中,塞满了一叠叠崭新的金马克纸钞,更有近百块两磅重的金块整齐的码放在一起。在这些纸钞和黄金的最上方,端端正正的放着一颗乳白色的水晶球。 乔目光深沉的看着这颗水晶球,看着这笔总价值在百万金马克之上的财富。 这颗水晶球,乍一看普通寻常,唯有在绯红视野中,乔能看到这颗水晶球内犹如深潭一般不可测的异力。深邃,扭曲,好似一个细小的通道,通往不可测的存在。 乔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睁开眼,眼里的红光就消失了。 “哇哦!”乔低声感慨道:“我们的维伦亚小姐,看来不仅仅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歌剧女星呢……” 拉普拉希那独特的,好似鹦鹉鱼啃珊瑚的尖细笑声又响了起来。 “可不是么……如果你愿意付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金钱,我甚至可以告诉你……”拉普拉希的话戛然而止,显然在故意的钓乔的胃口。 “哦啦,我才不想知道。”乔摇了摇头,重新关上了暗门,将保险柜复原,将那副油画回归原位,然后拎着保险柜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一个半小时后,在大群家族护卫的簇拥下,乔终于回到了家里。 第五十章 首功 鬼脸掌柜,在半路就无声的消失了。 他告诉乔,他还要招呼孩子们,去寻找那些失踪的少女。 经过麻雀帮粗略的调查,仲秋血案之后,药炉街周边的几条街巷,有超过三十位年龄在十岁到十六岁的少女失踪。 这个消息让乔的心情莫名沉重,就连拿到亚南口供,拿到勘测资料的喜悦,都被压得无影无踪。 所以,回到自家大门口时,乔的脸色很阴森,就好像被人当街抢走了一万金马克一样。 黑森叼着大雪茄,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双手轻轻的拍打着啤酒肚,站在大门正中,见到乔从一架四轮马车上走下来,他‘嘎嘎’笑着,张开双臂迎了上来。 乔一手拎着那个厚重的公文箱,另外一只手张开,和黑森用力的拥抱了一下。 父子俩重重的贴了贴面颊,圆乎乎的面颊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鼓掌般声响。 “这就是,那个玩意?”黑森松开手臂,直接看向了乔手中的公文箱。乔去棕榈树大街的时候,他已经派人提前赶回家里,将牵引后沟详细的告诉了黑森。 “就是这个玩意,父亲……该死,他们还有一支分舰队在嘉西嘉岛的西南角蹲着。”乔的心情很沉重:“根据我的判断,那位阿加西少将,很可能也死在了粉色美人鱼。” 乔紧紧的皱着眉头:“他们一定会报复,就是不知道,他们会如何报复。” 他有点紧张的看着黑森:“我现在能理解亚南那个蠢货,为什么会当街打我一炮。这玩意,圣希亚王国海军会全力追索,德伦帝国海军也会疯狗一样的追查。甚至……” 黑森冷笑,他接过乔手中的公文箱,沉声道:“知道这份资料存在的国家,都会动心。这玩意留在谁手上,都会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只有将它交给正确的人,威图家才会安全,而且,应该属于你的功劳,还有应该属于威图家的好处,才一分都不会少。”拍打了一下手中的公文箱,黑森吹了声口哨:“不过,你的父亲,黑森老爷,正好认识几个正确的人。” “去休息吧,这两天,你也累坏了。”黑森拍了一下乔的大肚皮:“去休息吧,儿子,看看你,都有点瘦了,莉雅肯定会伤心的。” “养好精神,然后,明天和我一起出门。”黑森咧嘴大笑。 乔摘下黑森嘴角叼着的雪茄,一把塞进自己嘴里,用力抽了两口,吐了一个烟圈,然后甩开双手,摇摇摆摆的走进了自家宅子。 附近的小灌木从一阵响动,几条体型硕大的獒犬鬼鬼祟祟的窜了出来,屁颠屁颠的凑到了乔身边,吐着大舌头,向他献着殷勤。 乔亲热的拍打着这些大家伙的脑袋,和它们嬉戏着,一路走到了主楼门前,獒犬们摇着尾巴,在主楼门口发出低沉的呜咽声,然后迅速的转身离开。 这些大家伙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主楼里住着乔和戈尔金两条‘头狼好兄弟’,还住着薇玛这个慷慨的‘不定时投喂者’,问题是还住着一个拎着小法槌的‘暴力冰山女’! 它们可不想再被蒂法踢上几脚,自然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站在主楼门口,向莉雅、蒂法、薇玛的房间窗口望了望,乔又看了看现在的时间,摇摇头,轻手轻脚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舒舒服服的冲了个热水澡,在硕大的梳妆镜前,乔轻轻的撕下了自己上半身的百多条小蜈蚣一样的血痂。下方的伤口已经彻底愈合,留下了一条条淡红色的痕迹。 乔冷哼了一声:“梅尔斯。” 想到梅尔斯已经注定的下场,乔就感到一阵解气。 这种高喊着冠冕堂皇的口号,却是实实在在为个人谋私利的家伙,他最好的下场,当然是去喂鱼喽! 用他肮脏、堕落的身体,养肥暴风洋的海鱼,为德伦帝国的渔业资源作出微薄的贡献,这当然是梅尔斯这种人最好的结局。 干干净净,人间又少了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一夜无话,乔睡得昏天黑地。 而就在乔睡觉的这段时间,黑森拿着乔的那个特别调查组的证件,带着一群人,在图伦港好几处地方偷偷的登门拜访。 等到东方海平线上冒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一支规模不小的舰队悄然绕过银牛角岬角,进入了图伦港内海,最后在三号新码头靠岸。 大队大队身穿铁灰色制服,气息精悍的帝国士兵列队登岸,然后排着整齐的队伍,进入了图伦港市区。 更有四十几条大小战舰,以两条老式的一级战列舰为首,带着三条二级战列舰、五条三级战列舰,十几条大型护卫舰,直接排开了一字型炮击阵列,在三号新码头附近的海面上落下了船锚。 这些战舰的桅杆上,巨大的军旗随风舞动,军旗上并非德伦帝国海军的战列舰九头蛇盾徽,而是一座小岛的虚影上,盛开了一朵血色杜鹃花的盾形纹章。 毫无疑问,这是一支贵族的私人舰队。而这支舰队的实力,比图伦港本土舰队还要强出许多。 他们在三号新码头附近排开了一字型炮击阵列,直接就将图伦港本土舰队,还有图伦港海军学院给封在了岸边,更对老炮台造成了最直接的威胁。 有图伦港本土舰队的联络官登船质疑,没多久时间,他就带着肿胀的面颊,灰溜溜的滚下了这支舰队的旗舰。 第二天一早醒来,乔灌了三支基础力量药剂,草草的修炼了一下呼吸法,出了一身酣畅淋漓的大汗,又洗了一个澡,就觉得浑身精力充沛,力量几乎要从每个毛孔喷出来。 绯红光幕在眼前亮起,其他的信息毫无变化,唯有能阶出现了细微的调整。 能阶:力量海(正常态:0098)(完美态:00033)(肉体力量:七万五千磅) 乔顿时呆了呆。 他这是第二次修炼呼吸法,而且修炼的时间不长,只有短短一个小时,但是他的能量海的进展,丢弃那所谓的完美态吧,看他的正常态进度。 之前只有0033,而这一下,增长到了0098。 进度,远超拉普拉希所说。 “拉普拉希。”乔低声呼喊拉普拉希的名字。 “我能怎么说呢?我当然知道你为什么提升这么快……但是,还是那句老话,知识无价,金钱有价。”拉普拉希很奸诈的低声笑着:“想要知道为什么,唔,这份知识,一万金马克,我觉得合情合理。” 乔冷哼了一声。 他的瞳孔骤然变成了绯红色,他的瞳孔深处,三圆六芒星魔法阵缓缓旋转着,他完全出自本能,说出了下面的话来。 “战斗,杀戮,以及由此引发的死亡和恐惧,一切有形无形的,但凡和暴力相关之事物,无论是身躯可触摸的物理存在,或者人体无法感知的唯心之物。” “我在,即为我用。因为,我是绯红!” 乔喃喃道:“战斗、暴力、杀戮、死亡,乃至由此引发的恐惧、饥荒、瘟疫、荒芜……都会为我提供力量。我是不祥的存在么?” 一些莫名的碎片,在乔的脑海中浮现。一些零散的画面,让乔感到了一些不适。但是很快,这些不适就烟消云散。 “拉普拉希,我是不祥的存在么?” 拉普拉希沉默了一阵子,乔的脑海中传来了他抽吧小烟斗的声音。 “不祥?怎么会。”拉普拉希又沉默了一阵,然后他叹了一口气:“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是‘位格’,你尊贵无上。” “什么是‘位格’呢?”拉普拉希又极其奸诈的笑了起来:“一万金马克,谢谢!” 乔冷哼了一声,他裹着大毛巾从盥洗室走了出来,横穿卧室,来到了衣帽间中。他叫嚷了一嗓子,七八个小侍女就犹如灵动的小雀儿一样小跑了进来,忙碌着给他穿上了一套整齐的新制服。 “我没钱……等我有钱了再说。”乔含糊的咕哝着。 他还有好些问题,包括秩序天平的事情想要询问,但是,他没钱,他没办法开口。 “你可以很有钱。昨天晚上的那个保险柜,按照市值,抛开那个水晶球,那些纸币和金块,总值一百五十七万三千七百七十五个金马克二十一银芬尼十三喷泉苏。”拉普拉希再次惦记起了维伦亚的小金库。 “我不想惹麻烦。”乔很干脆的回绝了这家伙:“而且,我是一个警察,我可不是撬保险柜的小毛贼。” 乔挥手赶开了围着他的侍女们,抓起靠在鞋架上的灌铅包铜警棍挂在腰带上,顺手在腰带后面挂上了两只装填好的双筒火铳,在侍女们火热的目光中,威风凛凛的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三百多名全副武装的护卫,簇拥着一架加大号的四轮马车,一路风驰电掣的离开了半山区。 圣希尔德大教堂的钟声敲响第十声的时候,乔和黑森带着数十名护卫,大力推开了海军俱乐部二楼会议室的大门。 众多图伦港的大人物同时回头看了过来,黑森将那公文箱重重的拍在了长长的会议桌上,然后用力向前一推,径直推向了会议桌那一头坐着的,犹如血色杜鹃花一样绚烂迷人的美艳夫人。 “诸位,我的儿子,图伦港警局的杰出典范,英勇无畏的乔·容·威图,有了大发现。” 黑森大声嚷嚷道:“这次的仲秋血案特别调查组,毫无疑问,乔立下了首功。而且,我相信,这份功劳出乎你们意外,绝对会超乎你们的想象!” 一声尖叫传来,和那天一样,坐在会议桌旁边的海妮薇一跃而起,朝着在会议桌上快速滑动的公文箱抓了下去。 “放肆!”取代了那日的唐泰斯,坐在会议桌那一头,坐在女皇登基图下方的美艳夫人冷哼了一声。 一声沉重的耳光声响起。 高高跳起的海妮薇犹如中枪后的海燕,打着旋儿一头栽倒在会议室的角落里,直接碰了个头破血流,哼都没哼的就昏厥了过去。 乔下意识的吐了吐舌头,‘哇哦’,这可真正是大人物了! 第五十一章 家族靠山,女公爵 ‘嘭’! 一声大响,美艳妇人抬起手,一掌按住了滑到她面前的公文箱。 她笑颜如花,向黑森点了点头:“威图阁下,这份礼物,我很满意。如您所言,三级警士乔,果然立下了这次仲秋血案调查的首功。” 她的语气变得慷慨而激昂:“帝国,就是需要这样有冲劲,有能力的年轻人。所以……” ‘嘭’! 又是一声大响,德伦帝国海军图伦港舰队的最高指挥官,帝国海军少将帕帕西一跃而起,一巴掌拍在了会议桌上。 刚刚海妮薇冲动的想要夺取公文箱,站在美艳夫人身后,一名身披黑色披风,胸口绣着岛影血色山杜鹃盾形徽章的中年女子,动如闪电般,一掌将海妮薇抽晕。 帕帕西被这突兀的冲突惊呆了,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等到美艳夫人笑吟吟的说了两句话后,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想要当场决定对乔的嘉奖? 帕帕西震怒而起,用力拍打会议桌,打断了美艳夫人的话,愤怒至极的咆哮道:“公爵阁下,这份资料……” 帕帕西眼角余光迅速向躺在墙角里,身体微微抽搐着,随时可能从昏厥中醒过来的海妮薇,他嘶声道:“这份资料……应该属于海军!” 美艳夫人‘嚯嚯嚯’的尖笑了三声,她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一样,猛地站起身来,双手按在了公文箱上,微微俯下身体,美丽修长、带着几分妖媚的大眼睛狠狠瞪着帕帕西,居然给人一种猛虎捕食前的凶厉之感。 “帕帕西少将,我说,这份资料,现在属于我!”美艳夫人傲然道:“帝国赋予我神圣的职责,既然这份资料,是由三级警士乔查获、上缴,按照帝国法律,这份资料,从法理上,完全归我支配。” 帕帕西怒吼:“没有这样的道理,这是海军……” 美艳夫人厉声打断了帕帕西的话:“注意你的身份,帕帕西少将……我才是帝国南部特区总督,在这一块土地上,一切存在法律纠葛的事和物,最终的决断权,在我这里。” 眨了眨眼睛,美艳夫人再次‘嚯嚯嚯’的笑了起来:“哦,不,除了我,还有一位尊敬的阁下,他拥有足够的权柄,和本公爵分庭抗争,决定这份资料的最终保管人是谁。” 手指轻轻敲击面前的会议桌,美艳夫人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监察厅第一室主任唐泰斯:“唐泰斯阁下,你们的那位冰山阁下,还在温德斯行省巡视么?” 唐泰斯板着脸,很认真的向美艳夫人鞠躬行礼:“尊敬的公爵阁下,维格拉尔大人正在赶回图伦港的途中,或许,他已经回到了图伦港。” 微微顿了顿,唐泰斯沉声道:“但,无论如何,一如您所说,您对这份资料……无论它是什么内容,按照帝国授予您的神圣职责,作为帝国南部特区总督,您完全拥有对它的保管权、监护权,乃至最终的处置权。” 唐泰斯的冰山脸上,艰难的挤出了一丝笑容:“帝国南部特区监察厅,即图伦港监察厅上下,对您的公正、公平和公义之心毫无怀疑之心。您的一切作为,完全出自公心,完全符合帝国的最高利益。” 美艳夫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她目光流转,扫了唐泰斯一眼:“所以,你们的冰山阁下,也不会对我现在的行为,有任何的质疑?” 唐泰斯再次鞠躬行了一礼:“您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在帝国授予您的神圣职责之内,您并没有僭越您的职权。所以,我可以代表监察厅,证明您对这份资料此刻一切行为的合法性。” 美艳夫人和唐泰斯一问一答,站在一旁的帕帕西面红耳赤,完全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乔站在黑森的身后一言不发,听了这一段对话,他不由得眉头一挑,深深的看了那美艳夫人一眼。 这么来说,这位就是威图家族在图伦港的最大靠山喽? 看着她那张美艳如花的笑脸,乔不由得在心里暗自盘算——自己的父亲黑森,和她应该……是清白的吧? 罗斯·冯·嘉西嘉·亨廷堡,帝国公爵,封地为嘉西嘉岛。她同时是帝国南部特区总督,辖区为嘉西嘉岛及周边群岛、图伦港、斯多姆行省、克劳德行省、温德斯行省。 她更是嘉西嘉卫戍军总司令,及帝国海军嘉西嘉独立舰队指挥官。 她出身的亨廷堡家族,原本封爵是世袭侯爵,是帝国最老牌的军事贵族,是德伦帝国的开国贵族,和帝国军事贵族集团的高层关系亲厚,尤其受到皇室的信赖。 而她自己手握的实力也极其雄厚。 嘉西嘉独立舰队且不提,德伦帝国海军的总体实力都偏弱。 德伦帝国的陆军战力,在梅德兰大陆诸多强国都属一流中的强者。而德伦帝国最骁勇善战的,平均个人实力最强的,是十二个专为山地高原作战而整编的山地师。 德伦帝国拢共十二个山地师,在罗斯公爵手中,就捏着五个。 除开五个实力强悍的山地师,罗氏公爵手中还有常备卫戍师二十个,有负责驻守嘉西嘉岛周边各大岛屿的常备卫戍旅三十六个。 亨廷堡家族,更有自己的家族私军,装备更精良,个人实力更强出常备卫戍军一大截。 相比图伦港地方富饶,每年缴纳利税无数,加之帝国的格外看重,图伦港的地方驻军,不过一个老式火枪师和一个新式燧发枪旅,以及两个外编炮团而已。 四十年前,德伦帝国以军事行动,夺下图伦港,获取了帝国在暴风洋上的唯一出海口。 与图伦港一并被夺下的,还有土地广阔,堪比两个帝国行省疆域,拥有近五千万人口的嘉西嘉岛。 负责这次军事行动的司令官,正是罗斯公爵的祖父,那时的亨廷堡侯爵。 夺取图伦港和嘉西嘉岛的那一年年底,帝国女皇就册封罗斯公爵的祖父为嘉西嘉公爵,永世镇守嘉西嘉岛。 占领嘉西嘉岛后第十年,第一代嘉西嘉公爵被嘉西嘉土著刺杀,亨廷堡家族发动血腥报复后,由罗斯公爵的父亲接掌爵位。 又过五年,罗斯公爵的父亲,在巡视嘉西嘉外岛时,再次被当地土著刺杀。亨廷堡家族再次发动血腥报复,随后由罗斯公爵接掌爵位。 又过十五年,就在十年前,罗斯公爵的丈夫和两个尚未成年的儿子,再次倒在了嘉西嘉土著的刺客刀下。 罗斯公爵震怒,悍然出手报复,嘉西嘉岛三处海湾的海水为之飘红。这一场血腥清洗,究竟死伤了多少嘉西嘉土著,至今是德伦帝国不可提及的禁忌。 这是一位美丽,强大,手段强悍,甚至可以称得上狠辣无情的强势女人。 甚至在贵族圈有传言,因为罗斯公爵身为女性,而且手段如此强硬、狠辣,她深得当今帝国女皇的青睐和信重。在某次范围的宫廷茶会上,当今女皇陛下,称赞罗斯公爵为帝国南部近七十行省的‘第一能臣’。 威图家族究竟和罗斯公爵是何等交情,乔不清楚。 他只是依稀知道,威图家族的蔷薇商会里,这位女公爵占了一成半的分子,每年坐享蔷薇商会一成半的纯利。 而过去的十几年,威图家族数次遇到图伦港本土势力的反噬,诸如威尔斯家族、图灵家族等,他们联手想要将威图家族彻底消灭。 每当威图家族承受不住压力时,总会得到图伦港当地驻军的支援。威尔斯家族、图灵家族的远洋船队,也总会在嘉西嘉岛周边海域,莫名的遭遇海盗,然后连人带船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续吃了几次损失巨大的苦头后,威尔斯家族、图灵家族等本土势力,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认了威图家族的存在,无可奈何的让黑森成为图伦港七人委员会之一。 罗斯公爵常年坐镇嘉西嘉岛,深居简出,从不轻易来一海之隔的图伦港。 偶有几次帝都召见,罗斯公爵从图伦港过境,也仅有寥寥几人有当面觐见的机会。 乔从黑森和莉雅那里,知道罗斯公爵和威图家族的关系,但是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罗斯公爵。 见到人过中年,却依旧美艳如少女的罗斯公爵,乔不由得在脑子里一阵胡思乱想,黑森和她,真的是,清白的吧? 嗯,有莉雅盯着,黑森和这位位高权重的女公爵,当然是清白的。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乔听到罗斯公爵在叫自己的名字,他急忙上前了一步,毕恭毕敬的,有点艰难的折叠大肚皮,向罗斯公爵行了一礼。 “尊敬的公爵阁下!”乔的表情一片肃然。 “哦,当年那么可爱的家伙,变得这么……”罗斯公爵扁了扁嘴,上下打量了乔一阵,摇头道:“强壮?雄伟?哦,莉雅肯定为你的体型操心碎了。” “乔,不要紧张,你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罗斯公爵的话,让在场的海军所属,还有某些人脸色一阵阵的难看。 这话的倾向性,也太明显了。 “你的功劳,没人可以抹杀。调查还在继续,我希望你能继续努力。”罗斯公爵微笑着,向乔轻轻点了点:“我宣布,因为你现在的功勋,你就值得佩戴上一枚一级警尉的肩章……” 轻轻拍了拍面前的公文箱:“相比这个,区区晋升不值一提,等全部调查结束,我们再仔细的评论你的功勋。继续努力,乔,我期待你传来更多的好消息。” 乔的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响。 关系户就是这么明目张胆的作弊的么? 一级警尉? 连跳六级? 从三级警士到一级警尉……连跳六级呵! 就算你是帝国南部特区的总督,就算你是公爵阁下…… 这样的晋升速度…… 太特么的黑暗了! 第五十二章 报复名单 荣耀历一三七五年八月十九日,正午时分。 施泰因局长站在中间,黑森在他左手侧,乔在他右手侧。 三人都眯着眼,叼着大雪茄,犹如一瘦两胖三只座山雕,一脸舒爽的看着街对面海军俱乐部的二楼窗口。 前两天乔来海军俱乐部的时候,门口值守的,是八位水兵。 而今天,站在海军俱乐部门口的,是一整队身穿铁灰色制服,全副武装的陆军士兵。 他们的左手胳膊上,带着半尺宽的黑色袖章,上面刺绣了鲜明的岛影血杜鹃盾纹徽章。这个徽章代表,这些士兵是亨廷堡家族的私军,是罗斯公爵的心腹。 海军俱乐部二楼临街的窗子开启了几条缝隙,能隐隐听到罗斯公爵‘嚯嚯嚯’的尖笑声,以及她拍桌子训斥人的呵斥声。 递交了资料,乔也得到了临阵晋升,施泰因也因为乔的功勋,得到了罗斯公爵的大力夸奖。甚至黑森都得到了罗斯阁下的口头表彰,赞扬他是帝国贵族的良心典范,应该得到一枚荣誉勋章云云。 随后,乔、黑森、施泰因就功成身退,离开了海军俱乐部。 而他们刚刚走出海军俱乐部的会议室,罗斯公爵就开启了疯狂模式,冲着会议室内的其他人就是一通疯狂的训斥甚至是咒骂。 帕帕西,海妮薇,一众海军高层,乃至西雅克侯爵,以及帝国情报本部的莉莉丝等,没一个能逃脱罗斯公爵的训斥。 隔着一条街,乔他们都能隐隐听到诸如‘废物’、‘白痴’、‘弱智’、‘无能的蛀虫’、‘帝国肌体上的吸血蚂蟥’之类美好的词汇…… 乔、黑森、施泰因他们身后,是图伦港警局的大门。 几个头戴马口铁和黄铜警盔的警察,正背着手,站在大门两侧的岗亭外,眼珠凸起老高的,死死盯着乔头上那顶刚刚换上的,镶嵌镀金座狼盾纹警徽的纯银高顶警盔。 伟大的穆在上。 按照乔的档案资料,他还差半个月才满十八岁,而他已经戴上了银质警盔,肩膀上熠熠生辉的三颗银质星星,则是代表了他一级警尉的警衔。 在图伦港警局,多少年龄和乔相当的警察,还在五级、四级警员的位置上熬资历! 乔过去一个半月的警察生涯中,他曾经的顶头上司施耐德,年过四十岁的中年人,他也不过是二级警尉! 乔升官的速度,就好像托尔巨炮打出去的炮弹,一飞冲天,势不可挡! “前途无量。”一个肚皮高高隆起的警员低声赞叹。 “而且慷慨大方!”另外一个带着铜警盔,同样大腹便便的三级警士,很是感慨的轻轻摇头。 “真希望能够在乔大人的麾下任职……噢,比利昨天磕掉了两颗大牙,听说乔大人给他的补牙费就有五百金马克,还有五百金马克的营养费!”另外一名警员轻轻拍打着自己胖乎乎的肚皮,无比羡慕的叹了一口气。 仁慈的穆忒丝忒在上,他们这些警察,一年的总收入才多少?合法的收入、不合法的收入,各种渠道弄来的外快,拼死能有一百金马克么? 而比利,只是跟在乔身边跑腿,牺牲了两颗微不足道的大门牙,就得了一千金马克! 而且,很可能,比利会升职! 乔连跳六级,跟着乔跑腿的比利,肯定也会有一份功劳,他或者,可以直升警士衔? 在警局临街的窗口后面,还有不少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偷偷打量着站在街边的乔。 红得发紫,炽手可热,图伦港……不,整个德伦帝国警务系统自建立以来,最光芒夺目的一颗星星,就是如今的乔。 真是,让人眼红啊。 “会不会太高调了些?”乔很敏感的察觉了身后那些针扎般的目光,很有点惴惴不安的问黑森和施泰因。 “一切流程,都合乎帝国律法,合乎帝国警务部的规章制度。”施泰因很轻松的笑道:“乔,一点都不高调,你找回了那份资料,挖出了亚南,挖出了梅尔斯,在仲秋血案的调查中,你立下了首功,而且是惊人的功勋。” “这点破格提拔,不算什么,不算什么。”黑森挥动着手臂,大咧咧的说道:“以罗斯阁下的权力,她甚至可以直接任命斯多姆、克劳德、温德斯三个行省的警务总长,那可是位比帝国陆、海军少将的高官重臣。” “区区一个一级警尉?”黑森耸耸肩膀,撇撇嘴,吹了一声调皮的口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这根本配不上你的功劳,罗斯阁下,一定还有别的奖励。” “不过,仲秋血案的调查还在继续,现在不好一下子给你提拔得太高。”黑森看着乔,满心愉悦的笑道:“资料已经交了出去,亚南已经移交给了外事厅,梅尔斯……” 施泰因肃然道:“梅尔斯有叛国嫌疑,正负罪潜逃,他在七鳃鳗剖鱼场的秘密据点,已经被警局、监察厅、外事厅的联合工作队接管。” 三人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露出了心领神会的微笑。 梅尔斯,当然是人间蒸发了。 当然喽,不可能是,绝对不可能是威图家族将他怎么样了。 叛国,这家伙,只能是因为叛国而负罪潜逃了。至于这其中的说辞,如何总结一套合情合理、让天下人信服的调查报告,施泰因局长和黑森老爷是行家。 不需要乔操心,根本不需要他操心,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施泰因有点艰难的踮起脚,伸手拍了拍乔的肩膀:“乔,在亚南这条线上的所有工作,都已经由罗斯阁下亲自着人督管,这份功劳,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实实在在的落在了你的身上。” “你的表现,很好。”施泰因满意的说道:“包括那份圣希亚王国海军在图伦港暗线的名单……这份名单的价值,超乎你的想象,罗斯阁下很满意……” “当然,这份名单的消息不能泄露,所以这份功劳,不能公布,但是未来肯定有你的好处。”施泰因快活的说道:“仲秋血案的调查,还在继续。你可以,随性而为!” 黑森拿下叼在嘴里的大雪茄,用力的将烟头在身边的路灯杆上碾了碾,大片火星和烟灰纷纷扬扬的落在了地上。 黑森碾灭烟头的力量是这么大,路灯杆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他的动作,就好像在碾碎一个敌人的脑袋一样,充满了莫名的煞气。 他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雪白的信纸递给了乔。 “施泰因让你随性而为,那就随心所欲一把。趁着罗斯阁下坐镇图伦港……她连夜调动了五个卫戍师进驻图伦港,足以镇压一切不服和不满。” “趁着罗斯阁下坐镇图伦港,借用特别调查组的名义,将这名单上的人,好好的收拾一遍。”黑森的声音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煞气:“莉雅差点被绑架,蒂法差点被刺杀,打向她的子弹上面,淬了剧毒,他们是想要杀死蒂法!” “这些人,有的证据确凿,有的可能有牵连。”黑森眸子里闪烁着凶光:“戈尔金参军去了,正在为帝国而浴血奋战。现在,乔,家族需要你承担更多。” “保护家人,消灭敌人。”黑森咬着牙道:“他们可以挑起战争,但是什么时候停战,必须我们说了算。” 乔的脸色骤然变得无比阴沉。 他的瞳孔泛红,瞳孔深处的三圆六芒星魔法阵犹如风车一样急速旋转起来。 心头的怒火熊熊燃烧,他额头上雪白的皮肉下面,一根根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嘭嘭嘭’的剧烈跳动着。 “莉雅差点被绑架?” “他们用剧毒子弹刺杀蒂法?” 昨天回家太晚,莉雅、蒂法都已经休息,今天一大早就跟着黑森赶来海军俱乐部,乔还没来得及和自己的母亲、姐姐碰面。 他没来得及询问莉雅和蒂法遇袭的详细经过,直到此刻,他才从黑森这里,知道了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己在大街上被野战炮轰了一炮,这是亚南狗急跳墙的鲁莽行为。 而莉雅和蒂法,她们受到的袭击,肯定不是亚南所为,那么还有敌人隐藏在暗地里,冲着威图家族下了毒手。 “我要坐镇家族核心,协调各方面的关系,联络伙伴们,随时应变。”黑森指了指乔手上的白纸,冷声道:“这些家伙,甚至他们背后的人,交给你来对付。” “乔,不要心慈手软,这是家族战争。除了纸上的名单,你觉得还有哪些人是可以下手的,趁着你手上的特权,趁着你刚刚被罗斯阁下亲自下令提拔带来的威势,干掉他们!” 黑森笑得有点狰狞。 施泰因低头,将嘴里的烟头吐在了地上,一脚踏了上去,然后用力的碾了碾。 他轻松的说道:“乔,亲爱的孩子,学得冷血些,像戈尔金一样,冷血一点,残忍一点。我个人建议,从图伦港海关缉私队开刀。” 施泰因用力的皱着眉头,低声骂道:“该死的,这些年,海关缉私队和我们图伦港水警分局,发生了多少冲突?让他们乖巧一些,我们每年的进账起码能提升一倍。” 施泰因抬头看天,喃喃道:“仁慈的穆忒丝忒啊,多点进账,我也能多给孩子们发点福利,不是么?” 乔用力的看着白纸上的数十个人名,很用力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收拾掉他们……唔,父亲,给我点钱。” 黑森下意识的掏出鼓囊囊的钱包,然后乔一把将整个钱包抢了过去,打了个唿哨,带着一群威图家的下属转身就跑。 第五十三章 抓捕辛巴达 棕榈树大街四十八号。 对,就是那位维伦亚小姐租住的小楼正街对面。 同样的整整齐齐的棕榈树林,同样的整整齐齐的花圃,几张白色的遮阳伞犹如海鸥的翅膀,在棕榈树林中圈出了一块惬意的休闲之地。 一张珐琅镶嵌的小圆桌放在遮阳伞下,上面摆满了时新水果和几瓶上好的葡萄酒。 葡萄酒的酒瓶上,淡黄色的标签上盖着深蓝色的印章。 这是图伦港海关缉私队的罚没章。 每一年,每个月,每一天,都有怀着侥幸之心的小走私贩子,妄图向图伦港内,输送各色不愿意依法纳税的高价货物。 图伦港海关缉私队,就是这些小走私贩子的克星。 他们执法严明,下手狠辣,一旦被他们逮住,所有货物全部敲上罚没章,没收国有。而这些小走私贩子,他们会在缉私队的黑牢中,被榨干身上最后一个喷泉苏。 作为缉私队的中队长,辛巴达自然有权力,从罚没品仓库中,取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好东西,给自己、给下属发一点福利。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海关的长官们,缉私队的上层们,大家心知肚明,谁也不会多说什么。 辛巴达躺在小圆桌旁边的靠椅上,右手端着一个天然水晶的红酒杯,慢悠悠的摇晃着杯中砖红色的酒液,偶尔小小的抿一口。 “不花钱的酒,味道就是不一样。”作为图伦港的土著,先祖是嘉西嘉岛上山民的辛巴达,有着鲜明的嘉西嘉山民外形特征。 皮肤发黑,面皮微微泛红,有点带卷的黑发,两撇小胡须尖尖细细,在鼻翼旁高高挑起。鼻梁略有点塌陷,眼眶深陷下去,两颗灰色的眼珠眨巴眨巴,小眼睛转悠转悠的,带着几分精明。 说实话,辛巴达的长相,就好像司耿斯肩膀上的那只猴子,实在不怎么样。 他的个头,恰恰好五尺五寸高,勉强达到了图伦港当地土著男子的身高下限。配上他的那张面孔,越发显得他干瘪、猥琐、形容可憎。 而他身边的另外一张躺椅上,身形高挑,皮肤雪白,金发碧眼,长相颇为美貌,年龄绝对不超过十八岁的美貌少女,她身高将近六尺,比辛巴达高出了一大截。 丘里叶,图伦港去年才刚刚冒出头来,小有名气的芭蕾舞演员,参演过两部大型芭蕾舞剧,在里面不过是一个二线女配角。 但是因为出众的容貌,还有在整个剧团都数一数二的身高,以及两条迷人的大长腿,丘里叶迅速成为了辛巴达的情人,搬出了芭蕾舞剧团租用的公用宿舍,搬来了这套奢华的独栋小楼。 “亲爱的,你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丘里叶慵懒的打了个呵欠,她坐起身来,从小圆桌上,用一根纯银的牙签,挑起了一片殷红的顶级生食火腿,喂到了辛巴达的嘴边。 辛巴达张开嘴,一口咬下火腿片,用力的咀嚼着。 他面色阴沉的咕哝道:“我有点担心……该死的,我不应该那么做,但是我不能拒绝那位大人。我能怎么样呢?莫德尔伯父,都无法拒绝她。” 辛巴达心里有点慌乱。 昨天上午,就是他亲自做的安排,让一支数十人的队伍,搭乘缉私队的武装缉私船,在后滩区的小码头登陆。 后滩区可直通圣希尔德山的半山区和山顶区,而在这特殊时期,整个圣希尔德山附近区域,包括前滩区和后滩区,都已经被严密封锁。 如果不是辛巴达的安排,这些外来户根本不可能靠近圣希尔德山半步。 让辛巴达忧心的是,这次的事情,因为那位大人的命令,他并没有向自己的伯父莫德尔报告,一切都是他私下所为。 那些人登陆后没多久,辛巴达就收到了威图家的主母莉雅在半山区遇袭的消息。 威尔斯家族的消息渠道极其灵通,辛巴达确切的知道了袭击的全过程,知道是数十名穿着陆军制服,冒充图伦港驻军,在半山马路上设下关卡的人袭击了莉雅。 但是这些蠢货,他们被威图家的护卫抢先下手,一通集火打死了大半人,剩下有十几个人被生擒活捉,然后被威图家迅速转移,弄到了威尔斯家都无法探知的秘密所在关押。 希望那些家伙能扛得住威图家的言行逼供。 但辛巴达对他们的‘气节’不做任何希望。 威图家,或许很快就会找上自己? 不过,没什么可害怕的。 自己是威尔斯家族的嫡系成员,更是威尔斯家族重点培养的年青一代的精英,更重要的是,他还是正儿八经的帝国官员。 海关缉私队的中队长,相当于帝国陆、海军的中尉军衔,但是实际权力、管辖范围,可比那些穿制服的大头兵强出太多了。 威图家还敢光天化日之下,当众袭击帝国官员? 没这样的道理,也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嗯,只要自己未来一段时间,每天夜里都蹲在威尔斯家族的主宅,不去各处厮混,威图家能把自己怎么样? 辛巴达看了丘里叶一眼,心脏不由得火辣辣的跳动了几下。 唔,趁着大白天的时间,赶紧寻欢作乐一把,然后在黄昏之前,赶回威尔斯家族的主宅躲着。辛巴达得意的笑着,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吧。 一架四轮马车慢悠悠的顺着棕榈树大街行了过来,然后在大街四十八号门口停下。 棕榈树林和观赏灌木很好的遮挡了视线,辛巴达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倒是他留在四十八号大门口的几个护卫,有点警惕的从大门后的门房中走了出来,一字儿排开站在了镂空的金属雕花大门后方。 “喂,这里的主人,今天不接待访客。”一名扎着红头巾,长相丑陋的护卫咀嚼着槟榔和烟草的混合物,龇牙咧嘴的朝这辆加长的四轮马车咋呼着。 兴致大动,拉着娇笑的丘里叶,正准备回小楼大战一场的辛巴达听到了动静,他不耐烦的朝大门的方向吼道:“让他们滚,不管是谁,让他们滚开!” 红头巾护卫掏出了一支双筒火铳,架在大门的镂空花纹上,朝着四轮马车笑了起来:“听到了么?滚蛋,或者你们,想要吃两颗子弹?” 四轮马车面朝大门的这一面车厢面板突然向外倒下,露出了车厢里一门固定妥当的六十毫野战炮。 在几个威尔斯家护卫惊恐欲绝的尖叫声中,站在车厢里的乔微微一笑,手中燃烧着的小火把重重的点在了野战炮的火门上。 ‘轰’! 炮轰声打破了棕榈树大街的宁静,远远近近传来了无数宠物狗、宠物鸟的尖叫声。 乔大声欢呼:“啊哈,我喜欢这种战术!” 足足一百发小号霰弹犹如欢快的大马蜂,呼啸着飞出炮膛,撕裂了精美但是没什么防御力的镂空大门,热情的钻进了几个威尔斯家护卫的身体。 距离太近,相隔不到十尺,一百发小号霰弹没有一发落空,金属大门被打得火星四溅,碎片横飞,小号霰弹撕裂了几个威尔斯家护卫的身体,将他们打得向后飞出了十几尺远。 棕榈树大街的南北两端,大群全副武装的警察还有威图家的护卫一涌而出。 警察们整齐划一的高呼着口号——‘以法律的名义’! 警察们奔跑时,队伍颇为整齐,近百个圆滚滚的胖子气喘吁吁的一边奔跑,一边喊着整齐的口号,身上的肥肉和啤酒肚,也都整齐划一的上下抖动着。 威图家的护卫们则是兴奋得满面红光,他们用各种市井俚语低声咒骂着,瞪大眼睛飞奔而来,他们的速度比警察们快了不少,迅速将四十八号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炮声传来的一瞬间,辛巴达一声大吼,一把丢开了花容失色的丘里叶小姐,身边一团若有若无的水光闪烁,‘唰唰唰’几个大步,顷刻间跑过了两百多尺长的院子,冲到了小楼门口。 十几名威尔斯家的护卫从小楼里冲了出来,辛巴达嘶声吼道:“掩护我,撤退!” 一群护卫簇拥着辛巴达,手忙脚乱的向院子的后门跑去。 刚刚跑了没几步,他们就骤然停下了脚步。 院子的后门已经被暴力轰碎,二十几名圆滚滚的警察一马当先,带着起码上百名威图家的护卫冲进了后院。 后院的灌木丛中,三条凶狠的狼犬窜了出来,朝着冲进院子的人扑了上去。 十几名威图家的护卫举起燧发步枪,‘嘭嘭’一阵乱打,三条狼犬浑身飙血的倒在了地上,发出了濒死的呜咽声。 “该死!”辛巴达转身就往小楼里撤退。 十几名威尔斯家的护卫猛地举起手中燧发短铳,但是还没等他们开枪,对面的威图家护卫早已抢先下手。 双方相距不过五十尺,近百支燧发步枪同时设计,无论火力密度还是枪支威力,都比威尔斯家护卫的短铳强出了太多。 十几名护卫浑身抽搐着倒地,鲜血迅速染红了小楼通往后院的台阶。 四十八号小楼被彻底包围,十几名实力强悍的威图家下属冲进了小楼。一阵刀剑撞击的声响过后,浑身是血,左臂齐着手肘被斩断的辛巴达嘶声怒吼着,被几个身上带伤的精悍汉子带了出来。 “带上他,撤退!” 乔看了一眼吓得软在地上不敢动弹的丘里叶小姐,摇了摇头:“不许动小楼的任何东西,更不许冒犯了这位美丽的小姐!” 乔带着辛巴达迅速撤离。 整个棕榈树大街乱成了一团,一个小时后,小半个图伦港都谣言四起。 第五十四章 查封 荣耀历一三七九年八月十九日,中午时分。 图伦港好几处地方,传来了燧发枪凌乱、低沉的枪声。每处地方的枪声,最长只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迅速的消失不见。 街面上,有骑着快马的骑警,挥动着黑色的岛影血色山杜鹃盾形徽章旗,快速的往来奔走,大声的宣布着罗斯公爵的命令。 “除特别调查组成员,及其下属,严禁任何私人武装聚集。” “携带枪械、刀剑,三人以上聚集者,一律击毙!” “任何人,胆敢调动私人武装,一律严惩。” 大队大队身穿铁灰色制服的士卒出现在街头,他们设下街垒,架起野战炮,悍然将图伦港分割成了一个一个相互不能通行的小块。 图伦港市政厅,更是直接被两个新式燧发枪步兵营包围,一名嘉西嘉岛卫戍军师长亲自入驻市政厅大楼,除了在外逍遥的黑森,图伦港七人委员会中的六人,都被困在了市政厅大楼中动弹不得。 而且,彻底被隔绝了内外消息。 图伦港一号老码头附近,一个高度不过一百尺的小山包上方,一座占地极广,通体用灰色花岗岩垒成,四四方方犹如战堡的大楼赫然矗立。 在那大楼的正门外,喷水池中,是一座高有近二十尺的青铜雕像。 一柄硕大的青铜钥匙和一柄长剑交叉,一头狰狞的九头蛇缠绕着交叉的钥匙和长剑,九颗硕大的蛇头朝向四面八方,十八颗猩红的眼珠警惕的监视着四周。 这里是图伦港海关官署,图伦港海关缉私队的总部,也在这座长宽两百尺,两层高的石楼中。 大队大队身穿铁灰色制服的士兵,已经赶在乔到来之前,将整个海关团团包围。 十八门一百毫的野战炮装填了威力惊人的开花弹,黑黝黝的炮口笔直的对着海关大楼的正门。 几个神色惊慌的海关官员躲在大门后面,声嘶力竭的朝着外面喊着话,但是包围大楼的军队并无回应。有两个胆大的官员想要走出来,找军队的负责人谈判,几声沉闷的枪响后,他们直接吓得窜了回去,再不敢露头。 乔生擒了辛巴达,立刻带着大队人马,从棕榈树大街的方向,浩浩荡荡的涌向了海关大楼。 牙紧跟在乔的身后,兴奋得摩拳擦掌:“少爷,我想这么干,已经好多年了……啊哈,缉私队,该死的,咱们每年在他们身上,起码损失几百万金马克!” “牙叔叔,您可说错了。”乔急忙低声说道:“我们威图家一向奉公守法,按时、足额的缴纳赋税。我们,从来不做违法的事情。” “至于缉私队,他们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他们打着法律的名义,为自己家族、为自己个人谋取私利。他们就是图伦港一切合法商户身上的吸血鬼。” 乔严肃的说道:“我们,必须清扫这里面的垃圾和败类,让缉私队,成为一个真正尊法、守法、执法公平、纪律森严,一心一意为图伦港所有的正当商贸活动保驾护航的精英队伍。” 牙有点头昏目眩的看着乔,他张大了嘴,过了好半晌,这才喃喃道:“少爷,您长大了。您终于,变得和老板一样的……” 乔压低了声音:“英明睿智?” 牙紧紧的皱着眉头,过了好半天,他才低声咕哝道:“我的良心,不容许我附和您刚才的说法。” 乔气得直咬牙,他狠狠的瞪了牙一眼,将脑袋从车窗里探了出去,大声吼道:“加快速度,我们今天会很忙碌,非常的忙碌,还有这么多地方要跑呢。” 罗斯公爵的驾临,毫无疑问震慑了整个图伦港。 威图家,必须趁着仲秋血案带来的机会,趁着罗斯公爵给予的强力支持,在整个图伦港狠狠的捞一把。 乔叼着雪茄,大口大口的吞吐着烟雾:“听说,威尔斯家、图灵家,他们和嘉西嘉的那些叛党有勾结?” “明摆着的事情,否则那些穷鬼从哪里来的这么多军火辎重,跟公爵阁下斗了这么多年?”牙是威图家族的老人,更是核心高层之一,他知道很多乔不知道的情报。 现在乔成年了,突然开窍懂事了,牙急忙趁机传授乔一些他觉得乔应该掌握的东西。 “威尔斯家他们,在图伦港、在嘉西嘉岛,根深蒂固,势力盘根错节,尤其他们这些年搭上了帝都的贵人,就连公爵阁下都不敢轻易碰触他们,否则会引起不可测的巨变。” “但是这次,是最好的机会。”牙用力的拍打着乔肥厚的肩膀:“少爷,干得漂亮,谁能想到,你能得到那份勘测资料?有了它,只要掌握了它,无论公爵阁下这次下手有多狠……” “我们赢定了?”乔欢喜的看着牙。 “看公爵阁下的决断吧。”牙磨了磨牙:“这是天大的好机会,对我们来说,仲秋血案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后图伦港究竟谁说了算!” 乔重重的吐了一口浓烟。 他亲历了粉色美人鱼的那一通恐怖的炮轰,但是他做梦也没想到,一场非同寻常的袭击事件,会引发出这么复杂的后续波澜。 不过,他喜欢。 怒火在心头滋生,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做点什么。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赶到了海关官署门外,四轮马车就在那海关徽章雕像所在的喷水池旁停下。 乔一脚踹开车门,‘咚’的一下跳下了马车,然后拎起了加重加粗的灌铅包铜警棍,用力的在手中挥动了一下,发出‘呼呼’的声响。 二十几辆四轮马车‘哗啦啦’的在乔身边停下,百多个体型感人重量级警察跳下了马车,纷纷耀武扬威,或者说狐假虎威的拔出了橡木警棍,在乔身后排成了还算整齐的队伍。 牙站在乔身后,看着这些兴奋得面皮通红的警察,不由得连连摇头。 如果威图家的护卫能有这样的体型,牙早就把他们丢进有鲨鱼的海湾,让他们努力减肥去了。 但是看看体型庞大的乔,再看看这些重量级的警察……牙无可奈何的承认,他们的气质,居然是如此的般配……而且,真的很有震慑力。 乔掏出了自己的红封皮证件,用力的向海关大楼晃了晃:“以法律的名义,我是图伦港仲秋血案特别调查组一级警尉乔·容·威图!” “我勒令,你们配合我们接下来的调查。” “我的人,会进入海关大楼,对一些嫌疑人进行拘捕,对一些档案证据进行封查。” “奉嘉西嘉女公爵、暨帝国南部特区总督罗斯阁下之命,调查期间,尔等若有任何异动,有包庇嫌疑人、隐藏罪证等行为者,格杀勿论!” 乔大声念诵了一段场面上的义正辞严的官面话,然后手中警棍狠狠向前一挥:“兄弟们,冲,封锁每一个办公室,彻查一切!” 上百名重量级的警察‘嗷嗷’嚎叫着,士气高亢的冲向了海关大楼。 多年以来,图伦港海关缉私队和图伦港警局水警分局,大家在职能上高度重叠,大家在执法过程中多次摩擦,双方结下了无数恩怨,且分别给对方的年终福利造成了巨大损失。 双方结仇已久,但是海关缉私队和图伦港分舰队关系颇佳,水警分局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 此次,他们能够名正言顺、合理合法的搜查海关大楼! 这些警察们兴奋得差点没放出屁来。 海关大楼内传来了无数怒吼、谩骂声,更有巨大的关门、拉抽屉、从楼梯上急速上下的响动传了出来。 乔再次大吼了一声,警棍再次向前一挥。 大群威图家的护卫,连同着一个营的士兵喊着口号,紧跟着前方做先锋的警察们,大踏步的冲进了海关大楼。 乔静静的站在喷水池旁,看着眼前的青铜雕像。 大队人马冲进海关大楼不到一分钟,突然在大楼里响起了沉闷的枪声。一会儿工夫,几个威图家的护卫抬着两名上半身满是血水的警察冲了出来。 “有人开枪,有人开枪……两位警官受伤了!” 乔瞪大眼睛,心里莫名涌上一股子兴奋劲儿:“开枪袭警!这是重罪,重罪!尤其是,他们袭击的是特别调查组的成员,他们一定有见不得人的罪证!” 乔朝着后方列队的炮兵大吼了一声:“开一炮,警告!” 一门蓄势待发的一百毫野战炮‘轰’的一声喷出长长的火光,一发开花弹命中了海关大楼的西北角外墙。 一声巨响,大片碎石炸开来,附近的好几个窗子被震得粉碎,窗后的办公室内传来了好些人的痛呼声、哭喊声,还有一些破烂的桌椅等零碎物件从大楼内喷出。 乔再次提起了嗓子:“配合调查,否则……一律格杀!” 乔兴奋得浑身都有点发抖。 威图家一直想插手图伦港海关,但是一直不能得逞,图伦港的土著势力,将海关把握得水泄不通,犹如一块铁板。 多少年来,图伦港海关多少次恶心威图家的远洋船队,单单以‘防疫隔离’的名义,每年起码都有上千个威图家的水手被请去吃牢饭! 这次好了,给他一个厉害的! 大楼内,突然再次爆发出了密集的枪声。听这爆豆子一般的枪响声,起码有上百人在交火。 乔和牙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这大楼里,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值得他们这么大动干戈? “好像,我们又捅马蜂窝了?” 乔心中莫名有一种荒唐感传来。 第五十五章 敌踪 海关大楼的地下室,第三层,最阴暗潮湿的黑牢。 十尺宽的通道两侧,是厚重的花岗岩隔成的牢房。 足足婴儿胳膊粗的精钢栅栏,厚达三尺的花岗石墙壁,潮湿的墙壁上,一滴滴露水不断的顺着肥厚的青苔滑落。 一些蚰蜒、蜘蛛、蜗牛之类的小东西,也不知道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一个个很快乐的在青苔上爬来爬去。 距离通往地下第二层的楼梯最近的几件牢房内,一群群衣衫褴褛,在昏暗的灯光下分不清男女,也看不清高矮胖瘦的人蜷缩在地上,死气沉沉的犹如死人一般。 不知道是哪间牢房内,有人凄凄切切的哭喊着:“我没有走私,我不是走私贩子,我是冤枉的……” 然后,猛不丁的,一个带着几分暴躁之意的嘶吼声响起:“闭上你的嘴,不然我现在就干掉你!” 这个暴躁的声音,是从幽深的通道尽头,最黑灯瞎火的几间牢房中传来。 和那凄凄切切、软弱无力的哭喊声相比,这暴躁的嘶吼声中气十足,嗓音颇为嘹亮,显然被关进这里还没有几天。 “哈哈,叫吧,叫吧,叫得再凶狠都没用……你们进了这里,就和我们一样,出不去了……” “对啊,对啊,你们出不去了,再凶狠都没用,嘻,你们也都会是在这里,死在这里!” “这群该死的海狗子,他们不把你们的油水全榨干,不可能放你们出去……你们不像是有钱人,你们再凶狠,也死定了!” 一间间牢房内,一个个死气沉沉的囚犯鼓噪喧哗,同时对那个暴躁嘶吼的人大声嘲笑。 就在这时候,‘哗啦啦’一阵响,铁链摩擦铁门的声音传来,地下第二层通往第三层的牢门被开启,密集的脚步声中,几个肥头大耳的警察举着火把,带着大队威图家的护卫和士兵涌进了第三层地牢。 一个带着铜质警盔,肩章上有两颗熠熠生辉的铜质小星星,有着二级警士警衔的白胖子高高举起火把,无比快活的大声笑着。 “诸位尊敬的帝国公民,或者来自友好邻邦的朋友们,你们受苦啦!” “赞美仁慈的穆忒丝忒,公平和正义的法律之光,终于照亮了这暗无天日的黑牢!” “以法律的名义,我代表图伦港警局,代表尊敬的乔长官,向你们宣布——你们,自由了!” “只要你们愿意作为证人,指控图伦港海关的各种非法,或者不人道的行为,只要有理有据,你们都会得到宝贵的自由,以及一定的补偿。” “现在,请大家配合我们的登记工作。请报上你们的姓名,国籍,家庭住址,身份职业,什么时候以及因为什么罪名,被无辜的关押在这里,你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白白胖胖的警官热情洋溢的笑着,他的笑容极有亲和力。 靠近牢门的几间牢房内,一群群行尸走肉一般的囚犯呆了一阵子,然后几乎同时一跃而起,一个个犹如疯魔般挤到了牢门口,从栅栏缝隙里疯狂的伸出了手臂。 “救命啊,我是无辜的!” “我没有走私,我没有走私!” “强盗,他们就是一伙强盗。他们没收了我的货,他们还抢走了我的女儿!” “我要控诉,我要控诉,我是高卢共和国的艺术家,知名的艺术家,我不是偷渡分子,我不是偷渡分子!他们抢走了我的护照,抢走了我的旅行支票!” 白白胖胖的警官收起了笑容,一脸同仇敌忾、义愤填膺的看着牢门里伸出的一条条手臂。 “丧心病狂,简直是丧心病狂!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还有天理么?还有道德么?简直是道德沦丧,仁慈的穆忒丝忒啊,这些帝国的蠹虫,他们都该上绞刑架!” “请各位放心,请各位配合登记,请各位赶紧想想他们的罪名……请各位赶紧,多想想他们的罪名,罪名越重,我们才越能给大家出气啊……可不能遗漏了他们的三五百条罪名,让他们死得太轻松了!” 牢房内群情哗然,无数稍微聪明点的囚犯,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个白胖胖的可爱警官的言下之意。 一时间,在火把的照耀下,这位胖乎乎的警官,就好像仁慈的穆忒丝忒降临人间,浑身都充满了爱和仁慈的光辉! 倒也确然,单纯从外形轮廓来看,这位胖乎乎的警官,多像是仲秋之夜的穆忒丝忒那张圆润的面庞啊! 就在这时,牢房通道的尽头,那最灯火黑暗的区域,同时传来十几声巨大的爆响。那是牢门被猛地拉开,精钢栅栏撞击花岗岩门框的巨响。 甚至有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传来,单单听到这声音,就能让人凭空想象——有一支虬结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精钢栅栏,婴儿手臂粗细的钢条,在他有力的手掌下扭曲、变形,不堪重负的哀嚎呻吟…… ‘呼’! 一股恶风从通道的尽头传来。 狂暴,野蛮,犹如高原上的狼群,散发出让人窒息的煞气。 通道内几盏昏暗的油灯骤然熄灭,伴随着低沉的咆哮声,百多条人影从通道尽头狂奔而出。 他们化身狂风,几个呼吸间就从通道尽头冲了过来,通道内的空气都因为他们的狂奔,被挤压,被压缩,化为犹如实质的气爆,沉甸甸的轰在了几个警察的身上。 胖乎乎、圆滚滚,却没什么战斗力的几个警察七窍喷血,犹如皮球一样被撞飞了出去,哀嚎着撞在了后方的墙壁上,然后决然、果断的昏厥了过去。 十几名跟在他们身后的威图家护卫,二十几个紧随其后的士兵,他们本能的举起了手中枪械,但是根本来不及扣动扳机,那些犹如狼群一样冲来的人影,就迅速淹没了他们。 刺耳的骨折声吓得那些大声喧哗的囚犯纷纷闭嘴,一个个护卫、一个个士兵浑身骨骼碎裂,大口大口的吐着血,犹如垃圾一样被暴力的锤倒在地。 百多条人影狂奔而出,冲出了牢门,然后顺着地下第二层黑牢的通道径直冲突,沿途轻松击溃了数十名威图家的护卫和精锐的士兵。 紧接着,他们冲上了地下第一层的黑牢,在这里,通道中聚集了近百名威图家的下属和精锐士兵,他们已经听到了下方牢房自家同伴传来的痛呼声,在这些百多个脱牢的人影冲上来时,他们已经排成了整齐的三层齐射队列。 上百支燧发步枪齐射,沉闷的射击声震得通道‘轰轰’直响,两侧的牢房内传来了犯人们惊恐的尖叫声。 十几道刀光闪烁,密集的刀光淹没了通道,上百发大口径铅弹呼啸而去,然后大半铅弹被刀光劈成了两片,疲软无力的落在了地上。 低沉的痛呼声传来,只有十几发铅弹命中了敌人。 冲在最前方的几条人影身上,有大团的血花喷出,几个人踉跄了一下,有两人一头栽倒在地,向前狼狈的翻滚了几圈。 另外两个中弹的男子发出低沉的咆哮声,他们身上的肌肉急速蠕动,几颗入肉两寸多的弹丸‘铛铛’几声落在了地上,他们痛呼嚎叫,挥动着马刀向前急冲。 “撤退,撤退!”进入地下黑牢第一层的士兵们,几个少尉军官齐声怒吼,然后他们丢下手中步枪,拔出腰间佩剑,悍然向这些正面冲来的敌人赢了上去。 “死战!”一名面容清秀,年龄大概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少尉挥动佩剑,一道道凌厉的寒光带着刺耳的啸声,朝着当面落下的刀光悍然迎了上去。 刀剑碰撞在一起,刺耳的撞击声中,大片火星四溅。 只是一个交错,几个冲上去的少尉军官身上就多了十几道深可及骨的伤口,甚至有几道伤口直接劈断了他们胸前的肋骨,破入了他们体内,伤损到了内脏。 两三个威图家护卫的头目长啸一声,他们迅速带着自己的同伴撤退。 他们撤退的同时,有十几名威图家的护卫从口袋里掏出了拳头大小的草纸包,用力的朝着前方的敌人投掷了过去。 刀光闪烁,草纸包被劈碎,大片石灰洒下,小半截通道顿时一片白茫茫。 几个冲在最前方的男子眼睛里、嘴巴里、鼻子里满是生石灰,他们同时发出惊怒的嚎叫声,有人气急败坏的咆哮着:“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冲出去!” “不要恋战,冲出去,冲出去……分散撤离,一队去三号基地,二队去五号基地,三对去九号基地。”另外一个冷厉的声音嘶声道:“除非有我命令,不许相互联系,不许相互联系!” 一名受伤倒地的少尉用尽力量大声嘶吼:“外军入境,外军入境……帝国军,挡住他们,挡住他们!不惜代价,杀死他们!” 实力强悍的敌人冲过了通道,冲向了通道尽头通往地面的楼梯。 楼梯尽头的牢门外,传来了高亢的怒吼声:“德伦帝国的荣耀,不容侵犯!为了帝国,为了女皇,帝国陆军,冲锋!” 七八个男子冲出了牢门,他们拔出腰间挂着的短铳,刚一露头就是一通乱射。 牢门外,海关大楼回字形大楼中间的露天广场上,两百多名士兵已经严阵以待,刚刚看到人影冒出来,他们就是一通齐射。 密集的枪声惊动了在外等候的乔,他大吼一声,带着牙和一众家族好手冲进了大楼。 第五十六章 绯红! 回字形大楼中间的露天广场上,列阵齐射的士兵队列中,有五六个士兵倒在了地上,胸口中弹的他们,伤口中不断有小喷泉一样的鲜血流淌出来。 硝烟笼罩了小半个广场,第一波从地下黑牢中冲出的男子,除了两人实力高绝,挥动战刀劈开了射向自己的子弹,其他五六人也都倒在了地上。 他们身上到处都是喷血的伤口,每个人平均都挨了十几枪。 低沉的呼啸声中,百多条人影从黑牢牢门一涌而出,来不及二次装弹的士兵们举起手中步枪,拔下腰带上挂着的刺刀,‘咔嚓’一下上了刺刀,侧身而立,摆出了白刃刺杀的架势。 ‘嘭嘭嘭’! 士兵们的齐射之后,那些从黑牢中冲出的男子还没来得及分散开,站在士兵队列左右的威图家护卫们,同时扣动扳机,冲着他们就是一通乱打。 士兵们每人只有一杆标配的燧发步枪,而这些威图家的护卫们,他们使用的多为双筒短铳。 让人感到丧心病狂的是,依托财大气粗的威图家,这些护卫最少也都随身携带两支短铳,有那患了‘火力不足综合恐惧症’的护卫们,他们的腰带上,整整挂了一圈的装填好的燧发短铳。 平均下来,每个威图家的护卫,他们每人都有四支双筒燧发火铳随身。 广场上的百多名威图家护卫,打出了比士兵们密集、狂暴得多的弹幕。 更让人无语的是,随着弹幕打出去的,还有草纸包的石灰粉。 十几名从黑牢冲出的男子浑身飙血,颤抖着倒在了地上。 有眼明手快的高手挥动战刀,划破了头顶落下的草纸包。 大片白灰漫天乱撒,笼罩了黑牢的牢门口。 足足有三十几个冲出来的男子不小心被石灰粉喷进了眼睛,吸入了鼻腔,落入了嘴里。生石灰粉和体液碰触,迅速释放出高温。 有人眼珠被当场烧爆,鼻腔和口腔剧痛,他们不由得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嚎声。 威图家的护卫出手下作,但是战果极佳,顷刻间就让这来历不明的百多个敌人减少了三成左右的战力。 二楼面向地下广场的办公室窗口,一扇扇玻璃窗被办公椅砸碎,大群士兵和威图家护卫从窗口探出了上半身,冲着白烟缭绕的黑牢牢门口就是一通乱打。 甚至有几个离得比较近的窗口中,有士兵扯下了腰带上挂着的投掷炸弹,用火柴点着了导火索后,毛估估了一下时间,抖手丢向了黑牢牢门口。 ‘轰、轰、轰’,七八声爆炸声响起,漫天白灰中,有七八条人影被炸得翻滚飞出,重重的拍倒在地,犹如被拉出水的鱼儿一样剧烈的抽搐跳弹。 寒光闪烁,有十几条速度极快,快得普通人肉眼都难以捕捉的人影从白灰中冲出,他们挥动战刀,每一刀劈出都发出一声凄厉的破空声。 他们迅速闯入了列阵以待的士兵队伍中,刀光闪烁之间,三十几个士兵已经惨嚎倒地,每个人身上几乎是同时中了七八刀,每一刀都深可及骨,甚至直接劈断了他们的肢体。 血光四溅,士兵中的军官们拔刀迎了上去。四周的士兵们三三成队,手持上了刺刀的步枪,冲着这些袭来的人影就是一通乱刺。 都是罗斯公爵亨廷堡家族的私兵精锐,这些士兵每一刀刺出,刺刀都在空气中带起了‘嗤嗤’的破空声,威力不容小觑。他们组成了颇有威力的刺杀配合,那冲出来的十几道人影骤然间,就感觉自己身体四面八方都是寒光闪烁。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几个军官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 然后,伴随着鬼号一般的惨叫声,几个突袭的男子也重重摔倒在地。 这些倒地的军官,他们哪怕身受重伤,他们依旧紧握手中战刀,在倒地的一瞬间,他们悍不畏死的扑到了敌人的脚下,重重的一刀剁在了敌人的脚掌上。 好几个男子就是这样,措手不及的被砍掉了半截脚掌。 任凭他们再悍勇,任凭他们的个人实力比这些帝国军官兵强出了一大截,他们依旧痛得鬼哭狼嚎的,倒在地上难以挣扎起来。 乔带着一众威图家的高手,还有一队在外包围的士兵冲进海关大楼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片混乱的景象。 硝烟滚滚,满地血水,黑牢牢门口白灰缓缓落下,露出了七八十个衣衫简陋,手持战刀和长短枪械的高地人。 没错,看他们那模样,分明就是仲秋血案之夜,乔在幽会巷中碰到过的高地人。 不提他们的长相,隔着百来尺的距离,乔都能闻到他们身上刺鼻的羊骚味。 乔想起了之前戈尔金送回来的家信,他喃喃道:“只会白水炖羊肉的野蛮人!” 瞳孔微微泛红,三圆六芒星魔法阵在瞳孔深处急速的旋转着,乔眼前的视野骤然变化,一道道人形的红光在他眼前乱晃,红光有强有弱,三海七脉各自散发出强弱不等的光芒。 浓郁的猩红色煞气充斥整个露天广场,更有浓郁的猩红色煞气,不断从二楼和一楼的办公室窗口涌出。 让乔又惊又喜的是,从那地下黑牢的牢门口内,在他视野中粘稠犹如胶水的猩红色煞气,正好是喷泉一样涌出。 乔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的心脏骤然一热,他心头积蓄许久的怒火犹如火山一样爆发。 他再次进入了七鳃鳗剖鱼场时,他挥动精钢撬棍冲向梅尔斯一众人时的狂暴状态。他战意如狂,他的身体完全被那种莫名的战斗本能和战斗直觉操控。 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每一条神经血管,都同时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 然后乔的身体,他身上一块块臃肿的大肥肉快速的向内塌缩。 最明显的是,他圆滚滚的,比孕妇还要丰满的大肚皮缩水了大半,他的腰围几乎都要变成了正常人应有的形态…… 猩红色的煞气席卷而来,从乔张开的嘴里,急促呼吸的鼻孔,还有他的毛孔中,急速的涌入了他的身体。 乔忘却了外界的一切,他低沉的嘶吼着,挥动着那根沉甸甸的,足足有正常男子胳膊粗细的灌铅包铜警棍,犹如一头暴怒的野熊,踏着沉重的步伐,‘咚咚咚咚’的冲向了在士兵队列中肆虐的敌人。 “我的……穆忒丝忒啊!”牙和一众威图家的好手同时尖叫了一声。 他们看到乔的身躯,骤然从那圆滚滚的丰满状态,变成了比正常男子只是略微臃肿一点的模样。 然后,腰围急速缩水的乔,他腰间的武装带已经无法承载应有的功能…… 乔的裤子,衬裤,连同贴身的四角大裤头,都因为乔骤然苗条下来的腰身,无声无息的,宛如秋风中的一片落叶一样,轻盈的从乔的腰间滑落。 乔嘶吼着向前猛冲,战意控制了他的一切,他已经回复到了某种野性的好战如狂的原始状态。 衣服什么…… 社会风气什么的…… 贵族应有的体面和礼仪什么…… 那都是什么鬼啊? ‘嗤啦’一声,三寸宽的牛皮武装带被乔有力的大步崩断,大片衣物碎片被甩出老远,乔袒露着两条粗壮的大腿,‘嗷嗷’叫着冲进了士兵队列中。 一名手持战刀的高地男子,正以精妙的刀法,一刀破开了面前一位中尉军官的横刀拦架,战刀顺势向前劈斩,在那中尉军官的胸口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口。 中尉军官吐血,他起码有五根肋骨被劈断,更被刀身上的巨力劈得立足不稳,向后倒退摔飞。 乔抡着警棍,‘轰’的一声朝那高地人的后背砸下。 三尺多一点的警棍,居然爆发出了三十五毫野战炮发射时的轰鸣声,警棍的棍头上,肉眼可见一片白色的气爆炸开。 高地人嘶声尖叫,他顾不得收回战刀,他松开右手,丢弃了战刀,上半身倾尽全力的向后旋转,双手交错,挡在了乔的警棍前。 一击! 高地人的上半身整个消失了。 七万五千磅的力量,加上乔力量海中爆发出的血气增幅,这一击的力道将近八万磅。 乔这一击爆发出的杀伤力,完全超过了陆军一百毫野战炮强装药后轰出的实心炮弹。 乔的正前方,正在厮杀的高地人和帝国军士兵们,有十几个人被血水喷了一身都是。 帝国军士兵们士气飙升,已经战到双眼发红的他们嘶声咆哮着,越发狂野的向高地人发动了进攻。而高地人明显被乔这一击吓了一跳,他们的目光变得游离而飘忽。 “嘎嘎!”乔笑着。 他莫名的,想起了那一册《帝国陆军基础呼吸法》中的动功架势。 他的身体,自然而然的开始了呼吸法中的那些动作。 一种莫名的野性气息爆发,无论是在场的士兵、家族护卫,还是那些高地人,都莫名的感到,乔在这一瞬间化身为一头恐怖的蛮荒巨兽,正摇摆着巨大而榔槺的身体,摇头摆尾的朝着他们扑杀了过来。 猩红色的煞气源源不断的涌入乔的身体。 绯红色的光幕在乔面前闪烁,但是乔根本顾不上它。 随着乔施展呼吸法中的动功身法,他的动作比平日里骤然快了一倍有余,然后他的速度还在不断的提升。 两倍,三倍…… 渐渐地,乔如此高大魁梧的身躯,他的动作居然都在空气中带起了残影。 警棍破空的‘轰轰’巨响不断,一个又一个高地人惨嚎着,身躯的某一部分骤然炸成血雾,然后身不由己的被巨力轰倒在地。 “吾即绯红!”乔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含糊的,外人听不清的咕哝声。 第五十七章 香蕉皮 乔的动作很诡异。 或者说,那本所谓的《帝国陆军基础呼吸法》中的动功,很诡异。 按理说,乔这样的大块头,天生的大骨架放在那里,一举一动应该具备特殊的阳刚之气,他应该拎着最沉重的兵器,用最简单的攻击路线,用最野蛮的暴力,正面摧毁敌人。 可是现在乔的动作,莫名的给人一种风中柳条的舒展感。 轻柔,灵动,流水一样和谐的韵律中,又带着野蛮、蛮荒的暴力气息。 那种感觉……那种感觉…… 不像是一头在山林中呼啸冲锋的暴怒野熊,更像是一条冰冷无情,身躯粗壮,体长惊人,在原始丛林中急速蠕动穿行,冷酷无情的准备猎杀食物的大蛇! 甚至有时候,乔的整个身体,都会莫名的向前倾斜四十五度甚至六十度,他的身躯会诡异的,好似被压缩的弹簧一样,在身体以巨大的角度倾斜之后,‘唰’的一下向前弹射出数十尺远。 腾腾热汗从乔的毛孔中冒出来,随着他的一甩手,一投足,灰色的带着针尖大小黑点,更有刺鼻腥臭味的汗水就挥洒出来。 绯红色的光幕上,乔顾不得观看,但是他的能阶一栏,数据已经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随着猩红色煞气的不断吸入,随着广场上的战斗越发的惨烈,随着受伤的人、战死的人越来越多,乔的力量海在膨胀,在加固,力量海中的绯红火焰在逐渐高涨。 能阶:力量海(正常态:2135)(完美态:0127)(肉体力量:十万三千磅) 力量海的锻炼进度,飙升。 纯粹的肉体力量,飙升。 随之还有很多隐性的状态,在乔不自觉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骨骼更紧密,更沉重;皮肤更坚韧,更光滑;肌肉更紧密,更结实;筋腱骨膜更加柔韧,更加致密。 甚至是血液的密度都提升了不少,从骨髓中一滴滴新生的血液不断滋生,里面的红细胞、白细胞,以及其他的血液组织的浓度也增加了一些。 这一切都需要耗费巨大的营养补充。 乔此刻在战斗,他并没有补充任何食物。 猩红色的煞气不断涌入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内,莫名的有充沛的能量和营养冒出来,不断补充他的身体消耗,促进他在战斗中不断的快速晋升。 拉普拉希有点恼火的抱怨着:“真是的……绯红啊……知识无价,金钱有价……你真不考虑,从我这里购买几张辅助修炼的高阶药方么?你这样,就太没意思了!” “真是太没劲了,唔,让我想想,让我想想,除开这些该死的药方,你还会需要什么知识呢?” 拉普拉希‘吧嗒吧嗒’的抽着小烟斗,用那尖尖细细的声音不断的抱怨着。 很显然,乔只要身处战斗中,他就能不断的强大自身……拉普拉希到现在为止,也就向乔贩卖了一张价值一千金马克的力量药剂的药方子。 在可预期的未来,拉普拉希估计没办法用药方从乔的口袋里掏钱了。 拉普拉希,有点惆怅,有点忧郁。 乔没有被拉普拉希的抱怨从那妙不可言的战斗状态中惊醒,他低沉的嘶吼着,他的动作越来越灵动,越来越诡异。 他那就算塌陷之后,都比正常人的腰围要粗大不少的腰肢,居然能够犹如肚皮舞女郎一样,扭动出流畅的、角度惊人的弧形。 他向高地人扑击的轨迹,诡秘而迅疾,犹如在长草中游动的草蛇,你根本无法捉摸乔会从那个角度向敌人扑杀。 尤其他的力量,从原本七万五千磅的纯粹肉体力量,急速的飙升到了十万三千磅。 不需要用警棍击中这些高地人,只要他的拳头,他的手肘,他的肩膀,他的腰胯,他的膝盖和脚掌‘轻轻’的碰触敌人,这些高地人的身上就会出现恐怖的凹陷。 乔的身体碰到他们哪里,他们的骨头就‘啪’的一下碎掉一大片,身体就好像被重炮轰击一样变得残缺不全。 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乔就击杀、重创了冲入士兵队列中的十几个实力强悍的高地人,然后一个诡异的大翻身,带起一道沉闷的破空声,朝着黑牢牢门口的那些高地人冲了过去。 “冲出去!”一名身材格外高大的高地人男子厉声呵斥:“记住我的命令!分组撤退,相互之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有任何联系。” 乔微微泛着红光的眼眸锁定了这个发号施令的高地人。 他清啸一声,两步就冲到了对方面前,右手警棍狠狠向前一捅,棍头前空气炸开一团面盆大小的白色气爆,一道黑影直刺对方的心口。 高地人左手反握一柄狼牙造型的匕首,右手紧握一柄白银做刀柄,刀柄斑斑驳驳,古色斑斓,显然很有些年头的四尺战刀,朝着乔猛地一步踏出。 ‘嗤’! 这名身材比同伙高出半尺有余的高地人右手带起大片残影,在场所有人都只听到了‘嗤’的一声响,但是他在这一声响中,向乔劈出了上百刀。 刀光连成一片,几乎是同时斩在了乔的警棍上。 一声巨响,乔手中的警棍被刀光劈成粉碎,大片刀光朝着乔的右臂斩落,乔无比狼狈的一个大翻身,右臂荡起一道诡异的弧形,险而又险的避开了高地人的刀光。 警棍和战刀碰触的一瞬间,无数火星迸溅。 乔在百忙之中看了一眼那柄白银做柄的战刀,带着一丝血色的刀锋上,居然没有丝毫伤痕。 乔的眸子一缩,这柄战刀,分明是和蒂法的小法槌一样,是拥有某些特殊力量的超凡兵器。 而乔手中的这根警棍,那就是普通铁匠铺里,花几个小银币就能弄来的破烂货而已。 高地人的身体带起一道狂风,他的身影紧跟在乔身边,左手反握的匕首没有发出半点儿破空声,狠辣无比的朝着乔的右肾部位捅了过去。 乔低沉的咆哮了一声。 凭借可怕的战斗本能,他察觉到,这个高地人的速度比他更快,身法比他更熟练,尤其是他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比他更强大! 这是踏上了真正的力量之道的强者。 “狼牙噬!”高地人黑红黑红的面皮上,一丝狰狞的笑容浮现。 他的胸膛中,一声低沉的狼啸声传来,一道淡灰色的风从他的手臂上喷出,他左手反握的匕首上,一道长有三尺形如狼牙的灰色寒光喷出。 ‘嗤~嗤~嗤~’! 伴随着极其刺耳的长长破空声,高地人的左手用一种可怕的超高频率胡乱的挥舞起来。 顷刻间,高地人的左手匕首左右横斩、上下斜拉了上百次,一片密集的灰色寒光将乔的小半个身体都包裹在了里面。 乔尖叫着,他的身体剧烈的蠕动着,广场上浓厚的猩红色煞气被他一口吞得干干净净,黑牢里喷出的煞气,也被他一口抽进了嘴里。 他的身体旋转着,扭曲着,在方寸之间,以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狂舞姿态急速的闪避着。 在场诸多人中,除了出手的高地人和急速来援的牙,没人能看清乔此刻的动作。在他们的眼里,乔魁梧、庞大的身躯,已经变成了一片半透明的阴影。 大片高温汗水从乔急速舞动的身躯上飞溅出来,密集的寒光切开一颗颗高速飞行的汗水,发出‘叮叮’的脆响声。 锋利的匕首一次次的擦着乔的身体划过。 匕首切割在乔的皮肤上,一划而过,带起一条条浅浅的伤口,然后就有细微的血珠洒出。 高地人嘶声长啸,左手挥动的速度更加的快速,轨迹更加诡秘。 他又惊又怒的看着乔。 匕首划过乔的身体,他感觉这不是一具正常的人体,而是某种有着坚韧、湿滑的外皮,且外皮防御力极强的怪异生物。 他倾尽全力挥出的匕首,只有极小的一部分力道能够落实在乔的身上。 其他大部分的力量,都随着乔的怪异扭动,平白落在了空处。 ‘嗤’! 极其尖锐的撕裂声从一旁传来,牙犹如幽灵一样从高地人的身边浮现,右手刺剑出鞘,顷刻间就是数百条极细的寒光笼罩了高地人的身体。 高地人无奈的向后退了一步。 牙绝对是和他同一个水准的可怕高手,如果他还要继续攻击滑不留手的乔,牙的这一剑,他绝对挡不下来。 有猴子的‘吱吱’声传来。 高地人身后,分成三队正准备向海关大楼大门口冲击的同伙们,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惊呼起来。 “猴子!” “皮!” 实力可怖的高地人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向后退的时候,他后退的右脚下方,突然出现了一块刚刚扒下来的香蕉皮! 一只鬼鬼祟祟的猴子趴在海关大楼的屋顶,朝着下方‘吱吱’笑着,得意洋洋的拍着手。 高地人结结实实的踩在了香蕉皮上,伴随着一声愤怒至极的咆哮声,他的右脚狠狠向后一滑,‘啪’的一声巨响,他的身体骤然一矮,原地做了一个无比标准的一字马。 高手交战,哪里容得任何纰漏。 牙的刺剑‘唰唰唰’的洞穿了高地人的双肩、双肘和双腕,彻底废掉了他的战斗力。 身上被划拉出了百多条不深,但是很长的血口子,上半身衣衫几乎粉碎的乔一步冲到了他的面前,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胸膛上。 一声巨响,高地人拉着一字马,身体向后狠狠撞了过去。 十几个站在黑牢门口的高地人被撞得骨断筋裂,一头栽回了黑牢。 第五十八章 二功 从黑牢牢门口喷出的猩红色煞气,只剩下了丝丝缕缕的余韵。 拉普拉希在乔的脑海中,用一种极其古怪的语言,唱着调韵奇异的歌谣。 绯红色的光幕在闪烁,一闪一闪的颇为烦人。 能阶:力量海(正常态:2436)(完美态:0138)(肉体力量:十万八千磅) 乔上半身披着一件短斗篷,腰间缠着司耿斯捐献的大披风,阴沉着脸站在海关大楼的大门口。对于眼前不断闪烁的光幕,他暂时没心情去搭理。 从黑牢中冲出的高地人一网成擒,没有一个能逃走。 他们当中有好几个实力惊人的高手,幸好黑森安排在乔身边的家族护卫,高手比对方多出了好几个。在乔带人出手后,这些高地人没能翻出太大的浪花。 饶是如此,进入海关大楼的士兵,还有威图家的护卫们,伤亡也实在惨重。 就在乔的面前,一百三十九名阵亡的士兵尸体,整整齐齐的码成了一排。在乔的右手侧,靠着海关大楼的外墙,九十五名重伤的士兵正在接受急救,其中肢体残缺、注定残疾的,足足有八十九人。 威图家的护卫状况稍好一些,他们比那些正面接战的士兵奸猾许多,除了进入地下黑牢,在那狭窄的通道中避无可避的倒霉蛋,在广场上,他们并无多少损失。 饶是如此,威图家的护卫们也折损了五十七个,轻重伤的也超过一百人。 至于进入黑牢的警察们,天知道他们是受到了穆忒丝忒的庇护,还是他们自带神奇的避险光环,数十个警察中,重伤十八人,轻伤二十三人,无人战死。 乔阴沉着脸不吭声。 包围海关大楼的军队指挥官,一名年轻的陆军中校脖子上挂着绷带,吊着骨折的左臂,右手拎着一条橡木警棍,冲着站在大门口的十几个海关官员就是一通暴揍。 ‘嘭嘭嘭’,橡木警棍沉甸甸的砸在这些肥头大耳的海关官员身上,打得他们惨嚎不断,打得他们一个个趴在地上哭天喊地。 年轻的中校嘶声叫骂:“说,这些人是谁安排的?谁让这些该死的高地人躲在海关地牢里?” “哈,哈,哈,难怪图伦港封锁得这么严密,居然找不到仲秋血案的袭击者藏在哪里……谁能想到,他们居然藏在帝国的执法机构中!” “高地人……而且他们不是普通的高地人雇佣兵,他们是高地王国的军人!他们是军人!”年轻的中年双眼充血,声嘶力竭的大声呵斥:“勾结敌国军队,你们想要干什么?造反么?” 乔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他用力的扎了扎裹在腰间的披风,将露出的白肚皮,勉强的遮挡了一下。 战斗结束后,他浑身白花花的肥肉顽固的膨胀出来,他的体型又恢复了原状。但是他的衣服和裤子,都在之前的战斗中粉碎。 这让乔很是惆怅,以后如果发生战斗,他都要袒露着和敌人厮杀不成? 不要没打死敌人,反而是敌人大声爆笑导致暴毙当场! 那可就太丢脸了! 心情郁闷的乔阴沉着脸,走到了那个实力最强,如今四肢关节都被牙摧毁,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高地人面前。 俯瞰着面色惨白,紧闭双眼的高地人,乔冷声道:“图伦港海关里面,有你们的人吧?指出他,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年轻的中校气喘吁吁的,还在用橡木警棍殴打十几个肥头大耳的海关官员。 猛不丁的,他的动作触动了内伤,他的身体一晃,一口血吐了出来。 一众趴在地上哭天喊地的海关官员中,一名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突然一个翻滚,他一把抓下了年轻的中校腰间挂着的燧发短铳,干巴巴的笑了一声。 他将短铳枪口顶在了自己的下巴上,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嘭’! 十八毫口径的铅弹,直接让这男子的脑袋犹如重锤轰击的西瓜一样炸开。 年轻的中校呆住了,乔也呆住了,一旁的士兵们急忙冲了上来,手持步枪,刺刀狠狠的顶在了那些同样目瞪口呆的海关官员身上。 “司耿斯先生!”乔过了好一会儿,才大吼了一声。 “阿伦索·潘。”司耿斯先生轻轻挥动着细细的手杖,看着那具倒地的尸体冷声道:“我们图伦港的海关总长,居然是高地人的间谍?” 司耿斯先生很古怪的笑了起来:“他的妻子,出身图灵家族,少爷,我们可以自由心证,图灵家族是高地人的间谍,我们应该,即刻逮捕图灵家族的所有成员。” 车轮声,马蹄声,还有整齐的跑步声远远传来。 一号老码头方向,顺着防波堤后方的大街,一溜十几辆四轮马车驶来,左右两侧有数百骑兵拱卫。骑兵队伍后方,是排着整齐的队伍,一路快跑的士兵。 一眼望去,铁灰色的队伍拉出了几里地,起码有一个作战旅的编制。 将近六千士兵赶了过来,他们距离海关大楼所在的小山包还有半里多地,就迅速分成了十几支队伍,顺着大街小巷扩散开来,将这一代彻底封锁。 一号老码头附近的海面上,两条嘉西嘉岛分舰队的战列舰,连同四条大型护卫舰全速靠近,它们在海面上拉出了一个极大的弧线,然后端端正正的堵住了一号老码头从十八号到二十四号栈桥附近的泊位。 昨天夜里,嘉西嘉岛分舰队就接管了图伦港的海上封锁线,图伦港分舰队,还有图伦港的水警队、缉私队、包括各大家族的武装商船等,都被逼回了自家的码头停靠。 图伦港海关缉私队,大大小小数十条缉私船,整整齐齐,一条不拉的,被堵在了自家泊位上。 将近两个营的士兵冲上了栈桥,粗暴的闯进了缉私船。 百来个留守船上,照看船只的缉私队水手举起双手,一脸茫然的走出了船舱,然后在士兵们的呵斥声中,他们哆嗦着跪在了栈桥上。 乔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那几个泊位发生的事情。 他顿时吹了一声口哨,讥诮道:“真是机灵、机警的缉私队哪,我们这里打得血肉横飞,他们居然不知道趁机逃跑?” 耸耸肩膀,摊开双手,乔叹了一口气:“不过,也对,他们能逃去哪里呢?牙叔叔,我们威图家有缉私队所有成员的家庭住址和亲友关系的资料吧?” 牙笑得两排大白牙都露了出来,他得意的连连点头:“没错,我们威图家,有他们全部成员的详细资料,甚至他们的好多线人的资料,我们都有。” 用力捏动手指,发出‘咔吧’脆响,牙狠狠的说道:“一个都跑不掉,一个都跑不掉……这些敲骨吸髓的蛀虫,这次罪证确凿,他们勾结高地人,他们勾结敌国的敌人,他们这是在叛国!” 乔、牙、司耿斯,还有附近一群威图家的伙计们,一个个咧嘴狞笑。 德伦帝国律法森严,甚至堪称梅德兰大陆诸国中,律法最为严苛的国家之一。 叛国罪,直接参与人一律处死,所有家属无论男女老幼,一律发配去北方冰海中的几个大型岛屿,那里有帝国的军管农场和军管矿场。 运气好一点,这些罪犯家属可以在上面挖苔藓、养驯鹿。 运气差一点,他们就只能去钻矿洞,淘金沙,为帝国国库的黄金储备做贡献。 运气再差一点……他们的命运就不用多做形容了。帝国在北方冰海中的那几座岛屿,每年莫名失踪、死亡的流放犯人总数超过二十万。 谁会关心这些人的死活呢? 大群骑兵簇拥着十几架四轮马车奔驰而来,骑兵们迅速在海关大楼门口的广场布下防线,然后第三辆马车的车门开启,两名身披黑色披风的精悍女子先走了出来,随后生得花容月貌的罗斯公爵慢悠悠的走出了马车。 “乔,可爱的小伙子,你可真又给了我巨大的惊喜。”刚刚走下马车,罗斯公爵就‘嚯嚯嚯’的笑了几声,摇曳生姿的向乔这边走来。 罗斯公爵右手握着一柄檀香木的小折扇,小小的扇子犹如蝴蝶翅膀一样忽闪得飞快,显然她的心情极好、极好。 乔和牙、司耿斯等人急忙迎了上去,乔走在最前面,隔着老远就向罗斯公爵深深的鞠躬行礼:“尊敬的公爵阁下,请恕我衣冠不整冒犯之罪。” 罗斯公爵深深的看了一眼乔身上裹着的小斗篷和大披风,用小折扇遮住了红唇,‘嚯嚯嚯’的又是一连串开心至极的大笑。 “哦,不,不,可爱的小家伙,这可不是冒犯。在我看来,你这狼狈的模样,代表了你对帝国的忠诚,代表了你对女皇陛下的忠诚,代表了你个人的强悍实力,代表了你超出常人的才干。” 罗斯公爵轻声感慨道:“如果图伦港的废物们,都能有你这样的本领,怎么可能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抓不住几个对帝国图谋不轨的小臭虫呢?” 转过身,罗斯公爵,用小折扇指了指她身后跟着的一大群人。 “我是说,在场的诸位,看看你们,一个个衣冠笔挺,一个个器宇轩昂,有侯爵,有将军,个个坐享高位,个个养尊处优……和乔相比,和这个刚刚成年的小家伙相比,你们就是一团团人形的狗屎!” 罗斯公爵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你们,不觉得惭愧么?我真想,把你们都送去格兰行省前线去。” 西雅克侯爵以下,图伦港的一帮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一个个面红耳赤的,纷纷低下了头。 罗斯公爵摇摇头,转过身,向乔指了指:“乔,这是你的第二份功劳,我记住了……继续努力吧!” “如果你能继续给我带来惊喜,我一定不吝啬回报你更大的惊喜!”罗斯公爵很认真的向乔做了保证。 第五十九章 里面的,所有人 荣耀历一三七九年八月十九日,下午,临近黄昏。 两匹老马,拉着一辆敞篷的加长咸鱼车。 没错,真是图伦港鱼港码头用来拉咸鱼的平板车,四个轮子歪歪斜斜,车板上满是大颗大颗的海盐颗粒,好些鱼尾巴、鱼脑壳、鱼鳞散在车板上,刺鼻的咸鱼味无风也能飘出上百尺。 牙骑在一头老马的背上,拉着辔头,控制着两匹马向前小步奔跑。 乔换了一身新衣服,拎着从那高地人手上抢来的银柄战刀,双腿分开,威风凛凛的站在平板车头。 他得意洋洋的左右顾盼,如果不是过于臃肿的身体,此刻的乔颇有一种‘羽扇纶巾、雄姿英发’的英雄气概。 数百名威图家的护卫排着整齐的队伍,簇拥着咸鱼车。 在咸鱼车的后面,一千多名身穿铁灰色制服的士兵列队前行。在队伍的中间位置,赫然是有十几架炮车,一共有六门一百毫野战炮和十二门六十毫野战炮。 辛巴达四仰八叉的躺在咸鱼车上,衣衫褴褛,头发凌乱,他的左臂在之前的抓捕行动中被齐着手肘砍掉,此刻他伤口被绷带缠得紧紧的,但是还是有血水缓缓的从绷带中渗出来。 一块来路不明,黑漆漆的,散发出古怪异味的布条塞在辛巴达嘴里,让他没办法发出半点声音。 他的右手和两条腿,都被精钢制成的铐子牢牢固定在咸鱼车上,他的肢体关节更是被牙暴力卸了下来,他的身体瘫软犹如烂泥,随着马车的前行而微微颤抖着。 整齐的队伍顺着大街招摇过市,所过之处,路边行人无不侧目。 很快,队伍横穿市政厅门前的大广场,经过三个街口后转向北行,又过了两个路口,路边出现了一座外墙斑驳,显得有点老旧的四层楼的建筑。 同样是白墙、红瓦,外墙上一扇扇拱形的窗子用五彩玻璃,拼出了一幅幅图伦港当地的神话传说的场景。 大楼的正门朝南,黑漆漆的老船板制成的大门上,打着黑色的大型圆铆钉。这些铁质的铆钉被摩擦得油光水滑,配合着颇有沧桑感的老船板,让这扇大门充满了一种莫名的历史韵味。 在大门的右侧墙壁上,一盏大型煤气路灯下方,一根拇指粗细的精钢链条上,悬挂着一枚两尺多高的金色船锚。 这枚船锚在整个图伦港都极其有名,堪称无人不晓。 这枚船锚重达近千磅,真正是用纯金浇铸而成,可不是镀金的假玩意儿。 这枚船锚价值高昂,如果能偷走,足以让人一夜暴富,一辈子衣食无忧。 只是这枚船锚在这里已经悬挂了两百多年,也曾经有人动过它的主意,但是那些人全都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世上从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纯金铸成的船锚,始终悬挂在这里,肆无忌惮的宣示着权力、财富,以及残暴、原始的秩序和力量。 这里是‘金锚俱乐部’,图伦港最古老,同时最有名的销金窝。 在这栋占地面积超过两万平方尺的四层楼内,酒、色、财、气样样俱全,号称只要你能走进这扇古老的船板制成的大门,你就能满足你心中所有的高尚的或者卑劣的欲-望。 只不过,和敞开大门,广接天下客的粉色美人鱼不同。 金锚俱乐部,这是图伦港土著势力的自留地,他们的大门,只向拥有纯正血脉的嘉西嘉人敞开。 “包围这里!”乔向着金锚俱乐部狠狠一挥手,他发布命令的时候,两个眼珠子就好像夜里的猫儿一样在发光,一闪一闪的寒光莫名让人胆寒。 砸掉金锚俱乐部,这是乔和他的哥哥戈尔金多年的梦想! 身体微微的颤抖着,这是兴奋和激动,而不是因为紧张或者恐惧。乔琢磨着,等会要不要找个借口,弄点火油,然后一把火烧了这栋该死的大楼。 仁慈的穆忒丝忒在上,乔知道金锚俱乐部在图伦港土著心中的地位。 这是一座丰碑,这是一座图腾,图伦港历史上,无数威名赫赫的大人物在这里出入过,无数惊心动魄的大事件就是在这里发生。 图伦港联合商会在这里成立。 图伦港第一份海外自由贸易证书,在这里颁发。 图伦港和尼斯联合王国的《自由通航公约》,同样是在这里逐条逐条的拟订。 金锚俱乐部,几乎是从头到尾的见证了,图伦港如何从一个自发汇聚的走私集散地,变成了暴风洋沿岸最富饶、最诱人的贸易枢纽之一。 四十年前,同样是在金锚俱乐部,以威尔斯家族为首的图伦港土著势力,在这里签发了《图伦港自由宣言》,宣布图伦港自行组建民兵,抵抗德伦帝国的吞并。 当然,结局有点凄凉。 罗斯公爵的祖父,那位战功煊赫的老亨廷堡侯爵大手一挥,百万帝国陆军呼啸而来,十几万图伦港民兵在短短两日内灰飞烟灭,威尔斯家族等土著势力跪地投降。 据说,如果不是威尔斯家族和其他几大家族,私下里向老亨廷堡侯爵献上了巨额的诚意,金锚俱乐部早在四十年前,就被当做‘乱党老巢’付之一炬了。 乔默默的回想着金锚俱乐部过往两百多年的沧桑。 身穿铁灰色制服的士兵们,迅速的分散开来,从四面合围了金锚俱乐部。 士兵们的大头皮靴踩在街面上‘夸夸’作响,金锚俱乐部内传来了一阵杂乱的惊呼声,二楼、三楼、四楼,都有窗户被打开,有人往外探头望了一眼,然后猛地缩回了身体,重重的关上了窗子。 “以帝国法律的名义,我勒令你们,打开大门,配合接下来的调查行动。” 乔挥动着沉甸甸的战刀,极其神气、无比威严的大声咆哮着。 力量海和肺部产生了奇异的共鸣,让乔的嗓音变得无比的嘹亮,就好像一门‘轰轰’发射的野战炮一样。 他站在咸鱼车上大声吼叫,金锚俱乐部一楼临街,距离乔最近的两扇玻璃窗‘咔嚓’一声,好些五颜六色的玻璃片被他震得裂了开来。 ‘咚’! 沉重的门闩滑动声响起,金锚俱乐部厚重的老船板大门缓缓开启。 一名气度非凡,颇有贵族风范的老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半长的白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打理得油光水亮,向后披散成一个大背头,身上的燕尾服笔挺整洁,双手戴着洁白的丝绸手套,左手杵着一根纯金羊头杖头、象牙杖杆儿的细手杖。 克劳德·容·海顿,金锚俱乐部的会员理事长,年近九十的老头儿精神矍铄,腰杆笔挺。 看着面前大街上密密麻麻的威图家护卫和士兵,克劳德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乔,发生了什么?你,又想干什么?你,一定要这样做?考虑好了?这是威图家族,是黑森的意志?” 左手细细的手杖重重的往地上一杵,‘嗤’的一声,象牙制成的杖杆深深的没入了花岗岩铺成的地砖一尺多深,克劳德耷拉着眼皮,低声说道:“你……你们……确定能够,承受一切后果?” 没有任何场面话,久经风雨的克劳德开门见山,直接怼上了乔。 乔看着克劳德手中的象牙手杖,脸上的肥肉剧烈的抽搐了一下。 相对脆弱的象牙,犹如餐刀切黄油一样,如此轻松的刺进了坚硬的花岗岩。哪怕乔如今拥有十万多磅的蛮力,他自忖也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这牵涉了更高层次的力量海和精神海,涉及了更高境界的力量运用。 乔距离这样的超凡境界,还有老长老长的一段路要走。 牙跳下了老马,司耿斯无声的走到了牙的身后,十几名威图家的高手,连同几名挂着中校、少校软肩章的军官,一起向前走了几步。 在场的那位军衔最高,身高六尺五寸以上,身形魁梧的中校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噗’的一下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嗤~啪’! 中校脚下的一块路砖被他一口浓痰打得粉碎,凹陷下去拳头大的一个深坑。 乔脸上的肥肉再次哆嗦了一下,然后他笑着向克劳德老头儿摇了摇头:“仁慈的穆忒丝忒在上,威图家族无意挑起争端……” 克劳德老头儿迅速打断了乔的话,他耷拉下来的眼皮后面寒光闪烁,冷声道:“那么,带着你的狗腿子滚!小小年纪,在这里耀武扬威,谁给你的胆子?” 在场的帝国军官兵同时呼出一口气。 威图家的那些护卫,毫无疑问是乔的忠心狗腿子。 但是他们是正儿八经的帝国陆军,克劳德的这句话,顿时得罪了在场的所有帝国军人。 乔顿时放声大笑:“不,不,不,尊敬的克劳德老爷,我只是奉命行事。” 乔板起脸,重重的踢了一脚咸鱼车上的辛巴达。 “奉嘉西嘉公爵,暨帝国南部特区总督罗斯·冯·嘉西嘉·亨廷堡阁下之命,彻查仲秋血案。”乔厉声喝道:“今有嫌疑人辛巴达口供,金毛俱乐部内,有人勾结外军,行叛国逆行。” 乔恶狠狠的盯着克劳德老头儿,嘶声吼道:“以帝国法律的名义,让开路,我们要查封金锚俱乐部,抓捕和仲秋血案、叛国重罪有关的嫌疑人!” “任何阻拦者,一律同罪办理!”乔的嗓音越发高亢,带着一股子歇斯底里的兴奋劲儿。 克劳德老头儿哆哆嗦嗦的看着乔,他咬了咬牙,艰难的说道:“是谁?报出他的名字,我让他出来!” 乔阴沉沉的看了克劳德一眼,手中战刀朝着面前的大楼画了个圈。 “里面的,所有人!” 第六十章 株连 士兵们向金锚俱乐部发动冲锋。 他们从克劳德的身边涌了过去,三两下的功夫,金锚俱乐部的老船板大门就从门框上脱落,‘嘭’的一声巨响,重重的拍在了地上。 随后,大楼里就传来了桌椅倒地的声音,传来了各种瓷器、玻璃器碎裂的声响。更有侍者、侍女的惊呼声传来,随之响起了冲进大楼的士兵们粗暴的咆哮和谩骂声。 克劳德老头儿气急败坏的跑回了俱乐部里,他大声的嚷嚷着,让所有人都闭上嘴,让所有人配合士兵们的行动。 乔回过头,弯下腰,手中战刀架在辛巴达的脖子上,龇牙咧嘴的笑着:“此情,此景,何其感慨?我们是老朋友了,真正的老朋友了,我跟着戈尔金,和你们浴血战斗过不下一百次!” “惨烈,何其之惨烈?戈尔金被你们打断过胳膊腿儿,我也一样。当然,你们的损失更大!在我的记忆中,就是如此!你们的损失更大!” “我们有血恨深仇,毫无疑问,我们结仇了。” “所以,我能理解,为了复仇,你们可以在我身上计算出无数的阴谋诡计。” “甚至戈尔金的上一份家书送回来的时候,我都想过,我可能有一天,和你一样,被打断了四肢,身不由己的躺在某个偏僻的海滩上,没办法发出半点儿声音!” “我们都是男人。男人嘛,打不过,就要认输,真心实意的认输!赔钱,或者别的什么,让出一大块的利益,这是非常常规的操作。” “但是,你们想要谋害我亲爱的妈妈!” 乔的眸子里闪烁着绯红色的幽光,辛巴达也的的确确的看到了乔眸子里不祥的光芒。 “我别无选择。” “我爱我的妈妈莉雅!我爱我的姐姐蒂法!!我爱我的妹妹薇玛!!!” “她们是如此美丽而善良的人儿,你们怎么敢,你们怎么能,真的向她们下手?” “哦,当然,你们没有向薇玛下手,但是你们肯定会这么做的。所以,你们必须死!” “你,还有你的所有的家人……包括威尔斯家的所有狗男女……如果我不杀死你们,你们就会伤害我的亲人……我还能怎么样呢?” “我,别无选择!” 乔手中古老的银柄战刀,轻轻的划过辛巴达的面庞,在他脸上切了一条深可及骨的伤口。 血水流淌了一脸,辛巴达的身体剧烈的扭动着。 克劳德老头儿在俱乐部里咆哮叫嚷了一通,然后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 他跑出来的时候,战刀刚好从辛巴达的脸上划过。 目睹了这一切,他举起手杖,嘶声长啸,作势要扑向站在咸鱼车上的乔。 两名士兵挡在了克劳德面前,他们手中上了刺刀的燧发步枪相互交叉,寒光闪烁的刺刀几乎刺到了克劳德的胸口。 在图伦港备受尊敬,个人实力强大,财富、权力等等都足以呼风唤雨的克劳德身体一僵,悻悻然的停下了脚步。 在他心中,乔不算什么。 乔的父亲黑森,也不算什么。 威图家族,又能算什么呢?无非是一家子外来户而已。 但是眼前的铁灰色制服……这些穿着铁灰色制服的兵! 克劳德强行忍住了出手的冲动。 帝国士兵,代表了帝国的意志。 除非海顿家族想要造反,否则克劳德绝对不能向这两个在他看来实力极其一般的士兵动手。 四十年前,德伦帝国百万大军喧嚣南下,短短两天摧毁了图伦港十几万民兵。那一战,已经在克劳德这样的老人心中,留下了帝国不可战胜的深刻印象。 两名士兵板着脸,将手中步枪轻轻的向前一推。 克劳德举起了双手,面无表情的向后退了两步。 乔身后的士兵们,一个个身材高大,远比图伦港当地土著平均高出四寸左右。他们年轻,勇毅,精神抖擞,战意勃发。他们是当年征服图伦港和嘉西嘉岛的帝国军的后裔,他们的祖父、父亲,都来自帝国北方。 在嘉西嘉岛,在图伦港,这些帝国军士兵自成派系。 他们和当地人格格不入,他们和当地人有血海深仇,他们更在心理上,对这些矮个子当地人有着绝对的心理优势。 两个的士兵,他们看向克劳德老头儿的时候,在他们心中,都是居高临下的俯瞰——不过是一个土著糟老头! 仅此而已。 一名少尉军官带着几名士兵走了上去,少尉抢下了克劳德的手杖,将他双手扭到了身后。一名士兵拿着特制的、加大加重的精钢手铐,重重的扣在了克劳德的手腕上。 克劳德抿着嘴,目光深沉的看着乔。 乔一脚踏在辛巴达的胸口上,手中古老的战刀上血迹殷红,鲜血不断顺着刀口滑落,一滴一滴的落在不断挣扎的辛巴达的脸上、胸膛上。 这柄战刀,很是邪异。 它切开了辛巴达的脸,一股怪异的力量残留在伤口上,鲜血不断的流淌出来,丝毫没有凝固止血的样子。 血水顺着辛巴达的脖子流到了咸鱼车的车板上,然后从车板的缝隙中,‘滴滴答答’的滴在了街面上,很快就在街面上洇成了一滩。 克劳德低头,看了看不断从咸鱼车上滴落的血水,他终于忍不住,冷冰冰的说道:“乔,心狠手辣的家伙,你想让辛巴达死于失血过多么?” “为什么不呢?”乔微笑看着克劳德,他的话让克劳德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参与了对我妈妈莉雅的刺杀,那么,他就该死,不是么?”乔笑得格外灿烂:“用我父亲黑森的话来说,你们可以选择开战,但是如何结束,何时结束,由我们说了算!” 克劳德的老脸剧烈的抽搐着,他抬起头,看了看乔灿烂的笑脸,脸色变得无比阴郁。 辛巴达参与了对莉雅的刺杀? 克劳德在心里愤怒的咒骂了一句,这些愚蠢的崽子们,毫无疑问他们突破了底线。 不是不可以刺杀威图家的人,嘉西嘉岛的土著们,可以连续刺杀两任嘉西嘉公爵,何况是威图家的人呢? 但是这种突破底线的刺杀行为,必须要得到他们这些长辈,他们这些掌控实权的老人们的允许。整个图伦港,整个嘉西嘉岛的所有事情,都应该得到他们的允许,才可以发生。 辛巴达的擅自行动,会给所有人都带来麻烦。 麻烦可以被消除,克劳德坚定的相信,没有什么麻烦是不能解决的。 哪怕是刺杀威图家的主母这样的惊悚事件所带来的麻烦,同样可以在七人委员会内部轻松解决。 但是辛巴达这种绕过他们这些长辈,绕过他们这些掌握权力的老人,擅自行动的行为……必须受到严厉的惩罚。 克劳德目光越发阴森,他看着地面上那一滩血水。 也好,就让辛巴达这种狂悖不尊长辈的蠢货,就死在这里吧。他的死,或许还能成为一张筹码? 克劳德抬起头,看着乔,咧嘴微笑:“莉雅夫人平安无事,这真是太好了。” 乔没搭理克劳德。 这些老家伙,一个个老奸巨猾更兼心狠手辣,乔从就听过克劳德的许多丰功伟业——其中就包括,为了金锚俱乐部的一点点股份,他亲手将自己的女婿之一沉了海! 这种老家伙,不要和他多废话,找机会直接做掉他,这才是最安全、最保险的办法。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一队士兵走出了金锚俱乐部,然后他们迅速在俱乐部大门两边列队戒备。 脖子上套着精钢枷锁,相互之间用精钢的锁链串成了一列,一队衣衫华丽、器宇不凡的男女面红耳赤的走了出来。 脖子上的枷锁,还有将他们串在一起的铁链,这是标准的运输奴隶的做派。 时近黄昏,正是图伦港上流社会的绅士淑女们用餐、社交的时间点,被士兵们像奴隶一样拷在一起,粗暴的驱赶出来的这些人,他们一个个衣冠楚楚,浑身珠光宝气,保养得油光水滑,每一根头发、每一条胡须,都打理得一丝不苟。 他们当中年纪大的,能将近七十。 他们当中年纪的,大概十来岁的样子。 他们全都是图伦港土著中的头面人物,其中有一半近百男女,是图伦港七人委员会中,除了威图家族之外,另外六个大家族的嫡系成员。 除了他们,剩下的两三百号男女,也都是图伦港其他大家族的核心成员。 这里有很多人,乔都认识,而且都曾经用拳头和木棒和他们打过交道。他们的长辈中,有图伦港税务局的高官,有图伦港教育局的头目,有图伦港济贫院的理事,有图伦港治安委的委员,有图伦港水手工会的主席…… 这些人身后的家族实力,含括了图伦港的方方面面。 不客气的说一句,他们在金锚俱乐部内觥筹交错中,非常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有可能决定图伦港数千人、数万人甚至是数十万人下个月,甚至是下半年的生计问题。 乔很欢快的,用战刀的刀面拍打自己的左手掌心,发出清脆的声响。 “呱呱叫,别别跳,哦哟,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经过辛巴达阁下的指控,你们和一起恶劣的叛国罪有关。” “换句话说,用我们从就熟悉的港口码头工人之间流传的行话来说,你们这群狗=日=的东西,今天全特么的死定了!” r/r 第六十一章 击杀,媾和,干扰 毫无意外,乔的话换来了一连串愤怒的咆哮和恶毒的咒骂。 一个头发略微发红,满脸都是大胡子,双眉如刻刀,长相颇为凶狠的老头排在队伍的第一个,当乔宣布他们都有‘叛国’嫌疑时,他愤然向前踏出了一大步。 干干瘦瘦,个头不高,能有将近六十岁的老头儿,体内却蕴藏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他一步冲上前,他身后和他串成一串的十几个男女怪叫一声,脑袋同时向前一倾,身不由己的跟着他向前踏出了一大步。 几个男子还好,串在队伍中的女人们一个个花容失色,有两个年龄稚嫩,比乔还要一些的大姐更是眼圈一红,直接就哭喊了起来。 长相凶狠的老头儿双手握着脖子上的精钢铐子,朝着乔嘶声谩骂:“威图家的崽子,你是被恶魔上了身么?你今天所做的事情……” 老头儿眯着三角眼,狠狠扫过大街上密密麻麻的士兵,龇牙咧嘴的向乔冷笑道:“威图家族,是要向整个图伦港开战么?” 乔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的草纸包,一把将草纸包揉碎,‘啪’的一下,将鬼脸掌柜配制的止血药粉糊在了辛巴达的脸上。 抖手甩了甩手掌上黏着的血水,乔跳下了咸鱼车,重重落在凶狠老头的面前。伸出染了血的左手,乔用力的将手掌在老头儿雪白的长绒细棉材质,做工极其精良,造价也极其昂贵的衬衣上用力的摸了一下。 好料子,手感极好,擦手也擦得干干净净。 凶狠老头儿气得三角眼整个瞪圆,他伸出双手就要抓乔的脖子。 左右七八个士兵涌了上来,他们可不管这老头儿是谁,在图伦港有多大的名气,多大的威风,他们举起手中步枪,沉甸甸的柚木枪托带着破风声,‘嘭嘭’砸在了老头儿的手臂上。 老头儿的手臂犹如精铁铸成,他双手笔直的伸向前,任凭枪托乱砸,却是纹丝不动。 只是这些士兵出手,老头儿双手的动作毕竟是停了下来。 他的手掌距离乔的脖子只有不到三公分,以他的实力,他可以轻松的拗断比乔的脖子粗壮数倍的大公牛的颈骨。 士兵们卖力的殴打着,老头儿的双手微微颤抖了一阵子,然后缓缓的缩了回去。 站在金锚俱乐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同样被铐住的克劳德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卡西·容·卡班,图伦港七人委员会之一的,卡班家族的当代家主的儿子,性情火爆,出手狠辣,在图伦港横行霸道了一辈子的残暴人物。 在卡班家族,卡西掌管的,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产业。卡班家族拥有图伦港最大的贩奴船队,卡西就是卡班家族的奴隶总管,他最擅长将原本冰清玉洁的丫头,送进莉莉之家那样的风尘之地。 有人曾说,卡西的每一根手指上,都有上千少女的冤魂在哀嚎。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一个十成十的暴徒,一个心肝五脏都漆黑的人形恶魔。 克劳德本来以为,这子会凶性发作,当场扭下桥的脑袋! 如此的话,虽然后面的善后工作会比较麻烦,但是麻烦总是能解决的。最多最多,不过是逼着卡班家族将这子送出去赔命就是! 没想到,卡西·容·卡班,这个从除了横行霸道就什么都不会的人,都学会了用脑子。 他没有悍然下杀手,克劳德颇有点失望! 他有点无奈的看着那一条条身穿铁灰色制服的身影,不断的在心中问自己——嘉西嘉人的脊梁骨,真的就被四十年前的那一仗给彻底打断了么? 就连卡西这样,曾经敢打敢杀的伙子,都学会了瞻前顾后,有了一颗敬畏之心么? 乔可没有克劳德心中这么多复杂、阴暗、见不得人的想法,他得意洋洋的伸出手,在卡西的老脸上轻轻的拍了一下,而卡西只是脸上肌肉抽了抽,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卡西身后的一群男女同时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声。 如此行径,在图伦港,在嘉西嘉岛的山民土著中间,意味着最疯狂的挑衅和侮辱。 卡西居然没有反击! 他居然忍下了乔的挑衅,他居然任凭乔当众侮辱! “开战,你们已经开战了不是?”乔低下头,凑到了比自己矮了一尺多的卡西面前,低沉的说道:“莉雅,然后是蒂法,你们对我的家人出手,那么就必须承担后果。” 猛地抬高了声音,乔厉声喝道:“经辛巴达阁下指证,卡西·容·卡班勾结高地王国,图谋叛乱的罪行证据确凿……” 乔手中战刀骤然一闪,‘嗤’的一声,卡西的两只手就被齐着手腕斩断。 卡西只觉手上一凉,然后剧痛袭来,他低下头,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手腕,看着从伤口狂飙出来的鲜血,以及地上的两只枯瘦的手掌。 从金锚俱乐部中被押送出来的人群中,好些人疯狂的鼓噪咆哮,他们伸手抓住脖子上的精钢枷锁,用力的拗折扭动…… 乔向后退了两步,他用力的吹了一声口哨:“长官,他们拒捕,且图谋逃跑。” 在场军衔最高的那位中校在乔的口哨声响起时,就高高的举起了右手,乔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重重的挥动手臂,大吼了一声:“射击!” 克劳德和卡西同时发出惊怒的吼声。 乔身后的近百名士兵排成一排,举起手中燧发步枪,瞄准了聚集在金毛俱乐部门口的众人。 下一刻‘砰砰砰’的枪响震耳欲聋,包括卡西在内,站在金锚俱乐部门前的二三十个男女浑身喷血,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然后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他们身后,还有人被链条和他们串在一起,这些人倒地后,他们身后的人也都狼狈的玩栽倒在地。 金锚俱乐部门前一片鲜血淋漓,中枪的近三十人中,有十几人当场被击毙,其他人则是身上被破开了巨大的窟窿,躺在地上嘶声的痛呼哀嚎。 克劳德的身体微微摇晃着,额头上不断有冷汗涌出。 他惊恐欲绝的看着乔,看着乔身后发号施令的中校军官,克劳德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乔和他身后的士兵们,根本不是来金锚俱乐部抓人查案的,他们的真正目的,仅仅是为了杀人! 他们就是来杀人的! 他们杀人的对象,就是金锚俱乐部的会员们——图伦港各大土著家族的核心成员! “你们怎么敢?”克劳德嘶声怒吼:“你们怎么敢?你们不怕嘉西嘉岛,不怕图伦港彻底乱掉么?你们,你们……” 嘉西嘉岛有五千万子民,图伦港更是德伦帝国在南方风暴洋唯一的出海口,帝国最大的远洋贸易枢纽……乔,还有乔身后的人,怎么敢在这里痛下杀手,怎么敢将这里闹得一团糟? 如果图伦港和嘉西嘉岛的土著群起叛乱…… “克劳德阁下,我们有证据。”乔弯腰,撕下了卡西的一块衬衣,慢悠悠的擦干净了战刀上的血水。 他温和的笑着,将战刀架在了克劳德的肩膀上:“图伦港七人委员会为代表的家族中,有三个家族叛国图谋不轨……你觉得,应该是哪三个家族?” 图伦港七人委员会,每个委员身后都有一个财力雄厚、潜势力巨大的家族。 威图家,威尔斯家,图灵家,海顿家,塞西尔家,多伦家,卡班家。 每个家族都掌握了巨大的商贸利益,每个家族在远洋商贸上面,都划分了一块清晰的,独属于自家的地盘。 乔说,有三个家族叛国。 毫无疑问,这三个家族中,不可能有威图家族。 那么,就是要在六个土著家族中,挑出三个来! 克劳德·容·海顿,老奸巨猾的糟老头子儿,海顿家族当今家主的左臂右膀,同父同母的亲弟弟,金锚俱乐部的理事长阁下,一脸是笑的向乔深深的鞠躬行礼: “尊敬的乔少爷……不,尊敬的乔阁下,我坚定的认为,海顿家族是帝国最忠诚的臣属。” 直起腰来,克劳德眨眼的速度比平日里快了一倍不止,他拼命的眨巴着眼睛,每一根眼睫毛都在放光,上方好似用最细的字迹,书写了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文字。 ‘利益交换’、‘利益交换’…… 如果不是这里人多,克劳德甚至已经忍不住大声呼喊:“干掉三个家族?很好,我们可以联手干掉他们……但是好处,好处,给我们好处!” “只要海顿家族拿到足够的利益,足够的好处,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抱住罗斯女公爵的腿,然后去亲吻她的鞋子!” 乔深深的看了一眼克劳德,他想起了黑森和他说过的话。 ‘嘿嘿’一笑倍显憨厚,乔凑到了克劳德的耳朵边低声笑道:“图伦港不能乱,嘉西嘉岛不能乱。所以,海顿家族,或许对帝国忠心耿耿……我希望是这样,您说呢? 乔和克劳德正要达成某种见不得人的默契,躺在俱乐部门口的人堆中,一名年轻貌美,但是肩膀上挨了一枪的少女突然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朗基努斯阁下,朗基努斯阁下……伟大的穆在上!救救您虔诚的信徒吧!” “愿我主的光辉,照亮这暗无天日的帝国!” 少女嘶声哭喊着。 很快,她身边的其他几个伤员也紧跟着哭喊起来。 远处街口,顿时传来了威严的呵斥声:“以我主的名义,放下你们手上的凶器!” r/r 第六十二章 朗基努斯 身高七尺一寸左右,金发金眸,身躯精壮雄伟如雄狮的朗基努斯心情很不好。 他感觉,奉大主教之命离开圣希尔德大教堂,执行搜寻异端的任务时,整个图伦港都在和他作对。 首先是大半夜的,刚刚走出大教堂的大门,就碰到了一群执行宵禁命令的军警! 伟大的穆在上! 宵禁?这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居然有人敢阻扰金橡教会的教士行事? 尤其是,那些普通教士也就算了,居然敢有人阻扰圣裁院行事? 可不能惯着这些人的臭毛病! 所以,朗基努斯直接动了手。 数百名军警受伤吧,大概是这么个情况;有几个蹦跶得最激烈的军官,被朗基努斯下重手打伤,估计这辈子是废掉了。 不过,这算什么呢? 身负神恩,沐浴神辉,代替高高在上的穆,在世间行他的法,冒犯朗基努斯,就是冒犯至高无上的穆! 反正,夜里一通大闹,教会这边没吃亏。 有图伦港驻军的高层跑去大教堂找大主教吵闹去了,朗基努斯则是带着下属们扬长而去,犹如一群夜间觅食的猛兽,在图伦港四处梭巡。 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 到处都是哨卡,到处都是街垒,到处都是目光不善的帝国军士兵。 从这些渺小而卑微的灰皮狗眼里,看不到任何对教会的敬畏之意。 都是异端,全都是异端。 这些该死的灰皮狗,就算现在还不是异端,他们也已经大步走在了成为异端的道路上。 全都应该上火刑架,包括他们的家人,全都应该被送上火刑架! 朗基努斯悻悻然的在心中咆哮。 如果不是下面的小教士们传来了情报,说那位心狠手辣、满手血腥的嘉西嘉女公爵登陆了,布置街垒的士兵全都是那位女魔头的直系下属,他早就借机发挥,弄死一大片灰皮狗出气了。 站在大街口,看着手下的圣裁院教会骑士和士兵们交涉,要他们敞开街垒,让他们这群神圣的、理所应当拥有特权的教会所属过境! 那群士兵,居然说什么按照紧急法令,武装人员超过多少人汇聚,就会被加以严惩云云…… 朗基努斯抚摸着背在身后的巨剑剑柄。 他在强行压制心头的火气。 这些卑贱的灰皮狗,他们怎么敢?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一次又一次的阻挠他们的行动,一次又一次质疑他们的身份。 朗基努斯恼怒的抬头看着天,伟大的穆的化身,那一轮带给人间温暖、光明和生命的太阳,已经快从西边天空消失了。 时近黄昏,而他今天做了什么呢? 几乎什么都没干成,一整天连大半个晚上,他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一次又一次的停下来,在一个又一个大街口和这些卑贱的灰皮狗浪费口水。 一整天,就忙着和这些街垒中的士兵吵嘴,逼他们放开通道,让尊贵的教会老爷们通行了。 从早到上,三十几个街垒,吵了一次又一次,离开大教堂后,朗基努斯和他的下属们,根本就没能走出多远! 就在心头的怒火已经压抑到了极致的时候,朗基努斯听到了熟悉的少女的呼救声。 带着颤音,哪怕是因为恐惧,嗓音有点变样,但是依旧甜美迷人的声音一下子惊动了朗基努斯——对这个声音,朗基努斯有着极其深刻的印象。 这个声音,曾经像是百灵鸟一样,在他的怀里婉转歌唱、颤音求饶呢! 对于每一个虔诚的,全身心的将自己的一切,从灵魂到肉体都供奉给教会的信徒,尤其是那些出身尊贵,纯洁可爱且身段容貌都美丽过人的女信徒,朗基努斯总是印象深刻。 转过身,朗基努斯眸子里一抹淡金色的神光闪烁,他看到了不远处的金锚俱乐部。 他看到了俱乐部门口那些被打死打伤的人,看到了那些人群中,那个他有着深刻而美好的印象,就在前几天还和他深入交流过的虔诚女信徒。 罗兰·容·卡班。 卡班家族年轻一辈最娇嫩的鲜花,也是图伦港如今的大家族千金小姐中,容貌身段都能排入前十的大美人儿。 虔诚,无比的虔诚,她的虔诚让朗基努斯尤其的记忆深刻。 要知道,就在半个月前,为了凸显自己对教会、对伟大的穆的虔诚,这位可爱娇媚的罗兰小姐,可是带着自己的两个堂妹,一并在圣裁院的忏悔屋,向朗基努斯做了长达六个小时的忏悔礼。 朗基努斯亲自出手,用最高亢的热情,主持了三位小姐的忏悔礼。 他全方面的‘清洗’、‘净化’了三位美丽小姐的一切罪孽,顺便收取了三位尊贵小姐从小积攒下来的私房钱,供奉给了至高的穆,在他的圣像前添了三盏虔诚的鲸油灯火。 三位小姐的私房钱不多,不过区区几万金马克而已。 以她们的出身来看,这笔供奉的香火钱有点偏少。很显然,她们平日里大手大脚惯了。 不过,供奉三盏拳头大小的鲸油灯,一年的开销也不过百八十个金马克……剩下的那些香火钱…… 啊,伟大的穆在上,这绝对不是钱的问题。 三位贵族小姐那等虔诚、火热,而且纯洁无瑕的信仰,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朗基努斯满头的金色长发无风自动,他的胸膛里,有犹如雄狮的怒吼传出。 这个街垒有近百名士兵驻守,‘嗷~’的一声低吼传来,近百士兵同时双耳剧痛,脑子里一片眩晕。他们双手捂着脑袋,身不由己的软在了地上。 “以至高的穆的名义,我命令,你们这些戕害教会信徒的恶人,收起你们罪恶的武器,停止你们污秽的行动。”朗基努斯大声的咆哮着,大踏步的朝着金锚俱乐部走去。 朗基努斯身后的数百教会骑士,他们同样被一整天的争吵弄得焦灼而暴躁。 他们早就忍不住想要对布置街垒、封锁图伦港的士兵出手,但是朗基努斯没发话,他们都只能乖乖的收敛起自己的火气。 但是这一刻,朗基努斯动了。 这些教会骑士一个个犹如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无比的在朗基努斯身后列队,气势汹汹的赶向了金锚俱乐部。 “朗基努斯阁下,救救我,救救我!”浑身是血的罗兰·容·卡班坐在地上,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根本动弹不得。 她脖子上的枷锁,一前一后都用精钢链条和其他人相连。 她的前面,是她的一位堂兄,这位卡班家的倒霉蛋身上挨了七八枪,早就死透了,此刻他的上半身正压在罗兰的双腿上。 而罗兰的身后,则是一名被吓得昏厥过去的少女。 这位少女并非卡班家族的嫡系,而是罗兰的表妹,是她外嫁的姑姑的女儿。 有这两位拖累,罗兰怎么也不可能站起来。 她只能坐在地上,朝着朗基努斯大声哭喊。 朗基努斯大踏步冲了过来,罗兰的表情就越发的生动,全身都有一种莫名的活力涌现。 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欺负的孩子……错了,就好像正被人用棍棒教训的狗子,突然见到了自己那位一贯以来横行霸道、无人敢惹的主人及时到场。 狗仗人势,气焰嚣张。 罗兰看着朗基努斯不断靠近,她顿时容颜焕发的,很是倨傲的微微挑起了下巴,朝着乔狠狠的一指:“乔·容·威图……你这该死的家伙,图伦港最臭名昭著的恶棍,你今天,必须付出代价。” 罗兰嘶声喝道:“没有人能够伤害卡班家族的人,却不付出任何代价!” 朗基努斯身后的街垒,一名少尉军官艰难的抬起了上半身,他从腰间拔出一支漆了红油漆的短铳,枪口朝上,‘嘭’的扣动了扳机。 一道红光冲起来数百尺高,然后炸成了无数红色火星。 “敌袭!”这位少尉军官艰难的,扯着嗓子大声尖叫。 乔身后的大队士兵迅速集结,然后在一名少校军官的带领下,排着整齐的队伍,手持步枪,刺刀向前,顺着大街向朗基努斯和他身后的教会骑士迎了上去。 帝国军铁灰色的细麻制服。 教会骑士全身雪白的银甲白袍。 两股激流迅速撞击在一起,朗基努斯拔出了身后和他几乎等高的巨型战剑,单手握剑随意的一个横斩。 二十几支燧发步枪粉碎,十几名帝国军士兵双手鲜血淋漓,被巨力震得飞了起来。 “帝国陆军,冲锋!”站在乔身边,在场军衔最高的中校拔出腰间战刀,嘶声下令。 “神威如狱,不容侵犯!”朗基努斯双眼整个变成了淡金色,炽烈的金色神光喷涌,他的身体不断向四周散发出一波波高温的热浪,一声声低沉的雄狮怒吼不断从他胸膛中传出。 朗基努斯挺起长剑,开始正面冲锋。 没有一个士兵能够挡在他的面前,甚至想要靠近他十尺之内都做不到。 炽热的狂风呼啸而起,一群一群士兵被震得高高飞起,然后吐血倒地。 中校挥刀冲了出去,凌空跃起,一刀劈向了朗基努斯。 朗基努斯抬起头来,看着跳起来二十几尺高的中校,咧嘴一笑,然后一声大吼。 恐怖的声浪炸开,中校手中的战刀粉碎,身上铁灰色的制服粉碎,他的双臂从指尖到肩膀,所有的皮肤都撕裂开来,鲜血从手臂喷出了老远。 ‘咚’。 中校向后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重重的摔在了乔的脚下,一声不吭,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 第六十三章 神权和皇权 朗基努斯不紧不慢的向前冲锋。 大群帝国军士兵挡在他面前,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让他停下。 朗基努斯倨傲的冷笑,一种淡淡的,好似醉酒一样的快感从心头涌出,让他浑身都飘飘然。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头威武雄壮的狮王,在一群灰扑扑、脏兮兮的鬣狗中横行无忌。 无论这些卑贱的、渺的鬣狗如何叫嚣,如何挣扎,他们根本不可能是狮王的对手。 在朗基努斯身后,数百名身穿银甲、白袍的教会骑士手持长剑,紧随着朗基努斯大踏步的冲锋。银色的洪流浩浩荡荡、势不可挡,直接将铁灰色的阵列撞得粉碎。 如果不是朗基努斯没有下格杀令,拦路的帝国军士兵已然死伤狼藉。 金橡教会的教会骑士,每一人都从接受最严苛的骑士教育,药剂、呼吸法、实战演练等,他们得到的教育条件绝对是梅德兰大陆最强的。 这些入伍前只是普通百姓的帝国军士兵,在战斗力上,怎可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放下你们的武器!”朗基努斯大声咆哮:“我宣布,你们有罪……当你们将那罪恶的武器对准了我主的信徒,你们已经背上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朗基努斯大踏步冲近。 乔看了一眼摔在面前浑身是血的中校,他喃喃道:“我都忘了问问你的名字……尊敬的中校。” 举起手中战刀,乔大声的咆哮着,朝着朗基努斯冲了过去。 战刀划过空气,带起刺耳的破空声,乔用尽全力,一刀斩向了朗基努斯手中的巨型战剑。 牙和另外几名威图家的好手紧跟在乔的身后,而司耿斯先生则是无奈的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的消失在了人群中。 乔倾力奔跑,全力一击。 朗基努斯则是不以为然的右手轻轻一晃,巨剑在他手中好似一根轻飘飘的鹅毛,荡起了一道华丽的弧线,后发先至斩在了乔的战刀侧面。 一声巨响,好似两辆奔驰的巨型蒸汽火车头正面撞在了一起。 火星四溅中,乔身不由得向一旁摔了出去。战刀上传来巨大的力量,让他五指剧痛,让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战刀。 他踉跄着向右边扑去,步伐凌乱的一头撞上了路边的一栋大楼。 ‘轰’! 高有三层的大楼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就听‘哗啦啦’一阵凌乱的巨响传来,大楼的屋顶上,数千片红色的瓦片不断滑落,犹如暴雨一样倾泻下来,在大街上砸得粉碎。 “朗基努斯阁下,止步!”牙手中刺剑带起尖锐的破空声,数百条极细的银光急速刺向了朗基努斯手中的巨剑:“奉嘉西嘉公爵之命,我们在此执行任务。” 朗基努斯冲锋之时,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座不可摧毁的大山在向前挪动。 牙的剑,就好像无数柄利刀汇聚成的暴风雨在疯狂倾泻。 银色的暴风雨正面撞上了挪动中的大山,一连串密集的撞击声不断响起。 朗基努斯冷哼了一声,他右手握剑轻松的上下遮挡,他的动作看上去也并不快,却轻松的将牙的所有攻击全部挡了下来。 ‘嘭’的一声。 朗基努斯在遮挡之余,左手拳头突兀的一拳轰出。 牙的左拳及时迎了上去,两人的拳头重重的撞击了一下,一圈气爆炸开,朗基努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牙则是闷哼了一声,身形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十几步。 乔摇晃着撞得剧痛难当的右肩,拖着战刀好容易站直了身体。 被他撞击的大楼外墙,向内凹陷了一大片,直径十几尺的墙面向内凹陷了一尺多深,外墙上的所有窗子都被震得粉碎,大楼内到处都是女人和孩童的尖叫声。 乔低声骂了一句粗口。 瞳孔内隐隐有绯红色的幽光闪烁,乔死死的盯着朗基努斯。 在乔的视野中,朗基努斯就是一团白色的人形火焰,通体都在熊熊燃烧,不断向外散发出狂暴的光和热。 朗基努斯身上的光焰力量是这样的强大,以至于大半条街道都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光和热彻底笼罩。在他的气息覆盖下,牙还有几个威图家的高手,都明显的弱了不止一筹。 金橡教会的力量啊! 乔咬着牙,强忍着右肩的剧痛,大步冲回了金锚俱乐部门口。 朗基努斯已经停下了脚步,他站在俱乐部门前,无比神圣威严的大声咆哮:“我不管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无权戕害任何一个我主的虔诚信徒。” 右手用力向下一挥,巨大的战剑‘咔嚓’一下插在街面上,足足插进去三尺多长。 朗基努斯双手抱胸,傲然看着脸色有点发白,将左手放在身后不断甩动的牙:“我宣布,此处的所有信徒受到教会的保护……你们,跪地忏悔后,可以退下了。” 罗兰激动得泪流满面,她双手紧握放在胸前,摆出了一副虔诚祈祷的姿势:“至高的我主啊,一定是您聆听了我的祈祷,让朗基努斯阁下及时赶来,拯救您最虔诚的信徒!” 刚刚一通齐射,身上中了三十几发子弹,双手更是一个不注意,被乔齐着手腕将双掌斩落的卡西·容·卡班身体一阵抽搐,从短暂的昏迷中苏醒过来。 他身上干干瘦瘦的肌肉一阵剧烈的蠕动,‘叮叮当当’几声响,打入他体内不过一寸多深的子弹纷纷被他的肌肉挤了出来。 他双手手腕附近的肌肉剧烈的收缩,血管受到巨力挤压,伤口不再有一丝鲜血流出。 卡西·容·卡班受到如此重伤,他也不用人搀扶,而是腰部一用力,直接站起身来,连带着他身后一名已经被齐射击毙的卡班家的族人,也从倒地状态,变成了半坐在地上。 死死的咬着牙,卡西向朗基努斯深深的鞠躬行了一礼:“尊敬的朗基努斯阁下……” 三角眼中凶光一闪,卡西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我要向金橡教会控诉,这是对我主信徒的一次有预谋的陷害和屠杀……您看看,您看看,这些孩子,这些孩子,他们每个礼拜日,都会去金橡教会向我主虔诚祈祷。” 卡西的声音中,多了一份决然和惨烈:“您看看,您看看,他们的面庞您是不是熟悉?在我主的圣像前,都有他们供奉的灯盏,他们时常去向灯盏添加鲸油。” ‘向圣像前的灯盏添加鲸油’,这是很委婉的说法。 卡西其实是想要告诉朗基努斯,他卡班家的孩子们,经常去圣希尔德大教堂供奉香火钱! 记住,卡班家的孩子们,经常去给金橡教会送钱……送钱,这才是最重要的! 朗基努斯目光深沉的扫过那些被击杀当场的男女,然后一脸悲痛的肃然点头。 活见鬼,他才不认识这些卡班家的子们,他平日里,哪里有空搭理这些人? 但是那些同样被乱枪击杀的女人当中,朗基努斯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认出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庞。 真是该死,那些娇艳如花的美人,那些有着独特风情,而且又虔诚、且出手大方的尊贵夫人们。 朗基努斯和她们有着长期的、深入的联系。 都是我主最虔诚的信徒啊,朗基努斯一直在努力的,向她们散播我主的荣光和威能。 “你们的行为,近乎异端。”朗基努斯终于喃喃开口。 “朗基努斯阁下,我们奉命行事,他们勾结外敌,谋乱叛国,我们有扎扎实实的证据。”乔咬着牙,强忍着已经扩散到右侧脊背大片肌肉的剧痛,挡在了朗基努斯的面前。 “这是帝国内务,您不应该干涉。”乔的身材比朗基努斯还要高出两三寸,他站在朗基努斯面前,两人相距不到三尺,直勾勾的相互对视着。 “我主的光辉普照之下,一切信徒都受到教会的庇护。”朗基努斯冷声道:“世俗的法律,无法约束我主的信徒……的一级警尉?给我滚!” 朗基努斯冰冷的目光,轻轻的扫过乔的肩章。 “在帝国的领地上,帝国法律高于一切!”乔咬着牙,厉声道:“您是一定要干涉这里的事情?” “神恩如海,神威如狱,世俗的法律,在我主的光辉之下,没有任何意义。”朗基努斯冷声道:“我宣布,他们无罪……你们,必须因为你们对我主信徒的屠杀,忏悔、赔偿,甚至……以鲜血和生命赔罪!” 乔和朗基努斯相互怒视。 乔身后,大群的帝国军士兵结阵,和对面的教会骑士们对峙。 针对图伦港土著势力的清洗,针对金锚俱乐部的突袭打击,就因为罗兰的一声呼唤,突然剧变成了帝国皇权和教会神权的正面碰撞。 乔心里有点发毛。 朗基努斯心中也有点不安。 远处空中,一道又一道红光冲天而起,不断有巨大的火光在空中爆发开来。 帝国军在示警,在图伦港的四面八方,可想而知有大量的精锐军队正在向这边紧急增援过来。 乔直勾勾的盯着朗基努斯,突然他压低了声音:“尊敬的朗基努斯阁下,虽然初次碰面,但是您一定知道我……威图家族,同样是我主最虔诚的信徒。” 乔凑到了朗基努斯面前,低声说道:“我的父亲,黑森·容·威图,他同样虔诚,在我主的圣像前,同样有我威图家供奉的信仰灯盏。” 朗基努斯绷紧的面皮瞬间缓和了许多。 威图家的人,他当然知道威图家。在圣希尔德大教堂的内部秘密账本上,威图家每年供奉的香火钱,足以排进图伦港前三之列。 虔诚度在图伦港排名前三的信徒之家,当然应该受到优待。 朗基努斯咳嗽了一声,一旁的罗兰姐无比幽怨的哭泣了起来:“朗基努斯阁下,难道我卡班家族,不是图伦港最虔诚的么?” 朗基努斯的表情,再次变得神圣、威严,然后他一掌拍在了乔的胸膛上。 第六十四章 超凡实力 乔不想和教会爆发冲突。 哪怕有罗斯公爵撑腰,这一次黑森想要借机动一动图伦港的几个大家族,承受的压力已经足够巨大。 威图家也好,罗斯公爵也好,此刻绝对不想再招惹金橡教会。 在梅德兰,在荣耀历有数的一千多年中,曾经有近千年时间,金橡教会掌控一切,操控一切。 不要说高高在上的教皇和大主教们,哪怕是一位普通的教区主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都能轻松的将一位尊贵的公爵甚至是国王送上火刑架! 时至今日,金橡教会没有过去那样的不可一世,却依旧是一头庞然大物,让梅德兰诸大强国都不敢轻易招惹的恐怖存在。 乔从不爱学东西,《梅德兰大陆通史》成绩几乎挂零。 但是关于金橡教会的恐怖,这已经不是历史,而是已经衍变成了可怕的童话和民间传说。 乔时候,临睡前,莉雅曾经在哄他睡觉的时候,给他说过无数和教会神职人员有关的恐怖故事。 所以,尽管乔成绩不好,却依旧知道教会是多么强大,多么蛮横,多么不可一世,多么心狠手辣。 所以,乔赔着心,赔着谨慎,心翼翼的向朗基努斯说出了自己的出身来历。 感谢花钱大手大脚的黑森,他常年向金橡教会捐献巨额的香火钱,如果用金钱能够衡量一个家族的虔诚,那么威图家毫无疑问在整个图伦港名列前茅。 虔诚的威图家,那么乔自然也是虔诚的信徒。 信徒之间的争斗,金橡教会就应该袖手旁观。 知道乔是威图家的成员时,朗基努斯心中的那一杆天平,的确瞬间回到了水平位置。 威图家是虔诚的,很虔诚。 而卡班家族嘛! 朗基努斯脑海中闪过了那本的,在圣希尔德大教堂内部,也只有寥寥三五个高层见过的账本。 卡班家族,很吝啬。这个家族,从上到下,都很吝啬。 堂堂七人委员会之一的强大家族,卡班家族每年向大教堂的供奉,在图伦港居然排不进前二十! 心中的天平微微晃了晃,天平向着威图家那边微微沉了下去一点。 如果单单是威图家和卡班家的冲突,朗基努斯悍然决定,这件事情他不管了,甚至他还要帮威图家说说好话。 毕竟,威图家的虔诚是如此的金光闪闪,如此的沉重如山啊! 罗兰姐的哭泣声,惊醒了朗基努斯。 罗兰姐和她两位娇媚的堂妹,以及金锚俱乐部门口,另外几个美丽的,脖子上套着枷锁,被人犹如对待奴隶一样粗暴禁锢的夫人们…… 她们柔美的面庞,她们在朗基努斯脑海中残留的娇滴滴的哭喊声,让朗基努斯心中的天平‘轰’的一下倾覆了。 威图家族? 伟大的金橡教会不缺区区一家信徒…… 不,朗基努斯的眸子里喷出了淡金色的光芒,他一掌重重的拍在了乔的胸膛上。 朗基努斯有了决断——威图家不是教会的虔诚信徒,他们很可能有异端的嫌疑。 眸子里金光涌动,朗基努斯身边的空气剧烈的波动着,他身周百尺范围内,空气的温度在急速的升高。 为了威图家不至于正面招惹上金橡教会这个可怕的存在,乔强忍着心头的战意和怒火,低声下气的向朗基努斯赔着心。 乔做梦也没想到,朗基努斯悍然决然的,没有任何解释,就一掌拍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一声巨响,乔上半身的衣物‘呼’的一下燃烧起来,他头上半长的黑发,连同眉毛、眼睫毛等等,一下子就被引燃,呼吸间就变成了青烟飘散。 胸膛凹陷了下去,肺部的空气被暴力挤压出来,空气急速穿过喉管,乔的嘴里发出了怪异的‘呼呼’声。 胸膛肋骨传出刺耳的碎裂声,朗基努斯随意而发的一掌,起码有二十万磅以上的力道。 乔张开嘴,湍急的气流带出了大片的血花。 他立足不稳,被这一掌推得向后飞出,他撞在了身后的咸鱼车上,硬木制成、颇为扎实,足以运载数千磅货物的咸鱼车‘轰’的一下被撞得粉碎。 乔的身体撞在了辛巴达的身上,被固定在咸鱼车上闪避不得的辛巴达‘嘭’的一下,被乔撞得四分五裂,残骸混着破碎的咸鱼车碎片,向四周喷出了数十尺远。 乔向后倒飞了老远,老远,一路上撞死撞伤了数十名威图家的护卫和帝国军士兵。 凡是被乔的身体撞上的人,全都好像脆弱的布娃娃,肢体骤然凹陷、变形,然后‘嘭’的一下爆炸开,大团鲜血犹如绽放的花朵,染红了金锚俱乐部门前的大街。 从金锚俱乐部的大门口,乔向后倒飞了将近三百尺才重重落地。 他重重的摔在街面上,身体剧烈的反弹起来十几尺高,然后向后‘咕噜噜’的急速翻滚。 一边翻滚,乔一边大口大口的吐血。 胸膛的肋骨几乎全部粉碎,肺部被碎裂的肋骨扎破,鲜血不断的涌入肺泡中。乔呼吸不上来,稍微一呼吸,嘴里、鼻子里就不断喷出粉红色的血沫子。 向后翻滚了将近两百尺,乔这才撞在了人行道的马路牙子上,身体弹动了两下,‘嘭’的一声平拍在地。 眼前一片混黑,胸膛内火烧火燎的剧痛。 上半身的衣服被烧掉了大半,袒露的皮肤表面,有大片烈焰焚烧后的水泡冒了出来,更有一丝丝的黑烟从皮肤上不断冒出。 乔一口一口的吐着血,身体微微哆嗦着,他歪着头,瞪大眼,眸子里绯红色的幽光缭绕,死死的盯着数百尺外昂然挺立的朗基努斯。 “他,有多强?”乔喃喃询问。 “诚惠,两千三百二十金马克。”拉普拉希尖尖细细的声音在乔的脑海中响起。 乔胸口幸存的暗袋中,之前乔从黑森手中抢过的,那个鼓囊囊的大钱包连同里面的所有金马克,瞬间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乔的面前,他吐出来的鲜血犹如活物一样蠕动着,细细的血丝迅速在街面上勾勒出了一行行细细的血色字。 存在:朗基努斯·圣裁(教会孤儿,以圣裁院为姓) 眷顾:双面的金橡之主穆 恶念:太多,无法一一列举 能阶:三海气脉开辟完成,金橡教会战斗神职六翼光明狮第五阶段——熔岩巨狮(175)(肉体力量:一百三十七万磅) 赠送六翼光明狮前五阶段能阶资料:一阶光之蝾螈(光明契合、非凡的重生之力)——二阶橡树战士(光之本源、坚固恒定)——三阶如影巨豹(力量、敏捷、忍耐、强者之心)——四阶火焰猞猁(燃烧、牺牲、献祭)——五阶熔岩巨狮(火焰和光、无穷的燃烧和热,强大的主宰之心,坚定的打击之力) 智商:51(评价:在金橡教会的‘特意’的‘恩典’教育下,朗基努斯终于成长为一个更多依靠雄性生物本能行事的蠢货,这是金橡教会的‘伟大成绩’) (注释:智商值,取100为基础满值,60合格,70普通,八0良好,90优秀,100卓越,超过100,即为‘非人’天才) (友情赠送信息一条:蒂法的智商,14975,恭喜,你拥有一个德伦帝国南方近七十行省智商排名前五的天才姐姐) 乔趴在街面上,呆呆的看着面前这的一幅血字。 六翼光明狮是什么鬼? 第五阶段熔岩巨狮又是什么鬼? 朗基努斯在熔岩巨狮阶段的修炼,不过刚刚完成了175,他就拥有一百三十七万磅的恐怖力量! 岂不是说,他完成了这一阶段的修炼后,他最差也能有一千万磅的力量? 单单肉体力量,就有一千万磅? 要知道,现今德伦帝国一条一级战列舰,其满载排水量不过两千公吨,换算成冰海王国的度量衡,一条一级战列舰的满载排水量也就是四百四十多万磅而已。 朗基努斯单凭肉体力量,能够举起三条长度三百尺上下的一级战列舰? 想想平日里停泊在图伦港军港泊位上的,那些山包一般的艨艟巨舰,乔只觉浑身一阵阵发冷。不说朗基努斯未来会有多强,就现在的朗基努斯…… 乔的力量,乔向秩序天平献祭后得到的超凡力量,还不到朗基努斯现在肉体力量的零头。 更不要说,朗基努斯所拥有的,并不仅仅是单纯的肉体之力! 不过,乔的注意力,硬生生被拉到了极其奇怪的地方:“拉普拉希,蒂法的智商是怎么回事?她真有这么聪明?真看不出来……那么,我的呢?” 拉普拉希尖尖细细的声音颇为刺耳:“亲爱的绯红,智商这种东西,对你来说,够用就好,不是么?何必一定要问得这么清楚呢?我真不想,打击你!” 乔嗓子口一甜,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血水冲刷着街面上的血色字迹,将那一幅血字彻底冲散。 牙和几个威图家的高手,恰恰赶到了乔的身边。他们不敢胡乱挪动乔的身体,只是为主了他,急切的询问乔感觉怎样。 乔又吐了一口血,他强忍着胸膛的剧痛,嘶声道:“轰他!” 金锚俱乐部门口,朗基努斯将右手在白袍上擦了擦,浑厚有力的声音犹如巨炮轰鸣,震动了大半条大街:“保护教会的信徒……驱散这些无视我主的异端!” 数百名急不可待的教会骑士齐声呐喊,同时举起长剑,朝着前方的威图家护卫和帝国军士兵发动了集体冲锋。 枪声响起。 炮声响起。 刀剑切割骨肉的声音不绝于耳,金锚俱乐部门前大街,顿时化为战场。 上架咯! 又要上架咯。 已经上架过好多好多本书了,感觉已经找不到新鲜的词来感慨了。 总之,谢谢书友伙伴们,谢谢编辑伙伴们。 写了十几年了,还能有动力继续码字干活,总感觉这是一件还算了不起的事情,对我个人而言,能将一种兴趣化为热情,熊熊燃烧十几年,也是极其不易了。 我会努力,争取能让大家看得开心,看得满意吧! 以后,更新还是放在中午。 温柔的求一张月票! 《神魔书》上架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神魔书/b》全文字更新,牢记址:d 第六十五章 强大的教会 教会骑士发动了冲锋。 十二名实力最强的教会骑士排成一排,冲在了最前方。 这十二名教会骑士,每人的左侧胸甲上都有一轮拳头大的淡金色太阳徽章。 其中两人的太阳徽章中,有四片棱形排列的金色橡叶纹。 另外四人的太阳徽章中,有三片品字排列的金色橡叶纹。 剩下的六位教会骑士胸前,太阳徽章中,只有两片淡淡的金橡叶纹熠熠生辉。 十二名教会骑士低沉的呼喊着‘穆’的圣号,双手挥动几乎和他们身体等高的战剑,剑光缭绕如白色的瀑布,无比狂热、万分骄狂的向前大步冲锋。 帝国军士兵排成了整齐的齐射队列,朗基努斯下达冲锋命令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教会骑士们刚刚冲出了两步,大街上就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大片大片的铅弹呼啸而去,十八毫口径的铅弹带起刺耳的破空声,犹如一群疯狂的杀人蜂,狠狠的扎向了冲锋的教会骑士。 长剑挥动,剑光缭绕,剑锋带起的狂风炽热难当。 沉闷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数以百计的铅弹被长剑劈碎,或者向侧方弹射,打得大街两侧的大楼外墙‘啪啪啪’不断爆出碗口大的窟窿。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数百列队的帝国军士兵已经齐射一轮,燧发步枪的子弹射空,已经来不及二次装填。 刚刚被朗基努斯大吼声震成重伤的中校站了起来,在两名下属的搀扶下,他颤巍巍的站在队列的后方,大声的下达着命令。 列队齐射的帝国军士兵左右分开,六门一字儿排开的一百毫野战炮从队列后露了出来。 ‘轰轰轰’连续六声巨响,将近两千发沉甸甸的霰弹随着长有数尺的炮口焰,疯狂的从炮膛中冲了出来,犹如天神净化世间降下的暴雨,向冲锋的教会骑士当面洒落。 两名四橡叶纹教会骑士齐声呐喊,他们身上有内呈淡红色、外围是乳白色的火焰升腾,他们的长剑上荡起了大片肉眼可见的光焰。一发发铅弹还没能靠近他们的身体,就在光焰中快速的熔化成高温铅水,被剑风激荡倒卷而回。 大片帝国军士兵来不及闪避,被激荡而回的高温铅水洒在了脸上、身上,烧得他们皮开肉绽,好些人整张脸都被铅水烧得稀烂。 这些帝国军士兵只有寥寥几人伤势太重,不自觉的发出了低沉的痛呼声。 和这些帝国军士兵同时闷哼出声的,还有那六名太阳徽章中只有两片金橡叶纹的教会骑士。野战炮喷出的霰弹,威力绝非燧发步枪打出的子弹能比。 六名教会骑士手中长剑剧烈震荡,他们的肩膀上、手臂上、大腿上,同时喷出了点点血花。 有一名两片金橡叶纹的教会骑士右脚膝盖上血花喷溅,他身体一晃,哀嚎一声,不由己的摔倒在地,手中长剑‘当啷’脱手,顺着街面滑出了十几尺远。 六门一百毫野战炮喷出的霰弹,有大半霰弹被第一排的十二名骑士拦截。 其他的部分霰弹,则是一头扎进了后面紧随着冲锋的教会骑士队列中。 这些教会骑士,一部分胸前的太阳徽章中,有一片淡淡的金橡叶纹闪烁。其他的大半骑士,胸甲上只有一轮金色的太阳徽章,并无金橡叶纹在内。 数百发大口径霰弹呼啸而来,徽章中有金橡叶纹的骑士们眼疾手快,挥剑劈开了大部分射向他们的霰弹,只有十几人来不及反应,被霰弹打伤。 那些并无金橡叶纹的教会骑士,他们的实力则是弱了许多,霰弹袭来,他们纷纷从背后抽出了造型别致的椭圆形盾牌护住了上半身。 饶是如此,依旧有四十几个教会骑士嘶声痛呼,浑身鲜血飞溅,被弹丸重重击倒在地。 帝国军的行动没有暂停,他们犹如一架铁灰色的机器,在急速而周密的运转着。 所有的士兵都面无表情,目光沉静、严肃的按令行事。 随着中校急促的喝令声,六门一百毫野战炮被快速拉到了大街两侧,后方十二门六十毫野战炮一字儿排开,没有任何犹豫的齐射开火。 炮架狠狠向后一震,十二门六十毫野战炮喷出数尺长的炮口焰,十二颗沉甸甸的实心弹冲出了炮膛。 不是霰弹,而是实心弹。 教会骑士们,已经冲到了距离帝国军的炮位不到一百尺的距离,这么近的距离,实心炮弹几乎是一出膛就到了教会骑士们面前。 两名四片金橡叶纹的教会骑士怒吼出声,他们手中战剑同时向前猛劈,剑锋上有水波一样的火光喷涌而出,向前轰出了十几尺远。 四发实心炮弹在火焰中快速升温,顷刻间就烧成了通红。 和的霰弹不同,霰弹在这些教会骑士的剑风中迅速融成了铅水,而这些实心炮弹体积过大,熔化的速度显然慢了许多。 尤其距离太近,剑风来不及将这四颗实心炮弹摧毁,炮弹已经飞到了两名骑士的面前。 他们无奈,只能竖起长剑,用宽阔的剑身充当盾牌,护住了自己的面门要害。 ‘咚咚咚咚’四声闷响几乎是同时响起,两名实力最强的教会骑士几乎是同时中弹,一人被炮弹击中了左右肩膀,另一人则是被炮弹重重的砸在了胸口和剑面上。 两人身体狠狠一晃,他们低沉的咆哮了一声,被六十毫口径的火炮在百尺距离正面命中,他们居然没有后退一步! “伟大的穆啊!”几名站在金锚俱乐部门口的大家族子弟,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他们同时张开嘴,声嘶力竭的赞颂起穆的浩荡神恩和无上神威。 这些大家族的纨绔子弟啊,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和乔一样,只是打开了力量海。他们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他们对真正的强者一无所知,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真实一无所知。 以肉体承受六十毫野战炮的正面轰击,在他们心中,这就是神迹! 朗基努斯一拳将乔打飞数百尺,都无法带给这些纨绔子如此强烈的刺激和震撼。 纨绔子们深深的知道野战炮的威力,但是他们完全弄不清楚,一拳将一个数百磅重的大胖子轰飞,这需要多可怕的实力。 朗基努斯矜持的笑着,犹如牧羊人看着自己的羊羔一样,看着这些‘虔诚的信徒’开心的笑着。 他觉得面子上很有光彩! 强大的教会骑士,就应该时不时的在信徒面前展露实力,以换取他们更加虔诚的供奉,让他们更加的敬畏教会、尊敬教会。 凄厉的惨嗥声随之传来,朗基努斯的笑容骤然收敛。 两名四片金橡叶纹的教会骑士挡住了四发炮弹,还有八发炮弹呼啸而来。 一名三片金橡叶纹骑士手中的长剑被炮弹打断,炮弹轰在了他的胸膛上。这名骑士闷哼一声,他身上的银甲凹陷了下去,身体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然后大口的吐血。 另外三名两片金橡叶纹的教会骑士,他们挡不住炮弹的近距离轰击,两名教会骑士就地匍匐,炮弹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命中了他们身后的教会骑士。 七八名教会骑士被炮弹命中身体,他们的身躯炸开,有两人胸膛被炮弹贯穿,更有一人的头颅骤然炸成了血雾,还有几个人的胳膊被炮弹击碎,鲜血洒了一身都是。 有一名两片金橡叶纹的教会骑士匍匐倒地都来不及,他低声嘶吼着,双手握剑,向面前飞射而来的一发实心炮弹重重的劈了下去。 长剑轰鸣,被炮弹一击打成了碎片。 炮弹命中了这名教会骑士的头颅,就听一声巨响,这名两片金橡叶纹教会骑士半个头颅凹陷了下去,炮弹带着他的身体向后飞出了数十尺远,连续砸倒了七八个教会骑士。 帝国军的一通枪击和炮击,给教会骑士带来了数十人的伤亡。 朗基努斯看着半边头颅凹陷下去,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教会骑士,愤怒的咆哮了起来:“你们,都是邪恶的异端,你们,都将受到我主的惩罚!” 朗基努斯拔出了插在街面上的巨剑,大踏步的朝着帝国军冲去。 数百名威图家的护卫从帝国军阵列后冲了出来,他们拔出腰间挂着的短铳,冲着冲锋的朗基努斯就是一通攒射。 密集的铅弹扑向朗基努斯。 朗基努斯眸子里金光闪烁,他身边空气剧烈的震荡着,高温将铅弹迅速融化,大片高温铅水倒卷喷洒,喷溅在了这些威图家护卫的身上。 顷刻间上百名威图家的护卫被铅水烫得焦头烂额,他们嘶声尖叫着,转身就向后方撤退。 火铳对朗基努斯完全无用,反而只会加大己方的伤亡和混乱。 护卫们撤退,十几名护卫头领咬着牙,他们拔出腰间佩刀、佩剑,悍勇无比的连同十几个军队的少校、上尉等军官,联手冲向了朗基努斯。 朗基努斯低沉的咆哮着,他右手握剑,轻轻的向前一挥。 数十名威图家的护卫头目连同军队的校、尉军官齐声闷哼,他们毫无反抗之力,犹如飓风中的落叶一样,被朗基努斯一击扫飞了数十尺远。 被扫飞的同时,这些护卫头目和军官身上的衣衫同时燃烧起来,头发胡须也都化为青烟飘散,烧得他们‘嗷嗷’惨叫,嘴里更是不断的吐血。 教会骑士们欢呼着。 他们紧跟着势不可挡的朗基努斯,狂热的闯入了来不及二次装弹的帝国军队伍。 巨大的战剑挥动,帝国军士兵们单薄的制服挡不住重剑的劈砍,残肢断臂飞起,呼吸间就有上百名帝国军士兵被教会骑士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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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一把抓住了药丸,连带着薄薄的隔水石蜡封层一口丢到嘴里,然后大口的咀嚼着。 石蜡的味道极其不好。 药丸的味道更是要命。 辛、辣、酸、涩五味混杂,碰触到舌头后,乔的舌头都有点发僵发木。 只是咀嚼了两下,药丸就化为一道厚重的汁液自行涌了下去,然后一股磅礴的热力从腹中扩散开来,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嘴里、鼻孔里不断有黑色的淤血涌出。 汗水不断从全身冒出来,毛孔里同样有细细的淤血丝冒出。 刚刚朗基努斯随意一掌,乔在地上重摔、翻滚了十几圈,劈下的毛细血管也不知道碎裂了多少。 鬼脸掌柜赠送的保命药丸效力强大,但是更加神奇的是源源涌来的猩红色煞气。 乔浑身破碎的毛细血管一条条的急速重生,淤血不断顺着毛孔排出。身体中的内伤在两个呼吸间就已经愈合,然后猩红色煞气不断的涌入力量海。 绯红色的光幕适时的出现。 乔的能阶后面,力量海的修炼进度数字在快速的跳升。体内热浪流荡,力量在不断增强,乔的肉体力量也在不断的增强。 拉普拉希讥诮的笑声悠悠响起:“稚嫩的绯红,您这是要上去找揍么?” 乔低沉的喘息着,他死死的盯着在人群中大砍大杀的朗基努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起码有三十几个威图家的护卫,四十几个帝国军士兵被朗基努斯斩杀当场。 和朗基努斯几乎等高,剑身最宽处足足有半尺宽的重剑划过空气,发出‘呼呼’的沉闷啸声。 残肢断臂不断抛向四周,鲜血四处喷洒,大片血雾还没有落地,就被剑锋上散发出的高温烤干。朗基努斯高声呼喊着‘穆’的圣号,他身边的空气在剧烈的蠕动震荡,他所过之处,身边百尺内的人和物,身影都随之扭曲、变形。 “朗基努斯!”乔嘶声大吼:“喂,看这边!” 乔顺手在自己的左脚靴子上摸了一把,然后猛地一用力,庞大的身躯犹如一颗弹性十足的皮球,‘嘭’的一下弹跳了起来。 他朝着数百尺外的朗基努斯用力的招了招手:“听说,你的母亲,是个玩水晶球的波图塞女人?” 波图塞人,被梅德兰所有国家、所有族群都歧视的,最底层流浪民族。 他们没有自己的家园,没有自己的土地,他们被所有的国家、所有的族群当做最肮脏的人形野兽,从这里被驱逐到那里,从那里被驱逐到这里。 居无定所,永远流浪。 在世人的固定认知中,波图塞人的男子,时候做扒手,长大了做强盗;他们的女孩,时候做扒手,长大了做妓-女。 偶尔,他们当中某些‘别有天赋’的人,会自发的获取某些诸如‘骗子’、‘游医’、‘神棍’之类的转职机会,用某些不可描述的手段,获取比普通族人丰厚一大截的收益。 其中的某些波图塞女人,她们会宣扬自己‘得到神启’,从而拥有了预言命运的超凡能力。 色泽不一,大不同的水晶球,就是这些自诩为‘先知’的波图塞女人的最大特征。 金橡教会一直坚定的认为,这些所谓的波图塞女‘先知’,全都是异端。他们宣称,这些波图塞女‘先知’,全都被恶魔附身,或者干脆就是恶魔和波图塞女人混血诞下的邪恶杂-种。 千多年来,金橡教会坚持不懈的满大陆抓捕所谓的波图塞女‘先知’,一旦抓获,就立刻在她们身上涂满火油,然后最快的速度送上火刑架! 对于任何一个金橡教会的神职人员而言,你当面说他的母亲是一个波图塞女‘先知’…… 你就是在彻底的否认他的信仰,彻底的否认他对教会的忠诚,彻底的否认他的灵魂和肉体存在的合法性。 这比当着他的面砸了‘穆’的金橡圣像后果还要严重! 正在人群中疯狂宣泄‘神之威严’的朗基努斯,他的动作骤然一僵。 “玩水晶球的波图塞女人?”朗基努斯任凭两名帝国军的少尉挥刀在自己身上乱砍。 他身上一道道狂暴的热浪喷涌而出,两柄战刀被烧得通红,落在他身上时已经没有了半点儿威力。而两名疯狂攻击他的帝国军少尉,手臂已经被高温烧得几乎碳化! “玩水晶球的波图塞女人?”朗基努斯的面庞骤然扭曲,他朝着乔嘶声咆哮:“你说,我的母亲是一个该死一万次的玩水晶球的波图塞异端?” “滚开,滚开!”朗基努斯挥动着巨大的战剑,犹如一头尾巴被浸泡了火油后点燃的公牛,他‘嗷嗷’咆哮着,一肩膀撞开了他面前的所有人,用最疯狂的速度冲向了乔。 只是一弹指的时间,朗基努斯就带着狂暴的热浪和恐怖的压力冲到了乔的面前。 瞳孔喷涌着金光,眼白因为愤怒而充血,密布无数血丝的朗基努斯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挥动重剑,当面一剑朝着乔重重劈落。 牙,还有另外几个威图家的高手同时苦笑一声。 他们知道乔想要救那些被肆意屠杀的士兵和家族护卫,但是他们没想到,乔会用这么极端的方法。 他们死死地咬着牙,手中刀剑同时带起一道道刺目的寒光,无比凶狠的迎向了朗基努斯的重剑。 一声巨响,牙手中的刺剑,还有其他几个威图家高手的兵器同时弯曲。 他们几人联手,才勉强挡住了朗基努斯这含怒的一击。 狂暴的热风呼啸袭来,牙和其他几个人的头发、胡须开始燃烧,他们身上的衣衫也冒出了青烟,飘出难闻的焦糊味。 “少爷,你先撤!快!快!!快!!!”牙双手紧握剑柄,身体微微颤抖着,倾尽全力抵挡着朗基努斯缓缓压下来的重剑。 乔举起了他的左手。 他白嫩、肥壮的拇指和食指之间,拈着一根半尺长,比头发丝还要细,通体漆黑的细针。 “朗基努斯阁下,抱歉!”乔低沉的咕哝着,左手无比坚决的,狠狠一针扎向了朗基努斯的脖颈。 朗基努斯冷笑,他右手紧握剑柄,全盘压制住了牙和几个威图家的高手。看到乔居然用这么一根细细的针来扎自己,智商略有欠缺,又处于暴怒状态的他,顿时满不在乎的挥出左手,一巴掌朝着乔扇了过去。 乔如今有十万多磅的肉体力量。 他将所有的力气都加持在了这根黑针上。 细细的黑针在十万磅巨力的加持下,有了无比可怕的穿透力。 细细的,不起眼的黑针刺穿了高温的风暴,轻轻的刺进了朗基努斯的手掌,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嗤’的细响,黑针轻松刺穿了朗基努斯的手掌。 一击得手,乔用最快的速度向后跳出了十几尺。 黑针插在了朗基努斯的手掌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片淡淡的黑气快速的在朗基努斯掌心扩散开。 很快,黑针插进朗基努斯掌心的细细伤口上,就有黑色的血水滴落。 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后,朗基努斯的整个手掌就变成了黑色。 毒,剧毒,无比可怕、无比暴虐凶猛的剧毒! 朗基努斯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黑漆漆的手掌,仰天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 咆哮声中,他的左手臂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黑气,然后肤色快速的变黑。 第六十七章 五位将军 “以我主之名,我宣布,眼前之人,皆为异端!”朗基努斯身体微微摇晃着,右手拖着重剑,有点狼狈的向后大步逃窜。 黑色的血水顺着他的左手指尖不断滴落,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朗基努斯的身上燃烧着肉眼可见的白色火焰,他低沉的嘶吼着,一团团流水一样的火焰不断从他的左肩向下滚落,一遍遍的洗刷着他中毒的左臂。 但是明显可以看到,短短几个呼吸后,朗基努斯的左边脖颈附近,都有极淡的黑气浮现。 朗基努斯的步伐变得有点凌乱,他眸子里的金色火焰也变得黯淡下来,他拖着重剑向教会骑士们的队列跑去,长剑在街面上拉开了一条长长的裂口。 “杀了他们!杀了这些异端!” 朗基努斯嘶声咆哮,随着他的吼声,在战斗中同样付出了代价的教会骑士越发的疯狂。 乔眯着眼,死死盯着朗基努斯变得漆黑的左手。 他大踏步的紧跟着朗基努斯,同时谨慎的和他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在凌乱的枪声、炮声还有刀剑撞击的巨响声中,乔低沉的喝道:“朗基努斯,够了,够了,下令停战,我给你解毒药剂!” 朗基努斯回过头,朝着乔咧嘴一笑。 他的脸上都有一层薄薄的黑气浮现,他笑的时候,脸上肌肉都变得僵硬了许多,让他的笑容越发显得狰狞。 “解毒药剂?不,不需要!”朗基努斯声音沙哑的咆哮道:“马上,我会干掉你,马上!” “马克!”朗基努斯的速度还是飞快,短短两句话的时间,他已经冲回到了教会骑士们的队列中,然后他摇晃着脑袋,声嘶力竭的大吼了一嗓子。 一名身穿白色长袍,没有穿甲的教士犹如一条灵活的老鼠,从人群中麻利的窜了出来。他飞快的看了一眼朗基努斯黑漆漆的手掌和发黑的面庞,迅速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圆形木瓶。 “尊敬的朗基努斯阁下,您以后,还是在身上携带常用的药剂吧!”马克教士扒开木瓶的塞子,重重的拍了一下朗基努斯的手臂。 身形摇晃的朗基努斯‘咚’的一下单膝跪倒在地,他脸上的黑气已经变得浓郁了许多,甚至他的鼻孔里都有黑色的血流淌出来。 马克用力掰开了朗基努斯僵硬、无法张开的嘴巴,从木瓶中倒出一道淡银色的液体,迅速灌进了朗基努斯的嘴里。 ‘嗤嗤’声不断从朗基努斯嘴里传来,朗基努斯脸上的黑气快速消散,他‘咯咯咯’的笑着,右手紧握剑柄,慢慢的借着长剑撑起了身体。 乔停下了脚步。 朗基努斯转过身,咧嘴笑看着乔。 他脸上的黑气已经不见,他脖颈附近的黑气也在快速消失。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朗基努斯的左手色泽也已恢复正常。 马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柄的镊子,麻利的帮朗基努斯拔出了手掌上的细细黑针。他心翼翼的将黑针凑到了鼻头前,轻轻的嗅了嗅。 “一种非常新奇的混合剧毒。”马克轻声道:“一般来说,混合毒的发作效率没有这么高。那么,配出这种毒剂的人,应该是大师级的药师?” “什么狗-屁大师,异端,全都是要被送上火刑架的异端!”朗基努斯低沉的咆哮着:“马克,滚一边去,我虽然很讨厌你这种没有战斗力的家伙,但是我身边还真缺不了你!” 马克飞快的向朗基努斯鞠躬行了一礼,然后麻溜的窜到了教会骑士们的大后方。 等到了比较安全的地方,马克才大声叫嚷道:“尊敬的朗基努斯阁下,我必须提醒您,这一份解毒药剂可不是我的功劳,而是银桂教会经过神力加持的特效药剂!” “银桂教会?那群娘们?”朗基努斯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她们也就只会做这些没什么用的鬼东西。” 眸子里充斥着怒火,朗基努斯举起重剑,狠狠向乔一指:“乔·容·威图,我宣布……你和你的家人,都是异端。你会被送上火刑架,而你的家人……” ‘夸夸夸’的整齐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大队大队身穿铁灰色制服的帝国军犹如潮水一样从附近的大街巷中涌出。 有热风从空中呼啸着降落,‘咚咚’几声巨响,犹如沉重的巨石从天而降,五条人影重重的落在大街上,踩碎了大片的石砖。 大片狂暴的气浪从这五人落地的地方喷出,大片破碎的石砖碎片被气爆冲飞了数十尺。 五人用这样狂暴的方式出现,正在疯狂挥剑劈砍的教会骑士们,一时间动作都停了停。 “该死的,以帝国的名义,教会的混蛋,全都给我住手,否则一律格杀勿论。” 高亢、极有冲击力的声音比数十门野战炮同时激发还要响亮,巨大的吼声震得整条大街两侧的楼房所有窗子同时崩碎,无数玻璃碎片‘哗啦啦’的坠落在大街上。 五条人影落地的地方,就在乔身前不到二十尺。 这一声大吼,真真切切就在乔的耳朵边爆炸开,震得乔头昏目眩,耳朵里‘嗡嗡’直响,差点没被这一嗓子震晕过去。 涌过来的帝国军中,有大量的士兵手持鲸油火把、煤油马灯,将这一段大街照得明晃晃的,甚至都有点刺眼。 借着火光,乔看清了五个从天而降的人影。 他们一律身穿铁灰色的制服,头戴帝国军陆军的宽檐军帽,他们的肩膀上佩戴着软肩章,每个肩章上,都有一颗的金色星星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乔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提起来的心骤然放了下来。 五名帝国军少将,单单从他们出场的架势,就知道他们的实力强得离谱。 不提他们的个人实力,五名帝国军少将,按照帝国军制,他们每个人手下都有一个作战师,加起来就是近十万的作战部队! 实力强横,手掌重权,五人联袂出场,足以碾压一切。 骄狂、呆傻如朗基努斯,他也不由得放下了手中重剑,一脸扭曲的看着一字儿排开的五名帝国少将。 “朗基努斯!”一名个儿不高,身材四四方方,犹如一块铁墩子的少将上前了两步,愤然咆哮道:“我的兵,是你杀的?” 朗基努斯傲慢的挑起了下巴:“任何胆敢……” 铁墩子少将大吼一声,直接打断了朗基努斯的话:“我就问你,我的兵,是你杀的?” 朗基努斯被铁墩子少将的态度激怒,他‘嘎嘎’狂笑了一声,大声吼道:“是我杀的!以我主之名……” 铁墩子少将再次用大吼声打断了朗基努斯的话:“决斗吧!你和我,只能活一个!” 铁墩子少将摸了摸手,他手上没有戴手套。 他伸手在自己的衣兜、裤兜里摸了两下,终于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条灰扑扑、脏兮兮的手绢,一把捏成团,一把砸向了朗基努斯。 朗基努斯冷哼一声,一剑划出,剑风带着高温喷涌,将脏兮兮的手绢烧成了一缕青烟。 “决斗!”铁墩子少将再次大吼,他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每一步都在街面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他脚上的牛皮靴子已经粉碎,丝丝缕缕的火焰从他的脚掌上喷出,留在街面上的脚印里也有火焰缭绕。 “我,帝国少将多隆·冯·博格斯,赌上我的生命和荣誉,向你发出决死挑战!”铁墩子少将的身体在燃烧,一缕缕深红色的火焰带着可怕的高温从他体内翻卷而出,瞬间烧光了他身上的制服。 乔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道:“这又是,什么力量?” 拉普拉希有气无力的声音在乔的脑海中响起:“没钱的穷鬼,就不要问这些问题了。哦豁,如果你现在给我两千三百五十七个金马克,全知的拉普拉希,很乐意回答你这个问题。” 乔闭上了嘴。 他现在全身上下,真的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朗基努斯目光凶狠的盯着多隆少将,他的瞳孔喷涌着金光,身体表面白色的火焰熊熊燃烧,他微微弯下腰,双手紧握剑柄,有点癫狂的放声大笑。 “德伦帝国的灰狗子……决斗?很好,强大的朗基努斯,我主最虔诚的信徒,我主最坚定的战士,我会砍掉你的脑袋,让你知道挑衅圣裁院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身高七尺多的朗基努斯,身高五尺八寸上下的多隆少将,两人身体都喷涌着高温,一人体表燃烧着白色火焰,一人身上缠绕着红色火光。 两人相隔近百尺遥遥相对,身边空气激荡,不断发出‘呼呼’巨响。 决斗一触即发,突然间,另外一名个子高挑的少将猛地向前走了几步:“多隆,这是战争……既然是战争,就要按照战争的规矩来。” 又一名帝国军少将向前逼近了好几步:“没错,战争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既然是战争,对方是否是神职人员,这很重要么?他,就是敌人!” 再一名帝国军少将微微勾下腰,猛地向前飞扑了数十尺:“集中优势兵力,尽快消灭敌人……” 第五名帝国少将根本就懒得开口,他猛地化为一道残影向前冲出,瞬间到了朗基努斯面前,右拳犹如重炮,‘轰’的一声砸向了朗基努斯。 第六十八章 公爵和主教 五名少将围殴朗基努斯! 乔倾尽全力的瞪大了眼睛,绯红色的视野下,所有人的动作都清晰可辨。 六个人还没交上手,他们身上涌出的猩红色煞气,已经是之前帝国军和教会骑士作战时,所有人身上涌出的猩红色煞气总量的十倍以上。 实力越强,战意或者杀意越重,就会带来越浓厚的猩红色煞气。 乔大口的喘息着,一道道流水一样的猩红色煞气翻滚而来,不断被他的身躯吞噬,不断融入他的力量海,在绯红色的火焰中煅烧、提炼,迅速和他的身体融合。 五名帝国军少将,其中两人浑身燃起了红色的火焰,他们身上的制服被烧得干干净净。 两人的身躯急速膨胀,从不到六尺高,迅速膨胀到了十尺上下,浑身肌肉虬结的他们,变成了两尊巨人。 更让乔震惊的是,两位少将的脚下,分别出现了两个不断收缩、膨胀,犹如心脏一样急速跳动,一个直径六尺,一个直径八尺上下的魔纹光圈。 复杂而精美的魔纹光圈释放出奇异的力量波动。 在这奇异的波动帮助下,一名少将的敏捷大幅飙升,他的动作带起了残影,以乔的绯红视野,也变得难以捕捉到他的确切动作。 另外一名少将,他的动作没有变快,但是他轰出的拳头,每一拳都在空气中轰出了雷霆般巨响,每一拳都好像托尔巨炮在轰击,给人一种无坚不摧、天崩地裂的惊怖感。 如此重拳,直打得朗基努斯身体不断摇晃,每一拳都牵扯了朗基努斯极大的精力。 而另外三位帝国军少将,他们的气息则和这两位不同。 三位少将的气息几乎和四周的黑暗融为一体,他们的脚步声消失了,他们的身体变得近乎透明,他们好似变成了三条飘忽的影子,动作快捷如闪电,悄无声息的绕着朗基努斯急速攻击。 莫名的,这三位少将给人一种他们天生为一体的默契感。 三人飞扑进攻,闪身后撤,相互间遥相呼应,相互掩护。 这种感觉,就好像三头正在组队猎食的狼……没错,就是狼,三位少将的作战方式,就好像一个狼群中的恶狼,凶残而高效,浑然一个整体。 朗基努斯的战力极强,在五位少将的围攻下,他悍然支撑了十个数的时间,这才被一名通体燃烧着火焰的少将一个重拳轰在了后脑勺上,将他重击轰倒在地。 朗基努斯嘶吼着,双手在地上乱抓乱挠想要站起来。 五位少将扑了上去,联手制住了朗基努斯,强行将他压在了地上。然后一名少将脱出手来,抢下了朗基努斯手中的重剑,双手握剑高高举起。 在场的教会骑士们齐声呐喊:“以我主之名!” 就在教会骑士们准备冲锋救出朗基努斯时,四周合围的帝国军士兵中,大群肩章上银星闪烁的校级军官,还有肩章上铜质星星熠熠生辉的尉官们冲了出来。 这些帝国军军官们,他们行进奔走时,脚下悄然无声,气息似乎连成一气,给人一种感觉,他们就是一群准备猎杀捕食的恶狼…… 乔看着这些精悍的军官,莫名想到了一个词——‘狼群出击’! 军官们挡住了教会骑士,双方迅速纠缠成了一团,低沉的喘息和怒吼声中,双方一个交错,就有数十名教会骑士吐血倒地,他们体内更传来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军官们的数量不如教会骑士,但是这些帝国军军官的个人实力,隐隐碾压了教会骑士们一头,他们每人的战力,都和之前的四片金橡叶纹教会骑士相当。 手持重剑的帝国军少将大喝一声,手中重剑重重向朗基努斯脖颈劈下。 “够了,住手!” 罗斯公爵冷厉的呵斥声从远处传来:“对伟大的穆的侍奉者,你们这群该死的家伙,多少表示一点应有的尊重。打,也就打了吧?可是杀了他,就有点过分了。” ‘嚯嚯嚯’,罗斯公爵很有辨识度的尖笑声远远传来:“这就好像一条没拴住的恶狗,毕竟是主人家花费了多少狗粮养大的?恶狗想要咬人,用板砖拍他个头破血流,没问题……想要杀死恶狗,怎么也要找主人不在场的时候吧?” “罗斯阁下,这就是您对教会神职人员的态度么?”苍老而有力的声音从大街的另外一头传来。 香烟缭绕,火光耀目,清脆的银铃声响起处,大群身穿黑袍的教士、大群身穿白袍的教会骑士排着整齐的队伍,手持各种教会的仪仗,簇拥着一架敞篷四轮马车行了过来。 图伦港圣希尔德大教堂本堂大主教罗伦,暨金橡教会德伦帝国大教区南部教区大主教罗伦,他身穿雪白的神袍,阴沉着脸,犹如一头刚刚被拔掉了全身羽毛的老秃鹫,浑身杀气腾腾的站在马车上。 圣希尔德大教堂作为金橡教会在帝国南部的大本营,其中驻扎了一支精悍的教会骑士团,总人数在五千人左右,大概相当于帝国军的一个作战旅编制。 只是这些教会骑士的个人战力,可比普通帝国军士兵强了一大截。 朗基努斯之前身边有数百教会骑士跟随,此刻随着罗伦大主教赶来的教会骑士,足足有两千人上下。 银甲,白袍,教会骑士的队伍在大街上排出了一里多长。 两名帝国军少将身上的火焰黯淡了下去,有士兵从队伍中跑了出来,塞了两套制服给他们。 两位少将刚刚将制服换上,大群士兵就簇拥着一架四轮马车行了过来,有人在马车中暴力的踢开了车门,随后身穿黑裙,犹如一团黑色火焰的罗斯公爵直接从还没停稳的马车中跳了出来。 “嚯嚯嚯,在图伦港,袭击我的兵!”罗斯公爵右手急速挥动着檀香木制成的折扇,嗓音变得又尖又细:“罗伦,给我一个交代,不然我就放火烧了你的圣希尔德大教堂!” 不等罗伦大主教开口,罗斯公爵已经带着一丝气急败坏,厉声喝道:“不要用那些吓唬孩子的屁话威胁我,我不吃这一套……你以为,教皇会为了你,和德伦帝国开战?” 罗伦大主教也下了马车,分开人群,走到了罗斯公爵面前。 他咬着牙,狠狠的看着罗斯公爵:“罗斯阁下,我从你的话里面,感受到了您对教会的无穷恶意。” 罗斯公爵翻了个白眼,冷笑道:“我每年都对银桂教会供奉巨额的金马克……我和图伦港银桂教会的罗莎大修女是多年的好朋友。你敢说,我是异端?” 罗伦大主教额头上的青筋顿时一根根的跳了出来。 银桂教会……好吧,那位存在,是伟大的穆的亲妹妹,罗斯公爵拉上了银桂教会做盾牌,他罗伦又能怎么样呢? “你的部下,袭击了教会骑士,这是极其恶劣的行为。”罗伦大主教迅速转了话题。 “看看我的部下,我英勇而忠诚的帝国士兵们……他们的伤亡惨重。”罗斯公爵厉声喝道:“在帝国的领地上,没有人可以在伤害英勇、忠诚的帝国军后不付出代价。” 罗斯公爵嘶声尖叫,她头上精美的发髻‘啪’的一下炸开,满头黝黑发亮的长发无风狂舞。 黑色的宫廷长裙,绝美的容貌,殷红的嘴唇,在火光照耀下迸射出逼人寒光的美丽双眼,加上这满头狂舞的长发,罗斯公爵的气息大盛,莫名给人一种‘女魔降世’的震慑感。 罗伦大主教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两步。 “嚯嚯嚯,你怕了!”罗斯公爵再次高声尖笑:“你怕我真的烧了圣希尔德大教堂?” 罗伦大主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的声音响彻长街,宽厚有力的声音中,充满了莫名的慈悲和仁和之意:“朗基努斯,我的孩子,我主最忠诚的战士,告诉我,你为什么和帝国军发生冲突?” “如实的告诉我一切,我主的光辉普照万物,在我主的光辉笼罩下,你若无错,就没有人可以冤屈他虔诚的仆人。” 罗伦大主教的声音中,有一丝奇异的力量波动随之扩散开。 在场的所有教会教士和教会骑士,无不露出了悲壮、虔诚的表情,他们举起右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然后同时高呼‘穆’的圣号。 罗斯公爵站在乔的前方,乔看着罗斯公爵那黑发狂舞的背影,再看看那位罗伦大主教,突然‘嘿嘿’一声笑了起来。 他抬起头,手指了指东边刚刚升起来的那一轮银月,‘呵呵’笑道:“尊敬的大主教,现在是仁慈的穆忒丝忒的光芒照耀万物……咳,咳,是不是我们可以随意的冤屈朗基努斯大人了?” 罗伦大主教的身体晃了晃,他猛地抬头看了看天边挂着的银月,然后狠狠的盯了乔一眼。 罗伦大主教的这一眼,充满了怨毒,充满了愤怒,充满了一种要将乔碎尸万段然后做成虾酱去喂狗的坚定决心。 他好容易营造出来的狂热气氛,就被乔这一句话给打得烟消云散。 罗斯公爵笑得浑身都哆嗦起来,她转过身,朝着乔连连招手:“噢哟,乔,你这调皮的家伙,来这里,站在我身边。你说得对,可不是么,现在是穆忒丝忒的光辉照耀人间。” 罗斯公爵的笑声骤然一收,语气变得极其冰冷:“乔,你先说吧,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也受伤了?以帝国之名,我一定给你主持公道!” 第六十九章 异端 金锚俱乐部内,衣冠楚楚的先生姐们,被浑身血腥味的士兵们驱赶了出来。 在这过程中,免不得有人下手比较粗暴,免不得有先生姐们低声抱怨、呵斥,于是上好的柚木制成的枪托,免不得和尊贵的先生姐们发生亲密的接触。 数百名图伦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个面无人色的站在大街上,瑟瑟发抖、犹如受惊的兔子一样,心翼翼的看着对峙中的罗斯公爵和罗伦大主教。 乔接过牙递过来的一件短斗篷,裹住了自己袒露的上身。 他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将自己和朗基努斯发生冲突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尊敬的公爵阁下,我奉命执行任务,逮捕有叛国罪行的嫌疑人,而朗基努斯阁下依仗强大的个人实力,强行阻止我的执法行动。” 乔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罗伦大主教:“毫无疑问,这是对帝国律法的粗暴冒犯。” 罗斯公爵右手飞快的摇晃着折扇,扇子快速的飞舞,就好像蜜蜂的翅膀,甚至发出了清晰可闻的‘嗡嗡’声。 她‘嚯嚯嚯’的笑了几声,猛地上前了一步:“主教阁下,朗基努斯的行为,是教会的授意?” 罗伦大主教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看站在金锚俱乐部门前的那些人,心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都是图伦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教会的金主……哦,不,是伟大的穆的虔诚信徒啊。 “我们当然不能听一个家伙的一面之词。”罗伦大主教微笑着,左手捏着一串的玫瑰木的念珠,手指轻轻的拨动念珠,不紧不慢的向罗斯公爵说道:“起码,我们要听听朗基努斯怎么说?” 罗斯公爵冷笑了一声,她摆了摆手。 四名帝国军少将缓缓松开手,放开了被他们压制在地的朗基努斯。 朗基努斯剧烈的喘了一口粗气,刚刚他的脖子被两支手臂死死勒住,他喘不过气来,喉结都差点被勒碎了。 现在好容易回复了自由,朗基努斯剧烈的喘着气,摇摇摆摆的站起身来。 ‘呼哧、呼哧’,好似从囚笼中脱困的野兽,朗基努斯淡金色的眸子逐个扫过五位站成一排的帝国军少将:“你们使用的,是异端的力量!” 罗斯公爵轻轻咳嗽了一声,极其凶狠的瞪了朗基努斯一眼。 罗伦大主教也猛地一眯眼,厉声喝道:“朗基努斯,到我这里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朗基努斯身体一哆嗦,忙不迭的走到了罗伦大主教身边,深深的向他鞠躬行礼:“阁下,刚刚……” 和乔一样,朗基努斯也没有添油加醋,一五一十的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阁下,我敢发誓,罗兰姐和她的姐妹们,是我主的虔诚信徒……我无法容忍有人在我的面前,戕害我主的信徒。所以,我出手了,我要保护我主的信徒,这正是我的神职授予我的责任!” 朗基努斯很老实,或许这也是智商不高的具体表现之一,他很耿直的点出了罗兰姐的名字。 “嚯嚯嚯,罗兰姐和她的姐妹们!”罗斯公爵用折扇遮挡住自己的半张面庞,肆无忌惮的用尖锐的声音笑着:“嚯嚯嚯,罗兰姐和她的姐妹们是虔诚的信徒……” 任凭是谁都能听出罗斯公爵笑声中的讥嘲之意。 罗伦大主教向罗斯公爵走近了一步,他低声道:“那么,朗基努斯没错。” 罗斯公爵冷声道:“难道这些英勇、忠诚的士兵有错?” 她的声音中夹杂了明显的怒气:“就算是教会的信徒,他们也不能凌驾法律之上……一百七十年前,教会和诸国签署的《信仰密约》,主教阁下莫非忘记了?” 罗伦大主教闭上了嘴,保养得油光水滑的老脸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信仰密约》啊,金橡教会所有神职人员心中最大的伤疤,是碰都不能碰的。 在梅德兰大陆,原本神权凌驾一切之上,诸国的皇帝、国王们登基继位,都要盛情邀请金橡教会的教皇为他们加冕,这些皇帝和国王,才能合理合法的继承宝座。 一百九十年前,梅德兰大陆诸国联手,二十年宗教战争席卷大陆,世俗皇权以前所未有的坚决态度反逼神权,联军甚至一度包围了金橡教会的圣地达钵岴(dubl-r,嘿嘿)。 签订《信仰密约》之后,神权从此就被约束在了教堂之中,而皇权逐日膨胀。 “朗基努斯依仗个人实力,肆意出手,袭杀帝国军人,干扰帝国一级警尉乔的执法行动。”罗斯公爵冷声道:“这个责任,必须由朗基努斯,由教会承担。” “所有死伤士兵的抚恤和后续的一切开销,必须由教会支付。”罗斯公爵不容反驳的说道:“我还会就今夜的冲突,向女皇陛下做正式的书面报告,由帝国出面,向教会讨取一个公道。” 罗伦大主教轻咳了一声。 他就和罗斯公爵凑到了一起,两人的脑袋几乎碰到了一块儿,语气极快的低声争论着。 乔就在罗斯公爵身边,他听清了两人的全部对话。 其中很多话,非常的精彩。 诸如: ‘教会今年的利润啊……’ ‘综合的成本盘算啊……’ ‘在凡人面前展露超凡之力的罪责啊……’ ‘打坏的房屋,破坏的街道等公众设施的修缮费用啊……’ ‘图伦港子民受到惊吓,所受心理阴影的后续治疗啊……’ 罗斯公爵和罗伦大主教就好像两个精明的贩,为了三五片白菜叶究竟算不算搭头的问题,激烈的争论了足足十分钟! 到了最后,两人几乎达成了最终的默契。 圣希尔德大教堂承担今夜所有经济损失的赔付,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教会贼有钱,引发事端的罗兰等人,他们好意思不给教会捐献一笔香火钱的话,罗斯公爵和罗伦大主教都不会放过他们。 帝国军士兵和教会骑士的伤亡,对外的口径当然不能说是双方起了冲突。 今夜的‘真相’是——一伙无耻的、残暴的高地暴徒,他们再次袭击了图伦港;图伦港驻军和教会骑士们并肩战斗,击退了这些该死的高地暴徒。 罗斯公爵和罗伦大主教,会在明天一大早的《图伦港邮报》上,联名签署申明,严厉谴责高地人的各种暴行,同时对双方的士兵、骑士们肩并肩共同作战的兄弟情谊表示赞赏。 罗斯公爵会签署命令,向今夜作战得力、杀敌立功,却又不幸牺牲的高阶骑士颁发帝国荣誉勋章;而罗伦大主教,他同样会颁发谕命,向今夜的功臣乔颁发金橡叶徽章和‘贤人’称号。 有了金橡叶徽章,尤其是有了罗伦大主教背书的‘贤人’称号,乔将自动成为‘金橡教会之友’,自动享有相当于行省级区域主教的特权。 罗斯公爵和罗伦大主教讨价还价的时候,她的态度非常明确——‘可怜的乔被疯狗咬了一口,疯狗的主人必须赔偿点什么’! 对此,乔表示非常的受用。 他对罗斯公爵的好感度,瞬间飙升到了满值。 随后,罗斯公爵毫不客气的指出,朗基努斯悍然插手帝国公务人员的执法行动,这是对帝国内政的粗暴插手,严重破坏了帝国和教会之间的传统友谊。 所以,罗伦大主教许诺,将会对朗基努斯进行内部处理。 朗基努斯图伦港圣希尔德大教堂圣裁院第一执事的神职将被褫夺,他会成为一名普通的圣裁院骑士,未来三年内,他不会回复权柄,也不会得到任何升迁和奖励。 乔听得是眉开眼笑,满心欢喜。 站在罗伦大主教身后的朗基努斯则是脸色一阵阵发黑,当他听到他的神职会被褫夺,未来三年内不能回复时,他突然想起了圣裁院中,那间仅供他一人使用的忏悔室! 那间忏悔室内,有多少可爱的姐和夫人,向他虔诚的忏悔过啊? 这么多美好的回忆! 这么多美妙的故事! 他不能失去他的权柄,他不能失去他的忏悔室,他必须找到足以挽回这一切的借口! 朗基努斯心头怒火燃烧,同时务必委屈的怒视乔:“阁下,他辱骂我,他说我的母亲,是一个该死的玩水晶球的波图塞女人!” 朗基努斯的眼眶发红,他怒气冲冲的咆哮道:“这个该死的胖子,说我的母亲是一个异端……伟大的穆啊,阁下,我是奉您的命令,出来抓捕异端的!” 罗伦大主教没好气的瞪了朗基努斯一眼。 该死的蠢货,罗伦大主教的确是让他出来抓捕异端,但是你好好的抓捕异端就是了,你没事插手乔抓捕嫌疑人的事情做什么? 朗基努斯狠狠的瞪了一眼乔,然后他的目光迅速落在了五位刚刚殴打了他一顿的少将身上。 他低沉的咆哮道:“刚刚他们使用的力量,来自异端,毫无疑问,来自异端!” 朗基努斯掏出了罗伦大主教给他的那片灰色的金橡叶,罗斯公爵和罗伦大主教都来不及阻止他,他的手指上一道白色流光喷出,迅速拥入了金橡叶内。 金橡叶爆出一团璀璨的金光,然后‘唰’的一下飞向了金锚俱乐部门门口的那群人,端端正正的悬浮在了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女头顶。 金色的光雨从金橡叶中洒落,这个少女的身上一丝丝灰色的腐朽气息浮现,一抹残破的羽翼幻影一闪而逝。 “异端!”朗基努斯大声狂笑:“我找到了异端!” “哇……噢!”乔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朗基努斯:“可是尊敬的朗基努斯阁下,这可是您刚刚执意保护的,您用伟大的穆名义宣布的……虔诚信徒啊!” 第七十章 联合执法 朗基努斯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面如死灰的少女。 罗斯公爵用折扇挡住了半张脸,笑得浑身都在哆嗦,一对儿美丽的大眼睛,笑得好似两弯月亮。 罗伦大主教浑身抽搐着,这一刻,他很想亲手掐死朗基努斯。 甚至,他都有点后悔,当年他从金橡教会的孤儿院中,将块头最魁梧、力气在同龄人中最大的朗基努斯挑选出来的时候,怎么不顺手把他丢进孤儿院的水井里? 更甚至,罗伦大主教对金橡教会培养教会骑士的机制,都产生了强烈的质疑。 这些专业的打手,的确不需要脑子。 但是起码,起码,不要让他们蠢成朗基努斯这样啊! 刚刚朗基努斯阐述他是如何跟乔起冲突的时候,这么多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朗基努斯坚定无疑的告诉大家,他是为了保护教会的虔诚信徒,这才和乔爆发了冲突。 教会的虔诚信徒啊! 看着那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的少女,罗伦大主教‘呵呵、呵呵’的干笑了几声。 他的嘴唇发白,保养得油光水滑的额头上,几颗冷汗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因为他刚刚惊悚的发现,在大街对面的帝国军士兵后面,有大群气度不凡的男子出现。 这些人……罗伦大主教并不陌生。 梅德兰各国驻图伦港领事馆的领事们,在这里起码冒出来了一大半! 罗伦大主教愠怒的望了罗斯公爵一眼,毫无疑问这是罗斯公爵的手段。这些各国驻图伦港领事馆的外交官们,你说他们有多大的权力,不见得;你说他们有多强的实力,不见得;你说他们在各自国家内部,有多大的话语权,也不见得。 但是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的,最少有一条——他们极有人脉,且极能扇阴风点鬼火、极能兴风作浪推波助澜;换句话说,这些领事们,一个个都是极品的搅屎棍,没事都能给你折腾出事情来。 ‘嘭、嘭、嘭’,在帝国军士兵队列的后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弄来了几辆四轮马车,一群衣衫笔挺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马车,在上面架起了外形古怪的巨大机器。 伴随着沉闷的轰鸣声,大团闪光爆开,照得街面通明。 罗伦大主教的脸一阵抽搐,他认出这些古怪的机器了——这是最近几年,由冰海王国皇家科学院的一位院士发明,迅速风靡梅德兰的留影机器,被人称作‘相机’的新奇玩意。 这玩意……能拍摄影像。 配合最近几年的新式印刷机,他们能够将影像放在报纸上,然后迅速的通传诸国。 罗兰大主教迅速的转过身去,目光如火的盯着那瘫软在地的少女。 金色的橡叶悬浮在她的头顶,金色光雨不断落下,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凄厉叫声,少女的头顶不断有残破的羽翼虚影浮现。 “不!”罗伦大主教下意识的指了一下那些领事,指了一下那几架四轮马车:“把他们的……底版,不,底片……所有的底片……以我主的名义,事关教会机密,全部销毁!” 大队教会骑士闻风而动,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冲向了目标。 但是数量更多的帝国军士兵围了上来,挥动着兵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双方在大街上推推搡搡,很快就乱成了一团,眼看着又一场战斗就要爆发。 人群中,不知道哪个家伙大吼了一嗓子:“任何国家的公民,都有权知晓这世间的真相……教会的信徒,居然是异端?这是人性的沦丧,还是神性的堕落?” ‘嚯嚯嚯’,罗斯公爵笑得更加开心,她甚至都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欢乐,直接爆笑出声了。 几架四轮马车拨转马头,用最快的速度撤退。 一群兴奋至极的外交官们带着自己的随员,乱杂杂的堵在了街口。 有实力强悍的教会骑士好容易突破了帝国军士兵的阻挠,却被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堵在了街口。这些领事、外交官们,摆出了无比倨傲的表情,纷纷报出了自己的爵位、官衔…… 数十个国家的外交官,爵位最低的都是一个子爵,在各国的行政官员体系中,也都名列高阶官员行列。 打不得,动不得,甚至磕碰他们一下,都会引发某国和教会的纠纷。 一众教会骑士麻了爪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几架四轮马车跑得无影无踪。 “真心意外。”罗斯公爵好容易压制住了笑声,一本正经的对罗伦大主教笑道:“这真是一个意外……图伦港最近风波不断,为了安定人心,我特意诸位领事过来友好交流……谁能想到,他们居然携带了……‘相机’呢?” 耸耸肩膀,罗斯公爵悠然道:“不过,这的确是很有趣的玩意,就是太贵了一些。上个月,我刚入手了一架,那些黑心的冰海王国的奸商,他们居然勒索了我五万金马克!” “不过,效果很不错。拍摄出来的相片,比最好的油画大师的油画还要清晰。”罗斯公爵很热情的,向心乱如麻的罗伦大主教普及起‘相机’、‘底片’、‘冲洗’、‘焦距’、‘清晰度’、‘成本费用’等相关的知识。 “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罗伦大主教用力的擦了擦额头上不断滚落的冷汗。 毫无疑问,一场巨大的舆论风暴正在酝酿,明天一早……不,甚至现在就很有可能已经开始四下传播。 朗基努斯这个蠢货,他宣称要保护的‘虔诚信徒’,居然是和‘腐蚀之灵’有关的真正的异端……为了保护这个异端,朗基努斯甚至不惜带着教会骑士们和帝国军干了一仗。 罗伦大主教浑身冒汗,汗水甚至浸透了他的内衣,顺着光滑的丝绸衬里不断滑落,滑进了他的靴子,湿漉漉的很是难受。 他好似看到了,达钵岴的顶端,那座威严的神殿中,那位可怕的老人投过来的愤怒目光。 “罗斯阁下,我们需要好好的谈一谈,什么都可以谈,不是么?”罗伦大主教极其灿烂的笑着:“德伦帝国和金橡教会,一直有着极其亲密的传统友谊,不是么?” “感情太虚了,还是直接谈钱吧。我就是这么一个庸俗而无趣的女人!”罗斯公爵当场翻脸,说出了让乔都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的话来。 “嘉西嘉舰队太弱了,我准备添置几条战列舰和最近最流行的巡洋舰。”罗斯公爵‘啪’的一下收起手中的折扇,将扇子插在了腰带上,然后用力的搓了搓双手,洁白细嫩的手掌中,不断发出可怕的‘嘎嘣’巨响。 “可是,我穷啊。一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寡妇。”罗斯公爵幽幽叹道:“所以,我穷啊。一条一级战列舰的采购价,折算成帝国金马克,起码是五十万金马克。这还是裸船,一门炮都没有的裸船。” “采……采购价?”罗伦大主教有点癫狂的看着罗斯公爵:“你,你准备,从哪里采购?” “圣希亚王国!他们的最新式的一级战列舰,技术最新,速度最快,火力最猛,防御最强……我当然,想要从圣希亚王国采购喽。”罗斯公爵很镇定的微笑着。 “他们绝对不会将最新式的一级战列舰卖给德伦帝国。”罗伦大主教飞快的说道:“除非他们脑壳坏掉了。” “还有一种可能……金橡教会的高层开口,只要有地位足够高的大主教开口,虔诚的圣希亚王国没什么不能卖的。”罗斯公爵咬着牙,冷声道:“两条最新的一级战列舰,四条最新的二级战列舰,八条最新的三级战列舰……二十四条最新的巡洋舰!” 耸耸肩膀,罗斯公爵再次用力的揉搓着双手,恶狠狠的,犹如拦路打劫的土匪一样盯着罗伦大主教:“教会的名誉,和这些战舰之间,您选一个?顺便说明一句,一个穷寡妇,是不可能给钱的!” “给钱,是绝对不可能给钱的……”罗斯公爵轻轻叹息道:“我穷啊,军部扣扣索索,嘉西嘉岛一年也收不上几个税钱,我都要靠延后发薪,才能勉强周转过日子的样子……” 罗伦大主教面无表情的看着罗斯公爵。 穷? 嘉西嘉岛有五千万土著,心狠手辣的罗斯公爵每年从每个人头上刮一个金马克,那就是五千万的纯收益……这个黑心的-娘-们,她怎可能只刮一个金马克? 但是,看看悬浮在那少女头顶的金橡叶,再看看那些露出灿烂的笑容,一个个已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落井下石的各国外交官们……罗伦大主教心知肚明,他这次,栽了。 “呵,呵,呵……您列出来的战舰数量,您不如直接杀了我。”罗伦大主教轻声笑道:“尊敬的罗斯阁下,有必要如此?绝无回转的余地么?” 罗斯公爵收起了笑容,她轻声道:“请您认可这个事实,仲秋血案,有腐蚀之灵的信徒,袭击了图伦港。这个女人,和腐蚀之灵有关,而朗基努斯,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他的确当众宣布,庇护这个女人。” “如果不想传出金橡教会的高级神职人员勾搭腐蚀之灵,恶意袭击德伦帝国领地,妄图撕毁《信仰密约》这一类耸人听闻的新闻……请您拿出诚意来吧!” 罗斯公爵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拿出您的诚意,尊敬的罗伦大主教。” 罗伦大主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一旁的朗基努斯张了张嘴,可怜巴巴的,带着哭音嘶吼道:“他骂我,他说,我的母亲是一个该死的玩水晶球的波图塞女人……” 乔站在一旁笑着,龇牙咧嘴的笑着,笑得不要太开心了。 一刻钟后,乔带着膨胀了数倍的队伍,其中还混杂了两千名教会骑士,浩浩荡荡的直奔圣希尔德山。 第七十一章 家族的野心 入夜没多久,穆忒丝忒银青色的身躯斜斜的挂在东边天空,月光如水普照万物。 海风呼啸而来,厚重的雨云好像无中生有一样,短短几个呼吸间就笼罩了图伦港。浓郁的水腥气充斥空气,快得让你捂耳朵都来不及,两条电光闪过,雷声都还没来得及传来,倾盆大雨已经呼啸而下。 前滩区,这是图伦港最传统的富豪聚居地。 很多年前,图伦港从一个走私的聚集地,逐渐朝真正的城市转变时,来自嘉西嘉岛的豪族大户们,他们就在地势平缓、风景优美的前滩区,建造了第一批家族堡垒。 百多年来,这些家族堡垒逐渐改造,逐渐扩建,形成了一座座占地广袤、楼宇众多的庄园。 卡班家的老宅子,就在这一片极度奢华的庄园正南边,濒临海滩,左右各有一个山包,上面分别修建了一座高有六十几尺的塔楼。 数十年前,这两座塔楼中还装了十几门火炮,借以拱卫庄园。 时过境迁,帝国吞并了图伦港后,这两座塔楼中的火炮被撤除,但是塔楼内依旧驻扎了精锐的枪手和弓手,依旧对是庄园防护的有效支撑点。 陈设华丽,多以黑红二色装饰的餐厅内,卡班家的高层们,正在享用美餐。 按照嘉西嘉岛的传统,每天的晚餐都是一种严肃的仪式。 大家聚集在这里,交流感情,交流见闻,商议家族的大事,解决相互之间的矛盾纠纷。所有的事情,任何的隐私,事无巨细的,都可以、也必须拿到餐桌上谈。 餐桌就是家族联系的纽带,手握实权的家族成员聚集在一起,敞开心扉的相互交流,消除相互之间任何可能存在的龃龉和误会,确保家族同心协力、勠力向前。 硕大的橡木餐桌颇有点磕碰的痕迹,岁月在它身上留下了抹不去的印痕。 长条餐桌上,纯银的烛台一字儿排开,洁白的、胳膊粗细的大蜡烛放出雪亮的光芒,将硕大的餐厅照得一片通明,也照亮了餐厅四面墙壁上悬挂的大斧、重剑、盾牌等陈列品。 长条的餐桌头部,高高的靠背椅上空荡荡的,和其他几家人一样,卡班家的家主,图伦港七人委员会之一的卡戎·容·卡班,也被困在了市政厅,没能回来。 长条餐桌尾部,正对着属于卡戎的靠背椅,尕戎·容·卡班,图伦港卡班家族现任的家族执事,卡戎的亲叔叔,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很认真的用一柄木刀,挑起了一撮白金色的鱼子酱,心的涂抹在羊奶白面包上。 尕戎身穿嘉西嘉岛土著的传统服饰。 马靴,猎裤,镶金嵌玉的古老大腰带,细棉布制成的白衬衣,灰色的皮质马甲,腰间挂着两柄短短的弯刀。 按照嘉西嘉岛的传统,一个家族的家主,必须是族人中年富力强、野心勃勃,手腕最狠辣、头脑最精明的那一个。这样的家主,制定计划,统筹纲领,指明家族前进的方向。 而家族的执事,则必须是尕戎这样久经风雨,见多识广,手腕圆滑,奸诈机灵的老人。 如果说一个家族是一支军队,家主就是司令官,而家族执事就是参谋。司令官可以下达任何命令,而参谋负责查漏补缺,让这些命令执行得更加完美,更加符合家族利益。 餐桌上布满了美食。 白金色的鱼子酱,粉红色的鹅肝,肥美的新鲜大牡蛎,用红酒酱浸泡着的珍贵海鱼……还有色泽金黄,散发出诱人香味的烤鹀鸟,涂抹了厚厚浆汁、摆成了奇异造型的酱野鸭…… 最吸引人的,是餐桌正中的一头烤全羊。 金灿灿的烤全羊匍匐在硕大的纯银餐盘上,一名蓄了胡子的中年男子抓着餐刀,用力切下了一大块羊肋排,笑容满面的放在了自己面前的餐盘上,得意的吹了一声口哨。 尕戎抬起头来,看了看坐在餐桌两侧的十二个族人。 三名年龄和家主卡戎相当,年近五十的族人,他们身穿德伦帝国风格的大开领对襟大礼服,黑色的礼服风格厚重而保守,就犹如德伦帝国给人的感觉,穿上这礼服,人都好像变成了一座山杵在那儿。 九名年龄在三十多岁将近四十岁的青年族人,他们则是穿着冰海王国风格的领燕尾服,在细节方面,又做了一些高卢共和国特有的华丽改变。 这就让这些燕尾服显得,活泼、灵动,更带着一股子年轻的丫头们更欣赏的花俏味道。 不够庄重,不够传统…… 但是要说传统……尕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嘉西嘉岛传统服饰,轻轻的哼了一声,手中的木刀稍微用了点力气,顿时压破了好几颗鱼子,一股子腥味飘了出来。 传统啊,整个卡班家的高层中,如今还愿意穿嘉西嘉岛传统服饰的,也就只有尕戎和其他几个老家伙了。 这些手掌实权的年轻们,他们甚至还不如那些出身卑贱的家族护卫。 心情骤然变得恶劣的尕戎将手中的羊奶面包丢在餐盘里,右手挥动木刀,重重的敲了敲面前的红酒杯,发出‘叮叮叮’的脆响。 天然水晶制成的红酒杯晶莹璀璨,美轮美奂。 但是这些红酒杯,更让尕戎的心情变得恶劣。 他年轻的时候,和族人聚餐的时候,大家使用的都是青铜、白银制成的酒器。每一件酒器都很有历史,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好东西,铭刻了家族的荣耀,记载了家族的沧桑。 现在的这些年轻,就喜欢这些光灿灿的花俏玩意儿。 这种从尼斯联合王国高价买来的新鲜货,有那些青铜、白银酒器的质感和历史感么? 十二名笑吟吟正在放开肚皮大吃大喝的卡班族人,同时放下手中餐具,肃然看向了尕戎老头儿。 卡戎蹲在市政厅没法回来,尕戎就是餐桌上最有权威的人。 一名穿着燕尾服,长发在脑后扎了个大马尾巴,身上散发出浓浓香水味的青年笑呵呵的说道:“尕戎爷爷,有什么安排么?” 尕戎目光深沉的逐个看了一眼餐桌上的晚辈们,语气深沉的说道:“嘉西嘉的血腥女魔头上岸了,她把嘉西嘉岛搅得一团糟,山上的亲戚们,一个个叫苦不迭。” “不能让她把图伦港也给搅乱了。”尕戎冷声道:“所以这些天,你们都安分一些……你们的手下,也都给我盯紧了,安分一些,不要惹是生非。” 尕戎严厉的警告自己的晚辈们:“切记一点,图伦港的奴隶买卖,我们卡班家独占七成以上。而那位女魔头,她对奴隶买卖的态度,你们是知道的。如果撞到她的手里,我们会很麻烦,我们会非常的麻烦。” 外面风雨大作,雷声轰鸣,巨大的雷霆声炸响,引得餐厅中挂在墙壁上的兵器、盾牌随之‘嗡嗡’共振。 在卡班家的内部分工中,专门负责奴隶贸易的希瓦德·容·卡班摸了摸大胡子,肃然道:“尕戎叔叔,您放心,我们最近一支要回港的捕奴队,都要一个半月以后了。那时候,女魔头早就滚回她的巢穴了。” 咳嗽了一声,希瓦德悠然道:“其实,时至今日,我们卡班家,也不用这么心罢?女魔头哪怕手握军权,她也不过是区区一公爵……那位殿下……” 尕戎挥动了一下木刀:“闭嘴,蠢货。那位殿下身份再尊贵,他在帝都;女魔头,可就在嘉西嘉岛。如果你们犯了错,让她抓住了借口,帝国军将我卡班家怎么样了,那位殿下事后会为我们出气么?” “贵族的嘴脸,你们还不知道么?”尕戎不满的说道:“就算那位殿下,真记得这些年我们的贡献,事后为我们报仇了……对我们还有什么意义么?” 尕戎耷拉着眼皮,阴沉沉的说道:“势头不对,我感到了危险。比四十年前,帝国吞并图伦港的那一次,更大的危险。” “派兵进驻市政厅,卡戎都被困在里面,甚至无法回家用餐……甚至,一句话都捎不出来。”尕戎喃喃道:“现在我们同样是帝国的贵族,没有真凭实据,不怕她女魔头敢胡乱栽赃。” “但是切记,切记,女魔头在图伦港一天,就约束族人,不可犯事,一定不能犯事。” “老老实实的蹲在家里。”尕戎沉声道:“谁敢在这个时候,给家族带来麻烦,我会亲自出手。” 十二名卡班家的族人相互望了一眼,同时肃然点头。 嘉西嘉岛的血腥女魔头啊,这些年,她杀死了多少嘉西嘉岛的土著。就算是希瓦德这样在图伦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想起罗斯公爵,也觉得心里发寒。 餐厅中静默了一阵,希瓦德突然笑了起来:“不过,尕戎叔叔,那位殿下之前提起的,要在图伦港组建海军陆战部队的计划,只要事情成了,我们卡班家也能手握几个正规作战师……” 尕戎眸子里寒光闪烁,他深深的看了希瓦德一眼,轻轻挥动手中的木刀。 “闭嘴,吃东西……如果计划成功,或许,我们也能将族名中的‘容’,换成更高贵的‘冯’!” “到时候……” 尕戎带着一丝不可形容的故作神秘的微笑,陶醉的将满满一盒鱼子酱塞进了嘴里。 “到时候!” 十二名卡班家的族人同时陶醉的叹了一口气,神秘的微笑着。 ‘轰、轰轰’! 沉闷的炮响声传来,餐厅外传来了卡班家族人和仆役的疯狂叫声和骂声。 第七十二章 家族的崩塌 狂风,暴雨,雷霆。 卡班家的庄园外,相距一千多尺的树林旁,乔抚摸着一门一百毫野战炮,重重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该死的天气!”浑身湿透的乔愤然咒骂。 “该死的天气!”朗基努斯站在乔身边,同样恼怒的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作为穆的虔诚信徒,唯有时刻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朗基努斯的心情才会变好。他甚至都讨厌穆忒丝忒的月光,更不要说眼下这刮风下雨带打雷的糟糕天气了。 多隆少将站在乔的身边,伸手朝着卡班家的庄园比划了一下。 他和朗基努斯一样,浑身被一股无形的高温风暴包裹着,雨点距离他们身体还有半尺远,就被热风吹得无影无踪。 所以,乔浑身都在流水,而这些实力强大的家伙,他们身上一滴水珠都没有。 “乔,公爵阁下让你负责这次的行动,我们都服从你的命令。”多隆少将狠狠的瞪了一眼朗基努斯,又看看在暴雨中完全失去了效用的野战炮,举起右手,向乔行了一礼。 “让兄弟们包围卡班家。”乔也不客气,直接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让海上的战舰凑到最近,然后炮轰卡班家。先把那两座该死的塔楼轰掉,再干掉两个山包下面的那几栋长条楼,卡班家的护卫,都住在那几栋楼里。” “每条战舰三轮齐射,炮轰之后,请教会的骑士大人们当先冲锋。”乔学着多隆少将的动作,向朗基努斯行了个军礼:“谁让骑士大人们个人实力强大呢?” 耸耸肩膀,乔很认真的对朗基努斯说道:“朗基努斯阁下,我可不是有意让虔诚的骑士们去冒险,实在是这个天气,士兵们的步枪无法发射,只有依靠英勇无畏的教会骑士,才能逮捕那些勾结异端的混蛋了。” 一道狂雷从天空划过,朗基努斯目光森森的盯了乔一眼。 “我的妈妈,不是该死的玩水晶球的波图塞女人!” 朗基努斯伸出胡萝卜粗细的手指,狠狠的在乔的胸膛上戳了几下:“乔·容·威图……看着我的眼睛……” 朗基努斯的眸子里金色的火焰旋转,犹如蓄势待发的火山,时刻会喷出金色的烈焰焚毁一切:“我以后,会盯着你,死死的盯着你……你,还有你的家人,不要犯错……否则我会让你知道,圣裁院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在帝国的领地上,威胁一名帝国的警务官员。”乔快活的笑着,戏谑的向朗基努斯笑道:“您想要挑起教会和帝国的争端么?呃,大庭广众之下庇护异端的圣裁院执事大人?” 朗基努斯的脸憋得通红,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咬着牙转身就走。 他扛着那柄巨大的战剑,带着银甲白袍的教会骑士们向卡班家的庄园快速的逼近。 沉重的甲胄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但是狂风暴雨声极好的掩饰了这些动静。 卡班家正门南面的前滩海面上,一条一级战列舰、两条二级战列舰、六条快速护卫舰挂着半帆,从海面上一步步的靠向了沙滩。 九条体积庞大的战舰不断靠拢,一直逼近到距离卡班家庄园大门不到五百尺的浅海,船底都几乎蹭到了海底的砂石,这才降下船帆,九条战舰一字儿横开在海面上。 德伦帝国的战舰水平远不如圣希亚王国和冰海王国,饶是如此,他们的一级战列舰两舷炮位上,满配也有一百二十门口径最一百五十毫、最大二百二十毫的短管火炮。 而一级战列舰的船头和船尾,更装有两门口径三百八十毫的短管臼炮。 每一条一级战列舰,就是一座飘浮在海面上的活动炮台, 而二级战列舰,只是装配的火炮口径略,但是满配的火炮数量,却和一级战列舰一般无二,同时船头船尾的臼炮,口径更是相当。 几名军官带着乔的命令,顺着树林狂奔到了沙滩上,和战舰上放出的交通艇取得了联系。 战舰面对卡班家庄园的那一侧,一扇扇炮门滑开,黑黝黝的炮口从炮门后缓缓探了出来。 天空闪电划过,照亮了海面。 乔和多隆少将等人站在岸上,眺望着那巨大的山一般的船身,不由得同时抽了一口气。 “船坚炮利……哼,海军!”多隆少将低沉的咕哝了一声。 “粗,大,硬……卡班家的人,一定会喜欢的。”乔用力的拍了拍身边那门无法发射的一百毫野战炮,突然觉得,他对这些野战炮,彻底失去了兴趣。 下一瞬,伴随着一声狂暴的雷鸣声,一条一级战列舰、两条二级战列舰、六条快速护卫舰面朝庄园的这一侧,将近两百道火光络绎喷出。 ‘轰、轰、轰’,沉闷的炮击声甚至压过了天空的炸雷声。 一发发开花弹撕裂雨幕,在空气中拉出了一条条白色的,肉眼可见的炮弹轨迹,然后重重的砸在了卡班家庄园左右两侧的山包上。 一团团巨大的火光亮起,地动山摇,热浪四溅。 两座矗立了上百年,代表了卡班家在图伦港统治力的塔楼在火光中崩塌,隐约可见人影在火光中飞起,然后被恐怖的冲击波撕成了无数的碎片。 舰炮在怒吼,第一波齐射荡平了两座山包,然后第二波、第三波炮击接踵而来。 两座山包下面,六栋长条状三层楼建筑在火光中崩塌、瓦解,残破的梁柱歪歪的插在废墟上,炮击带来的高温引燃了这些涂抹了防腐柏油的梁柱,暴雨中,这些梁柱就好像插在坟茔前的蜡烛一样,有气无力的燃烧着。 这些三层楼建筑中,驻扎了大量的卡班家护卫。 突兀的炮击让他们损失惨重,除了最机灵的一撮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炮击中粉身碎骨。 舰炮的威力,绝非最大不过一百毫口径的陆军野战炮能比。 尤其三条战列舰船头、船尾的六门三百八十毫臼炮,更犹如毁灭一切的雷神之锤,巨大的炮弹落下处,大地都被凿开了一个个足以容纳一栋房子的深坑。 三波齐射,六门臼炮几乎将两座山头彻底夷平,冲击波摧毁了附近的几栋楼房,飞溅的石块更是将打理得美轮美奂的庭院打得稀烂。 一株株棕榈树崩断,一株株花木粉碎,无数碎石乱扫,庭院中一扇扇玻璃窗被打得稀烂,到处都是刺耳的玻璃碎裂声传来。 “伟大的穆在上,扫平异端!”黑夜中,有高亢的口号声响起。 朗基努斯浑身燃烧着白色的烈焰,带起一团狂暴的热风,呼啸着一马当先冲进了卡班家的庄园。 卡班家庄园的大门,用青铜浇铸、厚达一尺的沉重大门,在朗基努斯的剑下就好像薄纸一样,被他一剑劈得碎成了数十片。 数十名胸前徽章上有着二叶、三叶、四叶金橡叶纹的高阶骑士,则是紧跟在朗基努斯身后,形成了一个锐不可当的箭头阵。 白色的火光缭绕,高温蒸发了方圆数百尺内的雨滴。 两千多教会骑士冲进了卡班家庄园,庄园内传来了无数人惊恐的尖叫声。 朗基努斯的吼声响彻夜空,低沉的狮吼声不断传来:“奉我主之名,邪恶的异端啊,放下武器……” 教会骑士在突击,他们势如破竹的冲进了卡班家庄园。 卡班家庄园中,护卫主力已经在炮击中几乎全军覆没,只有稀稀拉拉近百名轮值的护卫冲出来阻挡。 朗基努斯的重剑疯狂挥舞,拦路的卡班家护卫被重剑劈开,身躯熊熊燃烧着,带着大片火光向四周抛洒。空气中飘荡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油脂味,在他的剑下,卡班家的庄园内血雨腥风,犹如地狱降临。 大队身穿铁灰色制服的帝国军士兵拔出刀剑,大踏步的冲进了卡班家。 他们顺着一条条道路,迅速封锁了一栋栋大建筑。 “以帝国法律的名义,勒令你们放弃抵抗,配合我们的行动……胆敢异动者,格杀勿论。”士兵们迅速占领了卡班庄园大部,到处都响起了他们的怒吼声。 一刻钟后,乔和多隆少将等,来到了卡班家的主楼前。 主楼大门敞开,装饰华丽的门廊下,尕戎和一众卡班家的高层一个不少,一个个面色惨白的站在那里。 四面八方都是凶神恶煞般的教会骑士,远远近近无数的帝国军士兵合围,尕戎等人一个个目露绝望,浑身都是冷汗,再无刚刚晚餐时的镇定、从容。 “尕戎老爷。好久不见!”教会骑士和帝国军士兵让开一条宽敞的通道,乔一马当先的走到了尕戎等人面前,笑着向尕戎欠身行了一礼。 “记得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我打破了您孙子……那个叫做,叫做……富拉尔的少爷的脑袋……您亲自带着人去我家找我算账,我父亲赔了他好大一笔医药费呢。” 乔耸了耸肩膀,由衷的感慨道:“孩子打架,打输了就去找自家爷爷告状,还有脸上门讨要医药费……毫无疑问,这有点坏规矩。您说,是不是呢?” 尕戎飞快的看了一眼乔身后一字儿站着的五位帝国军少将,他的脸色越发惨白,身体也不由得摇晃了一下。 事情不对,非常不对。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尕戎惨然问乔:“乔……无论如何,我是你的长辈,我们卡班家和威图家,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你来,做什么?” 乔灿然一笑:“杀你全家……哦,不,伟大的穆在上,我是来……消灭异端的!” 第七十三章 默契于心 卡班家主楼,一楼正厅。 宽敞的大厅被搅得一团糟,教会骑士们和士兵们拥挤在大厅里,雨水不断从他们身上滑落,弄得地面上湿哒哒的。 更有血水混在雨水中,大厅正中一张数十尺见方的圆形羊绒地毯,原本精美绝伦的花纹就被染得一滩一滩,变得无比的难看。 除开尕戎十三人,更有二十几名卡班家的核心圈族人被带了过来。 一群人紧紧的凑在一块儿,一个个脸色惨淡,犹如群狼环伺下的小羊羔,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 唯有尕戎久经风雨。 四十年前,德伦帝国大军犹如雷霆扫穴一般碾压而下,卡班家族那时面临灭顶之灾,尕戎亲自参与了那一场九死一生的考验,让卡班家族从生死边缘挣扎逃脱。 经历过生死的人,比起这些后辈还是要镇定得多。 他强忍着心头的惊惧,毕恭毕敬的站在乔和朗基努斯的面前。 “乔少爷,之前种种,希望您能理解,富拉尔是我最小的孙子,我最溺爱他,所以我做出了不符合身份的,不体面的事情。” “您有任何诉求,我全部答应。” 尕戎强带着笑容,深深的向乔鞠躬致歉:“您……说一个数字,我绝无意见。另外,从今夜开始,卡班家族,将是威图家最可靠的盟友。” 乔‘呵呵’干笑了一声:“尕戎老爷,这不是金钱可以解决的问题。异端啊……” 尕戎直起身体,肃然对乔说道:“卡班家或许有不成器的族人,勾结一些恶棍、混蛋,做了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我绝不否认这一点。但是异端……不可能!” 尕戎的声音变得极其的尖锐:“乔少爷,异端这样的罪名,我卡班家族,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尊敬的朗基努斯阁下……您觉得呢?卡班家族,一直对教会尊敬有加,我们是虔诚的信徒……” 尕戎的心里一片混乱,一颗心好似被沸腾的油锅在煎炸一样,难受得想要吐血。 但是他知道,此刻他不能倒下,他必须坚持到最后。 他必须要弄明白,今夜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嘉西嘉的那位女魔头要对卡班家下手,那么教会骑士怎么冒了出来? 尕戎心知肚明,今夜的事情,无论是族里的哪个混蛋招惹出来的,尕戎可以承认他杀人放火、谋乱叛国等所有的罪名。 杀人也好,放火也好,谋反也好,叛国也好。 这些明文规定在帝国各部法典上的罪行,都无法将整个卡班家族牵扯进去。 哪怕是谋反叛国呢? 卡班家如今也攀附上了帝都的贵人,以卡班家的家底子,无非是破财免灾! 但是‘异端’! 这是要死全家的。 教会的德性,梅德兰大陆的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再庞大的家族,只要一人是异端,那么整个家族的所有人,都会被整整齐齐的绑在火刑架上。 尕戎已经做出了付出巨大代价的心理准备。 不惜成本的贿赂乔和五位帝国少将,哪怕将家族小金库中的现金消耗一空……他可以认下在帝国法典上记载的所有罪行,唯独‘异端’这项罪名,他绝对不会承认。 既然是帝国军和教会骑士联手出现,并非教会骑士单独出手,这就有了卡班家族腾挪转移的机会。 除开‘异端’罪名,其他什么都可以暂时认下来。 “你们可不够虔诚。”朗基努斯骨子里是个非常耿直的人,毕竟他的智商摆在那里,除了教会从小灌输的一些光明正大的口头禅,他其实并不太擅长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语。 “卡班家族,在整个图伦港,要论虔诚度,你们排在二十位开外。”朗基努斯很愤怒的盯着尕戎:“你们名列七人委员会,虔诚度却在二十位开外……你们很不虔诚。” “我们未来会比以前虔诚十倍。”尕戎瞬间明白了朗基努斯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在心里狠狠的问候了一阵圣希尔德大教堂的罗伦大主教,一直听说,罗伦大主教手中有个小账本,记载了图伦港各大家族每年供奉金的总金额。 没想到,是真的! 堂堂大主教,弄得和街头小贩一样斤斤计较……尕戎在心里,再一次狠狠的问候了一遍罗伦大主教的所有女性亲属。 “十倍。”尕戎压低了声音:“卡班家族未来,会比以前虔诚十倍。” 朗基努斯吧嗒了一下嘴,目光变得有点迷离。 十倍的虔诚? 不仅仅是金马克……还有那些娇嫩、可爱的姑娘和夫人们……她们去圣裁院忏悔室的次数和人数,也会是十倍喽? 朗基努斯的心剧烈的跳动了几下,然后他迅速回过神来。 “混蛋!你把对我主的虔诚,当做了什么?”朗基努斯气得面皮发红,‘铿锵’一声拔出重剑,重重的架在了尕戎的脖子上:“该死的异端,你刚才的那些话,就足以证明,你是邪恶的异端……” 朗基努斯突然惊醒。 卡班家的确和腐蚀之灵有染,这是无数人亲眼目睹的事实。 无论他们捐献多少金马克,无论他们族内可爱的、美丽的小姐们,去忏悔室忏悔多少次,都无法改变这一点了。 这是一个该死的异端家族,而尕戎,居然还想用金马克和女人来腐蚀虔诚的朗基努斯! “带上来!”乔招了招手。 几名士兵和几名教会骑士相互监督着,将之前在金锚俱乐部门口,引起了灰色金橡叶异变的少女押了上来。 少女浑身是水,被倾盆大雨浇得脸色惨白的她已经处于昏厥边缘,完全依靠着两名士兵的搀扶,这才犹如死人一样浑身哆嗦着,好容易进了一楼大厅。 “不,不,不……我不是……” 西里尔·容·卡班,卡班家族的嫡系族人,刚刚年满十八岁,在卡班家中,她是除了罗兰之外,姿容最美,作风最开放,在图伦港某些圈子中,也有着极大名声的女人。 “不,不,不,我不是……尕戎爷爷,我不是异端,我不是异端!”回到了家族的地盘,西里尔莫名多了几分精神,她呆呆的看了一眼站在大厅正中的一群族人,然后骤然看到了尕戎。 “我不是异端,尕戎爷爷……我真不是。”西里尔歇斯底里的尖叫着,然后变得嚎啕大哭,一下子就瘫软在了地上:“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干,我怎么会是异端?” “朗基努斯阁下!”尕戎猛地拔高了声音:“西里尔,是一个纯洁、善良的姑娘,她从未离开过图伦港,她从小在我们眼前长大,她怎么可能是异端?” 朗基努斯冷哼一声,他取出了那面灰色的金橡叶,一道白光从他手中注入了金橡叶中。 金橡叶飞起,喷洒着淡淡的金色光雨,犹如蝴蝶一样绕着大厅飞了一圈,然后停在了大厅正中一名三十多岁青年的头上。 金色的光雨笼罩了这个卡班家的青年,然后他的身后一蓬浓厚的灰色雾气升腾起来,一对儿残破的羽翼虚影在灰雾中若隐若现,一声声邪异、扭曲的祈祷咒语,不断从虚空中绵绵传出。 这奇异的祈祷咒语震荡空气,扭曲了光线,整个大厅内,所有人的视野都被扭曲,被迷幻,所有的陈设一眼望去,都好像融化的胶皮一样,不断的耷拉下来…… 整个大厅,从家具陈设、到建筑本身,再到所有大厅里的人,都好像在融化,在沉降,再向着某个可怕的不可言喻的所在不断的沉沦。 “该死的异端!”朗基努斯一声大吼,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该死的异端!”大厅内的教会骑士们齐声怒吼,他们身上纷纷有金色的光芒涌出,他们每个人的头顶都有一株或大或小、光芒明暗不等的金橡木虚影浮现。 金光犹如无数道光箭飞出,刺穿了那个青年身后的残破羽翼,将他身后浮现的灰色雾气压缩到了极致。 尕戎呆呆的看着那青年,一张老脸彻底变成了惨绿色。 他身体哆嗦着,声嘶力竭的,好容易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声怒骂:“付德尔……家族,家族……家族哪里对不住你……你要,你要,你要……” ‘噗’的一声,尕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原本挺拔的身躯骤然一软,‘咚’的一下坐在了地上。 证据确凿,不容驳辩。 付德尔勾结异端,身上沾染了浓烈的异端气息。 甚至,他还不仅仅是勾结异端这么简单,他身上的异兆表明,他甚至得到了某个可怕邪恶存在的眷顾,这种眷顾产生的邪恶力量,甚至足以对外界造成严重的影响。 卡班家,完蛋了! 所有卡班家的族人,在未来的某天,会像今天晚餐桌上的烤鹀鸟一样,整整齐齐的绑在火刑架上…… 西里尔嘶声尖叫着:“尕戎爷爷,不是我,不是我……是付德尔哥哥介绍的几个朋友,几位非凡的大师……我只是,我只是陪他们玩了几天……我只是,我只是倾慕他们,和他们上了几次-床而已……” 尕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又吐了一口血,身体摇晃着,艰难的站起身来。 他凑到了乔和朗基努斯面前,左右手分别抓住了乔和朗基努斯的胳膊,压低了声音,极其艰难的说道:“如果可以,卡班家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尕戎泪流满面:“发发善心吧……卡班家……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朗基努斯冷笑了一声,对尕戎的悲伤和绝望不屑一顾。 乔则是眼睛一亮:“尕戎老爷,先配合我们,将那些真正的异端抓住,如何?我说的是,‘真正’的异端……” 朗基努斯一头雾水的看着乔,异端还有什么‘真正’的不‘真正’的? 尕戎则是眼睛骤然一亮,他的精气神,一下子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面。 第七十四章 鬼脸夜袭 梅德兰荣耀历一三七五年八月十九日,深夜。 图伦港二号老码头。 狂风卷着暴雨,在海面上掀起了巨浪。海浪拍打着防波堤,发出沉闷的巨响。风声,雨声,浪声,雷霆声,将图伦港内渺的人类制造出的所有动静,统统掩盖得无影无踪。 雷电闪过,雪亮的电光瞬间照亮了天地。 鬼脸掌柜犹如一只夜间出没的猫头鹰,速度惊人的穿梭在雨幕中,宽敞的袍子好似翅膀一样在狂风中飞舞,却没有带起半点儿声音。 他身边的空气诡异的旋转着,无数雨滴铺天盖地的砸下来,距离他的身体还有好几尺远,雨滴就在一道阴柔的力量控制下,身不由己的高速旋转,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道弧线,擦过鬼脸掌柜的身体,然后回归到它原本应有的轨迹上。 鬼脸掌柜就好像一道鬼影子,他穿过雨幕,却没有‘惊动’雨幕一丝半点。 二号老码头,这是图伦港的大宗货物交易据点。 来自海外遥远大陆的珍稀货物,那些茶叶、丝绸、蔗糖、瓷器、木材、珍稀特产等,数量动辄以千万磅计。 讨价还价,签订契约,缴纳货款,交割货物,偶尔还有商会内部相互调拨、调剂货物,甚至是用大宗货物进行巨额抵押等等,有时候货物需要在仓库里囤积好几个月。 二号老码头附近,一座座巨大的仓库犹如怪兽一样,黑黝黝的匍匐在地上。 这些仓库动辄数百尺长宽,占地面积广大,有些仓库都有上百年的历史,分属于图伦港的各大商会、各大家族,还有一些仓库,则是图伦港市政厅官方公有。 这里的货物进出,并不是太频繁。 这里稍有点偏僻,而且面积极大。 因为都是大宗货物,货物数量庞大,根本不怕街头蟊贼惦记。给他们一晚上时间,他们能运走多少货物? 而且这里的仓库,背后都站着威图家、威尔斯家、图灵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哪个蟊贼团伙敢来这里讨野火? 时间久了,二号老码头的仓库区的看管未免变得千疮百孔,人浮于事在这里已经是常态。在这一片占地广袤的仓库区里,就免不了发生一些蝇营狗苟、见不得人的事情。 电闪雷鸣,闪电一下接一下的划过黑夜,照得仓库区一片惨白。 偌大的仓库区内,几座守夜人专用的岗楼内灯火通明,却不见人影子。仓库区角落里,那栋供守夜人休息的楼中,则是人声鼎沸,酒肉飘香。 两百多名负责这片仓库守卫的守夜人,他们正趁着狂风暴雨的好机会,在楼里找乐子。 酗酒,赌博,对这些在码头厮混的底层人物来说,这是他们最喜闻乐见的休闲活动。 楼里还有女人的尖笑声、尖叫声传来,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好几个房间内人影乱晃,男男女女数十人纠缠在一起,乌烟瘴气,一团糊涂。 鬼脸掌柜站在一座大型仓库的拱形屋顶,脸上带着那张惨白色的光滑面具,双手揣在袖子里,目光阴沉的逐个扫过一栋栋高高矮矮的仓库。 “西三区卡九号仓库。”借着不断闪烁的闪电,很快,鬼脸掌柜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他身体一晃,直接从仓库拱顶上轻飘飘的飞起,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了两百多尺外的一间仓库屋顶,然后身体又是一晃,又飘出了两百多尺。 西三区卡九号仓库,这是卡班家族名下的大型储备仓。 外人知道的是,这座长宽都在五百尺以上,高有六十尺的拱顶仓库,地面有三层,地下有一层。地面三层,常年储藏了大量的陶器、木材和朗姆酒,而地下一层,则偶尔用来关押卡班家从黑大陆捕猎的奴隶。 这座仓库外墙厚重,是用钢筋混合了火山灰水泥铸成,最薄的地方都有三尺厚。 偌大的仓库,外墙上只有数十个碗口粗细的通风孔。这么的通风孔内,都插上了拇指粗细的钢条,真不知道这是在防着什么。 除开通风孔,卡九号仓库只有南面朝着海的方向,有一座推拉门供人进出。在这座高十尺、宽二十尺的金属推拉门外,矗立着一座的,同样是钢筋水泥结构的屋子。 四名皮肤泛白,头发带卷,身材瘦削高挑的男子穿着黑色短斗篷,静静的坐在屋子里。他们围坐在一张方桌旁,桌子上有香肠,有熏羊头,有炸猪手,还有风味独特的图伦港盐卤鲨鱼肝之类的特色吃。 除开这些食物,桌子上还放着十几个玻璃酒瓶,瓶子里装的,是味道刺鼻的高度烧酒。 四个男子默默的吃喝着,不时抬起头来,透过屋的玻璃窗,看一眼紧闭的仓库大门。 一道狂雷‘轰隆隆’的从空中滚过,一名男子突然轻笑了起来:“好天气,这种天气,我主最喜欢了。” “大师的祭祀一定可以成功。”另外一男子不无遗憾的吧嗒了一下嘴:“可惜了,那些丫头里面,有几个生得格外水灵,怎么不让兄弟们先爽一下。” “闭嘴……”一名稍显得年龄大一点的男子冷笑了一声:“想死,不要带着我一起倒霉。她们是大师重生的母体,大师新的身躯,会从她们体内孕化而出……让你们先爽一把?” 这男子压低了声音:“你们是说,你们想要成为名义上的,大师的父亲么?” 四个男子同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们相互看了看,然后‘呵呵呵’的,很快活的笑了起来。 这种禁忌的、危险的、挑衅大人物威严的话题,很显然,在他们内部,同样是一种喜闻乐见的休闲活动。 “喝!”一名男子抓起酒瓶,用力的晃了晃:“可惜了,海妮薇那-娘-们,跑得太快了。要是能顺利的抓住她,嘿嘿,兄弟们都能好好的爽一把。” 另外一男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呢?居然碰上了那群蠢货。虽然都是高地人,但是必须要说,那群只会抡刀乱砍的家伙,真是彻头彻尾的蠢货。” “如果不是和杀戮执念的信徒发生了冲突,海妮薇逃不掉。”年龄稍大一点的男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烧酒,眼珠泛红,无比惋惜的说道:“啧,想想看,那样身娇肉嫩的大贵族姐,啧……比起莉莉之家的女人……啧……” 四个男人都不吭声了,他们纷纷举起酒瓶,一口接一口的灌着烈酒。 随着酒水不断进入腹中,四个男人的身后都有朦胧的灰雾涌动,一声声极其轻微,充满了世间所能想象的,极度污秽、极度邪恶、极度肮脏、极度下流的喃喃细语不断从灰雾中冒出来。 这些话语,充满了亵渎一切伦理,扭曲一切道德的邪恶力量。 四个男人浑身的皮肤微微的扭曲,他们的皮肤好似软化的胶皮,不断的凸显出一个个怪异的,好似蛞蝓这样的软体虫子,用它们柔软、湿滑、粘稠的身躯缠绕成的符文。 一缕凉风从屋的门缝中窜了进来。 四个男人同时打了个哆嗦,然后他们的身体骤然僵硬。 他们目露惊慌之色,眼珠都僵直的他们丝毫动弹不得,他们想要开口大叫,但是他们的面部肌肉和舌头都变得和石头一样,任凭他们极力挣扎,他们根本无法发出半点儿动静。 屋子的木门有足足半尺厚,门后有两根胳膊粗细的门栓,四个男人喝酒的时候,门栓是拴上的。 凉风不断从门缝中窜进来,两根沉重的门栓犹如被无形的手抓着,慢慢的向一旁滑开,然后‘咚咚’两声掉在地上。 鬼脸掌柜步伐轻飘飘的走进了屋子,他默不作声的从袖子里掏出四根半尺长的牛毛细针,随手扎在了四个男人的后颈上。 四个男人的身躯越发的僵硬,脸上更蒙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青气。 鬼脸掌柜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行走江湖,心为上,可不能阴沟里翻了船。” 他掏出一柄手指长短的钩刀,慢悠悠的,很细致的,将四个男人的手腕、脚踵的筋腱切断,让他们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鬼脸掌柜切割的刀法极其细腻,他切开了四个男人的筋腱,伤口居然没有什么血渗出来。 看着四个面露绝望之色的男人,鬼脸掌柜满意的点了点头,收起钩刀,又将他们的下巴给掰了下来,借着灯光往他们的嘴里望了一眼。 “很好,没有假牙毒囊,我喜欢你们这样乖巧的孩子。”鬼脸掌柜‘咯咯’笑了几声,又取出了一个药瓶,往他们张开的嘴里弹了一点黑色的粉末进去。 “这下就放心了……你们乖乖的坐在这里,不要动,千万不要动。刚刚的毒药,如果没有我的解毒药剂,你们会在三个时后毒发身亡。”鬼脸掌柜轻轻的笑着:“所以做个乖宝宝,坐在这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鬼脸掌柜悄无声息的走出了屋子,他甚至很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摔在地面上的两根门栓猛地跳了起来,‘啪啪’两下跳回了它们原本的位置,将房门妥帖的反锁了起来。 四个男人听着鬼脸掌柜关门的响动,听到门栓发出的动静,浑身冷汗不断的冒了出来。 鬼脸掌柜走出了屋,来到了卡九号仓库的推拉门前。 一道狂雷划过,鬼脸掌柜趁着雷鸣声拉开了大门,拉开了一条半尺宽的缝隙,然后悄无声息的闪进了仓库。 “药炉街是我鬼脸掌柜的地盘哪……你们掳掠我的邻居……这太不应该了。” “屁孩子做错了事,就要认罚……不管你们背后是谁……总要懂规矩吧?” “规矩……这世上,可不能没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