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喊我去盗墓》 第一章 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男人 东汉末,初平四年秋(公元19年)。 北风萧萧,落叶簌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肃穆萧杀的砀山,也照亮了摇摇欲坠的大汉王朝。 后世《水注经》中有云:“砀山有梁孝王墓,斩山作郭,穿石为藏,行一里,到藏中,有数尺水,水有大鲤鱼,黎民谓藏有神,不敢犯之。” 砀山深处,有一座数百年历史的寝园。 本该是肃穆幽静的破败寝园内,却蓦然传出几声惊叫——“鬼!鬼啊!诈尸啦!” “诈尸?” 挣扎着从一堆重物中钻出来,吴良看到几名男子正面色惊恐的向远处逃窜。 这几名男子身着不合时代的麻布衣裳,头上顶着一个蓬乱的丸子头,脚上瞪着一双破烂草鞋,全身上下都是污迹,看起来好像几条狗啊…… “嘶——我没死?” 疑惑的挠了挠后脑勺,随之而来的剧烈疼痛令吴良瞬间回过神来。 他是一名考古专业硕士,同时也是国内一家知名国际旅行社的金牌导游。 这个职业虽然与自己报考考古专业时憧憬的生活完全是两回事,但日子总归还过得去。 就在刚才,吴良正带团参观汉墓博物馆,馆内一座重达几百斤的镇墓兽石雕忽然倾倒,眼见石雕便要砸中一位老者,他本能的冲上前去将其推开,结果自己却被压在下面,随后失去了意识…… 这一砸,我即便没死也必定受伤! 如果还能抢救一下的话,我应该会被送往医院,博物馆和旅行社的相关责任人肯定会第一时间赶来处理此事,如果事迹再被新闻媒体宣传一波的话,评个见义勇为奖肯定没有问题,奖金与鲜花一样都不会少。 而且按照某些说的套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那个被我救下老者没准儿刚好有一个亿万富翁的儿子,以及一个貌美如花的孙女,孙女为了谢我通常会以身相许,或者傲娇一番再以身相许也行…… 那样的话,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迎娶白富美,出任,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了。 可是。 这荒山野岭绝对不是医院! 那几个人也绝对不是医生护士和领导记者! 更不是什么亿万富翁和他那貌美如花的女儿! 所以…… 我在哪? 正当吴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汹涌而至的记忆狂潮便瞬间将他拉入了怀疑与自我怀疑的混乱状态。 片刻之后,两个不同的记忆在脑中交织,吴良已经彻底懵住。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我居然——穿越了!? 而且穿越到了东汉末年!? 现在的吴良虽然还叫吴良,但却多了一个“字”,字“有才”。 “有才兄”原是东汉末年黑山军将领白绕手下的兵士,两年前白绕被曹操剿灭,“有才兄”便又归降做了曹操麾下的兵士。 “有才兄”有两个本事,一是装死,二是偷懒。 依靠这两个本事,他在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中活了下来。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不久之前“有才兄”装死时终于被抓了现行,临阵脱逃原是要斩首的,好在那时的屯长(百人为屯,设屯长)是他同乡,便为他求了情。 就这样,“有才兄”被谪为奴役归入曹操最近秘密组建的“瓬人军”。 瓬,陶簋也,即盛饭用的陶器。 古时制作陶簋的工匠,便被称为瓬(fag三声)人。 不过曹操的“瓬人军”并不制作陶簋,又或者说他们制作的不是普通的“陶簋”。 瓬人军成立之后从曹操那里得到的第一个命令,便是来到砀山秘密发掘西汉梁孝王刘武之墓,盗取随葬品用以填补曹军军饷。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瓬人军”要制作的是整个曹军的“饭碗”。 梁孝王刘武在历史上可是个大财主,据《史记·梁孝王世家》记载:“其未死时,财以聚万计,不可胜数,及死藏府余黄金尚四十余万斤。” 再加上汉朝流行厚葬,墓中陪葬必定相当可观。 如此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挖掘,就在昨晚,瓬人军终于拆除了梁孝王墓最外层的金刚墙。 军候(两百人为一曲,设军候)立刻派大半人马进入墓中查探,结果没多久便被两扇石门挡住了去路。 石门坚固异常,领头的屯长做了不少尝试依旧无法撼动,只得命手下兵分两路:大部人马继续留在原地尝试,部人马则分散搜寻是否存在其他的入口。 “有才兄”便被分到了后者,哪知行至暗处时,同组的那名奴役竟忽然从背后给他来了一记闷棍。 “有才兄”应声倒下,失去意识前只记得那名奴役口中不断的念叨“冤有头债有主,我也是被逼的,你做了鬼不要来找我”…… 仅是读取着“有才兄”的记忆,吴良心中已经出现了无数个槽点: “瓬人军,曹操果然是能写出《龟虽寿》的文化人,名字起的极有内涵。” “可惜到底是第一次盗墓的新手团队,哪有挖开墓穴不放活物测试空气也不通风就立刻派人进去的道理,而且还一下派那么多人,就硬送呗?” “这个墓我上大学的时候学过,暑假还自费进行过实地考察,梁孝王陵于199年开始保护性发掘,1994年被评为‘八五’期间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因此作为经典案例记载在专业课本上,墓中曾发现一条断裂的‘自来石’,有这东西在里面抵住石门,便是城门也未必有它坚固……地宫内共有三段甬道、两个主室、前庭、车马室、甬道、东宫、西宫、棺床室、回廊、贮冰室、浴室、厕所、排水系统一应俱全,简直刷新了现代人对西汉年间生活水平的认知……” “想不到上辈子进不了考古机构,这辈子却上来就混进了历史上最有名的奉旨盗墓团队之一,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不过说起来,我昏迷前听到的那句‘冤有头债有主’,应该是说那奴役害我其实是受人指使吧?” 就在这时候。 “啪嗒!” 一只手毫无征兆的垂在了吴良眼前,手背上尽是鲜艳的樱红色斑点。 接着不待吴良做出反应,一个重物又从头顶滚落下来,随即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张略显肿胀的绀色面孔,以及脸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四目相对! “鬼呀!” 吴良瞬间汗毛倒立,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下子从重物堆中跳了出来,慌忙向远处跑去。 如此一口气跑到几十米外再回头张望时,吴良呼吸险些停滞。 刚才他爬出来的地方,赫然是一座由百余具尸体叠积而成的山,只不过这些尸体大多裹在破烂的草席之中,再加上刚刚穿越脑子混乱,因此刚才才没有第一次时间发现端倪。 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男人——吴良。 再回想起刚才那张与他四目相对的死人面容,不正是昨夜率军进入墓穴的屯长么? 难道…… 昨夜那些人真就如他吐槽的那样,全都送了? 正当吴良惊恐的时候。 一队身披甲胄手持利刃的兵士已经将他围住。 兵士们也是纷纷面露惊惧之色,没有一人敢轻易上前,只有领头的什长站在几丈远的地方冲他大喊:“莫要过来啊!你究竟是人是鬼?” 第二章 鬼吹灯 军帐之内。 “这可如何是好?” 都伯(副职)“周丰”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口中不停的念叨,“使君命我二人两月之内发掘梁孝王墓,如今期限已过大半,我们非但没有完成发掘,昨夜还莫名折损了过半人马,回去要如何向使君交代?” “回去?这点事都办不好,倒不如死在这荒郊野岭。” 军候“曹禀”面色凝重的望着旁边的佩剑吐了口浊气,却只觉胸中更加愁闷。 “军候莫要轻言生死,使君与你乃是伯侄,想来就算此次任务失利,他也不会过分责罚于你,到时还要请军候为我美言几句才是。” 周丰终于停下脚步,连忙上来劝道。 “正因如此,我才更加无颜回去面见伯父。” 曹禀叹气道,“上月徐州陶谦纵容属下害我太公性命,伯父怒而征伐陶谦,我本欲做个先锋领兵手刃仇家,奈何伯父另有打算,偏要命我统领瓬人军前来盗墓以解前线军饷之急……” 说到这里,曹禀猛的顿住,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下意识的改口道:“……彼时我还怪伯父大材用,如今不但损兵折将还一无所获,唉——” 周丰也假装没有听到前面的话,不动声色的提议道:“这……不如再派些人进墓查探一番,或许能另有所获?” “瓬人军本就只有两百余众,如今伤亡过半尚未查明原因,剩下的皆人心惶惶,兵士之中已经传出鬼怪害人之说,谁还肯以身犯险?你么?” 曹禀抬眼看向了周丰。 “咳咳!” 周丰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连连解释道,“军候你是了解我的,我自幼体弱多病,医师嘱咐不可踏入阴寒之地,否则命不久矣……不过军候不必多虑,只要你一声令下,谁敢退缩便是逃兵,按律可斩。” “呵呵。” 曹禀翻眼冷笑,心说若非你那舅舅在我伯父面前力荐,你何德何能担得起瓬人军都伯一职?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曹禀随即重新陷入苦恼之中: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墓中真有鬼怪作祟不成? 良久之后。 “砰!” 似乎下定了决心,曹禀忽然一巴掌拍在桌上,咬牙说道:“不成功便成仁,今夜我亲自率人下墓!倘若死在墓中,权当做报效了伯父的信任!” “不可!万万不可啊!军候若是遭遇不测,瓬人军谁来统领?” 周丰吓了一跳,赶忙跳过来苦苦劝说。 就在这时候。 “报——!” 帐外忽然传来一声令报。 “进来!” 话题暂时终结下来,曹禀重新坐回椅上,面无表情的道。 一名兵士快步跑进来,抱拳说道:“报!军候,昨夜入墓的人中尚有一个活口,如今已被带至帐外,请军候发落。” 闻言曹禀瞬间来了精神,连忙说道:“活口?速速带进来!” “是!” 兵士躬身退下。 一晃眼的功夫,便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跟在兵士后面走了进来。 “怎么是你?” 见到这个年轻人,曹禀尚未开口说话,反倒是周丰率先面露惊讶之色,仿佛见到了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一般。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吴良。 吴良自然也注意到了周丰的反应,心中疑惑的同时,蓦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有才兄”与周丰是有过节的,起因是“有才兄”曾因食物分配不公的事向曹禀举报,导致负责此事的周丰受到斥责,从那时候起此人便怀恨在心,处处与“有才兄”为难。 好在曹禀为人还算公正,在没有抓住“有才兄”把柄的情况下,周丰倒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拿他怎样。 但暗地里就不好说了,比如指使他人在墓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他? 总之,周丰完全有这么做的动机。 只不过现在吴良还仅仅只是怀疑,并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因此也不好在曹禀面前说些什么,能做的只是多留一个心眼。 “拜见军候、都伯。” 如此想着,吴良低眉顺眼的行礼道。 “不必多礼。” 曹禀摆了摆手,急切问道,“你即是昨夜唯一的活口,且说说墓中所见所闻,我们的人究竟因何全军覆没?” 吴良心思转动,其实通过那些人的死状,以及昨夜发生的一些细节,他已经差不多推测出了这起事故的原因——“入井死”! 二十一世纪不论是考古人员还是盗墓贼都知道,古墓常年封闭,墓中的空气成分已经发生了变化,其中最常见的就是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碳过量,这两种气体极易产生又无色无味,前者会让人中毒,后者可令人窒息,简直就是隐形的超级杀手。 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预先通风。 但这个最近组建的瓬人军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才刚将金刚墙拆除就立刻派人查探,而且一下子进入百余人,还同时携带了数十支点燃的火把。 这种做法无疑会加剧墓中的氧气消耗,使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碳激增。 甚至在查探期间,所持火把一度熄灭,墓中的人也没有丝毫警觉,如此才酿成了这场本可以避免的惨剧…… 但同时吴良也清楚,东汉末年尚且没有空气的具体概念,更不要说什么一氧化碳、二氧化碳之类。 所以强行科普未必有用。 在有人对他的性命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没准儿还有可能被人咬住不放,最终落得布鲁诺一样的下场。 与其冒这个险,倒不如先用这个时代的人最容易理解的说法将其唬住,再以高人姿态出手解决问题,从而获得军候的信任与倚重。 如此,方可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思前想后,吴良终于垂下目光声音低沉的道:“军候可曾听过‘鬼吹灯’?” “鬼吹灯?倒不曾听过,何解?” 曹禀再次蹙眉,眼中划过一抹惊疑之色。 周丰也是面色怪异,极不自在的变换了一下站姿,以此来掩盖心中的不安。 其实莫说这个时代的人,就算吴良所在的二十一世纪,当人们同时听到“鬼”与“墓”这两字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产生许多联想,更何况完全没有盗墓经验又深受封建迷信思想影响的二人。 “相传‘鬼吹灯’是活人与死人之间的约定。” 吴良的声音越发低沉,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两人,半真半假的说道,“活人进入墓室地宫行盗窃之事,倘若所持明火忽然熄灭,便是尚未往生的墓主人下了逐客令,警告盗墓者不得妄为,盗墓者需速速退去,不可取一物,否则必遭灭顶之灾!” 第三章 乩童起乩 “这……与昨夜之事有何干系?” 听到这话,曹禀的眉头蹙的更紧。 周丰则是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衣物,一边咽着口水,一边不动声色的向曹禀这边靠拢了一些。 “不敢隐瞒军候,昨夜我们便遇上了‘鬼吹灯’!” 吴良抱了抱拳,继续保持着低沉的声音,“我们奉命进入陵墓之后,不多时便到了尽头,被两道石门阻了去路,屯长命我等一同推门,可那石门却纹丝不动,屯长无法只得兵分两路,一路继续破门,一路分散探寻其他入口……” 说到这里,见两人正伸着脖子听得入神,吴良猛然提高音量,爆喝一声:“突然!!!” “啊……” 周丰随即传出一声惊叫,下意识的抱住曹禀的胳膊。 “噌!” 曹禀本来还好一些,但蓦的被周丰这么一抓,竟也受惊拿起了桌上的佩剑,甚至拔出一寸有余全神戒备。 “……” 结果却是无事发生。 气氛有些尴尬,隐约能够听到帐外传来几声乌鸦“哇哇”的叫声。 曹禀回头白了周丰一眼,胳膊一抖甩掉周丰那无处安放的手,又转过脸来没好气的对吴良喝道:“你说话便说话,莫要再一惊一乍!” 吴良倒很满意两人的反应,一边暗忖当初讲鬼故事哄女生往自己怀里钻的时候果然没白练,一边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是,忍住笑接着说道:“突然墓中响起阵阵呜咽,似有人在低声吟唱,又似来自远方的呼唤,彼时我们只觉头皮发麻,身上汗毛一根根倒立起来,立于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就在这时!!!” “!!!” 周丰腮帮子一抖,再一次抱住了曹禀的胳膊。 见曹禀已是咬牙切齿,瞪起眼睛准备骂人,吴良强忍着笑,却也知道事不过三的道理,连忙继续说道:“呼——!一阵彻骨穴风不知从何处起,我等顷刻间仿佛置身寒冬腊月,寒气从骨头里往外冒,手中火把更是被悉数吹灭!” “此时已有人心生惧意,遂向屯长说起‘鬼吹灯’的传闻提议撤出墓穴,但屯长心系军令高低不肯,我等只好两人一组摸黑探寻其他入口,哪知我与同伴才走了一阵,身后兀的响起一声惊叫,我想回头查看却又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控制动弹不得,不多时便没了知觉,再醒来时已置身于此。” 话至此处,吴良终于结束了这场恐怖故事会。 至于自己被同伴偷袭的事情,吴良却只字未提。 主要是为了稳住想谋害他幕后黑手,以免打草惊蛇,从而为自己争取时间和机会从长计议。 毕竟,那奴役已经殒命,说什么都死无对证。 “嗯……” 此时曹禀眉心已经拧成了疙瘩。 心说若真是“鬼吹灯”,只怕派再多的人进入墓中也是白白送死,可密令在身,他又不可能轻言撤军,这可如何是好啊? 就在这时。 “一派胡言!” 听故事的时候唯唯诺诺的周丰,此时却忽然重拳出击,指着吴良大声斥道,“吴良,你危言耸听扰乱军候视听,究竟是何居心?” 有疏漏? 吴良心中一惊,但仔细回忆了一下,自觉刚才讲的故事好像并没有什么漏洞,这才有些忐忑的抱拳问道:“周都伯何出此言?” “我等奉曹使君密令发掘梁孝王墓,而你却以‘鬼吹灯’言论恐吓军候速速撤军,不是扰乱视听又是什么?” 周丰声色俱厉,说罢又向曹禀抱拳,恭敬说道:“军候有所不知,此人唤作吴良,本是一员逃兵,有人求情才免于一死,谪为奴役归入咱们瓬人军,这种人为了活命自然什么话都敢说,所说言论皆不可信。” “何况昨夜众人皆死唯他一人独活,这就是最大的疑点。” “末将怀疑,此人昨夜极有可能又做了逃兵才苟活下来,只是为了不被军候处置,也为了不再进入墓穴冒险,方才置大局于不顾,故意编造出‘鬼吹灯’的谎言蒙蔽军候,其心当诛呐!” 听了这番话,吴良反倒放下心来。 敢情周丰并不是在自己的故事中发现了什么漏洞,而只是单纯以“有才兄”的黑历史为由发出质疑,以此来达成报复他的目的。 这种质疑的杀伤力实在有限,何况吴良心中早有其他的打算。 做为一名考古专业硕士,他对历史自是很有研究,仅仅通过“有才兄”记忆中的年份,便已经摘选出了一些相关史实: 初平四年春,曹操大败袁术,又讨伐陶谦攻下徐州十余城,算是勉强在中原站住了脚跟。 而同年秋天,也就是现在,曹操的父亲曹嵩被陶谦派兵杀死,曹操怒而再伐陶谦,但不久之后粮草耗尽,不得不鸣金收兵…… 正是因为这次失败,致使曹操错失良机,次年夏天三征徐州时被吕布趁机而入夺了兖州,偏偏回救兖州时又逢蝗灾肆虐,粮草危机更加严重,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景象,曹操险些陷入绝境,沦为袁绍的阶下之囚。 所以……为了补充粮草稳定战局,曹操就在这时候派人前来发掘梁孝王陵? 其实曹操发掘梁孝王陵的事在史书上有所记载,只是细节和时间上与他所知所学似乎略有出入。 《为袁绍檄豫州》中有云:操帅将吏士,亲临发掘,破棺裸尸,掠取金宝。至令圣朝流涕,士民伤怀。 《水经注疏》中亦有云:操引兵入砀,发梁孝王冢,破棺,收金宝数万斤。 在这些历史资料中,都明确提到梁孝王陵是曹操亲自率兵发掘的,可是这次带人来砀山发掘的人却并非曹操本尊,而是一个叫“曹禀”的军候。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疑点。 《为袁绍缴豫州》中还提到:操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 可现在前来发掘梁孝王陵的军队却叫“瓬人军”,领头的级别也并非什么中郎将或校尉,只是区区一个军候。 这个疑点倒是相对好理解一些,毕竟“瓬人军”才刚刚成立,曹操可能还没有收拢到技术过硬的盗墓高手统领此军,因此也就暂时没有设置这样的官职。 也就是说,现在正值曹操用人之际……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历史上瓬人军的这次发掘并没有成功,至少没有及时成功。 否则若是收了“金宝数万斤”,曹操的这次讨伐断然不会因为粮草耗尽被迫鸣金收兵,以致错失良机…… 即是说。 这次发掘梁孝王墓成功与否,对曹操来说应该很有战略意义。 如果吴良能够从中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便有可能提前进入曹操视线,说不定还将受到重用。 只要能抱紧未来的曹丞相这条“大粗腿”,以后日子必定好过许多,起码性命无忧。 既然想到了这一层,吴良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当即又抢在曹禀做出反应之前道:“军候明鉴,人所言句句属实,只有一事尚未言明。” “何事?” 曹禀直接跳过了周丰的执意,面无表情的问道。 却听吴良继续抱拳说道:“军候有所不知,人祖上乃是一脉相承的乩童(类似于灵媒),可惜到了人这里却不知为何不能起乩,因此断了传承以致家道中落。”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昨夜人昏迷之际竟莫名开窍,被墓主人上身神游了一番,也是因此,竟无意间将墓中机关看了个明明白白,更将墓主人的喜好熟记于心。” “若军候再命人进入梁孝王墓,人定可趋吉避凶,一举成功!” 第四章 十人一鸡 “此话当真!?” 一听这话,曹禀终于再也坐不住,“嚯”的一声站起身来,一脸惊喜的望着吴良,仿佛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人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欺骗军候。” 吴良低眉顺眼的道。 “好!好得很!今夜我亲自与你领兵五十再探梁孝王墓,若你所言非虚,我定重用于你,日后见了使君还要亲自为你请功!” 曹禀当即拍案说道,果断中透出那么点病急乱投医的味道。 吴良心中一喜,结果才刚打算躬身道谢,便又被周丰跳出来横插了一杠:“军候三思啊,吴良所言尚无定论不说,军候万不可以身犯险,何况瓬人军如今已不足百人,倘若再折损五十将士,便与全军覆没相差无几了。” “用不着五十人,我只要十人即可。” 不待曹禀做出反应,吴良已经自信笑道。 盗墓从来不是人越多越好,尤其是这种封闭的墓穴,进去的非专业人员越多,反倒越容易引发危险,对陵墓造成的无谓损坏也越严重。 而身为一名考古学硕士,吴良自然也受到了“保护性发掘”理念的影响。 历史上梁孝王墓终究难逃被盗的命运,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现在出手相助至少还有机会将一些具有考古价值的文物保存下来,以供后世进行考察研究。 “十人?” 曹禀与周丰都是一愣。 “不过这十人需由我亲自来选。” 吴良又道。 “可有什么要求?” 曹禀想了想,又问。 “军候与都伯皆武艺过人,若二位肯一同前往,那就再好不过了。” 吴良故意看着周丰说道。 “有才兄”了解周丰,此人乃是贪生怕死贪图享乐之辈,定然不肯以身犯险,正好借此机会让他当着曹禀的面出个糗,权当作一次的回击。 至于曹禀,刚才进入军帐之前,他便听到了“不成功便成仁”的豪言壮语。 所以就算吴良不提他应该也会去。 最重要的是,吴良已知有人要暗害于他,将曹禀带在身边,便等于带了一道护身符,顺便还可以让曹禀亲眼见证自己的本事,一举两得。 “混账!” 周丰果然立即反对,声色俱厉的道,“若军候与我一同入墓,谁来坐镇瓬人军,出了乱子你能负责?” “周都伯所言极是,那便请军候坐镇军中,周都伯与我一同入墓吧。” 吴良故意说道。 “我?咳咳,军候你是了解我的,我……” 周丰顿时一脸尴尬,假装咳嗽着又要向曹禀解释。 “够了!今夜我与你一同入墓,周丰在外策应。” 曹禀已经懒得再听那些废话,见周丰还想说些什么,当即又摆手道,“我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吴良顺势又道:“除此之外,我还要军候前几日捉来养在帐外的那只野雉。” “吴良,你莫要得寸进尺!便是军候来了砀山之后也不曾进过半点荤腥……我也是!” 周丰当即又忍不住破口大骂。 曹禀却十分有趣的看着吴良笑道:“这有何难,待你助我办成此事,我便命人将那野雉煮来只给你一人享用。” 这分明是以吃货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吴良愣了愣,只得无奈解释道:“军候误会了,我要那只野雉是像将其一同带入墓中另有所用……不过事成之后,请军候准许我烤来吃。” 野鸡:dd! …… 东汉末年的人还是比较迷信的,民间普遍认为墓主人的魂魄白天会留在阴宅中休息,只有到了晚上才会出门。 因此若要开坟掘墓,必须等到日落之后。 不过吴良认为,这只是瓬人军日夜颠倒的其中一个原因。 另外一个原因,则主要是出于曹操的立场。 历史上曹操终身都以大汉臣工自居,臣工公然派人盗掘大汉王族的陵墓肯定说不过去,万一被人知道没准儿就要与董卓一样沦为众诸侯的众矢之的,所以这种没办法放上台面上的事,最好还是晚上偷偷进行。 后世盗墓说中摸金校尉那“鸡鸣不摸金”的规矩可能就是这么来的…… 也是因此,尽管吴良心里觉得白天晚上没什么区别,也自觉选择了入乡随俗,在曹禀的安排下暂时在军帐之中歇息,一直等到夜里再开展发掘工作。 …… 如此一日无话。 待瓬人军吃过晚饭之后,一轮明月已经悄悄爬上树梢。 阵阵秋风吹过山麓不时发出刺耳的啸声,朦胧月光照过枯树在地上留下狰狞的黑影,正是夜黑风高掘墓夜。 曹禀早早便在墓前集结好了人手,加上他自己一共十人,皆是瓬人军中的精英。 不过就算是精英,在昨夜刚莫名害死了百余条人命的诡异墓穴面前,心中也是多少有些忐忑,这点通过他们那如临大敌的神情便可看出些端倪。 “诸位将士,今夜一切事宜由吴良负责,尔等皆听令于他,但有违抗者按军法处置!” 曹禀是个爽利的人,一上来指挥权交给了吴良,自己反倒做起来甩手掌柜。 “是。” 众人心中不安,答应的声音自然有些稀拉。 “谢军候,我只提两点要求。” 吴良先是向曹禀行个礼,随后转身对众人说道,“第一,进入墓中需集体行动,任何人不得擅作主张,更不得擅自触碰任何物品;第二,只点一根火把照明即可,倘若火把熄灭,无论任何情况都需立即撤出墓穴,不得有误,听清楚了么?” “听清楚了。” 答应的声音依旧稀稀拉拉。 “好,大伙带上工具与兵器跟我走。” 吴良也不介意,极为随意的冲众人挥了挥手,迈着大步向墓走去。 经过昨夜的事情,他已经可以确定前面这段墓道中并无毒瘴,再有今天一整天的通风,里面的空气已经与外界完成了交换,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望着他潇洒的背影,众人却依旧有些不安,但见曹禀目光扫来时,才连忙壮着胆子跟上。 如此不消多时。 吴良已经穿过墓道来到那两道挡路的巨大石门面前。 这是一座起券的门洞,全部用平整的石条构成。 券门门楼的檐瓦、脊兽、椽头全部用汉白玉雕刻而成。 券门下是用大青石雕成的须弥座,上面极其细腻地雕刻着俯仰莲花的纹饰,具有浓厚的道教意味和神秘色彩。 券门之下,就是两扇辉煌威武的石门。 石门同样通体由汉白玉雕琢而成,上面除了落有一些灰尘,篆刻出来的花纹依旧清晰可见。 吴良见过这些花纹,乃是两汉时期流行的“云气纹”。 “云气纹”这个时期的天界和飞升思想相关,将这种花纹雕刻在墓门上,自是有助墓主人升入天界的寓意。 此时曹禀也已经跟了上来,想起吴良上午的描述,便将双手按在石门之上用力推了两下,其他的兵士也连忙走上来帮忙。 果然如吴良所言——纹丝未动! 除此之外,曹禀还发现两道门之间有一条三指来宽的缝隙,便又拿着火把靠近了向里面望去,结果也是什么都看不到。 “此门坚固异常,莫非要用撞木不成?” 曹禀扭过头来,微微皱眉道。 昨夜百余人都推不开这两扇门,他只带了这么几个人自然也推不开。 “不必,我有一法,可轻易打开此门。” 吴良胸有成竹的笑道。 第五章 拐钉钥匙 !--g--“哦?你有何妙法,快快讲来!” 曹禀闻言一喜,连忙问道。 其余众人也是一脸期盼的望向吴良,等待着他将“妙法”展现出来。 迎着众人的目光,吴良却并未立刻回答曹禀的问题,只是淡然一笑,冲后面一个手持长戈的站岗兵士招了招手:“这位大哥,借长戈一用。” “这……” 兵士面露疑色,兵器可不是能随便借人的东西,于是立刻质询的望向曹禀,见曹禀也是点头许可,这才终于将长戈递上。 “多谢。” 吴良点了点头,接过长戈对着两道石门中间的缝隙比划了一下,而后竟顺着缝隙将其插了进去。 如此长戈探入约莫一米左右的长度,忽听“锵”的一声脆响,似是顶到了什么硬物。 “果然是自来石!” 吴良眼睛一亮,嘴角微微勾起。 “自来石”顶门,在古代是一种较为常规的防盗手段。 这玩意儿原理其实非常简单:即先在门内地上和门上各挖出一条槽沟,当两扇门关闭时,将立于地上槽沟内的石柱倚在门后,人走出后,石柱随着石门的关闭慢慢倾斜,待石门完全关闭,石柱也随之慢慢滑入两扇门中间刻出的槽沟之中,于是石门得以完全顶死。 而想要打开石门,便要用到古代建陵工匠的不传之秘——拐钉钥匙。 这玩意儿听起来很玄乎,但其实只是一截顶端被弯成半个“口”字的金属条,看起来就像一个缺了半边的无底勺子。 使用时将拐钉钥匙的半个“口”竖起来,顺着门缝慢慢插入,待接触到自来石后,再将“口”字横过来套住自来石上端,如此在杠杆原理的作用下,仅需一人便能够将自来石推立起来,没了自来石顶门,本就设有门轴的石门自然一推就开。 只不过古时为了保守王陵秘密,向来有完工之后将建陵工匠灭口的传统,一般人根本无从得知门后机关,能破自来石的拐钉钥匙自然也极少有人知道。 因此这玩意儿一直到了1955年发掘明代定陵时,才被一位考古学家从一段极为隐晦的史料中悟出。 而如今荒郊野岭,让吴良去制作一把像模像样的拐钉钥匙显然是不现实的,不过前端呈“”字形的长戈与拐钉钥匙倒有几分相似之处,也算是一件不错的替代品。 “如何?” 听到脆响,又见吴良神采奕奕,曹禀连忙凑过来询问。 “军候请稍安勿躁。” 吴良笑了笑,慢慢将长戈横过来架住自来石,而后逐渐向上移动,如此直到自来石上端才逐渐用上了一些力气。 “咔嚓!” 里面随即传来岩石摩擦的声音。 有动静! 曹禀等人瞬间屏住呼吸,静悄悄的观看吴良操弄。 只见他手中的长戈逐渐向里延伸,似乎在推着什么东西移动,直到长戈后端的木柄几乎全部没入门缝之中。 “轰隆!” 门内忽然又传出一声响动。 曹禀等人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两步。 此时吴良却舒了一口气,转头笑着对曹禀说道:“军候,你现在可以命人开门了。” “推?” 曹禀一愣。 现在他还没搞明白吴良究竟做了什么,因此也不太明白吴良所谓的“开门”是怎么个“开门”法。 “推。” 吴良点头。 闻言曹禀依旧一脸疑惑。 这石门少说重万斤,刚才推了纹丝不动,现在就能推开了? 不过见吴良一脸肯定,曹禀还是依言将其余兵士召集过来,分做两组分别去推动两扇石门。 “开!” 一声令下,两组人一同用力。 “轰轰轰……” 伴随着粗大门轴的轰鸣声,万斤石门竟轰然而开。 门内随之升腾起了阵阵雾气,回音穿过雾气在深邃幽暗的墓道中回荡,是那么的动人心魄,荡气回肠。 紧接而来的是一股散发着浓烈霉味的热浪,仿佛一只远古巨兽猛然张开了深渊大口,要将一切吞噬一般,逼得众人不得不后退了几步,才终于稳住身形。 但这热浪来得快,去也得快。 仅仅一个呼吸的功夫,一切便又重归平静。 直到此时,曹禀等人才终于反应过来,脸上随即洋溢起狂喜的笑容,竟如同孩子一般抱在一起欢呼:“开了!门开了!” 这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瓬人军来到砀山已一月有余,因为经验不足掘墓工作一直以来都不怎么顺利,还做了许多出力不讨好的无用功,否则也不可能直到昨夜才挖到墓门。 因此积压而来的疲惫与郁闷不止曹禀有,属下的兵士也都或多或少有一些。 今夜好不容易如此顺利一次,自然便成了负面情绪的宣泄口。 吴良也去不打扰他们,只是回身自顾自的将竹笼里的野鸡取出,再将叫曹禀提前准备好的绳子绑在野鸡脚上。 “吴良,接下来咱们怎么做?” 最先平静下来的还是曹禀,他见吴良正在摆弄野鸡,便一脸期待的凑过来问道。 “军候稍安勿躁,咱们两个时辰后再进墓。” 吴良淡然说道。 “两个时辰?门既已打开,为何不一鼓作气?” 曹禀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十分不解的道。 其余兵士也是一副“老子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的表情。 “军候有所不知,陵墓久居地下,阴气不断积压,久而久之必生邪气,贸然入墓恐有不测。” 吴良将绑好的野雉抱起来,接着胡言乱语道,“邪气人眼虽不能视,但雉眼可查,因此我们需先将这只野雉放入墓中,令其查探一番再做定夺,免得无端搭上军候与诸位将士的性命。” 说白了,他其实就是要放这只野鸡进去探查墓中是否有毒气,以及空气中的氧气含量,顺便借助这段时间给墓室通通风。 只不过之前没有向曹禀科普空气理论,现在自然也就不必科普野鸡的真实用途了。 不过邪气之说也并非完全子虚乌有。 上学时一些考古经验丰富的专业导师,便曾讲述过一些不为人知的奇闻邪事。 虽然那些公之于众的考古报告中,从来不会提及过任何非科学事件。 但这并不代表那些灵异事件便不存在,甚至有些灵异事件根本无法用1世纪的科学知识来解释,尚且需要借助一些民间传说和历史文献中仅记载了只言片语的古老方法才能解决。 因此考古与盗墓,并不仅仅只是掌握科学方法就够了,有时候还是不得不信邪…… “原来如此,便依你所言,可我们现在做些什么?” 听了吴良的话,曹禀果然不再想“一鼓作气”的事。 “只需留下几人镇守墓门,不教那野雉逃出即可,剩下的人可以先出去歇息。” 吴良点头。!--vr-- 第六章 曹贼病 亲眼证实了吴良的本事,曹禀如获至宝之余,原本焦急的心也终于安定下来。 又知接下来还需等待两个时辰,他便命几名亲信在原地好生照看,遂邀请吴良一道返回军帐内“商议要事”。 吴良还道是什么要事,心中正有些奇怪。 结果就见曹禀将军帐的帘子放好之后,露出了一脸姨妈笑,随即转身从随行的木箱子里面取出了一个未开封的坛子。 “嘿嘿,主公虽明令禁止出征期间不得饮酒,但今夜我必须破例与你痛饮一番,否则难以平复心中激动,只是条件有限,这酒就不温了,咱们先将就一下,待班师之后我再设宴邀你畅饮。” 将坛子放在桌上,曹禀一边拍开封泥倒酒,一边压着声音笑道。 东汉末年还没有出现蒸馏提纯的酿酒工艺,因此这时的酒都还是一些度数较低的米酒,也就是后世黄酒的祖先。 酒入碗中,香气四溢,其中夹杂着米酒特有的甜气。 曹禀倒好酒后又亲自端起一碗双手奉到吴良面前,极为正式的行礼道:“你今夜立了大功,我代表使君与瓬人军敬你一碗。” “在其位忠其事,军候不必如此客气。” 吴良也是站起身来,双手接过酒碗与曹禀互相敬过,仰头一饮而尽。 这酒香甜中略带了些瑟瑟的味道,应该是北方特有的粟米酒,而非南方的糯米酒。 “哈——痛快!” 一碗酒下肚,曹禀陶醉呻吟。 又见吴良已经主动起身倒酒,他脸上欣赏之意愈浓,笑着问道:“男子二十冠而字,你应该已经取字了吧?” 吴良知道,这个时代相熟的人之间通常会以字称呼,这既是一种亲密的表现也是一种尊重,曹禀忽然问起这个问题便是有了与他结交的意思,便笑呵呵的说道:“回军候,良已有字,字有才。” “有才有才,胸有旷世之才,好字!” 曹禀也是个会说话的主儿,闻言当即又端起酒来颇有招揽之意的道,“我略年长于你,你我一见如故,今后私底下我便唤你一声贤弟,你也莫要生分,唤我一声安民兄即可,如何?” 安民? 吴良初听便觉得这两个十分耳熟,如此又在心中多念了两遍之后,曹禀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安民……曹安民……难道是那个曹安民?!” “曹安民”这个人,历史文献中只出现过两次。 一次是在曹丕的《自序》中:“建安初,上南征荆州,至宛,张绣降,旬日而反。亡兄孝廉子修、从兄安民遇害。” 另外一次则是在《三国志·武帝纪》中:“二年春正月,公到宛。张绣降,既而悔之,复反。公与战,军败,为流矢所中,长子昂、弟子安民遇害。” 这里面都点出了“曹安民”的身份,他是曹操的亲弟弟曹德的儿子,因此便是曹操的亲侄子,曹丕的堂兄。 只不过这两份文献中都只提到了他的字,并未提到他的名。 以至于后人无从考证,便只能在他的人物传记中写道:“曹安民,字安民,名不详”。 不过曹安民的死期在历史文献中倒是非常明确,甚至精确到了月份——建安二年(公元197年)正月。 建安二年,也就是距离现在的四年之后,曹操率军南征,宛城守将张绣率众投降。 结果进城之后曹操又犯了“曹贼病”,竟强行将张绣的婶婶邹夫人纳做了妾室,张绣因此怀恨在心。 曹操也知道张绣心中有怨,于是就准备秘密杀掉张绣以除后患,哪知计划泄漏,张绣听从贾诩的计谋率先发动偷袭,曹操战败仓皇而逃。 曹安民就死在了这场战乱之中。 与他一同而死的还有曹操的长子曹昂,以及被称为“古之恶来”的名将典韦…… 想不到面前这个的军候,居然还是个了不得的官二代? 不过再回忆一下此前的细节,倒也并非无迹可寻。 虽然东汉末年曹姓并非只有曹操一家,但曹营之中姓曹的军官却大多数都与曹操有些关系。 另外,筹集军饷乃是行军打仗之根本。 盗汉朝王族之墓又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容易授人话柄。 以曹操那“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性子,断然不会将这么重要又敏感的事情交给一个信不过的人。 由此可以推断,这个曹禀必然是深得曹操信任之人,自然不可能只是表面上的军候这么简单。 只不过曹禀这个名字没有传到后世,吴良听都没有听过,因此才没有往深了想。 不过现在知道也不迟。 吴良心中惊喜。 如今只要与曹禀交好,就等于已经抱住了曹丞相的脚指头,再使把劲儿距离抱上大腿奉旨盗墓也不远了。 “有才贤弟?” 见吴良神色古怪的望着他一言不发,曹禀有些诧异的叫了一声。 吴良终于回过神来,连忙笑着端碗道:“安民兄,我敬你。” “哈哈哈,有才贤弟不会是有什么心事吧?你我如今已以兄弟相称,贤弟若有心事大可不必隐瞒,或许为兄能帮上些忙。” 喝下这碗酒,曹禀竟已有些上脸,不过这酒度数不高,如今又才喝了两碗,喝醉应该还不至于,而是这个家伙天生酒精过敏体质。 “倒也没什么心事,只是觉得梁孝王墓恐怕并不简单。” 吴良用袖子抹了下嘴,顺势说道。 “此话怎讲?” 曹禀面色立刻变得郑重起来。 “安民兄可曾读过《太史公记》?” 《太史公记》便是后世俗称的《史记》,乃是西汉年间的纪传体通史,此作完成距此不过百年。 不过看曹禀那迷茫的表情,吴良已经知道这个家伙肯定没看过,于是便接着说道:“《太史公记》中记载:中元六年,梁孝王刘武前往良山打猎,有人为其送上一头背上长着脚的怪牛,哪知刘武见到怪牛之后便仿佛失了魂一般,回到家中没多久便身染热病,又过六日即暴毙而亡。” 闻言曹禀倒酒的手停滞下来,微微蹙眉说道,“我只知梁孝王刘武居功受宠,府库金钱近万亿,珠玉宝器比京师还多,并建有三百里睢园,其奢华程度胜于皇宫,天下能人异士皆心驰神往,此人生前便有此名,死后陵寝中陪葬必定差不了,却不曾听说还有这等怪事……有才贤弟可知此事有何寓意?” “不好说。” 见从曹禀口中问不出能够证实《史记》的信息来,吴良便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既然《太史公记》中有所记载,此事恐怕并非空穴来风,我们入墓时最好多一个心,免得乐极生悲。” “贤弟此言极是,为兄头一回行这掘墓之事,实在不知其中深浅,还要贤弟多费些心才是。” 曹禀沉吟着问道。 “若能够帮上安民兄的忙,弟自当肝脑涂地。” 吴良起身抱拳道。 “说的好!要的便是贤弟这句话,来来来,咱们饮酒!” 听吴良如此说,曹禀自是喜不自胜,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擦了下嘴又道,“有才贤弟,我见你谈吐不凡,定是读过不少圣贤之书,只是此前为何隐而不发,甘愿沦为奴役受人驱使?” “只是些旁门左道罢了,上不得台面。” 吴良眼观鼻鼻观心,而后谦虚笑道,“有才兄”确实没读过书,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读了不少“圣贤书”的其实是他。 “不然。” 曹禀摇头道,“如今各路诸侯发于乱世,正是用人之际,凭你这学识无论投奔何处,做个门客应该都不在话下。” “安民兄谬赞了,弟只是个胸并无半点雄心壮志的人物,只求在瓬人军过上几天安稳日子,望安民兄体谅。” 吴良又道。 其实他比曹禀更清楚,东汉末年没有九年义务教育,绝大多数百姓文化水平都不高,稍微读过几本书的人便称得上人才,如果吴良愿意主动前往某个诸侯处毛遂自荐,凭他对历史的了解,混口饭吃简直不要太容易。 可惜他志不在此,打仗哪有盗墓有趣…… “有才贤弟可真是个妙人。” 曹禀笑了笑,接着正色说道,“既然如此,待盗取梁孝王墓之后,我便带你亲自面见使君,为你求个官职也可在瓬人军中大展身手,如何?” “谢过安民兄,其实做不做官不打紧,弟主要是仰慕使君与安民兄的为人,愿为英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话正中吴良下怀,自是令他心中惊喜不已,只是略微推辞了一下便应下来。 …… 第七章 兵俑 时光如白驹过隙。 两个时辰的时间便在二人推杯换盏之间悄然过去。 当吴良与红了脸的曹禀从军帐走出时,刚好撞见了领兵在寝园内巡逻的周丰。 周丰与曹禀不是第一天认识,只看到他的脸色就知道他与吴良在军帐中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像个失宠的妇人一般恶狠狠的剜了吴良,嘴上却笑着说道:“提前恭喜军候,墓门已开,想必军候今夜便能大有所获,不日即可班师,到时使君定然少不了封赏。” “瓬人军将士人人有功,回去之后我必禀明使君论功行赏。” 曹禀心情不错,笑呵呵的说道。 周丰本就心胸狭隘,一听这话,心中立刻更加阴郁,论功行赏的话肯定是吴良功劳最大,如此一来这个可恨的奴役岂不是要翻身? 想着这些,周丰甚至生出了主动请命入墓去抢功劳的想法。 但一想到昨夜莫名死去的那百余人,这个家伙立刻又将这个可怕的想法抛出脑外,接着说道:“军候为人公正,乃是瓬人军将士之福,预祝军候马到成功。” “借你吉言。” 曹禀笑了一声,便领着吴良向寝园外的梁孝王墓走去。 望着二人的背影,尤其是吴良的背影,周丰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啐了一口暗自骂道:“呸!狗仗人势的东西,昨夜未死算你命大,不过来日方长,返程时我只需略施计,便可取你性命再将功劳全部夺走,咱们走着瞧!” …… 再次来到墓中石门前,先前的兵士已经在此等候。 “诸位稍等片刻。” 见曹禀与兵士们已经跃跃一试,吴良拿起绑在门口的绳索,将此前赶入墓道中的野鸡拖了出来。 吴良用来捆住野鸡的绳索足有0米长。 野鸡怕人深入墓穴,一度将绳索拉直,即是说它至少已经深入墓穴0米。 此刻再拖出来,野鸡依旧活蹦乱跳,还能够发出极为响亮的叫声,足以说明墓中没有毒气,空气中氧气含量也还算过关。 “墓中可有邪气?” 见吴良查看过了野鸡,连忙凑过来问道。 “暂时并未发现,可以入墓。” 吴良点头道。 曹禀大喜,于是一行人终于放下心来,鱼次穿过石门进入墓道。 不过对于吴良来说,这其实已经是他第二次进入梁孝王墓了。 第一次是01年夏,那时他刚读大二,暑假与几个大学同学一道来到砀山,进入这个已经开发成旅游景点的墓穴遗址实地考察。 那时,外面的寝园便连那些残垣断壁也没有了,只剩下一片依据地基修复出来的遗址公园。 遗址公园外面便是汉墓博物馆与售票服务大厅,服务大厅西侧有两个大型停车场。 停车场对面则是一个民宿村,那里除了连锁酒店和纪念品超市,还有不少非常亲民的民宿饭店,不但提供黑导游服务,夜里还提供卡片服务…… 晃了晃脑袋,吴良将逐渐变色的思虑收了回来。 墓道的地面比较湿滑,聚了些水的地方在火光的映射下反射出一抹亮光。 两侧墙壁也完全是山石凿刻出来的,渗出几股似流非流的水痕,这是所有以山作郭的地宫惯有的通病,没有凿出地下水流就已经算不错的了。 就在这时。 “啊!” 走在前面的兵士忽然发出一声惊叫。 “何事?” 曹禀与众人都被吓的向后退了一步,有些紧张的问道。 “那里面……里面好似有人……” 那兵士咽了口口水,面色惨白的指着几米外的一处墓道岔路道。 “有人?怎么可能?” 众人不由更加紧张。 “给我火把,我去查看,你们为我掠阵。” 只有吴良走上前来,将那兵士手中的火把接过,只身一人前去查看。 他记得很清楚,进入梁孝王墓之后,首先会路过两个分别位于墓道左右两边的墓室,左边的被景区标记为车马室,右边的则被标记为兵器室。 虽然前世这两个墓室中的文物已经被清空,但只通过名字便能够判断出里面原本存放的是什么东西。 那名兵士所指正是车马室。 那么他所看到的人,便极有可能是汉墓中出土过的兵俑,除此之外,里面应该还有马车、马佣等文物。 不过推测归推测,最好还是谨慎一些。 如此来到车马室门边,吴良先是将火把探过去挥舞了两下,见里面并没有出现任何动静之后,才心翼翼的将头探出……我去! 这一眼猛的看过去,吴良也是瞬间汗毛倒立,身子一颤险些将火把丢出去。 只见一张煞白如纸的人脸就在面前不到两尺远的地方! 这张脸面容极为狰狞,两只眼睛瞪的极大且向外凸出,扭曲的法令纹下面是一张咬牙切齿的嘴巴,仿佛要将看到的一切嚼碎了咽下去一般。 但再仔细看去,吴良冷静下来。 这的确如他之前所想,只是一个站立的兵俑,脸上所刷的那一层白色颜料已经出现了一些细微的龟裂痕迹。 除此之外,兵俑的头盔也呈现出明显的陶土色泽,并且与那张可怖的脸连为一个整体,套在脖子处的衬布也是如此。 当然,最为明显的,还是骑兵俑脚下的那块用来固定立状的石板…… “各位不必慌乱,只是陶俑罢了。” 吴良先回头笑了笑,平息了众人的紧张情绪,这才步入车马室进行查看。 这个车马室面积不,粗略计算总共至少存放了二十个姿态各异的兵俑,有的手持长剑,有的手持长矛,还有一些两腿分开骑在一批木头雕刻而成的战马上,携弓佩剑好不威风。 在这些兵俑的后面,还有九辆木制马车。 拉车的木马个个佩戴铜制鎏金饰品,后面的马车通体彩绘有云气纹,高贵豪华,彰显王室奢华。 只可惜因为地宫地面潮湿,这些木马与马车已经自下而上遭受了不同程度的腐蚀,不止彩绘掉色严重,本身的木头也已经变得脆弱不堪,不少地方已经碎裂开始掉落木渣。 “梁孝王刘武去世据此已有三百多年,也就现在进来还能看到这些木马与马车,要是换在我的前世,应该就只剩下几个残破不堪的兵佣和腐蚀严重的铜制鎏金饰品了……” 吴良不自觉的叹息摇头。 就在这时。 “咵嚓!” 一声脆响,竟是先前那名被吓到的兵士一戟捅掉了门口那个兵俑的脑袋。 脑袋掉落下来化作满地碎渣,那兵士嘴上还骂骂咧咧:“龟羔子滴唬俺,看俺不扎古死嫩个万人揍滴!” “住手!” 吴良还来不及阻拦。 紧接着便又是一声巨响。 众人慌忙回头,只见受到震动不远处一匹木马本就腐朽不堪的马腿忽然断裂,骑在上面的兵俑顺势一同倒下,也摔在地上变成了满地陶渣。 靠,这些东西留到后世可都是国宝啊,就这么毁了? 吴良莫名感到愤怒,可惜以他现在的身份说任何话都无法真正管束这些兵士,而借助曹禀的权势去管束他们的话,又会为自己惹来不满,甚至结下仇怨。 于是灵机一动。 “完了!全完啦!” 吴良竟两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露绝望之色嚎道,“我早告诉过你们进来之后不得擅自触碰任何物品,可这位大哥不听劝告擅自损坏墓主人麾下兵俑,如今墓主人已被惹怒,这莫名倒塌的骑兵俑便是征兆,咱们今天莫说盗墓,便是活着离开这里都难如登天!” 第八章 封建迷信害死人 “啊,这……” 曹禀与兵士们被吴良的精湛表演吓了一跳,随后神色逐渐慌乱起来,竟有些不知所措。 甚至有几名兵士正慢慢向后退去,试图尽快逃出这座陵墓,反正这里距离墓门也不是太远,逃出去或许便有机会躲过一劫。 “莫要乱动!墓主人阴魂就在这里,谁先出去必死无疑!” 吴良当即大喊。 那几名兵士身子一颤,连忙又退了回来,再不敢乱动一下。 一时之间,车马室内安静的出奇,只能听到众人低沉且急促的呼吸声。 片刻之后。 “这……要如何是好啊?” 有人忍不住压着嗓子轻声问道。 或许还有人并不完全相信吴良的说辞,但此情此景之下,也绝对没人敢率先走出车马室,做那个“必死之人”。 毕竟昨晚这个地方可是莫名死了百余人呢,谁还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无人作声。 吴良也故意装聋,进一步增加众人的心理压力。 借助着火把的亮光,他看到有的人鬓角已经出现了一抹水光,那是冷汗…… 又沉默了片刻之后,预料中的内讧出现: “都怪陈金水,若非他不听告诫私自损坏兵佣,又怎会有这种事?” 有人终于顺着吴良此前的引导,将矛头对准了毁坏兵佣的兵士。 “就是,你想害死大伙么?” “我今天要是死在这里,做了鬼也要找你讨个说法!” “就你手贱,杀敌时怎不见你如此英勇!” “……”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负面情绪都仿佛瞬间被引燃了一般,化作埋怨之词向那个可怜的兵士袭去。 “俺……俺不是故意滴,俺又不知道……” 面对众人之怒,陈金水也不敢多说什么,皱着一张脸连连解释道。 “够了!” 曹禀适时出声喝住众人,看了陈金水一眼之后,冷声说道,“陈金水擅自行动致战友于险境,这顿板子暂且记下,其他人需引以为戒!” 如此喝止众人之后,他又看向了瘫坐在地的吴良,换了个语气说道,“吴良,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 “这……” 吴良抬起头来极为艰难的看向陈金水,随即脸上划过一抹不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直说便是。” 曹禀说道。 “唉——” 吴良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道,“倒也并非没有转危为安之法,只不过……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损坏兵佣的是这位大哥,若我们将他献祭给墓主人,或许有可能平息墓主人的怒意。” 一听这话,其余兵士立刻又目光复杂的望向了陈金水,心中所想溢于言表。 陈金水已是吓的面色煞白,两条腿颤抖着连连向曹禀与其余兵士告饶:“俺不是故意滴,俺再也不敢胡来了……军候饶命,弟兄们饶命!” 曹禀则是眉头紧蹙,一副天人交战的神色。 看得出来他并不愿献祭属下兵士,但事已至此,他又没有其他的选择,总不能为了一个人而害了所有人吧? 默默观察着众人的表现,吴良原本想偷笑来着,却此刻却又怎么都笑不出来,反倒觉得背心发凉。 心说封建迷信果然害人啊。 在民智未开的时代和地方有多少人因为神汉神婆的一番胡言乱语,就那些自私的愚昧活生生的烧死淹死,献给那些所谓的妖怪河神,以保一方平安? 现在的情景不正是如此么? 好在曹禀与这些兵士还没有那么糊涂与自私,起码没有人立刻要对陈金水进行“献祭”,只是在他的无良引导下放大了心中的恐惧与求生欲,闪过那么一丝念想罢了…… 想着这些,吴良已经完全没了继续吓唬陈金水的兴致。 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从现在开始这些兵士应该没人敢再擅自行动,这就够了,不过做戏还是要做全套。 于是,假装略微沉吟了一下,吴良又道:“或者……我们还可以尝试将功赎罪,只是得看墓主人愿不愿给我们这个机会。” “此话怎讲?” 曹禀连忙问道。 陈金水的告饶声也戛然而止。 “我等一同行四跪十二叩大礼,诚心祈求墓主人谅解,若墓主人肯放我们一马,此事便算揭过,但若墓主人不肯,只怕便难办了……” 吴良一本正经的道。 拜神时先出左脚手背向上,行三跪九叩之礼; 拜鬼时先出右脚手心向上,行四跪十二叩之礼。 此乃《周礼》中便有记载的礼数,吴良虽然不清楚东汉末年是否流行这样的礼数,但他此刻装神弄鬼,必须得有个正儿八经的仪式感才更加令人信服,借过来一用倒也无妨。 说到这里,见曹禀与众兵士目光闪烁,吴良又大义凛然的道:“拜过之后,请军候与诸位大哥稍候片刻,待我先行出去试探一番,若我莫名暴毙而亡,便是墓主人不肯让步,彼时各位不必理会我,速速退出墓穴逃命吧,能有一人活命也是好的。” 此话一出,曹禀当即面色一变,大声否决道:“有才贤弟,此举万万不可!要逃我们一起逃,怎可让你先去以命试险?” 此刻即使是在众兵士面前,曹禀也对吴良以贤弟相称,可以看出吴良这番话又在无形之中进一步增加了他在曹禀心中的分量与信任。 众兵士也瞬间对吴良刮目相看,竟颇有触动纷纷言道: “吴良,以前我听闻你是一员逃兵,是打心眼里瞧你不起,但如今看来,那些传闻必有隐情,你定是有什么苦衷,又或是被人陷害了。” “我服你,你是条汉子!” “今日之后,瓬人军内除了军候,你便是我最钦佩的人,你当得起!” “……” 甚至就连被吴良吓到了的陈金水竟也受到了不的触动,犹豫了片刻之后竟强撑走上前来抱拳说道:“吴良老弟,你的好意俺心领了,俺知道你这是在替俺去送死,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是俺犯了错就应该俺来承受,哪有让你替俺送你的道理,说实话俺是不想死,可是俺更不想被兄弟们戳脊梁骨,不过俺承你的情,今夜俺要是侥幸没死,俺依旧把你当救命恩人!” “陈大哥,不用这么客气……” 想不到演这出戏居然骑到了这样的效果,吴良连忙有些心虚的抱拳还礼,脑袋里不由的回想起了某个著名品中的桥段:“他还得谢谢咱呢。”“谢谢啊!” “不必争了!” 作为军候曹禀心中有自己的判断,直到此事不宜久议,当即喝道,“陈金水听令!” “属下在!” 陈金水连忙应道。 “四跪十二叩之后你来打头阵!” 曹禀问道。 “属下领命!” 陈金水抱拳。 “诸将士听令!” 曹禀又道。 “属下在!” 众人抱拳。 “即刻起,吴良所言便是军令,再有违反者休怪我不顾情面,听清楚了么?” “属下领命!” 此时虽依旧“身处险境”,但众人的声音却已变得洪亮震耳,整齐化一。 吴良心里暗喜,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掌握了此次行动的话语权,不再需要通过曹禀来传达指令,更不会为自己惹来麻烦,这正是他之后实施“保护性发掘”所需要的权力。 第九章 铜匕首 接下来在“精神领袖”吴良神神叨叨的带领下,众人很快便顺利完成了标准的四跪十二叩之礼。 陈金水壮着胆子顶着满背心的冷汗蹑手蹑脚的向车马室外挪动。 过程中时不时咽一口口水,回头望上众人一眼。 看得出来这个家伙紧张的要命,不过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也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有担当有尿性的战士,他依旧强撑着并未退缩。 众人也同样紧张的屏住呼吸,望着陈金水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结果。 自然是无事发生。 陈金水走出车马室,一直来到墓道中央都好端端的活着。 “有才贤弟,陈金水至此仍安然无恙,这是不是说……” 曹禀松了口气,碰了碰身边的吴良,试探性的问道。 “恭喜军候!墓主人已感受到我们的诚意,我们得救了!” 吴良立刻露出一脸喜色,大声说道。 “真的?” 曹禀惊喜。 “噢——得救啦,哈哈哈!” “多亏有吴良在,若不是他,我们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盗墓果然是个手艺活儿,哪怕墓中有金山银山,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取走的。” “吴良老弟,你此前是干什么的,为何有如此见识?” “……” 兵士们纷纷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有人欢呼,有人感叹,顺便也终于有人开始关心吴良的身份。 就在这时。 “噗通!” 一声闷响蓦然传来,众人连忙望去。 却见刚才还能站立的陈金水,此刻却仿佛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光了一般,双腿一软重重的伏倒在地。 什么情况!? 众人皆是一惊,莫非高兴早了? 吴良也是心中一紧,难道自己胡说八道出来的事情,也能打脸? 结果就见已经倒在地上的陈金水忽然又动了起来,随后竟像条蛆一般仅依靠双手和腰部的力量扭动着身体,僵硬的动作中透着古怪,十分渗人…… 看到这无比诡异的一幕,众人已然紧张到了极点,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有人默默的攥紧了手中的长戈。 就连曹禀也摸到了腰间佩剑剑柄。 终于,陈金水扭动着将身体调转过来。 吴良手中的火把照亮了陈金水那张湿漉漉的脸。 此刻在火把那不算明亮的火光映射下,陈金水正仿佛发怒的野兽一般不停的喘着粗气,五官紧皱的脸庞显得狰狞可怖,太阳穴处有几条青筋高高隆起…… “有才贤弟,陈金水这是?” 曹禀“唰”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剑尖指向陈金水。 其他兵士也是纷纷将兵器亮出,心防备这个莫名“变异”的同伴。 “……” 吴良舔了舔嘴唇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搞清状况,更不知该如何应答。 然后。 他们就听到了陈金水那似哭又似笑的声音:“奶奶个熊滴,谁过来扶俺一把,俺松了口气才发现不知啥时候两条腿已经软的站不住喽,可跌死俺了,哎呦,俺滴波棱盖呦……” …… 又是虚惊一场。 众人搞清楚状况后又好气又好笑,果断将陈金水拖过来蹂躏了一顿,终于在询问过吴良的意思后继续探索梁孝王墓。 车马室对面便是兵器室。 兵器室内陈列着好几排兵器架。 上面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兵器,有环首刀、有长矛、有手戟、有铁胎弓、还有长剑,粗略估计数量过百。 只不过这些兵器都是西汉年间就已经普及的铁器,又在这潮湿幽暗的环境中存放了数百年,如今自然或多或少受到一些侵蚀,带上了斑驳的锈迹。 尤其是铁胎弓受损最为严重,牛筋制成的弓弦已经系数老化断裂。 跟在吴良身后,曹禀细细打量着这些兵器,眼中已经泛起了亮光:“这些兵器质地细腻淬炼扎实,存放百年锋刃犹隐约可见,无疑皆是由百炼精铁铸造而成,都是难得的利器啊!” “俺随曹使君攻打匡亭时,擒下袁术手下大将刘祥,那时他手中兵器便是这般质地……” “我这破刀若是碰上这样的利器,一合之下恐怕便要卷刃。” “如今铸造这批兵器尚要花大价钱,何况数百年前,这梁孝王刘武不愧是皇亲国戚。” “……” 众兵士也是凑近了眼巴巴的看着这些兵器,忍不住议论起来。 这些兵士生在乱世,又配得上“精英”二字,归入瓬人军之前必定见过血打过仗,因此对赖以生存的兵器也必定有一些了解,就像现代战士对枪械特性了如指掌是一个道理。 不过经历了刚才的事,他们全都自觉管束住了自己,没有一人私自去触碰这些兵器。 可惜这些兵器完全入不了吴良的法眼。 毕竟在他所生活的1世纪,随便一把家用菜刀都是不锈钢材质,如果是特种用途的铁器,那更是一般人说都说不明白的合金材料。 不过见曹禀与兵士们对这批兵器的评价如此之高,又知这些兵器就算无人偷盗也断然无法保存到后世。 吴良果断化身舔狗问道:“军候,若我们将这批兵器带回去,使君会高兴么?” “那是自然!” 曹禀当即兴致勃勃的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若将它们带回去打磨一番,赏赐各路将领使用,定可提升我军战力,使君求之不得!” “既然如此,待我们探查过墓穴之后,军候便可派人进来搬运。” 吴良点头道。 “可是,墓主人肯么?” 曹禀有些担忧的问道。 “军候不必多虑,梁孝王乃大汉王室,使君如今为匡扶汉室发兵,向他借些身外之物如何不肯?只是莫要像刚才那般蓄意损坏,扰了梁孝王清净即可。” 吴良煞有介事的说道。 这也是个事实,东汉末年将“匡扶汉室”挂在嘴边可不只有刘备,曹操也是如此。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后,权势早已达到顶峰,却终身以丞相自居,从未称帝,众所周知,最终篡汉称帝的是他的儿子曹丕,武皇帝也是曹丕追尊。 “如此甚好!” 曹禀当即喜不自胜,喜悦之余却又瞥见最内侧的壁龛中放着一个一尺来长的木头盒子,好奇问道,“那又是什么?” “待我查看一番。” 吴良刚才就注意到了这个木头盒子,只是还未来得及细看。 受到环境影响,木头盒子的表面已经受到了腐蚀,隐隐可见上面刻有一些花纹,但已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花纹。 吴良走上前去借助火光细细观察,并未发现任何机关禁制,这才站到侧面心将其打开。 木盒里面是一层极为柔软的红褐色蜀锦内衬,受到木盒的保护,这层内衬目前为止还未受到较为潮气侵蚀,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干燥。 而在蜀锦内衬之上,则静静的躺着一柄——匕首! 匕首只有6寸来长。 红铜作柄,精铁为身。 雪白的锋刃在火光的映射下,竟有那么几分璀璨。 这不是普通的铁? 看到这抹璀璨,吴良暗自心惊。 普通的铁以汉朝的工艺无法打造出这抹亮银色的,作为兵器也不可能掺杂质地较软的白银,并且这个时代还没有合金一说。 那么这匕首的材质可选范围就多了,很大概率可能是陨铁! 研究表明,陨铁作为一种天外来物,是一种以铁为主要成分的镍铁合金。 镍铁合金具有熔点高、硬度强、不易腐蚀的特性,因此在古代可是打造“神兵利器”的珍贵材料。 只不过在二十一世纪,合金工艺早已充斥了人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比如常用的不锈钢制品,也就是铬镍系不锈钢,其主要成分就是镍铁合金。 如果真是陨铁铸造而成的话,这匕首倒是个不错的防身武器,至少绝对不会比后世的菜刀差…… 吴良心中正如此想着。 却听曹禀有些惋惜的评价道:“这兵器倒是精致许多,只可惜是一柄匕首,非英雄所用。” 第十章 西宫 “军候此话怎讲?” 吴良有些奇怪的看向曹禀。 据他所学,汉代匕首常常与佩剑并用。 军队中除装备常规兵器外,有的也配备匕首以备急用,而有些官吏除了佩剑也会随身藏上一柄匕首,危急时刻防身自卫。 这么适合近身肉搏与隐藏偷袭的兵器,怎么就非英雄所用了? 曹禀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屑,撇嘴说道:“两军对垒,无非斗将、斗阵、斗兵三种战法,无论何种战法皆需长兵才可赢的光明磊落,这只能用来偷袭刺杀的匕首虽然精致,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就算侥幸赢了也胜之不武,自非英雄所用!” “原来如此……” 吴良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心说这曹禀到底还是太过年轻,嘴上却并未驳了他的面子,顺势说道,“既然这匕首入不了军候法眼,交由我来处理如何?” 曹禀本就瞧不上匕首,再加上刚收了一批精良兵器心情大好,当即摆了摆手随意的道:“你若有用收下便是,反正是梁孝王的东西,只要他不介怀,我又有什么关系。” “多谢。” 吴良道了声谢,果断将铜匕首拿入手中,又将木盒的蜀锦内衬取出裹住锋刃,别在了后腰裤绳上。 身为一名奴役,此前他是没有资格持有兵器的。 此刻却得到这么一件利器防身,简直就是装备大升级。 而且他很确信,这玩意儿放在这个时代就是神兵,虽受工艺所限未必够削铁如泥,但坚硬与锋利程度也绝非一般铁器可比,哪怕他不是臂力惊人的怪咖,刺穿寻常的锁子甲应该也不在话下。 只不过具体效果还是等日后无人时再做验证为妙。 一来是为了给自己留个护身符,毕竟现在还有人在惦记他的性命;二来则是为了防止曹禀看到反悔,那可就亏大了。 …… 查探过兵器室,一行人继续深入墓穴。 不多时他们又来到一处岔路,前方共有三条墓道可选,分别通往左、右、前三个方向。 “有才贤弟,你看这……” 曹禀与众兵士已经潜移默化的对吴良产生了依赖,全都眼巴巴的望着他,等他做出最为安全的选择。 尤其是曹禀,他是这里唯一知道吴良“乩童”身份的人。 吴良心里清楚,这三条墓道其实是一个“中”字结构的回廊,即是说选择哪条通道都能够到达主墓室,只是远近的问题而已。 “走这边。” 略微沉吟了一下之后,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左侧那条墓道。 左侧墓道会路过陵墓“西宫”,印象中梁孝王墓的钱窖就藏于西宫之中。 曹操命瓬人军秘密发掘梁孝王墓主要就是为了筹集军饷,而钱就是军饷,只要有足够的钱,粮食、军械、马匹……什么买不到? 不过也并非什么钱都能流通。 据吴良所知,梁孝王刘武生活的年代西汉初期,那时市面上流通的货币是自秦朝沿袭下来的叫做“半两”的铜钱。 后来历经变革,自“半两”变成了“三铢”,不久又变为“五铢”。 就算是“五铢”,自西汉到东汉,也经过了多次改变。 尤其到了董卓掌权时代,为了敛财董卓竟命人融掉了秦始皇所铸十二金人(铜人)中的九个,发行了一种被百姓戏称为“无文钱”的“五铢”,因此引发了极为严重的通货膨胀。 最后甚至出现了“谷担数万”的情景,老百姓要买一石谷竟要挑一担钱,自此东汉货币系统彻底崩坏。 也就是说,现在应该连“五铢”钱都已无法在市面上流通。 老百姓已经基本进入了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模式,钱币早就没什么用处了。 不过有一种东西却是任何时候都能够作为货币进行使用的,那就是——黄金! 汉代白银还不属于货币范畴,但黄金却早在汉代之前就已经成了所有货币的上位货币,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纪,黄金的地位也不曾被动摇,绝对的硬通货。 所以曹操派瓬人军发掘梁孝王墓,寻找的应该就是黄金。 只可惜梁孝王的黄金放在哪里,吴良也无法确定,毕竟后世的梁孝王墓遗址中,可没有一个被标记为金库的墓室。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从钱窖入手最为明智。 如此由几名兵士在前面探路,吴良与曹禀跟在后面,走了大约百余米,终于来到一处更加宽阔的墓室前面,这就是西宫。 前世吴良进入西宫时,这里面就是一个空荡荡的石室。 除了在岩壁上凿刻出来的一些壁龛、以及岩石筑建而成的基础结构之外,剩下的一切就只能依靠想象。 但此刻,这里却仍是一座奢华富丽的寝宫。 寝宫内床、桌、椅、柜等家具一应俱全,虽然都受到环境影响发了霉,甚至有些家具已经损坏,但依旧可以在浓烈的霉气中闻到一股特有的香味,可以判断这些家具皆是使用珍贵的楠木打造而成。 除此之外,这些家具还都以这个时代同样能够当作货币使用的蜀锦进行了装饰。 尤其在那张床幔被褥齐全的大床上更是大面积使用。 只可惜受环境与年代影响,那些蜀锦的损毁也同样严重,有些已经撕裂掉落到了地上,就算还悬挂着的也摇摇欲坠,恐怕连一口气都已承受不住。 “唉,这些东西也肯定留不到二十一世纪,如果现在有台相机拍下来就好了,随便一张照片拿出去,都能成为考古界的世纪级重大发现……” 吴良不无惋惜的摇了摇头,随后又将目光投向了桌子与壁龛中的摆件。 桌上摆有一个茶壶以及一组雕工精细的玉杯。 茶壶乃是西汉刚刚发展起来的原始青瓷材质,而玉杯则用羊脂玉雕刻打磨而成,并在杯身镶嵌了一圈金箔。 壁龛中则摆放着一些大不一形状各异的陶罐,看材质皆为原始青瓷技艺烧制而成,上面印有细细的麻布纹,造型端庄,釉质肥润,开片匀细,以西汉时期的烧制工艺来看,应该均出自大师手笔。 “这些东西倒是可以保存下来,到了二十一世纪随便一样拿出来都是国宝级的文物,价值连城。” 吴良已是看的两眼放光,只恨自己不能像某些说里写的那样,能够在两个时代时空旅行,顺便还带着个随身仓库。 “有才贤弟,你在看些什么?这地方也就那几个玉杯还有些价值,却也有限的很呐。” 见吴良神色越来越古怪,曹禀忍不住说道。 闻言吴良回过神来,冲曹禀笑了笑,径直走向西宫西南角的一处空档,用脚在铺于地面的一块不起眼的石板上重重的踩了两下,确定下面确实是空的,这才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说道:“这下面便是梁孝王墓的钱窖,来几个人打开看看,或许能有所获。” 第十一章 发财啦 一听这话,曹禀与兵士们瞬间就来了精神。 “有才哥,你咋知道那下面是钱窖?难不成你会隔墙视物么?” 一个不明就里的年轻兵士好奇问道。 其他兵士闻言也是齐刷刷的看向了吴良,他们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只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罢了。 毕竟,他们与吴良一同进入西宫,一同站在原地感叹墓室之奢华。 可除了那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吴良却能够像回了自己家一般直接找出这个地窖,并一口咬定这是钱窖……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曹禀见兵士们发问,嘴角勾出一抹“这里只有我知道怎么回事”的优越笑容,却并未跳出来言明吴良的“乩童”身份,而是将选择是否回答的权利交给了吴良自己。 这是一个粗中有细的家伙。 他觉得吴良是一个隐士,明明有些才气此前却隐而不发,这是一个十分低调的人,所以此刻也未必愿意将自己的身份搞得人尽皆知。 何况,吴良现在还是瓬人军的秘密武器,秘密武器自然也不是可以轻易示人的…… 曹禀正如此想着,却见吴良已经叉住了腰,一脸臭屁的笑道:“隔墙视物?这位兄弟,你未免也太瞧我了,我会的可比这厉害的多……不说了不说了,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快点过来搬开这块石板。” 这就叫原形毕露。 吴良本就不是什么低调的人,若非之前形势所迫不得不夹着点尾巴,他早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这……我一向看人很准,难道这次打眼了?” 看着吴良的臭屁模样,曹禀不由的自我怀疑起来。 那些兵士虽听的云里雾里,但越是这样反而越发觉得吴良深不可测,见他招呼自然也不敢怠慢,连忙抢着过来搬动石板。 “一二三!” 四个人扣住石板缝隙一同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那块石板应声而起,露出了一个长方形的黑洞。 吴良举着火把靠近查看,见黑洞之下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石阶。 石阶大概只有几米长,火光已经可以照射到钱窖底部,因为地势较低那里有一些积水,水面正反射着火把的光芒。 不过水应该非常浅,因为前世吴良来梁孝王墓实地考察时曾仔细观察过这个钱窖,对钱窖的大与深度有所了解。 “派个人下去查探一下?” 曹禀适时问道。 “我去!” 刚才提出问题的年轻兵士立刻响应,撸起袖子就要往里冲。 “等等。” 吴良立刻伸手拦住了他,回身再次将拎在一名兵士手中的野鸡拿了过来,一把丢了下去。 野鸡既怕人又怕水,进入钱窖立刻扑腾着翅膀向深处逃去,怎奈钱窖就那么大,只能急的在里面打转。 众人见状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 几分钟之后,那野鸡终于不再扑腾,却依旧在活蹦乱跳的来回跑动,偶尔从水中跑过,水面仅仅只是没过了它的脚掌一些而已,水确实不深。 “可以了,下去吧。” 吴良心中有了判断,扯着绳子将野鸡拽回来,终于点头说道。 那年轻兵士见他刚用野鸡测了“邪气”,自然更加有恃无恐,迈开大步便兴冲冲的走了下去……这可是钱窖啊,用窖来存的钱得有多少,亲眼见识一下这辈子就值了! 结果刚走两步,就听“哎呦”一声惊叫。 这个家伙的脚在湿滑的石阶上打了个出溜,就那么踏踏实实的连人带火把一同滚了下去。 好在他有些武艺,手上功夫也还算稳当,这么下去竟也没有将火把丢入水中弄灭,反而一个轱辘坐了起来。 然后。 “我的娘啊!钱!很多钱!到处都是钱!我长了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军候,咱们发财啦!发财啦啊!” 年轻兵士坐在水中,眼中猛然闪烁起了精光,左看右看激动的有些手足无措,口中兴奋的喊叫起来……说实话,吴良觉得刚才摔那几下应该挺疼的,不过这个年轻兵士好像早就忘了疼痛。 这就是钱财的魔力啊。 闻言曹禀与其余众人的表情也是瞬间精彩起来,跃跃欲试。 不过曹禀还算有些理智,并未忘了询问吴良的意见:“有才贤弟,我现在可以下去么?” “可以。” 吴良刚点了下头,就见曹禀已经纵身一跃跳入钱窖。 其他兵士也是纷纷跟上,仿佛生怕晚下去一步那些钱就会长出腿跑掉一般。 “现在有多激动,只怕一会就有多失望。” 望着他们的背影,吴良暗自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跟了下去。 钱窖空间上宽下窄成呈倒置的“凸”字形状,如那个年轻兵士所言,此刻倒置“凸”字肩上堆放着大量铜币,初略估计至少得有数百万枚,合计数量只能以“吨”来统计,看起来确实颇为壮观。 不过受环境与时间影响,这些铜币自下而上已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腐蚀,上面呈现出铜器生锈时固有的绿色。 甚至最下面的有些铜币已经全部被锈迹包裹,如同柿饼一般结出了厚厚的氧化层。 除此之外,用来串钱的麻绳也已经严重碳化。 不少铜币在麻绳断裂之后散开,滚落的到处都是。 不过吴良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铜币上面,而是四下打量一下之后,将目光投向了最下层的一座泡在水中的“山”之上。 这座“山”像是由许多切割规整的“砖块”堆砌而成,表面整体呈熏黑色,同时附着了一些受铜币影响生成的绿色锈迹,看过去并不怎么起眼。 趁众人都在发呆的功夫,吴良不动声色的来到那座山跟前,尝试拿起最上面的一块有些松动的“砖块”。 沉! 入手非常沉! 这块有肥皂大的“砖块”,吴良一只手居然拿不起来! 这玩意儿不是绝对不是岩石,任何岩石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密度,也不是一般的金属,一般的金属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密度! 吴良的心脏随手一同沉了下来,略微发力用指甲在上面抠了一下。 一丝金色若隐若现! 我去!这是…… 这一瞬间,就连吴良也无法再保持淡定,身子轻飘飘的晃了两下。 第十二章 从心 这是黄金! 众所周知,黄金是一种化学性质非常稳定的贵金属,不会像其他金属一样发生氧化。 即是说,即使在这种潮湿恶劣的环境下,黄金也能够十分完好的保存千万年,也是因为这个特性,黄金才从诸多金属中脱颖而出,成为历朝历代乃至整个世界的货币本位,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纪也不曾改变。 而这座“山”表面之所以会呈现熏黑色。 则大概是因为日积月累的污垢在湿气的作用下附着在了上面,又或者是因为这些地下水中含有少量的酸性物质,对黄金表面造成了一些轻微腐蚀所致。 当然,也仅仅只是表面那薄如发丝的一层,否则吴良仅凭指甲去抠,又怎能轻易抠出藏于下面的金色? “有才贤弟,这些铜钱当如何处理?” 曹禀不明所以,依旧望着面前的海量铜币,有些出神的问道。 吴良稳定了下情绪,不动声色的回过头来问了一个扎心的问题:“军候,当下铜钱还能在市面上流通么?” “这……” 曹禀闻言一愣,随即面露扎心之色,很不情愿的证实了吴良所学,“长安洛阳一带百姓受董贼钱所害,早已无人肯收铜钱,多以物易物,在偏远一些的地区或许尚可流通,但也有限的很。” “你说的是五铢钱,如果是秦半两呢?” 吴良又问。 “半两?” 曹禀没读过《史记》,对数百年前流通的钱币也没什么概念,又面露诧异之色。 吴良也不废话,弯腰从钱堆中拿起几枚铜钱递到曹禀手中,借着火光将铜钱上的两个篆体字指给他看:“军候请看,右为‘半’左为‘两’,这些都是西汉初期沿袭秦制流通的半两钱,这些钱放到现在还能流通么?” “这……” 曹禀的心已经凉了半截,皱眉看着那两个字,甚至还有些不甘心的用力搓了几下,但半两就是半两,他也不是赌神,怎么搓都不可能将那两个字变成五铢。 何况就算是五铢钱,放到现在也极难用来补充粮饷…… 那些兵士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同样能听明白吴良在说些什么。 大家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兴奋的表情也逐渐凝固在了脸上。 此刻在场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无比凄凉。 难道熬了那么多夜,费了这么大劲,死了那么多人,最终就掘出来这么一堆毫无价值的破铜烂铁,图个什么? 见曹禀与众人已然一副要死的表情,吴良再次偷笑。 现在情绪已经铺垫到位,这时候再让他们绝处逢生,惊喜便可加倍,如此他的价值也将更加充分的体现出来。 如此想着,吴良又指着身后的那座“山”说道:“军候,你再看这是什么?” “什么?” 曹禀有些艰难的将目光从手心中的几枚半两上移开,看向吴良所指的地方,声音沉闷无力的问道。 吴良咧嘴一笑,拿出之前别在后腰的铜匕首,在“山”上轻轻一刮。 表面那层黑色物质被刮开的同时,藏于其中的金色立刻在火光的照射下令人眼前一亮。 “这、这、这、这是……” 曹禀瞳孔猛地一缩,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臂指着那座“山”,张着嘴巴“这”了半天却连一句话都无法完整说出,甚至双脚还在难以置信的向后退却。 众兵士也是瞬间瞪大了眼睛。 有人虽然还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抹扎眼的金色与曹禀的反应却是他们有目共睹的,那下面的东西绝对不容觑。 “黄金。” 吴良淡淡的道。 “!!!”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所有人的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僵直了一下,仿佛不慎踩到了电门。 黄金! 一座由黄金堆砌而成的山! 这岂不就是传说故事中才会出现的金山!? 毫无疑问,贫穷不仅能限制现代人的想象力,东汉末年的人也是一样,普通老百姓通常都很难想象的出“大老虎”家的地下室里是一副什么样的情景。 吴良看着众人,决定给他们一些接受的时间,并未出声打扰。 实话实说,先前发现这竟是一座金山、而曹禀等人还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吴良并非没有产生将其占为己有的想法。 但略微斟酌过后,他最终还是决定上交曹操,先抱上这条大腿再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以史为鉴,在乱世之中,一个普通人拥有大量资产还真就未必是什么好事。 这批黄金留在他手中,只要稍微走露出一点风声,立刻就会被各路豪强找上门来,巧取豪夺各种手段层出不穷,稍有不慎命就要丢,甚至连家人也要受到牵连,一丁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用黄金来招兵买马,不求与各路诸侯逐鹿沙场,只求明哲保身。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可就不是你想明哲保身就能明哲保身的了,一定会有人将你卷入战乱之中,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而纵观东汉末年历史,诸如吕布、诸葛亮、关羽、张飞、庞统、周瑜、典韦……之流的英雄豪杰不胜枚举,这些人哪个不比他聪明,哪个不比他勇猛,可结局又是怎样? 就算是曹操这样举世闻名的奸雄,不也有败走华容道的时候? 所以人最重要的是看清自己。 和平年代而来他既不会兵法阵法,又没有天下无敌的武功,甚至连死人都没怎么见过……很多方面的差距都不仅仅是熟知历史就能够弥补的,真要让他跑去带兵打仗可能还不如历史上最有名的键盘侠赵括,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好好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做个成功男人背后不可或缺的男人,过上前世最向往的奉旨盗墓的冒险生活难道它不香么? 最重要的是…… 据吴良所知,砀山之中可并不只有梁孝王刘武墓,而是藏了一整个汉梁王墓葬群。 其中后世考古界最为著名的“天下石室第一陵”梁孝王王后墓就藏于隔壁那座山麓之中,还有梁共王刘买墓也在附近,这些墓直到九十年代左右才被考古专家发掘,并且均未受到严重的盗墓损坏。 即是说,历史上曹操就只找到了梁孝王刘武墓,并未发现其他陵墓。 如此说来,那些陵墓中的宝藏不就是专属于他一人的么? 这么一想将这批黄金交给曹操即可换取一个身份与一份庇护,从此在这乱世之中过上相对安稳的日子,也就没有那么心疼了不是? 正当吴良“从心”的想着这些的时候。 “呜呜呜……” 旁边忽然传来沉闷的呜咽声。 吴良连忙回身望去,只见曹禀不停的耸动着肩膀,一行清泪正顺着他黝黑的脸庞悄然滑落。 见吴良与众兵士看来,曹禀慌忙擦了一把脸,尴尬的解释道:“我这是高兴,我长了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多黄金,我爹也是!我伯也是!我太公也是……我与你们打包票,就算是他们见了也要高兴的落泪。” 是么? 吴良顿时来了兴致,曹丞相哭起来的样子倒确实有些令人期待呢。 第十三章 内藏眢 至此,对于曹禀来说,这场盗墓之旅已算圆满。 这批黄金至少得有几吨重,换算成汉朝的计量单位,那就是几千斤,甚至可能是上万斤,运回去绝对可解曹军粮饷之急,甚至能够维持一段时间的军需。 因此他立刻征询了吴良的意见,在得到吴良肯定的答复之后,便派人出去集结人马开展搬运工作。 等待的过程中,曹禀又像许多中了彩票的人一样患得患失起来,将吴良拉到一边声的问道:“有才贤弟,我还有些担忧,有道是财帛动人心,这些黄金教人来搬,难免有人动了贪念私藏,到时未必便能寻得出来,如何才能防范于未然?” “这个好办。” 吴良淡然笑道,“军候只需预先在金砖上刻好编号,再将编号与每一个参与搬运的人员一同登记入册,如此便可责任到个人,自然谁也无法私藏。” “妙啊!贤弟此计甚妙!我为何不曾想到!” 曹禀顿时喜笑颜开,用力抱住吴良的肩膀晃了晃,赞口不绝道,“有才贤弟真乃天人也,贤弟进可趋吉避凶开墓破土,退能献上妙计解我忧愁,我何德何能竟能得贤弟相助,实乃此生之大幸!” “军候谬赞了,良不敢当。” 吴良低眉顺眼的道。 “不然!在为兄看来,你的才华已可比肩使君身侧谋士戏志才,或许那戏志才还未必比得过你。” 曹禀摇头正色说道。 戏志才…… 这个人吴良当然也是知道的。 此人大名唤作“戏忠”,志才只是他的字,乃是曹操早期最重要的谋士,没有之一。 戏忠曾助曹操陈留起兵,施计大破黄巾军,获降军三十余万,人口百余万,随后又将降军精锐整编为曹操戎马生涯中最为重要的嫡系部队“青州兵”,匡亭六百里大追击大败袁术、黑山军、南匈奴…… 可以这么说,曹操能够在中原站稳脚跟成就大业,戏忠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只可惜此人命不太好,去世的比较早,再加上受众面更广的《三国演义》中并未提及此人。 以至于后世大多数人都只知东汉末年有句名言叫做:“郭嘉不死,卧龙不出”,殊不知,在这句话之前还有一句类似的名言:“志才不死,郭嘉不出”!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三国志·魏书·郭嘉传》中有便有这样的记载:太祖与荀彧书曰:“自志才亡后,莫可与计事者。汝、颍固多奇士,谁可以继之?”彧荐嘉。召见,论天下事。 自志才亡后,莫可与计事者! 莫可与计事者! 仅凭这六个字,便足以看出戏忠在曹操心中的地位,若非此人早早去世,曹操还真就未必会启用郭嘉。 说白了,郭嘉也不过只是戏忠死后,曹操退而求其次才找来的替代品而已。 甚至就连曹操的儿子曹丕正式称帝之后,也曾用八个字来描述戏忠:“朕非戏志才,不帝也!” 需知戏忠的死亡时间是公元196年,而曹丕的出生时间则是公元1八9年。 如此算起来,戏忠死时曹丕不过只有7岁,试问到底是多么逆天的才情,才能在一个7岁的孩子心中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 “军候莫要折煞我了,我如何能与戏志才相提并论?” 吴良连忙说道。 这次可不是假谦虚,而是真佩服。 “他志才,你有才,你二人字中皆有一个‘才’字,为何不能相提并论?” 曹禀笑道。 “军候说笑了。” 吴良摇了摇头,悄然将话题引向他处,说道,“稍候军候要在此处监督搬运黄金,不如将方才一同入墓的兵士派与我,我率他们继续向深处探索,或许能另有收获。” “然也。” 曹禀自是欣然应允。 …… 吴良选择继续深入,其实藏了私心。 一来,他想亲眼见识一下被中外专家学者赞誉为“敦煌前之敦煌”、“敦煌外之敦煌”的原版《四神云气图》与后世早已见不到墓中原始布置; 二来,则是想开梁孝王刘武的棺木一探究竟。 众所周知,那些黄金虽然价值不菲,却也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真正珍贵的东西墓主人通常都会选择随身陪葬。 像梁孝王这种身份的墓主人,随身陪葬的东西必定不简单。 …… 印象中,梁孝王墓共有两个连通的主墓室,地势较高的是殿室,地势较低的则是存放棺椁的棺床室。 不过时间比较充足,吴良并未直接前往主墓室,而是带着剩余的九名兵士原路折返,相继探索了另外两条同样能够主墓室的墓道。 位于这两条墓道两侧的几个墓室与东宫之内也都有不少留到后世能够称为国宝的文物,不过并没有这个时代需要特别值得关注的东西,因此一行人也就既心谨慎又走马观花似的逛了一圈。 此刻,兵士们与吴良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在吴良没有开口的情况下谁也不会下手触摸任何东西。 如此大概一个时辰后,众人终于来到其中一间主墓室。 这间主墓室便是殿室。 殿室布局与古装剧中皇帝早朝的金銮殿有些类似,只是规模了许多。 殿顶便是传说中的《四神云气图》,这图主要以红色颜料作底,一条黄色的腾飞巨龙贯穿东西,另有朱雀、白虎等神兽作为陪衬,再辅以灵芝与云气纹图案装饰,看起来教人荡气回肠,绝对比此前在教科书上看到的照片要来的震撼。 殿室顶头是一个汉白玉雕刻堆砌而成的高台,台上摆有一张金丝楠木打造的椅子,应该算是梁孝王刘武坐的“龙椅”吧。 不过兵士们的注意力却完全被“龙椅”左右的四个栩栩如生的侍女俑吸引了过去: “真俊美呐。” “这身段,若是真人就妙了。” “真想摸上一把……” 汉朝以“细腰”和“体轻”为美,这四个侍女俑自是完全附和这些特征。 而在仔细看过《四神云气图》之后,吴良则率先注意到了位于殿室中心的一个直径大概两米的水潭。 只见水潭中间的水仿佛煮沸了一般,不停的翻滚,发出“汩汩”的水声。 “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内藏眢’吧?” 吴良心中暗惊。 第十四章 黄肠题凑 所谓“内藏眢”,乃是一种风水形势,也叫作“棺材涌”。 要说它的出处……其实并没有什么相关史料可以参考,是吴良自前世一部名气很大的盗墓说中看来。 那部说中描写的“内藏眢”风貌与眼前的情景极为相似。 同样是在地宫中间的地面上,同样是一个水池,水池中央有一个泉眼,泉眼的水流不停向外涌,既不会溢出,也不会干涸,据说这样的地形在风水形势中有器储之象,极适合埋葬女子,可令子孙受到福荫。 在这个说法的基础上,吴良还进行过一番推演,得出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结论:“如果内藏眢极适合埋葬女子的话,那么应该就不适合埋葬男子了,因为国学中男与女分属阳与阴两种相对的属性,此涨彼必消,时间久了是要出现异数的。” 当然,这只是吴良自己的推测而已,并没有理论可以作为依据。 何况“内藏眢”这种风水形势是真是假也同样没有定论,反正吴良翻阅过无数史料,都始终没有找到相关的记录。 甚至为此上研究生的时候,他还特意向导师进行过请教。 “你现在应该把心思放到学习上,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考古经验丰富的老教授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吴良只得就此作罢。 不过心中却从未忘却这个问题,只是没有那么执着罢了。 其实他明白,说中的许多内容都是杜撰出来的,“内藏眢”极有可能就是其中之一,没必要太过较真,但同时也不能完全排除另外一种可能:天朝上尚有许多神秘文化都只口口相传,虽然并未留下可以参考的史料,有些早已在历史长河中消失,但却也有一些在流落民间的少数后人之中流传了下来,并不能全盘否定。 回到眼前,望着面前翻涌的水池,吴良陷入了沉思。 遥想前世来到梁孝王墓实地考察时,这个水池已经只剩下了一个比较深的石坑,坑下还有几个不知通往何处的洞,当初吴良并未在意,现在想来可能那几个洞便是此时的泉眼所在了…… “有才哥,那里有些金器玉器……” 一个声音打断了吴良的思绪,是之前那个滚下钱窖的年轻兵士。 吴良顺着年轻兵士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相对干燥的壁龛之内摆放着一些型的金制器皿,以及一些羊脂玉打磨而成的砚台、笔架等等日常用具,还有一些原始青瓷陶器。 而在这个壁龛旁边的几个壁龛之内,则存放着大量竹简。 这些竹简摆放整齐,可惜因为环境与时间的影响,也已经多数已经断了麻绳,不少竹片散落到了地上。 吴良走上前去拿起几个竹片查看,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一片。 “唉,可惜了……” 吴良无比惋惜的摇了摇头,如果这些竹简保存完好的话,他一定会建议曹禀将其打包装车带回去以供自己研究。 在他看来,这些竹简的重要性要远超钱窖里的那些黄金,这是所有考古学者的通病。 “吴良,这些金器玉器当如何处置?” 见吴良的注意力居然不在那些金器玉器之上,反倒拿着几个一文不值的竹片摇头,一个兵士又忍不住问道。 吴良回头瞥见兵士们期盼的目光,便知道他们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 “金器全部带走,不过不要私藏,此行诸位皆是有功之人,待出去之后我会向军候请命,将这些金器中的一部分拿出来犒赏你们。” 于是笑了笑,吴良说道,“至于那些玉器,诸位应知宝玉通灵,葬入墓穴的玉器便是葬玉,久居穴中早已吸入不少死气,恐害尔等性命,万不可取……诸位随我一同将那些玉器、还有那些陶器丢入这水池之内,暂时隔绝死气为妙。” …… 这个水池不浅,只要没有干涸,日后就算再有盗墓贼闯入墓中,也没有那么容易发现这些文物,没准儿就有可能留到后世。 实话实说,也就是梁孝王墓上下左右都是坚硬的岩石,挖掘属实不易。 否则他一定会让这些兵士原地挖个坑把这些文物埋了,再把地面恢复原状,这样留到后世的可能性绝对要比投入池中更高。 “好兄弟!” “哈哈,还是吴良仗义,没把咱们给忘喽。” “下回使君再有掘墓的任务,你可一定要带上俺,俺啥都听你的……” 一听出去之后可以赏赐黄金,众兵士立刻来了精神,一个个笑得嘴都合不拢,干起活来自然也积极了许多。 片刻之后。 满殿的玉器与陶器已经全部被丢进了水池之中,再看这些兵士,每个人怀里都揣着几样金器,兜的那叫一个严严实实。 吴良则已经借着这个空档依次查看了旁边的几个墓室,最终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一间主墓室——棺床室。 众人刚刚来到门前,就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掺杂着腐朽气息的香气。 这是柏木特有的香气。 对此吴良并不感到意外,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就知道,按照西汉的礼制,皇室下葬都会采用一种叫做“黄肠题凑”的特殊墓葬形式。 这是特权的象征,除了少数经天子恩许的诸侯王和重臣之外,任何人擅自使用这种墓葬形式都是重罪,诛九族! 而所谓“黄肠题凑”的主要材料就是一种去了皮的黄心柏木。 梁孝王刘武本就是汉景帝刘启的亲弟弟,七国之乱时又拱卫长安立下不世之战功,无论从哪一方面去看,都绝对具备使用“黄肠题凑”的资格。 可尽管吴良心中早有预料,迈步进入棺床室时,依旧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到了。 他早就知道棺床室的占地面积要比殿室大了许多,并且层距也高出许多,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大的墓室,居然从地面到墙壁再到室顶全都被切割均匀的柏木板包裹了起来,直接改成了一间规模宏大的木房! 这在后世可是早已不存在的,吴良实地考察时看到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石室。 “咯吱——” 一脚踏入木房,脚下腐败的柏木板随即发出响动。 与此同时。 ! 在吴良与众兵士目光所不能及的位于木房顶部的黑暗角落里,一双血红的眼睛蓦然睁开! 第十五章 尸体去哪了 根据汉代礼制,西汉王室陵墓的棺床室共有五个必不可少的部分。 这五个部分自外而内分别是:外藏椁(地宫之内所有墓室的统称)、便房、黄肠题凑、梓宫(墓主人棺木)和金缕玉衣。 如今吴良等人进入的这间规模宏大的木房,应该便是其中的便房。 对于便房的用处,考古界一直存在有两种看法: 一种看法认为“便房”是供墓主人灵魂休息使用的地方,因为在许多汉代诸侯王墓葬中都出土过一些餐饮与乐舞用具,因此可以证明便房的功用便是休息娱乐; 另外一种看法认为“便房”是供前来祭拜死者的亲属休息的地方。 吴良则更加倾向于后者。 这就需要与外面的那个用了“自来石”的巨大墓门联系起来了。 如果下葬之后不准备再让人进来,那么墓穴就完全没有必要设置使用“拐钉钥匙”便可轻易打开的“自来石”了不是么,直接封死岂不更加保险? 除此之外。 吴良记得《后汉书·礼仪》还有一段皇帝进入墓室祭拜先帝的记载:“黄道开通,皇帝谒便房。太常寻至羡道,去杖,中常侍受。至柩前,竭伏哭止如仪。辞太常导出,升车归宫。” 这段记载,便又一次证实了便房的真实用途。 此刻吴良等人面前的这个便房也是装饰的富丽堂皇,其中摆设多以乐器为主。 首先进入眼帘的便是一套规模十分夸张的编磬,这套编磬分为上下两层,支架使用青铜铸造而成,磬体则全部由大各异的青色玉石打磨而成。 吴良细数了一下,上下两层磬体竟达三十二枚之多! 这种规模的编磬若是放到后世考古圈,绝对是要引起轰动的……因为据他所知,迄今为止考古发现的最大规模的编钟也只有三十二枚,而且磬体皆为石制,与这套玉制编磬相比无疑要差了一些。 在这套编磬的旁边,还有一套规模相当的编钟。 编钟用不上玉石,于是通体由青铜铸造,只有一层,从左到右由大变,总共十三个青铜钟体。 不过与那套编磬相比,这套编钟就要平庸许多了。 因为在197八年,考古学家曾在战国时代的曾侯乙墓中发现过一条堪称“之最”的编钟,那套编钟一共由65件钟体组成,这套编钟之大,一锅炖不……呸呸呸,一个现代音乐厅的整个舞台才能勉强放下。 …… 想到这里,吴良暗自将“曾侯乙”这个名字在心中重复了好几遍,进一步加深记忆。 这个墓在东汉末年之前,而且他又知道大概地址,有机会或许可以去光顾一下,看看“曾侯乙”的墓中除了这套编钟还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起“保护”起来。 不过现在,还是要先处理好眼前这座墓的事情。 同时看到编磬与编钟,吴良更加确定,便房就是供前来祭拜死者的皇室亲属休息的地方。 因为这两样大型乐器与休闲娱乐关系并不大,通常情况下只有皇室举办宫庭雅乐或盛大祭典时才会使用。 磬钟合鸣。 “近之则钟声亮,远之则磬音彰”。 如此方可展现出皇家的恢弘不凡的气质。 除此之外,便房之内还有一些诸如竽、笙、瑟、琴、筝等型乐器,但这些乐器在磬钟面前,最多也只能算作陪衬。 查探过这里的情况之后,吴良率领众人穿过便房,终于走进位于后堂的墓室。 火把的光亮所过之处,四周地面皆由削成了同样长度同样规格的黄心柏木坊累积而成,南北两侧纵向摆放,东西两侧纵向摆放,如此呈“口”字围成了一个极为工整的长方形墓坑。 这画面可能逼死密集恐惧症患者,却又对强迫症患者极为友好。 不过这就是“黄肠题凑”由来。 所谓“黄肠”,指的是材料,说的就是这些黄心柏木坊。 而所谓“题凑”,指的则是摆放方式与结构,这些柏木坊层层平铺,又与同侧壁室呈垂直方向,从内部向外看,四壁都只能看到柏木坊的横截面,“题凑”这个词用的倒也贴切。 在这些“黄肠题凑”围出来的墓坑之中,吴良等人终于看到了梁孝王刘武的“梓宫”。 那是一口用料极为扎实的大棺材。 通过棺材上面的微紫色木纹,以及散发出来的特殊香气,可以判断这口棺材使用的材料乃是香楠。 这种楠木虽然没有金丝楠木的品相,但胜在香气悠远又不刺鼻,能够盖过部分尸体特有的异味,同时又可以有效的预防蚁虫袭扰,更加适合作为棺木使用。 但现在,吴良与众人的关注点早已不在棺木的材质之上。 他们更加关心的问题是——这棺材的盖子,怎么是敞开的!? “吴良,这、这是怎么回事?” 兵士们顿时有些慌神。 从进入石门到现在,梁孝王墓中绝无半点有人在他们之前进来过的迹象,一切殉葬品也都完好无缺,但现在墓主人的棺材盖子却不知为何被掀翻在了一旁,这一点都不科学!? “莫慌,待我先看看!” 吴良心中也是颇为疑惑,只得先稳住众人,而后手持火把心翼翼的来到棺木近前,伸着脖子向棺材里面看去。 首先入眼的便是摆放在黄色内衬之上的“金缕玉衣”。 金缕玉衣也叫“玉柙”,乃是汉代皇室成员死后专用的殓服,外形与人体形状相同,通体使用玉片与金线编造而成。 其实一些大臣与贵族也可以使用这种形式的殓服,不过他们只能使用银线与铜线编造,但那不叫“金缕玉衣”,而叫“银缕玉衣”或“铜缕玉衣”。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副金缕玉衣的胸口位置不知何时竟破开了一个大口子,透过那个破口可以看到,这副金缕玉衣已经只是一个空壳,原本应该包裹在里面的尸体竟不翼而飞,连一根枯骨都没有剩下! 尸体呢!? 吴良心中一寒。 他很清楚,哪怕经过几百年,这种封闭墓穴中的尸体也断然不可能完全消失。 难道被什么生物、譬如穿山甲之类的食腐生物吃掉了? 也不可能! 吴良当即又否定了这种猜测,因为从这副破损的金缕玉衣上的许多细节可以判断,这玉衣分明是自内而外破开,绝非外力所致! 第十六章 玉藻前 见此状况,吴良自然更加不敢大意,连忙对身后兵士提醒道:“诸位聚作一团小心戒备,万不可大意!” 众兵士均是训练有素的精英,闻言连忙亮出兵器,呈扇形背对吴良展开阵型。 如此阵型即可互相守护,又可将吴良护住。 曹禀的待遇也就不过如此,可见经过几个时辰的相处,吴良已经摇身一变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奴役成了兵士们心中的核心人物。 “有才老弟,可是发现了什么?” 一个年纪稍大的兵士压着声音问道。 “暂时还没有,但这莫名掀开的棺木中,墓主人的尸首已经不见踪迹,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虽然我还无法确定具体缘故,但为防意外多一份小心总是没错。” 吴良并未将金缕玉衣上发现的细节说与众兵士,以免引起过多的恐慌,那样反倒更容易出乱子。 “所言极是。” 兵士们听完纷纷点头,互相之间又靠近了一些,屏住呼吸用眼睛和耳朵去感受周围的一切动静。 这种情况下,吴良也略微安下心来,继续观察棺木内的情况。 棺木中除了那副破损的金缕玉衣之外,就只剩下一个摆放于玉衣头部左侧的小鼓。 小鼓呈短圆柱体,两头略小,中间略粗,大小与造型都有些类似于后世陕甘宁地区较为流行的腰鼓。 不同的是这个小鼓的侧面并未被涂成喜庆的红色,而是被染成了黑色,并在黑色颜料的表面雕上了一些云气纹加以装饰,看起来多了几分贵气与精致。 除此之外。 小鼓的两端还装有两个金属环,金属环连接着一条皮带,看长度应该可以套在脖子上,将小鼓挂在胸前或是腋下,这就和后世的腰鼓更像了。 不过令吴良比较意外的是,历经数百年,这个小鼓的鼓面竟还完好无损。 古时多以兽皮制作鼓面,虽然比较耐用,但也绝对无法做到留存数百年而不坏,迄今为止后世考古界从未发现一面完整的古鼓。 所以,这个小鼓的鼓面究竟是用何种材料所制,又或是使用了什么特殊工艺? 带着这样的疑惑,吴良小心翼翼的爬进棺木之中,将那个小鼓拿在手中细细查看。 可惜他对兽皮并没有太多的研究,初看之下倒也并未看出鼓面究竟是什么材质,只是用手轻轻按压上去,仍能感觉到鼓面柔软坚韧。 我了个乖乖。 历经数百年质感竟还像新的一样,这玩意儿也太稀奇了吧? 吴良觉得这个小鼓肯定还能用,很想拍一下听听鼓声,但此情此景之下,他最终还是将好奇心按捺了下来,免得搞出什么幺蛾子。 再看那通过金属环连接在鼓上的皮带也同样完好。 吴良便将皮带套上脖子,把小鼓挂在了自己胸前。 他打算将这个小鼓带回去仔细研究。 毕竟以梁孝王的家底,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可以选择随葬的金玉珍宝更是不胜枚数,却单单只带了这个小鼓,这便足以说明这个小鼓的价值绝对在金玉之上,不会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除非……梁孝王就是爱音乐,别叫我停下来。 做完了这些,吴良又在棺木中仔细查探了一番,见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便又从里面爬了出来。 结果落地之后,再次瞥见挂在胸前的小鼓,吴良猛然又意识到了什么! 我这造型…… 要是穿上长袍,再配上一个狐妖面具和几条尾巴,不就是某个知名发际线杀手游戏里的玉藻前么? 扶我起来,再来一个64八! 就在这时。 “咯吱吱……咯吱吱……” 墓室内忽然响起一阵轻微异响。 这声音好像什么尖利的东西从木头表面划过,令人不自觉的头皮发麻,牙根泛起一股酸意。 “什么声音!?” 兵士们的精神立刻紧张起来,四处张望查探。 吴良也感受到了一丝压力,只可惜刚才的声音很小,他们又只点燃了一支火把,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很难判断第一时间判断出声音来源,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种状况下,墓室内彻底陷入了寂静,只能听到众人极力压制的微弱呼吸。 如此僵持了一阵。 再未听到那诡异的声音,众人才略微安定了一些。 “吴良,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有人已心生退意却又不便言明,只得试探性的问道。 “谁身上还有火把?” 吴良不答反问。 “我!”“我!”“还有我!” 不少人应道。 这时候的火把均是由油布配合松油制成,燃烧时间最长也无法超过半个小时,因此入墓时每个人都会多带几支备用。 “人手一支火把点燃,我们准备撤退。” 吴良又道。 如今梁孝王墓已经全部探完,吴良本来就已经打算离开,因此已经不必再担心空气的问题。 再加上梁孝王的尸体莫名失踪,刚才那个声音又太过诡异突然,搞得他有些心神不宁,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最稳妥的方式自然便是保证充足的视野,真要有什么问题也能够提前发现作出应对。 “得令!” 兵士们也乐得如此,连忙将照做。 片刻之后,九名兵士人手一支点燃的火把,虽不能将墓室的所有角落照亮,但也照亮了大半,总算令人安心了不少。 “如此便舒服多了……” 看着灯火通明的墓室,兵士们笑了起来。 但话音未落。 “唉!怎么有水?” 两名立在最外围的兵士却又忽然怪叫起来。 吴良与众人连忙循声望去,这两名士兵身上已经沾染了一些不知名液体,看起来湿漉漉的正往下淌。 “你二人鬼叫个什么,顶上漏几滴水有什么好怕的?” “这点胆子还来盗墓,回头叫军候扣下你们的赏赐,再把你二人逐出瓬人军。” “走了走了,吓唬人……” 众兵士看清之后纷纷不以为意的笑道。 那两名兵士正被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但下一秒他们的脸已经变得扭曲起来,猛然倒在地上疯狂的打着滚,两只手如同疯了一般搓揉着自己的身体,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嚎叫:“啊啊啊!疼!疼啊!我好像被烧着了!帮我!救救我!” 第十七章 犼 “什么烧着了,不是好端端的么” 吴良与其余兵士又是一惊,莫名其妙的看向二人。 几个性格略微暴躁的兵士一惊之后,更是直接骂了起来 “嘿,说你俩胖你二人还喘上了” “我警告你们两个,莫要再胡闹,误了事休怪老子不客气” “你们二人欠揍是吧” 说着话,有人已经挽起袖子打算上去揍人。 “慢着” 吴良连忙将他们拦住,凝神望着前面两个痛苦扭动哀嚎不断的两人,有些不忍却又有所担忧的道,“这二人的情况有些古怪,倒不像是装出来的,最好不要轻易上前,先搞清楚状况再做定夺。” 说到这里,吴良忽然想到了什么。 液体 这两个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同时沾染到了不知名的液体 至于那些液体到底是什么,暂时还无法确定。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山石之中开凿出来的墓穴中虽然有不少地方都在渗水,但也仅仅只是渗水而已,还没有哪个地方有这么大的出水量,能在一瞬之间在两个人身上留下那么多水渍。 难道真是那液体的问题 “能有什么古怪这二人口口声声说被烧着了,身上却连个火星都没见着,分明便是在作怪” 一个身形壮硕的兵士骂骂咧咧的道。 不过听了吴良的话,他倒也没有轻易靠近,而是拨开众人将手中长戈调转过来,用木柄捅咕了捅咕仍在翻滚呼救的两名兵士“喂,你们两个,别装了,再装我可真翻脸了。” 就在这时。 “嗞” 又有一声轻响响起。 只见一股细小的水柱忽然从天而降,不歪不谢正好射在这名壮硕兵士身上,一直从秃顶浇到了胸前。 “呸呸这是什么水,骚味真他娘的重” 壮硕兵士没来得及防备,不但嘴里进了水,就连眼睛也没能幸免,一边懊恼的抹着脸一边怒骂。 然而同一时间。 剩下的兵士却目光惊惧的望着不远处的穹顶,齐刷刷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吴良的反应也差不多,瞳孔紧缩望着水柱射来的方向。 只见在那柏木板封住的穹顶之上,不知何时竟倒吊了一个怪物 这怪物浑身布满了漆黑的鳞片,身形与中型犬相差不大,拥有两只修长的耳朵,脖子处长出如同狮子一般的鬃毛,两只前爪却酷似鹰爪,锋利的指甲嵌入柏木板之中。 而最慑人的,还是怪物那血红色的眼睛 那是一对严重外凸的眼睛,眼球几乎已经脱离了眼眶,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掉落出来一般,甚至可以看到位于眼球后方的血管与神经。 而这一次。 吴良与兵士们也终于找到了液体的来源,那股水柱便来自这只怪物的两腿之间,竟是它的尿液 “娘啊,这是什么玩意儿” 兵士们彻底慌了神,有人声音颤抖的问道。 “” 吴良没有回答,因为他也没有任何头绪。 紧接着,壮硕兵士的惨叫声同时传来“啊啊啊疼死我啦我全身上下好像被火烧了一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来救我救命啊” 吴良与众人望去,只见壮硕兵士也已经痛苦的倒在了地上,挣扎扭曲的幅度甚至比先前那两名兵士更加剧烈。 反倒是先前那两名兵士反而安静了下来,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咣啷” 一声脆香。 其中一名兵士头上的铜盔掉了下来,一张干瘪腐烂的脸庞呈现在众人面前。 浑浊粘稠的血水正自那张脸的七窍缓慢涌出,一股刺鼻的腐尸臭味在墓室中弥漫,不只是众兵士熟悉这种味道,就算是吴良也并不陌生,因为久经沙场的“有才兄”曾经闻过。 但问题是 就在几个呼吸之前,这名兵士还在他们面前活蹦乱跳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算殒命也不可能腐烂干瘪到这种程度才是 哪怕是最为炎热的盛夏之际,尸体变成这副样子也尚需数月时间吧 众人正在恐惧之中疑惑不已。 却见那名壮硕兵士也忽然没了动静,恰巧他那张死不瞑目的脸正对着众人,竟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化。 先是脸上的皮肤松弛下来,这种霉菌正在开始分解皮肤下的细胞。 紧接着又快速肿胀起来,仿佛气球被吹鼓了一般,进入了传说中的“巨人观”状态。 接下来随着“巨人观”状态消失,尸体又快速干瘪了下去,混杂着被细菌溶解的器官的浑浊血水自七窍缓慢涌出 整个过程,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加速了一般。 此时再回头去看之前那名死掉的兵士,早已彻底变成了一具干尸,若是没有亲眼看到这番变化,恐怕只会以为他已经死了数年之久。 “这” 也正是这一幕,令吴良忽然想到了一些典故。 集韵有云“犼,兽名,似犬,食人。” 偃曝馀谈又有记载“狮畏之,盖犼溺着体即腐。” 将这两个典故中记载的特征结合在一起,面前这只怪物的名字已经呼之欲出体型像狗,吃人,被它的尿液沾到身体便会立刻腐烂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犼”么 除此之外,吴良还有其他的线索加以佐证 墓中人的金缕玉衣自内而外被破开,其中的尸骨消失不见,再加上这个陵墓又是不适合男子埋葬的“内藏眢”地形,极有可能发生某种变异 续子不语曾有记录“尸初变旱魃,再变即为犼。” 借此进行推断,吴良得出的结论几乎已经可以被肯定。 当年梁孝王刘武被葬入墓中,因“内藏眢”地形的影响最终发生尸变,化作旱魃被困于金缕玉衣之中。 后来旱魃再次变化,最终化作“犼”自金缕玉衣之中逃出,却又被困于墓室之中无法现世。 如今吴良率领瓬人军破墓而入,撞上便是注定的事情。 只不过虽然已经推断出了这只怪物的名字,吴良却依旧一筹莫展。 因为在他所知的那些古籍中,没有任何一处提到了“犼”的弱点,更未言明对付“犼”的具体方法。 第十八章 俺没憋住 “这要如何是好!?” “吴良,咱们现在怎么办?” “你倒是说句话呀,咱们都听你的!” 顷刻之间死了三人,而且死状惨烈,剩下六名兵士已是六神无主,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吴良身上。 “诸位稍安勿躁……” 吴良虽然要相对冷静一些,但一时之间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何况这头“犼”似乎具备一些智慧,不偏不倚刚好倒吊在墓室唯一的出口上方,完全就是一副瓮中捉鳖的架势,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出去也是几乎不可能的。 “要不与它拼了?这怪物虽然古怪,但也不过只有犬只大,我们七人合力,未必不能杀之。” 一名兵士惊惧之际,反倒反弹出了些血性,咬着牙向吴良提出建议。 “未必可行。” 吴良无奈摇头,终于向众人解释道,“据我推断,此物应该是犼,古籍有云:犼虽,亦能搏龙,胜后以其食之。古籍虽可能夸大起辞,但犹可见犼之战力绝对不俗,我们主动攻击未必有效,说不定还会将其激怒,反倒死得更快。” “那要怎样,难道就这么等死嘛?” 有人有些泄气的道。 “莫急,容我再想想。” 吴良叹了口气,依旧冥思苦想,试图从自己所知的历史文献中找出突破口。 要说珍惜生命,死过一次的他才是这里最懂得生命可贵的人,上天好不容易给了他一次再活的机会,要是才来一天就挂掉,那未免也太亏了些。 只是吴良这么说,并不能轻易消除掉兵士们心中的恐惧。 “咯吱吱……” 偏偏这时那头犼竟又开始抬爪向众人逼近,尖利的爪子划过木板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顿时惊得兵士们连忙后退。 吴良已经听到有人牙齿打架的声音,却也只能无奈一同后退。 此刻他自己的状态也没有比这些兵士好出多少,冷汗正顺着背心与鬓角涔涔而下,身上的麻布衣裳早已湿了大片。 可直到现在,吴良几乎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能够克制“犼”的方法。 然而,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吴良很清楚,一个人的理智是有极限的。 如果“犼”进一步施压,当这些兵士被逼到角落里再无后退可能的时候,他们便会因为恐惧而失去理智,那时他就再也无法掌控局势,一旦出了乱子,反倒更加没有生还希望。 更重要的是。 吴良一直注意着此前死去的三名兵士。 他们倒下之后,手中所持火把也一同掉落在了地上,偏偏这间墓室到处都是木质结构,此刻已经被引燃。 虽然因为地宫潮湿,火势并未疯狂蔓延起来。 但也正是因此,被点燃的木料无法充分燃烧,在起火的过程中必将产生海量浓烟与一氧化碳,如此在他们被烧死之前,必然先死于浓烟与一氧化碳中毒,这对他们生命的威胁甚至可能比犼还要大。 渐渐的。 吴良等人终于被逼到了墓室角落。 “嗞——!”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众人神色大变,下意识的试图躲避,却又猛然意识到,这声音好像并非来自前面的犼,而是来自他们中间? 这是……!? 众人连忙循声望去。 “俺、俺实在没憋住……” 却见陈金水一脸尴尬的看着众人,散发着骚味的液体正在他脚下蔓延开来…… 这货居然尿了! 然而此时此刻,谁也没有心思去嘲笑或是斥责这个家伙,只是瞪了他一眼便又立刻扭过头去心防范。 “咿呀——!” 也在这个时候,犼也发出一声怪叫。 这叫声与牙牙学语的婴儿哭声有几分相似,听的人汗毛倒立。 但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众人才刚回过头,便见犼竟抓住机会自上而下向众人猛扑了过来,速度之快堪比猎豹,两只鹰爪状的前爪如同锐利的铁钩,似乎轻易便能够将众人开膛破肚。 “快跑!” 不知谁喊了一句,吴良与众人皆已本能的向两侧跳开。 却只有一人痴痴的待在原地……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尿了裤子的陈金水。 这货看到犼迎面扑来,竟又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只是本能的用两条手臂护住脑袋,口中发出破音的惊叫。 “该死!拿来!” 吴良本来已经避开,见此状况却又暗骂了一句,伸手一把将身旁一名兵士手中的长戈夺了过来,奋力向犼刺去。 他要尽自己所能搭救陈金水。 并不是因为与陈金水有什么交情,而是出于一种本能,就像此前在博物馆内救下那名老者一般,这是一种流淌在吴良血液中的本能…… 也就是之前死去的三人死法太过古怪突兀,令他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否则他也会尝试去救他们。 但很可惜。 犼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吴良先是跳开再夺取长戈已经耽误了些时间,在长戈刚刚刺出的同时,那头犼已经窜到了陈金水身前。 “来不及!” 吴良心中一凉,现在最理智的做法,无疑是立即放弃陈金水,抓住机会带领其他人逃命。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这一刺使了全力,想要及时收回可没那么容易。 “你们先逃!” 吴良连忙又对其余众人喊道。 就在这时,异象再生! 只见犼落在地上,正要抬爪向陈金水抓去之时,不知为何身体忽然又仿佛触电一般猛然一僵,动作竟迟滞了那么一下,龇牙咧嘴的发出一声痛苦的怪叫。 也是这片刻的迟滞,吴良手中的长戈终于赶上。 长戈前端尖刺率先刺在犼肋,只听“锵”的一声脆响,溅起一抹火星的同时,犼竟一下子被他挑出了几米之外! 而在这个过程中,吴良清楚的看到。 不知是何缘故,犼的前爪竟莫名冒出了阵阵白烟,不断发出“嘶嘶”的轻微响动。 这是…… 吴良双手震得发麻,心中倍感疑惑。 他很确定,自己刚才那一击虽力道很足,但其实只是刺到了坚硬如铁的鳞片,并没有对犼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并且犼嘶吼痛叫是在他刺中之前…… 所以,犼真正受到伤害的部位,其实应该就是那对前爪! 第十九章 童子尿 只是因何受伤,吴良暂时还没搞明白…… 那头犼倒地之后,立刻又是一个扑腾站起身来,不过这次却并未再次扑向吴良等人,而是略微有些忌惮的看了陈金水一眼,扭头便又窜回门口,迅速攀上穹顶继续守在那里。 显然,它并不打算放过吴良等人。 只是因为受到了些伤害,短时间内也不敢再冲上前来近身肉搏,打算用更加稳妥的尿液攻击将他们困死在墓室之中。 毕竟,站得高才能尿的远嘛。 这一系列的细微动作全都被吴良看在眼中,尤其是最后看向陈金水的那忌惮的一眼。 所以,问题出在陈金水身上? 吴良再次向陈金水那边看去,只见这个家伙此刻终于颤抖的放下了双臂,露出了一张如同白纸一般的惊恐脸庞,他就那样痴痴的坐在……一大滩自己的尿液之中,两条腿剧烈的打着颤,似乎还没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用说,这货肯定又腿软站不起来了。 吴良哪有心思鄙视这个家伙,依旧仔细回想着刚才的画面…… 与此同时。 其他兵士终于回过神来。 那头犼回防速度太快,再加上他们亲眼目睹吴良刚才英勇救人的情景,以至于当吴良喊出那声“你们先逃”时不由的迟疑了一下,因此最终谁也没能逃出这间墓室。 不过现在,他们竟忽然不再像之前那般惊慌,反倒一个个聚拢到吴良身边,连上挂满了崇敬之色: “吴良,我没读过什么书,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但你的为人我都看在眼里,只有钦佩二字!” “现在军候不在这里,我就直说了吧,从今天开始瓬人军内我只服你一人,就算是军候也得靠边站!” “曾与你做过战友,这事我能吹一辈子!” “说句丧气话,今日若真是必须死在这里,我也没啥遗憾的了,你是条真汉子,在真汉子面前我也不能做怂蛋,免得被你瞧不起。” “陈金水,你他娘的还傻愣着干吗,还不快过来谢过吴良,要不是他舍命救你,你早被那怪物开膛破肚了,哪还有喘气的机会?” 加上之前咋唬的那次,这已经是吴良第二次触动到了他们。 只不过上一次只是嘴上功夫,这一次却是真刀真枪的实干,带来的触动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说实话,这些久经沙场的精英兵士早就已经习惯了战争中生离死别,甚至有时被战友的血溅了一脸,也能立刻在一堆尸体中间坐下来吃饭打屁,但生死离别多见,像吴良这样的人却极为少见。 “啊……” 听到同伴的骂声,陈金水才终于找回魂来,也终于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俺、俺、俺……” 陈金水只觉得一股子热流钻进脑子里,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最后他竟扶着墙壁强撑着站起来挪到吴良身前,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俺这辈子跪天跪地跪父母,再没跪过旁人,但俺给你跪了,今天要是能活着出去,俺这条命就是你的,你叫俺死俺就死,你叫俺活俺就活,要是今天活不成,那俺就下辈子投胎牛马报答你两次救命之恩。” 汉朝以孝治天下,人们活的还算比较有尊严,只有父母与当朝天子才当得起跪拜礼……当然,鬼怪神明另算。 如今陈金水给吴良跪下,便是行了天地大礼,将他摆到了如同父母一般的崇高位置,这已经是陈金水能够想到的最高规格的礼仪。 “这才说得过去……” “知恩图报,这才是汉子该做的事,倒叫我高看你一眼……” 众人这才满意,纷纷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然而,吴良接下来的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却又令他们陷入了摸不着头脑的境地。 只见吴良并未立刻去陈金水起来,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已经人到中年的男人,脱口问道:“陈金水,你可曾睡过女人?” “女人?” 陈金水一愣,随即面露尴尬之色,吞吞吐吐的道,“倒、倒还不曾睡过,年轻时候家里穷困娶不起妻,后来虽有与村头寡妇眉来眼去,但也不曾得手,再后来世道就乱了,为了混口饭吃又当了兵,这么多年过来俺已经不想女人了,现在只想好好活着。” “这就对啦!” 一听这话,吴良顿时兴奋的拍了下大腿,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陈金水被拍了个一头雾水,心说:俺虽然活了大半辈子没碰过女人,但这怎么说起来好像都是一件悲伤的事吧,为啥你高兴成这样? 其他兵士也是一脸疑惑。 听说陈金水老哥今年已经都三十有九了,打了大半辈子光棍,多惨的一个人啊,你咋还幸灾乐祸上了。 这可不是我们认识的吴良,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感受到众人异样的目光,吴良终于觉察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合时宜,连忙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诸位莫要误会,我并非是在笑话陈金水,而是终于发现了对付这个怪物的办法,咱们或许有救了!” “啊!?” “啥办法!?” “快说呀,别卖关子了!”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 “尿!童子尿!” 吴良说道。 刚才回忆那头犼受伤的细节,吴良注意到,它只有在落地之后刚准备袭击陈金水的时候才表现出了异常,同时还发出一声痛叫。 而在整个过程中,犼的前爪并未与任何人或任何物件有过接触……除了陈金水屁股下面的那片木板。 那片木板与墓室内其他木板相比,只有一个不同之处,就是上面流上了陈金水的尿液,一大滩。 所以问题有很大概率就出在陈金水的尿液上。 在这个基础上,吴良又联想到了对付旱魃的方法,后世民间传说对付旱魃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童子尿与黑狗血。 如此推断,既然犼是旱魃所化,那么犼身上可能也继承了旱魃的弱点…… 也是因此,犼退开之前才会对陈金水有所忌惮。 正是想到了这些,吴良才会忽然询问陈金水是否睡过女人,如此方可进一步证实自己的推论。 一问,果然如他所想! 第二十章 另类泼水节 “童子……尿?” 闻言,众兵士面面相觑,纷纷露出不解之色。 “来不及与你们详细解释了。” 吴良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现在回答我,你们之中除了陈金水,还有谁是童子之身,此事事关生死,切莫隐瞒!” “这……” 众兵士又是一脸尴尬,扭扭捏捏的不知如何回答。 “大家都是爷们,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先起个头,我就是童子之身。” 吴良瞅了他们一眼,当即来了个自爆。 当然,他爆的也并非是自己,而是可怜的“有才兄”,“有才兄”今年已二十有四,至死都没碰过女人,可悲可叹。 有了吴良的身先士卒,众兵士才纷纷开始自爆。 除了陈金水,剩下五人之中便有四人还是童子,只有一人有妻有子。 结果此人见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雏,瞬间就来了优越感,挺着胸膛一脸骄傲却又假惺惺的道:“诸位今后可要多多注意了,我听说男人始终憋着可是要憋出病来的,而我不同,我那妻子皆在陈留,兵闲时便可归家住上几日……嘿嘿嘿。” 你说尼玛呢! 众人听罢皆怒目而视,但也有一个年纪些的兵士羡慕不已,忍不住问道:“哥,女人到底是什么滋味,说来听听呗?” “香!甜!润!总之舒坦的很呐,说了你们也不会懂。” 那兵士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飘飘欲仙的道,“这次只要能活着出去,使君应该会准许我们修整一些时日,那时我便又可归家面见妻子,想想就……嘿嘿嘿。” 神经病啊! 这种时候乱立什么fg!? “住口!” 吴良极其敏锐的觉察到了危机,立刻打断了他,正色说道:“诸位听我说,如今能令这头怪物忌惮的恐怕只有童子尿,诸位若想活命,还是童子之身的人便立即摘下头盔接尿,就算硬挤也要给我挤出来,越多越好!” “头盔……是!” 众人虽觉得此举有些不妥,毕竟头盔回头还得自己戴,但看了一眼手在门上虎视眈眈的犼之后,还是咬了咬牙果断照做。 “那我呢?” 之前还在臭屁的兵士见众人都有安排,心中反而有些没底。 “兄弟,我也想救你,可你已不是童子之身,只能自求多福了。” 吴良面露同情之色,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 “啊?” 那人听罢一愣,一张脸瞬间皱成了苦瓜,几乎快要哭出来。 …… 当然,吴良也就吓唬吓唬他,好教他略微夹着点尾巴,并不会真的将他抛弃。 而众人进入墓穴之后便没有方便,又在一路惊吓中走到这一步,如今释放起来尿意也是很足,一时间稀稀拉拉的水声便在墓室中响起。 片刻之后,几人手中的头盔俱都接了半头盔的尿液,捧在手中骚味扑鼻。 众人都不得不掣着脖子,皱着鼻子回避这股浓烈的骚味。 童子尿,是真冲! 吴良也是如此,他将早已尿完了的陈金水的头盔要了过来,尿了大半个头盔,又给那个不是童子的兵士匀了一些。 至于陈金水。 这个家伙心理素质不太好,为了防止慌乱之下打翻头盔浪费来之不易的童子尿,吴良便让他手持火把来给大伙照亮。 “接下来怎么做?” 准备好了童子尿,众人又问。 “此前不是收拢了些金器么?取一只杯给我。” 吴良并未作答,而是看向陈金水道。 “啊?哦。” 只见陈金水犹豫了一下,有些心疼的将手伸入怀中,同时摸出几个金制杯,先是仔细对比了一下大,又在手上掂了掂,最后才将一个最的杯子递了过来,就这还一脸的肉疼。 这完蛋玩意儿! 吴良是又好气又好笑,恨不得给他来上一脚。 但此时不比寻常,最终他只是瞪了陈金水,一把将金杯接过,而后对众人说了一句“大家看我的样子照做”之后便试探着向守在门口上方的犼靠近。 其实他也想过干脆将童子尿浇到身上,如此一来便可令犼投鼠忌器,不敢轻易上前。 但这么做太过恶心不说,童子尿的分量也很有限,不可能将所有人都浇透……更何况犼还有一招尿液远程攻击,这玩意儿的尿液可比爪牙更加致命,要杀死他们根本不需要冒险上前,所以并不可行。 犼见有人竟主动靠近过来,姿势有些警觉,立刻弓起身子,脖子上的鬃毛瞬间炸开。 “嗞——!” 一声轻响,便有一道尿液自其两腿之间滋出,直朝吴良面门射来。 吴良早有防备,而这尿液射出的频率又比较有限,因此只是简单一个横移便轻松化解。接着不待犼再有动作,吴良已然将金杯浸入头盔之内,一挥手舀出一整杯童子尿泼向那头犼。 一边泼吴良还一边忍不住心中吐槽:这墓盗着盗着,竟就盗成了泼水节,也是神奇…… 闻到空气中飘散的尿骚味,犼立刻觉察到了危险。 眼见童子尿要泼在身上,当即也是轻轻一纵,以犼的敏捷程度,自然也是轻而易举的避开。 但正是这一避,它已经不再处于门口正上方的位置。 “果然有效!” 吴良心中一喜,当即招呼身后众人,“还不过来与我一同施为,只要将这头怪物逼开,我们便可逃出升天!” “来啦!” 众人见状也是士气大振,赶忙冲上来奋力向犼泼尿。 五人一同泼尿与犼一人滋尿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只是顷刻间就实现了火力压制,犼只有到处逃窜的份,很快就被逼到了远处。 此刻见众人依旧泼的兴起,吴良连忙喝道:“你们省着点用,我们只是暂时逼开了它,后面还有一段墓道要走。” “说的是。” 众人这才悻悻作罢。 接着吴良又命陈金水将此前那三个阵亡之人掉落在地的火把收起来,顺势踩灭了地上的火苗,而后指挥一行人互相掩护快速穿过便房木门,终于来到外面的墓道之中。 但他们才刚出来,那头犼便也一个猛窜跟了出来。 “咿呀——!” 愤怒的嘶吼在墓道中回荡,猩红的眼珠子仿佛要滴出血来,显然它已被彻底激怒。 第二十一章 谁稀罕你的二手货 “呼呼——得救了……他娘的!怎么又追过来啦!” 众人出来才刚松了一口气,扭头便又看到犼也跟了出来,当下精神一紧立刻又发动了一波童子尿攻击。 不过犼的动作极为敏捷。 尽管面对如此密集的童子尿攻势被逼的上蹿下跳左右腾挪略显狼狈,却也绝不是这点手段便能够奈何得了的,最多只能算是暂时的压制。 “诸位莫要慌乱!” 吴良连忙又喝住众人,略微沉吟了一下,才道,“这怪物果然如我所料铁了心不打算放我们安然离去,若它始终纠缠,我们的童子尿定然不够用,待童子尿用尽之际便是我们丧命之时,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保持克制,只有这怪物有意攻来时再进行驱逐,如此才有可能撑到出墓。” “这……” 一听这话,众兵士连忙低头瞧了瞧自己怀里的头盔,见这么一会童子尿已经消耗了近半,心中又是一凉,再不敢乱来。 “咯吱吱吱——!” 那犼总算稳住了身形,此时怒意更盛,一只前爪自坚硬的岩石地面上划过,发出刺耳声响的同时,竟在地上留下几道一公分深的划痕。 吴良等人不由的吸了一口凉气。 心说这一爪子要是抓在人身上,将他们开膛破肚真就宛如砍瓜切菜一般容易。 “走!” 吴良不敢久留,当即一声令下。 这次由陈金水手持火把在前面引路,及时提醒路上障碍,吴良与手持童子尿的兵士们则倒退着行进,只有犼打算扑上来伤人又或是进入尿液射程才使用童子尿驱赶,尽可能的节省头盔中的“弹药”。 梁孝王墓的墓道本是一个“中”字形的回廊,之前搜索时或许要浪费些时间,但退出时直接走中间那条通道即可,倒可省去不少时间。 吴良估计,即使他们现在行进速度快不起来,大约二十分钟也能退出到石门之外。 到时只要将石门关闭,就彻底安全了…… 然而犼似乎也渐渐察觉到了吴良的计划。 起初它还因为忌惮童子尿,始终与吴良等人保持安全距离跟随,如此相安无事的退几分钟后,它便又忽然变得狂躁起来,上蹿下跳不停试图攻击。 见状,吴良等人自是立刻泼洒童子尿驱赶。 但等童子尿泼出去之后,却才发现这狡猾的怪物居然都是在做假动作试探,它完全就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消耗吴良等人的童子尿。 可即使是这样,吴良等人也不敢托大。 毕竟犼的行动速度实在太快,只要有一次不是试探,而是货真价实的攻击,他们想要再进行补救只怕就来不及了,到时的结果便是至少有一人会被开膛破肚,又或是被那可怕的尿液射中…… 如此状况下,双方暂时陷入了某种僵局之中。 吴良等人不断向后退却,虽然明知身后便是希望的石门,但随着头盔中的尿液越来越少,希望却仿佛距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犼却愈战愈勇,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宛若一只来自地狱的魔爪,极有耐心的侵蚀着他们,一旦时机成熟便会立刻将他们拖入深渊。 万劫不复! 度日如年的十多分钟之后。 终于。 “咯啦啦——” 一个不再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预示着这种僵局即将被打破。 “完了,我的童子尿马上要没了……” 不是童子的那名兵士皱着一张脸绝望的问道,“吴良,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出去,还能撑的到么?” 吴良回头瞥了一眼身后一片漆黑似乎没有尽头的墓道,心中也十分没底,嘴上却故作轻松的道:“再坚持一下,我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 其实他头盔里的童子尿也差不多见底了,毕竟之前分了一半出去,就算一直节省着使用,总量也总归是有限的。 而剩下四名兵士此前因为紧张浪费了一些,想来就算多也不会比他多出多少。 听了吴良的话,众人略微安心了一些。 于是继续向后撤退。 而犼则似乎已经意识到众人已是强弩之末,虽然依旧跟在后面,但假意攻来的频率明显又比之前快了许多,进一步加剧了童子尿的消耗。 此刻的它看起来已经不再似之前那般狂躁。 反倒表现的更加从容,就像一只猫在戏耍耗子时的从容,甚至连跳动的姿势都变得优雅轻快了许多。 这个过程中,吴良等人的脚步却是越来越沉重。 最开始的时候,兵士们还会偶尔说几句话互相打屁,但不知何时便已全部陷入了沉默。 已经良久没有人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在犼假意攻来时,很有默契也又极为本能使用童子尿将其逼退。 这是一种绝望的沉默。 即使吴良一直故作轻松,可随着头盔中的童子尿逐渐见底,石门却始终不见踪迹,他们也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因此没有人再问吴良“还有多久”,也没有人再问吴良“还能撑到么”。 有些事,又何必说的那么明白? 终于。 “咯啦啦——” 在吴良的童子尿见底不久之后,剩下四名兵士的头盔之中也传来了不再沉闷的金属摩擦声。 众人身子不由一颤,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依旧看不到尽头的漆黑墓道…… 绝望随即划过每一个人的眼眸。 “吴良,各位兄弟。” 不是童子的那名兵士忽然低下头将面容隐入黑暗之中,用沙哑而又沉闷的声音说道,“今天我要是死在这里,而你们还有谁侥幸活下来的话,请务必去一趟陈留南街,街边有棵老槐树,我家的两间破瓦房就在槐树下边,劳烦你们找到我妻,将我的赏钱带给她……” “还有……你们要是有谁看得上她,就告诉她是我说的,叫她改嫁给你们中的一个也行,但你们得答应我,不能让她饿肚子,更不能叫我那孩子饿了肚子,至于改不改姓……也随你们吧,你们看行不?” 结果话音未落,众人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又听到一声爆喝强行破坏了气氛:“行个屁!” 只见吴良猛推了他一把,又回身一把夺过另外一名兵士手中的头盔,一边将里面所剩无几的童子尿一股脑泼向再次试图攻来的犼,一边大声骂道:“兄弟们都是有骨气的人,谁他娘的稀罕你的二手货!” “还不快跑,石门就在十丈之外,逃出去就能活,跑啊!!!” 十丈之外…… 火把的光亮最多只能照亮三丈远,十丈是吴良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的距离,他又如何知道石门究竟还有多远。 第二十二章 我用鼓声为你们践行 但现在童子尿已经耗尽,犼已经可以为所欲为。 吴良等人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逃。 如果拼命去逃,或许还有人可能拥有一线生机,尽管机会十分渺茫。 但如果在此刻放弃希望,那么所有人都必将葬身于此,全军覆没。 这笔账吴良算得清楚。 他不想坐着等死,也不想让身边的人丧命于此,所以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会尽自己所能为哪怕极为渺茫的生机拼尽最后一口气。 “真的!?” “跑!” “快跑!” 吴良这番话果然起了一些作用,原本已经放弃希望开始留遗言的兵士们终于又提起了一些精神,转身使尽全身力气向石门所在的方向奔跑。 “卧槽,这群畜生不愧是精英战士,跑起来这么快?” 吴良此刻才终于见识到了这些兵士的极限实力。 虽然没有条件掐表,但吴良觉得他们此刻的百米冲刺速度绝对都有资格去参加亚运会,身子素质是真的强,仅仅一个晃眼的功夫便冲到了十几米外。 若非陈金水在前面举着火把照亮,吴良恐怕已经找不到他们了。 当然,吴良也没闲着,他也在奋力逃窜。 只是心中不自觉的划过那么一抹悔意:“玛德,早知道就不管这群畜生了……” 他很清楚,现在他们其实并不完全是在与犼赛跑,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在与战友赛跑,谁比自己战友跑得慢,谁就是最先被犼追上的人。 而目前跑得最慢的,就是吴良。 天地良心,老子也不想死啊…… “唰!唰!唰!” 身后传来犼追来的声音。 吴良等人开始不顾一切的逃窜之后,犼反应过来自然也加快了速度。 它的速度显然要比吴良等人更快,如今没了童子尿限制,竟窜出了破风声,与吴良之间的距离正在快速拉近…… 甚至,吴良都能够清晰的听到犼那尖利的爪子触碰地面时,发出的刺耳声音。 这声音越来越近,他的心也是越来越凉。 “这他娘的都什么事啊!好不容易像说里的主角那样穿越一次,才刚过来第一天就凉了,我怕是要成为史上死的最快的穿越者了吧?” 吴良很不喜欢“最快”这两个字。 心凉之余,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头犼与他已经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这距离对它来说恐怕只是一个纵跃的事,而如果使用尿液攻击的话,他现在已经凉了…… 也是这一回头,吴良的奔跑速度略微受到了影响。 犼见状立刻一记纵跃高高跳起,自上而下向他面门袭来。 “完了……” 吴良心中划过这两个字,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但却始终不肯闭上眼睛,甚至抓紧机会狠狠的吸了一口气。 这恐怕是他在这个世界看的最后一眼,也是他在这个世界吸的最后一口气了…… 就在这时。 “呼——” 一团火光猛然自身侧闪过。 “轰!” 火光狠狠的砸在犼的身上,强行将其挡了下来。 “大兄弟,你咋还骗俺们嘞,十丈早就已经到了,俺咋还没见着石门?” 身旁随即传来陈金水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这个两次吓到腿软站都站不住的家伙,此刻竟折返了回来,并在千钧一发之际用火把挡下了犼的致命一击,强行将吴良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说话之间,又有几道熟悉的身影顺势挡在了吴良前面。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死在这里和死在战场也没什么不同。” “你肚子里有东西,军候也赏识你,活着回去肯定能做官,死在这种地方就太可惜了。” “我妻儿就托付给你了,你和他们几个不一样,你若活下来必须得纳我妻养我儿,我知道你肯定有本事带他们过好日子,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否则我做了鬼也会去找你。” “吴良,临死前能与你并肩作战,我这辈子值了……” “快跑吧,你比我们更值得活下去,我们给你殿后!” “啊?真活不成了?那、那、那俺也一样……” 六名兵士居然全都折返了回来,将他护住在身后。 此刻他们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轻松,这是一种绝然,视死如归的绝然。 这一刻,他们决定不再依靠吴良,而是选择成为吴良的依靠,用生命去反哺这个才熟识了一天,却屡次触动他们内心的人。 战乱年代,人命如草菅。 吴良,是第一个比他们自己更尊重他们生命的人,只是这种尊重,便值得用生命去守护。 “你们……” 听着这些话,吴良只觉得一股热流涌入胸腔,竟有那么点窝心。 只是此情此景之下…… “咿呀——!!!” 犼发出一声暴怒的嘶吼,面对这几个顽强的人类,它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兄弟们,大恩不言谢,我用鼓声为你们践行!” 吴良并未说多余的废话。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绝不是互相谦让的时候,否则最终的结果便是全部葬身于此,反倒辜负兵士们的好意。 若有人活下来,还有可能通过入伍的记录找到他们的家人信息,让他们的亲人活得好一些,这便是最好的报答,远胜此刻的千言万语。 “唰!唰!” 话音未落,犼已是两个折跳,轻而易举的窜到了墓道顶端。 即使在尽是坚硬石壁的墓道之中,它依旧能够做到如履平地……它又准备使用尿液攻击了! “快走!” 兵士们如临大敌。 “咚!” 吴良后退两步,转身之前默然拍响了胸前的鼓。 这一刻,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 “叽——叽——” 只见不知为何,原本已经准备行凶的犼竟似受到了惊吓一般,身体猛然一僵,一边发出诡异的惊叫,一边又从墓室顶端跳回了地面。 “这是!?” 看到这怪异的一幕,吴良再次愣住。 此刻的犼就像一只受惊的狗,夹着尾巴惊惧的望着他这边,甚至就连炸起的鬃毛都伏了下去,不敢再上前一步。 吴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又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三章 劫后余生 难道是因为这鼓声? 吴良很快联想到,犼如此一反常态时,他只是拍响了这个不知名的鼓,并未做出其他多余的举动,兵士们也是一样。 但这区区鼓为何会有如此功效,竟能对犼起到震慑作用? 吴良轻抚胸前鼓,心中疑惑。 说起来,这个鼓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首先鼓面数百年不坏,甚至至今柔韧如初,这便是最大的不同寻常之处; 其次梁孝王刘武身份尊贵家财万贯,棺木内却只放了这么一件“不起眼”的殉葬品,这也从侧面说明鼓的不同寻常。 难道…… 吴良忽然想起入墓之前曾与曹禀提到过的那个传说——那头背上长了脚的怪牛! 当时他还想从曹禀这里探出一些消息,验证这个记载在《史记》中的传闻是否确有其事,可惜曹禀读书不多,甚至连这个传闻都不知道,只得作罢。 现在想来,这鼓与那怪牛难道有什么联系? 只是此刻,吴良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细细推测分析,见此状况他立刻又第二次拍响了胸前的鼓,试图证实鼓的功效。 “咚!” “叽——” 犼豁然再次受惊,又如临大敌一般向后退了两步。 是真的! 这鼓竟真能震慑到犼! 虽然还没搞明白究竟是何缘故,但这个发现足以已经令吴良狂喜,或许这次他与这些兵士谁都不用丧命于此了! 兵士们此刻也是一脸痴呆,他们直到现在也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前一秒还咄咄逼人的怪物,现在却忽然变得如此老实。 “这么好的机会,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与我一起逃命!” 吴良连忙大吼,他也无法确定这种震慑到底能持续多久,必须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这……” 兵士们还是有些疑惑,他们已经下了赴死的决心,现在又不用死了么? “跑!” 吴良果断以身作则,转身就跑。 兵士们见状又看了一眼躲在远处不敢上前的犼,总算略微回过神来。 “跑啊!” “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是跑就是了,莫要再跑到吴良前面便是!” “所言极是……” 这一刻,所有人重拾一丝生的希望,奔跑在希望的墓道中,脚步竟莫名轻快了许多。 “咿呀——!” 身后传来犼那心有不甘的嘶吼。 但这一次,它却并未立即追赶上来,随着吴良等人的远去,逐渐隐入了后方的黑暗之中。 …… 近十分钟后。 吴良等人终于在几十米外的地方看到了一方火光。 在火光的映射下,两扇汉白玉雕琢而成的石门清晰可见,门内那条粗壮的自来石立在墓道中间,仿佛在等待他们的归来。 而在石门之外,正有一群人翘首以待。 为首之人正是曹禀。 他早已监督手下兵士运完了钱窖中的黄金,见吴良等人仍未归来,又因吴良之前的警告不敢轻易带这些毫无经验的兵士入墓,以免帮了倒忙,只得亲自率领十几名兵士在此等待。 “来了!来了!” 随着墓道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曹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些。 此刻总算在墓道中看到一团火光,接着又看到吴良与兵士们的奔跑身影,曹禀已是开怀大笑,张开双臂迎接道:“哈哈哈,有才贤弟与诸将均安然无恙,实在是太好了。” 哪知吴良却并没有一丁点要扑入他怀中的意思,反而大声吼道:“军候,准备关门!” “关门?” 曹禀有些不解。 吴良接着又喊:“先命人将石门半合,待我等出去之后便立即将门关上,万不可耽误!” 曹禀心中依旧不解,但见吴良的语气极为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是不敢怠慢,连忙对身侧兵士道:“听到了么?还不照有才贤弟说的做!” “是!” 十几名兵士应了一声,当即分作两拨上前施为,将石门推至半合状态。 做完了这些,吴良等人终于赶到,纷纷一跃跳了出来,只听吴良又喝一声:“关!” “嘿——嘭!” 众兵士连忙退出扳住石门一齐用力,一声巨响过后,石门闭合。 “长戈借我一用!” 吴良已经折返回来,二话不说又将一名兵士手中的长戈夺过,探入门缝之中勾住自来石用力一拉。 “哐!” 又是一声巨响。 自来石应声倒下,重重的抵在石门之上,梁孝王墓终于再被封上。 “有才贤弟,你这是?” 看着吴良一气呵成的动作,曹禀心中更加不解,再回头看看与他一道出来的兵士,终于挑了个最为直观的问题,疑惑问道,“有才贤弟,你与九人一同入墓,为何只有六人随你一同出来,剩下三人呢?” “他们已经牺牲了……” 时至此刻,吴良心中终于大定,已经消耗到了极限的身体随之开始反噬,双腿发软有些乏力的晃动了两下,喘着粗气说道。 “牺牲?” 曹禀微微蹙眉,正要再问,却听石门之内忽的传来两声响动——“咵——当啷!” !? 众人皆是一惊。 吴良只觉得手上一轻,连忙用最后的力气将还未来得及收回来的长戈抽出。 但留在他手中的已经只剩下一截不足两尺长的木柄,木柄的顶端切口整齐光滑,似是被什么利器拦腰斩断。 “有才贤弟,为何如此?” 曹禀受惊之余,连忙又问。 “咿呀——!” 门内蓦的又传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随后。 “唰!唰!唰!唰!” 发泄一般的挠门声不断传来,比那尖叫更加慑人,直教人头皮发麻牙根发痒。 !? 众人顿时乱作一团,一边不自觉的向后退却,一边攥紧兵器心防范。 “呼——!” 直到此时,吴良才终于舒了口气,紧接而来的便是遍及全身的酸痛与疲惫,双腿一软便不受控制的躺了下去。 躺着……好舒服啊。 “哈哈哈,得救了……” 与他一同出来的六名兵士也差不多,一个个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笑着笑着便仿佛全身力气被瞬间抽去了一般,软软的瘫了下去。 第二十四章 夹带私心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吴良等人才终于有了些力气。 此时他们已经身处军帐之中,曹禀则一直亲自在旁守候。 这个过程中,通过吴良的口述,他已经大概了解到了他们随后的一系列遭遇,尤其在听到犼的可怕之处之后,更是频频咋舌不已。 “墓中竟生如此凶兽,当真骇人!看来这盗墓之事并不比领兵打仗容易,今日算是长见识了,回去之后我便向使君请命卸了这门差事。” 曹禀当即极为真实的表了态,临了却又看向吴良,笑呵呵的说道,“不过有才贤弟与我不同,你乃身怀异才之人,在我看来恰是统领瓬人军的不二人选,回头我定要向使君大力举荐你来接替这个位子。” 这应该算是恩将仇报了吧? 众兵士停了后面的话,纷纷面色古怪的看向曹禀,又同情的看向吴良,却不敢多嘴。 “承蒙军候看得起。” 吴良则并未推辞,反倒起身谢道。 从之前的为他求个官职,如今又变成直接让贤让他成为瓬人军老大,这无疑又是个不的跨度,对于现在还只是个连基本人权都没有的奴役的吴良来说,自然是一件一步登天的好事。 若果真能成,他便等于瞬间站稳了脚跟。 而且他知道经过这件事之后,曹操一定会进一步加大对瓬人军的倚重与投入,不然历史记载中比军候军阶更高的“摸金校尉”,还有那个直接封将的“发丘中郎将”又从何而来? 与之相比,盗墓所遇到的凶险,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这本就是他最感兴趣的事,虽然此前在墓中时担惊受怕,甚至屡次陷入险境,但现在再回头去看,却又觉得有那么点刺激……何况,风险与机遇并存,此行他的收获也是不。 比如:那个神秘的鼓。 刚才与曹禀口述墓中遭遇时,他便故意弱化了鼓的存在与作用,并未将曹禀的注意力吸引到这上面来。 而旁边的六名兵士也不知是因为当时情势危急没有多想,还是因为见吴良没有提及便刻意帮他隐瞒,总之都极为默契的没有插嘴,倒也算是配合了他。 如此想着,吴良却又将放在身边的鼓拿了起来,对曹禀说道:“军候请看,我在墓中时见这个鼓颇为精致,便顺手将其带了出来。” “精致倒是精致,可有何奇特之处?” 曹禀凝神打量着鼓,有些好奇的问道。 “倒未发现什么奇特之处,只是初见时便颇为顺眼,觉得与我有些缘份。” 吴良又道。 “既与你有缘,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便留下自用吧。” 曹禀听罢便笑了,摆了摆手随即说道。 “谢军候。” 吴良微微颔首,果断将鼓收回,却又抱拳说道,“军候,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但说无妨。” 曹禀笑道。 “都拿出来吧。” 吴良转脸看向六名兵士,使了个眼色说道。 “是。” 六名兵士会意,纷纷将藏在怀中的金器取出,摆在曹禀面前。 见曹禀面露惊喜之色,吴良这才顺势继续说道:“军候,这些金器都是他们舍命从墓中带出来的,哪怕屡次险些丧命都不肯放手,只为向军候与使君尽忠,我看在眼中也是颇有触动,因此斗胆请求军候将其中的一部分赏赐他们,也不枉他们一片衷心。” 这些金器完全是额外所得,曹禀心中惊喜之余,果然也不介意慷他人之慨,当即说道:“当赏!你们每人挑上一样,不必上报,剩下的收入册中便是。” “谢军候。” 六名兵士喜上眉梢,谢过之后连忙冲上前去捡最沉的取了一件心收入怀中。 这就叫做投桃报李。 这几个兵士与吴良默契,又在墓中与他共患难,于情于理吴良都不会亏待了他们,如此各自不亏,岂不快哉? “这次你立了头功,更应有所赏赐。” 曹禀则又挑出两样金器递到了吴良手里。 “谢军候。” 吴良自然不会与他客气,果断踩扁了收入怀中。 “哈啊——” 事已至此,曹禀终于舒畅的伸了个懒腰,意气勃发的道,“如今使君交待的事已经办完,我这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是时候班师向使君复命了,我已命其他人做好开拔准备,你们也速速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我们便离开此地。” “且慢!” 吴良却在这时候忽然又提出了异议。 “怎么?” 曹禀奇怪的道。 “军候,盗墓需有始有终,我们扰了墓主人清净,又借了墓主人黄金,若是就此离去怕是不妥,日后恐遭墓主人纠缠。” 吴良说道。 “嘶……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那依你所见我应该怎么做?” 曹禀蹙眉沉思片刻,终于问道。 “依我拙见,应为墓主人重建金刚墙,再回土填埋。” 吴良正色道。 “此举又要耽误不少时日,恐生变数呐……” 曹禀有些犹豫的道,曹操可还在等着他回去填补军饷呢。 “不必。” 吴良早有想法,当即又道,“若军候将此事交付于我,只需一日即可完成,甚至今夜兵士还有功夫睡个囫囵觉养足精神,明日一早班师反倒更加稳妥。” “好!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你来负责,有任何需求尽管来找我!” 曹禀闻言一喜,当即拍板说道。 然而曹禀并不知道,吴良主动请缨去做这件事,其实也同样夹带了些私心。 为了增加梁孝王墓z文物留到后世的可能性,他打算就地取材,为梁孝王墓修筑一道具有防盗作用的金刚墙…… 这事听起来很复杂,但其实操作起来非常简单。 这道金刚墙只需使用瓬人军掘墓时挖出的石块胡乱堆砌起来即可,越乱越好,甚至摇摇欲坠效果更佳,而后便可以回土。 这种防盗手段早在春秋时期的墓中便有使用。 倘若瓬人军离去之后再有人来盗墓,挖到这道金刚墙时,只要抽出其中的一块乱石,整片金刚墙便会轰然倒塌。 大量石块砸落下来,可瞬间将一个型盗墓团伙埋葬! 至于更加专业的考古团队,发掘时一向心谨慎,甚至连一块普通砖石都要心清理查看,极少冒进,自然很难中招。 其实吴良也不是歧视谁。 只是无奈大部分型盗墓团队眼中都只有利益,不但肆意破坏在他们眼中“不值钱”的重要文物,有些人还会将具有重要意义的国宝卖到海外,实在可恨。 相比较而言,考古团队虽然也是一种盗墓行为,但至少能够保证文物的历史价值与流向。 第二十五章 贵人 这工程没什么技术含量。 吴良虽名义上是负责人,但其实也仅仅只是与屯长简单交流了一番,屯长便已领会他的意思,带人下去干活了。 如今瓬人军上下人人都知道吴良立了头功。 加上曹禀又对他极为器重,甚至有传言说这次回去之后,曹禀便可能将军候一职让与他来做,因此人人都会他极为客气,命令传达下去执行的也是颇为顺利。 至于那传言嘛…… 八成是陈金水那几个大嘴巴传出来的,因为曹禀说这番话的时候就他们六人在场。 安排妥当之后,吴良难得清闲下来。 独自走在寝园之内,总算有了功夫细想那个神秘鼓的事情。 结合《史记》中有关梁孝王的记载,吴良依旧觉得这鼓与那头背上长着脚的怪牛关系匪浅,没准儿鼓的鼓面与背带就是用那头怪牛的皮所制。 而且那头怪牛必定不是俗物! 还是那句话,如果只是一般的兽皮,绝对不可能经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依旧保持新皮一般的柔软与韧性。 “牛……牛……牛……” 顺着这个线索,吴良闭上眼睛搜索自己脑中所知的所有与牛有关的历史传说与典故。 良久之后。 “夔(kui二声)牛?” 吴良蓦然睁眼,终于找到了一个自认为比较接近的答案。 《山海经·大荒经》中收录过这样一种异兽,这种异兽叫做“夔牛”。 夔牛长得像牛,但只有一只脚,浑身青色,头上没有角,叫声像打雷一般,轰隆隆震天动地,只要它一进水,必然狂风大作,风雨交加,是一种极为罕见的上古异兽。 相传天下只有三头夔牛。 第一头夔牛被黄帝捉住,剥了皮做成了战鼓,剔了骨做成了鼓槌,听说此鼓一击声震500余里,黄帝部落的将士听到鼓声之后群情激奋,奋勇无比,而蚩尤的部落则闻风丧胆,于是天下大定; 第二头夔牛则被秦始皇找到,他也想效仿往日黄帝用天鼓振奋士气,从而征服六国,踏平天下,一统华夏,于是他也将夔牛杀了做成了鼓,但这鼓制成之后敲击起来效果不知为何却差强人意,又被他一怒之下毁了; 自此,夔牛便只剩下了一头。 可是自秦始皇之后一直到吴良生活的二十一世纪,之间历经两千多年的历史,便再也没有了有关夔牛的任何线索,仿佛第三头夔牛凭空消失了一般,不免令人疑惑。 而吴良之所以会将神秘鼓与夔牛联系在一起,主要是基于三点: 第一、神秘鼓的鼓面中确实透着些许青色,起初他还以为这是因为采用了某种特殊的鞣制技术所致,因此并没有太关注。 但现在看来,倒确实与夔牛的皮毛颜色有些类似。 并且外形也有待商榷,背上长着脚与一只脚的牛,总觉得有点相似之处; 第二、仍要说回《史记》。 作为一部篇幅冗长的纪传体通史,《史记》中记载了上至上古传说中的黄帝时代,下至汉武帝太初四年间共000多年的历史,里面可谓人物众多事迹众多。 因此若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断然是没有资格载入《史记》的。 而偏偏这头长着脚的怪牛的事便被载入了其中,这从另外一个侧面是不是也可以证明,这头怪牛其实很有来头,只是司马迁没有细写,又或者因为某种原因没敢细写罢了? 毕竟据吴良所知,梁孝王刘武虽然没有当过皇帝,但其实一直有一颗称帝的心。 并且为此还命人暗杀了十多名反对他称帝的朝廷重臣,当时的皇帝汉景帝刘启得知此事之后震怒,刘武不得不命手下谋士自杀顶罪,又与窦太后合演了一处假死的戏码,才终于逃过死罪,自此却也难逃汉景帝刘启的怨恨…… 而在这不久之后,有人为刘武献上一头背后长着脚的怪牛。 又过了没多久,刘武便忽然得了热病暴毙而亡。 假设那怪牛就是夔牛,试想这样一个有野心的人,发现夔牛之后将其杀死制作成鼓以求一统天下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么? 再阴谋论一点,夔牛的事被汉景帝刘启得知之后,发现刘武称帝之心不死,立刻想办法弄死他以绝后患,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么? 至于《史记》中怎么记载…… 历史向来都是由统治阶级主导的,司马迁作为西汉臣工,这件事又作为皇室不愿公开的丑闻,该怎么记录难道他心里没点数么? 第三、黄帝制成的夔牛鼓敲响之后,既可令麾下将士提振士气,又可令蚩尤部落闻风丧胆,似乎与此前他在墓中敲鼓震犼有些相似之处。 至于他为何不能像黄帝一样提振士气…… 这点秦始皇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制成的夔牛鼓不是也没能发挥这样的作用么? 吴良分析,或者三头夔牛本就有着不同的特性,因此制成的鼓也有着不同的特性。 又或者这鼓的功效可能与使用的人有关,这是一件能够“升级”的神器,拿黄帝与秦始皇比较分析的话,可能越是仁德高尚之人使用,威力就越大也说不定。 具体是怎样还有待进一步的验证。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个鼓确实可以震慑到犼,这种类似于异能的特性便足以证明神秘鼓的不同寻常之处,只是不知是否也能震慑其他的野兽与凶兽…… …… 就在吴良忘情思索的同时。 “这挨千刀的短命鬼,何德何能竟如此好运,就连曹禀也对他如此器重!” 狠狠一拳砸在残垣之上,周丰嫉恨的望着吴良的背影,仿佛嚼着他的骨头一般咬牙切齿的骂道。 “若曹禀有意让位于吴良,从此此人岂不是便能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区区一个逃兵,狗一般的奴役?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夜!” “就在今夜!” “看我今夜略施计,给你安上个弥天大罪,到时莫说曹禀,便是曹德(曹禀的父亲)亲自开口也保不住你!” 骂完之后,周丰总算略感舒畅,又瞥了吴良一眼,冷笑着向军帐走去。 待周丰离开许久之后,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才踮着脚自残垣之后摸了出来: “想不到拉个屎还能听到这样的密事,俺真是有才兄弟的贵人,这回应该能先还上一条命了。” 第二十六章 放他走 傍晚太阳还未落山之际,梁孝王墓的回土工作已经完成。 想到今晚终于能睡个囫囵觉,明早便可班师回去领赏,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不需掩饰的欢喜,就连晚饭时一直在吃的野菜粟米饼都莫名香了许多。 但吴良不同,吴良手里的烤野鸡是真的香。 其实那只野鸡吴良并没真的打算烤来吃掉,毕竟就在两天前,他还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化城市中,吃的好喝的好哪会有那么馋? 何况这只野鸡作为“战友”之一,他心中到底还是略有不忍,大有将它好好养着下次再用的打算。 但没想到曹禀竟一直将他那句玩笑话记在心里,刚到晚饭时分就命人将这只已经烤好的野鸡给他送了过来。 只是令吴良不解的是,这野鸡为何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少了一条鸡腿和一个鸡翅? 送来的兵士嘴上也没油光,只是一个劲儿的咽口水…… 算了算了,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就当作不注意被野猫野狗叼去了吧。 看到这一幕,陈金水等六人瞬间像是中了邪一般,“呼啦”一下全都凑了上来,一双眼珠子几乎快从眼眶里面凸出来,眼巴巴的望着他与他手中的烤野鸡,一步都走不动了。 “咕噜!”“咕噜!” 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六名兵士已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吴良也不介意。 笑了笑撕下野鸡的另外一条腿,又从鸡胸上撕下一大块鸡脯肉,一边就着野菜粟米饼大嚼,一边含混说道:“剩下的你们分了吧……” 话音未落。 只听“呼啦”一声,没了! 野鸡兄,一路走好! …… 今晚陈金水有点古怪。 因为这个三十有九的老童子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问题,死乞白赖的非要和吴良一起睡。 不仅如此,他还把剩下五个一同下墓的兵士也叫了过来,强行将与吴良同住一个排房的人全部换了出去…… 见此状况,吴良心中自是有些惶恐。 六个大汉一起与他交流一夜感情,他如何承受得住? 不过其余五个兵士也是一头雾水,问陈金水到底什么意思,这货又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叫他们安心睡觉便是。 这叫吴良怎么安心的下来? 于是谨慎起见,他特意选了个最靠墙的床铺,将自己的屁股死死贴在墙上,才终于因为疲惫沉沉的睡了过去。 如此一直到了后半夜,吴良忽然被一阵扭打声吵醒。 借着朦胧的月光睁开眼睛,他竟发现陈金水骑在一个人身上,死死将其压住的同时,身体还不停的用力耸动,使得身下那人不停发出嗯嗯啊啊的说不清到底是疼痛还是享受的叫声。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 “这……” 吴良觉得这种时候,自己应该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继续装睡。 但陈金水却已经发现了他,也发现了其他几个像吴良一样打算继续装睡的兵士,当即骂骂咧咧的叫道:“龟羔子们,还不快起来帮俺?” “帮你?呵呵。” 吴良与众兵士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事咋帮,帮个球? “不是帮俺,是帮有才兄弟,这人想害有才兄弟,被俺抓个了正着!” 陈金水又气喘吁吁的道。 “害我?” 吴良这才坐了起来,其他几人也是连忙掀开破褥子起身,走近一看,才发现陈金水只是撇着一个人的胳膊将其按在地上。 那人还在死命的挣扎,怎奈没有陈金水力气大,怎么都无法挣脱。 “嘶……这不是负责押送物资的什长梁三斗么?陈金水,这是咋回事?” 一名兵士认出了这个人,有些奇怪的问道。 “咋回事?” 陈金水撇嘴笑了笑,随即一脸得意的道,“白天俺在园子里拉屎的时候,无意间听见周丰说今晚要对有才兄弟使坏招,给他安一个军候都兜不住的大罪,俺就留个心眼儿,刚才你们睡觉的时候俺一直装睡守着,结果就守到了这个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 听了这番话,吴良终于明白了陈金水今晚古里古怪的原因,这个老童子竟这么有心,没白救他。 同时吴良也更加确定,当初安排人在墓中暗害他的就是周丰,虽然依旧死无对证,但动机和今晚发生的事都能联系上。 只是不知今晚周丰又打算耍什么花招? 按理说,以周丰的性子,应该不敢公然派人来进行刺杀,而且听陈金水的说法,周丰确实并不打算直接杀他,而是打算陷害于他。 “有才兄弟,你先看看你的草甸子下面,俺看见这个人进来之后,悄悄往你的草席下面塞了点东西,可惜还没来得及查看。” 陈金水忽然想到了什么,接着又道。 闻言吴良隐约已经猜到了些什么,转过身去在自己草甸子下面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个冰凉而又沉重的硬物。 拖出来一看,果然如他所想,竟是一块墓中盗来的金砖! 金砖上还有曹禀命人刻上去的编号:“贰柒。” 看到这个玩意儿,吴良已经彻底明白了周丰的险恶用心,这个家伙竟想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安上一个“盗取军饷”的罪名。 如今曹操最缺的就是军饷,敢在这种时候将手伸向军饷的人,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真毒呐! 吴良的目光冷了下来。 周丰既然想要他死,那么他也断然不会手下留情。 对敌人心慈手软,便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这个道理即使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他也深有体会。 只是如果现在直接将这个人押到曹禀面前说明情况的话,此人未必肯咬出周丰,就算咬出,在没有其他证据加以佐证的情况下,周丰也完全可以咬死不认,甚至将事情推的一干二净,就算最终受罚也未必能给他定上个死罪…… 周丰不死,吴良表示寝食难安。 如此沉思了片刻,吴良终于转过身,开口却对陈金水说道:“老陈,放了他吧。” “放了他?” 陈金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其余兵士也是一脸不解,表示不明白吴良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放心,就算我不将此人送到军候那里,如今他将此事办砸了,为了防止被我利用反击,周丰也断然不会留着这个污点,他依旧只有死路一条,只是早晚的事……况且,周丰原本就没打算让他活着,盗取军饷与丢失军饷皆是杀头大罪,真要害成了我,他也得一起陪葬,横竖都是个死。” 吴良故意无所谓的笑道。 听了这话,原本还在扭动的梁三斗瞬间静止下来,显然是将吴良的这番话听进去了。 “可是周丰呢?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 陈金水很不甘心的问道。 “周丰那边我自有打算,现在你们听我的,放他走。” 吴良又同情看了梁三斗一眼,摇头叹气说道,“唉……可怜人何苦为难可怜人呢。” 第二十七章 作怪的猴 自吴良那里出来。 梁三斗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好似刚做了一场梦一般,一切都是那么的玄幻。 从头到尾吴良都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丝愤怒都没有表现出来,似乎已经将他当做了一个死人。 梁三斗觉得正是因此,吴良与陈金水等人说话的时候,才没有刻意回避于他。 越是如此,梁三斗反倒越发觉得心慌。 “难道我这次在劫难逃了么?” 梁三斗心中一片凄凉,他自是不想这么轻易的狗带。 若非吴良点破,他竟没有发现自己几乎已经无路可走。 此事办成,他难逃丢失军饷的职之罪。 此事没办成,周丰又不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如此想着,梁三斗心中涌现出一股怨恨,咬牙切齿的骂道:“这挨千刀的周丰,心思竟如此狠毒,亏我还尽心尽力为他办事,他竟连我也一起算计了进去!” 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设法自救,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然而事已至此,他早已没了多余的选择。 要么,回去如实向周丰禀报,周丰虽不得不因此将此事暂时搁置,但日后他自己却惶惶不可终日,需随时提防周丰的清理,可这种事又不是他随时提防便能够防得住的。 要么,谎称事情已经办成。 虽可暂时骗过周丰一时,但仅仅也只是一时啊。 若周丰以为事已办成,定会立刻实施下一步计划,到时事情败露,他虽不用给吴良陪葬,却又要给周丰陪葬,照样死路一条。 无形中,他的生路已被吴良那番话给全部堵死…… 这就是人物的悲哀,好像二十一世纪许多不明智的国,两个大国博弈,国若掺和其中,无论事态如何发展,都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等一下! 想着想着,梁三斗忽然灵光一现。 如今吴良不能靠,周丰又靠不住,那么恐怕就只有那个人能救我了…… …… 片刻之后,梁三斗行至周丰帐前。 “如何?” 周丰四下看看无人,这才将梁三斗叫进账内,灯也不点,只是压低了声音急切问道。 梁三斗的神色略微有些复杂,但到底还是点了点头,给了周丰一个肯定的回答:“办妥了。” “没有人看到你吧?” 周丰又问。 “没有。” 梁三斗自是摇头。 周丰顿时面露喜色,神采奕奕的道:“那就好!你放心,你的功劳我都记着,事成之后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都伯。” 梁三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不屑,拱手谢道。 “行了,你下去吧,注意不要被人看到,接下来便是我的事了。” 周丰已经开始憧憬吴良伏法时的情景,很是随意的挥了挥手。 从周丰帐中出来,梁三斗故意兜了个圈子,转头却又去了曹禀的军帐。 “来者何人?” 曹禀帐前有兵士站岗,见有人过来当即喝道。 “我是梁三斗,有要事求见军候,烦请通报一声。” 梁三斗抱拳说道。 “原来是梁什长,请稍等片刻。” 兵士知道梁三斗职责所在,唯恐误了大事,连忙进去禀报。 睡梦中被叫醒,一听是梁三斗求见,曹禀还道这批黄金出了问题,连衣服都顾不上整理便连忙叫人将梁三斗叫了进来,屏退左右后问道:“何事?” 却听“噗通”一声,梁三斗已经跪在地上,将一块金砖摆在面前,苦着一张脸哭道:“军候为属下做主啊!” “究竟何事?你速速说来!” 曹禀不明所以,更加焦急的问道。 梁三斗来时已经想好了对自己最为有利的说辞,遂言简意赅的道:“夜里周都伯找到属下,逼迫属下偷取金砖趁吴良睡着之际嫁祸于他,属下不敢不从,却又无法对同僚下手,犹豫再三只得将金砖带来,请军候为属下做主。” “竟有此事?” 闻言曹禀蹙起眉头,但也并未武断决定,而是略微思索了一下之后,又问,“除了你之外,可有其他人参与此事?” “没有了。” 梁三斗摇头。 “即是说此事除了这块金砖与你的说辞之外,再无其他人证物证可以证明?” 曹禀审视的盯着梁三斗,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 “这……” 梁三斗作犹豫状,却是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辞,又拱手道,“军候明鉴,周都伯如今以为我已将金砖放在了吴良草甸下面,想必很快便会发难,到时即可证明属下所言是虚是实。” …… 一刻钟之后。 “当当当当!” 一阵嘈杂的锣声忽然在寝园内响起。 “遭贼了!” “出来集合!” “所有人速速出来集合,违令者依军法处置!” 更加嘈杂紧迫的叫声传来,惊散了瓬人军兵士们的美梦。 大部分人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听到锣声与喊声,依旧只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以最快的速度翻身起床。 紧紧几个呼吸的功夫,集结完毕。 曹禀此时早已穿戴整齐,迈着大步走出军帐,然后便看见了提前候在门外的周丰。 “扰了军候歇息,请军候恕罪!” 见到曹禀,周丰连忙施礼致歉,又面露慌张之色焦急道,“卑职方才例行夜巡,竟发现库内少了一方金砖,此事非同可,卑职不敢耽搁,不得已只能命人紧急集合,以便尽快查明金砖下落。” “呵呵。” 锣声响起的那一刻,梁三斗的那番说辞已经得到了充分证实,然而此刻曹禀却并未立刻揭穿周丰,只是冷笑了一声,说道:“好,你查吧,我看你查。” “得令!” 周丰不疑有他,随后又回身来到众人面前,大声喝道:“你们听着!昨夜军中遗失了黄金,此事非同可,我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谁动了歪念下了脏手,现在主动站出来认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若是被我查出来,定斩不赦!” “哗啦——!” 此话一出,众兵士立刻议论起来,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军饷都敢偷。 “有才兄弟,你糊涂啊,刚才若是我们将梁三斗送到军候那里,周丰哪还有机会在这大呼叫,现在你说咋办?” 陈金水碰了碰吴良的胳膊,有些郁闷的道。 “你不懂,现在陈金水才真的死定了。” 吴良却只是淡然一笑,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自看到曹禀穿戴整齐从军帐中走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梁三斗上了道,否则这时的甲胄穿戴起来极其麻烦,曹禀哪来的时间整理仪容? 现在的他、曹禀、梁三斗等人都是等着看猴戏的观众,而周丰就是那只作怪的猴。 第二十八章 周丰的背景 “安静!” 见无人承认,周丰自是毫不意外,又提高嗓音喝住众人,继续装模作样道,“死到临头仍不肯认,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啊,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不讲情面了,来人!给我去搜!一间排房一间排房的给我搜,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是!” 一伍兵士立刻应道,提着兵器向排房奔去。 “请军候一同移步督查。” 周丰又躬身对曹禀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家伙也是个细致的人,为了防止吴良找借口抵赖不认,他还想要让曹禀亲眼见证金砖从吴良睡觉的草甸下面搜出来的过程。 如此一来,吴良便是裤裆里掉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善。” 曹禀面无表情,微微颔首跟在后面。 兵士冲进排房之内便立刻开启土匪模式,毫不客气的将通铺上的所有被褥掀落在地,又用兵器被褥下面的草甸子一寸一寸扫开,还有人细细敲过每一寸墙壁与地面,真就一点死角都不曾放过。 曹禀与周丰并未入内,不过站在门口也看得清楚。 很快第一间排房搜查完毕,兵士向曹禀与周丰报告过后,又冲进第二间排房。 如此一间一间的查下去,没一会便到了第六间排房——那便是吴良睡觉的排房。 终于到了! 周丰虽然看起来面色如常,实则已经兴奋的攥紧了拳头。 若非曹禀在旁边,做戏需做全套,他才没这么多耐心一间一间搜过来,早就让兵士直接进入这间排房搜查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句:“搜仔细些,绝不能有任何疏漏!” “是!” 兵士们一边应声,一边已经冲了进去。 与之前的流程一样,兵士们先是掀开了通铺最上面一层的破被褥,翻腾了一遍一无所获。 接着又开始扒拉下面的草甸子,几乎快要将草甸子扒拉碎了,依旧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搜查墙壁与地面的兵士也完成了搜索,同样一所所获。 周丰看在眼里,有些奇怪:“为何还没搜出?梁三斗究竟将那块金砖放在了什么地方?不是叫他就放在草甸子下面么?” 片刻之后。 “报告军候、都伯,搜查完毕,这间排房也未发现金砖!” 指挥搜查的伍长出来报告。 周丰顿时有些懵逼。 这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那么大的一方金砖,怎么会搜不到? 剧本不是这样的啊? 如果不是曹禀在旁边看着,他真想把梁三斗叫过来,好好问问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到底将金砖藏在了哪里。 但现在,周丰只能故作平静,却又有些不甘心的道:“搜仔细了么?为何我却见你们有几处疏漏,再给我搜一遍!” “是!” 伍长有些不悦,心说搜没搜干净老子会不知道? 但表面上又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得应了一声,回身对手下兵士喝道:“再搜一遍,搜仔细点!” 于是这间排房又被搜了一遍,这一遍已与哈士奇拆家无异,搜过之处没有一处还能保持完整,但却依旧一无所获。 这不可能…… 至此,周丰已彻底陷入凌乱之中,脑中一片混沌。 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怎么一回事? 周丰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梁三斗半夜潜入排房藏下黄金,那时吴良早已睡熟,否则梁三斗又怎能安然回来向他汇报,而在梁三斗离开之后,他又一直叫人在此处盯着,确定吴良并未走出过排房,就算吴良提前察觉了他的计划,也断然没有机会将黄金移向他处,可怎么就搜不出来呢? “报告军候、都伯,搜查完毕,这间排房仍未发现金砖!” 伍长又出来汇报。 而此时周丰则正四下查看梁三斗的位置,看了一圈竟没找到,又怕曹禀觉察出他的异样,只得闷闷的说道:“继续搜下一间吧。” 就在这时。 “不必了!” 曹禀却忽然喝住伍长,转头看向周丰,开口问道,“周都伯,你察觉金砖丢失时,可曾核对过遗失金砖的编号?” “禀军候,卑职查过,遗失金砖为二十七号,上刻‘贰柒’字样。” 周丰愣了一下,连忙回道。 “你看看可是这方金砖?” 曹禀目光冷了下来,招了招手,立刻有一个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将一块金砖捧到了周丰面前。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周丰正在暗中寻找的梁三斗。 “!?” 周丰面色骤变,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的看着梁三斗,仿佛见了鬼一般。 此时此刻,周丰怎么还会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竟被梁三斗出卖了! 只是梁三斗为何要出卖他,却又令他大惑不解,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来人呐!” 经过刚才的事,曹禀已经充分证实了梁三斗的话,此刻终于不愿再陪周丰演戏,当下喝道,“周丰私自挪用军饷、陷害忠良,即刻撤职查办,给我拿下!” “呼啦!” 几名兵士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依旧立刻上前缴了周丰兵器,按住胳膊将其架住。 “军候!军候!你听我解释,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陷害的!” 周丰自知大势已去,但却不肯轻易认罪伏法,连忙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大声嚷嚷起来。 “冤枉?难道非要我将你的所作所为搞得人尽皆知么?不要忘了,就算你不要面皮,有人还要面皮!” 曹禀皱起眉来,意有所指的道。 “……” 一听这话,周丰顿时没了声音。 “带下去!” 曹禀最后看了他一眼,不耐的挥了挥手。 …… 周丰被抓,兵士们得以继续回房休息,吴良则被曹禀单独叫到了军帐之内。 曹禀以为吴良对今晚的事一无所知,简单与他说过之后,见吴良先是一脸无辜,接着又是一脸惊讶,最后逐渐面露愤恨之色,这才说道:“有才贤弟,你此刻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周丰所为实在可恨,按律按理我都应杀他为你解气,但这个人我不能杀。” “这是为何?” 吴良听完一愣,疑惑的问道。 “记得我与你说过的戏志才么?” 曹禀无奈的说道,“周丰乃是戏志才的亲外甥,戏志才辅佐使君屡立奇功,使君对他极为倚重,我若杀了周丰恐怕影响使君大计,因此周丰还需押送回去,交由使君亲自处置,不过贤弟可以放心,无论使君杀不杀他,这瓬人军是再也容不下了他了。” 第二十九章 瓬人军归来 周丰居然是戏志才的亲外甥? 听了曹禀的话,吴良心中颇为意外。 想不到一个的都伯居然有这么大的背景,但再看看身边的曹禀……好吧,瓬人军干脆改名叫官二代集中营算了。 若是如此的话,这个周丰还真就没那么容易搞死。 别说曹禀杀了他可能会影响曹操大计,也有可能会影响到吴良的大计。 至少目前为止,戏志才对于曹操的作用还是无人可以取代的,倘若周丰因为此事而死,吴良虽是受害者,但也不可能完全摆脱干系。 到时就算戏志才不说什么,曹操也不得不顾及戏志才的感受,不会与吴良走得太近,更不会重用于他。 如此一来,吴良就无法抱上这条大腿,奉旨盗墓的悠闲生活也就彻底破灭了。 当然,并不是说除了曹操就没有别的大腿可抱。 最后与曹魏形成三国鼎立之势的刘备,又或是江东尚未起势的孙策,再或者是这个时候大腿最粗的袁绍袁术兄弟,都可以作为备用之选。 但问题是吴良不想打仗,更不想掺和打仗的事情。 历史上这些备用之选一个个最后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曹魏灭了,若他现在跑去投奔这些人,想要过上安稳日子就必须得亲自下场帮他们作弊,哪有曹操这边来的省心,自然也不能过悠闲盗墓的日子了。 不过换个思路想,只要周丰被逐出瓬人军,吴良觉得今后应该也不会再与此人有什么联系,杀不杀的其实也没所谓。 如此想着,吴良心中释然了许多,笑着对曹禀说道:“安民兄说的不错,不能因为这点事影响使君大计,那周丰要如何处理全凭安民兄安排便是,良不介意。” “贤弟果然是识大体的人。” 见吴良如此表态,曹禀心中总算轻松了一些,当即抱住吴良的肩膀神秘笑道,“此事算我亏欠你的,回去之后定会补偿于你。” “安民兄言重了。” 吴良总觉得曹禀此时的笑容有那么点猥琐,还有那么点淫贱。 …… 次日一早,瓬人军用过朝食便拔营启程。 临行之际,吴良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梁孝王墓所在的那座山麓。 这座山麓正北面还有一座规模相似的山麓,两山几乎靠在一起,山脚间隔也就两百米左右。 梁孝王王后墓就藏于北面的山麓之中,这座墓被后世考古界誉为“天下石室第一陵”,规模要比梁孝王墓更大,殉葬品肯定也更加丰富。 据吴良所知,两座陵墓之所以会出现这种与封建社会男尊女卑制度相悖的情况。 主要是因为梁孝王死的比较突然,当时陵墓还未完全竣工便不得不紧急启用,而梁孝王后在几十年后才寿终正寝,那时陵墓早已准备停当,规模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梁孝王王后墓……不,梁国王室墓葬群,乖乖等着我,日后用得着你们的时候,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 七日后。 驻于郯县郊外的曹军大营内。 “使君!如今帐中只有你我二人,请恕忠直言,下令撤军吧!” 戏忠(字志才)死死扯住曹操衣袖,一副以死相谏的模样挡在前面,苦苦劝道。 “志才,你应该知道我心中所想。” 曹操皱眉说道,“陶谦纵容属下杀害我父,此仇不共戴天,我既已起兵征陶,如今又半途而废,天下人当如何看我曹孟德,岂不人人以为我是好相与的?再者说来,如今已是深秋,若此行不能一鼓作气灭了陶谦,便只有等待寒冬过去才可再起兵事,彼时陶谦必有所准备,而我军士气受损,再想灭他只怕比今日更难,我如何能退?” “忠正是知道使君心中所想,才不得不劝!” 戏忠依旧扯着曹操衣袖不放,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如今我军粮饷最多只够支撑三日,使君怕是打算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了,此举不可,万万不可呐!” “我军兵士虽三倍于敌,可那郯县城池坚固易守难攻,陶谦又据守不出,使君若是强攻必定损兵折将,就算侥幸攻下也是惨胜,何况使君四周强敌环伺,彼时若有人探得消息趁虚而入,使君既无粮又无兵,如何抗之?” “那你说我如今应当如何抉择?难道只能撤军?” 曹操知道戏忠所言不假,却又极不甘心的反问道。 “自古攻城,围而扰之是为上策,围而不攻是为中策,围而攻之是为下策,而如今使君迫于粮饷之急贸然强攻,更是下策中的下策!” 戏忠又正色说道,“依忠之见,若无天降神兵送来粮饷,使君只能选择撤军,而且要快,否则等到麾下兵士察觉军饷不足,军心涣散之际再撤,陶谦反倒可以乘乱出城追击,届时使君便又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了!” “……” 闻言曹操眉头皱的更紧。 他并非不知兵,更多的还是不甘心,也可以说是上头,如今在戏忠相劝之下略微冷静下来,先前的冒险想法自是开始松动。 “粮饷……粮饷……这天杀的粮饷!” 曹操心中恼怒,积郁难平。 若非这天杀的粮饷掣肘,此役他定可一举灭了陶谦为父报仇,又可占下徐州大片土地,再对青州北海形成合围之势! 到时兖州、徐州、青州连成一片,半个中原便在他手中,多么美妙的蓝图啊! 可现在,他却只能被迫撤军,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片刻之后。 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曹操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一脸颓然的摆了摆手:“志才,你先下去吧,我想静静……” “是。” 看到曹操这副模样,戏忠已经知道了曹操最终的决定,也是松了口气悄然退下。 至此,账内只剩曹操一人。 他无力的挪动着身子,来到席前缓缓坐下,如同雕像一般望着眼前的羊皮地图一动不动,良久…… “报——!主公,瓬人军回来了,此刻已到营外!” 帐外忽然传来一声令报。 “瓬人军?” 曹操先是面露疑惑之色,似乎已经全然忘了瓬人军的存在。 但下一秒,他便又“嚯”的一下站起身来,此时眼中已多了一丝希冀:“安民!安民此时回来,莫非……” 第三十章 初识曹老板 走进曹军大营的那一刻,吴良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一会就能亲眼见到历史上最著名的大枭雄了,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与《魏氏春秋》中的描述是否一致,又是否真的会向曹禀说的那样哭出来……期待ig。” 其实在吴良生活的二十一世纪,受到《三国演义》的影响,大部分人给曹操挂上的标签都是“奸雄”。 但真正学过历史、尤其是研究过三国历史的人应该都知道一句话:“不要用正义的标准去读三国史,他们够不上;也不要用正统的标准去读,现在已过时了;要从人性和行为结果的角度去读,这才是真实而永恒的。” 因此至少在吴良心中,曹操反倒比刘备与孙权更有人格魅力,而且更有一统天下的特质,历史结果便是最好的证明……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安民!” 一个颇有中气的声音忽然自前方传来。 吴良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正快步向这边走来。 这中年男子身高不到一米七的样子,体态微微发胖,面容晒得黝黑不说,眼角的鱼尾纹也是十分明显,看起来仿佛随时在笑。 不过此人的精气神倒很足,两只眼睛虽然不大,但却透出一抹锐利的精光。 除此之外,此人身后还跟着一队装备齐整的亲卫,亲卫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显然这个中年男子地位不低。 “这人可能就是曹操……” 吴良心中猜测,许多特征都与《魏氏春秋》中记载的一样:“姿貌短,神明英彻。” “拜见使君。” 见到此人,曹禀立刻端正了站姿,躬身冲其行礼。 果然是曹操! “参见使君!” 通过曹禀的称呼判断出来者的身份,瓬人军众人立刻紧张起来,一个个纷纷低头行礼,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自家人便免了这些俗礼吧。” 曹操来到近前按下曹禀的手。 但与说着话的同时,他的眼睛却已经骨碌碌的瞄向曹禀身后,在众人之中扫了一眼之后,很快聚焦在了人群中间的几辆马车上。 见马车上似是拉着重物,曹操目光又是一亮,立刻将曹禀拉到一旁,有些忐忑的声问道:“贤侄,事情办的如何?” “幸不辱命!” 曹禀挺了挺胸,自豪笑道。 “好样的,伯父果然没有错付你!” 曹操顿时难掩心中喜意,重重的拍了下曹禀的肩膀,眼角的鱼尾纹已经快要扯到后脑勺了,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地下接头似的又问,“多少?” “还未度量,不过经我预估,应有黄金万斤……” 曹禀用更加骄傲的语气答道。 “你说多少!?” 曹操不自觉的提高了一些音量,眼睛也瞬间瞪大了不少。 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表情严肃的清了下嗓子,可惜嘴角却又很不配合的向上跳动。 “好!好啊!” 索性他干脆将脸扭了过去,对身后的亲卫喝道:“去个人,把曹昂叫来!” “是!” 一名亲卫应了一声,迅速向营内跑去传令。 此时曹操也终于调整好了表情,又转过身来对瓬人军众人大声说道:“此次瓬人军立下大功,上下将士人人有赏,再去个人好生安排,带将士们下去歇息片刻,稍后我亲自封赏!” “谢使君!” 众人连忙拜谢。 随后又上来几名亲卫清点了一下人数,将众人带入营内歇息,唯有吴良一人被曹禀留了下来。 曹操自是多打量了吴良几眼,倒也没与他说什么。 片刻之后。 一个与曹禀年纪相仿的年轻将领率人跑着赶来,此人应该就是曹操的长子,曹禀四年后的难兄难弟曹昂。 曹操与曹昂耳语了几句,曹昂也是立刻面露惊喜之色,不住对曹禀投来赞许的目光。 不过他倒并未多做停留,甚至都来不及与曹禀说话,只是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又马不停蹄的安排属下将那几辆马车拉入营中处置去了,看样子应该是从曹操这里得到了新的命令。 至此,曹操才回身又握住曹禀的手:“安民,你此行受苦了,快随伯父进入帐中,伯父即刻命人备上美酒为你接风,也听你说说此行的经历。” “伯父莫急。” 曹禀终于找到机会,将吴良拉过来对曹操说道,“伯父,瓬人军此行困难重重,若非这位异士鼎力相助,侄儿恐怕便要令伯父失望了。” “哦?” 曹操驻足再次打量吴良,这次已经重视了许多,先是冲其和善一笑,才问,“安民,这位异士如何称呼?” “他叫吴良,字有才,伯父有所不知,那墓中十分……” 曹禀连忙介绍,还想多说些什么,却已被曹操适时制止,“安民!你与这位异士舟车劳顿,想必也是累了,不如先随我回到账中,再将这位异士的过人之处循循道来。” 曹操不但谨慎心,反应也是极快,仅仅几句话便将不动声色的曹禀险些当众说漏嘴的话给掩盖了过去。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吴良心中暗叹。 “伯父……是。” 曹禀也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红着脸应道。 …… 来到帐中,亲卫已经提前备好了美酒与几样简陋的下酒干果。 东汉时期待客还不流行大桌吃饭,往往都是在每人面前的几上备好酒菜,自己个儿吃自己个儿的。 不过此刻,却只有曹禀与吴良面前的几上摆了酒器,曹操面前不但没有酒器,就连干果都没有一样。 吴良心中正有些奇怪,却听曹操已经说道:“如今正值出征之际,既有禁酒令我便不饮酒了,你们二人刚出征归来,可不受禁酒令限制,请自便吧。” 想不到曹操竟如此自律,吴良心中又叹。 “谢伯父!” 早在砀山的时候吴良就知道曹禀是个酒鬼,如今曹操特许他喝酒,这货立刻原形毕露,端起酒碗狠狠嗅了一下,接着便一脸陶醉的将整碗酒灌入口中。 “谢使君。” 吴良也端起酒碗,向曹操举碗行礼后,轻轻抿了一口。 看样子,曹操这次应该是不会哭了…… 第三十一章 赏你美人十名 一碗黄汤下肚,曹禀的话匣子便立刻打开。 随后吧啦吧啦的将瓬人军出发之后、一直到发现梁孝王墓中黄金之前所遇到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说与曹操。 期间还数次歪楼,直到曹操无奈打断才重新回归主题。 如此全部听完之后,曹操再看向吴良时,眼神倒又多了些意外与欣赏,笑呵呵的叹道:“想不到掘墓过程竟如此曲折,更想不到的瓬人军中竟还藏了这么一位异士,实乃我曹军之幸啊。” “使君谬赞了,人不敢当。” 吴良心中早已想好了要如何在曹操面前表现,才能获得这个大枭雄的青睐,于是连忙诚惶诚恐的起身拜道。 众所周知,曹老板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 他既生性多疑、狠毒残忍,又唯才是举、知人善任。 狠毒起来的时候,便是自己最宠爱的妾、亲卫,甚至是才华横溢曾立下大功的谋士,曹操也会痛下杀手。 但有些时候,他却又对人宽容到令常人无法理解。 这个人是不是很复杂? 是不是有那么点伴君如伴虎的感觉了? 但其实仔细研究过曹操这个人的话,你就会发现他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反复无常。 吴良觉得,简单一句话便可概括曹操的行为准则:“宁我负人,毋人负我。”,这个准则几乎可以套用曹操一生所有的决定。 即是说,只要你表现的没什么野心,并且又有足够的才能,对曹老板给予起码的敬畏……总之只要不会令曹操感觉你的存在可能威胁到他的权势与地位。 那么你就可以好好活着,还可以得到重用,甚至是护短一般的纵容。 反之,你只有死路一条。 在曹操杀掉的人之中,杨修就是一个典型的作死案例。 而在曹操重用的人之中,许褚便是一个典型的成功案例,当然,司马懿也能算其中之一。 许褚的成功是用实力与性命换来的。 这个吴良并不打算复制。 但司马懿使的那一套“示弱”的办法,倒是可以拿来借鉴一下……你越是表现的惧怕曹老板,曹老板反而对你越是放心,因为他觉得他随时都能掌控住你。 “当得起!” 曹操当即大声说道,“你不知你出现的有多及时,更不知瓬人军带回来的黄金起了多么重要的作用……总之,这次你立下了大功,我定要重重赏你,来说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伯父……” 曹禀仍记得此前在砀山时对吴良的承诺,当即便要将让贤的想法说出来。 哪知吴良却已经抢在了他前面,抬头说道:“使君,使君可知我是一个逃兵?” 绝对不能让曹禀先开口将这个想法说出来,否则以曹操的性子多半会以为曹禀已经与他连通一气,反倒会担心因此失去了瓬人军的绝对掌控。 “逃兵?” 曹操听完微微愣神。 曹禀也是一脸疑惑。 有才贤弟你到底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忽然提这事做什么? 如此一来我还如何向伯父提让贤于你的事? “正是。” 吴良却点了点头,低眉顺眼的又道,“早年跟随白绕在濮阳做黑山贼的时候,使君大军压境,大战之中我将战友的鲜血涂在脸上躲在尸体下面装死才逃过一劫,后来听闻使君不但不杀俘虏还给饭吃,我又赶紧跑回来投降,自此做了使君麾下的兵士。” “后来使君发兵兖州攻打黄巾贼时,昼夜会战不休不止,我又将一支断箭藏在身上,每逢上阵便趁监军不注意时,寻一处有死人的地方,将断箭蘸了血按在胸口躺下装死,待鸣金时再爬起来回营吃饭歇息,那时我先后被编入三什,这三什的什长和兵士都死光了,唯我一人独活。” “再后来使君与袁术于匡亭大战时,我又想出个新法子……” “罢了,这新法子不提也罢,才使了一次便被抓了现行,还险些被监军执行军法,好在那时的屯长与我是同乡,为我求了情才免于一死,自此我便被谪为奴役干了几个月苦力,最后又归入瓬人军继续做苦力……” “哈哈哈哈!” 听到这里,曹操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非但没有责怪,反倒像看个老倒霉蛋似的饶有兴致的调侃道,“装死都能装得如此花样百出,还说的如此清新脱俗,你倒真是个妙人。” “使君莫要笑,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也没什么大志向,就是不想死,使君有所不知,如今我家就我一根独苗尚存,我还肩负着为祖宗传宗接代的重任。” 说着话,吴良又一脸希冀的看向曹操,深鞠一躬请求道,“使君若真要赏我,就请抹去我的奴役身份,再给我安排个没有危险又能养家糊口的闲差,人便已感激涕零了。” “如此一来,岂不埋没了你的才能?” 曹操终于收起笑容,正色问道,“何况这算什么赏赐?诸将皆知我赏罚分明,如今你立了奇功,我却如此敷衍了事,岂不寒了诸将的心?” “这……” 吴良当即又诚惶诚恐起来,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然而此刻他心中却是暗喜不已,这么问足以证明曹操已经上道,最起码对他这个陌生人放下了一部分戒心。 既然曹操不想埋没了他的本事,那么他便一定能留在瓬人军。 至于赏赐,既然不会敷衍了事,那么肯定就不会少……据吴良所知,历史上曹操对有功的部下赏赐起来可是极为大方的,洒洒水便可令他几年衣食无忧。 “伯父所言极是,当下瓬人军最欠缺的便是吴良这样的人才,有他在瓬人军定可事半功倍。” 曹禀没想到话锋又莫名其妙的反转了回来,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惊喜之余还是连忙抓住机会替吴良美言。 曹操却没有接曹禀的话,反倒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吴良问道:“我方才听闻你想为祖宗传宗接代?” 这楼歪的…… 吴良隐约觉察有些不对,却也只能拱手称“是”。 “有孝心是好事!我便赏你美人十名,足够你传宗接代了吧?” 曹操当即拍板说道。 第三十二章 摸金校尉 “这……” 吴良裆下一颤,顿时愣住。 虽然这种赏赐在一夫多妻制的东汉末年并无什么不妥,但曹老板避重就轻的跳脱思维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会不会又是一种试探? “怎么,不够?” 曹操挑眉问道。 “够!” 简单的思考过后,吴良决定以避重就轻来应对曹老板的避重就轻,皱着脸为难的道,“只是够是够了,可人如今居无定所,就算使君将美人赏给人,人也无处安置她们。” “好说,我再赏你一套大宅子,地方你来选,如何?” 曹操又豪气道。 “既然如此,人想住在陈留,陈留乃是使君的大后方,想来战火很难烧到此地。” 吴良立刻说道。 这是事实,就连曹操也将家眷安置在了陈留,此处自然有重兵把守,说是东汉末年最安全的地方也不为过。 不过这却只是吴良选择陈留的其中一个原因。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 历史记载,如今的陈留太守张邈几个月后将会与东郡守备陈宫等人合谋叛乱,将正四处逃窜的吕布迎为兖州牧。 届时曹操仓皇回救,怎奈又逢蝗灾大起军粮耗尽之苦,自此彻底失去兖州,陷入起势之后最大的低谷,险些投降袁绍,甚至连家眷都做了人质。 当然,只是险些而已。 之后仅过了一年,曹老板便又重整旗鼓,三败吕布,重新将兖州夺了回来。 所以吴良完全不用担心曹老板这条大腿会倒台,他只是想在这次叛乱中发挥一些“积极”的作用,从而进一步增加自己在曹老板心中的分量。 他要用实力证明:舔狗舔到最后,也是可以应有尽有的! …… 这算是吴良的后招,无论现在能不能执掌瓬人军,都是锦上添花的事。 另外。 除了以上两个原因,吴良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有意将有“古之恶来”之称的名将“典韦”收入瓬人军,给自己做个贴身护卫。 如今典韦还只是张邈手下的一员普通兵士,几月后张邈与曹操决裂,典韦才转投了曹操。 可惜那时典韦依旧没有得到重用,直到后来曹操回救兖州时与吕布发生鏖战,战况危机时典韦应招为敢死队,才因作战勇猛又粗中有细,被曹操任命为都尉,常伴左右日夜守护,俨然已经成了曹老板一生中最信任的人之一。 曹老板这么多疑都能信任的人,吴良当然更信得过。 再加上这次盗取梁孝王墓,已经让吴良体会到了盗墓过程中的凶险,他不想那么轻易的狗带,自然最好带上一个十分得力的保镖。 典韦要战力有战力,要衷心有衷心,自然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而且以典韦现在的身份,收服难度应该不会太大,性价比超高。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引发蝴蝶效应,导致曹老板因为没了典韦舍命相救,意外死在张绣手中…… 等曹老板攻打宛城的时候再说吧。 其实这件事本是可以避免的,只要帮曹老板管好自己的鸟即可。 “如你所愿便是。” 曹操又点头应了下来。 “可还有问题,使君赏我美人十名,一下子多了十张要吃饭的嘴巴,人如何养活的起?” 吴良又苦着脸纠结道。 “再赏你粟米百石,布帛五十匹,可够?” 曹操终于皱起了眉头,大概他也很少遇到像吴良这种得寸进尺的家伙吧。 “够了,这下够了,人拜谢使君。” 吴良连忙拜道,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 “不过这些赏赐不是白赏,你仍需在瓬人军内任职,闲时如何逍遥快活都随你,但一旦瓬人军召集,你必须立即整装归队,不得有误!” 曹操接着又道。 正题来了! 吴良精神一振,脸上却立刻露出一抹难色,哭丧着脸哀求道:“使君恕罪,可能是人刚才说的不够清楚,这盗墓之事不但凶险,而且有悖人伦,实在大大损害阴德,人既要为祖宗传宗接代,若是再去办这种有损阴德的事,只怕生下子嗣没有腚眼啊……” “你在与我讨价还价?” 曹操忽然严肃起来,逼视着吴良道。 曹禀则是心中疑惑起来,此前有才贤弟还口口声声说只想在瓬人军中过安稳日子,我都已经打算向伯父请命将军候一职让给他了,怎么一扭脸便又死活不愿留在瓬人军了? “人不敢。” 吴良连忙噤若寒蝉的拜道,一双眼睛惊惧的瞄了曹操一眼,又低下头心翼翼的道,“只是……只是……” “有话直说!” 曹操沉声喝道。 “只是人如今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若在墓中有了闪失,只怕家人又要受苦……” 吴良身子一颤,早在脑中想好的话脱口而出。 “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 曹操也是脱口而出。 出现了! 二十一世纪曹老板最脍炙人口的台词终于出现了! 但这绝不是吴良想要听到的话,他说了这么多其实是想向曹老板表达另外一个意思——得加钱! 以此来塑造一个贪生怕死又有点贪财的人物形象,从而尽可能消除曹老板的戒心,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极容易掌控的人……如此才能放心让他接替曹禀的位子。 如此想着,吴良连忙纠正道:“使君误会了,这等事如何敢叨扰使君,人只是想给她们多留下些遗产,若有一天人不在了,她们也能活的下去。” 一听这话曹操都气笑了,当即拍桌瞪眼骂道:“再加百石粟米,你若再敢讨价还价,此前那些赏赐一并收回,你照样留在瓬人军做奴役!” “人不敢,谢过使君。” 吴良吓得身子一颤,慌忙谢恩。 言至此处,曹操已自认为对吴良有了足够的了解,又瞪了一眼才终于不再理他,扭头看向曹禀时却已面露赞赏之色,笑道,“安民,这次你当居首功,也应有赏,我欲将提拔你为校尉,你意下如何?” “多谢伯父,侄儿早已迫不及待想追随伯父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曹禀惊喜的站起身来,一脸激动。 “上阵杀敌倒也不急,我要你继续统领瓬人军,此乃我军命脉,比上阵杀敌更加重要,这校尉嘛……” 曹操沉思片刻,道,“你带回黄金有功,便封你为摸金校尉。” 出现了! 传说中的摸金校尉也终于出现了! 吴良心中激动,但曹禀却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曹操也不管他,接着又道:“至于你那军候一职,暂时便由吴良接任吧。” 第三十三章 疾速升迁 想不到绕了一大圈,军候一职居然以这样的方式落入了吴良手中。 由此可见,吴良刚才的那番表演到底还是起了一些作用,这便算是两根指头已经揪住了曹老板的腿毛。 当然,曹老板也照样留了一手。 吴良虽然成了军候,但曹禀也升了摸金校尉,瓬人军依旧掌握在曹老板的自己人手中。 这种做法倒挺符合曹老板的性格,毕竟瓬人军动辄便要过手万金黄金。 有道是财帛动人心,这么一大笔资金,莫说是多疑的曹操,便是换了吴良,用人的时候也一定会谨慎谨慎再谨慎,否则一不心可就成了养虎为患。 不过想想自己此行的收获,吴良还是颇为满意的。 如今他不但从奴役摇身一变成了有地位的军候,还得了美人十名,大宅子一套,粟米两百石,布帛五十匹…… 这要放在二十一世纪,如果没有父母的资助,光是那一套大宅子,恐怕便已经是许多人倾其一生也未必能够奋斗的出来的。 而他现在,简直是一步登天了有没有? 还有那美人十名。 ……这更是后世人无法想象的齐人之福,还是合法的! 想到这里,吴良已经不自觉的开始憧憬到达陈留之后的生活,啧啧啧,身子渐渐变的充满了干劲呢。 “对了,安民,怎么不见周丰与你一起回来?” 封赏完毕,曹操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这……侄正要与伯父说起此事,那周丰私自挪用黄金陷害忠良,如今已经被我拿下,还要请示伯父如何处置。” 曹禀这才收起那副如丧考妣的表情,抱拳将周丰那晚的所做作为与曹操详细说了一遍。 听罢,曹操蹙眉说道,“你做的很好,戏志才严气正性,自视甚高,周丰又是他所举荐,若教他知道周丰所为必定羞愧难当,此事便到此为止,不可张扬,不过周丰亦不宜留在军中,将其革职遣回家中吧,若戏志才问起来,你便说是我的意思,我自有说法。” 曹操说戏志才严气正性,吴良也是认同的。 当初曹操刺杀董卓失败出逃时,与戏志才一同逃至世交吕氏家中(《三国演义》中说是陈宫,但真实历史中其实是戏志才),夜里听闻刀剑之声,曹操以为吕氏要害他,便将吕氏一家杀了个鸡犬不留。 当夜戏志才便认为曹操“中怀虎狼之心,残刻少恩”,不愿与这种人品不好的人交往,遂不辞而别。 后来曹操又找上戏志才,“泪沾袍袖,衣襟尽湿,尊为上客,与之抗礼”,才终于将戏志才劝了回来,全力辅佐与他。 也是因此,此前吴良才不太担心戏志才会因为周丰的事为难于他,最起码不会耍什么阴招。 “是。” 曹禀点头应道。 “如此一来,你已升了校尉,周丰不能再用,瓬人军便又空缺了司马(校尉的副职)一职……” 曹操又沉思起来,眼睛正好瞟见低眉顺眼的吴良,当即皱眉又道,“我听安民所言,知你略有些急智,又已与安民相熟,司马一职只能暂时由你来任了。” 哦吼! 躺着又升了一级! 吴良心中自是喜出望外,嘴上却故意问道:“不知司马多少俸禄?” 做人便要始终如一,将自己给自己设定的形象贯彻到底。 “年五百石!” 曹操果然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 “那军候呢?” 吴良又问。 “年三百石,还不快快谢过使君?” 曹禀连忙抢答,曹操与吴良讨价还价的时候他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此刻真怕吴良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整整多了两百石呢……谢过使君!” 吴良这才喜滋滋的拜谢。 如今轻松出任瓬人军司马一职,他距离摸金校尉已仅有一步之遥。 这么看起来,与传说中的发丘中郎将之间的距离貌似也没有那么遥远了! 民间传说,发丘中郎将会得到一方曹老板特制的“发丘天印”。 印上刻有“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八字,是件不可替代的神物,号称一印在手鬼神皆避,也不知是真是假? 至于曹老板,别看他一见自己就吹胡子瞪眼,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其实不过是傲娇罢了。 倘若真不喜他,司马一职又如何轮的到他? 由此可见吴良在曹老板面前树立的这个人物形象,还是颇为成功的…… …… 如今曹军正将陶谦围困于郯县,只要粮饷足够又无外援干扰,破城只是时间的问题。 吴良也不确定局势的改变会对历史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比如:刘备提前带人前来援救陶谦;再比如张邈、陈宫等人提前接应吕布;又或是陶谦真就提前一年被曹操给灭了;亦或是引发了一些其他意想不到的事…… 而这些变化之后,又会产生什么样的蝴蝶效应,都是未知数。 曹操却认为已经胜券在握,自然用不上已不足百人的瓬人军,便在封赏了一番之后,命曹禀暂时将瓬人军带回陈留修整。 吴良的赏赐自然也要到了陈留才能兑现,曹禀身上带着曹操的亲笔书信,陈留太守张邈收到书信自会安排。 于是瓬人军再次开拔。 吴良本就不打算掺和任何战事,自然也乐于如此。 …… 十日之后。 陈留郡内一处名门望族遗留下来的大宅子内,吴良终于见到了属于自己的十个美人,而后便皱起了眉头。 “你今年几岁?” 吴良打量着距离最近的一个一看就知道很有脑子的美人,看着她那张稚气未消的俏脸,忍不住问道。 “回家主的话,婢子今年十而有三……” 美人略有些紧张,慌忙红着脸施了一礼,声若蚊蝇的应道。 “你呢?” 吴良眉头皱的更紧,又看向下一个。 “婢子年方二七……” “婢子今年年方二八……” “婢子今年十而有七……” “……” 一圈问下来,吴良有些失神。 放在二十一世纪,这些美人还都没有成年好么? 就算以汉朝的礼制,女子十五便已成年,这十个美人中也仅有四个达到了成年标准…… 不过再想想,古人婚娶本就要早一些,如今又正值乱世,人们的平均寿命进一步被拉低,婚娶年龄自然也会随之再低一些,这么去想便又合情合理了许多。 第三十四章 还有五个月 但这未免也太了吧? 受到二十一世纪社会制度的影响,这种十多岁的姑娘在三观还比较端正的吴良眼中根本就算不上女人,甚至都很难将她们当做一个独立的异性去看待,实在很难产生非分之想。 就算有……心中那道坎也过不去,这是原则问题! 不过硬要说起来,这些“美人”的姿色其实都还是不错的,毕竟汉朝的审美与二十一世纪还是比较相近的。 一个个生的眉清目秀,还有两个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就算最差的放到后世去也能到打个八九分。 而且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这些姑娘现在就有这种姿色,等到了十八岁彻底发育开了,没准儿就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想到这里,吴良忽然觉察到了一个问题。 曹操的“曹贼病”,会不会也是因此而来? 这个时代女性十五岁成年便要嫁人,可是一般到了十八岁之后才会完全发育开,那时才更有味道。 所以曹操可能也未必就是对人妻情有独钟,而只是钟情于发育晚辈的成熟女子。 只可惜这样的女子早就听从父母之命嫁为了人妻,有的孩子都已经满街跑了,以至于曹操只能被迫捡漏了,还得背上割曹贼的骂名,他心里也很苦啊…… 这种可能性真就未必没有。 需知三国时期喜欢人妻的可不只又曹操一个,就连后世人尽皆知的武圣关羽其实也是此道中人。 《三国志·蜀纪》中有载:“朗父名宜禄,为吕布使诣袁术,术妻以汉宗室女。其前妻杜氏留下邳。布之被围,关羽屡请于太祖,求以杜氏为妻,太祖疑其有色,及城陷,太祖见之,乃自纳之。” 说的是,建安三年(公元19八年)的时候,曹操与刘备结盟围攻吕布于下邳。 在这期间,关羽屡次向曹操请求在城破之后要纳一个名为杜夫人的人妻。 曹操嘴上虽然答应,但又见关羽对这名女子如此关注,就暗忖杜氏到底有多美貌,居然能把关羽迷成这样。 于是破城之后他先去去见了杜氏,结果见过之后果然美貌非凡,然后……曹操就果断拒绝了关羽纳杜夫人的请求,自己反将纳杜夫人纳为了妾室。 …… 所以说,后来曹操对关羽再器重,关羽也断然不肯效忠于他,除了忠义无双的高尚品德,也未必就没有其他方面的原因。 这可是夺妻之恨呐! 搁谁身上谁心里能舒服? 还给你卖命,想多了吧曹老板? “家主为何愁眉不展,是不是对我们不满意?” 见吴良看到她们之后,眉头就始终皱成一团,少女们心中自是有些忐忑,如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忍不住怯怯的问道。 “家主若是瞧不上我们,也祈求家主莫要将我们送回去,我们还可以为家主煮饭、打扫、更衣、叠被……旁人会的我们都会,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服侍家主。” “若被送回去,我们便只有被卖入章台(汉朝的青楼)一条路可走,与其那般猪狗不如的活着,倒不如死了算了。” “家主,求你了……” “……” 有人开了头,姑娘们顿时都害怕起来,一个个跪倒在吴良面前啜泣,却又极力保持着克制,生怕声音大了惹烦了吴良。 吴良知道,这些“美人”其实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也就是“庶族”。 汉朝社会等级分化非常严重,如果只将这时候的社会分为两个阶级的话,吴良会将其分为“士族”和“庶族”。 所谓士族,指的是世代为官的名门望族。 东汉选拔官吏只看家世出身,从而导致朝廷的重要官职都被家族垄断,这些大族又通过互相联姻,在朝廷内部逐渐形成了一个完全对外封闭的“天龙人”阶级。 而所谓庶族,指的则是士族之外的所有阶级。 士族不与庶族通婚,甚至坐不同席。 因此哪怕庶族再有钱再有势,也永远都是下等人,没有任何晋升渠道…… 这有点类似于某宇宙第一大国的种姓制度,人生而不平等,永远无法改变。 甚至哪怕在当今乱世之中,“士族”之风也依旧没有丝毫衰减,反而愈发严重。 就连曹老板也不能例外,只因他是宦官之后,在那些根正苗红的士族阶级眼中算是半个士族,因此早年于长安为官之时便处处受到歧视,抱负得不到施展,窝囊气却没少受。 曹老板尚且如此,何况那些真正的庶族? 当然,这可能也是曹老板有曹贼病的原因之一,他既然认为自己是士族之后,不愿自降身份自然就只能娶士族女子,可天底下士族毕竟是少数派,适龄女子就那么多,供于求的情况下,就算是二手的也只能将就了。 也就是说,庶族的姑娘哪怕再才貌双全,也绝对不会有机会嫁入豪门变凤凰,连成为妾室的资格都没有,最多只能成为士族阶级的下人,为其服务供其玩弄,最后像一张用过的手纸一般被无情丢弃。 显然现在跪在吴良面前的姑娘们,便是庶族。 因为士族哪怕早已家道中落,地位也依旧远在庶族之上,绝没有人敢把她们当作私人物品送来送去。 是的,因为某些原因,面前的这些姑娘已经成了私人物品。 如果这些“物品”连送出去的价值都不复存在,那么也就等于没有了价值,结局一定会极为悲惨…… 不过话说回来。 吴良回忆了一下“有才兄”的家世,貌似自己现在也是庶族…… “都起来吧,我不会把你们送回去。” 吸了口气,吴良终于露出一抹笑容,对面前的“美人”们说道。 “真的么?” “美人”们惊喜道。 “当然,我喜欢青梅竹马的感觉,怎么舍得把你们送回去?” 吴良嘿嘿笑着,迈步来到那个已经十七岁的“美人”面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几月生辰?” “婢子姓鲍,单名一个柔字,三月生辰。” “美人”微微低头,声说道。 “鲍柔……鲍柔……嗯,真是个好名字,一听便令人心驰神往。” 吴良点了点头,掐指算道,“当下是十月,这么算起来还有五个月。” “家主,什么还有五个月?” “美人”疑惑的问道,心中略有些忐忑,听起来怎么感觉像是某种危险的倒计时呢。 “嘿,说了你也不懂。” 吴良又是骚骚一笑,对众“美人”大手一挥,豪气说道,“都起来去挑住所吧,宅子现在还是空的,谁先挑上哪间以后便住哪间!” 第三十五章 百里香 “……” 听了吴良的话,“美人”们谁也没动,面面相觑了一阵之后,竟纷纷面露惊惧之色。 事出反常必有妖! “美人”们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以前她们都只配住在简陋的下人房里。 就是那种额外修建在大宅子后院角落里的下人房,除了少数命好被挑选出来专门服侍家主及其家人的人才有资格踏足大宅子。 剩下的人则都只能挤在下人房的通铺上,只有家主派下来的活计时,才被允许走出下人房,就算如此见到家主及其家人,也要躲得远远的,甚至就算只是被看到污了眼睛,都有可能受罚。 可现在,这个家主竟然让她们在宅子里面随意挑住所,这能是好事么? “怎么都不动?难道我说的不够清楚?” 吴良奇怪的问道。 “家主,婢子斗胆问一句,家主该不会就是要办章台吧?” 那个年仅十三岁的“美人”目含水色,微微抬头看着吴良,声音颤抖的声道。 “办章台?” 吴良有些搞不懂这个丫头的脑回路。 “婢、婢子曾听一位姐姐说过,章台就是一座大宅子,宅子里有许多屋子,每个屋子里又都住了一名女子,不管是谁来了只要肯出钱,就能、就能……” 显然这个姑娘因为年纪尚,生理卫生知识掌握的还不到位,以至于说到此处便不知道应该如何措辞。 “噗嗤!” 吴良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别说,这妮子列举出来的特征还真是都在点上,差点连吴良自己都以为自己就是要办章台。 他这一笑,便又吓到了“美人”们,一个个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 想不到求来求去,最后还是难逃这样的命运。 “行了,现在我给你们一盏茶的功夫去挑屋子,一盏茶过后若是你们还有人没挑好,家主我没准儿可就真要办章台了!” 吴良当即瞪起眼睛,板着脸喝道。 他这一喝,顿时又吓的“美人”们身子一颤。 但听到最后那句话,仔细琢磨了一下她们才逐渐反应过来……所以说,难道家主并没有办章台的意思? 那到底是…… “还有半盏茶的功夫。” 吴良在院子中央的石凳上坐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 “各位姐姐,你们说家主到底什么意思呀?” “不知道……看不透……” “从没见过这样的家主……” “那咱们?” “横竖都逃不过一劫,家主让咱们挑,咱们难道还能抗命?” “走一步看一步吧。” “先挑……” “美人”们心中依旧忐忑,但听到吴良给了期限,心中便又多了一层压力,只得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对吴良施了一礼之后向宅子里面跑去。 吴良的这座宅子规模非常可观。 四进三院,乃是汉代非常流行的廊院式院落,前窄后宽,绿化面积也很足,甚至还有一个假山装饰的池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遗留下来的宅子。 可惜因为已有一些时日无人居住。 宅子里面的绿地大部分已经荒废,池塘的水也已经绿了,许多屋子里的家具也多少有些损坏与缺失,并且还挂上了一层蜘蛛与厚厚的灰尘,不收拾一下根本无法居住。 吴良也是今天才拿到这个宅子,就在“美人”们送来之前,还未正式入住。 实话实说,战乱年代大户人家要么提前跑路,要么因为站错了阵营惨被抄家,各种原因之下空下来的大宅子并不少。 这样的宅子庶族怕惹祸上身不敢来碰,士族又未必瞧得上眼,最终只能放在这里落灰。 如今赏赐到吴良手里,曹老板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片刻之后。 “美人”们再回到吴良面前,自是已经挑好了心怡的屋子,忐忑的脸上多多少少挂了些许喜色。 这宅子虽看起来脏乱了些,但阵势可一点都不,这位家主定是个大人物呢。 “挑好了?” 吴良挑眉问道。 “好了……” “美人”们连忙答应。 “可都遂了心意?” 吴良又问。 “嗯……” “美人”们又答。 “既然挑好了,以后住在这里这宅子就有你们的一部分,每个人都应担起相应的责任,使这座宅子重新焕发生机。” 吴良停顿了一下,起身再次来到“美人”们面前,打量着问道,“你们之中,谁女工做得最好?” “我……” 一个“美人”站了出来,俏脸之上微微泛起一抹粉意。 这是吴良一眼就认定的两个美人胚子之一,可惜现在只有十五岁,还得苦苦等上三年。 “你叫什么名字?” 吴良冲她微微一笑,问道。 “百、百里香。” “美人”略显紧张的答道。 “百里香……这名字也很有味道啊,正是美人该有的名字。” 吴良知道百里是个复姓,“美人”单名一个香字,于是便笑道:“香儿,不久之后会有人送来五十匹布帛,这些布帛归你保管使用,先给这里的所有人做上两套衣裳,包括我在内,记住了么?” 一听这话,“美人”们顿时又受宠若惊起来。 五十匹布帛,换成粟米放在一般人家能吃好几年啊,家主果然不是一般人! 可是,家主真的要给我们做新衣裳么? 这不是在做梦吧? 还是说,家主让我们穿上新衣裳另有所用…… “……” 百里香却被这一声“香儿”给叫的有点失神。 如此亲昵的称呼,只有她还的时候,爹爹娘亲才会叫起。 后来战乱四起,爹爹被抓了壮丁之后便再无音信,母亲不久又生了重病不治身亡,家里的房子田地都被人夺去,年幼的弟弟也在流亡的过程中活活饿死。 经历了这些变故之后,她也终于流落到今天这一步。 那父慈女孝的画面早已远去,已经很久没有人再如此唤她,甚至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乎她叫什么了…… 想起这些,一股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凄凉涌上心头。 百里香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鼻子一酸一股热流便自美眸中涌出。 “这是咋了?” 吴良见状自是一愣,难道我安排的工作太过繁重,把妮子吓着了? 不应该呀,我又没规定时限。 “爹……不是不是、家、家主恕罪!” 却见百里香已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拼命的用眼睛擎住泪水不让其落下,一边不住的向他磕头,“婢子一时自苦没有忍住,婢子知错了,婢子再也不敢了!” 第三十六章 佩奇 爹? 这失口出来的称呼把吴良叫的更懵。 吴良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说“有才兄”这副身体不过只有二十四岁,看起来应该没有那么老吧,怎么就能叫成爹了呢。 干爹倒是可以接受…… 不过其实他也看得出百里香心中似乎有苦,尤其是这副不心当着他的面落泪之后这惊慌失措的模样,可见在来到他这里之前,这姑娘必定受过不少管教,心中又不由的怜惜起来…… 毕竟现在百里香已经是他的人了,他不怜惜谁来怜惜? 于是吴良蹲下身来,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这张梨花带雨的脸,开口问道:“说说看,你错在哪了?” “美人”们以为吴良要惩治百里香,纷纷屏住呼吸,抿着嘴唇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百里香瘦弱的身子则又紧张的抖了一下,连忙低头避开吴良的目光颤声答道:“婢、婢子不该哭,更不该在家主面前哭,惹得家主心烦……” “香儿你听着,还有你们,也都听着。” 吴良听罢点了点头,又转头目光扫过战战兢兢的“美人”们,正色说道:“这是我的宅子,今后也是你们的宅子,在这座宅子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你们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管不着你们,哪个敢来指手画脚就让他滚蛋,这就是唯一的规矩,听清楚了没?” “!?” 此话一出,百里香下意识的抬起头来,一脸诧异的看向吴良。 “美人”们也是神色惊异,仿佛幻听了一般难以置信的望向吴良。 家主饮酒了么? 不然为什么会说胡话? 可是也没嗅到酒味呀…… 这些“美人”生活在这样的时代,早已习惯了这个时代的规矩,因此即使听到吴良这番话心头一震,也只当做脑子不清醒时的妄言。 不过她们却也隐约意识到,这位家主……似乎有些不同。 看到她们的反应,吴良就知道仅凭这么几句话,还不足以改变早已在她们心中生了根的阶级意识。 不过他也不急,相信时间终会改变一切。 于是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吴良起身又问:“下一个问题,你们之中,谁煮饭最好吃?” …… 不久之后。 宅子里衣食住行等等方面的工作便都有了合适的人选,九个“美人”都有安排,却单单将最先问话的鲍柔空了下来。 其实鲍柔已经毛遂自荐了好几次,但吴良却都将工作分给了旁人,似乎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 如今只剩下她一个,能想到的工作又都已经有人做了,鲍柔心中自是七上八下,眼眶都急的有些泛红。 难道家主单单不喜她一人? 其他人也在偷偷替鲍柔忧心,在这群“美人”中,鲍柔年纪最长,平时对她们多有照顾,若是家主单单不要鲍柔姐姐,她们心中都会难过。 就在这时,吴良终于叫到了鲍柔的名字:“柔儿,你过来。” “家主……” 鲍柔连忙躬身上前。 “从今日起,你专门负责我日常的生活起居,生活起居你懂吧,就是更衣洗漱、铺床叠被、斟酒泡茶之类的生活琐事,不过也不用太过上心,一般情况下我都能自理,叫你时你再过来帮忙就可以。”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还有五个月,安排的离自己近一些先熟络一下感情。 顺便提一句,鲍柔就是十人之中除百里香之外的另一个美人胚子,刚好又是最接近十八岁的美人,也算没有太令吴良失望。 “是,谢家主。” 鲍柔眼睛一红,连忙应道。 这在“美人”们的观念中无疑是最好的工作,能够为家主贴身服务的婢子,沾着家主的光,各方各面的待遇自然都要略好上一些。 想不到家主单单留下她,竟是另有安排,柳暗花明又一村,惊喜ig…… “行了,大家现在都有了安排,从明天起各司其职,至于今天,大家就先对宅子来个开荒大扫除吧。” 新生活即将正式起步,吴良心中也充满了期待,喜滋滋的道,“不过重活千万不要勉强,我一会回军营里去叫几个有力气的兄弟来帮忙,到时候让他们干,咱们不干……” 正说着话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几个粗犷的声音: “有才兄弟,你说的有力气的兄弟,该不会是咱们几个吧?” “有了新宅子也不知会一声,是不是怕咱们来你这儿讨酒吃啊?” “光出力气没酒吃可不成!” “啧啧啧,做了司马就是不一样,俺要是能有这么个大宅子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吴良回头看去,来者果然是陈金水那六个与他在梁孝王墓中出生入死过的瓬人军兵士。 在他们的身后,还跟了一队挑着重担的仆从,显然这些人是专程来给他送曹老板的赏赐的,两百石粟米,五十匹布帛。 其实这几个兵士一开始说话没有这么没大没。 尤其是得知吴良已经贵为瓬人军司马之后,更是连话都不敢与他说了。 但吴良并不在意这些,来陈留的路上照样与他们插科打诨,一点架子都没有,渐渐的他们才终于放开了一些。 当然,该有的分寸依旧还在,只是私底下略微放纵一些。 “你们来了?来的正是时候。” 吴良回头笑呵呵的道。 “参见司马!” 下一秒几人已经正经起来,极为正式的向吴良行了个军礼,大声说道:“校尉传令,为方便司马今后行事,今日起我等六人调入司马麾下,直接受司马管束,任凭差遣!” “陈金水特来报道!” “尹健报道!” “徐六福报道!” “张光报道!” “高茂财报道!” “李原报道!” 这些家伙一惊一乍,倒将吴良的“美人”们吓了一跳,一个个背过身子躲在吴良身后不敢作声。 “行了啊你们,一个个人模狗样的装给谁看,留着点力气给我把库房清理出来先,将我的粮食和布匹全部搬进去存好喽。” 吴良笑骂了一句,几人应了一声撸起袖子便要去收拾库房。 却见吴良又叫住一人:“尹健,你家住陈留,陈留你最熟悉,一会随我出去置办些必需品,再买些酒肉时蔬,今晚兄弟们不醉不归!” 第三十七章 买盐 此时的陈留虽称不上车水马龙,但与吴良近些日子行军路过的那些城郡相比,还是要热闹许多。 只不过战乱时节,走在街上的青壮年男子要少一些,大多是都是中老年、孩童或是妇人。 相较后世的朝代,汉代女子的社会地位还是不错,不但可以外出经商、务农,还可以协议离婚,若是寡妇也可以选择再嫁,甚至一些士族女子若是有才,还有机会入朝为官,参预朝政。 其中东汉就有一个比较有名的女文官,叫做“班昭”。 提起这个名字很多人或许并不熟悉,但提起她的一部作品,许多人立刻便会口吐芬芳——《女诫》。 “三从之道”、“四德之仪”、“女子无才便是德”等等论调便是这位女文官率先提出,并且对后世的社会形态造成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没想到吧。 率先考虑怎么压迫女性的并非男性,恰恰就是女性…… “有才兄弟,看到前边那面旗子了么,那就是盐行。” 出来之后,尹健率先将吴良带到了盐行。 这是吴良的意思。 要过日子首先需要考虑的就是吃喝拉撒的问题,吃还要排在首位,而谈到吃便绝对避不开盐,这玩意儿不但是重要的调味品,还是与健康息息相关的必需品。 “走着。” 吴良点了点头,两人一同步入盐行。 “有礼了,客官买盐呐?” 见吴良身后带着个兵士,原本神色冷漠的厮连忙满脸堆笑迎了上来,行为举止中带了些心。 “只有这种盐?” 吴良走上前去,看了看面前的几口盛放盐块的大铁盆,有些不太满意的问道。 这种盛盐的铁盆在1997年才首次出土,被后世考古界称为“盐铁盆”,古籍中多记载为“牢盆”,乃是东汉年间由朝廷特制的一种十分重要的煮盐工具。 永和元年(公元八4年),汉和帝上位之后暂时废止了食盐官营的法令,此后,朝廷仍主税课,盐业民营,直至汉末。 而“盐铁盆”便是朝廷管控私盐产量防止偷税漏税的工具。 法令规定盐户必须从官府领取“盐铁盆”才可制盐贩盐,并且盆盆皆需申报,杜绝偷税漏税的现象。 不过这并不是吴良关注的重点,主要是盐铁盆里的盐块实在是…… 晶体中泛着深浅不同的黄色与褐色不说,还能明显看到一些石子掺杂其中,甚至能够闻到一股浓烈的泥腥味。 其实石子都还好说,大不了吃饭的时候心一点,不要硌断了牙便是。 但盐块中那些斑斓的颜色实在太夸张了。 这说明盐块中必定含有其他的物质没有处理干净,倘若是硝磷钾一类自然盐中常有的物质,吃多了可是会要人命的! 而据吴良所知,汉朝的制盐工艺已经有所发展,并且出现了许多盐井,甚至之前因为官营过一段时间,已经形成了一条产业链,再差也不该差到这种地步才是…… 果然。 “自然不是,里面倒还有一些好盐,客官请随我来。” 厮连忙指了指后堂,走在前面为吴良掀开帘子。 吴良来到后堂之内,又看到几口铁盆,这里面的盐虽然也远远达不到二十一世纪那般晶莹精细,但却比外面的好了太多,至少没有了那么吓人的斑斓之色。 “这还差不多,这盐怎么卖?” 吴良终于满意问道。 但厮却并未直接回答吴良的问题,而是躬身反问道:“恕人冒昧,敢问客官是城内哪家的贵客?” “有干系么?” 吴良微微皱眉。 “自然有干系,这种细盐只能卖给城内有名的世家士族,若是旁人买盐便只有外面的粗盐可卖,请客官恕罪。” 厮此刻依旧摸不清吴良底细,还是低眉顺眼的说道。 “这是什么规矩?” 一听这话,吴良心中猛的窜起一股无明业火,卖盐就卖盐,还卖出个尊卑有别来,什么玩意儿! 见吴良情绪已经不对,尹健连忙将其拉住,附耳声说道:“有才兄弟,息怒息怒,确实有这么个规矩,这规矩也不是现在才兴起,我打就已经这样了,而且不只是盐行,就是各行各业也都是这么回事,没必要与这佣人计较,不止他说了不算,便是这盐行的主人说了恐怕也不算,他们也得仰人鼻息。” “嗯……” 吴良随即发出一个沉沉的鼻音,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 出于对历史的了解,他自然要比尹健更清楚其中问题的核心所在,只是没想到情况居然严重到了这种程度。 不过吴良是个爱惜自己的人。 外面那种粗盐,他就是饿死,撞死在盐铁盆上,也绝对不会吃上一口! 于是。 又看了一眼外堂,吴良从怀中掏出一件踩扁了的金器递到尹健手中,开口说道:“我就不一起逛了,这件事交给你来办,外面的粗盐让盐行装上一盆送到家里,顺便再给我买些肉类,什么鸡鸭鹅豚都多备上一些,还有酒和碳,总之平常吃的用的只要是我那里缺的都给我备齐,应该够了吧?” 不要误会,他可不是打算就这么将就,而是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对于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他来说,粗盐提纯根本就是儿科的知识,只要是参加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就在初中化学课上做过这个实验,就算现在条件有限,他也能有的是办法能够提炼出比内堂那些“细盐”好上十倍甚至百倍的食盐! 呵呵,以为这样就能妨碍老子过好日子么? 不但没门,窗户都没有! 老子不仅要吃上“天龙人”从未吃过的精盐,还要喝上“天龙人”想都不敢想的美酒,到底谁才是“天龙人”! 是的,美酒,这个时代还不曾出现的蒸馏酒! 就这么一会,吴良已经暗自决定对酒进行改造。 “够了够了,包在我身上!” 尹健拍着胸膛说道。 “那你去办吧,我还有事要去军营一趟,晚些时候在我的宅子里见。” 吴良点点头,扭头便出了盐行,直奔军营而去。 今晚有酒又有肉,他计划将“典韦”一起叫来家中结交。 虽然两者现在还没见过面,但他早已对典韦的喜好了如指掌。 《三国志·典韦传》有云:“典韦,陈留己吾人也。好酒食,饮啖兼人,每赐食于前,大饮长歠,左右相属,数人益乃供,太祖壮之。” 知其所好,再投其所好,自然无往而不利! 第三十八章 洛阳铲 陈留大营内。 “好!”“好!”“好!” 阵阵叫好声自围观兵士中传来。 吴良好奇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个魁梧壮硕面色黝黑的兵士正在场内练武,一根电线杆子一般牙门旗杆竟被他单手举起,仿佛杂耍一般在人群中走动。 脸未红气未喘,显得轻松至极。 “此人便是典韦吧?” 吴良碰了碰身边的兵士,笑呵呵的证实道。 《三国志·典韦传》中便曾记载过典韦单手举起牙门旗的事情,想不到刚来就被自己看到,这就是缘分么? “你是哪个营的?” 那兵士回头打量了他一眼,警惕问道。 “瓬人军。” 吴良笑道。 “那就难怪了,我还道咱们这儿当兵的有谁会不认识典伍长。” 兵士这才终于冲吴良露出笑脸,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我跟你说,典伍长可是咱们陈留守军中有名的力士,举个牙门旗只不过是场面罢了,前两年征讨董卓的时候,我还亲眼见过他一人撞破十人盾阵的场面呢,厉害吧。” “厉害,可这就奇怪了,典韦既然如此厉害,为何只是伍长?” 吴良又故意问道。 这也是他研究历史的时候没有找到答案的问题。 按理说冷兵器时代像典韦这样的猛士,无论在任何阵营中都会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闪闪发光,张邈如果不是瞎子或是聋子的话,就不可能看不到或者没有耳闻,又怎么会视而不见呢?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 兵士自得的挑了挑眉毛,压低声音说道,“怪只怪典伍长吃得太多,性子又太直,因为这点事曾屡次冲撞军中司马赵宠,而赵司马又是深得张太守信任的人,他要压住典伍长,典伍长怎会有出头之日?” “原来如此,多谢大哥指教。” 吴良听完拱手谢道。 关于这个赵宠赵司马,吴良的了解倒是不多,因为史书中只提到典韦跟随张邈时,“曾隶属于司马赵宠”,除此之外便再多一句也没有了。 既然没有介绍,便说明此人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这辈子也不曾做过什么大事,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不过好笑的是,这个赵宠心眼儿也未免太了。 典韦这样少见的力士能吃是多么正常的事,说起来上战场的时候杀的还多呢,赵宠能因为这点事屡次惹得典韦屡次冲撞,也真是奇葩。 不过回头再想想。 “有才兄”也曾因为“吃”的事惹到了周丰,还屡次换来杀身之祸,倒有那么点异曲同工之妙。 这或许便是时代的缩影? 说话间,只听“嘭”的一声。 典韦已经将牙门旗放回了地上,大步走到一名兵士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脖子伸出大手道:“牙门旗我已举过,是你输了,拿饼来!” “好好好,给你便是,莫要动手,我可经不起你折腾。” 那兵士连忙从怀中摸出两只干饼交到典韦手中。 “这就对了。” 典韦这才满意笑道,一边将一只饼丢入口中放肆大嚼,一边扭动壮硕如熊的身体向人群外走去。 这体格顶两个现在的我,顶四个二十一世纪的我…… 吴良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便快步跟了上去搭讪:“典力士,请留步。” 典韦闻声停下脚步,回头打量着吴良:“怎么,你也要与我打赌?赌什么?饼带在身上么?概不拖欠!” “不不不,我不打赌,只是想请典力士帮些忙。” 吴良笑道。 “帮忙?帮什么忙?” 典韦面露诧异之色,我与你很熟么? “我最近搬了新宅子,有些力气活需要人做……” 吴良笑呵呵的道。 听到这里,典韦脸上已经浮现了一丝愠意。 他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敢来军营里招工的人,而且还找上了他这个伍长,简直活的不耐烦了。 然后就听吴良继续说道:“典力士要是愿意帮忙的话,今夜肉食管够,酒水也令典力士吃到满意,如何?” 此话一出,典韦脸上的愠意瞬间消失不见。 正在下咽的干饼停在了喉咙处,一双牛眼也瞪大了许多,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难道陈留郡内还有人敢欺骗典力士么?” 吴良笑着反问。 “咕噜!” 那块干饼终于咽下,典韦依旧有些狐疑的确认道:“这位兄弟,你是不是没见过我的食量?” “略有耳闻,不过再多我也供得起,只怕典力士不愿来。” 吴良道。 “去,去去去!这就去!” 典韦反倒还怕吴良后悔,连忙说道,“你前面带路便是,只要酒肉管饱,莫说搬个宅子,便是搬座山我也遂了你的愿,但你若敢糊弄我,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 宅内。 “有才兄弟,你这是从哪找来的怪人,那么大一张石桌,在他手里就像拎竹凳一般轻巧,这还是人?”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自打典韦来了之后,陈金水这几名瓬人军的精英兵士瞬间就失去了光彩,一个个神色惊骇的凑在吴良身边声问道。 “此人唤作典韦,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你们没事儿与他多说说话,互相认识一下。” 吴良停下手中的木炭,笑呵呵的说道。 今天能把典韦请到宅子里来就是一个好的开端,人与人打交道嘛,都是由浅入深的,一开始目的就太明确反而容易招人防备。 “那是得好好认识,有这么个自家兄弟,出门在外不知道有多安心。”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说着话,陈金水又指了指吴良用木炭在一块刚裁下来的棉布上所画的图案,好奇问道,“有才兄弟,你这画的又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好生古怪。” “这叫洛阳铲,这玩意儿造出来可有大用,以后兄弟们能不能吃饱饭就全指着它了。” 吴良也不藏着掖着,大方的展示给几人看。 此物在199年由洛阳郊区的一个叫做“李鸭子”的盗墓贼发明。 自它问世以来,天朝古墓葬最集中的洛阳邙山地区十墓九空,古物大量外流,在考古界可谓恶名远扬。 不过这玩意儿在盗墓钻探方面确实有奇效。 以至于后来竟也成了国内田野考古工作者的特备工具,甚至在考古专业的教科书上画出图形,介绍其使用方法,向全国推广使用,并因此而形成了天朝独有的考古钻探技术,也成了天朝考古钻探工具的象征。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哪怕在世界范围内,洛阳铲也是最好的考古工具之一。 吴良虽然对许多汉代之前的古墓遗址都有了解,甚至还有很多都能够说得上具体位置,但考虑到此时与后世差了近两千年,地形地貌或多或少会有些不同,想要提高盗墓效率,洛阳铲依旧是必不可少的神器。 除此之外,吴良还打算打造一批工兵铲,作为瓬人军的专用工具。 这玩意儿一物多用,方便携带,好用的很。 第三十九章 五步产盐法 当然,有了今天买盐的经历,这洛阳铲和工兵铲吴良自然已经不打算自己去找铁匠打造。 汉朝“盐铁”不分家,相关法令中都是同时出现。 而这个时代,铁在士族阶级眼中,无疑是一种比盐更加重要的战略物资,只怕相关方面的手只会生的更长。 所以,吴良打算这件事委托给曹禀去做。 以他的身份,想来就要容易多了,而且保质保量,公款消费,简直一举多得。 画完洛阳铲和工兵铲的草图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吴良回身再看时,自己这座荒废了有些日子的宅子终于有了那么点样子。 院子里半人高的杂草已经基本清理干净,露出了下面的青石地面,翻倒在地的石桌石椅都摆到了相应的位置,胳膊伸的太长的老树也被砍去了旁枝,看起来整洁了许多。 而他的那些“美人”们也都是干活的好手,宅子中明里暗里的地方,都被她们细心清扫擦洗了一遍,焕发出原有的漆色与木色。 就在这时,去帮吴良采购物资的尹终于回来了。 他一个人走在前面,身后跟了好几辆马车,都是前来送货的商家。 别说,这个家伙到底是有家室的人,的确是过日子一把的好手,他这一圈给吴良采购回来的物资异常全乎,大到水缸水桶和被褥,到锅碗瓢盆与杯具,总之不管吴良提到的没提到的全都给买了回来。 “嘿嘿,有才兄弟,这居家过日子不比其他,啥东西没有都不行,你这刚要起步,住的人又多,以后要购置的家伙事儿还多着哩。” 见到吴良,尹健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笑道,还有那么点邀功的意思。 “还是你最有前途,先把叫人把东西搬进来吧。” 吴良笑着夸赞一句,待那些商家的佣人将一件件东西抬进来之后,很快便将注意力放到了那口装满了粗盐的盐铁盆上。 盐行的佣人守在盆边,扭扭捏捏不肯离去。 “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尹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叱道。 此前在盐行有些折了面子,尤其是折了吴良的面子,这个家伙心中也多少有些不满。 “盆,这盆我还得带回去……” 盐行的佣人声说道。 “住这种宅子的人,难道还能昧下你家的盆不成?回头差人给你送去便是!” 尹健又道。 “这……是。” 佣人想想也是,这才无奈出了宅子。 尹健回头见吴良仍看着一盆的粗盐出神,以为他还在为之前的事气恼,便又开口劝道,“有才兄弟,这盐的卖相是不怎么样,不过也能将就着吃,我已经吃了二十几年,也吃……没吃出什么事。” 尹健原本想说“吃不死人”,但这话既不吉利又不好听,临了便又改了口。 是吃不死人。 吴良承认尹健的说法,汉代虽然还没有发展出唐朝的“五步制盐法”,也没有掌握提存技术,但这些盐好歹也经过了煮制,并非原始盐矿。 否则,汉朝的老百姓早就被害死的差不多了,群雄诸侯还拿什么打仗? 但也只是一下子吃不死人而已…… 这些粗盐里面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太多,有些不好的东西吃的不多,短时间内虽不会致命,但在身体里面积累的多了,开始发作的时候便可瞬间取人性命。 吴良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自然是希望自己活得越久越好。 所以该讲究的地方,还是得讲究起来。 “典伍长,你过来一下呗。” 如此想着,吴良站起身来冲正在忙活的典韦招了招手。 “什么事?” 典韦连忙走过来问道。 刚才尹健回来的时候,典韦就留意到了最后送进来的那一整车生肉与活鸡活鸭,再加上看过这座宅子的规模,心中揣测吴良身份的同时,已经确信吴良没有骗他,今晚他真的可以大饱口福了。 也是因此,典韦自然不敢再对吴良有觑之心,言语与行为都略微拘谨了一些。 吴良则冲典韦笑了笑,问道:“这些盐块你能不能捏碎?” “多碎?” 典韦问道。 “能多碎就多碎,最好碎如齑粉。” 吴良道。 院子里没有磨,只能将典韦当做磨了,正好借此机会更为直观的了解一下典韦的怪力。 “那能不能先预支一碗,不,三碗酒,喝了酒才好使力气。” 典韦扭头看向了一起送来的两个未开封的大酒坛子,喉咙涌动了一下,眼中闪烁着期盼的光芒。 “请。” 吴良点头。 典韦一听便喜上眉梢,壮硕的身子瞬间变得轻巧了许多,两三步来到酒坛子前面,轻轻一拍弹飞泥封,拿起旁边的一只新碗在衣服上胡乱蹭了两下,便探入坛中舀起酒来。 “咕咚咕咚咕咚……” 三碗酒眨眼下肚,典韦虽意犹未尽,但也恪守本分,有些不舍的放下酒碗重新回来,从盐铁盆中拿起一个拳头大的盐块。 只听“砰”的一声脆响,而不是“咔嚓”一声。 那盐块竟瞬间化作粉末,细沙的杂色粉末自典韦指缝间流了出来。 “牛!” 看到这一幕,吴良都忍不住拍了下手,大声叫好。 不愧是我看中的名将,典韦我必收入麾下,谁来了也不好使! “嗷……” 陈金水等人,也是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大大的“”型,仿佛刚刚吞下了一颗鹅蛋,半天无法合拢。 …… 接下来事情就变的简单多了。 吴良吩咐典韦将盆内粗盐全部捏碎,自己则带了把剪刀去了库房,裁下好几块棉布拿了出来,叠为四层将其罩在一口大缸上。 而后坐在一旁耐心等待典韦碎盐。 “这……有才兄弟,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陈金水等人自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奇怪的问道。 “煮盐。” 吴良笑道。 “煮盐?” 陈金水等人面面相觑。 这铁盆里装的不就是盐么? 这些家伙都是普通百姓,连制作粗盐的过程都没见过,自然不明白吴良此话何意。 而且不只是他们,就算是从事盐业的盐行,现在用的也还是比较落后的四步煮盐法,所谓精盐不过只是将里面一些比较明显的杂质过滤掉了而已,并不能真正起到“提纯”的作用。 一直到了唐朝初期,才出现了具有“提纯”效果的五步产盐法。 因此哪怕是那些所谓士族吃的“精盐”,其实也不过是表面上看起来略微干净一些的粗盐罢了,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第四十章 盐不应该是黄色的么? 而现在,因为条件有限…… 好吧,摊牌了,不装了! 就是当初化学没好好学,后来又选了文科,化学课基本都在吧里上的,行了吧! 因此,吴良没办法搞出当初做粗盐提纯实验时用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化学试剂,于是便计划使用唐初出现便一直沿用了100多年的“五步产盐法”,对这些粗盐进行提纯。 不过看陈金水等人的样子,吴良知道与他们说了也是白说,索性便没有继续科普。 不久之后。 典韦终于将盐铁盆内的几十斤粗盐全部捏碎。 吴良没有足够大的容器,没办法将这些粗盐粉用水全部充分溶解。 于是便只从其中取了5斤左右,放入另外一口大缸中,而后又叫陈金水等人打些水来,一边将那口放了粗盐粉的大缸注满一边搅拌,使得那些盐粉快速溶解。 这期间,他又命典韦将剩下盐粉倒入一个缸之中,装起来留着以后备用。 自己则抽出梁孝王墓中盗来的铜匕首,蹲在地上去撬盐铁盆内侧附着的一层坚硬厚实的如同水垢一般的白色物质。 “我说有才兄弟,你都是已经贵为司马了,一个月的俸禄不知道能买多少盐,没必要这么节省吧?” 陈金水等人看着好笑,忍不住戏谑道。 “司马!?” 听到这个官职,典韦的动作不由停滞了一下,更为意外的看向吴良。 他刚才就一直在揣测吴良的身份,但尽管已经想了一万种可能,也万万没想到吴良居然是个司马…… 实话实说,典韦早已不是新兵,见过的军官没有几百也有几十,虽说司马在他见过的军官中,依旧算是属于军阶比较高的那种。 但吴良,却绝对是一个特例。 此人身上竟一点军官的架子都没有,甚至如果不是陈金水等人说出来,他都无法将吴良与军队联系在一起,更何况还是司马。 典韦心中意外的同时,吴良却依旧在专心致志的“贪便宜”。 “咔嚓!” 伴随着一声轻响,一片白色物质终于被他撬了下来。 这玩意儿真他娘的结实,跟石头一样硬! 所以,它不是盐。 或者说不是一般的盐,俗称“硝板”,化学名称好像是叫什么“白什么钠什么镁什么矾”来着,具体的谁知道呢。 吴良只知道,这是一种长期煮盐过程中形成的矿物结晶集合体。 在“五步产盐法”中,这玩意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它既不溶于水,又能够解析粗盐中大部分肉眼无法看到却又对人体有害的元素,这当然是个化学问题,只是具体原理吴良也说不清楚,反正有用就行了,管它那么多做什么,对吧? “要不还是让我来吧?” 见吴良费劲,典韦相当有眼力劲的走过来说道,光这点就比陈金水那几个二愣子强多了。 “行!全撬下来,不过这次不用弄成粉,敲成羊粪蛋大的碎渣就行。” 吴良果断将匕首塞到典韦手里,回头又去看陈金水等人搅拌的粗盐水。 此刻水中的盐粉已经完全溶解,散发出来泥腥味更加严重,水的颜色也完全变成了黄褐色,看起来有点恶心。 “抬起来倒入那口缸里,一定要慢,不要洒出。” 吴良指了指旁边那口被他用四层麻布罩住的大缸。 陈金水等人依旧不明所以,但也只能照做。 随着粗盐水渐渐倒进去,麻布上留下了不少大不一的石子和成分不明的渣滓,吴良揭开上面的麻布,缸内的粗盐水颜色虽然变淡了一些,但依旧呈黄褐色。 “把那口缸冲干净,再来一遍。” 如此两口缸交换使用,循环往复了许多遍,缸内的粗盐水依旧呈现淡淡的黄色,只是麻布基本已经滤不出杂质,再滤粗盐水的颜色也不再有所变化,吴良才终于叫停。 与此同时,典韦也终于将盐铁盆内的“硝板”处理完毕。 吴良又取来麻布将这些“硝板粒”包上,用现成的东西做了一个简易漏斗,将包好的“硝板粒”塞入漏斗底部,而后架在一口空缸上。 “都起来吧,再滤两遍。” “还来?” “晚上还想不想吃肉喝酒?” “来了来了!” 众人连忙起身帮忙。 这一遍多了一道“硝板粒”漏斗,过滤的过程慢了许多。 但漏斗下面流出的盐水,已经彻底没有了那抹淡淡的黄色,仿佛山泉一般晶莹剔透。 吴良知道,这是硝板起了化学反应,已经解析掉了盐水中的无法用肉眼看到的杂质,至少是大部分。 至于为何盐铁盆中本就结有硝板,却不能在盐行煮盐的过程中发挥同样的作用? 则是因为此时盐行煮盐用的都是已经经过晾晒严重饱和的卤水浆,粘稠的卤水浆根本无法与硝板充分接触,就算有一部分完成了化学反应,这个环节中也无法再进行过滤,不能及时将反应之后产生的杂质滤掉,如此非但不能起到提纯的作用,反倒会对最终煮出来的盐造成二次污染。 如此,吴良依旧不放心。 又用这种方法滤了两遍之后,才终于围着大缸点起一堆柴火,进入了提取精盐最后的步骤——加热蒸发水分,等待饱和结晶。 这将是一个比较缓慢的过程,但吴良却很是惬意,坐在一旁耐心等待着杰作的诞生,这对于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来说,无疑是一次难得的生活体验,成就感满满。 而吴良的所作所为在陈金水和典韦等人眼中,却是那么的怪异,他们始终不明白吴良到底在做什么。 直到下午,看到吴良从水缸内侧刮下来的一些极为纯粹的白色晶体。 “这是……” 众人不解。 “盐,尝尝?” 吴良满足的笑道,像个孩子一般欢喜。 “盐不应该是黄色的么?” 尹健不解的问道,即使盐行内堂那种专供“天龙人”的精盐,也同样透着淡淡的黄色。 所以在他的印象中,盐就应该是黄色的,而不是这种雪一般的纯粹白色。 说这话,尹健尝试着用手指粘起一点米粒大的碎渣放入口中。 “嘶……好咸!但入口即化,真是盐呐!” 虽然咸的咧了咧嘴,但尹健的眼中却充满了意外之色,“这盐没有一丝怪味,卖相又极好,若盐行内堂的盐叫精盐,你这盐便是精盐中的精盐!” 第四十一章 壕无人性 “让我尝尝?” 其余几人见尹健竟有如此评价,也是连忙过来平常吴良手中的精盐。 “嗯,的确比咱们平时吃的盐好了不少。” “主要是色泽纯洁,少了许多细沙,看着便叫人喜欢,我愿称之为雪花盐。” “有才兄弟,你怕是要飞黄腾达了!就凭这盐的卖相与口感,还有你这独一份的手艺,若也去开个盐行,陈留郡的盐行还不得被挤兑死?” “苟富贵,勿相忘啊,有才兄弟。” 几人与尹健的表现也差不多,但夸赞了没几句之后就歪了楼,将吴良提纯出来的盐与生意联系到了一起。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常言道物以稀为贵。 见到稀有的好东西,人们自然便会不自觉的去考虑它的价值,以及变现的可能,这种思维逻辑自古便已形成。 “什么富贵不富贵,这盐是我做来给自己吃的。” 吴良只是淡然一笑,无所谓的说道。 富贵是什么,不就是财么? 财又是什么,不就是黄金么? 黄金又是什么,不就是汉梁王墓葬群那些古墓之中陪葬的贵金属么? 一个的梁孝王墓,便能掘出万斤黄金,那么剩下的墓中会少的了么? 据吴良所知,那里除了梁孝王墓之外,可还有1座墓葬藏于地下呢,而且所有的位置他脑中都有印象。 黄金,他想要多少便能掘出多少,弹指一挥间便可轻松成为东汉末年最富贵的人,又怎会在意盐行这点蝇头利? 与之相比。 吴良倒更愿意用“五步产盐法”去换一些更为重要的东西,让自己在这乱世之中过的更轻松更惬意一些,这样才能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情上面。 “如此岂不是大材用了……” 尹健有些惋惜的道,忽然又眼睛一亮,凑过来对吴良声说道,“有才兄弟,你要是没心思做生意,不如将这煮盐的办法教授于我,我叫我家内人来经营这门营生,得了钱你得大头,给我们一口饭吃就行,如何?” “嘿!就你精明,我们也想混口饭吃!”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都凑了过来,将尹健挤到一边道。 望着他们期盼的脸庞,吴良却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别想了,就算真给了你们,你们也守不住的,这东西对你们来说是祸不是福,若不想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还是安安心心跟着我混军饷吧。” “这是为何?” 众人皆奇怪道。 “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 吴良再次摇头笑道,“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时候也不早了,架起一口大锅来,咱们准备煮肉吃酒!” 吴良倒并不担心这些人学了他的煮盐方法,私下偷偷煮盐又或者将煮盐的办法透露出去。 他刚才所用方法,并非“五步产盐法”的正确步骤,只是借鉴了其中的一些原理而已,无论是效率还是消耗都很差,根本不可能运用到大规模产盐之中。 所以有人若想用这种方法赚大钱,几乎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这些人不懂其中的原理,只看了一遍也未必学到了其中的精髓。 当然,这也可以算是吴良的一次的人性考验。 目前来说,这些人可以算是吴良在这个世界最亲信的人了,倘若他们之中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又或是受不住利益的诱惑,吴良也可以提前看出来。 正好趁早将其处理掉以绝后患。 …… 汉朝的肉食也是一种奢侈品。 这时早有六畜之说,但牛和马是极为重要的劳力与战略物资,如果不是自然生老病死,人们的餐桌上根本就看不到牛肉与马肉,私自屠杀牛马甚至还属于违法行为。 当然,高高在上的士族除外,人家有特权嘛。 就算这时候被视为低贱之物的猪肉,价格也非常昂贵,根本不是普通老百姓消费得起的。 《盐铁论散不足》有云:“夫一豕之肉,得中年之收。” 养一头猪杀掉卖的钱,就可以抵得光景还不错的时候一整年的收入,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万事得有个参照,这里的“中年之收”,对标的可不是那些人数众多的贫农,而是生活还算过得去的中农富农,毕竟贫农饭都吃不上,哪有钱去购买猪崽,只怕还没养大,人就已经先饿死了。 另外190年出土的《居延汉简》中还对东汉初期的猪肉价格进行了说明。 有经济学家根据当时猪肉的价格以及钱币的购买力进行分析,得出的结论是,那时的猪肉如果放到1世纪,每斤竟要达到55r&b-7r&b之间。 这个价格已经相当于00年国内猪肉价格的八到九倍了…… 何况现在还是战乱不断的东汉末年,生产力受到极为严重的破坏,猪肉的价格只会更加可怕,老百姓更不可能吃得起。 不过尹健还是依照吴良的要求,咬牙买来了半扇猪肉。 反正不是自己的钱,倒也没那么心疼,晚上还能蹭一顿肉,何乐而不为呢。 因此,吴良现在煮的,也是猪肉。 至于剩下那些还活着的鸡鸭鹅,不用考虑贮存的问题,倒也并不急着吃掉。 吴良舀了一锅底还没蒸完的盐水,又添满井水稀释了盐水的浓度,再往里面倒了两碗米酒去腥提鲜,最后扔进去两根大葱和一大块姜,开煮! 至于其他的佐料香料,那都是士族享受的东西,在吃饭都不容易的老百姓之中本就不怎么普及,尹健没买就算了,以后再说。 “吸溜——!” 如此煮了一会,肉香散发出来,陈金水等人已经开始不住的吞咽口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大铁锅里面翻滚的肉块,那叫一个望眼欲穿。 就连吴良的“美人”们也都寻味而来,站在远处眼巴巴的望着,却又不敢过来。 实话实说,这些人都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甚至有的人连肉是什么味道都未必尝过,更不要说见识现在的场面。 那可是半扇猪肉啊,多少人倾其一生也买不起的半扇猪肉啊。 就这么放在一口锅里煮了,难道打算今晚一顿就吃掉么? 如今这世道,便是许多士族也未必敢这么胡吃海塞了吧? 豪! 太豪了! 简直壕无人性啊! 此刻再看典韦,这位历史名将看向吴良的眼神中,已经满满都是“土豪我们做朋友吧”的意味了。 第四十二章 救救我那小儿 次日半上午的时候,吴良终于自睡梦中醒来。 推门出来,鲍柔已经守在门外,手中端着一个木盆,盆边搭着一块擦脸用的方布,盆中的水正散发着阵阵热气。 这姑娘不可能知道他什么时候起床,因此也不可能提前准备好热水。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很早就守在了这里,盆内的水每过几分钟就重新换一遍,一直等到他出来为止。 冻得红扑扑的脸和手就是证明。 如今已经快到深秋,早上还是有些冷的。 “家主,你醒来了,先擦把脸吧,婢子这就去取杨枝。” 见到吴良开门,鲍柔连忙躬身施了一礼,将木盆端进去屋内摆好,又将方布打湿了再拧干双手奉上。 “不是已经说过了么?以后不要等我,我醒来若有需要自会叫你。” 吴良接过温热的方布,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暖意。 “哦……” 鲍柔低头轻轻应了一声。 “抬起脸来。” 吴良又道。 “啊?是……” 鲍柔有些不明所以,但见吴良面色板正,也不敢多问什么,连忙乖乖将红扑扑的脸仰起。 真好看。 好希望五个月的时间转瞬而过…… 吴良略微晃了下神,顺手将手中的方布盖在了这张精致的脸上:“还是你先暖和暖和吧,以后要是再这样不听话,我可就要打屁股了,亲自打。” 说罢,吴良便俯下身子撩起盆内的温水开始洗脸。 “哗啦哗啦”的水声中,鲍柔仿佛雕像一般顶着温热的方布,半晌没有动一下。 家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麻布之下,鲍柔的脑子已是一片混沌。 尊卑有别,家主的擦脸巾,怎能与我混用,这不是乱了规矩么? 但这种感觉好温暖呀,不仅脸不冷了,就连心也温暖起来了。 所以,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对,我应该立即去为家主取来新的擦脸巾,如此家主便不用与我混用,自然不会乱了规矩,我可真是个聪明鬼…… 正当鲍柔如此想着,并打算付诸行动的时候。 一只大手却又兀的伸了来将这块擦脸巾取走了,露出了鲍柔那张错愕的俏脸。 “家主……” 接着不待鲍柔阻拦,吴良已经将那块擦脸巾盖在了脸上,轻轻揉动几下,擦干了脸上的水迹。 ……没有洁面乳,也没有香皂,洗了脸感觉也没有那么清爽。 昨晚猪肉正好剩下些猪油,这个年代也有天然石碱,回头再用花瓣作为辅料,弄几块简易香皂给自己和“美人”们用倒也不错。 吴良心中如此想着,然后就又看到鲍柔那一副“天要塌下来了”的表情,奇怪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怎么……” 鲍柔哪敢乱说。 “你不说要去给我拿杨枝么?杨枝呢?” 吴良又问。 这是现在刷牙用的工具,就是一种将杨枝的一端或两端打扁成刷状制成的牙刷,形如扫帚,作用与牙刷差不太多。 不过这时候可没有牙膏,只有一种士族才用得上的特制药粉。 尹健自然没有为他买来药粉,不过有昨晚煮制出来的精盐也能用,使用起来的效果比药粉还要好上一些。 “婢、婢子这就去取!” 鲍柔又是一愣,慌忙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一边跑,一边仍在胡思乱想。 难道家主昨天说的不是胡话,这座宅子里真的没有外面的那些规矩? 可是刚才家主的举动真的好温暖,好令人安心。 怎么办,明日仍想在家主门口守着,等待家主出来训斥,再将那洗脸巾盖在脸上……可是家主说了再不听话便要打屁股,真的会打么? 为什么并不觉得害怕,甚至有那么点……期待? …… 四进三院的宅子。 吴良与“美人”们住在后面两个院子之中,陈金水等人作为他的跟班与护卫,自然得住在最前面的院子里面。 “尹健呢?” 叼着杨枝从内院出来,见院子里只有陈金水等五人,吴良开口问道。 “有才兄弟,你忘了?昨夜喝酒的时候尹健特地向你请了一天假,想回家探望妻子,这龟羔子滴,什么探望妻子,不就是想女人了么?” 陈金水站起身来骂骂咧咧的回道。 其他人也是连忙起身行礼,称呼是一回事,他们并没有忘了自己的职责与身份。 “哦——我想起来了。” 吴良点了点头,又问,“那典韦呢?什么时候走的?” “不到辰时,军营里有早训,他得回去报道。” 陈金水道。 吴良又点了点头,没再说些什么。 昨夜他与典韦之间的关系进展的还算不错。 尤其是喝过酒之后,两人已经进入了称兄道弟的阶段,还捎带打听了一下典韦与司马赵宠之间的过节,果然如此前那名兵士所说,就是点言语上的冲突,不是什么大事。 除此之外,吴良已经提前在典韦心中埋下了伏笔——蒸馏酒。 典韦这样的好酒之人,听到吴良还能够酿出世间没有的美酒,肚子里的酒虫早就被勾的上蹿下跳了。 已经铺垫的差不多,下次再见面,便是吴良发起攻势,彻底征服典韦的时候。 保证他一口酒下肚就中了吴良的毒,无法自拔…… 就在这时。 “嘭嘭嘭!嘭嘭嘭!” 院门外忽然传来急迫的敲门声。 “谁呀,大清早的谁这么冒失,若是扰了司马的清梦,俺定不饶你!” 陈金水吼了一嗓子,与其余几人拎起兵器一同前去查看。 “老陈,快给老子开门,开门!老子有天大的事求司马帮忙,再晚就来不及了!” 居然是尹健的声音。 声音有些嘶哑,说话的语气也十分焦急,甚至带上了些哭腔。 陈金水听出了问题,自然不敢有丝毫耽误,连忙拉开门闩将尹健放了进来。 此刻的尹健已与昨夜大不相同,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一双充血的眼睛像兔子一般通红,看见吴良就站在院子里,便仿佛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疯狂的磕起头来:“有才兄弟,你可一定要救救我那儿啊,他若有事,我也活不成了!” “到底怎么回事?” 吴良一头雾水,但见尹健急得几乎发狂,又道,“要不边走边说?留下两个人看家,剩下的人一起来!” 第四十三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装神弄鬼 赶路途中,吴良终于明白尹健求他所为何事。 原来是陈留郡内正在修一座桥,这本是一件利民好事。 可自打这桥开工之后,附近的住户竟陆续开始遭遇怪事。 每每到了夜里,有些人家便会听到敲门声,起来开门查看,门外却空无一人,结果回去躺下不久,敲门声再起,再开门查看,依旧无人……如此循环往复闹一整夜。 这种怪事频繁出现,自是很快引起了附近住户的恐慌,口口相传逐渐传出了鬼怪之说。 此时忽然来了一位高人,高人找上督办此事的督邮,言明这条河中有一个蛟龙大仙,倘若大兴土木必定将其惹怒,到时不仅是负责此事的督邮与修桥的工匠要遭受报应,就连附近的百姓也会受其所惩罚,自此无法过上安稳日子。 督邮自是听说了这一代最近发生的怪事,再联系高人的话便信以为真,忙问高人有何解法。 高人思索良久,才勉为其难的为督邮指了一条明路——打生桩! 所谓打生桩,说白了便是献祭活人。 高人教督邮找一对童男童女作为祭品,童男头朝下埋在桥头,童女脚朝下埋在桥尾,而后再由他来做一场仪式进行献祭,方可平息蛟龙大仙的怒火,如此才不会降灾于他们。 结果,尹健家中那个不足5岁的男童就被选做了祭品,今日便要献祭。 若非尹健恰好请假回去探亲,哪怕再晚上一日,甚至是几个时辰,恐怕便连儿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了解过事情的始末,吴良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这事从始至终从始至终恐怕都是那位所谓“高人”搞出来的名堂。 而且手段并不算有多高明,只是安排的环环相扣,再加上现在的人还不明白其中原理,又普遍相信鬼神之说,因此才会信以为真,任由他摆布。 就比如这件事中出现的“半夜鬼敲门”,这在后世已经是一种人尽皆知的古代江湖骗术了。 无非就是弄点牛血或是泥鳅血涂在门上,夜里活动的蝙蝠对这种味道十分敏感,自然便会跑来撞门,里面的人开门查看时,蝙蝠又逃入夜色之中,当然看不到人,连蝙蝠都看不到一只,于是才会胡思乱想。 可惜这一次撞上吴良,只能算这位“高人”倒霉。 吴良钟爱历史考古研究,对历史上出现过的一些江湖骗术自然也有所涉猎。 若真要比装神弄鬼,这个时代的江湖手段还差得远呢,吴良才是“没有人比我更懂装神弄鬼”的“懂王”! “有才兄弟,你是司马,你去与那督邮说说情,说不定能救下我那儿,只要能救他性命,今后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尹健救子心切,一路上一直在苦苦哀求。 “放心吧,事儿。” 吴良则拍了拍他的肩膀,胸有成竹的道。 …… 吴良一行人来到河边时,这里已经聚集了数百名前来观看“打生桩”的百姓,场面好不热闹。 “让一让!让一让!” 尹健与陈金水等人身着军服在前面开路,百姓自然不敢招惹,很快就为吴良让出一条通道。 吴良大步走去其中。 首先看到的便是一个设于河边堤岸上的台子,台子用黄布包裹了起来,上面摆放着几盘瓜果肉食,还有几个青铜鼎,鼎内插着几根点燃的香火。 而在台子面前,则站着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留着长须,眉梢微微下垂,及腰长发并未扎起,而是从背部披散下来,再加上那双微微闭起的眼睛,和一只手背在身后的上仙专用站姿…… 别说,还真有那么点仙风道骨的气质。 这应该就是那位“高人”了。 吴良心中想着,又看向了“高人”身侧的几名男子。 为首那人身着华丽的蜀锦衣衫,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样子,面色白净,挺着一个很有官相的啤酒肚,头发与胡须皆修理的一丝不苟,一看就是有权又有钱的士族子弟。 因为在汉朝的法令之中,穿戴蜀锦是士族阶级的特权,士族之外的人哪怕再有钱也不能用,否则便会被定罪。 这可能便是尹健口中所说的那个叫做“王庆”的督邮了吧? 至于尹健的儿子,暂时倒还没有看到。 不过想来应该就关押在附近的什么地方,献祭的时候才会拉上来,否则哭哭闹闹的影响了仪式多不体面。 “什么人?” 见有人突然闯入,立即有几个兵士挡在了吴良等人面前。 吴良也不理会他们,而是直接隔过他们向蜀锦男子喊道:“敢问前面那位器宇轩昂的公子可是陈留郡王庆,王督邮?” 刚才吴良等人进来时引起了一阵骚乱,王庆早就已经向这边看来。 此时听到吴良说话还挺顺耳,又见他也随身带着几名兵士,或许也有些身份,便带人走过来问道:“我们见过?” “卑职乃是瓬人军司马吴良,进城没有几日,因此还不曾前去拜会,请王督邮见谅,不过王督邮的大名卑职进城之后便已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吴良拱手笑了笑,章口就来。 其实说起级别来的话,这时候的督邮和司马差不太多,只不过一个隶属于郡府,一个隶属于军部,职能分属各有不同,平时基本上没有什么往来。 不过修桥是郡府的事,与军部没什么干系,吴良就算是司马也没权利过来横加干涉。 因此自称个“卑职”把姿态放低一些,说话好听一些也并不吃亏,毕竟是在人家的地头上办事嘛。 瓬人军? 曹禀带回来的那个瓬人军? 不就是个专做陶簋的杂牌工匠军么,这种军队还有司马? 听到吴良的自述,王庆心中划过一抹不屑,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吴良说话这么好听,王庆也没将心中的不屑表现出来,反而笑呵呵的还礼道:“原来是吴司马,幸会幸会,不知吴司马来此有何贵干?” “贵干可不敢当,只是偶然听说此地有高人做法,特地跑来看个热闹罢了,希望没有叨扰到王督邮。” 吴良谦虚笑道。 “有才兄弟……” 一听这话,尹健当时就急了,他们可不是来看热闹的啊! 陈金水见状立刻将其拉住,声斥道:“沉住气!既然有才兄弟不慌不忙,心中肯定早有应对之策。” 第四十四章 天意不可违【求推荐求收藏】 “哪里哪里,难得吴司马有如此雅兴,便请近前尽情观看吧。” 王庆笑了笑,冲挡在吴良等人面前的兵士点了下头。 兵士会意让到一边,却只将吴良一人放了进去,将陈金水与尹健等人拦在外面。 “多谢王督邮。” 吴良道了声谢,回头又对心急如焚的尹健使了个眼色,正色说道,“祭祀仪式事关民生,王督邮爱民如子,不可有丝毫闪失,你们这些大老粗便在外面候着吧,免得给王督邮增添麻烦。” “是。” 陈金水等人恭敬答应,也小声对尹健劝道,“听见了吧,有才兄弟这话就是对你说的,你若鲁莽行事坏了有才兄弟的计划,到时候救不下孩子,有你后悔的。” “唉……” 尹健叹了口气,终于不再做声。 与此同时。 “咣!” 一记锣声响起。 台子面前的高人蓦然睁开眼睛,潇洒的抖了一下袍子,大声喊道:“吉时已到,请童男童女!” 话音落下,约莫几个呼吸之后。 两伍兵士小跑着进入仪式现场,手中各自提溜了一个头上蒙着布袋的孩童,孩童的手脚还用麻绳紧紧束住,防止他们挣扎逃跑。 高人见“祭品”已经送到,随即跪在台子前面的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道:“蛟龙大仙在上,如今我等在大仙头上动土实属无奈,特送来童男童女各一名,美食美酒若干,请蛟龙大仙笑纳,若有得罪之处,望蛟龙大仙莫要计较,日后定为大仙修庙筑像,年年前来祭拜,请蛟龙大仙保佑一方百姓平安……” 吴良站得比较近,这些话自是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暗骂:“去你大爷,这词编的一套一套的,若非知道你是什么嘴脸,老子差点都信了。” 说白了,这些高人的目的都很明确,就是骗钱。 不过段位高一些的都不会明着要钱,甚至任何时候说起来还是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世外高人姿态,以此来取信于人。 只有到了操办祭祀仪式、又或是修庙筑像的时候,才是他们真正开始捞油水的时候。 这个过程中,所有的环节都将由他们筹办,所有花费也皆由他们说了算,事主为了表达诚意基本不会讨价还价,其中的回扣便能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 其实对于这种行为,吴良并没有那么深恶痛绝。 这个时代人们就信这个,有人喜欢钻空子,又有人愿意相信,反正骗的都是有钱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但谋了财还要害命就实在太可恨了。 尤其还害到了吴良身边的人身上,更是罪加一等! 就拿着两个即将被活埋的孩子来说。 他们一没阻你财路,二与你无仇无怨,甚至连你的面都没见过,却要因为你一番的胡诌出来的话就以这种残酷的方式结束年幼的生命,若非心思恶毒到了泯灭人性的地步,这种事谁能做的出来? 说话之间,高人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表演。 站起身来回头冷漠看了正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一眼,随即来到王庆身边,轻声说道:“王督邮,我已将你与百姓的诚意传达给了蛟龙大仙,现在可以进行下一步——打、生、桩了。” “来人,打、生、桩!” 王庆微微颔首,即刻下令。 听到这三个字,又见兵士已经拎着两个孩子前往位于桥梁两岸提前挖好的桩坑走去,站在外面的尹健脑中一阵轰鸣,身子随之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有才兄弟!你为什么还不动作啊!? 这一刻,尹健甚至生出了冲进去与那高人、与王庆、与所有围观的人同归于尽的想法。 就在这时。 “嘶……不妙!此举必后患无穷!” 吴良终于呓语似的开了口,仿佛受惊一般喊了一嗓子。 !? 王庆与那位高人疑惑的扭过头来看向他,王庆有些不悦的皱眉问道:“吴司马,你这话什么意思?”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我一时失神竟失言了……” 吴良这才装出一副猛然回过神来的样子,连连摆手言辞闪烁的道,“王督邮有所不知,我祖上乃是一脉相承的乩童,因此年幼时学了些起乩的皮毛功夫,平日里无法起乩,没想到方才听这位高人与蛟龙大仙交流时,竟莫名起了乩,不小心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不过这些王督邮不必在意,权当做是我胡言乱语吧,你们请继续,我便不在这里给王督邮添乱了,他日得了空再上门拜会。” 说完这番话,吴良又深深看了王庆一眼,竟真的转身就走,仿佛在忌惮什么想要尽快远离一般。 呵呵,后世算命先生在千年实战中总结出来的经典套路,不怕你不上钩! “这……” 吴良越是如此,本就迷信的王庆心中果然越是没底,愣了一下便连忙追上来拉住他的胳膊,一脸笑意的说道,“吴司马请留步!哪有话说了一半就走的道理,你方才起乩时看到了什么不妨说来听听,也教王某心中有个计较。” “王督邮,真不是我不肯说,主要是祖上早已立下规矩,有些话不能说出口,否则是要遭报应烂舌头的,告辞。” 吴良一脸为难,为难之中看向王庆的目光里面却又带了几分同情与不忍。 “可是……吴司马再请留步。” 什么话竟还要承受报应,王庆顿时越发觉得这话非同小可,眼珠子一转,又道,“既然不能说,那就写!写出来应该是可以的吧?” 卧槽? 我怎么没想到!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吴良听完就是一愣。 他本来只是想用算命先生那一套再抻一抻王庆,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如此机智,分分钟就学会抢答了。 “这……祖上倒是没有这条规矩……” 于是吴良又皱起脸犹犹豫豫的道。 “哎呀,吴司马,吴老弟。” 王庆一听有戏,当即上前抱住吴良的肩膀,极为亲近的循循善诱道,“我初见你时便觉得你我二人颇有缘分,你想,你细想,今日你我在此地不期而遇,你又偏偏在此刻起了乩,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要我说,这一切恐怕都是天意。” “有道是天意不可违,既然天意如此安排,你又何必瞻前顾后呢?” 第四十五章 我又摊牌了不装了 “王督邮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吴良抬头望向王庆,目光纯洁的像一只从没被大象擦过屁股的白兔。 “那吴老弟还在犹豫什么?” 王庆心中大喜,连忙又趁热打铁道。 “这……好吧,我便为王督邮写下来。” 吴良终于“下定决心”,四下看了看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又找了一处松软的土地蹲下身来,回头对王庆招呼道,“王督邮,请到这边来。” “写在地上?” 王庆见状眉头微蹙。 如果就这么写在地上的话,他不是也得跟着蹲在旁边查看? 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如此举动不仅有失体面还有辱门风,若是传扬出去岂不要被陈留郡的其他门阀当做笑柄笑上几年? 站在原地静止了片刻,王庆果断叫来一名亲卫:“怎可教吴司马在地上书写,岂不要叫人笑我不知礼数,有辱斯文?你速去将笔墨纸砚取来,不得有误!” “是!” 那亲卫应了一声连忙去办。 “呵呵,王督邮不必如此客气。” 吴良则是笑了笑站起身来,也并没有坚持。 他心中有数的很,王庆此举哪里是在考虑礼数,分明就是在顾及自己的身份与排场……甚至此刻可能已经自动将他划入了上不得台面的“贱民”行列,若非还有求于他,恐怕连话都懒得再与他说了。 成天端着,这些士族活的真他娘的累!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他正需要一些纸张,一会可以偷偷昧点。 与此同时。 那位被晾在旁边半天的高人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一边在心中咒骂着吴良坏他好事,一边又有些忐忑的走上前来对王庆说道:“王督邮,吉时已到,若是错过了时辰,惹得那蛟龙大仙不喜,恐怕再生事端呐。” “可是,这……” 王庆则下意识的看向吴良。 他倒想尽快了却此事,可是吴良那句“此举必后患无穷”着实令人心疑。 “王督邮,这位先生所算不错,此处确实有个蛟龙大仙,这点我可以拿性命作保。” 令这位高人没想到的是,吴良竟立刻点头肯定了他的说辞,可惜还没高兴过一秒钟,便又听吴良接着补充道,“不过此刻是不是吉时可就不好说了,再多的话请恕我不能口述,待笔墨纸砚取来之后,我写出来王督邮一看便知。” 一听这话,高人立刻明白了吴良的身份。 此人竟是同行! 若非同行,此人又怎会承认他胡乱编造出来的蛟龙大仙,还以性命作保? 不过这个同行似乎有点不讲江湖规矩,哪有在别人设好的局中横插一脚的道理,分明就是想要截他的胡。 下贱! 如此想着,高人已是气的七窍生烟,当即叱道:“一派胡言!老夫算出来的吉时,还从未有过差池!” “请先生息怒,先生道行高深莫测,算出来的吉时自然是分毫不差。” 吴良却只是淡然一笑,再一次肯定道,“所以我也不是在质疑先生,因为问题并非出在先生身上,而是出在这蛟龙大仙身上。” “蛟龙大仙?” 一听这话,高人心中立刻又忐忑起来,我编造出来的蛟龙大仙,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问题?于是便又有些诧异的问道,“蛟龙大仙就是蛟龙大仙,会有什么问题?” “先生莫要心急,我不是说过了么?有些话恕我不能言说,待笔墨纸砚取来之后,我写出来,王督邮与先生一看便知。” 吴良继续不紧不慢的吊胃口。 两人几句话交流下来。 吴良心平气和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高人心浮气躁有些言语略失风度。 再加上吴良屡次肯定高人的说法,而那高人却说不明白吴良到底想表达什么,最后还要开口询问,高下立判! 王庆看在眼里,也是终于不再观望,一副和事佬的语气劝道:“先生稍安勿躁,笔墨纸砚即刻便到,也不急这一时。” 见王庆也这么说,高人终于不再与吴良争论,却依旧瞪着他意有所指的道:“倘若错过了吉时,只送去一对童男童女恐怕便已无法平息蛟龙大仙的怒火了……” 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威胁。 你子若是再在这里捣乱,休怪老夫将你也一起献祭! “呵呵。” 吴良自动将其忽略,心中冷笑。 死到临头还不自知,还敢威胁老子,真是可悲可叹呐…… 片刻之后,笔墨纸砚终于送来。 “吴老弟,快请!” 王庆命人将笔墨纸砚摆在黄布台子上,一边差人研墨,一边催促道。 那高人也是凑了过来,想搞清楚吴良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吴良呵呵一笑,提笔蘸饱了墨,很快便在纸上写下一行当下主流的隶体字:“虽是蛟龙,却非大仙,潜鳞走河,实为恶蛟。恶蛟性贪,供之养之,其性愈骄,必遭反噬!” “竟是如此?” 看完纸上的字,王庆面露惊惧之色,有些恐慌的道,“这恶蛟不能供养,又当如何是好啊?” “……” 高人也是有些意外。 他虽已在心中推演过无数吴良可能施展的手段,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子居然丢出来这么一个问题。 这下就连他也懵,这下要怎么处理? 不能供养,肯定也不能修庙筑像,还怎么从中吃回扣,自己捞不到好处,那子肯定也捞不到好处,这不是极限一换一么? 正想着,却见吴良又在纸上写下了八个大字:“斩之杀之,永绝后患!” “斩杀恶蛟?” 王庆顿时向后连退了好几步,一脸震惊的道,“这蛟龙来无影去无踪,害人于无形之中,谁能杀得了?吴老弟莫不是在与我开玩笑?” “哈哈哈哈!” 那位高人却是捋着胡须大笑起来,笑罢才稳操胜券的说道,“老夫行走世间多年,为无数贵人百姓祈福消灾,却还从未听过如此狂妄的言论,那蛟龙大仙乃是天上之物,岂是你说斩杀便能斩杀的?” “年轻人,老夫奉劝你一句,莫要再胡言乱语混淆是非,否则耽误吉时惹怒了蛟龙大仙,为王督邮与诸位百姓惹来灾祸,你如何担待得起?” “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却听吴良竟也放声大笑起来,一直笑到王庆与高人面露狐疑之色,才停下来“摊牌了不装了”的道,“我本不愿出手插手此事,奈何你非但道行浅薄还执迷不悟,恐误了王督邮与百姓性命,我实在无法再袖手旁观了!” “你听都未曾听过,我却有仙法可斩之杀之,你还有何话可说?” 第四十六章 “永远” 此话一出,高人当即哑然失声。 他便是想破脑袋也断然想不到吴良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斩杀恶蛟? 开什么玩笑,他编造出来的蛟龙大仙若是也能杀,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看来老夫方才说此人言论狂妄,到底还是看他了,他哪里是什么妄人,他就是个失心疯,只有失心疯才能说出这种无边无际的疯话来! 与此同时。 “哗啦……” 围观百姓也是一片哗然。 这些百姓不论活了多大年纪,也只见过供奉大仙,还从未见过有人斩杀大仙,这种事只出现在不知距今多久的远古神话之中,而且是神仙打架。 若面前这个年轻人真能做到这一步,那岂不是神仙下凡? 就连王庆也是一脸的震惊,又是敬畏又是狐疑的望着吴良,愣了好半天才终于回过神来,心翼翼的问道,“吴老……吴司马,你刚才说你能斩杀恶蛟,此话是真是假,不是在开玩笑吧?” “王督邮,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么?” 吴良正色反问道。 “这?” 王庆不敢乱说,下意识的回头用质询的目光看向那位高人,这事恐怕也只有这位高人才有发言权了。 高人此时已经断定吴良是个疯子,当即上前一步,冷笑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如今因你胡言乱语,已经耽搁了吉时,蛟龙大仙已被惹怒,倘若你无法说到做到,王督邮与附近百姓必受其害,到时恐怕只有将你也献给蛟龙大仙,才有些许可能平息蛟龙大仙的滔天怒火!” “好说。” 吴良撇嘴一笑,又反问道,“但倘若我做到了呢?” “这……” 高人又是一愣,这个问题他没想过,也不需要想。 “倘若我侥幸办成了此事,此桥虽再无恶蛟作祟,但保不齐又有别的什么妖魔鬼怪趁虚而入,好在先生还算有些道行,便请先生‘永远’留在此处守护此桥,保一方百姓平安如何?” 吴良心中早已有了计较,虚着眼睛说道。 “……” 高人本能的沉默。 吴良话中语气加重的“永远”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只是高人听得真切,王庆与周围的百姓也都听得明白。 一时间,王庆与周围百姓都目光灼灼的看向了高人,等待着他的答复。 此时吴良与高人之间已经生成了一场赌局,赌注就是各自的性命,如今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无论谁都不可能轻言退出,王庆与周围的百姓绝不会答应。 时至此刻,高人心中莫名涌现出一抹恐惧。 献祭旁人的时候,听着旁人的惨叫与告饶,他是那么的心安理得,甚至有些狂热,但轮到自己的时候,哪怕只是听到,只是一场在他看来绝不会输的赌局,他的心脏也在疯狂的抽动,内心深处控制不住的战栗。 终于。 “好!若你真能做的到,我便为一方百姓守桥又有何妨?只怕你做不到!” 高人硬着头皮大声说道。 他很清楚,这时候谁若软了势头,不论结果如何恐怕都不会有好下场,甚至可能都等不到结果便要付出代价,必须硬到底。 好在,这是一场不会输的赌局。 “很好,请王督邮与诸位百姓给我们做个见证。” 吴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回头对王庆说道,“王督邮,我此次前来孑然一身,需回去一趟将法器带来,如此才可斩杀恶蛟。” “不行!你莫不是想伺机逃走?” 高人当即叫道。 “呵呵,你想伺机逃走我倒相信,至于我嘛,王督邮知我是何身份,更知应去何处寻我,就不劳你费心了。” 吴良笑道。 听了这话,王庆果然安心说道:“吴司马请便,我等在此处等候便是。” …… 自人群中出来,尹健立刻凑上前来,声问道:“有才兄弟,你真能斩杀恶蛟吧?我那儿……” “说什么呢你?” 不待吴良回答,陈金水便已一把将尹健推开,替他说道:“有才兄弟的本事你又不是没在梁孝王墓中见过,他说能行,那就一定手到擒来,你就把心放肚子里等着看好戏吧。” 吴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后面色一变正色说道:“尹健,交给你一个任务,你速去为我寻些卤碱来,拿到之后回宅子找我。” 卤碱其实就是天然石碱,这是东汉年间的叫法,这玩意儿在民间还是比较常见的,很多老百姓都用它来清洗衣物。 不过“士族”阶级却不怎么爱用,因为用它洗完了衣服会有一股怪味。 “是!” 尹健虽不知吴良要这东西究竟何用,但此刻也没心思多问,扭头就跑着去照办。 “陈金水,你现在去药材铺给我买一味叫做‘姜黄’的药材,买好之后也速回宅子找我,越快越好。” 吴良又道。 “是!” 陈金水也立刻领命去了。 …… 半个多时辰后。 吴良重新回来时,手中已经拿上了本就随身携带的铜匕首和一个葫芦,真正的制胜法宝其实是这个葫芦,以及他揣在怀中的之前从黄布台子上顺走的纸。 这种纸叫做“左伯纸”,乃是汉灵帝在位时期,由一位叫做“左伯”的造纸名家在蔡伦造纸术的基础上改良而来。 虽然依旧与后世的纸张相差甚远,但已经算是这个时代最好的纸了,当然价格也相当昂贵。 看到他回来,围观百姓顿时面露期盼之色,早早为他让出了一条通道。 但那位高人的心却又慌了起来,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事实上,他才是这些人中最希望吴良一去不回的人……但是很遗憾,吴良竟如约回来了。 “久等了。” 吴良看了神色有些不自然高人,咧嘴笑道。 高人默不作声,王庆却是极为热情的迎了上来:“不久不久,此事非同可,吴司马准备一下也是应该的。” “王督邮,你那些纸可否再借我一用?” 吴良又道。 “请!尽情用,不必客气。” 王庆连忙说道。 “多谢。” 吴良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将拿起那叠纸翻了翻又折了折,不动声色的将自己带来的纸放在了最上面。 一切准备就绪,终于可以开始他的表演了! 第四十七章 画的真丑 此时场内早已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看着吴良施法,生怕错过重要画面以致抱憾终生。 吴良则回头看了一眼高人,又冲王庆点了点头:“我要开始了。” “请!” 王庆神色一紧,颇为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 然后就见吴良微微一笑,学着高人之前的模样跪在了蒲团之上,闭上眼睛念念有词道:“蛟龙大仙在上,如今我等在大仙头上动土实属无奈,特送来童男童女各一名,美食美酒若干……” 禁止套娃! 高人当时就不愿意了,立刻站出来大声叱责道:“你这子好不要脸!这分明是老夫方才所念祭文,你竟分毫不差的拿来用了,难道当王督邮与百姓听不出么!?” 一听这话,王庆与周围百姓心中又惊疑起来,难怪这祭文听起来这么耳熟,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良却并不受其干扰,依旧坚持着将祭文全部念完,然后才站起身来笑呵呵的对高人说道:“先生,请不要将你我二人相提并论,你是请大仙息怒,而我是骗恶蛟现身,我们本质并不一样,祭文如有雷同……不胜荣幸。” 原来如此…… 王庆与百姓恍然大悟。 而这位高人此前显然从未遇到过这么理直气壮的抄袭者,不但当着他的面抄,抄完还振振有词,顿时气得脑子有些混乱,只得咬牙骂道:“你!你这子巧舌如簧,我不与你理论,公道自在人心!” 公道? 你与我讲公道? 吴良心中冷笑,却也并不再与高人多说什么。 随后起身将铜匕首拿在右手,又将带来的葫芦握在左手,摆好了架势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站于黄布台子前面静静等待。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吴良一动不动,胳膊有点麻了,腰也有点酸了。 靠! 怎么还不来? 演戏真他娘的不容易。 王庆、高人还有周围百姓也有些撑不住,开始揉眼睛、活动脖子,如今已接近晌午,烈日炎炎之下他们伸着脖子眼睛都舍不得眨的看了半天也很辛苦好吗? 就在这时。 “呼——” 一阵徐徐清风袭来。 来了! 终于来了! 吴良打了个激灵,精神为之一振,手中铜匕首攥得更紧。 只见随着清风轻轻吹动,被吴良摆在最上面的那张纸已经开始翻动。 终于! “呼啦。” 一声轻响过来,那张纸被吹了起来,翻动着飞向空中。 也在这一刻,吴良眼疾手快。 “唰!” 铜匕首迅速斩下,锋利的刀刃带动着清晰的破空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之势将那张纸拦腰斩断! 成了! “呼——!” 吴良长长的舒了口气,收起匕首,自信回头,“王督邮,诸位百姓,那恶蛟已被我一刀斩杀,尔等已再无后顾之忧,可喜可贺!” 这就完了? 百脸懵逼。 无论是王庆,还是高人,还有那群翘首以盼的百姓,此时都是一副“老子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的表情。 说好的斩杀恶蛟呢? 就算没有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恶斗,也总得让我们看到点平时看不到的神迹吧,这么简单一刀把一张纸切开,这就算完了? 来来来! 把匕首给我,我上我也行! 尤其是那位高人,如果不是得端着“高人包袱”,他现在恐怕已经要笑出声来了。 这么低劣的手段也敢出来丢人现眼,亏老夫还担惊受怕了半天,差点就被你子给忽悠瘸了,不过老夫今天也算是长了见识,佩服佩服! 越是如此,高人反倒没有像之前那样出来揭穿吴良。 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即使他不说话,王庆与那些百姓也绝不会就此作罢。 若是吴良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或者展示出一些能够令他们信服的东西,这场戏必定要砸,到时候自然不会让他好过,自己只需在一旁煽些阴风点些鬼火就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甚至就连外面的陈金水等人都为吴良捏了把汗:“有才兄弟,你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光是这样可没办法交差啊……” 果然。 王庆回过神来之后,很快便皱起了眉头:“吴司马,这便是你所说的斩杀恶蛟?” “正是!” 吴良郑重点头。 “可是……那恶蛟何在?你既杀了恶蛟,总得证明给我们看吧,否则日后若再有百姓受害,我如何向百姓交代?” 王庆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含蓄的对吴良说道。 “这有何难?你们去将那张被我斩断的纸张捡过来。” 吴良笑了笑,对王庆身后的人说道。 那几人心中也很疑惑,又见王庆并未反对,连忙跑过来将那两张纸片捡了回来。 吴良又命他们将两张纸片对好拿在手中,接着“砰”的一声摘下葫芦塞子,将里面的水灌入口中,不待他们反应过来,便又猛地一口喷了出去。 “噗——!” 水雾均匀的喷洒在那张纸上,也有一部分喷在了拿纸那人身上。 剩下的人慌忙躲避,总算幸免于难。 真他娘的恶心! 拿纸那人面露愠色,刚要开口理论,却听吴良又喝一声:“别动!” 那人顿时又僵在原地,一脸委屈的看向王庆。 然而此时,王庆哪里还有心思理他。 只见他那一双眼睛正在逐渐睁大,连带着嘴巴也逐渐张开,一脸震惊之色,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再看两张纸片上,此刻竟正有一条血淋淋的状似蛇一般的东西逐渐显现了出来。 这条蛇头上生有一只短而直的角,身下还有一对如同鹰爪一般的爪子,尾巴如蛇一般修长弯曲。 而吴良那一刀,正好将这条古怪的蛇拦腰斩断…… “这……吴司、吴先生,这就是?” 王庆嘴巴已经不太利索,难以置信的仰视着吴良。 “不错,这就是被我斩杀的恶蛟。” 吴良淡然一笑,脸却微微有些发烫。 画的真丑,简直没眼看。 早知道时候爸妈给报美术班的时候就好好学了,最起码画出来没有这么抽象不是? 第四十八章 胡闹! 不过抽象也有抽象的好处,像蛟龙这种虚无缥缈的神话生物,越是抽象反而越有神秘感,越能够激发人们的想象力,太具体反而就没那么神奇了。 其实吴良耍的也只是一个把戏。 这个把戏在后世被称作“剑斩妖魔”。 方法非常简单,还记得之前吴良叫陈金水与尹健去找的天然石碱和姜黄么? 只要将天然石碱做成碱水,将姜黄做成姜黄水,然后用笔沾上碱水在纸上画上一头蛟,晒干之后蛟便消失了,之后再用姜黄水将喷在纸上,姜黄水与碱发生化学反应,便会显出红色,如此一只血淋淋的蛟就凭空出现在了纸上。 这个把戏在二十一世纪早已不算是什么秘密,很少有人还会上当。 但是在汉朝,无论是原理还是现象都大大超出了人们的理解范畴,如果非要去理解的话,那就是非自然现象! 所以…… 得到吴良肯定的答复,王庆脸上的震惊之色立刻又盛了几分,看向吴良的目光也是越发的敬畏,竟有些讨好意味的陪笑道:“不愧是吴先生!斩杀恶蛟竟如探囊取物一般,简直神乎其技,王某可算是见识过了,钦佩至极!” “雕虫技,倒叫王督邮见笑了。” 吴良一手负于身后,淡然笑道。 这种吊炸天的上仙专用站姿,除了他还有谁能配得起? “不见笑不见笑……呃哈哈,王某失言,吴先生太谦虚了。” 王庆语无伦次的道。 吴良顿了顿,又极为严谨的道:“这恶蛟虽然已被我斩杀,不过仍有一丝气息苟延残喘,需尽快将其烧了,方可斩草除根。” “权听先生安排。” 王庆恭敬抱拳,又忍不住多看了纸上的恶蛟一眼,这对身后的手下喝道:“你们聋了么?还不快照先生说的去办?” “是!” 几人连忙手忙脚乱点火,当着吴良的面将那张纸烧做了灰烬。 如此一来,吴良便再也不担心有人会将这玩意儿带回去仔细研究,通过上面散发的特殊味道发现其中端倪,再无后顾之忧。 直到此时,吴良才回头看向了那位高人。 高人此刻也是一脸震惊之色,显然已经完全无法搞清现在的状况,更搞不明白吴良到底是来砸场子的同行,还是货真价实的异士。 这确实是个问题…… 明明是我编造出来行骗的蛟龙大仙,为何却能当众显出原型,更重要的是,居然还真就被面前的这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给一刀斩杀了? 难道此处真有蛟龙,竟被我踩了狗屎给误打误撞的碰上了? 不仅如此,还一起碰上了一个能够斩杀蛟龙的异士? 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一刻,高人忽然觉得王庆此前根本就是信口雌黄,不要脸! 什么叫缘分? 什么叫天意? 这他娘的才叫缘分! 这他娘的才叫天意! 但是这种缘分与天意,老夫不想要啊!!!!!! 被吴良回头看了一眼,高人心中顿时又犀牛乱撞起来,连忙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兄弟,有话好说! 我刚才只是在与你开玩笑,说过的话你就当个屁放了吧,千万千万千万不必当真呐!!!!!! 吴良也冲他笑了笑,随后径直向尚未完工的桥边走去。 “呼——” 高人以为吴良打算放他一马,结果才刚松了一口气。 便见吴良在一个挖好的桩坑前面停了下来,伸着脖子向里面看了一眼之后,便又回身对王庆喊道:“王督邮,这位高人个子这么高,你这桩坑恐怕不够深吧?” “吴先生不必多虑,我这就命人再去挖深一些!” 王庆连忙应道。 “对了,别忘了要头朝下埋,否则就不灵了。” “谨遵先生安排!” 话音未落,忽听“噗通”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那高人已双眼上翻,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 半个时辰后,王府客堂。 “请吴先生在此处稍坐片刻,王某这就命人准备酒菜,去去就来。” 极为殷切的安顿吴良落座,王庆又与他客气了一番,这才快步走了出去。 其实吴良本是不愿来王府的,更不愿与王庆有太多的交集。 无奈王庆看过他“剑斩恶蛟”之后,对待他的态度便来了个1八0度大转弯,非但言语之中充满了敬畏,行为举止也全然没了之前的傲慢,软磨硬泡非要将他请回王府表达谢意不可,他才勉强应允。 当然,吴良之所以答应其实还有其他方面的考虑。 他才刚到陈留不久,如今人生地不熟。 尤其对陈留内部各个士族门阀的具体情况了解甚少,而王庆便属于城内的士族阶级,若以此人作为突破口探听城内消息,必定事半功倍。 毕竟,不久之后曹老板便要被陈留太守“张邈”背叛。 吴良想要借助此事进一步获得曹老板的信任与倚重,就必须做好万全准备,而城内掌握权势的士族门阀在这个过程中,亦是不可忽视的重要一环。 与此同时。 王府另外一间房内。 “父亲,儿之所言皆为亲眼所见,句句属实!” 王庆恭敬地站在一位老者身侧,言辞凿凿的道,“儿隐约觉得,若我王家能得此人相辅,或有机会再次起势,重回元帝在位时的风光!” 听到最后那句话,老者顿时目露精光,开口问道:“你有何打算?” “若要此人心甘情愿为我王家所用,最稳妥的方式便是将他变成咱们王家人。” 王庆笑了笑,胸有成竹的道,“我那妹半年前因不能生育遭夫家绝婚(离婚,汉朝以孝治天下,无后便是最大的不孝),如今陈留郡内无人肯娶,倒不如将妹嫁与此人,卖他个天大的人情,此人必定感恩戴德。” “哦?” 老者皱眉看了他一眼,又问,“你可打听清了他的家世,他祖上可曾有人入朝为士?” “父亲,正因此人并无显赫家世,祖上也无人入朝为官,我那妹嫁他才是天大的人情。” 王庆劝道。 “胡闹!” 老者当即拍桌而起,大声斥道,“此等辱没王家祖宗身份之事,亏你想得出来,你不要面皮我还要老脸,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便绝不允许此事发生!” 第四十九章 下下之策 “可是父亲……” 王庆还想说些什么,老者便又一次抬手打断了他,舒了一口气之后,严肃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语重心长的道:“余年啊(王庆的字),你有重振王家之心是好事,可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做事有失考虑,此人虽有些异才,但凭他的身世背景依旧难登大雅之堂,我王家何须如此自贱,只需给他一些蝇头利,便可令其感恩戴德,心甘情愿给王家当牛做马了。” “父亲所言极是,但这法子在此人身上恐怕行不通。” 王庆欲言又止的道。 “这是为何?” 老者奇怪问道。 “父亲有所不知,此人如今位列军中司马,官阶与儿已相差无几,这方面王家不可能再给他更多。” 王庆说道,“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人现在还暂未得到重用,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瓬人军司马,手中也并无实际兵权。” “瓬人军?” 老者面露疑惑之色。 “父亲没听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瓬人军前两日才回到陈留,不过是一支不足百人的残军罢了,听名字应该也只是一群为军中制作陶簋的工匠军,不仅入不了父亲法眼,城内许多门阀也全然没将这支残军当一回事,他们唯一在意的是,曹孟德的侄子曹安民竟做了这支残军的校尉。” 王庆悉心介绍道。 “当今世道真是乱了,一支百人残军也设校尉、司马,那曹孟德真是不知所谓。” 老者摇头叹道,语气中带了些不忿。 “父亲说的是,正是因此,儿才想招揽此人,此人身怀异才又已位居司马,就算暂时没有得到曹孟德赏识,也已得了曹安民的信任,日后恐怕还要往高了走,而我王家如今手中已无大权,无法助其步步高升,若想招揽于他,便只有送礼与结亲两条路可走。” 王庆接着说道,“但在儿看来,送礼始终是下下之策,恰好妹又无人肯娶,与其留在家中孤独终老,倒不如便宜了此人,亦可解妹心中孤寂……请父亲安心,儿已仔细想过,就算妹嫁与此人,儿也断然不会大张旗鼓,妹的身子更是无法诞下杂种,完婚之后只要教妹依旧住在家中,自然不会传扬出去,我王家既未丢了脸面,又得了一位异士相辅,岂不一举两得?” “这……” 听了王庆的话,老者内心终于有些动摇,面露犹豫之色。 “父亲,我王家曾经何等的风光,难道父亲就甘心困在这的陈留郡内,靠那几间的盐行苟延残喘?” 王庆躬下身子,苦口婆心的劝道。 “你说的虽有几分道理,但异才终究是道,与我王家有何帮助还犹未可知。” 老者沉思片刻,终于皱眉说道,“因此此事我依旧不同意,更不会拉下脸来将此事强加于萍儿,不过……也不反对,你真有此意,便叫萍儿与此人见上一面,萍儿若是同意,那便照你说的办吧,但萍儿若是不同意,此事立即作罢,不必再提!” “好吧。” 王庆无奈应了一声,悄然退下。 …… 席间。 “请满饮此杯!” 王庆热情的招呼着吴良,一连干了好几杯,喝酒的同时眼睛不住的向门外偷瞄,似乎在等待什么。 “请。” 吴良自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不过却并不担心。 他与王庆无冤无仇,又有军中官职,王庆没有理由加害于他。 至于其他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倒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这杯酒喝过之后,又吃了两口菜,门外终于传来一阵脚步声。 吴良循声望去,看到了一名妆容较为精致的年轻女子。 这女子个子不太高,大概不到一米六的样子。 容貌方面的话,撇去“东方易容术”和华贵的衣衫也是比较一般,与吴良的那十个不施粉黛的“美人”相比还是差了一截。 非要说她有什么优势,就只剩下成熟的气质了…… 确实比她的美人大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点而已,并不能给人震撼的感觉,而且所谓“成熟”换个方向去理解,也可以说是“显老”。 总之,这名女子不是吴良喜欢的类型,他还是比较中意“青梅竹马”的感觉。 等一下。 想到这里,吴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王庆在这墨迹了半天,不会就是在等这名女子吧,这是什么意思? “贤弟,这是我家妹,唤作王萍,目前正待字闺中。” 王庆适时给吴良介绍起来,却故意隐瞒掉了绝婚与不能生育的事情,笑呵呵的道,“妹,你来得正好,有才贤弟今日帮了为兄大忙,你也来敬他一杯。” 王萍刚进来时,便已注意到了吴良身上的麻布衣裳,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疑色。 不过她还是从王庆拿起接过一杯酒,施施然来到吴良面前,笑着问道:“公子不是陈留郡的人吧?” 吴良起身回道:“我乃平原乐陵人士。” “公子祖上可有人入朝为士?” 王萍又问。 “不曾有过。” 吴良又答。 “那么……” 王萍终于微微皱起眉头,耐着性子问道,“公子家中在乐陵可有什么产业?” “也没有,孑然一身。” 吴良此刻已经彻底明白王庆将他请回来到底什么目的。 这个混蛋居然是在馋他的身子啊,亏我此前还将你当做进入陈留的过门石,你下贱,就这姿色老子宁死不从! 结果他还没说什么,便见王萍已面露恼怒之色,手中酒杯倾斜过来,将里面的酒全部洒在了地上,而后看都不看吴良一眼,转身便向怒气冲冲的堂外走去,一边气抖冷还一边破口大骂道:“王余年,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竟如此作贱自家妹妹,我这就找父亲说理去!” 真实! 太真实了! 见状,吴良却是心中暗喜,如此一来倒省的他再说些什么了。 至于是不是被轻视了,完全无所谓呀,一个的王家,一个姿色平平的女子,求求你们千万别瞧得上我,我才是真的不想作贱自己呢。 “呃……呵呵,我这妹妹都叫父亲娇惯坏了,请贤弟莫要放在心上。” 王庆只能报以尴尬一笑。 如此一来,想要拉拢此人,恐怕便只能行下下之策了…… 第五十章 抬出去! “无妨无妨。” 吴良自是笑呵呵的说道。 王庆也是连忙将这个话题跳过,转口又道:“方才听闻贤弟已在陈留住下了?这可是好事,我与贤弟一见如故,无论如何也要献上一份薄礼,恭贺贤弟乔迁之喜才是。” “王督邮不必如此客气,我还未前来府上拜会,哪有让陈督邮先破费的道理?” 吴良假意客气道。 “唉,你我之间不说这些,既然贤弟要定居陈留,今后礼尚往来的机会多得是,而如今贤弟初来乍到,才正是我略尽地主之谊的时候。” 王庆摆摆手,颇为大方的说道,“稍后贤弟走时,我亲自带人为贤弟送去薄礼,也正好认认贤弟家门。” “这如何使得……那就多谢王督邮了。” 吴良略微推辞了一下,便欣然接受下来。 如此两人又一边饮酒,一边闲聊了一阵子,大部分话题都在吴良的引导下围绕着陈留郡内的士族门阀进行,总算对陈留郡的势力分布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如今陈留郡内共有四个话语权最大的门阀: 分别是陈留太守“张邈”所在的张家、从事中郎“许汜(si四声)”所在的许家、另外一个从事中郎“王楷”所在的王家、以及如今辞官赋闲但在郡内依旧颇有影响力的朱家。 至于王庆所在的王家,与“王楷”的王家虽是同姓,但却并非一家。 通过王庆自己的评价可以推断,王庆所在的这个王家,在陈留郡内最多只能算一个二流门阀,日子虽然过得还算不错,但基本上不论干什么都只有“附议”的资格。 而《三国志》内提到,张邈反叛曹操的时候,许汜与王楷二人皆有参与。 “也就是说,张邈反叛曹操并非个人或是一家行为,陈留郡内的许家、王家也与其同气连枝,只有朱家还不好说。不过四个有话语权的门阀,确定反叛的就有三个,已经超过了半数,这与整个陈留郡上层离心也没什么区别了。” 吴良心中已经感受到了一些压力。 只对付一个张邈和一个张家,或许还有借力的可能,但若是许家、王家、乃至朱家都参与了进来,那他的对手就等于变成了整个陈留,实施起计划来的难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看来此事必须从长计议啊…… 了解过这些情况,吴良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也就没了继续与王庆闲扯的必要,客套了几句之后,便提出了告辞。 “我送贤弟。” 王庆连忙站起身来,击掌三下。 不多时便有十多个佣仆挑着担推着车在堂外集结,放眼望去主要是一些粮食和布帛,还有一些看起来相对比较精美的家用器具。 这个时代,能送的也就这些,再好一些就只能送美玉与黄金了。 但吴良在王庆心中显然还达不到需要送黄金美玉的级别,否则便会将送的布帛换成了蜀锦,这在现在才是最直观最能够彰显身份的奢侈品。 事实也确实如此,王庆口中虽一再说是“送礼”,但在他的内心深处,这其实依旧是“赏赐”。 不过吴良并不在乎这些,只将这当做是“斩杀恶蛟”的报酬,“诚惶诚恐”的说道:“怎敢劳王督邮大驾,这叫我如何自处……让他们给我送过去就行了。” “走吧贤弟,你我之间何必讲究这些?” …… 来到吴良府上。 王庆指挥佣仆将送来的物资全部抬入库房之后,却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一脸神秘的对吴良说道:“贤弟,除了这些俗物,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些真正的好东西,请贤弟尝尝鲜。” “什么好东西啊?” 这倒把吴良给搞迷糊了,忍不住好奇问道。 “稍后送来你就知道了,应该快到了。” 王庆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这东西才是王庆真正的杀手锏,他自信只要将这东西送上,虽然未必会有将妹下嫁来的效果那么好,但也足以让吴良看到自己的诚意。 毕竟,这东西吴良这种身份的人根本就买不到,属于城内士族门阀的特供。 如此一来,吴良自会对他感恩戴德,两者之间的关系便可突飞猛进。 就在这时。 “吁——!” 一驾马车停在了大门外。 “到了!” 王庆精神一振,站起身来打声招呼道,“速速抬进来,贤弟,你这宅子的伙房在哪,我先叫人给你抬进去,你一看便知。” “那边。” 吴良指了指二进院东边的房子。 “抬进来,跟我来这边。” 王庆点了点头,又指挥几名佣仆扛起马车送来的两个死沉死沉的麻袋向内院走去。 吴良跟在后面心中依旧疑惑不已,到底什么好东西这么神秘,而且不送去库房,非要送去伙房,难道是什么少见的山珍海味不成? 结果刚刚进去,还没来得及为吴良解密,王庆便率先被炉台边上的一个陶盆吸引住了注意力。 确切的说,吸引王庆注意力的其实是陶盆里面盛放的东西。 那是一种晶莹雪白的粉末,在颜色较深的伙房内看起来分外扎眼,便是研磨出来的珍珠粉也没有这般纯净,更没这般晶莹。 王庆虽不下厨,但也进过自家伙房,可还从未在伙房内见过如此纯洁的东西(此时面粉还比较少见,就算有也是麦皮一起磨的,并不是纯白色)。 “这是何物?” 王庆凑近了一些,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许碰!” 下一秒,负责宅内饮食的童雁已经冲了上来,一边张开双臂挡住王庆,一边瞪着眼睛叱道,“这是我家家主亲手煮制的雪花盐,你若碰脏了可赔不起,退后退后!” “雪花盐?” 王庆一愣,诧异的扭头看向吴良。 “雁儿,无妨,让他瞧瞧吧。” 吴良无所谓的笑道。 “是,家主。” 童雁这才不情不愿的退到一边。 此刻王庆已是一脸惊疑,哪里还有心思计较丫头的冒犯,连忙又靠近了一些,伸手过去用指指甲盖挑了一丁点雪花盐出来,又伸出舌头尝了一尝。 !!! 这一瞬间,王庆仿佛受惊一般呆住,眼中竟是难以置信的色彩。 与此同时。 “家主,咱们这两袋精盐就放这儿么?” 一个挺没眼力劲的佣仆不合时宜的问道。 “慢着!” 王庆猛然失声叫了起来,甚至出现了尖利的海豚音,大声喝道,“抬出去,立刻给我抬出去!拉走,给我拉的远远的!” 第五十一章 可惜可叹 王庆这极为突然的一嗓子,倒把佣仆们给嚎懵了。 一个个愣在原地,肩上的麻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是一脸惊惧的望着王庆,生怕贸然行动反倒落下不是,回去之后还要被罚。 “聋了么,还不抬出去!?” 王庆当下又骂了一句,恶狠狠的瞪了那个没眼力劲的佣仆一眼。 老子记住你了! 若非你将麻袋里面的东西说出口,吴良恐怕还没猜出到底是什么东西,老子还可借口送错了东西将其换掉,怎会如此下不来台! 你给老子等着,回去老子再收拾你! “哎呀,请王督邮息怒,既然东西已经送来了,王督邮的良苦用心我便已经感受到了,再叫他们抬走费时又费力,不如就放在这里吧,谢过王督邮。” 吴良已经明白了那两个麻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自然也明白王庆为何是如此表现,于是打着哈哈过来为他找台阶下。 当然,主要是因为这两麻袋盐算起来最起码也得有四盆的分量。 这回头煮制精盐的时候都用得着,哪有放到嘴边再让王庆拉走的道理? “既然贤弟是这个意思,那就先放下吧。” 王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得尴尬的笑了笑,接着又拉住吴良的手,“贤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请。” 吴良已经猜到这个家伙想说些什么。 甚至刚才吴良便觉得送这两袋盐来的车夫有些眼熟,现在两者结合在一起,他已经隐约觉察到王家与盐行之间的关系。 两人来到院内,王庆终于声说道:“不知贤弟是否知道,陈留郡内有一半的盐行其实都是我王家在经营。” 所谓“士农工商”,此时从商虽然实际地位并没有那么低,许多士族门阀都有涉猎,但一般情况下都只是居于幕后,不肯走到前台来,更不会轻易承认。 “竟有此事?” 吴良面露“意外”之色。 “千真万确,倒叫贤弟见笑了。” 王庆点了点头,又用更低的声音道,“贤弟,我想问你一句话,你煮制这雪花盐,可是有什么秘诀?” “有。” 吴良笑道。 王庆当即精神一振,连忙又紧紧抱住吴良的肩膀一脸殷切的笑道:“贤弟可否将这秘诀告知我,当然,我断然不会白要,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只要我王家负担得起,定不会令贤弟失望!” “恐怕不行。” 吴良却无情的摇起了头。 这不是什么条件不条件的问题,而是王家还不够资格从他这里得到“五步产盐法”,他们根本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 这东西肯定不是钱财,对于他来说,黄金几乎遍地都是,只看什么时候去取。 “为何?” 犹如一盆冰水劈头盖脸的泼来,王庆的笑容冻结在了脸上。 “这煮盐秘诀乃是祖上的不传之秘,不可授予外人。” 吴良一本正经的说道。 “……” 王庆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 王府。 “父亲,你可一定要替女儿做主啊!” 王萍跪在父亲王永面前,抽抽噎噎早已哭成了泪人,依旧满心委屈的控诉着王庆不是,“女儿好歹也是王家后人,就算再不堪,大哥也不能那般作贱女儿。” “那人既无家世,又无产业,与那泥腿子相比,女儿便是高高挂在天上的星辰,就算被他多看两眼也是自降身份,大哥竟想叫女儿嫁给这种人,这不就是在作贱女儿又是什么?” “女儿宁死也不答应!” “父亲,你倒是说句话呀,女儿受了这等侮辱,难道父亲还要坐视不理么?” “嘤嘤嘤嘤……” “……” “唉……” 王永无奈的叹了口气,掏了掏已经快要长出茧子的耳朵,终于说道:“行了行了,待你大哥回来,我训斥他便是,这下可遂了你的心意?” “还有,请父亲转告大哥,今后他若再敢这般作贱女儿,女儿便一头撞死在他门前,死了也不教他安心!” 王萍又咬着牙说道。 “好好好,你先回房吧,我转告他便是。” 王永一脸乏意的挥了挥手。 就在这时。 “父亲!父亲!” 门外忽然传来王庆急迫的声音。 转眼之间,他便已经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同时脸上尽是急色,看起来似乎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王永正被王萍缠的有些心烦,自是瞪了王庆一眼,没好气的叱道。 “哼!” 王萍则冷哼一声,将脸扭向一边。 “父亲!” 王庆此刻已经顾不上礼数,两三步跑到桌前,将王永跟前的那杯水端起来就往嘴里灌。 “咕咚咕咚”几口喝下之后,待喘匀了气,才终于从怀中掏出一包用蜀锦手巾好生包裹起来东西,恭敬放到王永面前,心翼翼的打开:“父亲,你看这是什么?” “什么?” 王永仔细看了看,还是不解的问道。 “父亲品尝一下便知。” 王庆又道。 “装神弄鬼!” 王永又瞪了他一眼,这才伸手沾了一点放入口中,下一秒,眼睛便已瞪如铜铃:“盐!?这盐为何如此纯净,哪来的?” “此乃雪花盐,正是儿今日带会那人使用秘法所煮。” 王庆说道。 “秘法可拿到手了?” 王永当即又问。 “他不肯给。” 王庆摇头苦笑。 “余年,你可知这秘法意味着什么?” 王永站起身来盯着王庆的眼睛,极为郑重的问道。 “儿知道,若得了这秘法,我王家便可迅速垄断陈留盐业,以此扩张,还可占据东郡、兖州、徐州、青州、冀州……总之天下盐业我王家占据大半也不是没有可能。” “自古权财不分家,有了如此庞大的产业,我王家若再招兵买马以勤王之名起势,到了那时候,莫说是一个的陈留,便是天下诸侯也不敢瞧了咱们王家,这可比巅峰时的王家风光多了!” “还有!” “此人人如其字,胸有旷世之才,假以时日定能封侯拜相,谁若得了他,便是得了天助,非成大器不可!” 王庆口沫横飞说的那叫一个神采奕奕,但说到了最后,他却又痛心疾首起来,捶胸顿足的道,“可惜呐,可叹呐,因父亲方才犹豫不决,妹又目中无人,我王家恐怕已经寒了此人的心。” 第五十二章 好酒量 “父亲,这人真有大哥说的这么厉害,能封侯拜相?” 听完王庆的这番话,王萍已经不再与王庆置气,转过身来抹了一把眼泪,又吸了一下鼻子,一脸惊疑的问道。 “剑斩妖魔,煮盐秘法,这恐怕还只是他暂时显露出来的本事啊……” 王永动了动嘴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凝神说道。 王庆与此人才结识一天,不不不,确切的说,只有几个时辰,便已从此人身上发现到了两项常人所不能及的异才,天知道此人身上还有多少了不得的异才。 虽说当今世上士族门阀当道,庶族几乎没有出头之日。 但事无绝对,倘若庶族的才能太过逆天,便是士族也不得不依仗或是忌惮,又或是足以左右当今局势呢? 需知士族的先辈也并非生来便是朝廷重臣,往前捯上几百年,他们也是平头百姓,只是凭借某项才能或是某个机会得到重用,如此才有了他们这些后辈的地位与荣华。 “既然如此,了不起我委身下嫁于他便是。” 王萍已经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站起身来挺了挺胸,仰着脸说道。 “呵呵呵呵……” 一听这话,王庆却又摇着头苦笑起来。 “王余年,你笑甚么?” 王萍不满的瞪眼道。 王庆没有理她,躬身对王永拱手说道:“父亲,此事千错万错,还是儿的错最大,此前儿欲将妹嫁于此人,乃是一步大错特错的臭棋。” “妹因无法生育被夫家绝婚的事在陈留并非什么秘密,此人虽初来乍到不知底细,但此事瞒得住一时却瞒不了一世,此人才情绝伦胸中必有傲气,日后听闻此事,只怕不但会质疑我王家的诚意,还会以为我王家是在羞辱于他,难免心生芥蒂。” “因此此事千万不可再提,更不要再教妹出现在他面前,免得他再记起此事。” “至于之后的事,便交由儿来处理吧,好在暂时儿与此人并未交恶,时常走动示好或许还有几分回转的余地。” 王庆这番话说的十分含蓄,但意思已经足够清楚。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想嫁人家? 你不配! 还委身下嫁……心里能不能稍微有点b数? 王萍也不是傻子,听完这番话后当即炸毛,指着王庆的鼻子便又骂道:“父亲,你听听王余年说的话,这可是人话?女儿虽不能生育,但也生的如花似玉娇美动人,那人如今既无家世又无产业,女儿委身下嫁都未觉得委屈,如何便是羞辱了那人,王余年,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否则我与你没完!” “闭嘴!” 此前一直迁就女儿的王永,此刻竟忽然转了性子,猛地一声暴喝。 “父亲……” 王萍吓了一跳,连忙收声。 “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再提此事,你日后若是见了此人,遮面也好,藏匿也罢,决不许被此人认出来,否则便不再是我王家的人!” 王永目光严厉的看着王萍,说完之后摆了摆手,“回房去吧,我与你大哥还有要事相商。” “是……” 王萍知道父亲现在不是在与她说笑。 终于不敢再说什么,连忙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如此快步走过走廊,回到自己房间关好门的那一刻,强压了许久的悔意终于自了王萍脸上浮现了出来,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骄纵。 只见她懊恼至极的跺着脚,巴掌接连不断的狠狠抽在自己脸上,一边抽一边骂: “王萍啊王萍,你是长了对狗眼么?” “这么好的夫君你竟没看出来,还要这眼睛做什么,挖出来拿去喂狗算了!” “若是方才抓住机会嫁了此人,今后暂且不论,便是当下娘家人便再没人敢瞧你了,你怎地如此糊涂,你该死该死该死该死啊……” …… 吴宅。 将王庆送走不久之后,尹健一家老便又登门道谢来了。 这一家子跪在吴良面前不住磕头,哭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感恩戴德的话说个没完。 好不容易应付过去,吴良终于得了闲,便又烧起火来将那锅剩下的猪油添上水,再放入用剩下的卤碱煮了起来。 这是在做简易香皂。 之后只要不断添水少煮让卤碱与猪油完全反应,再填入一些饱和的盐水拌匀,冷却之后便会产生析出一些固体,这些固体晾干成型之后就是肥皂。 至于香皂吗,只需再其中放入一些“美人”们提前采来的花瓣即可。 虽然香味极其有限,但吴良觉得有个意思就行,一个大老爷们何必那么讲究?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 吴良便过上了标准肥宅的生活,成天门都不怎么出,除了吃饭睡觉,便是钻进后院一个专门腾出来的房子里鼓捣瓶瓶罐罐,有事做倒也并不觉得寂寞。 如此一个多礼拜后。 第一坛子通过自己的diy蒸馏设备鼓捣出来的烧酒终于面世。 恰恰这时候,曹禀第二次来访。 第一次是在吴良“斩杀恶蛟”的次日,当时送来不少日用品和酒肉以贺吴良乔迁之喜,也算是够意思了。 而这一次嘛…… “有才贤弟,前线传来捷报,郯县城内陆续有守军将领出城投降,陶谦已经快撑不住了,期间青州刺史田楷与刘备率军前来驰援,亦被我伯父打得溃不成军,拿下徐州指日可待!” 曹禀满面红光的为吴良带来了一个利好消息。 吴良听完一愣。 他的到来果然改变了部分历史,刘备这次被打回去的话,恐怕就再没有机会像历史上记载的那样入主徐州了吧,蜀帝之路必定会艰辛许多。 “嗯?什么味道,竟如此香醇?” 正说着话,曹禀那狗一般的鼻子忽然闻到了吴良那还未封上的烧酒。 “我亲手酿的烧酒,尝尝?” 吴良笑道。 “尝尝,必须尝尝!” 曹禀当即面露喜色,搓着手正了正坐姿,回头却见吴良将一个杯摆到了他面前,当即不满道,“有才贤弟,你未免太过器了吧,用这种杯难道是怕我多喝了你的酒不成?” “安民兄误会了,我这酒劲儿大,用碗怕你受不住。” 吴良摇头劝道。 “哈哈哈,你怕是还不知我的酒量,拿碗来,你这杯我用不惯!” 曹禀放声大笑,豪气说道。 “行吧。” 吴良只得给他换了碗,又亲自为他倒上。 “嗯……初闻香醇浓厚,再看晶莹剔透,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好酒,想不到有才兄弟竟还有这手艺!” 曹禀毫不吝啬夸赞之词,端起酒碗便一饮而尽,“过瘾!这酒初入口时虽辛辣无比,但下肚之后却回味无穷,够劲道,便是我喝过最好的酒也不及贤弟这酒十分之一,只是刚才喝的太快,没来得及细品,再来一碗!” “安民兄,这酒劲真的大,不能喝得太急。” 吴良再次好意劝道。 “拿来吧你,我自己倒!” 曹禀干脆将吴良手中的酒坛抢了过来,又倒了满满一碗,一口灌入喉咙。 喝完还觉得没有过瘾,又倒了第三碗,送到嘴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略微停顿下来对吴良说道:“对了,还有件事差点忘了说,前些日子程昱抓了个舌头,据说是吕布派出来寻墓的探子……我伯父又将此人送给了咱们瓬人军,今日刚押到陈留……稍候你与我前去审……审问一番……看看是否能……能……能……” “嘭!” 话未说完,已经满脸赤红、舌头打卷的曹禀便一头栽在了桌上。 第五十三章 意外收获 几个时辰后,曹禀终于酒醒,神色略显尴尬。 吴良自然不会再提此事,而是很默契的将转移话题转向了别处,笑道:“安民兄,我方才听你说使君给咱们送来一个吕布派出来寻墓的探子,如今天色不早了,咱们抓紧时间过去审审?” 其实刚才听到曹禀说出“吕布”和“寻墓”这两个关键词的时候,吴良便已经对这个探子充满了兴趣。 只不过为了避开僭越之嫌,他才忍住没有在曹禀醉酒的时候独自一人前往审问。 毕竟,历史上吕布也是个非常有名的盗墓贼来着。 当年董卓被迫迁都长安,临行之前便命吕布大肆雒阳(今洛阳)一带的帝王、公卿大臣陵墓,从中获取了大量黄金珍宝。 也是因此,在后世的一部说中,吕布还成了“五大盗墓门派之一”——“卸岭力士”的著名传人。 只是关于“卸岭力士”这一门派,吴良特意查过许多史料,并未找到可以考证的文献。 除此之外,“搬山道人”、“观山太保”也同样无法考证。 唯一有所记载的便只有“发丘中郎将”与“摸金校尉”,不过这两个也只是曹老板设立的官职罢了,并且属于同一军队的上下级关系,至于后来到底有没有分道扬镳形成两个不同的门派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吴良一点都不怀疑吕布的盗墓水平,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盗了不少大墓,仅凭这点就不容觑。 没准儿通过这个探子,真能问出点他不知道的消息来。 “好说。” 曹禀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却又瞄向角落里的酒坛:“不过你那美酒……还有多少?” “眼下就那么一坛,先给安民兄装上几壶带走?” 吴良笑道。 倒真不是他器,这酒确实来的不容易,一缸粟米酒蒸馏过后就只能产出了这么一坛子,他还想剩下一些收服典韦用呢。 这个计划也是越快实施越好,免得生出什么变故,错过这么一个给力的保镖。 “哈哈,那为兄就不与贤弟客气了。” 曹禀这才笑了起来,装了几壶让随行的兵士拎上,而后心满意足的拉着吴良一道出了宅子,直奔军营而去。 …… 军营牢房内。 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被绑在刑架上,一脸惊恐的望着曹禀与吴良。 此刻他身上的麻布衣裳已经破了好几道口子,随处可见斑驳的血迹,身上还留有不少并未痊愈的伤口。 这些伤并不是曹禀与吴良所为,他们见到时此人便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人名叫杨万里,并州平鲁人,原是并州刺史丁原部下,后来跟吕布投靠董卓,再后来董卓亡了,便又跟随吕布投靠了袁绍,最近吕布所部正在冀州武邑一带驻扎。” “如今粮饷短缺,吕布在洛阳时吃到了甜头,便派人出来刺探周边的陵墓情况,结果还什么都没探到便被捉了。” “两位将军,人所言句句属实,请两位将军高抬贵手……” 这探子被捉之后显然已经不止挨了一顿毒打,如今见到吴良二人,都不用问话就极为主动的将情况进行了一番说明。 “全交代完了,这还有什么好问的?” 曹禀应该还是第一次审问俘虏,又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如此坦白的俘虏,当即冲吴良耸了耸肩,有些无聊的说道。 “不对,有瑕疵!” 吴良却猛地瞪起眼睛,摆出一副“真相只有一个”的架势说道。 “哪里有瑕疵,我怎么没听出来?” 曹禀微微蹙眉,面露疑惑之色。 “嗯……” 其实吴良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但总觉得不能白来一趟,必须再诈一诈这个探子,没准儿真能诈出点自己感兴趣的消息呢? 而且他刚才说“有瑕疵”的时候一直在注意着这个探子的表情,隐约看到他的脸上划过了一丝慌乱与不安。 当然,这“隐约”也有可能是他的心理作用,并不能作为证据,更何况不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被人这么一诈,都难免会有一些不安。 反正,先诈一诈再说,真要诈不出来就算了。 如此想着,吴良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又鸡蛋里挑骨头的说道:“一个人想要隐瞒什么,通常就会在言语之中特意强调一些与之相悖的细节,你若真是什么都没探到,大可不必与我们说起,为什么偏偏要特意说出来,这便是最大的瑕疵。” “嘿,有才兄弟,你这番话似乎有些道理啊!” 曹禀顿时恍然大悟,惊奇道,“前些年我偷听曹子脩(曹昂)行房,若不慎被他察觉,便会特意强调院里蛐蛐儿声响。” 哎呦? 还有意外收获? 吴良鄙夷的瞅了曹禀一眼,又目露“凶光”看向那名探子,大声斥道:“说!你究竟探到了什么?” “将军饶命,人真的什么都没探到,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隐瞒呐。” 探子连忙苦着脸告饶。 “看来不使些手段你是不肯招了,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曹禀可不管这些,他听了吴良的话已经认定此人有所隐瞒,当即拿起旁边的鞭子便要动手逼供。 “且慢!” 吴良却按住了他的手,露出一脸“残忍”的笑容在那探子身上打量了一番,甚至还舔了下嘴唇,一直看到探子背心发凉,这才故意说道,“安民兄,我忽然有个新法子,既然此人不肯说实话,不如便在他身上试验一番?” “什么新法子?” 曹禀好奇问道。 “最近营里不是闹鼠患么?咱们去捉一只老鼠来,用桶将其扣在此人腹部,再用火去烧桶,那老鼠受不了热,自会没命的逃跑,然而这桶四壁坚固,它无处可去,便只有在此人的腹部打个洞出来,使劲往他肚子里钻……啧啧啧,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吴良咋舌的笑容逐渐变态,在牢房的昏暗光线下显得尤为可怖。 “这?” 曹禀当即愣住,一脸惊愕的望着吴良,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一般。 一滴冷汗自鬓角悄然落下,如此酷刑他还是头一回听说,别说试了,光是想想就背心发凉,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简直非人所为…… 与此同时。 那名探子已经大声哭喊起来:“我说!我说还不行么?人确实探得一处大墓,人这就交代!只求将军务必高抬贵手,给人一个痛快吧!” 第五十四章 广川王刘去墓? 哎呦! 还真诈出个意外收获来? 吴良心中大喜,表面上却极为平淡的看向曹禀,笑着问道:“安民兄,依你所见,要不要再给此人一次机会?” 此时吴良的笑容已经恢复正常,但看在曹禀眼中却依旧惊悚万分。 只见他不由自主的抖了下了脖子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答道:“给、给吧。” “既然我们校尉已经发话了,就给你一次机会,你若事无巨细如实道来,便不必承受鼠刑之苦,如若不然……” 吴良顺势沉声说道。 结果不待他说完,那个叫杨万里的探子便忙不迭头如捣蒜一般的应道:“小人不敢,小人定如实道来,绝不敢再有所隐瞒,求将军收了神通吧!” “你先说。” 吴良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的道。 杨万里面色苍白的咽了口口水,连忙徐徐道来: “小人跟随吕布驻扎武邑时,吕布听闻冀州境内所留古墓繁多,便又动了掘墓的心思,遂命小人秘密潜入附近的信都城内打探民间消息。” “这一探才知道,信都周边原本确有不少大墓,诸如魏襄王墓、晋灵公墓、晋幽公墓、且渠墓、栾书墓……等等不胜枚数,但如今这些古墓早已被人盗过,只剩下了些破烂遗迹,毫无价值可言。” “而盗墓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两百多年前居于信都的广川王刘去。” “此人幼而狠戾,长肆贪虐,在位时最喜聚集市井少年无赖挖掘古墓,广川国境内只要是说得上名字的古墓皆被他盗过,所得奇珍异宝不可胜数。” “后来小人一想,如今此人已不在世上,便也该有墓才是,那些被他盗去的珍宝或就在墓中陪葬,若是能盗了他的墓,岂不更妙?” “于是小人便又多方打听这刘去的下落,这一打听,才知此人后因逆乱暴虐、又听信宠妻谗言,燔烧烹煮,生割剥人,甚至杀害老师父子,灭绝人伦,终被宣帝废黜,被判携带妻子儿女迁徙上庸,后又在迁徙途中自杀,自此便没了确切线索。” “不过民间仍有三种传闻:” “一是刘去并非自杀,只是宣帝不愿落下不仁之名,才先判其迁徙,再于途中将其劫杀,如此即可除去皇室污点,又显宣帝仁德。” “二是刘去并未身死,只是金蝉脱壳,携带巨资寻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去处隐居。” “三是刘去早已为自己修好陵墓,此前掘墓所得奇珍异宝皆藏于其中,于是明知去了上庸再无往日光景,便提前做了安排,在途中自杀秘密下葬,转到地下过起了比活着时仍要富足快活的日子,神仙难比。” “小人自是更愿意相信第三种传闻,于是便循着当年刘去被迫迁徙上庸时的路线一路打听,终于在元城找到了一些线索。” “当年刘去便是行至元城时自杀。” “小人又在城内打听一番,能够说出此事的百姓不少,但又出现了多种传闻,这些传闻皆与鬼神之说相联,总结起来便是当年确实有人亲眼看到刘去自杀,但后来又发生了一系列诡秘之事,刘去的尸身竟不翼而飞,谁也说不出究竟去了哪里,于是传闻四起。” “此事自然引起小人惊疑,此后便在元城郊外的山峦村落之间行走打探。” “不久前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山麓之间找到一座无字石碑,细细查探之下,竟又在石碑不远处发现数尊被山洪冲出来的石制雕塑,这些雕像仅露一角,小人小心挖出一尊查看,但见其人体人面,鹿儿鹿角,跽坐于地,恰是前朝流行的一种镇墓兽,非一般人可造!” “小人以此判断此处必有大墓,虽此暂时无法确定是否与刘去有关,但看那规模非常值得发掘,于是便欲返回武邑向吕布报告此事,不成想却在途中被识破身份抓获……接下来的事情,两位将军已经知道,便不用小人再说了吧?”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请两位将军开恩呐!” 听到这里吴良半途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半途皱眉,是因为那时吴良觉得杨万里在胡说八道,为了免受酷刑糊弄于他。 因为这广川王刘去在西汉历史上可是个超有名的人物,作为史上最变态、最丧心病狂的盗墓贼,他盗墓可并不仅仅只为求财寻宝,还特别喜欢喝墓中陪葬的酒,甚至与葬于墓中的皇后妃子睡觉…… 除此之外,此人害人的手段更是令人瞠目结舌,割鼻断舌、挖棺烧尸、灼目灌铅都是小儿科,他甚至在一个宠妃不堪折磨跳井之后,还将她的尸首捞上来大卸八块,放入大鼎中添加木灰毒药,连续好几日直至完全煮烂…… 这么“高光”的人物,在历史长河中便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闪闪发光,吴良断然不可能不知道。 据他所知,历史上刘去最后虽然确实是在迁徙上庸途中自杀,不过并未说明具体地点,更未说明是否下葬,并且后世考古界也并未发现过哪怕只是疑似广川王刘去之墓的陵墓。 况且通常情况下这种令皇室脸上无光的罪人死后,汉宣帝能看在血脉之情上允许他下葬就已经算够意思了,几乎没有可能为其厚葬。 所以刚才听到杨万里说起在他找的是刘去墓的时候,吴良便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个家伙是在忽悠他。 但听过杨万里后面所说的一系列传闻与寻找陵墓的详细过程,丝丝入扣合情合理,终于还是令吴良改变了看法。 更何况最终杨万里也并没有断言其发现的那座无字石碑与镇墓兽便是刘去墓,而只是说那周围肯定藏有大墓,这种推断也十分严谨,颇有那么点后世考古工作者的务实精神,又令他所说的话增加了一些可信度。 “e……如果此墓真是广川王刘去之墓,那可就大发了,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从别人墓中盗来的奇珍异宝,恐怕就是一座墓葬珍品博物馆。” 虽然现在还无法确定杨万里口中所说的大墓就是刘去之墓,但吴良还是忍不住期待了起来,心动不已。 谁不想做黑吃黑的黄雀啊,一次盗墓便能享受一个墓葬群甚至是多个的成果,难道不香么? 不过在决定是否行动之前,吴良又问了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此行不会只有你一个人吧,是否已经有其他的探子回去向吕布报告?” 第五十五章 跟我干有前 “有倒是有……不过当时与小人一同发现无字石碑的几人都在我们被捉拿的过程中丧了命,剩下那一些跑掉的人并不知晓无字石碑的确切位置,若要找起i恐怕也不容易。” 杨万里连忙回答道。 “不对,有瑕疵!” 吴良立刻又瞪起眼睛,凶神恶煞的叱道。 “哦吼,这次连我都听出i了!” 哪知话音刚落,曹禀便也摆出了一副“真相只有一个”的架势,指着杨万里的鼻子分析起i:“你又在特意强调一些细节,以此i误导我们吕布不可能很快找到这座大墓,这分明是别有用心,想引我们前往寻墓,好借吕布之手害了我们!” 呦——都学会举一反三了,孺子可教也。 吴良欣慰的冲曹禀点了点头,故意又道:“安民兄说的不错,既然此人如此不识抬举,依我看……” “两位将军饶命,小人说的全是实话,若有半句虚言,便叫小人不得好死啊!” 杨万里瞬间慌乱起i,疯狂的扭动着向两人告饶,声音那叫一个声嘶力竭,几乎快要哭出声i。 “还不承认,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i人!” 曹禀才不与他废话,当即大声喝道。 “校尉!” 两名瓬人军兵士应声进i。 “去,给我抓一只、不不不,抓三只老鼠过i,要活的,顺便再给我找个桶i!” 曹禀下令道。 “是!” 两名兵士虽然听了曹禀的命令面露疑惑之色,但依旧连忙退出去照办。 一见曹禀这是打算动真格的,杨万里自是更加惊惧,吓得赶忙再次求饶:“将军饶命啊,小人真的没有说谎,小人没有啊!” “呵呵,我信你个鬼。” 曹禀不为所动。 吴良则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幕,仿佛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小人若是说谎,便叫小人天打五雷轰……” “小人若是说谎,便叫小人生儿子没有腚眼……” “小人若是说谎,便叫小人……” “两位将军,小人没有说谎啊……真的没有啊……小人冤枉啊……” “……” 求到最后,杨万里几乎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用光了,低垂着脑袋麻木的晃动,嘴里不停的轻声念叨着:“没有啊……冤枉啊……没有啊……冤枉啊……” 时至此时,兵士终于将曹禀要的老鼠和桶送了过i。 “有才贤弟,刑具我叫人找i了,这行刑之事要不还是你i吧,我没那种嗜好,实在见不得这等场面,你尽兴就好,我先回避一下。” 曹禀看了看桶里的老鼠,再看看已经虚脱的杨万里,终于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将桶放到了吴良脚下。 “没有啊……真的没有……” 杨万里的身子随之抖动了一下,却已全然没有力气再多说些什么,只能用惊恐而又祈求的目光看着吴良,微微晃动死灰一片的脸庞。 “好。” 吴良点了点头,却并未弯腰拎桶,而是自身后抽出铜匕首,快步i到杨万里面前,笑呵呵的说道:“兄弟别慌,我刚才只是在与你开玩笑,你说的话我怎么会不相信呢,我信。” 说着话,吴良已经用匕首割断捆绑杨万里的麻绳,扶住早已虚脱的他轻轻放在地上,而后又回身给他倒了一碗水送到嘴边。 !? 杨万里苍白的脸上已尽是惊愕之色。 大哥,这次又是什么意思,还能不能给个痛快啦啊? 我就想要个痛快的死法,这么难的吗! !? 曹禀也完全看不懂了。 有才兄弟,你刚才不是说有瑕疵吗,为什么不对他行刑,反倒为他倒水? 他们哪里知道,吴良从头到尾都是在玩极限施压似的诈唬,根本就没打算用刑,而如今杨万里已经被逼到了极限,说谎的可能性已经降到了最低,自然不再有继续的必要。 除此之外,吴良还在审问的过程中对杨万里生出了招揽之心。 这个家伙打探消息挺有一套,方法、方式、经验和逻辑都挺符合吴良的心意,并且嘴巴也相对比较紧,日后若是能为他所用,定能发挥出一些作用。 不过话是这么说,吴良还会再对他考察一番,主要是品质方面,如果无法通过考察,再有能力也是不能用的。 “喝吧,没毒。” 吴良当着杨万里的喝了一口碗里的水,又递过i笑着道,“嚎了半天嗓子不干么?” “呃……哦。” 杨万里脸上惊愕之色更胜,却也不敢违抗,连忙将碗中水一饮而尽。 “这就对了。” 吴良拍了拍杨万里的肩膀,继续说道,“兄弟这几天没吃过饱饭吧?一会你帮我把那处大墓周边的地形图画出i,我请你吃顿好的,酒肉管饱的那种。” “然后送我上路?” 杨万里下意识的问道。 “不不不,然后你就跟着我们瓬人军干吧,肯定比吕布那支有今日没明日的残军舒坦的多,而且有前途的多。” 吴良指了指自己,说道,“不信你看我,猜不到我一个多月前还只是个奴役吧?这不,只跟着瓬人军盗了一回墓,一扭脸就当上司马了,上面不但赏了一套宅子,还赏了我十个美人,小日子别提有多滋润……你再看我身边这位器宇轩昂的将军,看不出i一个多月前他还只是一个军候吧,去了一趟回i立刻就当上校尉了,试问在吕布那支残军里面,你就算功劳再大,能有机会升这么快么?” 吴良其实是想说跟着我干,但曹禀还在这里,这么说就有点太无视他了,不太好。 “这……” 杨万里狐疑的看着两人,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回头等你见了瓬人军的兄弟,随便找个人一问便知所言非虚。” 见这个家伙陷入了沉思,吴良就知道他已经听了进去,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回头又对一脸“我和你还有他能一样么”表情的曹禀问道:“对了安民兄,我前些日子请你帮忙找人打的洛阳铲和工兵铲,现在什么情况了?” “应该差不多了吧?” 曹禀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两样东西,尤其是洛阳铲的重要性,有些不太确定的道。 “必须尽快打好啊安民兄,咱们这次出发就得带上。” 吴良催促道。 “一会我亲自去瞧瞧,无论如何明日一早必须拿到,应该i得及吧?” 曹禀拍着胸膛道。 “那就有劳安民兄了。” 吴良这才点头,随后终于又道,“对了,安民兄,你先在这里看他画地图,我还有些东西必须提前准备,确保此次行动万无一失。” “好,你去吧。” 事关盗墓,曹禀自然点头应允。 吴良也不与他继续客套,快步出了牢房便向军营另外一侧行去。 那是典韦所在的营区。 此行元城虽距离程昱驻守的东郡不远,但到底是袁绍的地盘,再加上还有可能遇上战神吕布,随身带上典韦防身就显得尤为必要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第五十六章 不要令我们为 在营区内打听了一圈,吴良终于见到了正在磨刀的典韦:“典韦兄弟,别i无恙啊?” “吴司马,小人失礼了。” 典韦已经知道他的身份,行为举止也恭敬了许多,连忙放下手中的刀起身行礼。 “自家兄弟不必如此多礼。” 吴良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颇为亲善的道,“还记得我前些日子与你说过的美酒么?近日我已经酿了出i,可左等右等却等你不i,只得上营里i寻你i了。” 此前称典韦为“力士”或“伍长”,为的是防止交浅言深,反倒引i典韦心中疑虑。 如今两人已经结识,那日夜里相处的又还不错,自然便要以兄弟相称,进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想i已经不会显得突兀。 毕竟陈金水与尹健那群人每天也对他以兄弟相称,早给典韦留下了平易近人的印象。 “吴司马还记得此事?” 一听到“美酒”二字,典韦的眼睛里面明显划过一抹渴望,但很快便又按捺了下去,摇头说道,“多谢吴司马好意,但无功不受禄,韦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的无赖,上回已令吴司马多有破费,怎好再厚颜上门叨扰。” “若我又有事找你帮忙呢?” 吴良笑道。 典韦抬起头i,却又说道:“韦胃口甚大,上回吃的肉饮的酒只怕已够吴司马请数十人帮忙,若有事做吴司马尽管开口便是,不敢再令吴司马破费。” 有原则不贪心,为人本分又粗中有细。 吴良真是越看典韦越觉得顺眼,当即笑呵呵的说道:“典韦兄弟,这次的事非比寻常,恐怕要多用你一些时日,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月有余。” “若是如此,这酒韦便吃的心安理得了。” 典韦脸上终于露出了些笑意,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还请吴司马在此处稍等片刻,韦得先去向上头告个省亲假,否则不告而别便要被判为逃兵了。” “请。” 吴良颔首。 就在这时候,一个听起i有些娘炮的声音忽然传i:“不准!近日陈留城防吃紧,任何人不得离军。” 吴良闻声望去。 只见一个甲胄齐全的白面公子哥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们身后,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二人。 见吴良扭过头i,白面公子哥又是轻蔑一笑,仰着头十分随意的拱了下手,说道:“吴司马见礼了,余乃陈留守军司马赵宠,典韦正是赵某的部下,吴司马才i没几天便与赵某的部下私下往i,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原i此人便是赵宠? 吴良已经听过赵宠与典韦之间的矛盾,此刻自然听的出i赵宠话中带刺,而且也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中,或者说根本就是在赤果果的轻视于他。 至于原因嘛。 此人既然深得陈留太守张邈信任,那么想i八成也是士族子弟。 而瓬人军进城之后,陈留的士族肯定已经暗中打探过瓬人军、尤其是主要军官的情况,身为司马的吴良断然没有可能被漏掉。 也是因此,赵宠才能在第一次见面,还未进行自我介绍的情况下便识得他的身份。 如此说i吴良的家世应该也已经被刺探的一清二楚,得知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族之后,自然便不会再将他放在眼中。 如此想着,习惯先礼后兵的吴良依旧对赵宠还了一礼,笑呵呵的道:“原i是赵司马,久仰久仰。” “好说好说。” 赵宠依旧是那副目中无人的姿态。 “赵司马,我与典韦一见如故,可否请赵司马通融一下,准上他几日假随我去办些小事,事后我定会带上一份薄礼上门拜会。” 吴良又直奔主题道。 “上门拜会就不必了,礼物也免了吧!我们陈留守军与瓬人军素无往i,瓬人军要用我的人,怕是不合道理吧?况且不是赵某不肯放人,实在是近日陈留城防吃紧,人手紧缺呐,请吴司马海涵。” 赵宠似笑非笑的看了吴良一眼,眼中明显划过一抹嫌弃。 呵呵,上门拜会? 你配么? 结果不待他说完,典韦便已经握紧了拳头,忍不住辩驳道:“赵司马,一刻之前你才准了六曲陈二狗等人的假,我看的真真切切,为何轮到我便又忽然城防吃紧了,你怕不是在故意刁难于我吧?” “军令如山!典韦,注意你的言辞,你难道敢违抗军令不成?” 赵宠脸色瞬间冷了下i,逼视着典韦问道。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想知道城防因何吃紧,既然吃紧为何没有集结号令,请赵司马为属下解惑!” 典韦嘴上不敢,却上前一步与赵宠针锋相对。 《三国志·典韦传》有:“太祖行酒,韦持大斧立后,刃径尺,太祖所至之前,韦辄举斧目之。竟酒,绣及其将帅莫敢仰视。” 典韦给人的压迫力可见一斑。 何况此时典韦已有怒意,如此逼近过i怒目而视,赵宠又何德何能,如何还能稳得住? “你、你莫要过i!” 只见赵宠面露惊惧之色,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连忙呼唤道,“i人,典韦欲加害于我,给我拿下!” “呼啦——!” 十几名兵士闻讯赶i,连忙将赵宠护了起i,见是典韦却又犹犹豫豫不敢轻易上i拿人。 “诸位兄弟,韦只不过是在向赵司马请教问题,并无加害之意。” 典韦摊开空荡荡的双手,对兵士们说道。 “莫要听他废话,拿下再说!” 赵宠此刻已是神色大定,自然不肯放弃收拾典韦的机会。 “这……” 兵士们却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显然这种事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一边是武力超群的典韦,一边是高高在上的司马,他们谁都不想惹,可是又不能站着不动。 “典韦,司马的命令,不要令我们为难。” 领头的兵士最终还是试探着向前挪动了一步,用哀求的目光望向典韦。 典韦再一次握紧了拳头,全身青筋暴起,骨骼啪啪作响,仿佛已在暴走的边缘…… 看到这一幕,兵士们又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不敢再轻易靠近。 但最终。 “呼——” 一口浊气自口中吐出,他还是选择了忍耐,伸出手故作轻松的咧嘴道:“i吧,我不为难你们便是!” “多谢。” 兵士们这才松了口气,连忙上i绑人。 与此同时。 “且慢!” 一直被忽略在旁的吴良终于又站了出i,笑眯眯的看向躲在兵士后面的赵宠,开口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赵司马,你即为陈留守军司马,‘边让’这个人你应该不会太陌生吧?” 第五十七章 典韦的想 “边让……” 听到这两个字,赵宠明显愣了一下,有些惊疑的望向吴良。 “呵呵。” 吴良很是满意赵宠的反应,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边让,字元礼,陈留郡人士,乃是东汉末年颇有名望的名士、大儒,与陶洪丘、孔融齐名。 历史文献中记载,此人博学善辩,长于占射(推演),曾作《章华赋》一文,名头一时无两,后i还得到议郎蔡邕与大将军何进赏识,担任过九江郡太守一职。 再后i天下大乱,他又弃官返回陈留郡居住。 然而就在去年,曹老板平定兖州黄巾军,自领了兖州刺史一职。 那边让不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仗着自己的几分才名,全然不将曹老板放在眼中,甚至还多次在公开场合轻视已贬低于曹老板的身世、德行以及名声,此事被曹老板知道后,果断派人将其就地杖杀,一代名士就这样草率的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在曹老板看i,杖杀边让是一件“一石两鸟”的事情,既可解心头之恨,又可震慑陈留郡、乃至天下士族。 但令曹老板没有想到的是,震慑的作用确实是起到了,但同时也成了张邈、陈宫等人之后反叛于他的导火索之一。 需知那时地方上的士族之间大多往i甚密,说是同气连枝也不为过,张邈、陈宫等人见边让被杀,心中自然愤怒不已,同时又忧心稍有不慎曹操便会再对他们开刀,于是惶惶不可终日,这种情况下,陈宫借题发挥拉拢张邈一同反叛,成功率自然极高。 除此之外,张邈还有自己的担心。 当年曹老板与张邈一同举兵征伐董卓时,袁绍当选了征伐军盟主,之后便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张邈直言不讳得罪了他,袁绍曾数次命令曹老板除掉张邈,可曹老板把张邈当自己人,始终不肯动手。 甚至曹老板这次讨伐陶谦时,还将一众家眷托付给了张邈,由此可见曹老板对他有多信任。 但张邈却始终记得当年的事,暗自担心曹老板哪天再与袁绍合作时,终会不顾往日情谊将他的人头当做“见面礼”送给袁绍。 如此之下,张邈配合陈宫叛曹而迎吕布几乎已成定局,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罢了。 说了这么多,其实总结起i就一句话: 曹老板杖杀边让已经给陈留郡的士族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此刻的他们已宛如惊弓之鸟,哪怕只是听到此事也要闻虎色变。 赵宠现在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正好给了吴良可乘之机。 虽然这么做可能有点坑害曹老板,进一步加深张邈以及陈留郡内士族对曹老板的成见与恐惧,没准儿有可能刺激他们提前发动叛乱。 但有得必有失嘛,吴良决定替曹老板原谅自己…… “你、你笑什么?” 看着吴良怪异的笑容,赵宠有些不自在的问道。 “赵司马,你可能已经知道,曹使君赏给我的宅子便是边让的老宅吧?” 吴良意有所指的说道。 “那又如何?” 赵宠神色微变,强撑着反问道。 这事他自然知道,郡内士族最近一些时日探明了吴良的身份家世之后,还曾于私底下议论曹老板不知所谓,贵贱不分i着。 但现在此事从吴良口中说出i,意味却有些耐人寻味了。 难道曹操是故意为之? “那就说点赵司马不知道的,你可知瓬人军乃是曹使君亲自成立的新军,而我也是曹使君亲自认命的司马吧?” 吴良继续笑呵呵的说道。 “那又如何?” 赵宠心中已经开始打鼓,当即又下意识的反问。 “好!好一个‘那又如何’!原i在赵司马心中,曹使君不过只是个‘那又如何’,这话我先记下了。” 吴良果断抓住这四个字,大声说道,“我就直说了吧,瓬人军即是曹使君亲自成立,便由他直属,我i找典韦也不过是为曹使君办事,既然赵司马将陈留守军与瓬人军分的如此清楚,而我又不想令赵司马为难,便只好将此事如实上奏了,告辞!” 说着话,吴良竟真的转过身去,迈开大步头也不回的向营外潇洒走去。 这……!? 赵宠瞬间慌乱起i。 吴良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的不能再明显,典韦是曹老板要的人,你非但不识抬举还出言不逊,难道想步边让的后尘? 好!好得很,老子这就向曹老板告状去,咱们看谁的脖子硬! “留步!请吴司马留步!” 赵宠虽受陈留太守张邈信任,但名头和影响力与名士边让相比差的可不是一点。 毕竟之前王庆已经与吴良详细说过了郡内士族门阀的状况,他们家和王庆所在的王家基本处于同一水平。 曹老板杖杀边让都只是一句话的事而已,赵宠与赵家这样的二流门阀只怕连曹老板一记白眼都承受不起,如何敢让吴良上奏打小报告? 更重要的是。 他依附张邈这一边已有时日,私下肯定说过不少不该说的话,也做过一些与曹老板作对的事,完全经不起查…… 见吴良依旧没有留步的意思,赵宠只得连忙小跑着追上i,一边跑一边叫道:“吴司马请留步,有话好说嘛,瓬人军若要用典韦,我准他几日假便是,如今曹使君正在攻打徐州,只怕公事繁忙,这等小事又何必惊扰于他?” “才借几日?” 吴良终于停下脚步,扭过头i却是一脸的不满。 “那依吴司马的意思呢?” 赵宠顿时有一种陷入泥潭的感觉,却也只能无奈问道。 “赵司马,我听闻你与典韦并不对付,又何必非要将此人留在麾下碍眼呢?倒不如i个眼不见心不烦,你好我也好,岂不皆大欢喜?” 吴良笑呵呵的道,说完又转头看向了不远处准备束手就擒的典韦,颇为尊重的问了一句,“典韦,你自己是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吴司马……” 这一刻,典韦脸上一阵错愕,心中却蓦地涌出一股热流。 生平第一次,有一个吴良这种身份的人在意他的想法,而不是将他当做一头任人摆布的牲口…… “吴司马的想法,便是韦的想法!” 第五十八章 提前种 完美! 这次不用再“借”了,典韦俨然已经选择了效忠吴良。 吴良心中大喜,到了这一步赵宠反而变得无关紧要了,就算典韦现在强行退出陈留守军,扭头再加入瓬人军,赵宠也不敢多说什么,更不敢将典韦当做逃兵处置,甚至就连他的顶头上司张邈也只能憋着。 毕竟曹老板现在可是兖州刺史,张邈不过是陈留太守,这本就是上下级关系。 怎么着? 曹老板手下的陈留守军,现在加入了曹老板手下的瓬人军,你跟曹老板说此人是逃兵?就算你有理,随便吵吵两句算了,太较真了的话……你难道还要跟曹老板分个你我不成? 曹老板生性多疑,这事可真经不起他细想…… 想就一个字——死! 所以吴良此前之所以没有直接开口劝典韦“弃暗投明”,主要还是在顾及典韦的想法,没有搞清楚他的立场之前,担心目的太过明确的话反倒弄巧成拙。 现在典韦既然如此表态,那就完全没有问题了,赵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留得住他。 与此同时,吴良也察觉到了另外一个事实: 他虽提前知道典韦“好酒食”,但如果之前以为只用好酒好肉就能将其诱入麾下,那恐怕就大错特错了。 典韦虽好酒食,但现在看i,他更需要的,其实是尊重! 曹老板在这方面做的应该就相当不错,之前吴良初次见曹老板,曹老板便能与他“讨价还价”,光是这点与目前所见的这些士族门阀相比,不知道强了多少。 这或许才是典韦甘心为曹老板献出性命的主要原因…… 好在,打二十一世纪而i的吴良压根没有那些士族门阀身上的臭毛病。 事已至此,赵宠就算不想放走典韦,却也只得咬牙说道,“既然吴司马心有此意,赵某自然要成人之美。” 此前他不放典韦,本就不是看上了典韦的能力,在他眼中典韦再强也只是一介莽夫,上不得台面。 他只是介怀典韦此前的冒犯,欲将其压在下面,令其永无翻身之日以作报复而已,如今事关自己生死,他被迫放过典韦倒也并不觉得有所损失,只是有些懊恼罢了,其实完全在可接受范围内。 “那就多谢赵司马了,我们走。” 吴良呵呵一笑,领着典韦便出了军营。 望着二人的背影,赵宠目光明暗不定:“曹操欺人太甚,此事需尽快与太守说明,看他有何打算!” …… 次日,曹禀一大早便叩响了吴良宅子的大门。 昨天下午吴良的叮嘱还是起了作用,他是i送洛阳铲与工兵铲的。 当然,暂时都只有铲头。 这也是吴良的意思,以目前的工艺恐怕很难做出符合使用标准的折叠铲i,倒不如等到了地方再就地取材,使用附近的树木做成铲柄,便于隐藏携带。 除此之外,这些铲头吴良还故意让曹禀做的略微厚实了一些,为的就是防止现在的铁强度不够,导致这些铲子达不到使用标准。 “怎么样?” 看着这些古怪的铲子,曹禀依旧不太明白具体用途,尤其是洛阳铲。 “还可以,问题应该不太大。” 吴良仔细检查过一遍,见这批铲子用的铁比一般兵器要好一些,工艺也还算是过关,微微颔首道。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曹禀又问。 “事不宜迟,越早越好。” 吴良正色说道,“吕布也得到了消息,暂时还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前i发掘此墓,我们得赶在吕布之前,去晚了恐怕就要白跑一趟了。” “若是如此,我现在就回营召集人手,准备开拔!” 曹禀当即说道。 “安民兄稍等,开拔之前还需做些计较。” 吴良接着说道,“此行需进入冀州境内,虽然距离东郡不远,但那到底是袁绍的地盘,眼下袁绍虽未与使君交恶,但也不得不防,去的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因此此行人数贵精而不贵多。” 曹禀问道:“你说多少合适?” “至多五十,全部扮作流民秘密入境,能走小路便不走官道。” 吴良答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 “何事?” “请安民兄提前做好安排,我们出行期间,倘若陈留郡内出现什么风吹草动,府上亲卫必须立刻携带所有家眷出城,连夜赶往鄄城县,不得有误。” 吴良更加郑重的说道,随后又看向陈金水、尹健等六人,“你们六个也是,这次行动你们就不要参与了,留在这里替我看家,注意留意郡内的情况,只要感觉局势不对,立刻携带我的家眷前往使君府上汇合,与他们一同动作。” “这又是为何?” 曹禀等人不解的问道。 “我昨夜又莫名起乩,隐约感觉陈留最近可能有事发生,不过并未看明白,现在还说不好,因此提前做个安排以图安心。” 吴良并未明说,又将原因推给了万能的“起乩”。 其实他是在担心张邈提前判曹,毕竟昨天收服典韦的时候才刚为曹老板拉了一波仇恨。 当然,目前看i这种可能性其实并不算大,毕竟按照杨万里的说辞,吕布所部现在还在武邑,过i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更何况可能还要盗墓。 而历史上,吕布过i至少也是明年夏天的事了…… 但防患于未然总归是不会错的。 至于为什么去鄄城县。 则是因为历史上曹老板被陈宫、张邈反叛之后,最后就只剩下了鄄城、范县和东阿三县尚在掌握之中,之后也是以这三县为根据地东山再起。 而鄄城是距离陈留最近的县城。 除此之外,还可以借此提前在曹禀心中种下一颗草。 他日踩张邈肩膀往上爬的时候,又或是陈宫、张邈确实在这段时间内反叛,也可进一步凸显他这个“先知”的本事,从而进一步得到曹老板的倚重与信任……有些事情通过曹禀传到曹老板耳中,可比他自己说出i效果要好。 这正是他选择定居陈留的原因之一,若是错过了未免可惜。 “好,我这就去安排,要不要派人向伯父说明此事?” 曹禀见识过吴良“起乩”的本事,因此尽管现在吴良说的不明不白,他依旧还是愿意相信吴良的判断,当即点头道。 “这倒不必,只是感觉罢了,我暂时也拿不准,只是图个安心。安民兄,临行之前,我们喝上一杯,预祝此行顺风顺水。” 吴良将一个碗放在曹禀面前,又回身去端酒坛子。 “说好一杯就是一杯,为何给我用碗?” 曹禀腮帮子一抖,义正言辞的瞪眼道,“给我拿杯i!” 第五十九章 不归 七日后。 瓬人军途径东昏、长垣、韦乡、濮阳、顿丘、阴安,后又沿卫河逆流而上,终于进入了元城地界。 此时袁绍与曹操并未交恶,两者地盘虽有明确的划分,但交界之处其实并无守卫,各自守军都驻守在附近城内,只是偶尔会派人出i巡视一番,确保自己的底盘内没有外人闯入。 因此扮作流民又不走大路的瓬人军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阻碍,更未耽误什么行程。 不过接下i进入元城地界,行事就要再小心一些了。 此处是袁绍的边陲城镇,必定会在城内布置守军,如果瓬人军不小心被元城守军撞上,那么很有可能便会落得一个与杨万里一样的下场。 说起杨万里,此行吴良也一起带在了身边,担任此行的向导。 “典韦兄弟,一路上看紧此人,如果他意欲逃走,又或是我们遇上了吕布或袁绍的兵马,立刻扭断他的手脚,接下i就交给我了。” 临行之前,吴良故意当着杨万里的面好好的交代了典韦一番,以此警告杨万里。 “不是,司、司马,遇上吕布的兵马我百口莫辩,你要杀我我也就认了,可那袁绍与我可没有半点关系啊,我怎知道他们会在什么地方出现,这事完全就看运气!” 杨万里当即为自己争辩。 “所以,你时运不济连累了我们,难道不该受罚么?” 吴良笑呵呵的反问。 “……” 杨万里顿时无言以对。 于是这一路上,尤其是进入元城境内之后,杨万里引路又多了一个小心,早已不是能走小路绝不走大路,而是能走山路绝不走小路。 对此,瓬人军兵士们叫苦不迭,但吴良却表示很满意。 苦是稍微苦了点,但总好过真不小心遇上元城守军被抓了吧,天知道袁绍那边有没有像自己一样的“变态”酷吏? 行进路上,杨万里又向曹禀与吴良说起了发现大墓之前的一些细节: “校尉、司马,咱们要去的这个地方在当地有一个说法,叫不归谷。” “当地人说,每每到了夜里,谷内便会传出女人的哭声,那哭声仿佛受了莫大的冤屈,声音似远似近能传出很远。” “只要是进入谷内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回不i的,不归谷因此得名。” “我们一组四人在附近村落打探了一阵子,只找到一个十几年前活着从里面走出i的人,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卖炭翁,他现在说起此事仍然心有余悸,口口声声说在里面碰上了吃人的怪物,不论我送他粮食还是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死活不肯给我们领路。” “不过二位也知道,干咱们这一行的,本i就是从死人嘴里掏黄金的亡命徒,旁人不敢去的地方,才正是咱们要去的地方。” “所以就算没人领路,我们四人也还是进了不归谷。” “结果进去没多久之后,我们就发现了那座无字石碑和镇墓兽,大伙原地商量了一下,决定继续深入查探,结果才走了没多远就听到了当地人说的哭声。” “那哭声实在忒渗人,我们听了都有点心慌,后i不知谁提了一句,于是大伙临时就又改了主意,决定先原地休息一晚,等到第二天天亮了再说。” “可第二天醒过i的时候,竟有两人莫名其妙不见了踪迹,我与剩下那人喊了半天都没找着,心里顿时有些毛了,再也不敢继续深入山谷,赶忙原路退了出i,本i打算先回武邑向吕布报告此事,带上更多的人再i,结果就……” 话至此处,曹禀已经忍不住瞪眼骂了起i:“混账!此事你怎么不早说,若是早些说,我们也可以多带些人i!” 很显然,这货心里已经有点虚了。 面对打仗曹禀肯定不怂,命都可以不要,历史早已证明过,但面对这种无处着力的诡异事件,他还真就有些不知所措。 吴良则凝神问道:“那两个人消失的地方,有没有留下什么可疑痕迹?” 至于山谷中女人的诡异哭声,他觉得可以归咎于风在吹过特殊地形地貌是产生的呼啸声,这是一些怪石嶙峋的山谷中经常出现的情况。 所以并没有着重询问。 “没有,我都仔细查看过,什么都不曾发现,因此此事才显得更加怪异。” 杨万里刚被曹禀骂了一句,心里正有些慌乱,此刻又听到吴良这个更加可怕的“酷吏”问话,自是连忙小心回道。 吴良点了点头,又对曹禀说道:“安民兄,此事暂时不要对下面的人说,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没准儿那两个人并非遭遇不测,只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心生贪念意欲独吞于是才不辞而别,反倒吓到了杨万里二人。” “对对对,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曹禀连连称是,临了却又恶狠狠的瞪了杨万里一眼,有些不安的对吴良问道,“可是这不归谷的由i又当如何解释?” 这确实是个问题。 吴良暂时也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如此又行了一日半,瓬人军终于在杨万里的带领下步入不归谷。 这是一处十分原始的山麓,穿过一条根本不能称之为路的山石裂缝,众人终于i到一处较为平坦的地势。 “校尉、司马,那便是我发现的无字石碑。” 杨万里一边引路,一边指着不远处的一座立于树木之间的石碑说道。 这块石碑差不多有两米i高,一米i宽,下方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底座埋于地下,一看便是人工所为。 吴良先是绕着石碑转了一圈,细细查看过每一个细节,没有在石碑上发现什么端倪,却在石碑正前方一米之外的土地上找到了一小块黑红色的痕迹,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液体在此处干涸,而且时间应该不会太久。 “这是……” 吴良刚准备蹲下查看,却听走在前面的杨万里已经失声惊叫起i:“校尉、司马,夭寿啦!小人此前在此处看到的镇墓兽全都不见啦!” 第六十章 凶 听到叫声,吴良只得暂时放弃自己发现的古怪痕迹,率先i到杨万里这边查看。 “校尉、司马请看,此前小人挖出那尊鹿耳鹿角的镇墓兽之后,就摆在了这块巨石后面,临走时还用这些树枝遮盖了起i!” 杨万里指着一堆干枯的树枝说道。 这些树枝上面的树叶已经全部干了,但其间依旧透着一抹绿色,除此之外树枝断裂的部位看起i也比较新鲜,确实是最近才折断或是砍断放在这里的。 但此时此刻,巨石后面除了这些树枝,哪里有什么镇墓兽的踪影? “还有这里。” 杨万里回身i到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神色紧张的说道,“此前这里已经有数尊镇墓兽露出了头角,小人看得真真切切,但如今这些镇墓兽却全部不见了踪迹,校尉、司马请过i看,这地上还有一些挖掘过的痕迹,小人并未妄言!” 曹禀跟过去仔细查看了一番,也是看向吴良点头说道:“此处确实有挖掘过的痕迹,虽然随后又进行了填埋压实,但与其他地方的土质比较起i还是有些差别。” 这些痕迹都明摆着,吴良自然不会在这方面浪费唇舌,于是略微沉吟了一下之后,开口问道:“杨万里,你跟随吕布盗墓的时候会盗取这些石雕镇墓兽么?” “自然不会,这种石头雕像又不值钱,我们盗墓向i只取墓中的黄金宝器,况且盗完了墓我们也不会浪费人力将坑洞重新填埋起i,这与脱裤子放屁又有何异?” 杨万里皱着脸回道。 但话未说完,曹禀已经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面露心虚之色叱道:“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哪i那么多不相干的废话?” 骂完还不忘同病相怜的望了吴良一眼。 他们瓬人军盗完了墓就要将重新填埋,上次的梁孝王墓便是如此,而且填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呢。 吴良则自动忽略掉那句话,继续凝神分析道:“这么说i,应该不是吕布赶在了我们前头,也不会是此前杨万里那两个失踪的同伴,他们两人力量有限,若是见财起意完全没必要i做这种事,也就是说,这山谷中可能还i过其他人,并且目的未必是盗墓……” 一听这话,曹禀与杨万里顿时紧张起i,连忙四下观望了一下才道:“有才贤弟(司马),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暂时还不好说。” 吴良并未草率说出推断,而是又看向杨万里问道,“之前那尊镇墓兽你是在哪个位置挖出i的?” “这……” 杨万里不太明白吴良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但依旧还是走到那几处有挖掘痕迹的地方仔细回忆了一番,最后指着最边上的一处地面道,“应该是这个位置,小人记得那尊镇墓兽在最边上,并且露出的部分最多。” “嗯。” 吴良点了点头,回身又对曹禀说道,“安民兄,现在可以命我们的人去旁边砍些粗细适宜的木杆,将随身携带的洛阳铲和工兵铲安装起i了,那工兵铲既是工具又可当作兵器使用,万一遇上小股敌人,我们也不至于没有一战之力。” “善!” 曹禀当即下令去了。 吴良则又带着杨万里回到了那块石碑前面,指着那一小片黑褐色的干涸痕迹问道,“杨万里,你上次i的时候可曾看到过这处痕迹?” “这……” 杨万里蹲下i仔细看了看,摇头道,“小人上次i时已是傍晚,待挖出那尊镇墓兽更是已经到了亥时,倒并未注意这处细节……司马果然是心思细腻之人,小人佩服!” “以后不用跟我i这一套虚的,只要你真心实意为我办事,我自会论功行赏,绝不亏待了你。” 吴良笑骂了一句,便将铜匕首自腰间取了出i,插入那一小片黑褐色的干涸印记中挖出一小块土i,而后又将这块土压碎了,伸手捻起一点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嗅了嗅。 血腥味! 已经有些发臭的血腥味钻入鼻腔,呛得吴良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可是这里为什么会有血? 打斗么? 这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如果是打斗的话,附近必定会留下打斗的痕迹。 并且如果有人受伤的话,也断然不可能只留下这么一小片血迹,更不会散发出这么刺鼻的臭味,这血明显已经存放了一段时间,而在这种干燥的土地上,血液很快就会渗入土中,根本i不及发臭。 那么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了:有人故意将储存了一段时间的血带i浇在了这里。 至于到底是什么目的…… 吴良抬头看了一眼一米之外的无字石碑,浇血的位置正好位于无字石碑正前方,这样看起i倒很像是一种祭拜与供奉仪式。 不过据吴良所知,通常情况下古人以血祭祀,通常祭祀的对象都是神祗,诸如土地神、五谷神一类,再不济也是蛟龙大仙、河伯这类鬼怪,以此i获得保佑赐福。 但若是祭拜死者,倒很少有提到用血的。 “啥玩意儿啊?” 杨万里见吴良神色古怪,心中自是十分好奇,也连忙学着吴良的样子捻起一点土闻了闻。 这一闻不要紧,杨万里当即睁大了眼睛,面露惊慌之色道:“司马,好像是血啊,血倒在这里,难道是用i祭拜的不成?” “那又怎么了?” 吴良有些不解的看向了他。 “司马不知道么,血只能用i祭拜鬼神,倘若用i祭拜死者,反倒就成了一种极为恶毒的凶咒,可令死者困在此处无法往生,所以除非对待有深仇大恨的仇家,绝没有人会这么做。” 杨万里郑重其事的劝道,“司马,恕小人直言,咱们这次恐怕真要白i一趟了,倘若此处是鬼神居所,咱们恐怕开罪不起,倘若此处是一座陵墓,那墓主人被凶咒困于此处无法往生,早不知道变成了什么骇人的东西,咱们恐怕更加开罪不起,万不可冒进啊!” “嘿!我说你这番说辞到底是从哪听i的?” 吴良听完微微皱眉。 夭寿啦,居然有人在懂王面前装神弄鬼啦! 第六十一章 守墓 其实吴良并非怀疑杨万里说了假话。 这个年代还没有唯物主义这回事,是个人就要受到鬼神之说的影响,杨万里有这样的说辞一点都不奇怪。 况且在梁孝王墓中见过犼之后,吴良心中那本就并不牢固的唯物主义价值观早已分崩离析,只不过有些可以用二十一世纪的科学i解释的东西肯定唬不住他,就比如杨万里所说的山谷中的女人哭声,他便完全没有当一回事。 至于这种所谓的凶咒,在没有任何根据的情况下,他当然也持保留意见。 “并州民间一直流传有这样的传说,小人自幼便有所耳闻,绝非信口雌黄。” 杨万里拱手解释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跟随吕布盗了不少墓,可曾亲眼见过?” 吴良回头问道。 “这倒没有……” 杨万里尴尬答道。 “那你跟随吕布盗墓时,又如何判断一个陵墓是否有过血祭,能不能盗?” 吴良又问。 “这……” 杨万里顿时愣住。 “假如吕布i到此处,也发现这座陵墓有过血祭,以你对吕布的了解,他还会不会命人发掘此墓?” 吴良接着问道。 杨万里顿时又愣,思索了片刻之后,终于说道:“回司马的话,应该会。” “这不就是了?吕布能盗,我们为何不能盗?况且这里是冀州,并州的传闻未必有用。” 吴良咧嘴笑了起i。 谣言始终只是谣言,只要用研究的态度刨根问底一番,自然不攻自破。 如此又在无字石碑附近查探了一番之后,兵士们终于完成了工兵铲的安装,一个个扛在肩上前i报道。 吴良让曹禀帮忙打造的这批工兵铲,其实是借用了后世第三代工兵铲的一些特征。 虽然不能做到变形和折叠,但已经具备了铲、镐、撬棍、锯四种常规功能,打起仗i也可以当矛、斧使用,只是受材料和工艺所限,肯定没有后世的工兵铲那么结实耐用,也没有兵器那么锋利,不过已经要比现在的一般农具和兵器强了不少。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吴良特制的洛阳铲。 别看他的洛阳铲个头要比工兵铲略小一些,却一下子配备了十多根木条,除了已经装在上面的一根,剩下的都被典韦捆成一束背在了身后。 直到现在,他们也不明白洛阳铲到底是用i做什么的,就连曹禀也不例外。 现在还不到洛阳铲发挥作用的时候,吴良也并未多做解释,而是径直i到此前杨万里所指的那处挖出那尊镇墓兽的地方,命令兵士们将所有动过土的地方重新挖开看看。 “有才贤弟,此举又是为何?” 曹禀不解的问道。 “现在我们只知道这里可能还有一伙意料之外的人,但却不知道那伙人的身份和目的究竟是什么,或许此举能够帮我们找到答案。” 吴良沉吟道。 就像杨万里说的,这些石雕镇墓兽制作起i虽然不容易,但对于现在的人i说根本不值什么钱,就算有人发现也绝不会费劲将其挖出i搬走。 所以吴良觉得这件怪事的背后肯定还有隐情,非常有必要仔细调查一番。 结果这么一挖,还真就挖出事i了。 十i分钟后。 一名兵士慌慌张张的跑到吴良与曹禀面前:“报!校尉、司马,我们依照指示挖掘,竟从下面挖出两颗人的头颅,请二位移步前往查看!” “头颅?” 吴良当即一愣,连忙领赏曹禀i到现场。 只见最前面的两个并排挖开的只有50公分深的坑洞中间,各有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摆在那里,看起i已经死去了多时,即使是在如今的深秋季节,依旧已经出现了较为严重的腐烂现象,散发着刺鼻的腐臭味。 除此之外,两颗头颅后脑勺的位置,还各自插着一根竖立起i的木桩,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就在这时。 “是他们!这就是那晚失踪的两个人!” 杨万里也推开人群钻了进i,看到那两颗头颅立刻便叫了起i。 “继续挖,彻底挖出i,看看下面还有什么。” 确定了这两个头颅的身份,吴良又不自觉的想起了杨万里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卖炭翁口中的吃人怪物。 看i此事并非空穴i风,这两个人已经可以完全排除擅自出逃的可能性,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他们在杨万里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吃人怪物”给抓了去,害死之后又埋在了这里! 当然,说是“吃人怪物”,其实吴良从始至终都不怀疑这里发生的一切是人祸。 因为这里的无字石碑与杨万里口中的镇墓兽皆为人工痕迹,将镇墓兽挖走又将坑洞填埋起i也是人才能办到的事情。 所以卖炭翁口中的“吃人怪物”,应该也是人扮。 但令人疑惑的是,那“吃人怪物”早在十几年前就被卖炭翁遇到了,而“不归谷”的传说显然还要更加久远。 那么,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生活这么久? 又是什么人不断的害人,从而造就出“不归谷”的传说,并且做出那些常人无法理解的怪事、实际却像是在阻止外人进入山谷呢? 此时,吴良心中几乎已经有了答案—— 守墓人! 守墓人是个极为神秘的职业,这个职业自古便有,乃是天朝古代忠孝情绪的极致体现。 他们多是墓主人的忠实佣仆或略有些血缘关系的外戚,在墓主人死后发下世世代代守护的誓言,就此命运与一座坟墓绑在一起,直到终有一日连同陵墓与几乎停滞的时光,一同消失在历史的烟尘之中。 如果这座陵墓真有守墓人存在的话,那么与之立场相悖的瓬人军恐怕必有一战。 正当吴良凝神思索的时候。 “校尉、司马,快快请看!” 兵士们已经将那两颗头颅周围的土清理了出去,终于露出埋于下面的骇人景象。 只见这两具尸体除了脑袋之外,脖子以下已经只剩下了骨头架子,有些骨头连接处还连着丝丝缕缕腐坏的碎肉。 两具骨架就这样被绳索固定在身后的木桩上,保持着相同方向的跪姿,仿佛在向什么人赔罪,又像是汉朝比较常见的跪坐姿态。 看到这一幕,杨万里当时就炸了,连忙脸色惨白的叫道:“错不了!我们挖出i的那尊镇墓兽便是这幅姿态,难道是此举冒犯到了墓主人,墓主人便让他们以这种方式赔罪?” 第六十二章 暗中观 此话一出,瓬人军兵士们也跟着瞬间炸了: “这墓主人恐怕已经化作了妖魔,手段才会如此残忍!” “若真是如此,咱们进入山谷岂不是也凶多吉少?” “我刚才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不会是墓主人在朝我吹凉气吧?” “如此说i,这墓便盗不得了啊……” “……” 就连曹禀都有些不自在的凑到了吴良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有才贤弟,此人说的可是真的?” “……” 吴良回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却在考虑另外一个问题。 现在他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此处必定有一座陵墓,而且是一座非同小可的大墓,除了那座无字石碑和镇墓兽,守墓人的存在无疑就是更好的证明。 但正是因为守墓人的存在,反倒令吴良产生了一些顾虑。 通过眼前二人的死状,完全可以看出守墓人的守护此墓的决心。 也就是说,如果吴良等人要盗这个墓的话,瓬人军与守墓人便绝对不可能善言善语,一出手就得使出致对方于死地的杀招,否则受伤的就是自己。 可问题是,目前为止吴良还没有办法确定这里的守墓人到底有多少,又具备什么样的实力与手段,而这一次,瓬人军为了便宜行事,仅仅只带了五十人,到底能不能够与守墓人对抗?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有两人: 一是不管不顾,直接入谷开搞; 二是暂时退出山谷,只带少量精英藏于暗处,先搞清楚守墓人的情况再做定夺。 但前者十分冒险,很可能令瓬人军与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而后者则比较浪费时间,没准儿还没探明情况,反倒先把吕布等i了。 就在吴良凝神思索的时候。 “报!” 一名负责放哨的兵士自后面的密林中狂奔了过i,气喘吁吁的拱手报道,“校尉、司马,五里之外出现小股不知名人马,正向咱们这边行进!” “多少人?” 曹禀神色微变,连忙问道。 “大约三百余人。” 兵士道。 “看清楚是谁的人马了么?” 曹禀又问。 “对方没有举旗,不知身份。” 兵士又道。 “这……” 曹禀皱起眉头看向吴良,问道,“有才贤弟,你怎么看?” 这下不用纠结了,正好利用这些人为瓬人军踩雷,吴良沉吟着说道:“我军人数不足,不如先撤出山谷,隐于暗处观察几日,至少摸清对方的身份与目的再伺机而动。” 正说着话,却听身后忽然有人痛叫起i:“唉唉唉!疼疼疼,力士饶命,校尉、司马救我性命!” 众人循声回头。 却见杨万里正被典韦拽着一条腿像拎小鸡仔似的倒抓了起i,俨然一副要将他双腿折断的架势。 “吴司马,你曾与韦交代过,只要此人意欲逃走,又或是我们遇上他路兵马,便立刻折断此人手脚。” 典韦面无表情的道。 人狠话不多说的就是典韦这种人,这一路上他基本没说过什么话,哪怕体型壮硕也没多少存在感,但等到了要办正事的时候,你就知道他的厉害了。 难怪曹老板那么喜欢典韦,这么有执行力又衷心的武将,换谁谁也没办法不喜欢啊。 吴良心中美滋滋,嘴上则连忙叫停:“典力士且慢,此人现在还有些用处,暂且留他性命。” “是。” 典韦这才将杨万里扔在地上,一言不发的站到了吴良身后。 刚才这一幕,顿时令瓬人军上下体会到了典韦的厉害之处,可不是谁都能轻轻松松拎起一个成年人的,于是一个个都细细打量起这个此前默默无闻的壮士i。 “嘿,有才贤弟,这位力士可了不得,你从哪找i的?” 曹禀心生欣赏之意,碰了碰吴良小声问道。 “在陈留的时候遇上的,一见如故。” 吴良知道曹禀什么心思,笑着说道。 “这样的力士留在瓬人军属实屈才。” 曹禀又挤眉弄眼了一番,腆着脸嘿嘿笑道,“他日若我能领兵打仗,这位力士随我上阵,定能立下赫赫战功,封侯拜将恐怕不在话下。”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想挖我墙角? 吴良果断送给曹禀一记卫生眼,刚要开口断绝他的念头,却听典韦已经哼了一声,一点不给面子道:“不劳校尉费心,韦只认吴司马一人!” 瞧瞧,什么叫觉悟? 这就叫觉悟! 为什么典韦能成为历史名将? 为什么典韦能受到曹操的格外青睐? 不是没有原因的! 看着曹禀那张尴尬又羡慕嫉妒恨的脸,吴良心中自是更美了,哈哈哈哈。 …… 在吴良的建议下,瓬人军很快便撤出了山谷,而且一下子撤到了十里之外。 同时他又做了另一手安排,命典韦与杨万里两人潜入山谷上方的林子之中,密切监视谷内的一举一动。 杨万里熟悉周边地形,暗中探查问题应该不大。 而典韦粗中有细,不怕杨万里刷什么花招,又可令其断绝别的想法。 两个人配合行动,简直天衣无缝。 至于吴良和瓬人军,则安心在十里外的一处山崖下玩起了与世无争的荒野求生,除了随身携带的干粮,闲i无事还可以打些野味丰富一下饮食,烧火也很难被守墓人或刚i的那伙人察觉。 傍晚时分,典韦与杨万里终于带i了第一手情报: “那批后i的人马确是吕布所部,不过吕布并未亲临,领头的是一个叫做‘郝萌’的将领。” “郝萌率人进入山谷之后,也对无字石碑与那两具死尸进行了查验,随后便径直进入山谷之中,于山谷内一处溪边滩地安营扎寨。” “如今郝萌所部已经有所行动,兵分多路携带工具前往山谷各处进行挖掘……” 郝萌? 这个人吴良也知道,乃是吕布麾下“八健将”之一,不过后i受袁术怂恿起兵造反,最终死于高顺之手。 “你二人先吃些东西,稍后再去监视。” 听过杨万里的报告,吴良点了点头,笑道,“吃饱了今晚多上点心,或许到时会有一场好戏上演,明日一早回i告诉我演了什么。” 第六十三章 年轻女 第二日一早。 杨万里与典韦再次带回消息。 昨夜亥时之后,谷内那诡异的女人哭声大作,郝萌所部受到了惊吓,于是夜里并未继续寻墓,而是全部返回营地内歇息。 哪知早上起i查数时,竟像杨万里之前的经历一样,也是莫名其妙的少了两个人。 郝萌立即命人四处查探,同样一无所获。 最终此事只能不了了之,郝萌当众将那两个消失的兵士定为逃兵,如此安抚完兵士们的情绪之后,下令继续兵分多路前往山谷各处挖掘。 “为什么每次失踪都是两个人?” “难道是守墓人人手有限,一次只有能力无声无声息的干掉两人?” “又或是守墓人也并不愿大开杀戒,因此才略施小戒作为警告,只以吓退i犯之敌为目的?” 有些事情仅凭想是想不明白的。 但吴良也并未轻易动摇“这里有守墓人存在”的推断,只是安排杨万里与典韦先去进食歇息,到了晚上再前往山谷继续监视。 至于视线比较好的白天,随便去两个人在很远的地方便能够监视到郝萌所部的动向。 正好让杨万里和典韦轮个班。 …… 第二日傍晚。 郝萌所部并未找到陵墓,不过天才刚刚暗下i,便已经全部提前返回营地修整。 可见夜里那诡异的女人哭声,以及两个兵士的失踪到底还是给他们的士气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令他们心里多少有点发憷。 …… 第三日早。 郝萌所部又有两人失踪,依旧查无所获。 杨万里与典韦也依旧没有看到那两个人如何失踪,杨万里再一次发表了他的墓主人报复推论。 …… 第三日傍晚。 无事发生。 …… 第四日早。 郝萌所部再有两人失踪,军中已经有人开始散布鬼怪之说。 郝萌命部下抓了两个领头的,当众各抽十鞭以儆效尤,暂时将鬼怪之说压了下去。 …… 第四日傍晚。 郝萌命人在营地一圈绑下许多错综复杂的绳索,绳索上又栓上了一些轻小铁器,夜里若是有人碰到绳索,便会叮当乱响。 …… 第五日早。 铁器一夜未响,郝萌所部也终于没有再增添失踪人口,军心大定。 …… …… …… 第七日。 晌午时分,陆续有人被抬回营地,这些人有的不停呕吐,有的不住已经拉了裤子,甚至还有人出现了昏厥的情况。 营地中乱作一团,遍地都是有气无力、痛苦呻吟的兵士。 …… 第八日。 情况越发严重,目测至少有半数兵士出现了类似的症状。 已经一小部分兵士咽气,郝萌命人在营地附近挖开一个大坑,将死者裹上草席丢入坑内,放火焚烧。 兵士们恐慌至极,跪于郝萌面前,请求下令撤军。 郝萌陷入两难境地,但仍不肯轻言撤军,亲自率人出营查探,不久竟在小溪上游找到六具严重腐烂的尸体。 这六具尸体正是前几日连续失踪的兵士。 腐尸浸泡在溪水中,又被绳索拴住固定在溪边的树木之上,防止水流冲去下游,原i最近一段时间郝萌所部饮用的溪水,正是这种浸泡过腐尸的溪水! 郝萌大怒,命人将六具腐尸拉出i焚烧成灰,返回营地向兵士解释了其中缘由,打破军中流传的鬼怪之说,并严令禁止饮用生水。 后又派人重新搜山,依旧一无所获。 …… 第十日。 患病症状依旧在兵士之间交叉传播,死亡人数已经超过半数。 郝萌被迫与暂未出现症状的兵士搬出营外,禁止与营内兵士接触,一旦有人死亡立刻焚烧以绝后患。 至此郝萌所部还能站立的已不足百人,俱人心惶惶士气低落。 然而就在当夜,杨万里与典韦终于看到了一个郝萌所部之外的神秘人,夜色中郝萌命人布置在营地周围的轻小铁器忽然有了响动。 郝萌所部此时已如惊弓之鸟一般,听到动静立即倾巢而出。 结果便在绳索附近抓获了一个如同犯了羊癫疯一般倒在绳索旁边不停抽搐的神秘人。 但待郝萌等人看清那神秘人的样貌之后,脸上竟露出了明显的惊惧之色,不过到底还是七手八脚将其绑回了营地之内。 借助营地的火光,杨万里与典韦也终于看到了神秘人的样貌。 据二人所述,与其称之为人,倒不如说是一种“怪物”。 那“怪物”的前额比正常人要大出许多,头上没有几根头发,眼睛一大一小,嘴唇也只长了半边,一半的牙龈与牙齿都裸露在外,随时都在耷拉着口水。 除此之外,那“怪物”的手臂也是一长一短,走起路i弯腰驼背,一摇一晃极不协调。 这不是“怪物”又是什么? 缓过神i,郝萌就想从“怪物”口中问出一些信息,但那“怪物”却只会咿咿呀呀的嚎叫,郝萌又命人撬开“怪物”的嘴,才赫然发现那“怪物”早被割去了舌头。 郝萌认定“怪物”还有同伙,便又将那“怪物”绑在河滩上不停的折磨,一刀一刀割在“怪物”身上,令其不断发出惨叫。 不多时,“怪物”的惨叫还真就引出了七八个同样的“怪物”。 那些“怪物”也是形态各异,看起i有老有小,有男有女,手中举着叉子弯刀,不要命的向郝萌等人扑去。 可惜两者之间人数悬殊,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之后,“怪物”们便悉数倒在了地上。 死的死,伤的伤。 战斗结束之后,郝萌命人检查时才发现,这些“怪物”竟也都被割了舌头,不但不会说话,就算问他们话,他们也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 与此同时,这些天下i,吴良在曹禀、典韦、杨万里、以及瓬人军兵士的眼中,俨然已经成了能掐会算的神算子! 因为除了最后那些突然出现的“怪物”,其他的事几乎都被吴良提前预测了出i。 甚至就连那六名失踪兵士的尸体,吴良也是早两天就派人前往溪水上游进行过查探,那时就已经发现,需知那时郝萌军中还没开始大规模患病呢! 不过此刻吴良的注意力。 却在一个清早刚被杨万里和典韦从山里抓回i的看起i不太聪明的年轻女子身上。 第六十四章 我们不是什么好 据杨万里与典韦报告,这名年轻女子是他们昨夜监视郝萌所部时撞上的。 但是他们二人正猫在树杈子上张望,忽然听到下面传i一阵轻微的响动,连忙低头查看,然后就发现了她。 以典韦的身手,自是手到擒i。 之后便将其绑在树下堵住嘴巴,一直等到天亮回i向吴良交差,一起扛了回i。 见到吴良以及附近的几十名瓬人军兵士之后,年轻女子自是面露惊恐之色,慌乱之中不停搓动被绑在一起的双腿向后退却。 不得不说,此刻这姑娘虽然脸上蹭了不少灰,但也看得出i长得不赖,不比吴良翘首以待的柔儿差,甚至还略有那么些优势:脑子可能不太好使。 想不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能遇到这样的美女…… “姑娘莫怕。” 吴良咧开嘴笑了笑,走上前去拿掉堵在女子口中的破布,说道,“我们不是什么好人……呸!我们不是什么坏人。” “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曹禀与兵士们不由的哄堂大笑。 女子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i,脸上的紧张之色更胜,甚至默默的向后缩了缩,若是这里有个地缝,她大概已经缩进去了。 这名女子应该要比吴良家里的那群“美人”略微成熟一些,头发虽有些凌乱,但已经盘了起i,用一根木头簪子固定住,露出了修长白皙的脖颈。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已经嫁人。 按照汉朝的礼节,这只能代表她已经年满十五岁,行过了“笄礼(成人礼)”,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 同时也说明她的家境应该还算可以,至少目前还过得去。 像吴良家里的那群“美人”,她们之中虽也有人已经过了十五岁但却并未盘起头发,则是因为已经成了孤儿或早已被卖,没有长辈为她们行“笄礼”,因此也就无“笄”可“及”。 e……回去之后就找个机会给到了年纪的美人补上“笄礼”,毕竟已经有人叫咱“爹”了,总要尽到点当“爹”的责任不是? 如此想着,吴良骚骚一笑,又问:“失礼了,冒昧请教姑娘芳名,年纪几何,家住何处,家里做什么营生?” ? 众人不解望向吴良,这好像不是在审问吧? lsp了! 女子也是胆怯的望了他一眼,噙着粉嫩的嘴唇依旧没有说话。 “姑娘,你若是什么都不肯说,我可就不能将你放走了,确定不说?” 吴良似笑非笑的道。 一听这话,女子才终于抬起头i,粉着一张俏脸唯唯诺诺的道,“回、回公子的话……我、我叫白菁菁,十而有九,山下石槽村人,爹爹是村上的金疮医……” 白晶晶? 这不是某个知名女妖精的名字么? 吴良心中暗忖,神色却逐渐正经了起i,继续问道:“既然姑娘就住在附近,那么想必‘不归谷’的传闻应该也有所耳闻吧,为何却敢深夜独自一人进山?” “我、我只是进山采菇,哪知不慎迷了方向,一人在山中摸了半天,天色又渐渐黑了下i,迷迷糊糊便到了这里。” 白菁菁吓了一跳,眼中瞬间泛起一层水雾,连忙颤声回道。 “即是采菇?菇呢?”吴良又问。 “山里路险,不慎连同竹篮一起掉落山间。”白菁菁回道。 “家中可有人知道你进山采菇?”吴良再问。 “不知,爹爹平日里管教严,不许我进山,我便趁爹爹午休时偷偷跑了出i,本i想在爹爹醒i前回去的,哪知……” 说着话,白菁菁已轻声抽噎起i,晶莹的泪珠自脸颊滑落,冲去上面的污迹露出了几道白皙光滑的肌肤。 “既然如此,你便先在我们这里歇息几日吧,得了空我叫人送你下山。” 吴良终于不再追问,点了点头笑道。 “几日?爹爹几日寻不得我,只怕要急坏了,公子若是分不开身,如今天明了路也好寻,我自己回去也是可以的。” 白菁菁急的跺脚道,眼看又要哭出i了。 “这荒郊野岭的,少不了有野兽出没,公子我如何能够放心让你一人回去?” 吴良笑着摇了摇头,不容置疑的道,“就这么定了,你先在我们这里暂住几日,待我们办完了事自然送你回去。” 说着话,他便不顾白菁菁哀求,叫过曹禀与杨万里i到远处,小声问道:“杨万里,这附近可有一个石槽村?” “有,我此前曾去过此处打探消息。” 杨万里点头道。 吴良沉吟面壳,又道:“安民兄,这姑娘言语之间虽然没有什么漏洞,但她深夜出现在这里依旧十分可疑,很有必要仔细查验一番,你即刻派人前往山下的石槽村,打听一下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号人。” “好说。” 曹禀应道。 其实不管这姑娘身上到底有没有问题,吴良现在也断然不可能将她放走,否则万一暴露了行踪,尤其是被元城守军知道,他们便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如此三个时辰后。 出去探查的兵士回i报告: 这石槽村里还真有一户白姓医师,家中也确实有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叫做白菁菁,如今白菁菁一夜未归的消息已经全村尽知,白家正急着与村民四处寻找。 “所有细节都合情合理,难道是我太敏感了?” 吴良回头看了一眼哭累了缩在角落里睡着的白菁菁,晌午的阳光照射在她粉嫩剔透的耳垂上,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轻尝上一口。 吴良晃了晃脑袋。 我可不是馋她的身子,主要是这里乃是袁绍的地盘,出于多方面的考虑现在都不是放人的时候,最起码也要等到我们办完了事。 …… 三日后。 “司马,如你所料,郝萌所部近日i非但一无所获,病情也没有得到控制,患病与死亡人数持续增加,就连郝萌也在今日出现了呕吐的情况!” “如今他们已经开始拔营,看样子今日便会离开不归谷!” 那是当然,瘟病哪有那么容易解决? 虽说郝萌之前采取的手段已经比很多汉朝人明智了许多,但交叉感染这种事可不是那样就能防得住的。 “很好!” 吴良拍了下大腿,起身i到曹禀身边,笑着说道,“安民兄,郝萌要撤,叫咱们的人将最近采i编成麻绳晒干的艾蒿带好,等郝萌所部走远了,咱们就准备进谷。” “有才贤弟,我还是想不明白,你要这艾蒿到底何用,辟邪防蚊么?可如今已是深秋,蚊虫已经稀少了许多,若是辟邪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曹禀不解的道。 “不,是防瘟。” 吴良却眨眼笑道,“郝萌虽已命人焚烧了死者尸体,但保不齐附近仍残留瘟病,只需教我们的人每日焚烧艾蒿熏炙,非但能够祛湿驱寒,还能够起到一定的防瘟作用,以防万一嘛。” 这时候民间绝大多数人还认为艾蒿只是用i辟邪防蚊的,尽管古时的“邪”便代表了各种致人莫名不适的秽气与邪气,但依旧没有认识到那其实只是一种或多种病毒的感染,是疾病,而艾蒿也并非象征意义上的辟邪,焚烧烟熏确实能够起到一定的预防瘟病作用。 如此一直到了东晋时期,著名医学家葛洪才在《肘后备急方》中正式提到:“密以艾灸病人床四角,各一壮,以防瘴疠之疾。” “贤弟,你竟还懂医理?” 曹禀惊喜道。 与此同时。 !? 始终缩在角落里的白菁菁也是蓦然抬起头i悄悄望向了吴良,晶莹的眸子中划过一抹意外之色,不知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嘿嘿,略知一二。” 吴良倒并未注意到白菁菁的反应,只是挠了挠后脑勺,谦虚笑道。 第六十五章 华佗与张仲景 又过了几个时辰,有兵士来报: 郝萌所部已尽数出谷,并行至谷外十里处。 “很好,咱们也出发。” 吴良大手一挥,瓬人军再次踏上征程。 不多时,等吴良等人来到不归谷入口的时候,再有兵士回来报告:郝萌所部已经行至谷外二十里处,完全没有杀个回马枪的意思。 这正是吴良希望看到的结果。 如今短时间内应该不用担心吕布再派人来了,“守墓人”或者说“吃人怪物”应该也已经被郝萌解决掉了,最近几日郝萌所部夜里再未有人失踪便是最好的证明。 如此一来,瓬人军便可以安心盗墓,不必分心理会其他的外界因素。 当然,必要的防范还是要做的,山谷外面仍需散布一些暗哨提前预警,进入谷内之后也仍需多留一个小心,否则万一“守墓人”还有残余,不当心可是要出人命的。 不久之后,瓬人军途径郝萌所部驻扎过的河滩,尽管河滩上已经没剩下什么东西,吴良还是下令点燃了艾蒿编织成的绳索,一边熏着烟一边快速通过。 曹禀与兵士们则是心有余悸的绕开了两处已经填埋起来的大坑。 那是郝萌所部焚烧死者尸体的地方,名副其实的百人坑,这在他们眼中这百人坑可要比瘟病可怕多了…… 但在吴良眼中,那坑里埋着的只不过是一堆即将回报大自然的骨灰而已,反倒是最无害的东西。 如此一直来到溪水上游,吴良才终于下令扎营。 接着又将杨万里叫来,命其将这个山谷内的地形较为详尽的画在麻布上,之后又叫人照抄了几份。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开干。 兵士们的动作也很快,仅用了半个时辰便安顿完毕,一个个带好工兵铲主动跑来请缨。 最近他们躲在十里外早已养足了精气神,再加上吴良不费吹灰之力便赶走了数倍与瓬人军的敌人,此刻士气正盛,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先不急着干活,现在我要你们兵分五路进入谷中探查郝萌所部挖过的坑洞,每找到一处便要在地图上标记出来,全部探完之后回来复命!” 吴良胸有成竹的道,“这就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让我们集体向郝萌离去的方向鞠一躬,感谢郝萌为我们做出的贡献,并祝他早日康复。” “哈哈哈哈……是!” 众人哄堂大笑,几名什长上来取了麻布地图,纷纷领命办事去了。 吴良则端出两个装着不同颜色石子的陶碗,笑呵呵的对曹禀说道:“安民兄,闲来无事,咱们下几盘五子棋放松一下?” 相传五子棋起源于尧舜时期,不过曹禀和瓬人军兵士却对这种玩法没什么了解,直到吴良前几天教过他们才一下子在瓬人军内风靡了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躲在林子里生活比较枯燥,全靠这玩意儿打发时间,玩到开心的时候甚至还有围观棋友开设赌局。 “你又不让着我,没意思。” 曹禀意兴阑珊的道,“我现在呀,就想上一碗……呃,一杯你酿制的美酒,人生就圆满喽,不过有才贤弟,你既能酿制出如此极品的美酒,难道就没有想过以此为生?” “想倒是想过,但我这酒酿制起来极其不易,如今天下群雄割据,别说是寻常百姓,便是使君的军队也时常要饿着肚子打仗,哪有那么多闲余粮食用来酿酒?” 吴良半真半假的说道。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唉,若是这乱世能早些结束就好喽,到时候我便脱去这身甲胄,与你找个地方开间酒坊,你只管酿酒,我只管喝酒,岂不美哉?” 美个屁! 乱起fg不说,说话还基里基气! 最重要的是你他娘的还想白嫖老子,能要点脸不? e…… 三年后,宛城,到底要不要提前预警救下曹禀,这个问题必须重新好好一下了……唯一的问题是,现在典韦已经被我抢了过来,曹禀若是死在宛城,曹老板貌似也跑不掉吧? 正当吴良如此腹诽的时候,一个轻柔悦耳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公子,我近日看你们下棋倒也学了一些,军爷若不嫌弃,或许我可以陪军爷下上几盘。” 吴良回过头来,便看到了白菁菁的精致脸庞。 大概因为羞涩,姑娘白皙的脸上浮出了一抹红晕,一直延伸到耳垂,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诱人滋味…… 最重要的是,她已年满十八周岁,完全符合吴良想入非非的标准。 “公子~~~你们慢慢玩~~~好好玩~~~注意不要误了正事就好~~~” 时常偷听曹昂行房的曹禀在这方面倒是个人精,看到这场面当即站起身来捻着兰花指嗲声嗲气的哼唧了两句,然后跳起来挽住典韦的肩膀挤眉弄眼道,“典韦兄弟,跟校尉我去帐外转转,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抒发一下胸中的诗意如何?” 典韦自是不肯,直到看到吴良默许点头,才终于跟随曹禀走出帐外。 结果这么一来,反倒是白菁菁瞬间慌乱了起来,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不停向吴良解释:“公、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 吴良笑眯眯的问道。 “我、我只是几日来待得有些乏闷,又见你们此前玩得开心,因此一时手痒才想下上几盘解解闷,请公子不要误会!” 白菁菁连忙又连连摆手道,一张俏脸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已经红到了脖颈,甚至琼鼻之上都冒出了细汗。 “那就赶紧的吧,莫要辜负了好时光。” 说话之间,吴良已经用石灰石在地上画出了一个棋盘,将一只装着深色石子的陶碗递到了白菁菁手中。 …… 事实证明,白菁菁到底还是嫩了点。 不过悟性倒还不错,最开始与吴良下棋的时候,几乎毫无招架之力,但下过十几盘之后便摸到了其中的规律,已经偶尔能在吴良疏忽的时候赢下一两局了。 “咯咯咯……” 账内时不时传出少女愉悦的笑声。 终于在又一盘棋结束之后,白菁菁忽然神色轻松的问了一个与五子棋不相干的问题:“公子,我见你对医理似乎有些独到的见解,此前可是学过医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吴良抬头,警惕问道。 虽然白菁菁身上的一切看起来都合情合理,但吴良并没有完全打消心中的怀疑。 就像现在,白菁菁便有套话摸他底细的嫌疑,这是与郝萌所部遭遇的这场瘟病息息相关的问题…… “只是随口问问,我爹也行医,因此我平时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故而有此一问。” 白菁菁俏脸又微微一红,避开吴良的眼睛略有些局促的道,“若是公子不方便说,便当我没问过吧,不打紧。” 这回答与表现同样滴水不露。 吴良撇了撇嘴,笑着反问道:“知道华佗与张仲景么?” “自是知道,两位老神医足迹遍天下,救死扶伤无数,谁会不知。” 白菁菁重重点头,一脸钦佩的道。 “华佗与张仲景,不及我十一。” 吴良傲然一笑。 当然,这个牛不是乱吹的,他有自己的目的。 倘若白菁菁的身份真有问题,有试他长短的意思,听了这话必定混淆视听,总要考虑自己够不够深浅,或许便不敢在他面前玩瘟病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手段了。 倘若守墓人真的还有余孽,吴良也担心发生与郝萌所部类似的事情。 第六十六章 这个女人大有问题 “噗!” 一听这话,白菁菁竟没忍住喷笑起来,仿佛见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妄人一般,掩嘴笑道:“公子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呢,华佗与张仲景两位神医悬壶济世,不知医好了多少人的性命,公子若是真比这个两位神医厉害,为何不为世人所知?” 说完大概又觉得现在的处境不允许自己这么怼吴良,连忙又红着脸低头道:“小女一时失言,请公子见谅……” “无妨。” 吴良倒脸不红心不跳,大方的摆了摆手,世外高人一般笑道,“公子我不为世人所知,只是志不在此罢了,否则这神医之名定会有我的一份。” “咯咯……” 白菁菁抿嘴笑而不语。 “你不信我?” 吴良瞪眼。 “我信……” 白菁菁连忙说道。 “你就是不信我!那我问你,你既对医道有些了解,可知道触恶(霍乱的古称)?” 吴良又故意问道。 郝萌所部染上的瘟病,基本可以判断就是饮用浸泡过腐尸的污水引发的触恶。 吴良虽对医学没什么深入研究,但触恶这种田野考古中常见的传染病,却也在他的学习范围之内,不论预防还是紧急救治方法都知道一些。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后世日常生活中早已普及的医疗常识,也不为这个时代的人所知。 因此吴良自诩“神医”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若是他遇上郝萌所部的情况,虽然受条件所限可能会麻烦一些,但肯定能够很快控制下来,绝不会出现那么严重的死伤。 听了吴良的话,白菁菁神色微变,却也是转瞬即逝,连忙点头说道:“自是知道,我爹说触恶乃是瘟病的一种,若染此疾吐泻不止,几个时辰内便有可能不治而亡。” “那么请问姑娘,若是触恶出现,华佗与张仲景来了,是否能够及时医治?” 吴良再问。 “这……” 白菁菁顿时愣住,下意识的问道,“难道你能?” “自然。” 吴良点头笑道。 “如何医治?”白菁菁连忙追问。 “嘿嘿,你猜。” 吴良神秘一笑,已经站起身来在白菁菁惊愕的目光中走出了帐外。 见典韦正在帐外守候,这才将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耳语道,“典韦兄弟,这个女人大有问题,最近你不用再管杨万里,盯紧她,绝不要让她离开你的视线,不过暂时也不要惊动了她,有任何情况速来向我汇报。” 呵呵呵呵,张无忌他娘说的没错,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可惜刚才吴良故意提到“触恶”时,白菁菁脸上那短暂变换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吴良既然有心反套路,又怎会注意不到? 白菁菁八成与守墓人有关! 而之所以没有立刻将其揭穿拿下,则是因为吴良心中另有计划。 他担心除了白菁菁之外可能还有其他的守墓人,像这么一个已经被他抓获的弱女子,想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翻出花来已经不太可能,因此暂时留着问题也不大。 但若是还有其他的守墓人存在,可就有可能影响到瓬人军的行动与安危了。 因此吴良决定将白菁菁当做手中鱼饵与人质。 若果真还有其他的守墓人存在试图与白菁菁里因为和,有典韦盯着或许便能够提前洞悉他们的行动,从而作出相应的反制,同时还可用白菁菁令守墓人投鼠忌器。 倘若没有,那自然最好…… …… 几个时辰后,外出查探的兵士终于拿着地图回来复命。 吴良将所有地图上标记出来的坑洞整理了一下,一张排除过错误答案的地图便顺利完成了。 “安民兄请看。” 将地图平铺在曹禀面前,吴良指着说道,“当前没有被郝萌挖掘过的只剩这两片区域,其中一处是北边的那座山麓,另外一处则是我们入谷时经过的那片密林,我们就从这两个地方找起。” “好,我这就命人去挖!” 曹禀点了下头便要去做安排。 “不必,我们先找到墓再挖不迟,给大伙省些力气。” 吴良却伸手拦住他道。 “先找到墓?” 曹禀顿时愣住,一脸怪异望着吴良,“这些古墓历经百年千年,外部早已经面目全非,不先挖怎么找?贤弟不是糊涂了吧?” 上次发掘梁孝王墓,他也是像郝萌一样命人在砀山到处乱挖,如此挖了一个多月,快要放弃的时候才终于找到墓穴入口,就那还得算运气好的。 如今吴良却说要先找到墓再进行挖掘,这流程可不就是颠倒了么? 难道…… 吴良能够提前判断出墓穴的确切位置! 但这怎么可能? 莫说是他,就算是当初修建墓穴的工匠转世亲临,恐怕也未必能够一口说出墓穴的位置,最多指定一片区域,命人先挖开看看再说。 吴良微微一笑,终于将洛阳铲拿了过来,说道:“安民兄还记得它么,此物我特制的乃定穴神器,有了它,此前需半月才能探明的区域,如今只需半日即可完成。” “哦?真的假的?” 曹禀之前在陈留的时候便看过洛阳铲,那时并不明白它的用途,然而现在吴良已经说出来了,他却依旧听得里雾里,不明所以。 “请安民兄带上几个人跟我走,稍后一看便知。” 吴良笑道。 见吴良如此说,曹禀只得将信将疑的出去叫了几个人,跟在吴良身后率先前往位于不归谷北边的山麓。 典韦一方面要保护吴良周全,另一方面又要监视白菁菁,自是有些为难。 没想到吴良竟主动邀请白菁菁一起前往,倒解决了这个难题。 其实吴良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要让白菁菁看到他们的进度,此举不但能够通过此女的表现来推断探查方向的对错,还能够刺激到其他可能存在的守墓人,令他们乱了阵脚提前暴露,简直一举两得。 不多时,众人已经来到山麓之下。 吴良将洛阳铲组装起来,垂直对住地面,利用体重用力向下一压。 铲头大部分插入土地之中,如此再拔出来时,便将地下的土带了起来,在地上留下了一个直径10公分、深约30公分左右的小洞。 清理掉铲内的泥土,吴良刚要故技重施。 这挖掘的效率…… 曹禀莫名感动,却是已经看不下去,忍不住上来劝道:“我说贤弟,你不会就是打算用这……‘神器’挖个坑洞出来吧,这得挖到什么时候?要不还是让他们来吧,他们可比你挖的快多了。” 这货直到现在依旧不明白洛阳铲的精髓所在,还以为吴良也是要挖个大坑出来呢。 第六十七章 分金定 不只是曹禀不明白,其他人也同样不明白,全都一脸疑惑的望着吴良。 “安民兄稍安勿躁。” 吴良则只是淡然一笑,一边继续施为,一边对那几个兵士说道,“我只做一遍,注意看清楚,一会这种事便由你们i做。” 这次吴良将一条绳索穿过洛阳铲铲头上预留的小孔,绑了好几个结实的死结之后,才将洛阳铲顺着之前挖出i的小洞垂直插入。 接着从旁边搬i一块石头,在铲柄上重重砸了几下,使其再次下沉了30公分左右。 而后又拉住绳索向上一提,又将u型铲头从土中提出i旋转了90度,再砸再提,再砸再提,如此转了一周之后,这次提出i时铲头内便又带起了一管土。 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那个小洞已经深入了将近60公分。 “看清楚了么?” 吴良回头看向几名兵士。 “看清楚了。” 兵士们茫然点头。 “那就过i干活吧。” 吴良拍了拍手,果断将洛阳铲交到他们手中。 这操作本就不太繁琐,几名兵士依葫芦画瓢,学的还挺像那么回事,一小会便已经完全掌握了使用洛阳铲的技巧,相互配合效率自然也快了许多。 几次下i,连接在洛阳铲后面的木柄便已经不够长了。 不过吴良早就准备了更多的木柄,又教他们如何将木柄连接起i,继续向下挖掘。 然而看几名兵士干得不亦乐乎,曹禀心中却是越发不解,终于又忍不住问道:“贤弟,此举究竟何意啊?” “安民兄,你看他们如今挖了多深?” 吴良笑着问道。 曹禀瞄了一眼洛阳铲后面的木柄,说道:“差不多一丈有余了吧。” “寻常挖一个一丈深的坑洞需要多久?” 吴良又问。 “十人一同施为的话,差不多需要大半天吧。” 曹禀沉吟说道。 “那我这个坑呢?” 吴良再问。 “大概近一刻了……” 曹禀已经明白吴良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过心中仍有其他的疑惑,接着说道,“可是这坑又窄有小,我们非但不能进入,亦无法看到洞底的情况,挖了又有何用?” “安民兄多虑了,旁人或许无法看到,但弟却能看到。” 吴良笑呵呵的道。 后世的人应该都清楚,洛阳铲打洞可不是为了让人趴在洞上查看的,真正判断地下到底有没有古墓的关键,其实就是那一管一管带上i的土。 如何分辨土质,从而判断地下是否存在古墓也是一门考古专业必修的学问。 首先,土主要分为死土与活土两大类。 死土是以前未经人类活动的古老地表层,如沉积土、冲积土、黏土、沙土层,土层厚薄不等,颜色不一。 活土指的则是经人类活动、包含遗迹遗物的土壤,人类活动形成的有耕土、夯土、路土、烧土、灰土、花土、淤土、扑腾土。 寻找墓穴,主要探的就是夯土层与大花土,还有用i填塞墓壁的“青膏泥”“白膏泥”等古墓特有的土层。 除此之外,不同时期的古墓,夯土层与大花土也各有不同。 像春秋、战国早期的古墓,常会使用红色网纹土回填,而后逐层进行夯筑,并且一般情况下,春秋墓的夯土层颜色要略浅一些,而战国古墓则略深一些。 战国晚期的古墓,则开始用红色网纹土与黄土混合拌制回填,并分层夯紧。 西汉早、中期墓,常用纯粹的黄土回填,这种黄土粘性好,之前的做黄泥生意的土夫子,正找这种泥挖,一挖就能挖出了古墓。 到了西汉晚期墓,添墓时又回从外地运i一种黄沙泥做填土。 东汉的墓,填土情况与西汉墓相似,但已经不用黄沙泥做填土,不过夯土不如西汉墓紧密、有点松,俗称为“泡筑板”。 至于再后面的墓,现在的吴良肯定是没有机会盗了,不提也罢。 总之,这门观土断墓的学问往浅了说是这些,往深了说还有各种各样的不同细节,如果没有系统的学习与长期的经验积累,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掌握的。 也是因此,吴良一点都不介意洛阳铲被人偷学了去,那只是表面上的东西,真正的核心技术都存在他心里呢。 “难道贤弟的眼睛另有玄机?” 一听这话,曹禀立刻面露惊奇之色,凑上i扒在吴良的眼睛上仔细打量。 “此乃祖上的不传之秘,唤作‘分金定穴’之术,再多的话便恕弟不能言说了。” 吴良扒拉掉曹禀的手,果断再次开启故弄玄虚模式。 后世小说中可供他拿i张冠李戴的厉害词汇还多着呢,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也不为过。 当然,吴良这么扯的目的夜是为了更好的自保。 任何时候都不要把自己的能力全部传授出去,这是他从一个关于猫与老虎的寓言故事里面学i的道理,作为老虎的师父,猫正是因为留了一手,没有将爬树的本领也教给老虎,才在老虎过河拆桥的活了下i。 然而也是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吴良脑中忽然跳出一个相当哲学的问题: 这么玩下去的话,历史上到底是先有了擅长分金定穴的摸金校尉,还是先有了他吴有才? …… 不一会的功夫。 几名兵士已经将坑定挖到了5米i深。 吴良“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挖出i的土,发现挖了这么深带出i依旧是死土,便又“假模假样”的i到洛阳铲挖出的坑洞面前看了看,这才语气笃定的道,“走吧,这里不用挖了,下面没有墓穴。” 像这种有守墓人守护的古墓,规模一般都不会小。 因此只要一个孔打下去没有发现可疑泥土,立刻就可以换地方了,暂时还用不着“梅花点”探墓法进行小范围的探查。 “这么快就能确定了?贤弟这‘分金定穴’之术竟如此神奇?” 曹禀惊喜道,这确实比之前的效率快多了,前后算起i也就一刻钟的时间,还免去了之前在砀山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填坑的过程。 若这“分金定穴”果真有用,他们以后盗墓必将事倍功半! 白菁菁眼中却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之色…… 与其同时。 而在不归谷外一片位于高处的林子之中,一个隐于树冠之中的男子眺望了一阵,终于对下面的几人说道:“菁菁没死!原i是被另一伙人擒住了,难怪前几天一直寻不到踪迹,不过此时她将衣裳反面穿在了身上,这是在告诉咱们这伙人不简单,叫咱们莫要轻举妄动。” 第六十八章 劈山为 几个时辰后,天色渐晚。 吴良等人终于将这座山麓脚下与山腰探了个遍,依旧一无所获。 “若是贤弟的‘分金定穴’之术没有误差的话,我们恐怕就只能折回入谷时经过的那片密林中寻找了。” 曹禀打了个哈欠,有些失望的道。 除了霸陵以及之前盗过的砀山梁王墓葬群依山为陵之外,汉墓大多为覆斗型堆土墓。 而曹禀作为汉朝土著,难免便对陵墓形式有些固化思维,再加上本就没有多少盗墓经验,探完了山下自然而然的便认为已经没有再探下去的必要。 不过这种思维倒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一般情况下就算是依山为陵的石墓,入口也都设置在山下或山腰,不但施工难度要相对低一些,还比较方便后人祭拜。 但事无绝对,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因此总还是会有些例外…… “安民兄稍安勿躁。” 吴良抬起头i望了望整座山麓,想到了一个后世十分特殊的陵墓案例——西汉南越王赵眛墓! 此墓既非覆斗型堆土墓,也非依山为陵墓,而是极为罕见的“劈山为陵墓”。 所谓“劈山为陵”,便是自山顶开始将山石劈开,凿出一个平面为“凸”字形的竖穴,再从前端东、西侧开横洞成耳室,南面开辟斜坡墓道,如此成陵。 这样的墓穴因为其特殊性,入口便设置在山巅之上。 因此只在山下寻找根本不可能发现任何痕迹,向上望时又只会以为这不过只是一座普通的山麓,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极少有盗墓贼会脑洞大开跑到山顶去探。 于是这座陵墓便完好的保存了两千多年。 直到19八3年6月才在当地进行基础设施建设时无意间被施工队挖了出i。 那是南越王墓下葬之后第一次见光,墓内一切事物皆保存完好,可见哪怕是后世盗墓最为猖獗人才井喷的年代,也没人找到过这座墓穴。 郝萌所部顶着瘟病在不归谷内挖了这么多天一无所获,如今他们又已经查完了山下,只剩一片密林未探。 可能藏有陵墓的区域已经所剩无几,这会不会是因为这座陵墓也建在不同寻常的地方? “怎么了?” 曹禀有些奇怪的看向吴良,但见吴良正朝山上张望,便又笑了起i,“有才贤弟,你不会怀疑墓穴入口在山上吧?我长了这么大,还从未听过有人会在山上建墓。” “我倒是听过,反正不差这一会功夫,不妨上去看看,就算不是,登高望远或许也能有新的发现。” 吴良拍了拍曹禀的肩膀,揽着他向连条小路都没有的山上爬去。 兵士们也颇有眼力劲,连忙跑去前面用工兵铲斩断丛生的荆棘树丛为二人开路。 “走!” 典韦跟在后面,面无表情的盯着白菁菁催道。 “哦、哦!” 不知为何此刻这姑娘竟又有些失神,听到典韦的催促才猛然回过神i,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 她偷偷望向吴良背影的目光中已经又复杂了许多,有忌惮,有惊异,有疑惑,有忧虑,还有一些不知所措。 仿佛那个不算高大也并不强壮的身体中。 住着一头能够洞悉人心、洞悉万物的妖魔,没有什么能够逃过他的眼睛…… 就在这时。 吴良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 白菁菁一惊,连忙低下头回避,心却怦怦跳个不停。 但吴良并没有与她说些什么,只是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便又回头继续爬山……歪嘴战神没见过吧? …… i到山顶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i。 “呜——呜——咦——呜——” 深秋刺骨的凉风吹过山谷,谷中每夜都会响起的“女人哭声”随之降临,每一个听到的人都有些头皮发麻。 但正是因为先i了风才出现“女人的哭声”,吴良反而安心了许多。 毫无疑问,这声音就是特殊地形与风配合产生的特有声音,一种极为正常的自然现象,没有必要太当回事。 曹禀则已经提前叫i了更多的人马,并且一起带i了照明用的火把。 说是防止山中野兽出没,但找人壮胆的意思其实更明显一些。 不过吴良也认同曹禀的这种做法,野兽什么的不打紧,主要是守墓人,夜里视线不好,有必要防范可能存在的其他的守墓人借机偷袭。 这座山麓的山顶还算平坦,上面并非全是岩石,靠近中间的位置有一些土地。 并且土地上还长出了一些较为粗壮的柏树,已经形成了一小片林子,这说明这里的土层厚度还是比较可观的,否则长不出这么一片林子i。 几名兵士已经在吴良的指挥下使用洛阳铲打孔,不多时便又挖到了5米左右的深度。 “贤弟,你快i看看这下面有没有墓穴?” 曹禀连忙凑过i问道,按照之前的习惯,挖到这个深度吴良已经可以“分金定穴”了。 几名兵士也是习惯性的停了下i,等待吴良做出判断。 “现在还不好说,继续往深了挖看看。” 吴良却一反常态的道。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中已经起了不小的波澜。 因为这里挖出i的土已经与下面的土有了区别,自从挖到2米深的地方开始,起i的土便已经变成了大花土。 所谓大花土,指的是自然土经过开挖和回填二次翻搅,打乱原有层次、颜色界限,变成了揉合多种土层的花土,这种土即使年代久远也无法融合,是寻找墓葬的重要线索之一。 况且还是在这种几乎不可能有人类耕种生活过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下面一定有人动过土。 只不过秉持科学严谨的可言精神,在没有看到其他能够证明下面就是一座墓穴的土质之前,吴良都不会提前给出结论。 于是兵士们继续向下打孔。 如此一直又打到十多米深的时候,这一铲子带起i的土终于又有了变化! 那是一种纯黑色的灰质粉末,虽然压的比较紧实,也有些潮湿,但只要轻轻一碰便会如同沙子一般散落下i。 这是——木炭粉! “恭喜安民兄,找到了!就是这个地方,我敢断言这下面必有墓葬,可以叫兄弟们开挖了!” 吴良终于重重撞了下曹禀的肩膀,咧嘴大笑起i。 第六十九章 开者即亡入者即 见吴良如此笃定,曹禀自是喜出望外。 赶紧安排兵士将这附近碍事的树木清理掉,连夜开始挖掘不说,还直接命人将山下的临时军帐也给挪了上i。 如此既可免去每日上山的时间,还可以日夜守护即将挖掘出i的墓穴。 不得不承认,曹禀还真挺有想法,这样的安排相当周全,正好解决了吴良对“守墓人”的担忧。 曹禀与兵士们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吴良反倒清闲了下i。 一阵冷飕飕的山风吹过,“女人的哭声”再次响起,吴良打了个寒颤,一回头便又看到了站在黑暗中看不到表情的白菁菁。 于是。 “白姑娘,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啊?” 吴良又笑眯眯的晃了过i。 长得漂不漂亮无所谓,l不lsp什么的也无所谓,主要是想再套套白菁菁的话,看看能不能发现新的漏洞。 毕竟他现在已经找到墓了,如果白晶晶真是守墓人的话,心里肯定已经乱了分寸,人呐不是机器,心一旦乱了就容易失言。 “倒也没什么心事,只是离家已有数日,有些想家了,不知爹爹娘亲现在如何,希望没有急坏了身子才好。” 白菁菁吸了吸鼻子,眼睛微微泛红道。 “不必忧心,公子我可是神医,咱爹娘要是真急坏了身子,不是还有我么?” 吴良伸手揽住白菁菁的肩膀,一脸享受的说道。 “请公子自重。” 白菁菁眼疾手快,立刻抖掉他的胳膊躲开,俏脸微微泛红的道。 典韦则尴尬的将脸扭到了一边。 尴尬么?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吴良嘿嘿笑着搓了搓手,又腆着脸说道:“与白姑娘开个玩笑嘛,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解解闷如何?e……既然你是上山采菇的,那我就讲个采菇的笑话,你听过之后必能暂时忘却烦恼。” “难得公子由此雅兴,菁菁洗耳恭听便是。” 白菁菁微微颔首。 “请好!” 吴良顿时i了精神,骚骚一笑开始讲说,“话说曾经有一个猎户,一日上山打猎时略感疲倦,于是便在河里洗了个澡,光着身子躺在河边草丛里打起盹i,不多时,一个采菇的姑娘经过,就是像白姑娘这么好看的姑娘,她边采边数:‘一朵,两朵,三朵,三朵,三朵,三朵……’” “于是傍晚,猎户全身舒爽的回家去了。” “第二天猎户食髓知味,便又在河里洗了个澡,又光着身子躺在河边草丛里打盹,结果今天却i了一只采菇的小熊,小熊也边采边数:‘一朵,两朵,三朵,三朵,三朵,嘿!四朵,五朵,六朵,七朵……’” “哈哈哈哈哈,白姑娘怎么不笑,难道不好笑么?” 吴良一边拍着大腿大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库库库库……” 甚至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典韦此刻也有点崩不住,强忍着鼻子里不停发出怪声。 但白菁菁却是一脸茫然,奇怪的望着吴良与典韦二人:“请恕菁菁愚笨,不能理解公子这个笑话中的涵义,因此笑不出i。” “原i如此,倒怪不着白姑娘,这是教育的缺失!” 吴良这才清了清嗓子止住笑,痛心疾首的道,“以后若是有时间,我倒不介意与姑娘多进行一些这方面的交流。” “那就多谢公子了。” 白菁菁不明所以,施礼谢道,“只是菁菁已与公子相处了多日,却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又家住何方,请公子示下,日后才好多多交流。” 吴良怎会轻易将自己的信息透露给她,自是当即笑道:“白姑娘愿与我交流,那自是求之不得的美事,不过当今这世道怎好教白姑娘奔波,日后我想交流时,自会i石槽村与姑娘相见,希望到时姑娘能够……坦诚相见。” ? 听到“坦诚相见”这吴良一语双关的成语,白菁菁小指又是微微颤了一下,下意识的抬起头i看向吴良。 “白姑娘似乎又有心事了,又想咱爹娘了?” 吴良咧嘴笑了笑,又道,“请姑娘放心,我们办事还算有些分寸,向i只求财不扰民,待事情办完之后,自会送姑娘下山,也希望咱爹娘能沉住气,否则若是找进山里i又撞上我们,少不了也要请咱爹娘在这里少住几日,没准儿还有可能伤了和气,那就不太好了……哦对了,白姑娘,你这衣裳不错,一面黑一面黄,哪面脏了还可以替换着穿,回头我也找人做上一身。” 说完这番话,吴良终于转身走了。 白菁菁到底还是嫩了点,通过她刚才的反应,吴良已完全确定这姑娘就是守墓人。 再加上白菁菁今天下午到晚上屡次将身上那件外套换面穿,并且还换了几种不同的穿法,吴良已经开始怀疑这件衣裳有传递消息的作用,也就是说外面八成还有其他的守墓人负责接应。 希望听过这番留有余地的敲打,白菁菁能明白自己的心思吧。 实话实说,虽然立场不同,但吴良还是非常希望能够在不伤和气,最好没有伤亡的情况下结束这次行动。 不过这还得看白菁菁和守墓人如何选择…… “……” 望着他的背影,白菁菁忽然觉得背心有些发凉,不自觉的缩了缩肩膀,又悄然将身上的衣裳翻了个面,还将一只袖子撸了起i…… …… 卯时一刻。 “有才贤弟,醒醒!醒醒!快随我i!” 吴良正在做着与白菁菁有关的好梦,忽然被曹禀那急迫的叫声吵醒。 “咋了?这么快就挖到了么?” 吴良有些失落的起身问道。 “不是,兄弟们挖到了一座石碑,石碑上有字,总之你快随我i看看吧!” 一边说着话,曹禀一边已经拽住吴良胳膊,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向军帐外面跑去。 如此i到兵士们挖掘出i的坑洞面前,沿着斜坡滑到底部,果然看到一座与山谷口上那座无字碑差不多大小的石碑。 “你看这碑上面写的是什么?” 曹禀指着石碑说道。 吴良借着火光细细看去,只见石碑上只刻了两列篆体大字。 右曰:“广川仙王羽化宝境!” 左曰:“开者即亡入者即死!” 偏偏“开者即亡入者即死”这八个字又被特意用不知名的红色颜料重重的描了出i,甚至在夜色之中还散发着幽幽的红色荧光。 乍一看过去这八个大字是那么的显眼,给人一种说不上i的诡异感觉! 第七十章 吾辈楷模 曹禀大半夜着急忙慌的跑来叫吴良,正是因为这八个大字。 兵士们虽然已经挖过了之前用洛阳铲探出来的木炭层,并且清理掉了部分用来封墓的黄泥层,露出了下面极为规整的陵墓主体结构。 但看到这块石碑上的字之后,却是任何人都不敢继续动手了。 这时候的人本就信奉鬼神之说,再加上盗墓经验不多又有些心虚,如此恶毒的诅咒自然对他们有着不的震慑力。 尤其是这句诅咒的颜色还那么鲜亮,仿佛墓主人生前用自己的鲜血一笔一画描绘出来一般,再加上笔画间透出的幽幽荧光,诡异之余无疑又进一步增加了咒语的可信度,直教在场所有人都背心发凉。 然而吴良看了一眼之后,反倒咧嘴笑了起来:“广川仙王?想不到这里还真是广川王刘去的陵墓,真是不虚此行啊。” “不是,有才贤弟,我让你看的是后面那句话!” 曹禀无奈的说道。 “不会吧安民兄,这种唬人的诅咒你也信?” 吴良不屑的笑道。 他再怎么说也是经受过那些垃圾“转发诅咒”消息洗礼的二十一世纪新青年,每次收到这种消息他都只是回上一句“你马死了”,然后拉黑删除一条龙服务,从来没有转发过一次,也没出过什么问题,自然不会将这种儿科的诅咒放在心上。 如果这种低级诅咒也有用的话,那些古墓还要什么防盗机关,只需刻上这么一句话,盗墓贼恐怕早就绝种了。 “甭管我信不信,这些字都是用血写的,而且看起来很是古怪,总是叫人心有不安呐。” 曹禀皱着一张脸说道。 其他兵士也是一脸的紧张之色,显然还是非常心虚。 “安民兄,你不会没见过血吧?血可保存不了这么长时间,况且干了之后也不会还有这么鲜亮的颜色,所以这其实就是一些普通的红色颜料填了一些荧光粉,完全就是唬人的。” 说着话,吴良便掏出铜匕首将那八个字上面的红色颜料刮了一些下来,放在手心承给众人看。 果然,这些颜料到了吴良手中,照样能够散发幽幽的光芒。 但他们依旧不明白其中的原理,曹禀作为代表接着提问道:“这……有才兄弟,荧光粉又是何物?” “夜光珠知道吧?” 吴良笑着反问。 “自然知道,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曹禀点头道。 “将夜光珠磨成了粉,所得便是荧光粉,到了夜里便能够发出这样的荧光。” 吴良道。 “真的?” 曹禀眼睛一亮,“那得多富有才舍得将夜光珠磨成粉啊,这广川王未免也太奢侈了吧?” “所以还等什么,下面有大批黄金等着我们呢,赶紧接着挖呀!” 吴良顺势说道。 “挖!必须挖!” 一听这话,曹禀瞬间像吃了定心丸一般,满面红光的道,“兄弟们莫怕,我敢以人格担保,这诅咒绝对是唬人的,盗了这墓回去以后我定然向使君禀明,重赏在座的各位兄弟,起码数倍于砀山那次!” 这家伙…… 黄金可真是个好东西。 吴良有些好笑,也不知道是谁刚才紧张成那个德行,这会又敢以人格担保了? …… 如此一夜忙碌下来。 一直到了午时,石碑后面的一块石板终于被众人合力撬了起来,露出一个大约宽米长5米的长方形洞口。 果然没有人“开墓即死”,曹禀与兵士们都松了口气。 正午的阳光照射进洞口,透过升腾而起的灰尘与白色雾气,一段倾斜向下的石阶呈现在了面前。 不过也就照亮了洞口几米之内的范围而已,剩下的地方依旧是一片黑暗。 “这里面好香啊?” 距离最近的几名兵士随之发出陶醉的声音。 “好香?” 一听这话,吴良当即紧张起来,连忙冲过去将周围的人推开道,“退开!立即退开!所有人退出坑外,务必不要去闻这种香气!” 许多古墓中都会布置防盗机关,毒气便是其中的一种。 因此刚刚开墓就闻到这不同寻常的香气,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更不可疏忽大意。 而在这个过程中,即使吴良尽力屏住呼吸,也难免还是嗅到了一丁点香气。 这是——药香? 这种香气中掺杂着一些中药特有的味道,虽然无法断定一定是毒气,但奇奇怪怪的气体能不闻最好还是不要闻,否则等出了事才做出反应,可就来不及了。 好在众兵士也都比较听话,闻言已经纷纷退出了坑外。 这时曹禀终于找到空档凑过来,有些奇怪的问道:“有才贤弟,难道这香味有问题?” “不好说,总之暂时先不要下墓,命人守住这里,同时密切关注刚才那几个距离洞口最近的兵士,一旦身体出现异常立刻叫我。” 吴良摇了摇头,凝神说道,“还有,把咱们随军携带的那只大公鸡拿来,待下面的味道略淡一些,便叫人用绳索吊着笼子将其放进去。” “这个我懂,鸡能辟邪嘛,上次在砀山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 曹禀颇为自得的道。 “不愧是安民兄,一点即通。” 吴良笑着鼓励道,又回头看了一眼白菁菁。 这姑娘此刻正坐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双手托着洁白的下巴眺望远方,也不知道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难道昨夜被我敲打过一通之后,终于认命了么? 这样最好,倒省却了一些麻烦。 …… 是夜。 “女人的哭声”再次响起时,吴良带着曹禀再次下坑来到了洞口。 此刻墓中飘散出来的香气已经淡了许多。 一天下来,那几个最先闻到香气的兵士都安然无恙。 而吊入墓中的大公鸡也依旧活蹦乱跳,这已经可以证明墓中的香气不是毒气,并且空气质量应该也能够满足入墓正常呼吸。 毕竟,寻常对人类有害的气体一般情况下都要比空气略沉一些,那只大公鸡又吊着绳子直接放到了墓室底部,它待了好几个时辰都还活着的话,只要不是太多的人下去问题应该也不会太大。 于是吴良挑选了三名兵士,再加上曹禀、典韦还有自己,总共六人一同进入墓中查探。 至于白菁菁…… “先将她绑在军帐旁的那棵树上,再去两个人死死盯住……” 吴良沉吟了一下,毫不留情的说道。 绑起来? 曹禀等人顿时疑惑的看向吴良。 他们还不知道白菁菁的身份,只知道吴良最近几天似乎与她进展挺快,时常有说有笑的坐在一起“下五子棋”,不带典韦的那种。 其他时候走到哪还都要带在身边…… 所以这又是什么路数? 难道吴司马有将这姑娘收入纳为妾室的意思,怕自己不在的时候这姑娘趁机跑了? 有想法啊! “等一下,我也想进去看看!” 白菁菁立刻起身,直视吴良的眼睛说道。 “动手啊?” 吴良根本不理会她,又对旁边的兵士说道。 “慢着,或许有些地方我还能帮得上忙!” 白菁菁跺了跺脚,继续坚持道。 帮忙? 一听这话,吴良终于回过头来看向白菁菁。 难道这姑娘不但认了命,还改变了立场决定帮我? 鬼扯! 他才不相信她会那么好心。 不过他的目的主要是研究,而且之后一定会以自己的所见所闻出书,当然不是普通的书,而是刻在石板上能留到后世的史实。 至于盗墓,那是替曹老板盗的,最终目的其实也不过是希望在曹老板的庇护下安心做自己最感兴趣的事。 而这姑娘作为守墓人,说不定还知道一些历史与陵墓无法告诉他的信息…… 如此思索了一番,吴良终于改变了主意,笑呵呵的道:“既然白姑娘如此通情达理……来人,把她给我绑两遍,一定要绑得结结实实,只留出双腿走路即可,再在脖子上……算了腰上吧,再在她腰上套一根绳索,留出半丈的长度来,我要亲自牵着!” “你!” 白菁菁当即气到说不出话来,一双美眸几乎要杀人。 “有才贤弟……” 曹禀也是颇为惊奇。 “咋了?” 吴良回头问道。 “没事儿,还是贤弟路数广,实乃吾辈楷模啊,佩服佩服。” 曹禀骚气一笑,眨眼赞道。 第七十一章 就这就这就这? 片刻之后,一行七人终于沿着石阶下到墓中。 因为是劈山为陵的特殊建造方式,这座墓的格局与一般陵墓自然也不的差别,最明显的差别便是整个墓穴便是一个大型殿室。 这里没有回廊,也没有甬道,只有许多个建造于殿室东西两侧的耳室与龛室。 所以这次探墓的过程,肯定会比之前的梁孝王墓简单一些,最起码不用走太多的路。 在开始探查那些耳室与龛室之前,吴良先抬头望了眼穹顶。 这里的穹顶也绘制了壁画,同样是一种汉朝非常流行的朱墨两色云缎图案,不过规模却要比梁孝王墓了许多,并且画工水平和所用颜料貌似也不如梁孝王墓的《四神云气图》,有些地方已经掉了色。 这里基本可以排除时间的侵蚀问题。 需知历史中梁孝王刘武死于公元前144年,而广川王刘去则死于公元前70年,即是说这座陵墓起码要比梁孝王墓晚建了74年。 就算受到侵蚀,也是梁孝王墓受到侵蚀的时间更久。 更何况这座陵墓建在山上,现在进来依旧比较干燥,环境比起潮湿漏水的梁孝王墓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所以,这里的掉色问题,只能归咎为画工水平和颜料差距。 接下来便是东西侧的耳室。 东侧耳室与龛室内,从北到南依次存放了各类饮宴用具、乐器、大不一铜、铁、陶制炊具等等器具。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柏木雕刻而成的方形棋盘。 这棋盘长和宽差不多都有50公分,正面刻有一些线条,并用红漆绘出了四个圆点。 除此之外,棋盘旁边还摆放着1枚骨质棋子以及六根竹签,其中枚棋子稍大一些,剩下10枚棋子则略一些,分别代表“将”与“卒”。 吴良知道,这棋盘、棋子还有竹签是用来下“六博棋”的。 “六博棋”是一种春秋战国和秦汉时期非常流行的棋道,古时“博弈”一词中的“博”,指的便是“六博棋”,而“弈”说的则是“围棋”。 可惜东汉以后,六博棋便开始衰落。 以至于这种棋道的玩法逐渐失传,二十一世纪可以找到的有关史料零云散星,语焉不详,虽然有不少考古学者进行了不少推断,但确切的玩法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哦吼,这玩意儿正好给我提了个醒,这个后世的未解之谜能不能解就看我的了!” 吴良扭头看向曹禀,“安民兄,六博棋你可会下?” “当然……不会!我可下不来这种东西,你那五子棋倒还能凑合。” 曹禀这个臭棋篓子摇了摇头,不以为意的说道,“不过曹昂倒是下的不赖,就连我那弟曹丕也游刃有余,他们时常与陈留城内的士族子弟对博,偶尔还能赢些酒钱。” “安民兄日后是上阵杀敌的猛将,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不会也罢。” 吴良笑呵呵的道。 看来想了解六博棋,还得另找他人。 “哈哈哈,贤弟所言极是,我就爱与你说话。” 曹禀当即搂住吴良肩膀,颇为受用的大笑起来。 看到这一幕,一旁的白菁菁也不掩饰心中厌恶,当着二人的面啐了一口:“呸!臭味相投,胁肩谄媚之徒!” 吴良对她如此楷模,她自然也不打算继续给吴良留什么脸面。 反正两人有些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说是知根知底也不为过,自然也没必要继续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白姑娘,你的嘴若是实在闲不住的话,我丝毫不介意用我的……臭袜帮你填满。” 吴良莫名卡了一下壳,目露凶光道。 “哼!” 白菁菁冷哼一声,当即别过俏脸不再说话。 紧接着吴良等人又查探了西侧的耳室与龛室,在这里他们依次看到了兵器、车、马、甲胄以及一些比较寻常的生活用具。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兵器同样不成气候,也就与当代普通兵士使用的兵器相当,同样没有办法与梁孝王墓发现那批精良兵器相提并论。 不过目前为止,这个墓穴还只探索了一半。 因为这是一个上下双层墓,在殿室的南侧,有一处明摆着的石阶直通下层,墓主人刘去的棺椁应该就在下层。 众人下去一个,果然如此。 一个巨大的青铜棺椁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摆在下层殿室中央。 棺椁的左右两侧则各有两尊对棺椁跪拜的侍女陶俑,无声的伺候着棺椁内的主人。 吴良先将棺椁放在一边,依旧从东西两侧的耳室与龛室查起。 这里的发现终于丰富了起来,东侧的耳室龛室中除了一些生活起居的东西,几乎每间耳室中都有一副枯骨。 通过枯骨身上那尚未完全化作尘埃的穿着,以及散落在枯骨周围的一些黄金配饰,可以判断死者应该都是女性,并且身份不算太低,最起码也得是墓主人的妾室。 除此之外,这些枯骨自脖子往下都有一段黑色痕迹,看样子应该是服毒而死。 而在西侧的耳室龛室之中。 吴良等人则发现了更多的人类枯骨,除此之外,还有猪、牛、羊三牲的枯骨。 与猪牛样摆在一起,这里的殉葬的人地位就低多了,并且有男有女,应该是侍女佣仆一类的下人。 也是在西侧的最后一间龛室之中,曹禀终于找了他最感兴趣的东西——黄金! 那里堆放着一层西汉常见的马蹄金、麟趾金,还有整整十盒齐齐摆放的金饼,粗略计算应该差不多得有近千斤的样子。 “哈哈哈,虽然与砀山那次相比甚远,不过也总算没有白来一趟。” 看到这些黄金,这一路上越探越失望的曹禀总算松了口气,冲过去端起一盒金饼咧嘴大笑起来。 然而吴良却并未因此舒心起来。 就这? 就这? 就这? 传说中盗了无数古墓的“盗墓贼王”刘去曾于此处的“i”就这水平? 他在意的不是黄金,而是那些更有历史价值的东西。 魏襄王墓、且渠墓、袁盎冢、晋灵公墓、晋幽公墓、栾书墓……这些历史上响当当的大人物的墓都被他盗了,怎么可能只留下这点东西? 最起码也得有点印章、宝器之类能够证明他曾经“辉煌战绩”的东西吧? “来人,跟我开棺!” 吴良心有不甘的喝道。 “等一下!” 见吴良打算开棺,白菁菁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连忙挡在前面说道,“公子,你说过你们办事是有分寸的,只求财不扰人,难道公子要自食其言么?” 第七十二章 鞣尸 “白姑娘恐怕误会了,我只不过出于礼节希望瞻仰一下墓主人的遗容,来都来了,还收了墓主人的礼物,总归是要打一声招呼的嘛,不然多没礼貌。”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开人棺木也能与礼节扯上干系?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简直厚颜无耻,我呸!” 白菁菁当即瞪起一双杏眼叱道。 “乖,就看一眼,保证不打扰墓主人清净。” 吴良倒一点都不生气,依旧嬉皮笑脸的道。 “休想!” 白菁菁果断挺起胸来,挡在青铜棺椁面前怒视吴良,俨然一副“棺在我在棺开我亡”的架势。 这小两口又在搞什么名堂? 曹禀等人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因为不了解白菁菁的身份,心中总有一种吃了狗粮的感觉。 “少废话,这可由不得你!” 吴良面色一冷,猛地拽了一把手中绳索。 “啊……” 白菁菁正挺着胸与他理论,自然少了一些防备,发出一声惊叫的同时,便被扯得闪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的撞入了吴良怀中。 “你!你这卑鄙龌龊之徒!” 白菁菁当即羞红了脸,一边慌忙扭动着身子退开,一边气的破口大骂,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与我何干?” 吴良嘿嘿一笑,一把提溜住白菁菁后颈的麻绳,又回头看向正挂着一脸羡慕之色看戏的曹禀等人,“安民兄,咋还看上戏了,命人开棺啊?” “哦……来来来!大伙一起开!” 曹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招呼其余几人向那青铜棺椁走去。 上一次在梁孝王墓根本不需开棺,况且最后进入主墓室的陈金水人现在又都在吴良家中看家,可以说现场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自然需要大家一起上才能壮胆。 见状白菁菁自是已经顾不上刚才的羞涩,当即又挣扎着向众人大喊大叫起来: “你们做这种事,难道就不怕遭报应么?” “我叫你们住手!” “住手啊!” “……” 但不论白菁菁怎么喊怎么叫,曹禀等人都置若罔闻,只是自顾自的使用佩剑与工兵铲去割捆在青铜棺椁的皮条。 是的,这个青铜棺椁并没有用钉子封棺。 而是使用了一种较为古老的封棺方式,用特制的皮条将棺材与棺盖捆在一起,横三道,纵两道,纵向木板长,横向木板短,成语“三长两短”就是来源于此。 这种封棺方式由来已久,甚至后世依然有人使用。 据吴良所知,这种封棺方式还有一种民间说法,说是钉子锁魂,类似于法术,会令墓主人无法转生。 片刻之后,在白菁菁越来越微弱的叫骂声中,横竖五条皮条已全部被割断。 曹禀等人回头看向吴良,这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开吧!” 吴良点了点头。 三名兵士当即将工兵铲插入棺盖与棺材的缝隙之中,而后一齐用力,又一齐退开。 只听“咣当”一声巨响。 沉重的青铜棺盖落在地上,震起了无数殿室地上的灰尘。 待灰尘略散了一些,吴良也将自己腰后的铜匕首取了出来,较为谨慎的来到青铜棺椁面前,身后向内查看。 这一看才发现,所谓“广川仙王”居然只有“棺”,没有“椁”。 所谓“棺椁”,其实是两种东西。 “棺”是盛放墓主人尸体的棺材,而“椁”则是棺材外面的一层起保护作用的外套,两者加在一起方位“棺椁”。 先前吴良见这青铜馆体积不小,自然而然的便认为这也是一套“棺椁”,得开两层。 但眼前的一幕告诉他,事情并非如他所想。 只开了一层,他便已经看到了墓主人躺卧着的尸体。 与外面那些妻妾与下人的不同的是,墓主人的尸体竟是一具浑身紫黑甚至有些发亮的“鞣尸”! 所谓“鞣尸”重点便在这个“鞣”字上。 制作方式有些类似于鞣制皮革的工艺,将尸体浸泡在特殊的酸性物质当中,浸泡的时间久一些尸体便会开始皮革化,待皮革化完成之后取出再进行风干,一具如同皮革一般富有光泽、并且不容易被潮气侵蚀的“鞣尸”便制成了。 不过这种尸体的保存时间也只是相对较长,并不能永久存在下去。 因此后世考古界发现的“鞣尸”十分稀少,最早的也只是在一个元代夫妻合葬墓中发现的一具男性“鞣尸”。 “这就是广川王刘去的尸体?” 吴良取出一块提前准备好的多层麻布蒙在脸上抵挡刺鼻的酸臭气息,来到青铜馆首端,而后小心翼翼的取出了摆放在尸体脑袋右侧的一方玉印。 翻过玉印,六个篆体小字呈现在眼前——“广川王刘去玺”。 这下应该不会错了。 哪怕后世考古,棺木中的印玺也是判断墓主人身份的重要依据,只要找到印玺,基本就可以确定身份了。 只有那些找不到玉印的古墓,才会根据墓中残留的一些文献资料进行推断。 所以说…… 面前的鞣尸,正是刘去? 吴良不免有些怅然。 心理上他依旧不肯相信这是真的,历史上盗宝无数的广川王刘去,死后掩人耳目秘密下葬,甚至还安排了守墓人在此守卫,结果墓中就只有这点阵仗? 黄肠题凑没有! 金缕玉衣没有! 奇珍异宝没有! 就连棺木也是有棺无椁! 吴良怎会如此甘心,下意识的回头望了白菁菁一眼。 此时棺木已开,白菁菁也仿佛认命了一般不再喊叫,但见他看来,立刻便又瞪起美眸叱道:“无耻之徒,如今棺也开了,墓主人也见了,你还要怎样?” 也是这一叱,令吴良灵光一现,猛地想起了《西京杂记》中记载的一个细节! 《西京杂记》中提到广川王刘去曾因盗栾书冢伤到过左脚,并说其“脚肿痛生疮,至死不差。”,也就是说刘去的左脚应该留有伤口。 恰好面前这具鞣尸完好的保存了皮肤,便成了除去印玺之外,验证这具尸体身份的重要依据之一! 第七十三章 朱漆脸 带着强烈的不甘,吴良立刻移步来到青铜馆尾端。 想不到这具鞣尸身上的衣物虽然早已腐朽不堪,哪怕吴良还没碰便有些地方已经碎开,但套在脚上的两只靴子却相对完好的保存了下来。 于是左脚上的那只靴子变成了阻碍吴良进一步验证墓主人身份的东西。 “典韦兄弟,帮我看住她。” 吴良回身交过典韦,将拴着白菁菁的绳子交到了他手中。 他要亲自为鞣尸脱下靴子,这种事实在不能交给曹禀和几名兵士去做,万一他们毛毛躁躁损坏了这具鞣尸,尤其是损坏了鞣尸左脚上的皮肤,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见吴良弯下腰慢慢将手伸向青铜棺内的尸体,白菁菁当即又跺起脚来,红着眼睛大声骂道:“你这出尔反尔的恶徒,究竟还要怎样才肯罢休?” 可惜典韦力道惊人,拽着绳子无论她如何挣扎,也难靠近一寸阻止吴良。 吴良则干脆不去理她,专心致志的捏住了鞣尸左脚上的靴子。 而后轻轻的向外拉了拉,貌似这靴子穿的还挺紧实,居然一丁点从鞣尸脚上褪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看来只能这么做了。” 吴良只得一手握着铜匕首,一手隔着靴子轻轻将鞣尸的左腿抬了起来,而后使用铜匕首的锋刃沿鞋子顶端开始一点一点向下挑开。 吴良非常心的掌握着分寸,神情专注的就像一个正在进行手术的医生。 曹禀等人也不敢打扰,只是站在远处静静的张望。 如此之下,靴子很快便被挑开了一半。 这完全得益于时间的关系,这靴子虽然并未像衣物一样碎裂,但同样也比脆弱了许多,几乎轻轻一挑就破。 就在这时候。 “咕唧!” 青铜棺内忽然传来一个怪异的响动。 这响动伴随着液体流动的声音,还有一些沉闷,就好像……好像一个人肚子饥饿又或是消化不良时的腹部发出的声音。 !? 曹禀等人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吴良也是立刻停手,仔细打量棺内的鞣尸。 这一看不要紧! 只见不知何时,鞣尸口中的一块青色玉石打磨而成的口含竟在众人的不知不觉中吐出了一半!? 这块玉石口含已经受到了侵蚀,一条条黑色红色的丝线渗入玉石,俨然已经成了货真价实的“死玉”。 这种“死玉”在后世的民间传说之中,可是阴气极重的害人邪物,若是戴在身上或放在家里,不仅自己的健康会受到影响,便是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对此,吴良也一直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看法。 毕竟这玩意儿与死尸在一起待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就算没有所谓的“阴气”与“邪气”,天知道渗入其中的那些红色黑色的丝线暗藏了多少古代病毒与细菌…… 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有才贤弟,这是……” 曹禀神色慌乱,几名兵士也是皱起了脸,两股战战。 “你们向后退,离远点。” 吴良头也不回,轻轻的松开鞣尸左脚,连忙向青铜棺侧面移了几步,极为警觉的提醒众人。 就在这时。 “唰!” 那具鞣尸的上半身竟又仿佛弹簧一般猛然弹坐了起来! 与其同时,一大口不知名的黑褐色粘稠液体连同那块口含自鞣尸口中喷射而出,“哗”的一声吐出两米来远。 还好吴良提前避开,否则必定会被这种恶心至极的不知名液体喷上一头一脸。 “啊!” 看到这惊悚的一幕,曹禀与几名兵士更是吓得瞳孔紧缩,一脸向后向后跳了好远,脸色白的像纸一般,冷汗都出来了。 有人嘴唇都哆嗦了起来,惊恐的望着青铜棺内忽然坐起的鞣尸,牙齿上下不停打架:“这这这这这……这不会是闹、闹鬼了吧?校、校尉,司马,这、这地方太邪门了,要、要不咱们还是拿了黄金赶紧走吧?” 不只是他们,就连白菁菁此刻也面露惊色。 显然这情况也已经超出了她这个守墓人的认知,毕竟如果广川王刘去自杀距今已有两百多年,她就算是守墓人,也仅仅只是一个传了很多代的后人,未必知晓墓中的所有细节。 “呼——” 甚至吴良也同样惊出了一背心的冷汗。 刚才的情景实在太过诡异,也太过突然,就算是他也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如今终于略微冷静下来,再见那具鞣尸坐起来之后便将头埋在了双腿之间,自此再也没有了动静,吴良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又壮着胆子靠近了一些,借助火光仔细查看之后,终于回头对胆寒的众人笑道:“都不要慌!这不是闹鬼,而是一种人为的防盗机关。” “防盗机关?” 众人不解,白菁菁也是疑惑的看了过来。 “不错,这个机关真正的杀招其实是那些毒液!” 吴良指着地上的黑褐色液体说道,“只需预先在尸体腔内中注入气体,再将那些毒液顺着嗓子眼灌进去,用口含将其封住,倘若有人搬动尸体,便会挤压尸体腔内的气体,如此尸体便会坐起并将毒液喷出,若被淋着便糟糕了……刚才我们预先听到的怪声,便是我抬起尸体的腿时,尸体腔内气体受到挤压所致。” 这种墓葬机关在元代的《庶斋老学丛谈》便有了记载。 说的是金朝末年有一个朱姓盗墓贼,盗取宋太祖赵匡胤皇陵时,发现赵匡胤的尸体腰上系有一条极为贵重的玉腰带。 无奈赵匡胤尸身极为肥硕,费尽力气都挪不动,于是这盗墓贼便使一条绳索绕过尸身后背,再将绳索系在自己脖子上打了个结用力搬动。 哪知那尸身体内的气体受到一点挤压,便有可能猛地坐了起来,将一口不知名液体喷了盗墓贼一脸。 盗墓贼只得落荒而逃,回到家中用清水清洗脸部,这才发现那尸身口中吐出的液体竟然有毒,但凡被“尸液”沾染过的地方便都留下了红褐色的痕迹,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自此盗墓贼便有了一个“朱漆脸”的名号。 后来也正因为这张无法隐藏的“朱漆脸”,这个可怜的盗墓贼没多久便被官府擒获,杖毙于府衙之中。 不过话说回来,“朱漆脸”遭遇的毒液还算是比较仁慈的,仅仅是留下一大片记号。 像吴良这次遇上的毒液可就未必有那么仁慈了,没准儿沾染到一点便会丧命! 第七十四章 疑冢 “果真如此?” 听了吴良的解释,曹禀等人心中岁还有些疑虑,但总算略微安心一些。 但旁边的白菁菁却冷哼了一声,虚着眼睛故意说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没准儿是因为墓主人受到了你的侵扰,因此才蓦然坐起表达心中的怨恨与不满,倘若你们听从他的话继续一意孤行,墓主人定会一起怨恨你们,到时候你们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那这墓主人必定已是恨意滔天,一激动把自己的腰都给闪断了。” 吴良指了指着青铜棺内的鞣尸,笑呵呵的说道。 “腰闪断了?” 众人一愣,连忙凑过来查看。 只见此时那具鞣尸的脑袋埋在双腿之间,整个尸身已经对折了过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高难度动作,尸身后腰部位的鞣皮已经完全撕裂,断裂的腰椎骨十分显眼的露在外面,一滩与其所吐之物类似的黑褐色粘稠液体正缓缓流出,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之气。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因为制作鞣尸必定要将尸体完全浸泡在特殊的酸性物质中,并且时间还需挺久,如此一来这些酸性物质便会逐渐渗入尸体的骨骼,使骨骼变得极其脆弱。 甚至如果炮制的时间足够久的话,还会令骨骼彻底变的酥软,最终就像高压锅炖过的骨头一般,能用勺子直接挖着吃。 刚才这具鞣尸刚刚经历了如此剧烈的运动,只是闪断了腰已经算不错的了,搞不好脑袋都有可能甩飞。 “哈哈哈,墓主人的确够激动,竟如此自残。” 看到眼前这尴尬的一幕,曹禀等人顿时笑出声来,一时之间就连殿室内仅剩的一丁点紧张气氛也被欢声笑语取代。 “你!” 白菁菁已经气得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怒视吴良大骂,“你口口声声说绝不侵扰墓主人清净,如今却连他的尸身都毁了,世上怎有你这等无耻之人,你必要遭受报应!” “白姑娘,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大伙都看的真真切切,是墓主人心中不满自己坐起来的,这怎么能怪我呢?” 吴良嘿嘿一笑道。 “……” 白菁菁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又狠狠的跺了下脚,别过脸去不再理他。 吴良也懒得再与她嘴炮,心避开那些黑褐色的粘稠液体,再次来到棺尾将鞣尸的左腿轻轻抬起,继续用铜匕首切割长靴。 片刻之后,长靴终于被他自上而下切开一道口子。 吴良屏住呼吸慢慢将贴在鞣尸脚上的靴面揭开,终于看到了藏于靴内的左脚。 这只脚长久覆盖在长靴之中,上面的皮肤要比鞣尸其他地方略微滋润一些,看起来也更加细腻。 但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细看了一遍,却并未在上面找到任何破损的伤痕,甚至连一道最的疤都不曾找到。 所以…… 虽然吴良在青铜棺内找到了广川王刘去的印玺,但这具鞣尸却极有可能根本不是广川王刘去的尸身! 如此想着,吴良已经皱起了眉头,又回头看了白菁菁一眼。 “你总看我做什么!” 白菁菁当即没好气的斥道。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白菁菁心中已经不知不觉的有了一丝凌乱:这个恶徒的眼睛是不是有毒?又或是他真掌握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瞳术? 不然为什么每次他向我瞄来,便总是立刻露出一副灵光乍现的神彩? 果然。 白菁菁正自我怀疑的时候,吴良立刻便又露出了一副灵光乍现的神彩,双手轻轻合拍一下,摇着头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 难道又被他发现了什么? 白菁菁顿时心头一紧。 却听吴良已经极为笃定的对曹禀说道:“安民兄,我们恐怕都差点被骗了,现在我们盗的这座墓,可能只是一座用来掩人耳目的疑冢?” !!! 一听这话,白菁菁心脏顿时狂跳起来,险些无法继续管理自己的表情! 难道此人真有什么瞳术,还能够看出我埋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这不可能! 若果真如此,这个恶徒还是人么!? “疑冢?怎会是疑冢?” 曹禀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连忙疑惑问道。 “不知安民兄是否还记得我们开墓时闻到的那股药香?” 吴良笑道。 “自然记得。” 曹禀点头,却依旧一脸不解,“即使现在这药香依旧无处不在,只是没有开墓时那般浓烈了,贤弟,难道这药香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大了。” 吴良又道,“安民兄,我们已探过这两层墓,你可曾看到过墓中有用了药的地方?” “这倒没有,所以……这到底是为何?” 曹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又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敢打赌这座墓中一定还有我们没有找到的秘境,墓主人本想用这两层疑冢与那些黄金将我们打发,没成想到头来却被这药香出卖了!” 吴良终于将自己得出的结论说了出来。 “真的么?” 曹禀顿时兴奋起来,连忙激动的道,“贤弟果然胸怀旷世奇才,我这就叫人进来四处挖掘,不论这秘境藏在何处,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这秘境找出来!” 一听这话。 白菁菁眼中立刻划过一抹决绝,嘴唇微微蠕动。 “不必如此麻烦。” 却听吴良又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对其中一名兵士说道,“这位兄弟,麻烦你上去一趟从那只公鸡身上给我拔一根毛下来,要最内层的那种绒毛,越轻越好。” 开玩笑,吴良怎会允许兵士们在古墓中到处挖掘,这一点都不符合他盗墓原则。 听了这话。 白菁菁眼中又露出不解之色,嘴唇停止了蠕动。 “是,司马。” 兵士同样一脸的不解,但还是连忙照办。 片刻之后。 一片绒毛送到吴良手中。 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只见他拿着绒毛绕着殿室走动起来,每走几步便将那绒毛高高举过头顶,而后在松手任由那绒毛轻轻飘落在地。 如此转悠了大半天,几乎走遍殿室与东西两侧的耳室与龛室的所有角落。 最后再一次来到青铜棺旁边。 那片绒毛再被他高高举起,而后轻轻飘落而下,等到快要落到地面时,不知为何竟忽然横向飘动了一段距离! “找到了!安民兄,秘境恐怕就在这下面!” 吴良精神一振,面露喜色。 虽然一般情况下墓室都是完全封闭的,但开墓之后受到内外不同的气压影响,依旧会存在轻微的空气流动。 哪知话音未落。 “咻——唔——咻!” 一个极为尖利的哨声骤然响起,几乎要穿透吴良等人的耳膜。 众人连忙循声望去,却见发出这个声音的竟是被吴良绑得结结实实的白菁菁。 这是她用那张樱桃口吹出来的口哨! 第七十五章 此人应该是我岳丈吧 实话实说,吴良前世在上看过许多口哨高手的视频,有些高手只凭一张嘴就能吹出一整首神曲来,根本不带走调的。 但还从未见过能够将口哨的声音吹得如此刺耳与尖锐的人,白菁菁绝对是头一个。 “你做什么?” 曹禀等人吃了一惊,连忙捂着耳朵喝道。 “收声!” 典韦的反应也非常快,不待吴良下令便已经用一只大手捂住了白菁菁半张脸,口哨声戛然而止。 但很快。 “咻——唔——咻!” 一个类似的声音也自墓外传了进来,虽有些遥远,但却极为清晰的传入吴良等人耳中。 这一瞬间,吴良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正色对曹禀说道:“安民兄,这墓暂且放到一边,我们必须立即出去集结兵士预防敌袭!” “敌袭?” 曹禀一时之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面露诧异之色。 但仅仅也只是说话的过程中,他便已经琢磨出了话中的含义。 “原来这女子竟是奸细,真是防不胜防呐!” 说着话,曹禀便“唰啦”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快步跨上石阶向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一脸杀意的对白菁菁喝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来坏我们的好事,你最好希望你们的人足够骁勇善战,否则来多少人我便送你多少尸首,最后再叫有才贤弟将你先奸后杀!” “唔唔……” 白菁菁此刻虽不能言语,但明眼人一眼便能够看得出来,这姑娘眼中已然完全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一点没有被曹禀的威胁吓到。 眼见曹禀消失在石阶之上,白菁菁扭头又怒视向了吴良。 “白姑娘真是好口技啊……不过先奸后杀是他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吴良却是“委屈”的皱了下脸,回头对典韦说道,“典韦兄弟,不用捂着她了,暗语已经传了出去,我们也赶紧出去看看什么情况为妙。” “是。” 典韦这才将捂住白菁菁半张脸的大手松开,跟着吴良上了石阶。 白菁菁顺势喘了两口气,立刻又怨恨的对吴良娇叱道:“本来若是你们到此为止,取了黄金便走,你我双方还可相安无事,怪只怪你太过聪……呸,狡诈至极!无耻之尤!卑鄙龌龊!我们守墓人与你们这伙贼人已成水火不容之势,便是拼了性命也断然不会教你们如意!” “白姑娘,万事皆可打个商量,那墓中的财物也不过是身外之物,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何必呢?” 吴良并未回头,只是闷闷的说道。 通过这几天白菁菁的表现,以及她刚才说的这番话,吴良早已断定这伙守墓人的人数不及瓬人军,甚至可能连正面一战的实力都没有,否则恐怕早就杀过来了,又怎会寄希望于利用疑冢骗过他们? 因此现在他也不是很慌。 只是希望能够找到一种更好的方式解决问题,若是能不发生冲突闹出人命自然最好。 虽然瓬人军与守墓人立场对立,但对于守墓人这种有原则有立场、并且愿为自己的立场献出性命的人,吴良心里还是比较尊重的…… 前世看电影或说的时候,那些为了一个立场或目标拼尽最后一口气的反派大魔王便总会给吴良留下深刻印象。 虽然也知道那种反派大魔王是普世价值观中的恶人,很多行为都不可取,但不知怎么,就是讨厌不起来。 “似你这等见利忘义之徒,又怎会知道世上还有些东西远在钱财之上?” 白菁菁满脸鄙夷的道。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经上到了墓外。 “当当当当!” 曹禀早已命人敲响了集结铜锣。 几十名兵士听到锣声早已集结过来,将工兵铲当做兵器摆开了阵势严阵以待。 这一次瓬人军虽然总共只带了五十人,但个个都是军中精英,无论是阵战还是单兵作战实力都算不错。 更何况如今居于山顶,在冷兵器时代也算是占据了地利优势,若非遭遇大股敌军围山,所能发挥出的战力定然还要胜于平常。 片刻之后。 “沙沙沙——沙沙沙——” 半坡的林子中终于传来阵阵响动。 可惜现在已是半夜,即使瓬人军烧起的篝火照亮了一大片地方,却也仍旧无法看清楚林子中的具体情况。 “宵之徒,缩头缩尾也不怕人耻笑,还不出来受死!” 别看曹禀盗墓的时候畏手畏脚,真打起仗来手持利刃傲立于阵前,叫阵声音洪亮威武,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说话之间,林子里终于亮起了一些火把。 一伙人已自林子之中钻出,粗看过去大概三十几人。 其中大概有十来名壮年男子,剩下的竟都是老弱妇孺……年纪最大的已经弯了腰,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的则只有十二三岁。 只有那十来个壮年男子手中拿着长矛与关刀,剩下的人手中都是一些长柄铁制农具。 这根本就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个组团外出打群架的家族,看样子只要是家里能发挥一些战力的人口基本都带上了。 不过这伙人的士气很足,脸上尽是与白菁菁一样的视死如归。 随着他们出来,又有四个绑着的人被推到了前面。 这四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曹禀派出去分散在不归谷外围探查情况的斥候,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被抓了。 看到这一幕,吴良心中忍不住吐了个槽:“这伙人咋这么耿直,叫你出来就全都出来了,能不能有点创意,实力不够,猥琐来凑啊。” “来者何人?” 曹禀看了他们一眼,沉声问道。 “守墓人!” 一个手持关刀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直视着曹禀不卑不亢的道,“墓在人在墓亡人亡的守墓人!阁下既已得了黄金,若能见好就收,我等自是感激不尽,若阁下不依不饶,我等便只有与阁下拼个不死不休了!” 这中年男子面皮白净,留了髯须,说话与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几分儒气。 他的模样与气质都更像是帐内出谋划策的文士,而非亲临战场冲杀的莽夫,不过看他说话的气势,倒是丝毫不虚曹禀。 话音落下,又有四名壮年男子来到被绑的斥候身边,将手中兵器对准了他们。 似乎只要一言不合,便要先斩这四人给瓬人军一个下马威。 见状,吴良忽然又侧脸看向白菁菁,扬了扬眉毛问道:“此人与白姑娘眉目有些相似之处,想来应该便是我那岳丈了吧?” 第七十六章 两条路 白菁菁麻木的看了吴良一眼,此刻哪里还有心情骂他。 她还有点看不懂吴良,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胡言乱语。 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还是任何事都只走肾不走心的疯子? “你在威胁我?” 看着落入守墓人手中的四名兵士,曹禀脸上的表情已经变的更加阴沉,冷冷的看着中年男子,咬牙问道。 “不敢,只是希望能与下打个商量,只要下肯就此罢手,我可以保证绝不伤这四人一根汗毛,并亲自向下与这四位兄弟赔礼道歉。” 中年男子挺胸说道。 “如果我说不呢?” 曹禀脸上浮现出了浓浓的杀意,看样子已经动了真怒。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回身在一众目光坚定的守墓人之间扫了一眼,再回头时已经握紧了手中关刀,沉声说道:“那我们守墓人便不得不与下拼死一搏了!” “哗啦!” 话音落下,守墓人手中的兵器已经抵在了四名兵士的喉咙上面,剩下的人也是一齐将兵器与农具对准瓬人军。 “蚍蜉撼树!” 曹禀亦是一声暴喝,手中长剑指向守墓人,开口便要命瓬人军冲杀。 ! 守墓人与白菁菁皆是瞳孔一缩,遇上这么一员杀伐果断的将领,看来今天的事注定没有可能善了,只有拼尽全力舍命一搏了。 但他们心中并无退意,这是他们的宿命。 墓在人在,墓亡人亡! 哪怕明知这是必死的一战,也必须血战到底,哪怕战至最后一口气,也绝不能向后退却一步…… 就在这时。 “哎呀,等一下!有话好说嘛,何必一上来就打打杀杀,扰了墓主人清净多不吉利?” 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吴良已经一脸笑意的走到瓬人军前面,对曹禀眨了下眼睛,说道:“安民兄,你怎么说也是压轴的主将,这种小事亲自出马未免折了身价,不如先交给我来处理,若是我处理不了再由你出马不迟。” 曹禀收到吴良的眼色,虽然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但出于对他的信任,终于还是收敛杀意点了点头:“好,那就先交给有才贤弟处理。” “多谢安民兄。” 吴良笑了笑,又回头看向守墓人中领头的中年男子,结果却问了一个不着四六的问道:“请问这位先生,你与白菁菁是何关系?” ? 中年男子一愣。 不只是他,曹禀与瓬人军兵士,白菁菁与其他的守墓人也是一脸懵逼。 这是个什么问题? 我们这儿眼看马上就要以命相搏了,现在是唠家常的时候么? 拜托能不能稍微严肃一点! 中年男子就这样疑惑的看着吴良,又看了看后面被绑着的白菁菁,最终还是一脸不解的说道:“菁菁是在下小女,下问这是何用意?” “也没什么用意,只是近些日子与菁菁姑娘朝夕相处,不知不觉中竟有了些莫名的好感,如今我与她的族人却要兵戎相见,心中难免有些怅然罢了。” 吴良摇头叹道。 好感!? 一听这话,白菁菁险些气笑,她长了这么大就没见过吴良这么不要脸的人,最近这些日子是朝夕相处不错,但却只见吴良欺她辱她调戏于她,这算哪门子的好感? 骗鬼去吧! 但与此同时,山下的族人们、甚至是她的父亲却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向了她。 喂!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没看见我现在被捆的像粽子似的么,这样子像有好感么? 白菁菁俏脸微微泛红,不由的动了动嘴唇刚想要向族人们解释,却又听吴良接着说道:“先生,难道此事就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了么?” 中年男子的语气总算略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叹气说道:“你们逼人太甚,我们已无路可退,只有拼死一搏。” “倒也未必,我倒有个主意,或许可以商量一下。” 吴良笑道。 “哦?下请讲。”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显然并不相信吴良会真心为他们考虑,但还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就直说了吧,如今墓我们好不容易找到,断然没有不进的道理,不过看在菁菁姑娘的份上,我可以指你们两条路。” 吴良伸出两根手指,脸上忽然露出一抹丧心病狂的笑容,语气残忍的说道:“第一条路,你们寸步不让,我们将你们杀光,到时候不但会强行破开陵墓,将墓中之物洗劫一空,还要将整个陵墓付之一炬,并将墓主人弃尸荒野,令其死后多年依旧不得安生!” 一听这话,守墓人当即怒发冲冠,纷纷破口大骂起来: “尔敢!” “禽兽不如!” “大胆狂徒,你还是个人么?” “你若做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事,我便是做了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 中年男子紧握关刀的手更是已经紧攥到失去了血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副模样仿佛要活吃个人。 甚至就连曹禀与瓬人军兵士也是一脸惊愕的望着吴良。 有才贤弟(司马),你确定这是在与对方“有话好说”,你是不是对“有话好说”有什么误解,而且是天大的误解? 然后,他们又默默在心中告诫自己,以后无论出了什么事,也决计不要与“吴司马”结下梁子,太毒了,太狠了,太可怕了…… “安静!各位安静一下!我这不还给你们留了第二条路么?” 然而不知何时,吴良已经又换上了一脸和善的笑容,笑呵呵的说道,“这第二条路嘛,我建议咱们来个等价交换,我保证入墓之后,除了黄金只取墓中一物,并绝不触碰墓主人尸首,除此之外我们还会秉持人道主义精神,在离开之时帮你们将陵墓重新封好,同时我个人还可以友情为你们送上一个防盗小秘诀,只要你们照我说的做,至少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抵御一波比我们人数多出数倍的盗墓贼,如此也算是为墓主人做了一些补偿,如何?” 听了这话,守墓人中竟有部分人面露惊喜之色,下意识的点头说道: “这还算句人话!” “他真的能有这么好心?” “若果真如此,倒还算有一个交代,此人也算是良心未泯了……” “……” 有“穷凶极恶”的第一条路作为对比,这第二条路听起来竟瞬间顺耳了许多,给了在场所有的守墓人一种“赚到了”的心理错觉。 第七十七章 人俑 但这番话听在曹禀耳中,却立刻又对吴良多了新的一层认知——这他娘的不就是空手套白狼么? 有才贤弟未免也太鸡贼了吧? 所谓“除了黄金只取墓中一物”,瓬人军好像本来也只要黄金吧。 至于那些玉石宝器,按照吴良的说法早都已经成了沾染邪气的死玉,就算送给他他也是不会要的,就算上次在梁孝王墓中,吴良最终除了铜匕首,也就只带了一只小鼓出来。 还有所谓的“离开时将陵墓重新封好”,上次在梁孝王墓他们也是这么做的,为的是防止“墓主人事后纠缠不休”。 再至于所谓的“防盗小秘诀”,有才贤弟见识惊人,岂止一条,恐怕十条白条都能张口就来吧? 所以……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又是什么? 简直无耻之尤,不过我喜欢!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没那么容易被这种心理错觉糊弄,白菁菁的父亲听完便皱起了眉头,盯着吴良说道:“说到底你还不是一样要开墓?这是守墓人最后的底线,不能商量!” “区别就在于,要么你们死,墓主人不但会因为你们的选择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还要受曝尸荒野之苦;要么你们活,墓主人除了损失那么一丢丢黄金,最多只会损失一件随葬珍宝,而你们则可以继续守护墓主人剩下的珍宝,这样应该还不至于影响他在地下的生活质量。” 吴良特意为他做了一下总结,而后笑着说道,“我想就算是墓主人亲临,应该也会选第二条路吧,更何况我们虽拿了墓主人的东西,却也会给出相应的回馈,墓主人并不算亏。” “当然,你不用以为我是一片好心,我只是舍不得我这群兄弟们的性命,他们的价值远在珍宝之上,动刀动枪难免有所伤亡,哪怕他们之中有一人折戟于此,也是我与安民兄最大的损失,若非如此,我又怎会放着珍宝不取?” 听了这话,瓬人军兵士心中顿时涌出一股暖流,一个个热诚的望着吴良,就差热泪盈眶了。 甚至就连那四名被守墓人擒住的斥候也是红了眼眶,仰着脖子隔空喊道:“校尉,司马,有你们这句话就够了,不必为了我们对这伙人做出如此巨大的让步,动手吧,怕死还当什么兵?” 见此状况,曹禀已是忍不住暗自为吴良竖起了大拇指,心中大赞:“有才贤弟这张嘴啊,真是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可抵精兵一千!” 与此同时。 一个上了年纪的守墓人也是来到了白菁菁父亲身边,与他耳语道:“启儒啊,此人说的倒也有些可取之处,起码陵墓与白家都可暂时避过灭顶之灾,总好过鸡飞蛋打。” “可是叔父,这有违白家祖上立下的誓言……” 白菁菁父亲皱眉说道。 “启儒,你哪里都好,就是不善变通。” 老者摇了摇头,接着又用更低的声音说道,“黄金倒无所谓,若此人果真只取一件珍宝,我们日后寻起珍宝下落来也容易许多,到时只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将其找回再送入墓中物归原主,如此非但没有违背祖上的誓言,还保住了陵墓与白家一脉,另外还可额外从此人身上拿到一份防盗秘诀,岂不三全其美?” 闻言白菁菁父亲眉头略微舒展了一些,回头看了老者一眼,竟有一种拨开雾见彩虹的感觉,终于点头道:“叔父说得倒也有些道理,我倒没想到此节?” 如此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又看向吴良,正色问道:“下说只取一件珍宝,并为我们送上一条盗墓秘诀,是否作数?” 成了! 吴良顿时精神一振,当即点头笑道:“当然作数,除此之外,为了表示诚意,我还可将防盗小秘诀提前献出。” “哦?此话当真?” 白菁菁父亲抬眼问道。 “先生若是信得过我,可过来听我详细言说,听完先生必定能够领会我这秘诀的精妙之处。” 吴良笑道。 “家主不可啊!” “此人不是善类,莫要着了他的道!” 守墓人连忙劝道,但白菁菁父亲却执意将关刀交到了一人手中,说了一句“若我有何不测,立刻斩杀这四人,与这伙贼人抗争到底”,而后便迈着大步向吴良这边走来。 想不到此人一身儒气,做起事来竟也如此豪放果决。 吴良自恃有典韦傍身,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见他到了面前,也是主动附耳与其说道:“我这秘诀,叫做灭顶流沙,如此这般……” 其实他告诉白菁菁父亲的“防盗小秘诀”,是一种后世发现的较为奇特且有效的防盗机关。 这种机关使用积沙积石的方法,将松软的沙子覆盖在墓顶,并在沙子之中分为几层放入边角锋利形状不一的乱石,当盗墓者挖洞挖到积沙层,松软沙子便会流到洞中,沙子流动又会带动石头塌方…… 这样的机关最适合的便是这种需要自上而下进入的陵墓,简直就是为它量身定制。 “怎样?” 说完之后,吴良扬了扬眉毛,对白菁菁父亲笑道。 “嗯……不错,多谢!” 白菁菁父亲消化了片刻眼中又划过一抹喜色,竟出人意料的冲吴良行个礼,拱手说道,“也希望下信守诺言,恰好菁菁在你们手中,请携带菁菁一同下墓,由她代为监督下是否遵守约定。” “这是自然。” 吴良笑着点头。 哈哈哈,漂亮,不愧是有才贤弟,真有你的! 曹禀心中大喜,险些抑制不住笑出声来,他已不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被吴良坑了却还要谢他的事了。 …… 不久之后。 墓穴第二层的青铜棺被数名兵士合力移开,下面果然露出一块可以翻动的石板。 再将石板掀开之后,露出一条石阶的同时,一股浓烈的药香味再次扑面而来,事实证明这种药香并无毒害,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而瞬间吸引吴良注意的,则是墓室之内射出的一抹幽光。 这光虽不刺眼,但却将那条延伸向下的石阶照得清清楚楚,甚至下方墓室内的情况也是一目了然。 “这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发出的光,竟能历经两百多年不灭?” 吴良心生好奇,立刻安顿随行的兵士在上面等候,只带了典韦与白菁菁下到秘境之内。 但才刚下到里面,三人便已被满眼的肉色彻底镇住。 “啊……人?这么多活人!” 白菁菁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惊叫。 只见这层墓中竟有二十多个不着一丝的妙龄女子,她们或跪或立,保持着各自不同的姿态,脸上的神态都与活人无异,就连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也都散发着水润之色! 事实上,一眼看到这些妙龄女子的时候,吴良也是吃了一惊。 不过稳住之后再去仔细观察这些女子身上的细微之处时,终于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些妙龄女子根本不是活人。 她们全都是人俑,用活人制作而成的人俑! 第七十八章 白玉杯与香唾壶 甚至就连此前一直古井不波的典韦此刻眼中也露出一抹异色,随即这抹异色又快速化作了警觉。 显然,如此香艳的画面没有几个正常男人能够心如止水。 但也是要分环境的,在这种深埋于地下的古墓之中,这样的画面给人带来的恐怕就不只是惊艳了,更多的还是无法言喻的诡异! 也是因此,典韦已经悄然移动到了吴良前面,做出一副随时准备抵御危险的姿态。 这时却听吴良语气平静的说道:“不必忧心,她们早已不是活人,而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尸首。” “尸首?尸首怎会如此鲜活?” 听了这话,白菁菁依旧一脸惊疑的躲在吴良身后,心将脑袋探出来瞄向那些“妙龄少女”。 吴良则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将铜匕首握在手中,绕过典韦来到最近的一个保持站立姿态的“妙龄少女”身边,自上而下自前而后细细打量起来。 如此细看之下,便又有了新的发现。 这个“妙龄少女”全身上下都包裹在一层不知是松脂还是什么材质的透明薄膜之中,大概是为了尽可能锁住身体内的水分? 除此之外,她的头顶、两个手腕、肚脐、两个脚踝处还各有一个铜钱大的圆洞。 越是靠近这些圆洞的位置,那股充斥整个墓穴的药香味便越是浓郁,吴良只是凑近不心闻了一下就被刺激的鼻子一酸差点涌出眼泪,这味道可比芥末刺激多了。 甚至就连那层不知名的透明薄膜都已经被熏成了黑青之色,不仔细看还以为“妙龄少女”在这些部位纹了身。 “这些女子应该都是药尸。” 吴良终于得出了结论,回头向典韦与白菁菁解释道,“你们看,尸首身上共有六个洞,几乎涵盖了人体的所有部位,这恐怕便是用来灌注特制防腐汤药的孔洞,如此使汤药流遍全身,以此来达到尸身常年不坏的效果。” “不过这种制作方式极其残忍,所用之人必须为活人,若是死人血液便会凝固,汤药便再也无法注入,更加无法保持活人一般的肤色与容貌。” 这番话主要是对典韦说的,好叫典韦不必过于紧张。 至于白菁菁这个对立阵营的人,吴良并没有义务对她讲这么多细节。 不过这种“药尸”,吴良其实也是头一回接触。 在这之前,他只听说过比较有名的“毒尸”,所谓“药尸”也是他根据“毒尸”推测而来,毕竟尸体身上所开孔洞的位置是一样的,因此制作方法应该也差不太多,只不过“毒尸”注入的是水银,而不是眼前这些“药尸”体内那成分不明的汤药。 从效果上来看,“药尸”应该是“毒尸”的升级版本。 毕竟“毒尸”无论如何处理,尸身的皮肤最终还是会因为中毒呈现出瘆人的青色,但这“药尸”却依旧能够使尸首保持活人一般的血色。 只是这在西汉年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吴良就有些搞不明白了。 毕竟就算是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貌似他也从未听过世间还有效果如此惊人的神奇汤药,简直令人无法理解…… 但是再想想历史文献中记载的有关广川王刘去生前的盗墓经历: “晋灵公冢甚瑰壮。四角皆以石为玃犬捧烛。石人男女四十余皆立侍。棺器无复形兆。尸犹不坏。” “幽王冢甚高壮。羡门既开。皆是石垩。拨除丈余深。乃得云母。深尺余。见百余尸踪横相枕借。皆不朽。唯一男子。余皆女子。或坐或卧。亦犹有立者。衣服形色不异生人。” 如此看来,貌似又可以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这种制作殉葬人俑的神奇工艺其实早就已经存在,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便在延绵不绝的历史长河中失传了而已。 毕竟自汉朝之后,用人来殉葬的习俗便逐渐被人们摒弃,甚至东汉基本上就已经杜绝,这种工艺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失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若是如此,这些女子死时不知要承受怎样的痛苦……” 听了吴良的解释,白菁菁略微安心了一些,便又微微蹙眉不自觉的开始同情起这些“妙龄女子”来。 不过话只说了一半,她应该是又察觉到自己的身份不应该发表如此言论,随即又有些不忿的对吴良说道:“……你既懂得这么多常人所不知的医理,又自诩医术胜过华佗与张仲景,为何不能像那两位神医一般悬壶济世,偏要行这上见不得光的偷盗之事,岂不是辱没了上天赋予你的才能?” “方技便很高级么?” 吴良反问道。 这时候的“医术”便属于“方技”,并且被视为“贱业”,其实也并没有多少社会地位,历史记载中,哪怕是华佗到了晚年,也时常后悔这辈子从事医术。 “哼……” 白菁菁这个原住民自然也知道这些,一时被问的语塞,轻哼一声不再说话,也是跟了过去好奇的打量那些“妙龄女子”。 不过与吴良和典韦不同的是,她并非仅仅只是用“批判性”的眼光观看这些人俑,有时还会盯着人俑的某些部位看上半天,然后再看看自己,时而露出羡慕的神色,时而又露出骄傲的神色,教人无法理喻。 如此看了一会,白菁菁忽然又忍不住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这些女子为何都张着嘴,是因为死时太过痛苦了吧?” “是因为墓主人要她们张着嘴死去。” 吴良头也不回的说道,“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那些站立的女子应该叫做‘白玉杯’,而那些跪坐的女子则应该叫做‘香唾壶’。” “什么叫做白玉杯?什么又叫做香唾壶?” 白菁菁更加不解。 “那不在墙上画着呢么?” 吴良早已不再关注这些人俑,一边四下观察殿室内的其他设置,一边指了指这些人俑东西两层的墙壁说道。 白菁菁连忙望去。 却见两侧墙壁上果然留有一副色彩鲜艳的壁画。 西侧壁画中所画乃是一个宴会场景,与会宾客纷纷安坐于席内。 场内正有十几名不着一丝的妙龄少女,她们或拿酒器往自己口中灌酒,或立于宾客身前弯腰将口中美酒送入宾客口中,任由宾客上下其手…… 第七十九章 中邪 看完这幅壁画,白菁菁俏脸已微微泛红,却又忍不住扭头看向东侧壁画。 在这幅壁画之中,呈现的是一个人起床舆洗的场景。 几名女子端着舆洗器具立于床前伺候,又有多名不着一丝的妙龄女子伏于床前,伸着脖子张着嘴,而一名男子则正将口中秽物吐入这些妙龄女子口中…… “呕!” 看到这一幕,白菁菁胃部猛地剧烈抽动了一下,险些将肚子里面的酸水呕出来。 这些“妙龄少女”的用途,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白菁菁的承受范围,这大概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惊世骇俗的事情了。 听到动静,吴良回头看了她一眼,也并未说什么话,转脸继续查看自己的新发现。 那是一个修筑于这些“妙龄女子”侧面的一个类似于吧台的多层石台,台子上摆放了……吴良粗略估计了一下,至少有近百枚以上不同材质不同大的印玺。 吴良翻过几枚查看,这些印玺确实属于不同的主人。 其中便有一个刻了“魏王子且渠印”的铜制印玺,这正是可查的历史文献中广川王刘去盗过的墓主人之一。 看来这些就是广川王刘去留下来用来对人炫耀的“战利品”了。 果然如吴良之前所想,这些心理与举止不同于常人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收集癖,就像许多变态杀手喜欢收集死者的遗物或收集死者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说话之间,吴良便从怀中掏出一张已经被他装的卷了边、并且已经沾染了一些污迹的纸,这纸便是他上回从王庆那里昧来的左伯纸,一直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除此之外还有一根用铜匕首削过的碳条,这就是他的简易铅笔了。 他要将这些印玺的墓主人身份全部记录下来。 如此不仅可以让自己清楚的知道如今哪些人的墓已经失去了发掘的价值,也能够记录下广川王刘去的真实战绩,作为以后编写传记时的重要资料使用。 “……” 看到吴良的奇怪举动,白菁菁目光之中又划过一抹不解。 不过这次她也没有说话,只是发现吴良并没有将那些印玺占为己有的意思之后,便又回过头眼神复杂的看向了那些“妙龄女子”,看起来心情有些复杂的样子。 …… 良久之后,吴良心满意足的将那张纸叠好塞入怀中,这才继续展开探索工作。 在这个盛放印玺的台子后面,还有几间并不算大的龛室,那些龛室中分别摆放着一些制作精美的礼器。 有食器、有酒器、有水器、有乐器、还有一些杂器。 这些礼器大多以青铜材质为主,乃是士族阶级殉葬的必备之物,象征他们高高在上的“礼制”特权。 比较吸引吴良注意的是一间专门用来放置铜镜的龛室。 那里面至少存放了几十面造型各异的铜镜,令人眼花缭乱。 据吴良所知,铜镜是天朝古代最为重要的礼器之一,历史上便有许多有关铜镜的记载,其中名气最大的四面宝镜分别是:轩辕镜、始皇照骨镜、六鼻镜与无疾镜。 这四面宝镜中最为后世熟知的又属“始皇照骨镜”。 《本草纲目》与《西京杂记》中都说:人在照这面宝镜的时候,反射回来的人影是倒立的,倘若有人用手摸心照镜,就可以照出人的五脏六腑,从而看出体内到底哪里发生了病变,如果有女子带了害人之心,在镜子面前胆又会张开,心跳加速,当年秦始皇便用这面镜子分辨身边宫女是否存有异心。 不过吴良一一查看过龛室中的铜镜之后,发现它们的工艺与花纹皆为西汉时期的新镜,照时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得悻悻放弃。 不过想想也是,若这些铜镜中真有宝镜,又怎会扎堆放在这么一间不起眼的龛室之中呢? 到了此时,这个殿室的外室也就查探完毕,接下来就是最后的内室,那里应该才是存放广川王刘去尸首的地方,若真有什么好东西,也必然是存放在内室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将内室与外室隔开的,是一块巨大的屏风。 这石屏风大概有三米来高,宽差不多五米,几乎快要触碰到殿室穹顶,只在东西两侧各留下一个两米来宽的可以通行的过道。 而吴良等人最开始移开青铜棺时看到的那抹几乎照亮整间殿室的幽光,源头便在那块巨大的屏风之后。 不过这块屏风同样十分古怪。 因为这块屏风上竟有两只居高临下的巨大眼睛! 这两只眼睛使用了大量的云母与各类玉石宝石镶嵌而成,在反射回去的幽光之中看起来极为璀璨华贵,却又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诡异感觉。 “我刚才就感觉这双眼睛时刻都在盯着我们,我们走到哪里就它就看向哪里,好像活的一样。” 白菁菁有些别扭的抖了抖肩膀,将自己的真实感受说了出来,有些担心的道,“你确定还要进去?这后面说不定藏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吴良刚想说白菁菁又在懂王面前装神弄鬼,试图扰乱视听。 却听典韦也是声音沉闷的说道:“不止如此,这双眼睛似乎还在不停转动,我盯着它看时总有一种仿佛要被它吸进去的感觉。” “有么?” 听典韦也这么说,吴良才终于将注意力放到了这双眼睛上面。 只见这双眼睛上面的云母与各类玉石宝石都以一种十分规律的方式进行了排列,确切的说起来是一种螺旋排列方式,并且数量与间隔也都十分考究。 多数以云母为主,每隔四片云母,便会搭配两块青色玉石与一块深色宝石,如此循环往复呈螺旋状向外延伸。 除此之外,这些云母、玉石与深色宝石似乎又有其他的排列方式,横向或是纵向又或是斜向总能一些其他的规律…… 就这么盯着查看的过程中。 吴良也忽然觉得这双眼睛快速转动了起来,并在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中,切实的感觉到这双眼睛竟真的要将自己吸进去! 就在这时。 “嘭!”“嘭!” 两声闷响,吴良惊醒过来连忙回头。 却见典韦与白菁菁已经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眼中一片茫然之色,仿佛中邪了一般陌生! 第八十章 随侯珠 / “我去!?” 看到这突然出现的状况,吴良自是心头一紧,连忙冲过去晃动典韦。 “典韦兄弟?典韦兄弟?醒醒!” 可是无论他怎么晃动,又或是怎么大声呼唤,典韦都始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神一片涣散,就像一具被抽去了三魂七魄的躯壳。 吴良心中暗惊。 刚才他看到这两只眼睛的时候,尤其是看到眼睛中那些云母与玉石宝石排列的方式之后,就已经明白了这双眼睛会转动,并且会让人感觉被吸进去的原因。 这是一种视觉错觉,叫做“弗雷泽螺旋错觉”。 这种错觉在190八年被一个叫做弗雷泽的人提了出来,并对其中的原理进行了详细的阐述,以这双眼睛为例来解释就是:那些规则排列的云母与宝石玉石组成了许多个带有方向性的小单元格,这些小单元格分组聚合,便会使螺旋路线变得明显,而人的视皮层中有很多相似功能的细胞,这些细胞水平连接又互相影响,便会使视网膜上形成的简单的连续的线由于方向性单元格而倾斜,造成静止画面正在旋转的错觉,因此人类在看这样的图形时,便会因为图片的不停旋转,产生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这么说起来还挺复杂,不过如果说人话就容易理解多了,说白了就是:这双眼睛本身是不会动的,是我们自己的眼睛传递了错误的信息。 眼前这双眼睛无疑便是“古人智慧不容小觑”的力证。 190八年才被提出来的理论,早在两千年多前就已经被我们的老祖宗用这样的方式呈现了出来,不免令人惊叹。 也是因为很快就看穿了这双眼睛的“秘密”,吴良自然不会相信典韦是真的中了邪失了魂,只不过看典韦现在的状况,典韦似乎还中了某种隐藏在那双眼睛中的催眠秘术。 在二十一世纪,确实有一些使用“弗雷泽螺旋错觉”绘制出来的图片用于心理学催眠,并且效果要比晃动怀表强出数倍,毕竟图片带给人们那种不真实的眩晕感,要比晃动怀表来的强烈许多倍。 但他还真没想到,这双眼睛里面居然也带了催眠效果。 “典韦兄弟?喂!” 吴良又大力晃了几下,典韦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看样子这还是一种深度催眠,不过好在吴良知道,想要瞬间破解催眠其实也并不难,只要有足够的外力刺激即可。 比如…… 吴良果断用拇指指甲扣住典韦的人中,狠狠掐了一下。 人中是醒脑开窍的重要穴位,中医中最突出而明确的功效就是救治危急。 不论是对中暑、中风、昏迷、惊风、晕厥、休克、一氧化碳中毒,甚至是全身麻醉过程中出现的呼吸停止,都可用刺激人中的方式来进行急救。 哪怕有时就算是坐久了腿麻,都能用掐人中的方式立刻缓解状况。 当然,这种方法也同样可以用于唤醒进入深度催眠的人,效果奇佳。 果然。 “嘶——!” 这一掐下去,典韦的身体立刻抖动了一下,一大口气猛吸进去,涣散的眼神瞬间便恢复了一些灵动。 “司马,我刚才怎么……” 看到吴良,典韦脸上尽是惊疑之色,完全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方才被那双眼睛迷了心窍,我已经将你拉了回来,现在不再去看那双眼睛就没事了。” 吴良笑呵呵的道。 这么说倒不是强行在典韦面前装高人,主要是弗雷泽螺旋错觉与催眠这些知识说起来太过复杂,怕典韦这个原住民一时半会理解不了,说不定还会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理解误区,到时候就更加说不清楚了。 “多谢司马搭救。” 典韦当即拜谢,回头却又看到了依旧眼神一片涣散躺在地上的白菁菁,下意识的问道,“那这姑娘……” “暂时不用管她,我们先进入内室查看,一会离开时再将她拉回来也不迟。” 吴良嘿嘿一笑,眨眼说道。 这样就没有这个累赘在旁边监督他了,万一内室之中有什么不错又方便贴身隐藏的好东西,完全可以偷偷多带上那么一样两样,何乐而不为? …… 绕过屏风,吴良与典韦一同进入内室。 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一条倒吊在穹顶之上的石龙! 这条石龙大概有四五米长,从头到尾都被涂成了赤红之色,但令人惊奇的是,它的脑袋却并非龙首,而是一个神色狰狞的——人脸? 而这条龙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则是这张人脸口中所含的那颗直径一寸有余的明珠。 此刻这颗明珠正散发着并不刺眼的幽光,这便是吴良一直在寻找的照亮整间墓室的光源。 根据刘去死亡的时间判断,这颗明珠放在这里至少已经历经了数百年,依旧能够不熄不灭,绝对是一件世间难寻的宝器。 “这龙好生奇怪,倒更像是一条蛇。” 典韦小心的将吴良护在身后,神色警惕的道。 经历过刚才的“失魂”,墓中任何不同寻常的东西在他眼中都暗藏玄机,丝毫不敢再有疏忽。 吴良则一脸笑意的道:“这石龙的原型应该是‘烛龙’,《山海经》中有云:烛九阴,是谓烛龙,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天西北有幽冥无日之国,有龙衔烛而照之也。” “你看这条石龙,人面,蛇身,赤色,口中又衔了一颗长明宝珠,恰好与《山海经》中的记载完全吻合。” “看来广川王刘去还真是将自己当做了仙王,竟造出‘烛龙’这样的神物拿来照明,确实够狂妄。” 嘴上说着话,吴良的注意力却早已集中到了“烛龙”口中的那颗长明宝珠上面。 在吴良的印象中,历史记载中唯一与这颗长明宝珠特征相似的东西便是与和氏璧其名的宝物——随侯珠! 后世常用的成语“珠联璧合”中,璧说的是“和氏璧”,珠指的就是“随侯珠”。 相传这是一颗极为神奇的宝珠,“珠径盈寸,纯白,而夜有光明,如月之照,可以烛室。”,翻译过来就是说它可以在夜晚将整个房间照的如同白昼一般通亮。 只不过在历史上,秦始皇灭掉楚国之后,终于同时获得了随侯珠与和氏璧。 和氏璧被秦始皇制成了传国玉玺,此后历时1600年,经历了100多位帝王之手,而随侯珠自此便彻底没了下文。 后世有人猜测,随侯珠可能随同秦始皇一同下葬,留在墓室中“以代膏烛”。 但这也仅仅只是猜测,并未得到验证。 随侯珠,早已成了只存在于历史记载中的宝物。 第八十一章 阴阳石 / 不过不管这宝珠是不是传说中随侯珠,吴良都已经对它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他既然决定在这个时代进行考古研究,那么今后便要经常出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墓室,照明自是一个必须攻克的难题。 这个时代虽然可以使用火把、油灯,甚至是价值千金的蜡烛照明,但这些照明设备的稳定性与光照范围都十分有限,有时到了特殊的环境一不小心还有可能引发火灾,这种时候这颗可以代替手电筒和冷火棒的宝珠就变得尤为关键了。 “典韦兄弟,劳烦你帮我将烛龙口中衔着的那颗宝珠取下来,这东西我要了。” 如此想着,吴良当即对典韦笑道。 这条烛龙挂在穹顶,那颗宝珠与地面之间的距离将近三米,这相当于篮球框的高度,吴良现在的身体只有一米八左右的升高,就算伸直手臂跳起来去够也比较勉强。 但典韦升高将近两米,又是实力惊人的名将,想来应该不难。 “好说。” 闻言典韦点了下头,转身便一跃而起,伸手轻轻一捞,便将这颗宝珠从烛龙口中捞了下来,双手奉到吴良面前。 “不愧是典韦兄弟,好身手。” 吴良称赞了一句,伸手将宝珠拿了过来。 这宝珠入手如同玉石一般温润光滑,手感相当不错,看起来材质应该是一种十分特殊的萤石,至于除了照明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特质,还有待日后考察。 不过暂时,他还不打算将这颗宝珠包起来,因为墓室还需要用它来照明。 如此将宝珠托在手心,吴良继续查探内室的其他摆设。 这间内室与其说是一间墓室,倒不如说是一间等比例打造的王府居所。 室内床榻、食案、书案、物案、屏风一应俱全,全部都是正常生活用的家具,并且制作工艺还十分精细,几乎每一样家具上都刻有精美的兽纹与云气纹。 只不过这些家具大概为了经久不坏,全都用较为珍贵的纯色石料塅刻而成。 这大概也是广川王刘去多次盗墓之后总结出来的经验,木质家具哪怕是用的材料再好,也总有腐朽的一天,但石料却能够永远保存下去。 就像吴良准备撰写的“盗墓笔记”,为了能够留到后世也打算使用石板篆刻,这便是“英雄”所见略同么? 这些家具之上或是之内,俱都摆放着一些较为日常的生活用具,材质或金或玉又或是青铜,放在后世全都是难得一见的珍贵文物。 在宽大的书案上,吴良还看到了一件历史文献中有所记载的玉器: 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玉蟾蜍,光洁滑润腹部中空,里面还残留着一些干涸的墨迹,据说这是晋灵公的殉葬品。 当年刘去盗晋灵公墓时,墓室内的殉葬品几乎全都朽烂的无法辨认,只有这个玉蟾蜍崭新明亮,刘去便将其掠去做了储水研墨的工具。 想不到刘去死后,竟也将它带入了墓中。 不过吴良将这个玉蟾蜍拿起来仔细观察了半天,也并未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来,想来刘去也只是将它当做战利品收藏的吧,否则又怎会拿来储水研墨? 仔细查看过这些家具与器具。 除了叫典韦收拢了一些分量较足的金器之外,并未找到什么特别值得下手的东西。 最后吴良终于将注意力放到了置于另外一个云纹彩绘小屏风之后的床榻之上。 那是一张汉朝刚刚开始出现的带托角牙子的四脚平面大床,床的四个角都有牙子作为装饰,而床的左右两边则各自坐着两个同样不着一丝的女子。 不过与外室的那些妙龄女子不同,这些女子体态十分丰腴,身高与身板不逊于男子,初略估计生前至少得有200斤的样子…… 这次就算不看壁画,通过这四名女子的体态特征,吴良也能够大概猜出她们的用途。 天气寒冷时,她们便会将主人团团围住,用身体为主人抵御寒气,美其名曰“肉屏风”。 在四个“肉屏风”环绕的床中。 吴良终于看到了一套平躺的金缕玉衣。 这应该才是广川王刘去真正的尸身,大概是因为死去之后仍想过生前的逍遥日子,又或是不愿接受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他没有用棺椁,也没有用黄肠题凑,只用了能够“保持身体不朽”的玉衣。 不过这具尸身显然已经无法像上面那具鞣尸一样考证。 因为他已经完全变成了枯骨,金缕玉衣也已经因此塌陷了下去,仅在玉片以及玉衣附近的床上留下了一些黄褐色的曾经腐烂过的痕迹…… 至于其中放于尸身上的口含、眼盖、鼻塞、shenghi器罩盒与gang门塞。 吴良完全没有一点兴趣,因此也并不打算拆开金缕玉衣查看。 “看来只有这些了,准备撤……再等一下!” 吴良自己在金缕玉衣周围探查了一圈,并未发什么值得下手的东西,终于决定就此收手。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块至于床头位置的形状与大小都与香皂有些类似的白色鹅卵石又吸引到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块十分不算起眼的椭圆形鹅卵石,但也正是它太不起眼,放在这种几乎与刘去贴身的地方才更令人奇怪。 吴良小心将这块鹅卵石拿在手中,这才发现它的背后竟有刻字——“阴阳石”。 “这该不会是《水经注》中记载的那种神奇的石头吧?” 吴良一愣。 《水经注》中记载,阴阳石是一种能够预测天气的奇石,平时看起来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白色石头,如果哪天有雨的话,石头便又会提前变为深色,比后世的天气预报还要准。 后世科研机构还曾证实过阴阳石的真实性。 推测这种石头的主要成分应该是碳酸钙,只不过还蕴含了一些其他不为人知的奇特成分,晴天空气湿度小,这种奇石就会呈现白色,而雨天空气湿度大,这种奇石便会因为吸取了空气中的湿气变为深色。 “如果真是阴阳石,倒也是个非常实用的东西,收了。” 虽然暂时没有办法验证这块“阴阳石”的真伪,但这并不妨碍吴良将它带去慢慢研究,于是便将其藏在了典韦怀中。 免得一会出去被白菁菁发现…… …… 这回是真的可以离开了,此行异常的顺利。 一颗照明用的神秘宝珠,一块能够预测天气的阴阳石,都是日后进行考古研究的神器,对于这样的收获,吴良表示非常满意。 但当他与典韦心满意足的走出内室时,却又立刻遇上了一个令人惊疑的状况! “唉?白菁菁人呢?” 吴良一愣。 只见在内室之外,原本倒在地上的白菁菁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堆依旧保持着人形的干瘪衣物! 就好像原地蒸发了一般! “会不会是醒来之后提前出去了?” 典韦下意识的问道。 “不可能,亵衣都在这里,难道出去裸奔?” 吴良从衣物中捡起一个尚有体温的红色小肚兜,十分肯定的说道,“更何况我们还在这里,她要留下来监督我,没有自行离开的道理。” “那是怎么……” 典韦一脸疑惑,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好说。” 吴良也是一样,环顾空无一人的墓室,皱起眉头道:“如果不带她一起出去,守墓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场血战在所难免,可是这里就这么点地方,她又能去哪呢?”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心中忽然有些后悔,后悔刚才不该将白菁菁一人丢在外面,甚至后悔第二次进来之前不该给白菁菁松绑。 见识过梁孝王墓中的犼之后,墓中再出现多么诡异又或是可怕的事物,都已在他的心理接受范围之内。 第八十二章 可怕的暗示 “若真要开战,韦定会拼尽全力维护司马周全。” 典韦还以为吴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当即拍着胸膛郑重说道。 “典韦兄弟武力高强,对付外面那些宵小自是手到擒来。” 吴良摇了摇头,凝神沉吟着道,“总之先找找看吧,但愿不要出什么太大的岔子,否则我之前的那番唇舌就全都白费了。” 说着话,两人便在殿室之中小心搜索起来。 其实这间殿室并没有多少可以藏人的地方,仅剩的几个死角就是位于殿室边缘的那几间龛室。 但在那几间龛室中,吴良与典韦并没有发现白菁菁的身影,那些摆放在其中的陪葬器具也都原封未动,完全看不出一丁点有人活动过的迹象。 从龛室里面出来,吴良再次环视殿室,心中更加没底。 这么大个活人到底能去哪呢? 难道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蒸发”掉了? 可就算是“蒸发”也总得有个原因吧,这搞不清原因的“未知蒸发”,才是最让人头皮发麻的诡事好么? 这到底是…… 吴良的眼睛不自觉的瞟向位于殿室中央的那二十多个“妙龄少女”,试图借助这香艳的画面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就是这一眼…… 久等麻袋! 吴良忽然想到一种刚才忽略掉的可能性:白菁菁如今也是不着一丝,若是与这群“妙龄少女”站在一起,岂不是很容易便能融入其中? 只可惜吴良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特意去清点这些“妙龄少女”的数量,一时之间没有办法确定“妙龄少女”到底有没有多出一个。 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白菁菁这么做的理由,完全没有动机可言啊? 再加上白菁菁留在地上那保持着人形的干瘪衣物,从任何角度去考虑,貌似都是“蒸发”比较靠谱的说…… 不过既然想到了这种可能,吴良自然还是要查探一番。 “典韦兄弟,保护我。” 于是回头对典韦嘱咐了一句,吴良又小心翼翼的向那些“妙龄少女”摸了过去。 其实想要分辨这些“妙龄少女”与真人还是比较容易的,只需要仔细观察身上是否有被制作成药尸时留下的小圆洞即可。 第一个不是。 第两个不是。 第三个也不是…… 这些“妙龄少女”有些晃眼,尤其是那些青黑色的小圆洞,简直又白又圆。 好在吴良作为世间少有的正人君子,完全不会受到这种这些不相干的因素干扰,只是睁大了眼睛细心的观察分辨,最多偶尔吞咽一下口水润润嗓子而已。 反观典韦,则是恪尽职守的护在吴良身边,一双眼睛最多只会扫过这些“妙龄少女”的脸庞,绝不向其他地方多看一眼。 非礼勿视? 呸!心里肯定很脏! 吴良心中暗忖,心里肮脏的人才会刻意回避,这完全就是欲盖弥彰,只有像自己这样的正人君子才能做到视而不见,这是一种超然物外的贤者境界。 典韦这辈子可能都无法达不到我这种境界了,真可怜。 第七个不是。 第八个不是。 第九个…… 吴良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的检查着这些妙龄少女。 就在这时。 “嚓嚓!” 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 吴良打了个激灵,连忙抬眼望去。 只见一个“妙龄少女”不知怎地竟突然转过身来,而后迈开步子便向他快步奔来,完全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我去!” 吴良没有防备,顿时吓一大跳,惊出一声冷汗的同时,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 与此同时,典韦也是面色一紧,立刻向前一步将他挡在身后,手中工兵铲架在身前小心防范。 结果…… 却见那“妙龄少女”才奔了两步,身子便又猛地一矮,正对吴良跪倒在了地上? 也是这时候,吴良才终于看清了“妙龄少女”的脸。 嘿! 这不就是他正在找的白菁菁么? 这姑娘到底在搞什么鬼? 正如此想着。 却见跪在他面前两米之外的白菁菁已经仰起了俏脸,用那双瞳孔涣散的眼睛痴痴的望着他,轻启朱唇发出如同机器人一般毫无生气的声音:“主人万安,能伺候主人舆洗是婢子的福分,请主人不吝赏赐……” 说完,白菁菁又扶着双腿挺直了身子,微微闭上眼睛,将粉唇张开正对着吴良,而后便一动也不再动了。 这是…… 这幅姿态竟与那些“香唾壶”一般无二。 甚至俏脸之上那期待的表情还要比那些“香唾壶”更加生动一些,毕竟白菁菁现在还是活人,岂是那些冰冷的人俑可比? “这……” 典韦一脸震惊,不解的回头望了吴良一眼。 “……” 吴良也是裆下一颤。 他之前想了一万种可能,却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新见到白菁菁。 看她的模样与言语,显然直到现在还处于深度催眠的状态,并且完全将自己当做了服侍主人舆洗的“香唾壶”…… 也是因此,白菁菁才脱光了衣服,站到了那些“妙龄少女”之中? 这…… 吴良忽然想到一个细节,之前白菁菁倒下的时候,脸似乎便正好偏向了墓室东侧那副“舆洗图”,难道是因为被深度催眠之后,又受到那张图的暗示,因此便令她将自己当作了“香唾壶”? 想到这个可能,吴良紧接着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令他恶寒的细节。 之前典韦倒下时,面对的则是墓室西侧的那张“宴会图”。 如果他之前没有及时将典韦叫醒的话,现在典韦会不会同样露着满身彪悍的腱子肉,正用一只大手掰着他的下巴,嘟着大嘴凑过来,然后娇滴滴的对他说:“主人,请满饮婢子口中美酒?” 呕! 吴良连忙晃了晃脑袋,将这可怕的既视感甩出脑袋。 接着又在白菁菁身上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边,眼中不自觉的闪过几抹惊喜之色之后,才终于正色对典韦说道:“典韦兄弟,你为我掠阵,我要施法将她的魂魄唤回来。” “是。” 典韦应了一声,背过身去小心防范。 吴良则勾起嘴角骚骚一笑,搓了搓手向白菁菁靠近过去。 第八十三章 降狮三巴掌 “噫!” 随着一声轻叹,白菁菁涣散的眼睛终于恢复了些许神彩。 然后,就看到了吴良那张笑容古怪的脸庞,以及那只正掐在她人中位置的大手。 此事白菁菁还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人中被掐的生疼。 除此之外。 全身上下似乎还一种凉飕飕的感觉,就好像没有穿衣裳一样。 “你……你在做什么?” 神智终于重新占领高地,白菁菁连忙将吴良的手推开,而后下意识的抱住肩膀取暖。 也是这一抱,手臂触到自己肩膀与胸口的滑嫩皮肤,她才猛然察觉到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她好像……真的没穿衣裳? 白菁菁顿时愣住,瞳仁不停的颤动。 接着脑袋一格一格的向下低去,眼睛一点一点的向下看去。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白花花的身子,从上到下不着一丝…… 轰! 这一瞬间,白菁菁身子剧烈颤动,脑仁险些炸开,眼眶瞬间通红一片,天旋地转几乎晕厥。 “你、你这天杀的无赖!” 抬头再看到吴良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白菁菁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只觉得羞愤难当,本能的抬起手臂便狠狠甩出了一巴掌。 “啪!” 吴良没有防备,这一巴掌挨的结结实实。 听到这突然动静,典韦连忙回头,只见吴良的右脸已经留下一个红彤彤的五指印。 “司马!” 典韦眉头一皱,刚打算回身来救。 却见吴良的手臂已经毫不犹豫的甩了出去。 “啪!”“啪!” 正手、反手没有慢动作。 白菁菁的脑袋随着吴良的巴掌左右各摇摆了一下,两个红彤彤的五指印很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显现了出来。 !!! 典韦瞬间瞪大了眼睛。 白菁菁也瞬间愣住,羞愤的表情夹杂着惊愕凝固在红彤彤的脸上。 整个墓室安静的出奇。 仿佛时间在这一瞬间冻结了一般,所有人都化作了雕像。 只有吴良摸了摸有些生疼的脸颊,看着一脸惊愕的白菁菁恶狠狠的骂道:“次奥,这第一巴掌,是老子如数奉还给你的!这第二巴掌,是老子的精神损失费!” 精神损失费? 典韦表示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但这似乎不是现在应该关注的重点。 “……” 白菁菁则耳中嗡嗡作响,脸上又疼又烫,脑袋里面一片混沌。 她有点不太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自己受了欺辱,为什么这个无赖还如此理直气壮,天底下怎会有如此不讲道理的恶徒? “啪嗒!” 早已在眼眶中滚动了许久的眼泪不争气的滑落下来。 耳鸣声逐渐减弱,白菁菁逐渐又恢复了些神智。 她可不是任由旁人欺辱的姑娘,心中的委屈与羞愤很快便又占据了大脑,白菁菁目眦欲裂,作势便要向吴良扑来:“你这挨千刀的无赖!我与你拼了……” 话音未落。 “啪!” 又一巴掌已经提前落在了白菁菁脸上,吴良瞪起眼睛喝道:“这第三巴掌,是为了叫你冷静下来!” “……” 白菁菁彻底懵神,捂着脸望着吴良,眼中终于浮现出一丝忌惮与一抹惊疑。 这时吴良才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现在冷静了?既然冷静了我就与你把话说明白,你刚才不小心被那双怪眼迷了心窍,将自己当成了香唾壶,衣裳是你自己脱的,我才懒得碰你,若非我好心施法帮你将魂魄拉回来,你就等着这辈子浑浑噩噩,待在这里做你的香唾壶吧?听明白怎么回事了么?” “……” 听了这话,白菁菁终于想起了一些失去意识前的零碎记忆,不自觉的回头望了一眼巨大屏风上的怪眼。 很快,那怪眼便再次旋转起来,她又惊得连忙将头转了回来。 “看来你现在应该已经想起来了,想起来就赶紧去穿衣服,我们准备走了。” 吴良最后上下打量了白菁菁一遍,背过身去摆了摆手。 白菁菁这才反应过来,一抹鲜艳的红色瞬间自脖子升腾而起,慌忙跑过去捡起地上的衣物淅淅索索穿了起来。 片刻之后。 穿戴整齐的白菁菁再次回到吴良身后,却是始终将脑袋埋在胸前,极度没有底气问道:“所以你当真没有……没有那个我?” “哪个你?” 吴良故意问道。 白菁菁身子一颤,头埋立刻得更低,完全不知该如何表述。 “呵,看在你还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的份上,我就再好心为你科普一下吧。” 吴良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我那个了你,你不仅会痛,还会出血,好好感受一下,你现在有哪里疼或是出血了么?” “脸、脸疼……” 白菁菁这次倒很认真的答道。 “脸为什么疼你心里没数么?我脸还疼呢!” 吴良顿时有些无语。 “哦、哦,我明白了……” 白菁菁这才终于转过弯来,俏脸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现在没事了吧,我们准备撤。” 吴良又回头对典韦招呼了一声,抬脚向通往上层的石阶走去。 “等一下。” 白菁菁立刻想起了自己的任务,连忙叫道,“我迷了心窍的这段时间内你已经去过内室了么?拿了什么东西?” “就这个,还有那些金器。” 吴良晃了晃手中的那颗不可能瞒得过去的长明宝珠,又指了指典韦用衣服包裹起来的一些金器。 “没了?” 白菁菁有些狐疑的道。 “要不你过来搜身?” 吴良作势要解衣裳。 “不、不必了,我自己去里面一看便知,你不许走!” 白菁菁向后退了一步,回身向内室奔去。 片刻之后,再从内室出来,应该是见刘去的尸首安然无恙,其他贵重物品也没有移动或是遗失的痕迹,这才终于在检查过典韦的那些金器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次算你守信,可以走了。” “阴阳石”,偷渡成功! 如此快来到墓外时,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吴良早早便用衣服将长明宝珠裹了起来。 曹禀正率人在墓外翘首以待。 见到吴良,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他脸上那个鲜红的巴掌印。 “哎呦,有才贤弟?” 曹禀立刻明白了什么,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搂住吴良肩膀,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的道,“你掘墓虽是把好手,但对付女人这方面可就不如为兄了,我与你说……” 正说着话的时候,白菁菁正好跟在吴良后面走了出来…… 第八十四章 未来岳丈 只见白菁菁俏脸之上可不仅只有一个巴掌印。 左边一个,右边……应该至少得有两个吧,都已经肿出大小脸来了,看过去竟有那么点滑稽与可爱…… “呃……” 看到这一幕,曹禀的眼睛顿时瞪大一些,原本想对吴良说的话也卡了壳,愣了半天才终于改口道,“有才贤弟果然还是为兄认识的那个吾辈楷模,佩服佩服。” “安民兄谬赞了。” 吴良嘿嘿笑道。 “收获如何?” 曹禀立刻又用更低的声音正色问道。 “只收了几十斤金器,不过倒得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夜光珠,回去之后若是献与使君,便是使君见了恐怕也要大开眼界。” 吴良拍了拍包在衣服内的长明宝珠,神秘笑道。 “哦?” 曹禀顿时来了兴趣,不过也知道这宝器不是现在观摩的时候,当即又克制的道,“等到无人时再看,无人时再看。” “不过这夜光珠对咱们瓬人军也有大用,入墓时若能携带此物照明必定可事半功倍,为使君寻得更多的军饷。” 吴良接着又补充道,“因此此物献与使君后,请安民兄再向使君借来暂时供瓬人军使用,我想以使君的智慧与魄力应该分得清孰轻孰重,断然不会拒绝。” “这是自然,区区一颗夜光珠,便是果真价值连城,又怎能满足我伯父心中的抱负。” 曹禀点了点头,拍着胸膛一脸骄傲的笑道,“更何况咱们上次运回来的黄金,可是已经快要助我伯父拿下徐州了,一城与一州相比,就连我都知道如何选择,更何况我伯父。” e……名义上是曹老板的,实际上还是我的。 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 白启儒已经再一次走上前来,拱手对曹禀与吴良说道:“下既已开完了墓,可否叫我那小女过来,我要亲自与她验证下是否遵守了此前的诺言。” “验证可以,先交换人质。” 吴良站出来正色说道。 “放人!” 白启儒也不含糊,回身挥了挥手,立刻有守墓人为那四名被捉的斥候松绑。 “让她去吧。” 吴良也冲典韦点了点头。 他现在已经不担心守墓人耍其他的花招,实力他们不敌瓬人军。 就算这里是袁绍的地盘,守墓人的目的是守墓,肯定也不敢随便去叫外援,否则一不小心就成了引狼入室,反倒得不偿失。 更何况,这还是一群连猥琐都不会的耿直守墓人…… 如此交换完了人质。 白菁菁刚来到白启儒身边,便见白启儒已经皱起了眉头,盯着她那一高一低的脸颊沉声问道:“菁菁,你这脸……可是那人所打,他胁迫了你?” 白菁菁瞬间又将脸埋入了胸中,声若蚊蝇的道:“父亲,此事并不怪他,女儿在墓中迷了心窍,他为了帮女儿将魂魄唤回来才出此下策,倒是他救了女儿……” “迷了心窍为何不掐人中?” 白启儒又问。 “大概……他不懂吧?” 白菁菁眼观鼻鼻观心,低声说道,“不过父亲不必忧心,只是些皮外伤,一日便可复原。” 听了这话,白启儒脸色这才略微好看了一些,点头道,“他既然肯救你,看来此前所说对你有些好感或许并非子虚乌有。” “父亲……” 白菁菁当即气的跺了跺脚。 若非此中细节实在不便言明,她真想好好与父亲说道说道,好教父亲知道她这脸上的巴掌印到底是怎么来的,下手这么狠也叫好感? 难道这就叫爱之深,抽之切? “好了,言归正传。” 白启儒只道这是白菁菁害臊,便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接着又正色问道,“你可看清他在墓中取了何物?” “我只见他取了一颗长明宝珠,就包在衣物之中。” 白菁菁说道。 “随侯珠!?” 白启儒身子一颤,皱眉说道,“那可是先王最贵重的宝物,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收为己有,他倒真是会挑!” “父亲……” 白菁菁却忽然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直说。” 白启儒抬眼说道。 “女儿在墓中还看到许多……难以想象的东西,心中产生了一些疑惑,因此想问问父亲咱们白家世代守护的先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白菁菁吞吞吐吐的说道。 “住口!” 白启儒却已瞪起眼睛,声色俱厉的喝住了她,“先王身份尊贵,我白家身为人臣,岂有议论之理!从今日起,无论你在墓中看到了什么,都决不允许再对任何人说一个字,若敢再胡言乱语,休怪为父执行家法,听清楚了么!?” “是,父亲……” 白菁菁连忙低头,长了这么大,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父亲如此严厉。 “还有一事。” 白启儒出了口气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又道,“那人倒还算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此前他曾允诺离去前会帮我们将先王陵墓重新封好,想来应该也会信守诺言,这便需要几天功夫,方才我与族内长者商议过了,既然你与那人还算说得上话,那人又或许真对你有几分好感,此事只能由你来办。” “何事?” 白菁菁有些底气不足的问道。 “借这几天功夫,务必探明此人的真实姓名、身份、住址等信息,越详细越好,这是我们日后寻回随侯珠物归原主的重要线索。” 白启儒说道。 “这……父亲有所不知,前几天我便试探过他,可此人极为警惕,一个字都不曾向我透露。” 白菁菁为难的说道。 “你这孩子,怎的似我一般不懂变通?” 白启儒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他若有心防你,寻常试探自然无用,你为何不能想想其他的法子,待他毫无防备时再问?” “这……女儿愚钝,请父亲明示。” 白菁菁微微蹙眉道。 “你可以请他饮酒啊。” 白启儒无奈的看了白菁菁一眼,摇头说道,“他来到此处已有数日,终日只有些乏味干粮填肚,明日你打些酒来请他痛饮,他必然无法拒绝,待他饮到兴头时,你再问什么,他便八成都会如实回答了。” “若是如此仍问不出,父亲可有后计?” 这几日下来,白菁菁深知吴良不可能这么容易糊弄,于是又问。 “自然有,此人不是对你有些好感么,你便受些委屈假意对他示好,待他神魂颠倒欲迎娶你时,此事便需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到时我再以未来岳丈的身份亲自问他,由不得他不说!” 白启儒捋了捋髯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过祖训不能破,只要他肯说出来,我便再以八字不合为由推掉这门婚事,谅他也无话可说。” “……”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白菁菁无奈扶额,“父亲,女儿觉得……要不咱们还是干脆与他们拼了吧?” 第八十五章 我不喝! 天亮之后。 吴良果然信守诺言,命令瓬人军封闭陵墓。 封闭陵墓所用的材料几乎是现成的,山下溪边浅滩有许多河沙,山中又到处都是乱石,刚好可以将吴良传授的“灭顶流沙”付诸行动。 守墓人自然不会站在一边看着,也是连忙与瓬人军协作。 挖沙的挖沙,运石的运石,很快就形成了一副“军民同乐”的美好画面。 不过吴良也并未因此对守墓人掉以轻心,开工之前他便与曹禀提前召集瓬人军兵士开过一个碰头会,特意强调了几点: 第一、守墓人送来的吃喝,要亲眼看到他们吃下喝下之后再动; 第二、任何时候都留人站岗放哨,并且要比之前人更多; 第三、干活的时候不要出死力,让守墓人多干点,他们不会介意的,咱们留着力气养足了精神随时准备返程; 第四、不得向守墓人透露任何有关个人与瓬人军的信息。 其实第四条在吴良看来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因为回去之后那颗长明宝珠便会在名义上献给曹老板,守墓人就算不死心,日后也只能去找曹老板索要。 这与他和瓬人军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自然不怕守墓人纠缠不休,不怕死找曹老板要去。 如此临近中午的时候。 白菁菁终于还是扛不住父亲与族内长者的轮番游说,换了一身干净修身又能露出一截脖子的新衣裳,拎着一个食盒进入了吴良所在的军帐。 “我爹说,你虽不是什么善类,却也算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此前又在墓中救了我,因此特意命我带了些酒食前来谢你。” 将食盒放在边上,白菁菁一边将装在里面的粟米酒与小菜放在一个用石头垒起来的简易食案上,一边尽量用娇柔的声音说道。 “替我谢谢你爹,酒你先喝一口,那些菜你也先吃一口,然后就可以把东西放下离开了。” 吴良正在专心翻看昨夜用炭笔记录在纸上的印玺字样,一个个推测这些印玺的主人身份,因此只是抬了抬眼,不假辞色的说道。 见吴良是这个反应,白菁菁眼中划过一抹不悦之色,不过依旧维持笑容倒了一杯酒喝下,又将每样小菜长了一点,说道:“公子未免也太过谨慎了些,如今我们两边正倾力协作,又怎会害公子。” “乱世之中人心险恶啊,就算已经坦诚相见的人,也需多留个心眼儿才是。” 吴良终于将那张纸收了起来,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白菁菁,似笑非笑的道。 听到“坦陈相见”这四个字,又见吴良眼睛很不老实,白菁菁想起昨夜墓中的情形,俏脸不由自主的微微红了一下。 不过这次她倒没有刻意回避,又端起酒坛将摆在石案上的两个杯子满上,捧起其中一杯嫣然笑道:“菁菁也要感谢公子出手搭救的恩情,无论如何也要敬公子几杯,不知公子是否肯赏脸。” 不得不承认。 她那微微泛红的俏脸配合若隐若现的修长脖颈,此刻看起来竟又增添了几分妩媚,教人食指大动。 于是。 吴良笑了笑,却并未去接酒杯,而是挑眉问道:“白姑娘要与我饮酒,自是求之不得,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想先问问清楚。” “公子请问。” 白菁菁暂时放下酒杯,认真的看着他。 “我酒量不好,几乎一喝酒醉。”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所以想问白姑娘,倘若我不小心喝醉了,白姑娘是否会偷偷解我衣衫?” “公子说笑了,男女授受不清,菁菁解公子衣衫作甚?” 白菁菁有些不解,但依然答道。 “那么……白姑娘又是否会偷偷亲我?” 吴良又笑着问道。 “自然也不会!” 白菁菁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不过依旧不明白他问这些问题是何用意。 “既不解我衣衫,又不偷偷亲我,难道白姑娘要趁机采我的蘑菇?” 吴良继续问道。 “今日菁菁上山不为采菇,只为与公子小酌几杯以表谢意,况且这山上皆是野菇,如何便成了公子的蘑菇?” 白菁菁听得更加迷糊,但为了完成白家的使命,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配合吴良的“胡言乱语”。 结果这话才刚说完。 就见吴良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猛地一拍桌子,背过身去义正言辞的喝道:“白姑娘既然什么都不做,找我喝什么酒?我不喝,白姑娘请回吧!” “……” 白菁菁顿时愣住。 她发现自己的思维永远都比吴良慢了好几拍,任何时候都会被他耍得团团转,哪怕是调戏。 但她并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吴良。 良久之后。 她忽然端起食案上的酒杯,自酌自饮连喝了三杯,然后莫名的摇头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早就告诉过我爹,他想的这些法子对你无用。” “那你还来?” 吴良这才回过身来坐到白菁菁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直说了吧,我们白家昨夜之所以会对你做出妥协,只不过是为了保全陵墓的权宜之计罢了。” 白菁菁又喝了一杯酒,目光深邃的望着吴良,继续道,“你从墓中取出来的那颗宝珠叫做随侯珠,乃是里面最贵重的宝物,不过不管你拿的是不是随侯珠,我们白家职责所在,日后都一定会将你取出来的宝物寻回,物归原主。” 居然真是传说中的“随侯珠”? 吴良心中一喜,嘴上却又似笑非笑的反问道:“所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将你们灭掉,永绝后患?” 白菁菁并未接话,而是自顾自的喝着酒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我们守墓人分为文武两脉,武脉是日夜镇守谷内的晏家,文脉便是我们隐于山下石槽村的白家。” “为了永远保守这个秘密,我们白家祖上立下规矩,族内只有男子可以娶妻,女子绝不允许出嫁,就算那些娶入白家的女子,也必须是目不识丁无亲无故的孤寡,如此前后历经两百多年,人丁逐渐凋零。” “而晏家的祖训,则是终生不得出谷半步,不得与外人通婚……” 第八十六章 蚕神 “你的人见过晏家后人,就是被你们前面那伙盗墓贼杀尽的怪物,也是附近村落中传说的吃人怪物。” “他们不与外人通婚,日积月累之下早已十不存一,就算活下来的后人也几乎没了人形。” “而且听我爹说,晏家全族不知何时起便患上了一种疯病,他们时常浑身战栗无法自持,脑子也越来越不清楚,时常浑浑噩噩不知所谓,就连我爹命人给他们送来的消息,他们有时也看不懂了,甚至还会将我家派去送信的使者杀死,吃了……” “后来我们白家也不得不与晏家保持距离,只偶尔派人在谷外观望一番,若有消息也只是放在以前约定的地点,至于晏家后人会不会去取,又能不能看懂便管不着了。” 这就能够解释通当初那些神出鬼没的怪物为什么会莫名晕倒在郝萌所部帐前,最终被郝萌擒住导致团灭。 听到这里,吴良总算来了一些兴趣,直了直身子接话道:“也就是说,那些怪物其实是近亲繁殖加祖肉反嗜的产物?” “什么反嗜?” 白菁菁不解的道。 “你刚才说他们吃人,祖肉反嗜便是同类相食才会患上的怪病,这是苍天对他们降下的诅咒,就算他们没有被杀尽,用不了多久也终要绝种。” 吴良半真半假的解释道。 其实这种病在后世的学名叫做“朊病毒”。 20世纪时这种病曾在大洋洲的一个食人部落中肆虐,也是那时人们才开始重视这种可怕的疾病,研究表明,这种“朊病毒”唯一的传播途径便是同类相食,也因此被形象的称作“祖肉反嗜”。 而根据白菁菁的描述判断,晏家后人极有可能便是患上了这种病。 其实这种病想要验证其实也并不难,只要敲开晏家后人的脑壳,看看他们的脑组织有没有变成海绵体就知道了。 只不过现在他们的遗体已经被郝萌所部烧成了灰,自是无法再加以验证了。 “直到如今我仍旧想不明白,你的见识、口才、医术、机敏皆天下少有,有时我甚至以为你能看透人心,似你这种的怪才,就算在这乱世之中混口饭吃也是易如反掌,为何偏要跑来盗墓,难道一点不觉得浪费了自己的才华么?” 白菁菁一双美眸盯着吴良的眼睛看了半天,终是十分惋惜的摇了摇头。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吴良傲然一笑,先为白菁菁满上酒,又为自己满上,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接着说你的,别扯上我。” “接下来便是最近发生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又何须我再说一遍?” 白菁菁说道。 “不,还有些细节是我没搞明白的,要不还是换我来问吧。” 吴良往前凑了凑,饶有兴致的道,“我想知道之前不归谷外的那些镇墓兽是谁移走的,代替镇墓兽埋入地下的那两具尸首又是谁的杰作?” “镇墓兽是我们白家移的,那两具尸首是晏家的功劳,我爹知道晏家捉了两人之后,本来还想先将人要过来审问一番,结果没想到见到那二人时他们已经只剩下了个脑袋和骨头,后来我爹带人移走镇墓兽的时候,便顺势将那两具尸首埋了进去,为的是叫那二人的同伙看到以后,心中有所忌惮不敢再进山谷。” 白菁菁一五一十的说道,“结果就连我们也没想到,不久之后居然一下子来了两伙盗墓贼,一伙人多势众山也能搬了,另外一伙人数虽少了一些,但却狡诈无赖的很,竟比那伙人多的更难应付!” 说到这里,白菁菁用一副“说的就是你”的眼神看向吴良。 “嘿嘿嘿。” 吴良干笑了两声,又道,“还有一个问题,晏家的人为何每次只捉两人?” “我爹说,这是他们近些年才养成的习惯,晏家人数有限又没有足够的盐制作肉脯,一次捉两人正好能在腐烂之前吃完,再多吃不完就浪费了……” 白菁菁解释道。 “还可以这样!?” 吴良心神俱震。 在这之前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个清新脱俗的原因,吃人怪物竟都要讲究一个勤俭节约,可持续发展? 略微缓了缓神,吴良又道:“这么说来,前面那伙盗墓贼所受的触恶应该便不是晏家所为了,他们舍不得浪费‘粮食’。” “不错,人是他们所捉,计是我爹所施,好言相劝了许久他们才舍得。” 白菁菁倒也并未为白家开脱,坦诚说道。 “e……” 吴良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之后才道,“最后一个问题,晏家后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将人捉走的?据我所知,前面那伙盗墓贼夜里守卫非常严密,就算是我也无法做到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办到,更何况我的人每日夜里也在监视谷内的情况,同样不曾发现任何端倪。” “晏家作为武脉本就有些武艺,历代又修习一种能够飞檐走壁的功夫,便是在这几十丈高的山谷之内上下穿梭,依旧能够如履平地。” 白菁菁看了吴良一眼,照常说道,“不过这种功夫除了日积月累的修习之外,关键还是依靠一件宝物辅助,因此旁人是学不来的。” “什么宝物?” 吴良眼睛一亮。 “公子可曾听说过许久之前灭绝的蚕神?” 白菁菁不答反问。 “蚕神?《山海经》中记载的蚕神?” 吴良愣住。 《山海经》中说:蚕神是一位美丽的姑娘,她生活在北方的荒野上,那里有高大无枝的桑树,蚕神半跪于树上,披上马皮便会化身为蚕,不分昼夜的吐丝。 除此之外,上古神话故事中,也有一个“蚕神献丝”的典故。 但那可是传说中的神啊,怎会有灭绝一说? “我爹说《山海经》里的记载的蚕神是假的,当年先王曾在一座古墓中寻得一个人形蚕茧,那蚕茧上的丝有小指粗细,分量极轻却坚韧牢固,几乎刀枪不入,也不怕水但却怕火,用烈火灼烧一刻便可烧断。” “先王也知道《山海经》中关于蚕神的记载,忙命人抽丝剥茧欲一睹蚕神真容。” 第八十七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 “结果抽完了丝才赫然发现,那裹在人形巨茧中的哪里是什么蚕神,分明就是一个浑身长满了毒毛的干瘪毛虫,只是被茧包裹着时看起来才略有人形。” “不过那干瘪毛虫脑后长有一片黑色的长毛,若离远了只从后面看去,倒挺容易叫人误会是个长发飘飘的女子。” “后来先王又命人将这干瘪毛虫剖开,见从里到外果然都是毛虫,心中失望悻悻之余便欲将其与剥下的宝丝一同焚毁泄愤,晏家先辈不忍见这宝丝在火中化作灰烬,苦苦求了许久才将其中一截宝丝留了下来,自此当做传家之宝流传至今,并借此练就了一门飞檐走壁的功夫。” “再后来,先王又在那古墓中发现了些刻在兽骨上的文献,那上面也说那人形巨茧便是蚕神。” “据说距今1400年多前,北方的荒野中有一片与众不同的桑林,后来桑林经历一场大火,大火整整烧了三年之久,那种高大无枝的奇异桑树中被烧尽,蚕神也十不存一,仅存的蚕神离了那种奇异桑树竟不吃不喝活活饿死,已到了濒临灭绝的境地……” “我白家先辈后来虽翻阅了不少历史文献欲验证此事,但无奈自秦之后,世上所余古籍已十分有限,也只在《山海经》中找到了有关蚕神的记载。” “不过倒也并非完全无迹可寻。” “那兽骨上提到的奇异桑树,《山海经》中也有提到,只是如今早已没了踪迹,那蚕神的遗骸又是先王与我百家先辈亲眼所见,不少特征也与《山海经》中的描述相近,再加上那兽骨的记载非但在《山海经》之前,又比《山海经》更加详尽,孰真孰假倒也不难判断。” “不知公子以为呢?” 说到这里,白菁菁总算停了下来,凝神望着吴良问道。 “我觉得白家先辈分析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吴良点了点头。 实话实说,后世发现的秦朝以前的历史文献资料也确实极其有限,只通过那些有限的历史文献显然无法真正了解到两千多年前,甚至更久之前世界的所有细节。 再者说来,那块兽骨上所记载其实就是两个物种灭绝的故事…… 这在吴良这个现代人看来,完全就是一件见怪不怪的事情。 毕竟据吴良所知,仅就2020年来说,根据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un)全球物种保护状况权威机构的数据就显示,在过去的10年里,全世界已经有467个物种彻底灭绝。 此外,还有更多的物种数量急剧下降,濒临灭绝。 所以说,蚕神可能还真就是一个早已灭绝的稀有物种,只不过被《山海经》与一些历史典故给神话了。 “不过……你先是将守墓人的情况如实告知,如今又对我提到蚕神,并特意提到蚕神宝丝,恐怕不仅仅只是为了讲故事给我听吧?” 吴良撅着屁股向白菁菁身边凑了凑,笑眯眯的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晏家一脉如今已经灭绝,他们世代相传的蚕神宝丝八成已经落入了你们白家手中,现在你该不会是想用这蚕神宝丝贿赂于我,以此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白菁菁一脸嫌弃的往旁边躲了躲,正色说道:“这蚕神宝丝虽是宝物,但非先王殉葬之物,我白家又不善习武,因此并无太大用处。” “所以,你想用它换回随侯珠?” 吴良挑眉。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定是不肯,非但不肯,恐怕还打算空手套白狼。” 白菁菁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菁菁姑娘!” 吴良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因此我并没有用蚕神宝丝换回随侯珠的打算,我只要你一个承诺。” 白菁菁直视着吴良的眼睛,目光坚定的说道。 “白姑娘看人真准,我这人最言而有信了,旁人是一诺千金,我是一诺万金,白姑娘请讲!” 吴良当即直了直身子,嘴巴已经笑到了耳根。 “我要你许诺,倘若有一天你留不住随侯珠,又或是已到了弥留之际,便将随侯珠归还白家,教我白家将其物归原主。” 白菁菁一字一句的说道。 “好,我答应你便是,蚕神宝丝你藏哪了?” 吴良已经绕到白菁菁背后上下打量起来,结果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可以藏东西的地方,竟一脸震惊的瞄向了白菁菁下身。 “还有!” 白菁菁也不理他,继续说道,“从今日起,我便是白家派出的随珠人,随侯珠到了哪里,我便要跟到哪里,直到你兑现诺言的那天为止!” “白姑娘,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吧?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光,不如找个如意郎君相夫教子过上几年舒心日子,何苦为了一颗小小的珠子虚度一生?” 吴良抬头问道,“你放心便是,待我真留不住随侯珠时,一定给你们送回来。” “白家的女儿,从不嫁人,这是白家的祖训。” 白菁菁面无表情的道。 “不是,有句话你听过没,叫做‘好人不长命,恶人遗千年’,像我这样的人,你是熬不过我的,肯定得死我前头。” 吴良皱脸道。 “你倒对自己有几分了解,不过到时白家会派新的随珠人前来接替我,不劳你费心。” 白菁菁道。 “你这么做值得么?” 吴良终于难得正经了起来。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这是白家的命,也是我的命。” 白菁菁却已不再看他,转身向帐外走去,飒飒的道,“你们离去的时候记得通知我,我会带上蚕神宝丝前来见你。” “你跟着我肯定会后悔的,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勿谓言之不预也!” 望着她潇洒的背影,吴良提前预警道。 “放心吧,我会随身带上一把剪刀,勿谓言之不预也!” 白菁菁头也不回的道。 看得出来,此刻她的心情还算不错。 或许是因为这还是她与吴良见面以来,头一次没有被牵着鼻子走吧? 但其实,这个决定早已经过了白菁菁的深思熟虑。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就算吴良现在就将随侯珠归还,她命运也不会有任何变化,白家也是一样,无非还是像冰冷的工具一样一代一代守着一座没有指望的陵墓。 而现在因为吴良,她的生命中总算多了一个略有不同的色彩。 第八十八章 我不是闲人 三日后。 陵墓回填工作基本已经完工,最后的一些收尾工作吴良便不再教瓬人军帮忙,下令返程。 这点活守墓人完全可以自理,何况他们也未必愿意瓬人军帮忙,毕竟收尾工作还会涉及到一部分用来掩人耳目的表面工程,参与的外人自是越少越好,哪怕已经进入过陵墓的瓬人军也不例外,至少图个心安嘛。 因此吴良的主动退出,不但没有引来守墓人的不满,反倒让他们无形中增添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毕竟,人们都喜欢识趣的人。 也是这时,白菁菁背着一个包袱再一次找上了吴良。 “宝丝呢?” 吴良笑着问道。 白菁菁能如约而来,便说明白家的人也已经决定让她做随珠人,所以那些“家里人同意么”之类矫情的言语自是不必多说,搞得像拐带少女私奔似的。 “给。” 白菁菁直接将书包大的包袱扔进吴良怀中。 入手很轻,大概只有三两斤的样子,吴良心将其打开,果然看到一个比篮球略大一些的半透明丝团。 “多长?” 吴良发现这种宝丝实际要比白菁菁之前的描述还要细上一些,大概也就与前世常用的手机数据线差不多。 所以,这么一大团的话,长度应该还比较可观。 “大约0丈。” 白菁菁答道。 那就是将近70米,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吴良满意的点了点头,将丝线抽出一截用力抻了抻,韧性十足但并不会受力变形,接着又将丝线对折过来,取出腰后的铜匕首,在对折处狠狠割了一下。 丝线并未被切开,甚至连一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刀枪不入确实并非虚言。 “果然是宝丝!” 吴良喜上眉梢。 其实他之前在打造洛阳铲和工兵铲的时候,就已经有过其他的想法,比如用来跨越一些特殊地形的飞虎爪,也就是后世盗墓说中探阴爪。 无奈这个时代的绳索还都是麻绳。 这种麻绳想要结实的话,就得编的足够粗壮,而粗壮的话又很难做到轻量化。 尤其是想要绳索足够长的话,就像这团宝丝一样70米长,那分量和体积估计只能用车来推了,根本没有办法用麻绳制作可以随身携带应对墓中各种复杂地形的飞虎爪。 如今有了这蚕神宝丝,飞虎抓的材料问题便得到了解决。 并且安全系数绝对要比麻绳强太多! 除此之外,这玩意儿还有一些其他的用处,到时候再说…… 于是。 “你就只带了蚕神宝丝?” 重新将包裹系好交给典韦,吴良又看向了再无其他行礼的白菁菁。 “还有这个。” 白菁菁从腰后取出一把铁剪,在空气中剪了两下,发出“咔咔”的声响,似笑非笑的看着吴良。 哪知还没来得及嚣张。 便听“唰”的一声。 回过神来的时候,白菁菁已经一脸惊愕的举着一只空手,铁剪早已落入了典韦手中,并目光冰冷的盯着她,沉声警告道:“以后若再敢于司马面前显露利器,休怪韦不讲情面,勿谓言之不预也!” “……” 白菁菁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一时之间还没回过神来。 然而她哪里知道,这其实也是吴良提前做出的安排。 一个姑娘家家成天带把剪刀在身上多不安全,万一伤到朋友怎么办,伤到花花草草啊、蘑菇啊什么的也不好呀? 吴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骚骚一笑,接着又问:“除了剪刀还带了什么?” “没了。” 白菁菁咬着嘴唇,没好气的答道。 “口粮都不带?那白姑娘还是请回吧,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养不了太多白吃白喝的闲人,更何况一养还不知道要养多少年。” 吴良当即说道。 “你怎能言而无信?” 白菁菁立刻急了。 “我只允诺你终有一天会将随侯珠物归原主,其他的可没什么都说过。” 吴良笑呵呵的道,“再说,白姑娘请看着我的眼睛,仔细看,你觉得我像是能接受白嫖的人么?” “白嫖?” 白菁菁可没听过这样的词汇,不过琢磨了一下也明白了大概的意思,如此怒视了他片刻,最终只能瞪眼说道,“我不是闲人,并非一无是处,不白吃白喝你的便是!” 上道! 吴良以为白菁菁终于领回了他的意思,当即笑着引诱她继续往下说:“哦?难道白姑娘身上还有什么我用得着的地方?” “这里不方便,你随我来。” 白菁菁咬了咬牙,转身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竟要去外面? 吴良裆下一颤,连忙跟了出来。 结果才刚走出来,便听到帐外忽然响起“咻咻咻”几声急促的口哨。 声音虽然没有那天夜里刺耳,但依旧很有穿透力。 这是在做什么? 吴良正有些疑惑的时候。 “呼啦啦……” 附近林子里竟有两只吴良也说不出种类的野鸟飞了过来,轻轻的落在了白菁菁手心,“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你这口技竟能御兽?” 吴良瞬间对白菁菁刮目相看,一脸震惊。 这本事可非同可,简直就是野外生存探险的神技,而在这个年代盗墓,绝对会不停的与渺无人迹的荒野打交道。 结果白菁菁却摇了摇头,说道:“不能,我这口技只能与鸟类亲善,又或是吓退一些山中的寻常凶兽,你若是不满意,我还可以为你洗衣煮饭,脏活累活也能做些,总之不白吃你喝你便是。” “与鸟类亲善?” 听了白菁菁的话,吴良却未表现出失望,反倒灵光乍现,饶有兴致的问道,“你知道鸽子么?” “六禽之一,美味佳肴。” 白菁菁有些不解的答道。 这时候天朝的鸽子还只是一种王侯之家才吃的上的美食,并未成为通信工具。 一直到了隋唐时期,鸽子不会迷路的特性才终于被人们发现,终于开始使用飞鸽传书通信互动,既快捷又方便。 作为一个用惯了手机的现代人。 吴良最不习惯的就是现在慢到令人发指的通信手段,因此心里早就有了发展信鸽通信的想法,只是暂时还没遇到合适的驯鸽人。 毕竟,万事开头难。 养鸽和驯鸽完全是两码事。 第八十九章 赴宴 若是此事能够办成。 以后吴良外出盗墓的安全系数便又能提高一些,不但能够随时向美人们保个平安,万一遇上危险困在了某个地方,也能够尽快用信鸽送出消息,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叫来救援。 除此之外。 这对于曹老板来说也是一件极有战略意义的事情,试想如果这个时代原本需要半个月才能传递的军情,只用两三天就能送达指定的人手中,而且还一家独有,这对于东汉末年的其他老板来说,不是开挂欺负人又是什么? 到时候又可以顺手捞一个天大的功劳,距离发丘中郎将一职再近一大步…… “既然如此,我便勉为其难的养着你吧。” 沉吟片刻,吴良终于有些“不情愿”的将白菁菁留了下来。 其实那天在墓中看过白菁菁的身子之后,她长不长毛什么的吴良真心一点都不在意,主要是她这神奇的口技确实大有用处。 就算最终驯不成信鸽,万一哪一天困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也能骗几只鸟下来解决一下食物问题,对吧? e…… 不得不承认,这次盗墓虽然所获黄金不及梁孝王墓十一。 但对于吴良而言,收获却远要比上一次大得多。 随侯珠、阴阳石、蚕神宝丝、白菁菁……样样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宝物。 尤其随侯珠更是一举两得,众所周知,秦始皇同时得到随侯珠与和氏璧之后,便命人在和氏璧上刻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从此成了后世1600多年天下帝王必争的传国玉玺。 而与和氏璧齐名的随侯珠,自然或多或少也有着相同的象征意义。 回头将随侯珠“献”给曹老板,曹老板必定喜不自胜,这或许要比献上黄金更有意义。 …… 两日后,瓬人军到了鄄城。 鄄城,便是吴良提前种草,叫曹禀安排曹家人一旦发现陈留有任何风吹草动,便立刻举家前往的地方。 这自然又是吴良的意思。 一来,万一陈留真提前出了问题,可以避免与他的美人们走岔了道; 二来,可以顺势让曹禀了解一下前线的消息,吴良一早就知道现在镇守鄄城的是荀彧和程昱,这两个人都是曹老板重要的谋士,想来知道的消息应该不少; 三来,瓬人军此行盗回来的黄金也可以暂时放在这里,陈宫、张邈等人迎吕布入主兖州之后,正是因为荀彧与程昱急召夏侯惇,又四处走动游说奋力抗敌,才为曹操留下了东山再起的资本,因此黄金交给这二人绝对没有问题,肯定比押着黄金到处赶路更加保险,还不费劲。 瓬人军的到来,自是立刻得到了鄄城守军的礼遇。 兵士们全部被带往兵营好吃好喝的招待起来。 曹禀则被邀请前往荀彧府上接风洗尘,程昱作陪。 吴良则没有这样的待遇。 不过在前来邀请的佣仆明确表示自家主人只邀请曹禀一人之后,吴良还并未说什么,反倒是曹禀立刻就将脸耷拉了下来,瞪了那佣仆一眼,毫不客气的回道:“瓬人军还有一位吴司马,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若是只邀请我一人,我便不去叨扰了,今夜就住在军营!” “这……” 佣仆只是个传话的下人,哪里敢替主人做主,却又不敢就这么回去,顿时皱起一张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安民兄,你只管去吧,不必在意我,赶了两天路我也倦了,正好想好好歇息一夜。” 吴良无所谓的劝道。 想来荀彧与程昱作为曹老板的心腹之二,应该也对瓬人军有一些了解,否则之前捉了吕布派出来寻墓的探子,又怎会特意将这么个对五官战事的小人物送到曹老板那里呢? 所以这二人可能也知道吴良,甚至可能还了解过他的底细。 也是因此,他们派来的佣仆才会明确表示“只邀请曹禀一人”,这明显就是带着主人的命令来的。 至于为什么? 吴良觉得可能还是与“士族”观念有关。 像他这样一个既无身份有无背景的逃兵,哪怕做上了军中司马,也同样不能入得了“士族”的法眼。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这句诗虽是后世之作,意思也未必完全相同,但放在现在的士族之中,却是最真实的写照。 与他这样的“泥腿子”坐在一起吃饭喝酒,那便是自贱。 更何况这时候的官职很乱,“司马”和“司马”也不可同日而语。 此时荀彧就是司马,而程昱则是寿张令,光看级别的话,这两人都未必在他之上,但论权力与地位,可就是天差地别了。 而且。 了解过荀彧生平历史的人应该都知道,荀彧一生虽慧眼识珠,为曹老板举荐了许多能人异士,这其中就包括戏志才与郭嘉,但仔细看过他所举荐过的人的资料便会发现一个共同点:那些人,无一例外全是士族。 这倒不是在批判荀彧,这时的社会结构便是如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因此吴良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得,面子向来都是靠自己挣的,又不是靠别人给的。 “那不行,咱们此行一起吃了那么多苦,现在我不能把你留在军营一个人跑去吃好的喝好的,咽不下去!”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曹禀已与吴良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当即梗着脖子道,“唉?对了,要不今晚咱们自己找个酒舍喝酒去,反正我也不愿与那群老家伙虚情假意,无聊透顶。” “……” 吴良看得出来,曹禀其实也是因为从佣仆的话中察觉到了荀彧与程昱对他轻视,因此才如此维护于他。 只不过维护的方法有些欠缺考虑。 此举若是被曹老板知道,必定会训斥他不知礼数,说不定还会因此觉得吴良也没在中间起什么好作用。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略微沉吟了一下,吴良微微一笑,对曹禀说道:“安民兄,你只管赴宴便是,我教你些话,只要你将这些话说出来,我打包票荀彧与程昱一定会立刻派人前来请我,到时我再跟着安民兄吃香喝辣不迟。” “哦?什么话?” 曹禀顿时一脸惊奇,连忙问道。 第九十章 叫肯定是叫不来的 一刻之后,荀彧府上。 “文若叔,安民有礼了。” 见到荀彧与程昱,曹禀率先向荀彧施了一礼。 其实身为校尉,曹禀的官职已在荀彧之上,按理说应该荀彧先向他行礼才是。 但曹禀也知道自己这个“摸金校尉”的含金量没那么高,又深知曹老板此时比较看中荀彧,将他誉为“吾之子房(张良)”,许多要事都会与他商议而后动。 再加上曹禀之前跟随曹老板见他时,曹老板便叫二人以叔侄相称,而如今又在私宅之内,因此先向他行礼也没什么不妥。 “使不得使不得,安民年少有为,如今已是官至校尉,使不得啊!” 荀彧见状连忙十分亲近的过来拉住曹禀的手,一边请他落座,一边满面红光的笑道,“来来来,安民先来这边稍坐,你我叔侄二人可有些日子没见了,今夜可得好好聊聊。” 如此落座之后。 荀彧又坐在曹禀身边,继续笑着说道:“我前些日子从使君那里听闻你立下奇功,解了我军燃眉之急,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呐,此次使君能夺取徐州,至少有你一半的功劳。” “文若叔谬赞了,安民能立下此功,全仗得了一位异士相助。” 曹禀谦虚笑道。 “唉,安民不必如此自谦,便是真有异士相助,那也是你慧眼识珠,领军有方。” 荀彧不动声色的忽略掉曹禀口中的“异士”,一句话便将话题又重新拉了回来。 曹禀则是主动望向了早已起身站在不远处陪衬的程昱,笑了笑问道:“文若叔,想来这位精神矍铄的老者便是程县令了吧?” “寿张令程立,拜见曹校尉。” 程昱终于找到空档,连忙上来拜道。 现在程昱已经五十多岁,还并未被曹老板重用,甚至未必得到了曹老板的信任,就算留守鄄城也是辅助荀彧,并不算得志。 他真正受到重用时还是在平定陈宫、张邈反叛之后。 正因为他在这次事件之中发挥了巨大作用,曹老板才认可了他的衷心,将他表为东平相,屯兵于范县。 毕竟,锦上添花的人常有,雪中送炭的人可不常有。 这也正是吴良如此重视这件事情的原因,之前不论为曹老板办了多少事,都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来的更能打动曹老板。 不过此刻,程昱与荀彧的关系却是极为亲密。 说是忘年交也不为过,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至于姓名,程昱现在就叫程立。 据《魏书》记载: 程昱少年时候,经常梦见自己登上泰山以两手捧日。 程昱自觉奇异,曾向荀彧说出这事。 后来在兖州动乱之时,程昱奔走筹谋,鄄城等三个县城才得以保全,这时候荀彧把程昱之梦告诉曹操。 曹老板听后也是颇为惊奇,于是便顺应梦兆,在其“立”字上加一个“日”字,“程立”才正式改名为“程昱”。 “不必多礼,说来也是巧了,昨日正好有人向我提到了你。” 曹禀笑呵呵的道。 “老朽区区一个县令,竟还有人向曹校尉提起,真是折煞老朽了。” 程昱受宠若惊,却又略有些不安的问道,“只是不知提到了老朽什么?” “那人说你谋略过人能断大事,又可提前看出兖州刺史刘岱(距今1年前为黄巾军所杀)无法成事,以身疾请辞急流勇退,身上自是不乏封侯拜将的本事,怎奈只为一事所累,因此到了花甲之年仍未得志,若能将此事解决,定可一飞冲天。” 曹禀依照吴良之前所授说道。 听到曹禀前面的那番赞誉,程昱不但安了心,更是有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如此再听到后面的话,程昱瞬间又好奇了起来,眼巴巴的望着曹禀,连忙问道:“究竟所为何事,恳请校尉明示!” 曹禀并未回答,而是继续说道:“那人还说,程县令少年时候经常会做一个奇异的梦,那梦境已经给了程县令提示,只是程县令并未领会其中深意。” “奇异的梦……” 一提到“梦”这个字,程昱脸上立刻又露出一抹惊色,下意识的看向荀彧。 他年少时确实经常做一个奇怪的梦,但这件事只与荀彧一人说过,如果荀彧没有对外人说起,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才是。 “这?” 见程昱看过来,荀彧也是一脸的古怪。 天地良心,他可绝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此事,但看程昱的样子,应该不曾对他之外的人说过,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请校尉不吝赐教,这梦境究竟有何深意?” 两人眼神沟通过之后,程昱紧接着又问。 “?” 这下反倒换曹禀惊奇了起来。 不会吧? 这程昱年少时还真经常做一个奇异的梦? 之前听吴良教他说话时,他就一直有些怀疑吴良是在诓他,尤其是见到程昱之后,他就更加没底了。 毕竟程昱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他的少年时节起码也在三四十年前。 三四十年前的事,而且还是藏在人心深处的梦境,如今才二十出头的吴良又是怎么知道的,这完全不符合情理啊? 有才贤弟真这么神的么? 不过见程昱如此发问,曹禀倒也没表露过多的表情,继续依照吴良所授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昨日听那人说起这些时,我只当做是个笑话听听也就罢了,并未放在心上,因此没有追问。” “那么……安民,你可曾记得那人是谁?” 荀彧知道程昱因为身份所限,不便问的太紧,终于将话接过来帮这位老友问道。 “此人我刚才与文若叔提过,他唤作吴良,正是我军中的那位异士,如今官居瓬人军司马。” 曹禀说道。 “可否将此人叫来,我与程县令有些事想要问他。” 荀彧略微迟疑了一下,但见程昱目光殷切,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叫肯定是叫不来的。” 曹禀摇了摇头,面露为难之色,“此人性子孤僻,不爱与人打交道,方才文若叔的人前去邀请我时,我便有为伯父引荐此人的意思,因此力邀他一同前来赴宴,怎奈他是高低不肯,只得作罢。” 第九十一章 捉奸 “那我便差人去请?” 荀彧犹豫了一下,又道。 说实话,此刻荀彧心中也对吴良产生了不小的好奇,哪怕没有程昱在旁,他也想亲自见见吴良,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异士,居然这么与众不同。 “文若叔可以试试,不过能不能请来我依旧不能作保。” 曹禀故意傲娇道,算是小小的替吴良抱了一回不平。 然而此刻,荀彧与程昱根本不知道曹禀心中到底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神了! 有才贤弟真是神了! 果然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就立刻令荀彧收起了之前的轻视,决定派人前去请他! 非但如此。 “不如我一道前往,免得那几个佣仆不会说话。” 程昱竟直接站出来说道。 这是生怕吴良不来,决定亲自去请! “既然如此,那仲德兄便亲自去一趟吧,早去早回。” 荀彧理解程昱的心思。 人生在世总要图些什么。 程昱到了这个年纪还只是个县令,这官职确实与他的才华不相匹配,不说今后一定能够封侯拜将吧,总归也还是想再进几步,为程家子嗣换一个不错的将来,也为自己博得一个安稳的晚年。 若这个叫做吴良的异士真能为其指点迷津,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 结果不多时,程昱再回来却是一脸的失望:“这位异士不在军营,我命人一一问过瓬人军的兵士,他们也不知道此人去了哪里。” “不应该啊?” 曹禀面露疑色。 记得他离开的时候,吴良还说过要等着跟他一起吃香喝辣,怎么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踪迹? 况且,这鄄城人生地不熟的,他能去哪呢? 见荀彧也是疑惑的看了过来,曹禀略微沉吟了一下,回头对程昱问道:“程县令可在瓬人军中见到一个年轻女子?” 虽然不知道白菁菁是作为随珠人跟在吴良身边的,但近几日只要吴良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白菁菁,几乎寸步不离。 “不曾见过,军营中怎会有女子?” 程昱摇头问道。 “那程县令可见到一个壮硕如熊的力士?” 曹禀又问。 “也不曾见到。” 程昱再次摇头。 那就是私自外出了! 而且还带着典韦与白菁菁一起离开了军营,至于去了什么地方,曹禀也说不清楚。 等等,该不会是等不及出去吃独食了吧? 此刻距离曹禀前往荀彧府上已有半个时辰之久,又已经过了饭点。 以曹禀对吴良的了解,深知吴良任何时候都不会亏待了自己,哪怕这次前往元城盗墓,他都还带着杨枝和一种一看就极为贵重的“雪花盐”。 每天坚持刷牙漱口,简直比大姑娘还要细致。 非但如此,还每天都要吃三顿饭,早中晚各一次,时间还要固定……搞得历来每天都只吃两顿饭的瓬人军也跟着开始一日三餐,以至于这次出来大家伙非但没瘦,有些人竟还略微有些发福! “程县令,军营附近可有什么能喝酒吃肉的地方?” 曹禀下意识的问道。 “不到一里的地方倒是有家酒舍,距离此处更近……” 程昱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 “走!我与你一起去瞧瞧!” 曹禀当即站起身来,咬着牙道。 好你个吴有才,我这就去捉奸……呸,捉包! 你最好只是出去随便转转,若果真敢背着我出去喝酒吃肉还不带我,定要与我说出个一二来,否则我与你没完! “我也一道去吧。” 见曹禀与程昱都要出去,荀彧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竟也站起身来表示要与二人同行。 然后。 他们就在那家酒舍看到了正在大口吃肉大口饮酒的吴良等人。 这次吴良不但带着典韦与白菁菁,还顺便带上了最近表现不错的杨万里。 经历过这次的事,吴良已经打算启用杨万里。 将这个经验丰富的探子放出去,不管能不能找出墓来,总是能打听到一些历史记载中没有的民间传说,这些信息对吴良来说也非常重要。 “啊呀真香!” 杨万里舔了舔满是油渍的指头,起身端着酒碗对吴良敬道,“吴司马,我是真没想到,你喝酒吃肉竟也能想起我这个小人物来,我……啥也不说了,我敬你一碗,以后有啥事你尽管说,上刀山下火海咱也敢去!” “好说,都是自家兄弟,只要大家尽心尽力,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 吴良也微微有了一点醉意,笑呵呵的拍着杨万里的肩膀,顺便在杨万里的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油,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就会欺负人……” 白菁菁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自是嗤之以鼻。 “……” 典韦则一边将酒肉往嘴里塞,一边瞪着眼睛注视着杨万里与白菁菁的一举一动,他还是不太信任这两个人。 而周围进出的一些客人,则是总会嫌弃的向他们这桌看上一眼,然后绕个道尽量保持距离。 毕竟。 这个年代还有闲钱进出酒舍的人,就算不是士族,也是城内的一些家产殷实的有钱人。 在他们眼中,吴良等人的行为举止实在上不得台面。 酒舍之外。 “曹校尉,这四人中……可有那位性子孤僻的异士?” 望着符合曹禀之前描述的白菁菁与典韦,程昱有些不太自信的问道。 因为剩下两人绝对没有一个是性子孤僻的人,非但不孤僻,还活跃放浪的很,怎么看都无法与“孤僻”那两个字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而且,这两人之中还有一人有些眼熟……对了,这不是我前些日子活捉的那个吕布手下的探子!? “唔……” 此刻曹禀已经握紧拳头开始蓄力,腮帮子抖了半天,一口气深吸下去,猛的一声爆喝:“吴有才!你立刻给老子滚出来!” !!! 这一嗓子瞬间打破了酒舍内的欢乐气氛。 “司马,校尉来了……” 杨万里赶紧放下酒碗,小声对吴良说道。 吴良也是终于看到了站在外面正对他怒目而视的曹禀,连忙起身跑出来嘿嘿干笑着问道:“安民兄你咋来了?那啥……过了饭店真心有点饿了,就先出来垫巴点,嘿嘿。” “是!我不该来,我扰了你的兴致是吧!” 曹禀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的道。 “哪的话,安民兄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正在说安民兄领军有方……” 正说着话,吴良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不自觉循着香气的看向了立于曹禀身后的男子……此人莫不是荀彧? 第九十二章 命中欠日 荀彧是个很有特点的人。 史载他为人伟美有仪容,又比较喜欢臭美,尤其特别喜好熏香,久而久之身上总有一股香气。 正所谓“荀令君至人家,坐处三日香”,后世不少诗人都以此作诗,因此“留香荀令”也成了美男子的代名词。 所以闻到这股熏香之气,又见此人容貌不凡,也就只比自己差了一点,吴良已经对他的身份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测。 除了荀彧,还有吴良还看到了一个人。 此人头发与髯须已经黑白相间,年纪不小但精神却还很好,比较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身高,差不多有一米九的样子,也就比典韦略低了不到半个头。 此人恐怕就是程昱了吧? 史载程昱身高八尺三寸,用现在的尺寸去换算,应该就是一米九左右的样子…… “少废话!” 曹禀怎会被吴良这么三两句话糊弄下来,当即打断了他怒斥道,“亏我还一直惦记着你,你却知会都不知会一声,便私自跑来吃喝享受,难道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这……是良考虑不周了,也是到了饭点饿极了,不如这次回去之后,我立刻为安民兄酿制一坛子烧酒以表歉意如何?” 吴良依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笑道。 “不行!” 曹禀瞪眼喝道,“最起码三坛,否则我心中怨念难以平复!” “好,三坛,就三坛。” 吴良无奈点头。 “不行!我忽然觉得要少了,恐怕很难令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我要五坛!” 曹禀当即又伸出五根手指,改口说道。 “安民兄,你这是坐地起价啊,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吴良皱眉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在一起待久了,总会无c……精明一些。” 曹禀撇嘴笑道。 “行行行,五坛就五坛。” 吴良忽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只得无奈答应下来,但见曹禀似乎又想改口,他立刻先下手为强道,“要是再加你就干脆治我的罪吧,这颗脑袋你看值几坛烧酒,拿去便是!” “呵,这次便宜你了。” 曹禀这才勉强满意笑道,这幅姿态竟与拌嘴得胜的小娘子有些相似。 等到回过头来打算向荀彧与程昱引荐吴良时,曹禀才终于注意到,荀彧与程昱看向他的眼神似乎都有那么点不太对劲。 e…汉代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并非什么稀奇事。 许多皇帝也都是其中的佼佼者,汉高祖刘邦、汉惠帝刘盈、汉文帝刘恒、汉武帝刘彻、汉哀帝刘欣……都留下过那么一段凄美的基情故事。 所以荀彧与程昱并非没有这方面的见识,只是没有想到曹禀似乎也有这种嫌疑,而且看样子可能还是个0。 毕竟,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 曹禀与吴良之间的关系显然已经要比水浓的多。 看到两人的古怪神色,曹禀立刻意识到两人可能是误会了什么,连忙试图解释:“文若叔,莫要误会,其实我与……” “安民,想来这位便是你口中的异士了吧?” 荀彧也是个人精,自然不会在此事上纠缠不休,很识趣的将这个话题跳过问道。 “正是。” 曹禀点了点头,回头又冲吴良使了个眼色道,“有才贤弟,这位是我伯父的别部司马荀彧荀司马,这位是寿张令程立程县令,他们二位亲自前来邀你赴宴,你可不能再推辞了。” “拜见荀司马,程县令。” 吴良会意行礼道。 “幸会幸会。” 荀彧与程昱也是回了个礼。 见刚才曹禀那么一嚎,附近已有一些人向这边看来,荀彧本就是要脸臭美的人,自是略有些不自在,于是又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吴司马移步府上一叙如何?” “那就厚颜叨扰了。” 吴良也不推辞,笑了笑便应了下来。 历史上这二人在陈宫、张邈反叛的时候会起大作用,因此也是吴良心中的重要棋子,早见晚见都一定要见,这也是吴良向曹禀献计的原因之一。 至于典韦、白菁菁、杨万里三人,则被吴良留在酒舍继续吃喝。 …… 荀彧府,客堂。 荀彧居于主位,吴良与曹禀坐在一边,程昱坐在另外一边。 每人面前都有一个小食案,食案上摆了一只炖鸡与一些酒具,还有几样果蔬小菜。 “此杯美酒为安民与吴司马接风洗尘,请了。” 荀彧作为东道主,率先端起酒杯说了句祝酒词向曹禀与吴良这边示意,而后长袖掩面一饮而尽。 “多谢。” 曹禀、吴良与程昱三人齐齐举杯。 待这一杯酒喝下之后,荀彧又看了程昱一眼,终于开门见山的说道:“吴司马,我听安民说,你昨日向他提起仲德(程昱的字),竟看出了仲德少年时游过的梦境?” “正是。” 吴良笑了笑,老生常谈道,“我家祖上乃是一脉相承的乩童,平日里无法起乩,可昨日快到鄄城时不知为何竟莫名起了乩,于是便看到了程县令少年时的梦境,并从中参出了一些道理。” 说到这里,吴良又冲程昱微微一笑,说道:“我与程县令素昧平生,竟能莫名起乩参透他的梦境,这或许是因为我与程县令之间确实有缘吧,又或许是上苍悯他怀才而不得志,特意遣我来点醒于他。” “不知吴司马从那梦境中参透了什么,请不吝赐教!” 听到这里,程昱终于沉不住气,身子微微前倾,眼巴巴的拱手问道。 “依我看来,程县令恐怕是……” 吴良假装沉吟片刻,眼睛却是越来越有神,声音低沉的说出四个字,“……命中欠日!” “命中欠日?” 其余三人皆是一脸惊疑的看向吴良。 不必担心,这个时代“日”代表的还只是太阳,不至于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因此三人面露惊疑之色,也并非是从这四个字中听出了其他的意思,只是不太明白话中的含义,希望吴良能够进一步进行解释。 “不错。” 吴良心中偷笑,面上却一本正经的道,“若能将这个日补在适宜的地方,程县令定可一转大半辈子的霉运,从此扶摇直上。” 第九十三章 “对赌”协议 这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因为不久之后,陈宫、张邈反叛事件便会成为程昱扶摇直上的重要契机。 从此之后依次出任东平相、尚书、东中郎将、奋武将军,一直做到了卫尉,封安乡侯,这可不就是封侯拜将么? 不过与补上这个“日”字有没有关系就不好说了…… 吴良宁愿相信是有的,毕竟历史记载中也是曹老板帮他改了名之后,他才正式开启了人生第二春。 尽管从表面上来看,他的扶摇直上与曹老板的倚重关系更大,若非真是信任了他,曹老板又如何会轻易为他改名? 但有些事情还真就未必能用表象来解释。 这极有可能涉及到天朝经久不衰的相术,相术中就涉及名字与命理匹配之说,毕竟被曹老板倚重的谋士多了,又有几个真的封侯拜将? 只不过吴良不太懂罢了,因此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总之。 这种小事吴良就勉为其难的替曹老板分担了,日后程昱扶摇直上的时候,也只需感谢他吴有才便是,反正曹老板胸怀天下要的是忠心,又不是感谢。 “那么,依吴司马所见,这‘日’应当补在什么地方最为适宜?” 程昱接着又问。 “这……” 吴良却又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改名这种事可不是谁说了都算的。 皇帝可以赐姓赐名,曹老板也可以赐姓赐名,一家之主亦可以为家中佣仆赐姓赐名,但吴良为程昱改名,可就不是那么容易被接受的了。 哪怕之前已经装神弄鬼铺垫了一番,也未必有用。 所以,还得用上些其他的手段。 “吴司马可是有什么难处?” 程昱不解的问道。 “请程县令海涵,不是我不愿说,而是不能说,需知此事关乎天命,我若道破天机恐遭天道报应,日后需做一场法事才可化解报应。” 吴良皱眉说道。 “这法事该如何去做?我来为吴司马安排便是。” 程昱不疑有他,当即表态。 “这倒不必,法事我自会去做,只是需要购置许多祭品祭天……” 吴良又为难的道。 “祭品费用由我承担!” 程昱立刻又道。 “那就有劳程县令了,十斤黄金应该够了。” 吴良终于笑道。 “多少!?” 程昱顿时愣住。 他家虽是士族,但却已是摇摇欲坠的寒门,如今出任寿张令亦是不足一年,所领俸禄又皆是粮食布匹,而且数量还比较有限,只能说是衣食无忧,却也没多少富余。 因此莫说十斤黄金,便是一斤黄金,他也拿不出手。 “?” 荀彧也是微微皱眉看向吴良,这狮子大开口的架势,着实令人怀疑。 “?” 甚至就连曹禀都诧异的看向了吴良,他以为吴良只是来混吃混喝的,没想到居然还留了后手,这是打算连吃带拿啊? “程县令可是有什么难处?” 这次换吴良来问这句话了,问完之后也不代表程昱做出回应,便又自顾自的说道,“不打紧,祭品费用我可以先自行承担,程县令只需给我立个字据,言明倘若程县令依我所言,在半年之内便可得到扶摇直上的良机,那时再将黄金兑现亦是不迟,若是半年之内并无起势,那便是我胡言乱语,这祭品费用理应由我自行承担,与程县令无干,如何?” 半年? 扶摇直上的良机竟能精确到半年之内? 此人若是所言非虚,那未免也太神了吧,难道这真是上苍降下的怜悯? “好,我便依你所言!” 程昱细细一琢磨吴良的话,此事成了自己便可扶摇直上,此时若是不成自己似乎也没什么损失,当即应道。 说完便请荀彧叫人取来笔墨。 在一张如今更适合长久保存携带的绢布上立下了一个字据,并且还取出随身携带的方印在上面盖了一个章,这才交给吴良过目。 吴良随便看一眼,将绢布放在一旁晾着,等待墨迹干了再收。 程昱则急不可耐的问道:“事到如今,吴司马可以为程某指点迷津了吧?” 荀彧与曹禀也在巴巴的等待吴良开口。 刚才提到黄金的时候,他们都对吴良产生了一丝怀疑,但当吴良将这个“对赌”协议说出来的时候,两人顿时又不自觉的开始相信。 毕竟这个协议基本已经可以排除吴良行骗的可能。 尤其是荀彧,像他这样有头脑有谋略的谋士,没有阻止程昱立下字据便是最好的证明。 更何况,程昱的头脑也未必就比荀彧差了多少,又怎会轻易上当…… “好说。” 吴良笑了笑,终于说道,“程县令那少年时的梦境乃是登上泰山双手捧日,我说的不错吧?” “不错。” 荀彧与程昱皆微微颔首。 吴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泰山乃五岳之长,盘古之首所化,正所谓‘泰山安,则四海皆安’,乃是自古帝王的封禅之地,程县令于泰山捧日,这寓意正是说你有辅佐帝王之相,日后封侯拜将岂不是情理之中的事?” “吴司马所言确实有些道理,程某年轻时倒也如此想过,可想着想着便到了这般年纪,如今依旧一事无成。” 程昱接话说道,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问题便出在程县令虽有封侯拜将之命,但却并未顺应天命,因此才蹉跎一生。” 吴良笑呵呵的道,“恕我直言,程县令姓程,单名一个立字,大丈夫当立于天地之间,倒的确是个好名,可程县令却与众不同,你早已立于泰山之巅,比一般人的起点都高出许多,如何再立?” “是啊,如何再立?” 这番话倒是令程昱极为受用,他自诩才高八斗,多谋能断,远非一般人可比,但却始终“立”不起来。 “顺应天命,捧日则立!” 吴良见前面铺垫的已经差不多了,终于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捧日则立?” 程昱微微一愣,细细琢磨其中含义。 荀彧与曹禀也是眉头微蹙,静心品酌这个“捧日则立”中的意思。 短短几秒钟之后。 “昱!?” 程昱与荀彧几乎同时将这个字说了出来。 “不错!” 吴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大声说道:“所以我才说程县令命中欠日,只要程县令将这个‘日’字补入姓名之中,便可顺应天命,扶摇直上指日可待!” 就在这时。 “报!” 一名军官急匆匆的跑到了客堂门外。 “何事?但说无妨!” 荀彧知道曹禀与程昱都不是外人,吴良……既与曹禀关系如此密切,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便直接问道。 “禀告司马,城外忽然来了一队人马,声称乃是曹使君家眷,末将特来请示司马是否打开城门放行?” 军官连忙答道。 上架感言 接到通知,这本书明天中午12点正式上架。 首先感谢我所在的第六编辑组和我的责编泥鳅,这本书开始之初,是他给了作者菌最宝贵的意见。 老实说,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就越是忐忑,这次尤其忐忑。 从今年年初到现在,作者菌已经半年多没有发过任何章节了。 这半年除了工作,作者菌剩下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家庭的新成员身上,是的,今年4月29日,作者菌喜提爱女,至今还没从做了爸爸的喜悦中走出来。 不过生活还要继续,做了爸爸还仅仅只是开始。 作者菌想给小公主更好的生活,就必须尽快滚回来码字赚奶粉钱。 也是因此,这本书对作者菌尤为重要,好几天睡不着觉。 在这里恳请各位老板高抬贵手,务必给作者菌一个首订。 首订真的太重要了,直接影响这本书未来能走多远。 毕竟看这本书的老板都是财大气粗家里有矿的土豪。 您随便拧开水龙头流出来的都是石油,随便收条短信都是至少6位数的到账信息,随便打开窗户吹进来的都是黄金尘暴,随便刮张彩票开出来的都是头奖…… 几分几毛的订阅钱,您就当添个彩头,开着保时捷回村的时候,在村头赏了作者菌一根华子。 接下来说下作者菌的更新计划: 明天中午12点过后作者菌会一下子更新五章,接下来能写多少尽量发多少。 今后加更的话,原谅作者菌手残,码字速度实在感人,为了防止欠下加更还不上,暂定为: 累计两个舵主,也就是2万币打赏加一更; 直接打赏一个盟主,加六更; 另外除了明天是存稿,今后作者菌的章节字数也会提升起来,保证尽量每章达到3000字,这样作者菌应该就长了,不要再说作者菌短,真的不短,而且要越来越长。 最后。 再郑重的恳求各位: 首订啊!首订啊! 看在作者菌上完一天班,哄完闺女睡觉,直到现在还在拼命码字的份上,给作者菌一个首订吧! 毕竟各位老板长得帅长得美还那么有钱,荀(gou)彧(huo)见了都得给你们跪下。 第九十四章 路走窄了 “使君的家眷怎么忽然到鄄城来了,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听了军官的报告,荀彧当即面露疑惑之色,“传我的命令,暂时不要开门放行,待我与曹校尉亲自验明身份之后再做定夺!” 他显然是在怀疑来者的身份。 正常情况下,曹老板家眷迁移一定会提前知会沿途官员,每过一处官员都要提前出城迎接,并且离开时还要派兵一路护送,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外面这伙人若真是曹老板家眷,完全没有理由突然来临。 这其中或许有诈。 然而话音未落,却见曹禀与吴良已经站起身来。 曹禀神色焦急的对荀彧说道:“文若叔,速速随我前去验证,或许真是我伯父的家眷,若果真如此,陈留恐怕已经出事了!” “陈留?陈留由使君至交张邈张太守镇守,近日又未收到任何战报,怎会出事?” 荀彧依旧一脸的不解。 今年春天曹老板第一次征讨陶谦的时候,还曾对家眷嘱托说:“我如果回不来,你们可以去投靠孟卓(张邈的字)。”后来凯旋而归,见到张邈,两人竟相视而泣。 由此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多么的亲密无间。 所以在没有收到任何战报的情况下,荀彧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陈留到底会出什么事。 “边走边说!” 说着话,曹禀与吴良已经走到了客堂门外。 荀彧与程昱一脸疑惑,互相对视了一下,也是连忙跟上。 …… 前往城门的路上,吴良也一直暗自思考陈留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荀彧刚才说没有收到任何战报,也就是说陈留暂时还没有出现战事,就算张邈有反叛的念头,应该也没有正式发动兵变。 若是如此,曹老板的家眷为何要依计赶来鄄城呢? 除非…… 他们发现了张邈有了不同寻常的动作! 只是这动作到底是什么呢? 吴良一遍一遍的回顾自己所知的历史,终于又有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 吕布! 《三国志》记载: 在张邈反叛之前半年,也就是最近,吕布因为在袁绍那里会战黑山军张燕立下了战功,又犯了骄横跋扈的毛病,因此遭到袁绍疑恨,暗中派甲士暗杀于他。 吕布虽有所防范幸免于难,却也只能再次逃亡河内与张扬汇合。 而在逃亡途中,吕布途经陈留,张邈派人出城迎接,不但对他大加款待,临别时两人还握住对方的手臂立誓结好…… 如今,距离历史上张邈反叛曹老板刚好还有不到半年! 也就是说,吴良与瓬人军前往元城盗墓的同时,吕布其实已经到了陈留,两者差不多是擦肩而过? 也是因此,在不归谷瓬人军遇上的才是吕布的部将郝萌,而不是吕布亲临。 毕竟那时吕布可能正在跑路,能留下一小股部队出来盗墓就已经算心大的了,又怎会亲自冒险在路上耽误时间,万一被袁绍追上怎么办? 不过这个推测也依然存在一个小小的漏洞。 如今吕布与曹老板并未交恶,就算吕布途经陈留与张邈见了一面,甚至立誓结好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至少对于不知历史的曹家人来说并不需要如此警觉。 毕竟这个年代连横合纵本就是常有的事。 历史上曹老板也不曾因为此时责怪或是怀疑张邈,来年夏天三征陶谦时,依然将让张邈驻守陈留便是最直接的证据,也是因为这份信任,曹老板才差点落得一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除非…… 吴良收服典韦时,对赵宠的那番敲打落入了张邈耳中,到底还是刺激到了张邈。 以至于这次张邈与吕布会面时,说了又或是做了一些比较激进的事情,并且这些事情还落入了曹家人耳中,因此才依计出逃? 正如此想着,一行人已经到了城门之上。 “来者何人?” 曹禀借着火把的亮光尽力向下张望,却依旧无法看清城下之人的面孔,只能大概看出下面大概聚集了几百人,于是只得大声问道。 “安民?城上的可是安民?” 城下响起一个女人惊喜的声音。 “丁伯母?” 曹禀瞬间便听出了那个女人的身份,连忙回头对荀彧说道:“文若叔,快下令打开城门迎接,城下正是伯父家眷,绝对错不了!” 这时吴良也赶紧扯着嗓子嚎了起来:“陈金水、尹健等人可在下面?” “在哩!” 陈金水那独特口音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的美人都安然无恙吧?” 吴良又继续嚎道。 “放心吧司马,连根汗毛都没少,兄弟们可上着心哩!” 陈金水回道。 “好好好,一会请你们喝酒!” 吴良喜不自胜的道。 “……” 回头却见曹禀、荀彧、程昱,以及城墙上的诸多兵士都一脸古怪的望着他。 这个家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没轻没重,不先关心使君家眷是否有恙,反倒先关心起自己的美人来了? 而且还是当着一众使君家眷的面…… 唉,人这一生的路呐,都是自己走窄的,怨不得旁人。 然而他们哪里知道,吴良本来就打算在曹老板面前走出一条“知足不辱”的窄路……这话不是吴良说的,正是刚刚受了吴良“指点”的程昱说的。 也是因此,历史上程昱舒舒服服的活到了八十岁,寿终正寝。 这便与此时更受曹老板倚重的荀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历史上荀彧绝对要比程昱的功劳大得多,但结局却远不如程昱圆满,甚至可以说是凄惨。 …… 曹老板家眷虽然不少,但也远没有几百人之多。 这其中除了吴良的美人与曹府的亲卫之外,还有那些是当初留在陈留的瓬人军兵士,此行他们也跟着一起来了,途中刚好担起了护卫的职责,也算是物尽其用。 对待曹老板的家眷,荀彧与程昱自是丝毫不敢怠慢,连夜便为他们腾出一套大宅子安顿下来。 吴良的家眷也得到了一处小宅。 规模虽然不及陈留的那处宅院,但怎么说要比军营舒坦的多。 而且,待张邈的事办完了,吴良肯定还要返回陈留,这里只是暂时居住,自然也就没必要那么讲究了。 如此江美人们安顿好,吴良终于得空将陈金水等人叫了过来,将心中的疑问问出:“陈留究竟出了何事?” “张邈有动静!” 尹健压低声音说道,“不是我说的,是使君家中的亲卫说的,他们受曹校尉嘱托密切关注城内一举一动,近日探知吕布所部已经到了陈留附近,张邈非但秘密派人送去粮草,让他秘密驻扎在了密林之中,还屡次深夜与其密会。” 第九十五章 清河公主 “密会?” 吴良微微蹙眉。 历史上张邈这次是公开与吕布会面,否则此事也不会载入史册,如此一直到了差不多半年后,陈宫游说了一番才终于下定决心反叛。 即是说,这次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敲打,使得本就不安的张邈提前动了心思? 这倒也可以理解,陈宫一番游说就能够说动他,那吴良一番敲打惊到他自是不足为奇。 “正是。” 陈金水接话说道,“不过使君的家眷却对此不以为然,尤其连夜被亲卫护送出城之后,又听亲卫说,曹校尉乃是听了你的话才如此安排,已有不少人对你心生不满,路上受累时不知道骂了你多少回,就连丁夫人也说曹校尉是受了你的蛊惑小题大做……有才兄弟,你可要当心了,丁夫人若是因为此事向使君告你的状,你恐怕就要遭大劫了。” 说到这里,不仅陈金水,尹健等其余五人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曹老板家眷的反应就符合历史了…… 这个丁夫人吴良自然也是知道的。 这个女人可是个狠人。 作为曹老板的原配夫人,丁夫人无法生育,曹老板也不曾因此冷落于他,反倒在长子曹昂的生母刘夫人早亡之后,将曹昂过继给了她。 长子曹昂啊,按照那时的礼节,长子才是曹老板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即是说如果曹昂没有死,哪怕这丁夫人不能生育,今后也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后的人。 由此可见,曹老板对她有多上心。 可惜,距今三年后曹昂与典韦、曹禀一同死在了宛城。 丁夫人因此终日以泪洗面,还常常埋怨曹老板,曹老板为了让她冷静一下,便将她送回了娘家。 哪知此去便一去不回,曹老板后来又亲自登门示好,丁夫人也不理他。 甚至曹老板最后表示如果这次不跟他走就是诀别,丁夫人也照样没有回应,两人最终分道扬镳。 就算这样,丁夫人死后,曹操也依旧厚葬了她。 这就是丁夫人在曹老板心中的地位,哪怕曹老板后来纳了许多妾室,也终究无人可以撼动。 所以,陈金水等人担心此事并非没有道理。 “这倒无妨,此刻使君的家眷如今有多厌恶我,日后便会有多感谢我。” 吴良无所谓的笑道。 “此话怎讲?” 陈金水等人不解的问道。 “说了你们也不懂,好了,酒肉一会就有人送来,你们用过之后先去歇息吧。” 吴良神秘一笑,便在陈金水等人疑惑的目光中,转身出了小宅。 现在吴良已经确定了一件事: 张邈,这次反定了! 这确实与他的关系很大。 这么说吧,如果这次曹老板的家眷没有连夜离开陈留,张邈或许还会有所犹豫。 但如今在他的“提前种草”之下,曹老板的家眷连夜出逃,张邈发现之后定会以为曹老板已经准备对他动手,因此才会提前接走家眷,如何还有犹豫不决的余地? 只要张邈反叛。 曹老板的家眷知道此事是他提前安排,感官便会立刻由坏变好,这几天吃的苦也全都变成了甜,这可是救命之恩,自会心怀感激,免不了在曹老板面前为他美言。 曹老板得知此事之后,也自会看到他的“忠心”。 e……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去了解曹老板前线的战况,然后再根据实际情况提前做出一些安排,接下来就可以安心等待收获了。 …… 安置曹老板家眷的宅子内。 荀彧与程昱两人都在门口守着,亲自指挥亲卫与兵士帮忙搬运随行物品,这可是使君的家眷,除了吴良,谁敢怠慢? 吴良知道以他的身份不便直接向这二人打探前线军情,于是打过招呼之后,又拉住一个刚从里面出来的瓬人军兵士,问道:“曹校尉何在?” “禀司马,曹校尉就在内院,进了那个院子便能见到。” 兵士拱手说道。 “辛苦。” 吴良点了点头,径直向内院走去。 内院中,曹禀正被两男一女三个年纪不大的孩子缠着说话。 那个女孩大概十二三岁的模样,生得唇红齿白,杏眼鹅蛋脸,看起来甚至可爱,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另外两个男孩,则一个大概十岁左右,另外一个六七岁的样子。 即是曹老板的家眷,应该都是曹老板的子女。 只不过到底是谁吴良还不好做出判断,只能大概推测那个六七岁的孩子可能是历史上的魏文帝曹丕,因为这个时候曹丕应该刚好六七岁。 见吴良进来,冲他使了个“救命”的颜色,不动声色的问道:“有才贤弟,家眷可都安排妥当了?” “多谢安民兄挂念,安排妥当了。” 吴良拱了拱手,使了个眼色道,“安民兄,我有要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了好了,你们几个先自己玩闹一会,我去办些事,一会再来听你们说话。” 曹禀感激一笑,连忙借机安抚三个孩子脱身。 哪知话才说完,那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已经来到吴良面前,一双杏眼充满敌意的打量着吴良,开口问道:“你便是那个害我们连夜赶路的吴有才?” “正是。” 吴良低下头行礼道。 “我母亲说你不是好人,害我们无端吃了许多苦,待我爹与大哥回来,我定要他们治你的罪!” 小女孩当即气势汹汹的道。 “我何罪之有?” 吴良笑呵呵的问道。 “走走走,先办正事。” 见状曹禀连忙过来拉住吴良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小声嘱咐道:“有才贤弟,你千万不要招惹于她,她是我这些兄弟姐妹中最难应付的人,你放心,她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会在伯父面前替你作保。” “这姑娘到底是谁啊?” 吴良奇怪的问道。 “她叫做曹旎,乃是我伯父亡妾刘夫人的遗女,如今与子脩一同过继给了原配丁夫人,是伯父家中长女。” 曹禀答道。 “曹ni?” 又是个好名字! 吴良习惯性的裆下一颤。 但亡妾刘夫人的女儿…… 据吴良所知,刘夫人总共只留下了三个孩子。 一个曹昂、一个曹铄。 还有一个女儿,姓名不详,但却有一个名号叫做清河公主。 这清河公主越发是个狠人,历史上因丈夫夏侯楙利用在外驻守的机会,蓄养了多名绝色伎妾,便直接设计陷害诬告于他,险些将其害死。 e……这样的狠人,确实招惹不得! 第九十六章 有钱就是不一样 来到宅子门口,吴良已经向曹禀传达完了自己的意思。 曹禀见到荀彧与程昱二人,便依言问道:“文若叔,如今我伯父的家眷到了鄄城暂避,有文若叔与程县令在此驻守自然无忧,只是不知前线战况如何,伯父是否顺利?” “自然顺利!” 听到这个问题荀彧顿时来了精神,神采奕奕的道,“使君已于半月前攻破郯城,陶谦率领残部退至淩县,使君趁胜追击,如今已取下东海、琅邪两地,直至此徐州已有大半落入使君之手,如今使君正欲回军向南推进,若能在天寒地冻之前再拿下邳、广陵两地,徐州便尽数落入了使君手中。” 恐怕……就到此为止了。 听到荀彧的描述,吴良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北部琅邪已于青州相连,青州刺史田楷与刘备虽解救陶谦不成,但依旧有不少兵力屯于此处,必定严防死守,再加上还有北海的孔融与田楷、刘备唇亡齿寒,必定出兵相助,这一仗短期内肯定不可能打完。 何况,就算能打,北方的袁绍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定然不会坐视曹老板轻易将兖州、徐州、青州尽收囊中,一家独大。 曹老板及随军的谋士戏志才肯定也知道这一点,因此才在拿下琅邪之后回军南下。 但下邳与广陵恐怕更加不会顺利,尤其是广陵郡。 需知此时的广陵郡太守便是张邈的亲弟弟张超,历史上也是迎吕布入兖叛曹的关键人物之一。 此时张邈反叛已成定局,而且应该就在最近,那么张超便非但不会打开城门迎接曹老板,还会在张邈反叛的同时,悍然出兵拖延曹老板回军救援。 至于陶谦。 历史记载中,这个家伙被曹老板打败之后,第一个想法就是南下逃回丹阳老家。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曹老板这次杀不了他,他最多也只剩下不到一年便会病死。 “竟如此顺利?伯父果然勇武绝伦!” 曹禀激动的道。 然后就听身后的吴良忽然又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使君此次征讨徐州,应该不曾屠城吧?” “使君为何要屠城?” 荀彧不解的看了过来,皱眉问道,“使君乃仁义之师,近日攻城略地非但不烧不杀,还一度施粥赈济城内穷苦百姓,因此攻打徐州之时,每到一城皆有百姓出城迎接,有时守城官兵听闻使君来了,甚至大开城门举城投降,甘愿为使君所用,使君声势一时无两,又怎会做出此等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 这才是曹操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下东海、琅邪两地的主要原因吧? 厉害了我的曹老板。 有钱有有钱的打法,没钱有没钱的打法。 需知历史上这次攻打徐州不成,明年夏天再次出兵时。 不知是因父仇屡次未报心中恼怒,亦或是粮饷亏空的亏吃怕了,竟命部下一路大肆杀戮抢夺,所过之处“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 据说仅在彭城一城,曹军便将数万人赶入泗水河中活活淹死,尸体阻塞了河道,致使河水都不能流动。 但这一次,提前得了梁孝王墓的黄金,曹老板讨伐陶谦明显顺利了许多。 不但心情舒畅,粮饷也无忧虑。 想不到竟就用出了这样的“怀柔攻心”战术,不战而屈人之兵,既得名又得地? e…… 吴良忽然觉得自己确实功不可没,若不是他及时来到这里,帮曹老板盗了梁孝王墓,恐怕来年夏天,徐州百姓恐怕难逃血流成河的命运。 悄悄给自己点个赞,顺手做个安静的无名救世主。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这种感觉还挺好! 心中如此想着,吴良便昧着良心笑道:“荀司马说的也是,使君向来宅心仁厚,我军又是仁义之师,怎会做这种残酷的事,是我胡言乱语了。” 荀彧终于不再提及此事,又皱起眉头看向曹禀:“只是这陈留……安民,你说陈留恐生变故,因此才命亲卫护送使君家眷星夜赶来鄄城,这传闻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 曹禀下意识的看了吴良一眼。 “我说的。” 吴良将话接了过来,现在已经到了抢功的时候,舍我其谁? “那陈留太守张邈与使君可是至交好友,就算密会吕布也不能断定他便有了反叛之意,或许只是在为使君拉拢吕布也说不定,你如何便敢断言?” 荀彧问道。 “我方才已经说过,我家祖上乃是一脉相承的乩童,平日里无法起乩……” 吴良果断又把这一套万能籍口搬了出来。 但见曹禀、荀彧与程昱三人都是一副“行了行了,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的表情,便干脆跳过了后面的话,顿了顿直接说道:“此次离开陈留之前我莫名起乩,已经预感到了此事,因此提前预警。” “你有几成把握?” 通过程昱的事,荀彧此刻也对吴良“起乩”的本事略有一些信任,但事关军机要务,又不敢完全以此作为依据。 “十成。” 吴良干脆拍着胸膛笑道,接着又道,“不管荀司马与程县令是否确信,防范于未然总归是不会错的。” “实不相瞒,这次我们瓬人军带回来一批黄金回来,虽然不是太多,但应该足够荀司马这在最短的时间内加强城防招募兵马,做好万全准备了。” “倘若张邈果真反叛,荀司马进可攻退可守,不会陷入被动局面,落得一个守不住家的下场。” “倘若张邈没有反叛,到时使君凯旋归来,荀司马再将招募来的兵马交与使君,也不算挪用军饷,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岂不一举两得?” 按照吴良心中的计划,他的任务便到底为止了。 只要曹老板知道是他提前预警,这便已是大功一件,任何人都抢不走这个风头。 至于招兵买马,迎敌打仗之类危险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参与的,甚至连献策都绝对不会。 毕竟打输了不但要被曹老板责怪,还有可能被敌军斩于马下; 打赢了万一曹老板觉得他有将帅之才,从此非要带着他南征北战,那他这悠闲惬意的盗墓生活可就彻底毁了。 说完,吴良又看向程昱,笑呵呵的道:“而且……程县令前脚才刚补上命中欠下的日,这件事便接踵而至,这未尝不是一个信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第九十七章 鸽子也会中暑 与荀彧和程昱说完这些之后,吴良便告辞离开了。 是否愿意将这次带回来的这批黄金交给荀彧与程昱使用,那是曹禀的事。 是否愿意听从他的意见提前加强城防招兵买马防备张邈,那又是荀彧与程昱的事。 与他吴有才又有何干? 反正他想要的功劳已经提前拿到了手中,只等曹老板回来听闻了这次事件的始末,自会对他“莫名起乩”的本事刮目相看。 何况就算退一万步说,历史上张邈在众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反叛。 鄄城、范县、东阿这三个地方最终也被守了下来。 而曹老板家眷已经因为他的预警提前到了鄄城,他和美人们现在就在鄄城,战火怎么也烧不到这里。 所以,怎么样都无所谓…… 如此回到自己的小宅子,典韦与白菁菁也寻了过来。 “你来得正好,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么?” 看到白菁菁,吴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于是一本正经的说道。 “什么话?” 白菁菁一脸疑惑。 “我这里不养闲人。” 吴良说道。 “直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白菁菁翻了个白眼道。 “从明天开始,你为我养鸽。” 吴良咧嘴笑了笑,说道。 “可以。” 白菁菁虽然不明白吴良到底想要做什么,但依旧点了点头,临了却又问道,“但鸽舍在哪,鸽子又在哪?” “后院有一间小柴房,明天我叫人帮你改造一下,暂时当做鸽舍应该不成问题。” 吴良略微沉吟了一下,嘿嘿笑着说道,“至于鸽子嘛……城内不少大户家中应该都养有鸽子,今天我在荀彧府上便曾见过,你的口技不是能与鸟类亲善么?这件事便交由你自己解决吧,我相信你的能力。” “你叫我去偷?” 白菁菁顿时瞪大眼睛。 “说什么呢,你与鸽子亲善,鸽子情愿跟你回家,这分明是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吴良义正言辞的道。 “那就是偷,我不干!” 白菁菁撇头说道。 “典韦!” 吴良当场翻脸,扭头对典韦喝道,“把这个不但想白嫖我,还觊觎我身上宝贝的闲人丢到城外去,以后不许她出现在我一里之内的地方!” “是!” 典韦可不管吴良是不是在口嗨,当即上前便要拿人。 “等、等一下,我干,我干就是了,你怎地如此无耻!” 白菁菁果然瞬间屈服。 “你是第一天才认识我么?” 吴良这才作罢,笑呵呵的道:“明天这个时候我要在我的鸽舍中看到十只鸽子,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否则你就是我眼中的闲人。” “哼……” 白菁菁已经不想再理他。 只是冷哼了一声,一撅一撅的向已经提前安排好的房间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吴良忽然有所感触,扭头看向典韦,咋舌问道:“典韦兄弟,你说我是不是因小失大了?” “司马为何如此说?” 典韦不解的道。 “她今夜既能答应为我养鸽,应该也能答应别的事情。” 吴良一边摇着头,一边向院内走去,口中喃喃自语:“因小失大啊,真是因小失大啊……” 与此同时。 “阿嚏!” 正连夜与曹禀、程昱商议计策的荀彧忽然没由来打了个喷嚏。 …… 接下来的几天,曹禀、荀彧与程昱一下子忙碌了起来。 屯粮的屯粮,招兵的招兵,采购兵器的采购兵器,不止是在鄄城与寿张,还要去附近的廪丘、秦亭、范县、成阳等地奔走,终日连个人影都极难见到。 尤其是曹禀,这个家伙早就想上战场一展拳脚,奈何曹老板不给机会。 这次终于有了上阵杀敌的可能,自是比谁都要卖力上心,恨不得立刻带上一队人马向陈留杀去,大有一副就算张邈不反,也得掐着他的脖子逼他造反的架势。 而与他们几人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吴良。 他每天除了调戏一下自己的十个美人与白菁菁。 剩下的时候便到处闲逛,偶尔再去看看自己的鸽舍与鸽舍中日益增多的鸽子。 还是白菁菁能干,短短几日下来,他的鸽舍已经初俱规模,差不多已经达到了五十多只,只是因为还未养熟,暂时都先关在笼子里认家。 看到这可喜的一幕,吴良对这些鸽子自是关爱有加。 因此总能细心的从鸽子中发现那么几只中暑又或是抑郁的异类,为了防止感染其他的鸽子,只好忍痛将其祭庙。 什么庙? 五脏庙! 对于这种不尊重自己劳动成果的行为,白菁菁自是恨得咬牙切齿,每次吃烤鸽的都发泄似的咬的很大力,骨头都能咬碎。 当然。 曹禀并非没有邀请吴良一同去立战功的意思,好兄弟自然要有福同当。 不过吴良却很委婉的拒绝了他:“安民兄,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当逃兵么?因为我得了一种不能上战场的病。这种病学名叫做‘战后心理综合征’,是一种治不好的心病,你要真对我好就别带我去,否则我要再在战场上当了逃兵,以我现在的官职,你觉得使君会如何处置我?” “将领临阵脱逃,怕是罪上加罪……” 曹禀自然知道。 于是这件事便就此作罢,曹禀不再提起。 不过他临行前还是托付给了吴良一件事,他不在的时候务必替他照看好曹老板的家眷,并嘱托曹家亲卫,一旦有事找不到他,便去找吴良解决。 对于此事,吴良推脱不开也就认了下来,不过迄今为止还一次都没去过那个大宅子。 毕竟,曹老板的家眷因为连夜迁徙的事都对他有不小的意见,难道主动送上门去找嫌弃么,吴良才不会那么自贱? 但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 这日午后,吴良正躺在一张躺椅哼着小曲晒太阳,一名曹家亲卫忽然前来求救:“吴司马,出事了,出大事了!” “别急,究竟何事?” 吴良心中一紧,连忙问道。 “二公子不知为何忽然染了重病,高烧不止浑身战栗,已经下不了床了,请吴司马快去看看吧!” 亲卫气喘吁吁的报道。 “请城内的医师看过了么?” 吴良又问。 听到这话,不远处的白菁菁顿时有些不解,心中思量:“为何要请城内的医师,你自己不就是医师么?” 好在白菁菁也不是个爱插嘴管闲事的人,只是在心里想想。 否则若是将这句话说出口,吴良一定会立刻考虑将她赶走,留着么个多嘴的人在身边可是要坏事的。 开什么玩笑! 医术这种事之前与白菁菁吹个牛装个x还行,但绝对不能在曹家人面前装。 之前在元城的时候使用艾蒿防瘟,这倒还说得过去,用“略知一二”尚能应付,倘若给曹家人留下一个“神医”的印象,那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否则,等日后曹老板开始头痛的时候,不管是什么问题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都极难治好。 到时神医华佗的下场,恐怕就是他的下场! 第九十八章 与曹贼何异? 至于曹老板的二公子是谁,吴良自然是知道的。 并非许多人认为的曹丕,而是刘夫人留下的三个子女之一——曹铄。 据曹丕自述,曹昂战死的时候他才10岁,也就是说曹昂比他大10岁以上,而曹昂生母刘夫人早逝,曹昂很小的时候就被丁夫人抚养,那么依次推理,曹铄便应该是曹老板的次子,并非曹丕。 当年刘夫人去世之后,曹老板只将曹昂与曹旎(清河公主)交给丁夫人抚养,曹铄则交由卞夫人,也就是曹丕与曹植的生母,未来的武帝卞皇后抚养。 不过曹铄也是个命苦的孩子。 历史上虽然受到曹老板的宠爱,又比曹昂与曹旎年纪略小一些,但却在反倒病死在了曹昂战死之前…… 有时命运就是如此令人唏嘘……要不怎么说曹丕运气就是好呢。 曹老板长子曹昂早早战死,次子曹铄早早病死,最被曹老板看好的曹冲也早早病死,唯一能活着与他争夺继承权的曹植,又偏偏是个关键时刻频频因为饮酒掉链子的酒鬼……这根本就是天命所归啊。 等等! 吴良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曹铄不会现在就要病死了吧? 历史记载,曹铄病死应该是在建安初年,也就是曹昂战死前一年…… 但考虑到吴良来了之后已经有不少事情发生了改变,许多事都提前了,曹铄提前病死貌似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若是如此。 吴良这次提前预警确实有功,但曹老板也可以同时认为,曹铄正是因为这次迁徙才染上疾病早亡,如此功过真就未必能够相抵。 “看过了,城内医师说或许是瘴疠,这病他也无法医治,只开了几个方子为二公子吊命。” 吴良正想着的时候,亲卫擦了把脸上的汗,低头回道,“可二公子服下汤药后并无起色,反倒愈发严重,我等已将那医师捉了起来,听候发落。” “走,先去看看。” 吴良终于不再耽搁,连忙起身与亲卫一同赶往曹府。 所谓“瘴疠”,其实就是后世俗称的“疟疾”。 若是疟疾,他倒确实有办法能治。 这倒不是因为他什么都懂,而是因为后世发生过一件当时举国振奋的事。 一位女士通过萃取的方式取得对抗疟疾的特效药物——青蒿素,成为国内首位获得诺贝尔医学奖与诺贝尔科学类奖项的科学家。 这个新闻当时在国内引起了轰动,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吴良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而据这位女士自述,她能够取得这么高的成就,竟是受到了一部叫做《肘后备急方》的医学古籍中所记载的一副治疗疟疾的方子启发:“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 不过《肘后备急方》是东晋时期的古籍,现在还没出现。 因此现在的医师无法治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现在方子已经有了,只需先去确定一下曹铄的症状便可尝试医治。 治好曹铄必定又是大功一件。 但重点并不是这个,而是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出手,才能完全避免曹家人将他当做“神医”,毕竟这年头“神医”可不好当啊…… …… 曹府。 见到吴良这个“最不受欢迎”的人到来,曹家人自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尤其是曹老板的正室丁夫人,几乎从他进门开始便在不停的用眼睛剜他,若非曹铄危在旦夕,她可能都不会让吴良进门。 已经见过面的曹旎不愧是丁夫人教出来的女儿,连眼睛剜人的姿态都一般无二。 “e……” 忽略掉一家子十分不友好的眼神,吴良仔细看过曹铄的情况之后,终于确定他患上的就是急性疟疾。 这病在后世“青蒿素”萃取成功之后早已不是什么难以医治的疾病,但放在这个时代,搞不好就是很容易要人命,尤其像曹铄现在的虚弱状况,真就有可能活不成了。 但略微沉吟了一下,吴良微微皱起眉头,立刻开启了胡说八道模式:“恕我直言,二公子这哪里是患病,分明是中邪了。” “中邪?” 听到这话,丁夫人总算不再剜他,而是面露疑惑之色问道。 “见过丁夫人,末将虽不便向夫人袒露平日为使君处置何事,但以末将长年与死人打交道的丰富经验可以断言,二公子并未患病,只是不慎中了邪。” 吴良再次展现语言的艺术。 一方面可以让曹老板知道自己嘴很紧,另一方面又将曹铄的病偷换了概念。 既然不是病,那么即使他治好了曹铄,也完全与医术没有任何关系。 可谓一举两得。 “铄儿一直与我们在一起,为何会莫名中邪?” 作为曹铄的仰慕,卞夫人一脸焦急的问道。 “见过卞夫人,请问夫人,你们一路自陈留赶来鄄城,可曾有在星夜中赶路?” 吴良不答反问。 “自是有的。” 卞夫人答道。 “那么星夜赶路时,可曾有经过乱坟岗?” 吴良又问。 这个年代处处都是乱坟岗,不论小路还是官道解释如此,根本无法避免。 “也是有的。” 卞夫人又道。 “这就对了。” 吴良微微颔首,终于说道,“二公子正是星夜经过乱坟岗时被孤魂野鬼所侵,因此才中了邪气。” 话音刚落,一旁的曹旎便已经走上前来,没好气的说道:“还不都是你这坏人害的,若非你蛊惑我堂兄小题大做,我们又怎会星夜赶路?” 结果说着说着,小丫头便又忽然哭了起来,转身扑入丁夫人怀中:“母亲,你一定要想办法救回铄儿弟弟。” “旎儿听话,不哭。” 丁夫人与卞夫人皆是眼眶微微泛红,一边安抚着曹旎,丁夫人又看向吴良:“你既然看出铄儿中了邪,可有解救之法?” “回夫人的话,若能将体内邪气驱除,二公子便可起死回生。” 吴良点了点头,“恰好末将祖上传下一曲神调,具有驱除邪气之功效,若夫人信得过末将,末将便回去准备一番,稍后过来为二公子驱除邪气。” 这时的神调,说白了就是跳大神。 民间传说曹丕未来的妻子甄宓,也就是后来的文昭甄皇后,便极为擅长此道。 而且据说甄宓还是天下闻名的美人,姿貌绝伦,就连曹植也对他有所爱慕,那篇为后世津津乐道的《洛神赋》便是为她所写。 e……这样的妙人,一定要去接触一下,好不好看没关系,主要是想与她切磋一下神调之道。 想想甄宓公元183年出生,现居邺城,目前也就11岁的样子,距离嫁给首任丈夫袁熙还有几年功夫,倒是可以稍微等等再去。 等一下,我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与曹贼何异!? 再等一下,我现在好像就是曹贼一员…… “真的?” 听了吴良的话,曹旎却是瞬间止住哭声,回头一脸希冀的望着吴良,“你若果真能救回铄儿弟弟,我便再也不怪你了。” 第九十九章 真正的神调 自曹府出来,吴良带上典韦直奔城外而去。 他要去找一种蒿——黄花蒿。 别看《肘后备急方》中提到的蒿叫做“青蒿”,治疗疟疾的特效药物也叫“青蒿素”,但实际上经过后世科学研究表明,青蒿与黄花蒿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的植物,药效完全不同。 真正含有青蒿素的蒿只有黄花蒿。 说起来也是曹铄命大,患上疟疾的时间和地点都对。 鄄城的地理环境就比较适合生长黄花蒿,并且与青蒿不同,黄花蒿是一种相对耐寒的植物,每年花期是在8-11月份。 因此如今虽然已是深秋,但黄花蒿依旧还没有枯死。 若是再晚一些时候,吴良可能就真的无能为力了,毕竟他学的又不是植物学,真心无法从一堆枯黄的杂草中,找到已经枯萎变形的黄花蒿。 况且就算找到,也不知道那玩意儿是否还有治疗疟疾的价值。 果然,没过多久,吴良就在城外的小路旁发现了成片的野生黄花蒿。 这玩意儿无论是现在还是后世,适应能力都极强,因此基本只要在适宜的气温带上,便如同野草一般随处可见,甚至盐渍化的土壤都能茁壮成长。 吴良仔细辨认过这片已经略微有些蔫儿的黄花蒿外形,又揪下一些枝叶嗅了一下。 又辛又臭! 应该不会错了。 吴良当即抽出匕首将黄花蒿割了一大把,又叫典韦也拔了一大把备用。 这就是典韦的优点,从来不问吴良为什么这么做,只要是吴良说的话,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这异于常人的执行力,也难怪历史上曹老板那么喜欢。 …… 再回到曹府时,也才刚刚过了半个时辰。 曹家人都在翘首以待,看到吴良进来,以丁夫人为首的几位夫人立刻面露期盼之色站起身来。 “准备妥了么?” 而曹旎那小丫头则直接迎着吴良冲了过来,结果才到他身边便又捂着鼻子退了回去,皱起一张小脸瓮声瓮气的道:“唔,好臭,臭死了!” 这是自然,黄花蒿中含有一种挥发油,这股味道便来源于这种挥发油。 如今吴良所带的黄花蒿都已割断又或是扯断,这种挥发油自然更容易挥发,大老远便能嗅到这股臭味。 况且这种臭味不只是人不喜欢,就连牛羊鸡鸭之类也不爱吃它。 “吴司马,你这是带了些什么?” 臭味很快便充斥了整个屋子,丁夫人等几位夫人也忍不住以手遮鼻。 “坟头草,取自乱坟岗的野草。” 吴良笑呵呵的道。 一听这话,丁夫人当即将曹旎拉到了身后,皱起眉头道:“难怪如此辛臭,这么不吉利的东西,还去赶紧丢出去,莫要再令他人沾染了秽气!” 其余几位夫人则是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 这种与死人联系在一起的东西,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自然是邪秽之物,触碰不得……何况吴良此前不是说过,曹铄便是沾染了乱坟岗的邪气才会忽然起不了床么? “夫人有所不知,此物乃是驱除二公子体内邪气的媒介,正所谓以毒攻毒,稍后我为二公子吟唱神调时,尚需以此物作为引子将邪气导出。” 吴良继续一本正经的道。 “既然如此……” 丁夫人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瑟瑟冷战的曹铄,终于还是忍着臭味点了点头,“那你便快些施为吧,莫要耽误了铄儿性命。” “是。” 吴良又道,“请夫人再命人取一个铁盆和一只碗来,除此之外,门外还有这位力士,请他进来协助于我。” “还不照做?” 丁夫人瞟了旁边的佣仆一眼,立刻有人躬身前去办事。 片刻之后。 铁盆与碗送了进来,典韦则提前带了一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将一大把黄花蒿放入铁盆之内,二话不说便用鹅卵石研磨起来。 后世提取青蒿素,用的是一种十分繁琐的萃取法,不但需要化学药剂辅助,还需要几十道工序层层萃取,吴良根本做不到。 而《肘后备急方》终所提到的“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药效又未必足够。 所以吴良决定才用一种更加直接的方法。 直接将黄花蒿研磨成泥,兑上些水冲开之后,再用麻布简单过滤掉其中的大块杂质,然后将过滤过的液体灌入曹铄口中。 反正黄花蒿只是辛臭而已,其中并不含其他的有毒成分。 “吱——吱——吱——” 伴随着典韦研磨黄花蒿的声音。 “夫人,我准备开始了,请夫人代为管束家人,施为期间不要打断,也不要问任何问题,一切照我说的办。” 吴良回身对丁夫人拱手说道。 “准。” 丁夫人自然点头允诺。 “咳咳!” 吴良清了清嗓子,心中略微回忆了一下一个熟悉的旋律,终于一边假模假式摇头晃脑,一边首次在东汉末年亮出了当年称霸ktv的麦霸歌喉: “啊啊哦——” “啊啊噢诶——” “啊塞弟,啊塞刀,啊塞大哥带个刀——” “……” “……” “……” “拿个蛋拿个蛋拿个蛋拿个蛋拿个刀——” “啊呀腰——啊呀腰——” “大姨泳衣,大姨脱衣,大姨泳衣,大姨脱衣——” “大姨快来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姨压抑呦——压抑呦——” “……” 这首曲子当年在后世堪称红极一时,虽然褒贬不一,但大街上绝对是随便拉个人过来就能哼哼上几句,当得起“神曲”一词,自然也当得起“神调”一词。 然而曹家人听到吴良那颇具破坏力的嗓音唱起这首“神调”,却是一脸震惊,真有一种腰疼的感觉。 他们也算是大户人家,此前倒也听过一些乐曲。 汉朝乐器以“悲音”为美,因此曲子旋律大多缓和悠长,有时也会带上一些北方民歌的强调,但很少会像这首神曲一样节奏明快,碰撞激烈。 尤其再看到吴良时而尖叫,时而吆喝,一副完全沉醉其中不可自拔的模样。 曹家人醉了。 真的醉了。 世上竟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曲调,耳朵已经流产……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第一百章 碰瓷见过没? 一曲终了。 吴良余光扫了典韦一眼,见他貌似还没忙活完…… 好的,那就单曲循环,再来一遍! 反正这首神曲也没人能听得懂歌词,旋律更不是随便听一遍就能完全记住的,正好让曹家人好好感受一下被神曲单曲循环洗脑的恐怖力量。 “啊啊哦——啊啊噢诶——……” 就这么翻来覆去,歌词随便掺和着整整唱了十几分钟,典韦终于彻底将黄花蒿研磨成了黄花蒿酱。 “呼——” 吴良终于喘了一口气,回身来到典韦身边,舀了两碗清水倒入盆中搅匀。 做完了这些,他终于看向丁夫人,笑着说道:“夫人,请再为我去些麻布来。” “……” 丁夫人此刻脑袋正被那神曲的单曲循环模式震得嗡嗡作响,听到吴良的话愣了好几秒钟才终于回过神来,连忙略微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侧脸对身后的佣仆说道:“去,为吴司马取一匹麻布来!” “……” 结果身后那几个佣仆也正是怔怔的愣了好几秒,一直等到丁夫人面色已有些不悦才总算反应过来,顿时吓得脸色一白,连连躬身赔罪:“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婢子这就去取!” 片刻之后。 麻布送来,吴良又将盆内的黄花蒿酱包入麻布之中,重新交给典韦。 典韦力大如牛,双手握住黄花蒿酱包用力一捏,深绿色的液体便立刻被挤了出来,全部滴入吴良提前准备好的碗中。 很快吴良便得到了一碗略有些粘稠的泛着泡沫的深绿色液体。 看起来就像动画片中女巫熬制出来的魔药,同时散发出来的辛臭味道也比之前更加浓厚…… “呕……” 不说别人,便是吴良都忍不住想要干呕,还好他强忍了下来。 而后才端着碗向躺在床上瑟瑟冷战的曹铄走去。 “你、呕……你要做什么?” 见状曹旎再一次张开双臂挡在吴良面前,结果才刚张开嘴就被那味道熏得差点吐出来,连忙捂住琼鼻瓮声瓮气的问道。 “夫人?” 吴良知道这姑娘招惹不得,所以也不打算与她过多纠缠,而是扭头看向了丁夫人。 在施为之前他便已经与丁夫人说过中途不可打断,同时还请丁夫人作为管束人,现在正是用得着她的地方。 “旎儿退开,无论吴司马做什么都不得阻扰!” 狠人就是狠人,人命与这些细枝末节之间,丁夫人想都没想就选择了前者。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吴良在她心里已经有那么点玄了。 真心的,丁夫人也搞不懂为什么,吴良刚才吟唱的“神调”旋律,此刻就像生了根一般不停的在她脑中环绕。 这可是此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若非这“神调”真有魔力,她又怎会如此着魔?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余音绕梁”? 甚至除了最开始觉得有些聒噪与怪异之外,听到最后她心中竟空空落落的莫名有些忐忑不安,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似乎被一股无形的神秘力量影响了一般…… 由此可见,这神曲单曲循环起来有多可怕! “……” 曹旎咬了咬嘴唇,只得不情愿的退到了一边。 吴良则端着黄花蒿汤来到了曹铄身边,当着曹家人的面托住他的肩膀慢慢扶起。 而后将泛着泡沫的黄花蒿汤递到了曹铄嘴边,口中还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大威天龙快显灵,天上三奇日月星,何神不伏,何鬼不惊,六甲六丁听号令,孤魂野鬼尽散去!二公子,请速速饮下坟头草汤,定可驱除侵扰你的邪气!” 曹铄本来浑浑噩噩神智不清,但被那黄花蒿汤散发出来的刺鼻的辛臭之气熏到鼻腔,竟恢复了一些意识幽幽睁开眼睛。 然后。 他就看到了已经送到自己嘴边的满满一碗泛着泡沫的绿色浓汤,以及吴良那张笑的有些邪恶的脸。 “呕……” 曹铄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来,二公子,这邪气积于体内恐害你性命,必须用些非常手段,公子闭上眼睛挺一下子便过去了。” 吴良笑眯眯的劝道,继续将黄花蒿汤向曹铄嘴边送。 “不、我不,母亲……” 曹铄面色惨白连连摇头,眼中尽是惊恐之色, 可惜此刻他已虚弱至极,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得喘着粗气向母亲求救。 “铄儿……” 做为曹铄的养母,卞夫人自是心疼孩子,但也已经信了吴良的邪。 又没有其他的法子,而正妻丁夫人又不说话,她自然不敢轻易上前阻扰吴良,万一耽误了曹铄性命她可担待不起。 “夫人不必担心,这是二公子体内那缕邪气作祟,并非二公子本意,莫要被那邪气蛊惑。” 见曹铄抿着嘴巴死活不肯喝汤,吴良决定使些必要的手段,不过在这之前为了防止曹家几位夫人看不下去,还是先向她们解释了一番。 而后又是一声轻喝:“典韦,过来按住他,莫要叫那邪气再影响二公子。” “是!” 典韦当即上前,一双大手如同铁箍一般将曹铄按在床上。 吴良则腾出一只手来捏住了曹禀的鼻子,趁他不得不张口喘气是,一碗黄花蒿汤猛的灌了进来。 “呕……” 曹铄当即便要呕吐出来,还好吴良眼疾手快,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只见曹铄喉咙不受控制的不停涌动,两个腮帮子鼓了好几次,又瘪了好几次,终于伴随着“咕噜咕噜”几声,将黄花蒿汤全部咽了下去。 “……” 丁夫人、卞夫人等人全都不忍看这一幕,一边强压胃中的翻腾之意,一边将脸偏向了一边。 等吴良再松开手时,原本便虚弱不堪的曹铄已经昏了过去。 吴良试过他的鼻息,知道并无大碍,终于松了口气。 昏迷了好,昏迷就不会再吐,才能将黄花蒿汤中的青蒿素吸收。 如此想着吴良已经站起身来,对丁夫人、卞夫人等人拱了下手,笑道:“几位夫人,二公子体内邪气已经驱除,只要记得切莫让他将那坟头草汤吐出,接下来只需静养几日便可安然无恙,若没别的事情,末将就先告辞了。” “慢着!” 哪知丁夫人还未表态,却又是曹旎伸手拦在了他面前,瞪着一双杏眼说道,“你说好了就好了,我们凭什么信你?铄儿弟弟好转之前,你哪都不能去!” 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这么烦人? 哥还治不了你了是吧! 等着挨训吧你! 吴良当即面露虚弱之色,身体仿佛支撑不住一般左摇右晃起来,声音沙哑的对丁夫人说道:“夫……夫人恕罪,末将道行不够,方才强行为二公子唱起神调驱邪,又被这位女公子多次阻扰,导致严重透支元气,因此才……才……才着急请辞回去歇息……不……不愿为夫人增添麻烦……” 说着话,吴良猛地双眼一闭,仰面挺直了向后倒去……他相信典韦一定会扶住他,就是这么信任。 小样儿! 碰瓷见过没? 第一百零一章 曹丕首秀 见状丁夫人与卞夫人等人皆是神色一紧。 “来人,速速将吴司马送去客房歇息!” 丁夫人当机立断,又回身对自己最信任的婢女说道,“你去将君子年前送我的几颗老参取出来,再用母鸡熬制成汤为吴司马补补身子,不得怠慢。” “是。” 婢女连忙退下照办。 于是一群曹府亲卫与佣仆连忙手忙脚乱前来帮忙,无奈典韦早已将吴良公主抱了起来,根本不让他们靠近吴良,只好为他引路前往曹府客房。 待不相干的人都出去之后,丁夫人终于板着脸看向躲在旁边不敢言语的曹旎,声音低沉的叱道:“旎儿,你怎地如此不醒事,我平日里便是这么教你的么?” “母亲,女儿也是忧心铄儿弟弟……” 曹旎自知闯下了祸事,又被吴良忽然搞这么一出吓到,自然不敢顶嘴,只是委屈的低下头揉弄着衣角小声说道。 “忧心也要动动脑子!” 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道,“铄儿命在旦夕,寻常人见了只会说几句好听的便远远躲开,唯恐救治不成反遭你父迁怒,此人既然不曾避嫌躲开,还亲自下手吟唱神调为铄儿驱邪,自是有十成的把握,又何须你来忧心?” 一听这话,卞夫人已是恍然大悟的看向了丁夫人,她已经瞬间明白了丁夫人这番话中的含义。 然而其余几位夫人与曹旎却是仍旧一脸疑惑。 曹旎略微琢磨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母亲,女儿不懂。” 直到这时。 从始至终都站在后面不曾插过一句嘴,甚至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曹丕才终于走出来,用七岁孩童特有的稚嫩嗓音奶声奶气的说道:“旎儿姐姐,母亲大概是说,那人只要有脑子,就应该知道一旦下手沾了铄儿哥哥,他的前程便与铄儿哥哥的性命连在了一起,若是铄儿哥哥安然无恙,他自是功劳一件,若是铄儿哥哥出了事……他应该不会拿自己的前程来赌,所以铄儿哥哥断然不会有事,你大可不必拦他。” 听了这番解释,几位一脸疑惑的夫人也终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称是。 “丕儿真是越来越聪颖了。” 丁夫人笑着夸赞了一句,回头看向曹旎却又板起脸来:“倒是你,再过两年便要行笄礼(成年礼),怎地如此浅显的道理都想不明白,还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扰于他?” “女儿知错了……” 曹旎也总算明白了过来,红着眼睛低头认错。 丁夫人这才不再训她,回过身来看向卞夫人时,却又蹙眉说道:“卞妹妹,如今我倒在想,我们此前或许真是错怪了此人,他既然肯救铄儿性命,便是对君子忠心不二,或许当初在陈留时真察觉了些什么,因此才叫安民如此安排。” “姐姐说得有理。” 卞夫人为人温和,笑着点头称是。 “既然如此,咱们便不要再埋怨于他,更不要在君子面前说他的不是,他好歹是君子手下的将领,只要对君子忠心不二,便是真教我们白吃了些苦,恐怕也是出于好心,若咱们蛮不讲理,反倒会令此人寒心,对君子而言也是损失。” 丁夫人思量片刻,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道。 “是。” 众人知道丁夫人的脾气,自是纷纷应下。 临了丁夫人又看向了曹旎,苦口婆心的道:“你今日犯错,便是吃了平日里读书少见识薄的亏,要多向丕儿学习。” “是,母亲。” 曹旎行礼道。 “还有,我们不便与那人多说什么,便罚你去客房外守着,待那人醒来时,你自己向他赔个不是,想来他也不会与你计较……不许再耍小性子,知道了么?” 丁夫人想了想,又道。 …… 一个时辰后。 与典韦分食了曹府送来的老参鸡汤,又舒舒服服补了一觉的吴良从客房中醒来,却没想到一开门就见到了最不想多有接触的曹旎。 “那个……” 曹旎背着手臂站在门口,一只脚微微翘起,有些扭捏的低头扭动着身子,墨迹了半天才终于红着脸说道,“母亲叫我来给你赔个不是,刚才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该屡次阻扰于你,害你伤了元气。” “无妨,我只需再休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吴良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找个什么借口快速脱身,回去与自己的美人们吹牛打屁。 “不如……我亲自带人送你回去吧,免得你身子虚弱又晕过去。” 曹旎扭捏了片刻,终于又道。 “这倒不必,我这兄弟身强体壮,倘若真晕过去,他自会照料,便不劳女公子费心了。” 吴良笑呵呵的道,“女公子,我还有些军务尚需处理,不敢再在此处耽搁太久,若女公子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吴良冲曹旎行了个礼,便打算绕过她带着典韦远离此地。 哪知曹旎竟又张开双臂挡在了他前面,依旧说道:“那我明日去瞧你,再为你送些补品表示歉意。” “不必不必,明日我也有军务,再者说来,女公子刚才也是忧心胞弟安危,可以理解。” 吴良无奈笑道。 “那就后日。” 曹旎又道。 “后日也有……” 吴良真心有点高不明白这姑娘到底什么意思,惹不起我躲着都不行么? “那就大后日。” 曹旎依旧坚持,完全就是一副你不答应咱们就耗在这里数天的架势。 “这……好吧,那就多谢女公子了。” 吴良只得应了下来。 “好,大后日我去瞧你,就这么说定了。” 曹旎这才满意点头,放下手臂给吴良让出一条道来。 “有劳女公子,那我就先告辞了。” 吴良终于找到机会带着典韦出了曹府。 实话实说,他现在真心有点搞不明白这位清河公主的路数,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司马,这姑娘一直缠着自己不放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就因为自己长得帅,就得承受这样的不公平待遇? e……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哼!” 望着他的背影,曹旎却撇了撇小嘴,一脸傲娇的自言自语道:“总觉得你在刻意回避我,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我便偏不遂了你的心,看你究竟是何意思!” 第一百零二章 我想跟你学这个! 三日后。 张邈亲自撰写的讨曹檄文送到了鄄城。 在这篇檄文中,张邈重点提出了曹老板最为兖州名士诟病的两条罪状:宦官亲缘之后担任兖州刺史身份不正、下令诛杀兖州名士麻木不仁。 接着又大肆夸赞吕布吕奉先有虓虎之勇,于大汉危难之际躬杀董贼,有勇有谋义气无双,善战无前可堪大任,号召兖州各郡名士响应吕布共牧兖州,观天下形势,俟时事之变通,此亦纵横之一时也。 与此同时,荀彧派出去的探子也送来了消息。 据说张邈已经光明正大将吕布所部迎入陈留城,并将陈留城守军与城内粮饷一起交给吕布,正式举旗反叛。 如此一来,张邈便成了反叛曹老板的主谋。 至于东郡守备陈宫…… 吴良知道他早有反叛之心,因为曹老板当初杖杀的兖州名士边让以及其他的几个名士都是他的至交好友,以至于他早已下定决心与曹老板反目,只是在等待机会。 甚至历史上吕布被打败后,陈宫一同被曹老板擒住,曹老板那时还意欲招降与他,结果陈宫宁死都不愿再与曹老板为伍,终被曹老板所杀。 所以吴良可以断定。 虽然晚了一步,但陈宫在收到张邈的讨曹檄文之后一定会立刻举兵响应。 除此之外,其他对曹老板早就心有不满的城守名士应该也会有所反应,只是数量多少就不好说了…… 毕竟历史上张邈、陈宫等人反叛时,曹老板正在徐州打的焦头烂额,不得不用屠城那样的极端方式来维持粮饷供应,颇有些自顾不暇的感觉,一些习惯投机倒把的骑墙派自然敢伺机而动。 但这一次。 曹老板前线可是打的顺风顺水,甚至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正是威名远扬的时候。 那些骑墙派可就未必敢有所动作了。 这便是人性。 不过这些依旧于吴良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在乎的只是张邈有没有反叛,又或是什么时候反叛,这便是他最大的功劳。 剩下的事自有曹禀、荀彧和程昱等人去处理。 还有如今正在濮阳一带驻守的夏侯惇,这位也是这次事件中为曹老板守家的重要将领之一。 不过据他所知。 荀彧与程昱并没有提前向夏侯惇预警此事,也并未向身处前线的曹老板预警,毕竟在这之前,陈留恐有变故都是吴良一家之言。 毕竟,倘若此事没有发生,荀彧与程昱提前预警便有了扰乱军心之嫌。 所以尽管提前做了准备,他们也只是一直在准备与等待,并未将此事宣扬出去。 但这也不重要,历史上夏侯惇最多也就在这次事件中丢了濮阳,顺便还丢了一只眼睛,对吴良大计并无太大影响。 况且就算日后夏侯惇因为眼睛的事心中有怨,那也只能怨荀彧与程昱…… 如此想着。 吴良枕着手臂靠在躺椅上晃了两下,脸上随即露出一抹惬意的笑容。 e……深秋时节的阳光虽然有些刺眼,但也是最舒服的,听说这时候的阳光紫外线最强,不过偶尔晒晒也没关系。 就在这时候。 “吴司马!吴司马可在?我来瞧你啦!” 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吴良的眉头又微微蹙了起来,然后立刻对典韦说了一句“就说我睡着了”,脑袋一偏闭上了眼睛。 才刚装好睡。 曹旎便带着两个手捧礼品的佣仆一蹦一跳的进了院子。 此刻这姑娘心情显然极好,满脸都是烂漫的笑容,见到躺在躺椅上的吴良之后立刻便要过来叫他。 “女公子。” 典韦手臂一抬将她拦下,面无表情的道,“司马近日元气受损,昨夜又连夜处理军务,才刚刚睡着不久,请女公子不要打扰。” “哦——” 曹旎侧着身子向典韦身后的吴良瞄了一眼,这次倒没有再耍小性子,反倒轻手轻脚的回头对身后两名佣仆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着声音说道:“嘘!你们也不要做声,莫要打扰吴司马,教他多睡一会。” “是……” 两名佣仆自然不敢说些什么,也是压住嗓子小声应道。 然后。 曹旎又轻手轻脚的来到距离吴良不愿的一处石凳上坐下。 如此双肘支在膝盖上,再用一双小手拖住小脸,就那么瞪着一双杏眼饶有兴致的望着吴良。 一丁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 典韦自是有些无奈,只得又来到曹旎面前拱手说道,“女公子,司马不知何时才能醒来,你若是来送补品的,可暂将补品交与在下,待司马醒来时,在下自会代为转交。” “嘘!你也小声点……” 曹旎立刻瞪了他一眼,小声提醒了一句,而后又摆摆手道,“无妨,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在这里等吴司马醒来吧,正好我还有些话想亲自与他说说。” “这……” 典韦有些为难,他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把曹旎支走了。 “你去办自己的事吧,我不打扰他便是,怎么,石凳都不让我坐一会么?” 曹旎微微皱起小脸,略微不满的道。 “啊哈——” 眼看典韦应付不要这个丫头片子,吴良终于大大的伸了懒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而后又假装才发现曹旎来了,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起身拜道:“拜见女公子,女公子何时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吴司马,你好些了么?” 曹旎这才不在与典韦计较,喜滋滋的来到吴良身边。 “承蒙女公子挂念,已经好了一半。” 吴良笑道。 “这些补品是我精心挑选出来送给你的,你叫佣仆煎了好生服用,定会好的更快。” 曹旎让两个佣仆将礼品交到典韦手上,又看着吴良笑意盈盈的道,“还有,我这次是来亲自谢你的,多亏你出手相救,如今铄儿弟弟已经可以下床吃喝,总算康复了过来。” “这是我的本分。” 吴良谦虚笑道。 “还有,你听说了么?我娘说我那孟卓(张邈的字)叔父不知是不是猪油蒙了心,竟真的联手外人反叛我父,若不是你提前告知安民哥哥叫我们迁徙,我们恐怕就走不了了。” 曹旎俏脸之上浮现出欣赏之意,接着又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提前知道的?简直是神机妙算,我想跟你学这个!” 第一百零三章 她还是个孩子? “不是我不肯教,而是实在教不了。” 吴良微微摇头,抱歉说道,“女公子有所不知,我乃一脉相承的乩童,这起乩之术非我家血脉传人,任何人都学不会,何况就算是我,如今也并非真正掌握了这门手艺,想起乩时起不了乩,不想起乩时却莫名起乩,时灵时不灵的,如何教你?” 开什么玩笑! 如果这丫头片子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又或是没有因为吃醋谋害亲夫的“前科”,就凭她的容貌,吴良或许还会有那么点借机忽悠调戏的想法。 但如果是曹旎,吴良就只有一个想法:千万别招惹她! “那……” 也不知道曹旎听懂了吴良的这番胡扯没有,倒也并未继续坚持,而是略微思吟了一下又问,“你这次助我们一家脱困,如今又救了铄儿弟弟性命,心中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奖赏,或许我可以向我父请求,尽量满足于你。” 这个问题倒是问到吴良心里去了。 其实除了这两个功劳,还有另外一个同样不小的功劳——黄金与随侯珠。 黄金虽然没有上次带回来的多,但是却给了荀彧等人提前招兵买马的资本,无论荀彧等人能够守住多少城池,这其中都少不了吴良的一份功劳。 而随侯珠对于曹老板来说,则主要是象征意义方面的东西。 如今曹老板总是因为宦官之后的身份遭人诟病,若能以随侯珠作为一个噱头进行炒作,肯定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提高一些身价,堵住悠悠众口。 当然,这么做同时也会给曹老板带来一些危机。 就像和氏璧制作而成传国玉玺一样。 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象征其“气数已尽”,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通常会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 于是,传国玉玺便成了天下英雄必争之物。 如此之下,历史上没有足够实力却拿到传国玉玺的人,通常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往往没什么好下场,因此又被戏称为“亡国玺”。 不过那就是曹老板的事情了。 吴良无比相信曹老板的实力,并不为其操心。 所以,吴良究竟想要什么呢? 自然是摸金校尉一职。 虽然曹禀现在作为瓬人军的一把手,并没有干涉过吴良的行动。 但曹禀毕竟是曹家人,有他在就等于曹老板有一道余光随时瞟在吴良身上,使得他在做某些决定的时候不得不有所顾忌,免得暴露什么不应该被曹老板知道的能力,从而埋下祸根。 所以,吴良还是打心眼儿里希望能将曹禀送走,将瓬人军变成自己的一言堂。 反正曹禀这货也不喜欢盗墓。 若是曹老板能让他去领兵打仗,他不知道得有多高兴。 不过想来这次的功劳加在一起,至少能够获得曹老板的一部分信任,距离完全掌控瓬人军应该已经不会太远了。 想着这些。 吴良已经不自觉的开始期待曹老板回到鄄城的那一天…… 不过面对曹旎,吴良却并未表露任何情绪,只是淡然一笑道:“女公子言重了,这些都是我的本分,又怎敢有所企图。” “虚伪。” 曹旎撇了撇嘴,不屑道,“你们这些人最是虚伪,心里明明有一万个企图,嘴上却从来都不承认,以为我不知道么?” “呵呵。” 吴良自然不会与她拌嘴,更没有接话的打算。 如此场面一冷下来,曹旎应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也就该走了。 结果曹旎见他不说话,脸上竟又露出一抹不甘心的表情,皱着琼鼻问道:“我这么说你,你为何不反驳于我?” “清者自清。” 吴良淡淡的道。 “你这人怎地如此无趣?” 曹旎翻了个白眼,见吴良依旧没有反驳的意思,竟又换了个话题问道:“我再问你,你今年年纪几何,可曾娶妻生子?” “还未娶妻。” 吴良道。 “为何不曾娶妻?”曹旎显然已经开启了没话找话模式,刨根问底起来。 “以前家里穷娶不起,现在军务忙没功夫。” 吴良已是有些忍耐不住,答完这个问题之后,终于找了个机会说道,“女公子,说起军务……如今陈留出了事,正是最紧要的时候,我也有一堆军务亟待处理,不如请女公子先回去,待我得了空再亲自去府上拜会?” “吴司马,我来时可都问清楚了。” 结果曹旎却忽然虚眼看着他得意一笑,毫不留情的揭穿道,“如今鄄城城防主要由文若叔父统领,安民哥哥去了廪丘,程县令则去了范县,只有你一人没有任何职责在身,哪来的什么军务?” “……” 吴良心中瞬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靠,这小丫头片子来之前居然还知道先跑去探我底细,所以我刚才以军务繁忙为由装睡也早被她看穿了吧? 你妹的,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片子该有的心机么? 果然这年头没有九年义务教育,没有各种期中期末考试,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练习册和补习班就是没办法教育出一个像样的好孩子! 等着! 待我回头在古墓中找上几车晦暗难懂的古籍,一定亲自送到丁夫人手中,还要特意嘱托她这些古籍女子学了可以修身养性,日后必将成为大家闺秀! 不过他倒并不觉得尴尬,只是缓了那么一两秒之后,便又皮笑肉不笑的道:“女公子说笑了,我的军务都在瓬人军,只是不参与城防罢了。” “是么?” 曹旎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这时终于有一个人自后院出来,径直来到吴良身边,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你那些鸽子已经可以认家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随珠人白菁菁。 “哦?这么快?” 吴良有些意外的道。 据他所知,信鸽可不是那么好养的。 尤其白菁菁引回来的基本上还都是一些成年的鸽子。 这样的鸽子短则几个月,长则一辈子都不会认新家,只要放飞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吴良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实在不行就等这些鸽子配对之后,再对新一代的小鸽子进行训练。 结果没想到这才过了十多天,这些鸽子就已经认了这个新家! 吴良亲自品尝过那些鸽子,都是极为普通的品种,因此想都不用想,这绝对是白菁菁口技的功劳,与鸟类亲善的本事果然大有用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再略微经过训练,这些鸽子应该就可以在这场兖州保卫战中服役了,到时又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大功。 如果说之前有七成把握能够得到曹老板的信任,将摸金校尉一职抱入怀中的话。 此举绝对可以将这个把握提升到八九成,乃至更高! 毕竟,信鸽可是战略层面的提升! 第一百零四章 只吃单身的 回过神来,吴良惊喜之余,又看向曹旎行了个礼,笑道:“还是请女公子先回去吧,我现在确实有些事情亟待处理,他日得了空定会上门拜访。” 然而此时曹旎的目光却已经停留在了白菁菁身上,上下打量着她,微微皱眉问道:“她又是什么人?” “一个佣仆罢了。” 吴良不动声色的道。 “她见了你既不行礼,又不称呼,眼中更无丝毫敬畏之意,我看可不像佣仆。” 曹旎看向白菁菁的目光之中竟划过一抹敌意。 “这是我家的规矩,平日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女公子若是没别的事便请先回去吧。” 吴良心中有事,终于不再与曹旎废话,一边转身向内院走去,一边对典韦说道:“典韦兄弟,带几个人护送女公子回家,女公子若是不肯,就派几个人去使君府上求见丁夫人,说我公事繁忙实在无暇照看女公子,恳请丁夫人派人来接,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女公子到处乱跑若是出了意外咱们可担待不起。” “是。” 眼见曹旎还想跟上来纠缠,典韦已横移一步,用铁塔一般的壮硕身体挡住了她的去路。 “吴有才!你竟如此对我?” 男女有别,曹旎自然不会去触碰典韦,因此只能跺着脚,眼睁睁的看着吴良进了内院。 “请吧,女公子。” 典韦做了个请的手势。 “……” 曹旎不甘心就此作罢,站在原地不肯转身。 “陈金水、尹健何在!” 典韦也不是个前怕狼后怕虎的人,当即喊了一嗓子。 “这儿呢这儿呢。” 陈金水等六人暂时合住在外院的一个屋子里,刚才他们就一直躲在里面偷听,眼下听到典韦召唤连忙推门跑了出来。 “奉吴司马的命令,劳烦你们去一趟使君府上,恳请丁夫人派人来接女公子。” 典韦说道。 “得令。” 陈金水与尹健应了一声便要出门。 “不用了!好你个吴有才,有本事别搬我母亲出来!” 这下曹旎终于有些心虚,气恼的咬着牙朝后院骂了一嗓子,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身向院外走去。 “既然如此,你二人便护送女公子回府吧。” 典韦又道。 “好说。” 陈金水与尹健连忙保持距离,默默的跟在了后面。 如此出了院子,曹旎自是越想越气,一边沿途将路边的小石子踢飞,一边暗自生着闷气,又越想越是不平衡。 “吴!有!才!” “那女子只与你窃窃私语了一句,你便立即喜笑颜开,我好心来为你送补品,你却始终是一副与我多说一个字都浑身难受的样子!” 曹旎心中气愤难平,骂着骂着忽然停下脚步,猛地回身对跟在后面的陈金水与尹健喝道:“你们两个,过来!” 陈金水与尹健对视了一眼,有些狐疑的走上前来行礼:“女公子,有何吩咐?” “我问你们,刚才那女子与你们吴司马究竟是何关系?” 曹旎直截了当的问道。 她才不相信白菁菁只是个女仆,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女公子说笑了,即是女仆,自然是主仆关系。” 陈金水与尹健可不会乱说。 “我要听实话!” 曹旎猛地提高了音量,逼视着二人逼问道。 “的确是主仆关系。” 陈金水与尹健坚持说道。 “……” 曹旎见从他们身上问不出什么来,瞪着眼睛沉吟片刻,忽然又问,“那你们说,我与那女子相比,究竟谁更好看,谁更讨人喜爱?” 这个问题可难不倒擅长拍马溜须的陈金水,这货当即陪着一脸笑意,拱手说道:“论身份,女公子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论容貌……请恕小人斗胆冒犯,女公子花容月貌天下少有;论气质,女公子风姿绰约秀外慧中;论谈吐,女公子为人谦和彬彬有礼!因此小人实在不明白女公子为何有此一问,那女仆可有一处能与女公子相提并论?” “……” 听了这番话,尹健差点当场表示不认识身边这个人。 但碍于场合,他还是得极力控制自己不对陈金水露出嫌弃的表情,甚至还在旁边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 “哼!” 曹旎这才傲娇的哼了一声,心情终于转好了许多,只是嘴上却又问道,“那你们司马……算了,回府!” 话只说了一半,曹旎忽然觉得自己要问的问题不适合去问两个兵士,甚至根本就不应该问出来,否则可能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解。 于是便又挥了挥手,回身向曹府走去。 …… 后院。 亲眼见到白菁菁将一些鸽子放出鸽笼,在天空之中盘旋了几圈之后,不用白菁菁吹出口哨便能乖乖返回。 吴良一脸喜气的对白菁菁张开双臂:“快要大功告成了,白姑娘,我们来拥抱庆祝一下吧。” “公子请自重。” 白菁菁顺手拎起用来盛水的小坛子,警惕的看了过来。 “不拥抱也是可以的……” 吴良只得悻悻作罢,接着又道,“这些鸽子有雄有雌,白姑娘可能分清哪些鸽子已经成了一对?” “可以。” 白菁菁这才放下小坛子,点头说道。 “很好,天黑之前你把那些已经配对的鸽子选出来,然后将它们拆散每对只取一只装入笼中交给我。” 吴良笑道。 一听这话,白菁菁立刻紧张起来,挡在吴良面前叱道:“你这无赖又要做什么?鸽子可与人不同,一旦认定了爱侣便终身不离不弃,便是其中一只不幸早亡,另外一只也要等待许久才能恢复情欲!” “这我知道。” 吴良点头。 “所以,你想故意令它们……抑郁,然后再将它们分批吃掉?我不许!” 养了这么久,白菁菁已经对这些鸽子有了一些感情。 尤其得知吴良要将这些已经配对的爱侣强行拆散,她心中心疼的同时,又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眼泪。 世上怎会有如此残忍的无赖! 吃就吃吧,为什么偏偏要先破坏掉这世间美好的事物,然后再吃? “白姑娘误会了,这些配了对的鸽子我才舍不得吃掉,要吃咱们也只吃那些单身的,免得它们形单影只顾影自怜,我慈悲心肠自然要先将它们救出苦海。” 吴良神秘一笑,“照我说的准备吧,到时候给你看点好东西。” 第一百零五章 独门撩妹金句 白菁菁当然不知道,吴良用的其实是一种短期速成的驯鸽方法。 毕竟这些鸽子养在他这里的时间还是太短。 又不是自小便在这里长大,因此就算白菁菁能够亲善鸟类。 一旦距离稍远一些,也依旧有很大可能受到一些外界因素的影响,比如食物、天气、发情、环境等原因一去不回。 但配了对的鸽子就不一样了,它们会与自己的另一半产生极强的归属感,就算中途受到一些影响,也会竭尽所能回到配偶身边,飞丢的可能性将会低出许多。 不过就算如此,也依然需要经过多次训练,在提升鸽子长途飞行能力的同时,将准确归巢变成一种本能。 “什么好东西?” 白菁菁好奇的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吴良卖了个关子,撂下这句话便转身走出鸽舍。 不多时又带上典韦出了宅子,动身来到荀彧府上。 见到吴良,荀彧已是一改之前的态度,忙不迭跑出来将他迎入客堂,不吝赞赏之词:“吴司马真是神了,那张邈果然怀揣狼子野心,若非吴司马提前预警,非但使君的家眷将会落入那厮手中,局面陷入被动,便是我们也要被打个措手不及。” 其实曹老板的家眷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因为历史上半年后张邈反叛时不知什么原因,曹老板的家眷已经迁到了鄄城。 不过荀彧等人措手不及倒是真的,毕竟曹老板全力征伐徐州,留给他们的兵力和物资都十分有限。 “荀司马谬赞,只是运气好罢了。” 吴良谦虚的笑了笑,直奔主题道,“我这次来找荀司马,主要是想向荀司马借几匹快马一用,不知荀司马是否能行个方便?” “吴司马要出远门?” 荀彧诧异问道。 “这倒不是,只因我养了一群鸽子,闲来无事想带几只鸽子出去放放风,倒也不会走远,最多十几里地便会折返。” 吴良笑道。 “想不到吴司马还有这样的爱好。” 荀彧微微颔首笑道,“我家中其实也养了些鸽子,偶尔嘴馋了便会叫佣仆煮上几只,毕竟这天上飞的与地上走的味道可大不相同,只是不知最近怎地,这些鸽子竟常常去而不返,如今已经少了一半,真是怪事。” “确实是怪事,回头我帮荀司马看看……” 吴良眼观鼻鼻观心,心说等他走了这鸽子应该就不会再丢了,嘴上却道,“那这借马的事?” “好说好说,最近有瓬人军带回来的黄金支持,我临时购置了一批马匹,一会便叫人从军营中牵几匹喂足了粮草的快马送到吴司马府上。” 荀彧现在也是财大气粗,当即大方硬撑下来。 “还有,请荀司马知会一声今晚当值的城门守卫,我可能会略微晚些出去,用不了多久便会回来,记得为我放行。” 吴良又道。 如今张邈兵变,荀彧已经下达了禁令。 不但会提前半个时辰关闭城门,同时还实施宵禁,除了城内官兵,其余闲杂人等一旦过了戌时便不得出现在街上,否则便要惩处。 但吴良想要速成驯鸽,首先要锻炼的便是鸽子的夜间飞行能力,如此才能在任何时候都尽量精准快速的将消息送达。 虽然这种做法略微有些揠苗助长,可能会多损失一些能力不足的鸽子。 但有得必有失嘛。 谁叫他想让这些信鸽尽早服役,在这次兖州兵变中就发挥出作用呢? 事实胜于雄辩,只要这些信鸽在实战中发挥出作用,得到了荀彧等人的认可,曹老板回来时便会重视起来,这功劳便可尽早拿到手中。 何况这些鸽子本来就不是他的,损失一些也没什么所谓。 “这……” 听了这话,荀彧又皱起了眉头。 这时候,大半夜的跑出去给鸽子放风,亏他想得出来! 倒不是怀疑吴良会借机出去通敌,若真是如此,他又怎会提前通知使君的家眷迁移,更不会主动将瓬人军带回来的黄金拿出来,交给自己招兵买马抵御兵变。 荀彧主要是觉得吴良有些太过没谱儿。 眼下战事正紧,这货推卸责任不愿领兵打仗就算了,还为了玩鸽让自己开后门行方便? 简直不知所谓! 不过碍于情面,荀彧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眉头也是很快舒展开来,皮笑肉不笑的道:“哈哈哈,吴司马既然提出来了,我自当满足。” “那就多谢了。” 吴良又拜谢了一番,终于离开荀府。 望着他的背影,荀彧终是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真是看错了此人,恃才傲物,玩物丧志,不知所谓,终成不了大器……” …… 吃过晚饭,天渐渐黑了下来。 吴良先教白菁菁在鸽舍门外点起一支火把,并嘱咐她及时更换火把,不可令熄灭之后。 便带着典韦等人与那些被白菁菁挑选出来的鸽子骑马去了城外。 一共十六只喂饱了的鸽子,全都装在笼中等待放飞。 如此半个时辰后。 陆续有鸽子返回鸽舍,白菁菁将它们带入其中,赫然发现每只鸽子的右腿上都绑了一小块绢帛,也不知道到底是用来作什么的。 而吴良等人则又在半个时辰后回到家中。 经过清点,这次总共放飞十六只鸽子,只有十五只正常飞回,剩下一只则直到吴良等人回来也不见踪迹。 这还是因为初次试飞,吴良并没有跑得太远,否则损失可能还要更多。 不过这完全在吴良的可接受范围内。 最近几天还要坚持训练,争取在战乱正式开始的时候投入使用。 就算少一点也没关系,反正吴良也不打算为曹老板养鸽,只是想教曹老板先看到信鸽的厉害之处,然后将养鸽的方法献出来而已。 吴良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看向白菁菁:“还记得我与你说过,今晚要给你看点好东西么?” “忘了。” 白菁菁心中好奇,嘴上却故作无所谓。 “好东西就在那些鸽子腿上,你自己去看吧。” 吴良骚骚一笑,扔下这么一句话便自顾自的离开了后院。 “那些绢帛?” 白菁菁这才反应过来,待吴良离开之后立刻进入鸽舍,将鸽子右腿上的绢帛取下来查看。 只见绢帛上只用炭笔写了一行小字,并且每块绢布都是一样:“今夜你一定会梦到我。” 哥哥的独门撩妹金句,可令傲娇女子思之而夜不能寐! 第一百零六章 他果然对我施法! “无聊透顶,幼稚至极!” 一一看过这些绢帛上的小字之后,白菁菁自是嗤之以鼻,于是随手将其扔在了鸽舍之后,便关上门回房去了。 说起来,最近虽然没有东奔西走。 但每天喂养这些鸽子也是一件挺耗心力的事情,尤其是这些鸽子的数量逐渐多起来之后,确实令她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 好在吴良也算有些良心,最近几天已经不再让她出去偷鸽。 回到房间,白菁菁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脱去外衣躺到了床上,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感触。 自打成为随住人跟着吴良离开石槽村,她的生活的确比之前丰富了许多,见了许多不一样的人,听了许多不一样的事,走过许多不一样的地方。 外面的世界果然很乱。 有的地方如同人间炼狱,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甚至路旁还能看到饿死的百姓。 有的地方又繁华祥和,就像现在的鄄城。 虽然她最近听说了兖州开始发生动乱的事,有时走在鄄城的街道上也能从人们眼中看到平时没有的忧虑与恐慌。 但只要进入吴良这个小宅子里,就仿佛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园。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以吴良为中心做着自己的事情,典韦、陈金水、尹健……这些兵士,鲍柔、百里香……这些佣仆。 没有一个人脸上流露出一丝的恐慌与担忧。 仿佛只要有吴良在,哪怕天塌也绝不会砸到他们一般,尽管典韦才是这个院子里个子最高的人。 说起鲍柔、百里香等等这些小姑娘,其实白菁菁并不觉得她们像是佣仆,至少吴良从来不将她们当做吆喝来吆喝去,哪怕需要她们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也会用上“劳烦”或是“请”之类的敬语。 但这些小姑娘却不这么认为,她们始终坚持自己的佣仆身份,没有一丝不敬。 甚至最开始的时候,她们还将白菁菁当做了女主人,每天尽心尽力的伺候着,直到吴良告诉她们,白菁菁与她们是一样的人…… 也是这时候起,这些小姑娘才终于敢与她说话,渐渐与她熟络了起来。 然后,白菁菁便惊奇的发现。 这些小姑娘其实并不像自己以前见过的佣仆一样,畏惧吴良这个“家主”,她们心中更多的是尊敬与感激。 这种卑鄙无耻的无赖,居然会有那么多人尊敬他,感激他? 白菁菁带着这样的好奇进一步了解,这才发现,原来这个无赖只是对她特别无赖,对这些小姑娘反而异常和善,甚至有一种“视如己出”的感觉…… 凭什么! 为什么! 我就是个守墓人而已! 为什么要偏偏对我区别对待,难道我有什么招他无赖的特征么? 白菁菁自是特别不平衡,可她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自己与这些小姑娘到底有什么不同…… 大家都是女孩,有的虽然还小,但也有与她一样已经成年的,除此之外,她的性格也没有多么差劲,至少自打认识以来,从来没有与吴良发生什么严重的语言或是肢体上的冲突。 然而她哪里会知道,吴良的成年标准不太一样…… 难道就因为我是守墓人? 守墓人难道就没有人权,就要被区别对待了么!? 呸呸呸! 我为什么要想这些,反正我的任务只是在合适的时候取回随侯珠,我与这个无赖本来就不是一边的,他如何对待我又有什么关系? 睡觉! 白菁菁吹灭了油灯,用力揪了揪被子,又翻了个身,将自己的肩膀紧紧裹起来。 倦意逐渐袭来。 但白菁菁依旧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晶亮。 她又在想一件事: 这个无赖,我为什么一定会梦到他? 我就算做梦,也只会梦到我爹我娘,还有家里的亲人,哪里轮得到他? 可是……他又为什么会写这句话? 还有,他难道不知道我很厌烦他么,不可能不知道,他虽然是个无赖,但也是个聪明的无赖…… 等一下! 这个无赖平时神神叨叨,总能搞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所以那些绢帛上的小字会不会便是他施的某种法术,一旦我睡着之后,他便会趁机进入我的梦境为非作歹? 毕竟,他可是乩童来着,能够起乩的乩童。 若是如此,我便绝不能睡着,否则便会着了他的道! 可是好困啊……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了。 白菁菁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依旧还在推测着吴良那句话的涵义与动机。 一个时辰过去了。 他会不会借机在梦中轻薄于我? 一个半时辰过去了。 如果他真会法术,我恐怕防不住他啊,我应该怎么办…… 两个时辰过去了。 呼……呼……呼…… 房间内终于响起了轻微的鼾声,但这鼾声却并不均匀。 如果这时有人在身边,便会发现白菁菁的眉头正紧紧的皱着,眼睑下的眼球也在不停的来回转动。 她正在做梦,一个可怕的噩梦: 清晨,阳光洒入房间之内,她轻轻褪去衣衫,一丝不挂的来到一张大床前面。 床上玉体横陈,吴良从那一堆玉体之中钻出来,露出一个特别轻贱的猥琐笑容,上下打量着她。 她慢慢的跪到了地上,仰起头来,张开小嘴:“请主人不吝赏赐……” “啊……” 一声惊叫,白菁菁猛地自床上坐了起来,哪怕深秋时节房间内有些凉意,她也已经出了一头的冷汗。 “这个无赖,果然用那绢帛对我施法!” …… 最近几天,吴良发现一个现象,原本随时都盯着他的守墓人白菁菁,居然每次见到他便目光躲闪,偶尔碰上也要避开好远。 看来果然梦到我了呢,啊哈哈哈。 不过好像是噩梦。 吴良基本已经猜到了原因,毕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句哥哥张国荣用过的“撩妹金句”放在心理学上来说,其实就是一种心理暗示。 姑娘们本来就心思细腻喜欢胡思乱想,看到那句话的第一个反应一般都会是:“你谁呀?我为什么一定会梦到你?你脸怎么这么大,凭什么认定我会梦到你。” 然后一旦到了晚上,尤其是夜深人静快要睡觉的时候便会不自觉的去想那个“为什么”。 需知有些事是经不住想的。 想来想去可就要出事了,真的做梦梦到还是轻的。 一旦姑娘开始开始进入这种状态,哪怕是原本并未放在心上的一个男生,也会逐渐开始关注,然后不知不觉中便又会产生一种“他好像也没那么差,可是我这么关注他,我该不会真的喜欢他吧”之类的错觉。 这种错觉,距离动情,真的只有一步之遥。 就像天才与疯子一样。 不过眼下吴良并无心思去调戏白菁菁,他又要去一趟荀彧府上。 因为如今陈宫已经响应了张邈,并多处走动游说,兖州许多地方已经公开表示支持,打算将吕布奉为兖州刺史。 这种情况下,镇守濮阳的夏侯惇已经赶来了鄄城,此刻正在荀彧府上商量对策。 第一百零七章 我是坐马自达来的? 荀彧府上。 不止夏侯惇从濮阳赶了过来,曹禀与程昱也从廪丘和范县赶了回来。 至于吴良,他这次完全是不请自来。 因为荀彧等人已经从曹禀那里听说了吴良那种“不能上战场打仗的怪病”,为了防止他再做了逃兵反倒害其性命,荀彧等人自是不敢强求,因此这军情议会也就没有专程派人前去叫他。 结果没想到吴良听到消息之后,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位是?” 头次见到吴良,夏侯惇面色中已是有些不悦。 此刻他身为折冲校尉,又领东郡太守,如今曹老板正在徐州打仗,别说是整个东郡,便是整个兖州,他也是名副其实的最大领导。 结果没想到有人居然比他的谱儿还大,居然敢在这么重要的军情议会上迟到。 而且还是在议会已经开了一半的时候才来,简直是目无军纪! 甚至夏侯惇已经有了叫人将这个不知轻重缓急的家伙拖出去砍了以儆效尤的想法,只是见他居然随意进入荀彧府上,还能在不受任何阻拦的情况下来到这里,夏侯惇才决定先问问这个家伙的身份再做定夺。 “瓬人军司马吴良,拜见夏侯太守。” 就算此刻夏侯惇还没失去一只眼睛,吴良也知道这个看他不爽的人到底是谁,毕竟这屋里除了夏侯惇,剩下的已经都是他的熟人,还能有谁? “你就是那个吴有才?” 夏侯惇脸上又多出了一抹意外之色。 显然他已经听从荀彧等人这里听说了吴良提前预警帮助曹老板家眷逃出虎口的事情,不过这并不能改变吴良在他心中的第一印象。 目无军纪,就算略有功劳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正是。” 吴良拱手笑道。 “你怎么过来的?” 夏侯惇接着又问。 “回夏侯太守的话,腿着来的。” 吴良自然看的出夏侯惇并不怎么喜欢自己。 不过念及这个家伙无论现在还是日后都是曹老板最信任的人之一,最后官拜大将军,又封了高安乡候,吴良并不打算与他对着干。 “我们骑的都是高头大马,手下皆有数千将士,你却只能走路,怪不得你晚到,你只能走路,手下又无能够守住一城的将士,根本没有资格参加这个议会……找个位子坐吧。” 夏侯惇似笑非笑的道。 哎呦我去? 听了这番话,吴良差点怀疑自己根本不是腿着来的,而是坐马自达来的。 甚至还有点怀疑夏侯惇也是个穿越者,而且还看过后世那个知名的马自达塞车梗。 于是吴良又扭头在议事堂内看了一圈,还真没有多余的位子! 这…… 吴良决定在这次事件中测试一下夏侯惇,不去插手任何与夏侯惇有关的事。 如果这个家伙真在与吕布的战争中被射瞎了左眼,那他就是原住民。 如果没有,那就得进一步进行测试,看看这个家伙在其他历史事件中的反应……不说瞎只眼睛吧,最起码也得中个计,断条胳膊断条腿受个伤什么的,如此才能排除穿越者的嫌疑。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曹禀已经硬着头皮站出来为吴良解释起来:“元让(夏侯惇的字)叔,此人乃是我的部下,他不善领兵打仗,平日只专注于为我伯父办些份内的事……” “那就更没资格参与这个议会了吧?” 夏侯惇看了曹禀一眼,反问道。 “这……” 曹禀无奈的看向吴良,偷偷对他使了一个“先走”的眼色。 夏侯惇与荀彧还不一样,他是曹老板手下资历最老的那一批将领,而且是绝对无人可以撼动的嫡系。 因此若是夏侯惇不肯给曹禀面子,曹禀还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然而吴良却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又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夏侯太守恐怕误会了,末将不是来参加议会的,只是想趁着诸位都在,特来献上一个最近发现的小玩意儿,只愿能在诸位奋勇杀敌的时候,贡献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毕竟末将吃的穿的都是使君赏赐,若不做点什么属实良心难安。” “哦?” 一听这话,夏侯惇自是没了惩治吴良的理由,同时脸色也略微缓和了一些,有些好奇的道,“你要为我们献上什么小玩意儿?呈上来瞧瞧?” “请夏侯太守与诸位稍等。” 吴良说完便退了出去,不就又带着几个人,各拎着几个笼子走了进来。 而这些笼子里面所装的,正是他最近一段时间训练出来的信鸽。 这些信鸽已经从最开始的十六只,如今跑的只剩下了十只。 但这十只已经基本达到了可以服役的水平,吴良对它们进行了多次测试,远时甚至会将它们带到几十里外的地方放飞。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甚至就是晚上不在鸽舍留火把,它们也依然能够如约返回。 而这次事件中,它们的使用范围只在兖州一州境内,并且恰好鄄城又几乎处在兖州最中心的位置,送信距离并不会太过遥远,想来应该是够用了。 “你带这些鸽子进来做什么?” 看到吴良将这些鸽子摆在议事堂内,咕咕叫着属实与堂内的严肃气氛不符,夏侯惇的眉头终于又皱了起来。 并且不止是他。 就连荀彧也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玩闹归玩闹,怎么还玩到这里来了,此人真是疯了,真是疯了啊!这下看他还如何收场,搞不好真要将自己的性命玩进去,只是稍后夏侯惇发怒时我要不要为他求情,毕竟此人虽然不知所谓,但有些时候也能发挥奇效,或许以后还用得着……” 曹禀与程昱二人则是面露不解之色,他们并不知道吴良最近正忙于养鸽,因此也搞不懂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禀夏侯太守,末将这些可不是普通的鸽子,末将更愿意称它们作‘飞奴’。” 吴良笑呵呵的道。 “飞奴?” 夏侯惇更加疑惑。 “末将先问夏侯太守一个问题,假如夏侯太守于濮阳被那吕布围困,派人快马加鞭前来鄄城求援,需要几日能到达鄄城?” 吴良淡然一笑,不答反问道。 第一百零八章 不世之功! “若不做停歇,一日可到。” 虽然不明白吴良为何有此一问,夏侯惇依旧略微沉吟了一下,正色说道。 这算是一个比较准确的答案,毕竟他才刚刚从濮阳赶来鄄城,路上到底需要消耗多少功夫,心中还是比较明确的。 当然,这时候的一日指的可不是24小时,而是一整个白天,差不多12个小时。 “e……” 吴良估算了一下。 一匹普通的壮年马匹进行这样的长跑时速大概能够达到15公里/小时,也就是30里/小时。 12个小时,那就是360里地左右的路程。 当然,这是马匹没有驼人的情况跑出来的速度,如果驼了人长途奔跑时速能够达到20多里/小时就算不错了。 并且马匹是动物,不是机器,这个速度还会在奔跑的过程中随着体力的下降逐渐削减。 这么算起来,濮阳与鄄城之间的路途应该就是200里地左右。 除此之外,在陆地上奔跑,还要考虑到各种地形因素导致的绕行,难免还要多跑出一些冤枉路程…… 所以濮阳与鄄城之间的直线距离绝对在200里之内,对于他的信鸽来说,也就是100多里地的样子。 而据他所知,鸽子的一般飞行速度是70-110公里/小时,换算一下就是140-220里/小时。 如果是一些训练有素的赛鸽,更是能够达到90-150公里/小时。 也就是说,从濮阳到鄄城。 人骑着马需要拼了命跑一天才能送到的消息,就算是再一般的成年鸽子,也能在1小时左右送达…… “你问这些究竟想说什么?” 见吴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夏侯惇等了片刻,终是有些不耐的问道。 吴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回过神来之后,微微一笑说道:“夏侯太守需要一整天才能送到的求援信息,我这飞奴却能只用半个时辰便可送达,试想一下,假设濮阳被吕布围攻,荀彧司马只过了半个时辰便可得到消息,除去集结兵马的功夫,一个时辰后便已调兵遣将前往救援,不知夏侯太守以为如何?” “此话当真!?” 一听这话,夏侯惇脸上的不耐之色瞬间消失不见,“嚯”的一声站起身来,一双眼睛几乎快要瞪掉出来。 与此同时。 荀彧等三人也是一脸惊奇的望向了吴良。 倘若吴良所言确是属实,那他这“飞奴”便是当今世上最可怕的兵器,不敢多说…… 最起码也可抵得上十万雄兵! 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除了战略战术兵马粮草……最难以控制、也最为重要的便是战机! 这也是这个时代各路豪强都将麾下兵马集中在关键城池之内,极少强行分兵控制地盘边界的主要原因之一。 因为一旦有敌人不宣而战发动突袭,边境守军基本上就是白给的。 等守军被袭的消息传到主将那里的时候,黄花菜早就已经凉了,再等主将集结兵马前往驰援,往往才走到半道才能再收到前线失手战报,然后捶胸顿足的折返。 这种憋屈事在这个时代真是屡见不鲜。 就算曹禀这种基本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也对类似的事件耳熟能详。 但谁又有什么办法呢? 传递消息要人要马要赶路,又不可能直接飞过去,只能尽可能的提前做出最为合理的兵马配置,尽量规避类似情况的发生。 但也仅仅只是尽量规避,真要出了这种事谁也没办法。 就像现在正在徐州打仗的曹老板,也很有可能直到现在才刚刚知道张邈已经反了,但对陈宫也跟着一起响应的消息还一无所知,更不知应不应该率军回救。 能做的只是将一干随军谋士叫到一起,大家一同根据已经晚到了许多天的情报,推演当前兖州的情况,然后再做出自认为正确的判断。 但吴良的飞奴,却完美的解决了这个困扰各路豪强许久的问题。 “夏侯太守若是不信,可随我出去验证一番。” 吴良笑着说道。 “走!” 夏侯惇当即走上前来。 “可是……夏侯太守,咱们这议会……” 荀彧下意识的道。 刚才他们几人将自己所知的情况进行了一番交换,经过一番推演之后,如何御敌的方案才刚讨论到最要紧的时候。 若非吴良刚好到来,现在应该已经能够确定下来。 毕竟荀彧心中已经有了一套自认为行之有效的方略,此刻忽然不让他说,实在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不吐不快啊。 而更令他难受的则是。 如果吴良所言非虚,那么作为亲眼见证吴良每天吊儿郎当、玩物丧志的人,他已经快要羡慕哭了…… 天道不公啊! 我每日研习古籍兵法,时刻推演天下格局,如此努力上进,拼搏了大半辈子才混到今天这一步,也没玩出什么花样来。 再看看这个……“不成器”的家伙,玩鸽子都能玩出这么个旷世奇功来! 天道为何如此不公!!! “若真有了这飞奴助阵,此仗的方略便要围绕这飞奴进行,我们刚才讨论的那些至少有一大半必须推翻重新商榷,这议会暂时停下也罢!” 夏侯惇思路倒也十分清晰,挥了挥手说道。 但说完这句话,他又回头看向吴良,盯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吴司马,倘若你这飞奴确实有用,待使君回来,我便是不要了这张脸,也定会亲自向使君为你请功,此乃不世之功!” “但是!” “倘若你是来消遣我的,那就休怪我治你目无军纪,扰乱军情要会之罪,不论你此前立了多大的功劳,我也可以斩你而后报!” 面对夏侯惇的警告,吴良却是不卑不亢,拱手道:“那就多谢夏侯太守在使君面前为我美言了。” 如此一行人出了荀彧府上,直奔吴良小宅而去。 路上曹禀瞧瞧来到吴良身边,依旧有些担忧的小声问道:“有才贤弟,你这次又在搞什么?我跟你说,我这元让叔脾气可不好,他说斩你便真的会斩你,到时候别说是我,就算丁夫人来了也救不了你。” “安民兄,咱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吧?” 吴良笑道。 “自然不是,可是……” 曹禀还想说些什么。 吴良已经将话茬接了过去,咧嘴说道:“安民兄觉得我像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么?” “自然不像,你那么怕死……如此说来,这旷世奇功你便立定了啊!” 曹禀琢磨了一下,终于彻底放心下来,而后又搂住他的肩膀挤眉弄眼的道,“有才贤弟,咱们兄弟向来不分你我,这次你若是得了我伯父重用,可一定要替我美言几句,让他给我安排个上前线领兵打仗的官职,我可就全指着你了!” 第一百零九章 我的兄弟叫有才! 曹禀这一番话听得吴良哭笑不得。 我的安民兄,你可是曹老板的亲侄儿,还要我一个外人替你美言,难道你不觉得哪里怪怪的么? “安民兄莫要说笑了,我一不会领兵,二不会杀敌,三不会治城,四不会谋略,使君如何重用我?” 吴良摇头笑道。 其实就算曹老板真对他万分倚重,他也绝对不会向曹老板举荐曹禀,最多给他创造一些机会,让他靠自己的能力遂了心愿。 需知历史上有一个叫做赵温的司徒,这可是位居三公之位的朝廷重臣啊! 他便曾向曹老板举荐过曹丕。 结果呢? 曹老板非但不感谢他,还认为赵温举荐他的儿子,并不是因为他的儿子有真才实学,只是想借此机会溜须拍马,又或是觉得他是在助长儿子们之间的拉帮结派争权之风,没安什么好心,于是当即大怒,命人罢免了赵温的官职。 当然,按照历史进程分析,曹老板此举更有可能是因为准备做丞相,才以此为借口提前除去这块碍事的绊脚石。 不过以此为鉴,不管怎样吴良都绝不会向曹老板举荐任何人,尤其是曹老板的亲戚。 “其实我觉得你谋略还行,前段时间在元城的时候,你不就来了个坐山观虎斗,不损一兵一卒便将郝萌所部打发了么?” 曹禀想了想,说道。 “那叫小聪明,纯粹运气好,登不得大雅之堂,若是真叫我为使君出谋划策,恐怕要误大事。” 吴良赶紧消除曹禀对他的这个“误会”,顺势又道,“安民兄大可放心,这次你带领瓬人军取得随侯珠本就是大功一件,如今若是再于这场兖州之乱中立下战功,使君定能看到你的才能,如何还肯教你留在瓬人军中,岂不是大材小用?” “你说的倒也是,我得先叫伯父看到我领兵打仗的本事,他自会有所判断。” 曹禀点头说道,眼中战意愈发的旺盛。 ……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经移步到了吴良小宅。 吴良简单的与几人说了一遍他这“飞奴”的用法,而后便拿出两只“飞奴”交给夏侯惇进行测试。 为了防止测试的过程中有人作假。 夏侯惇特意命自己的亲卫携带这两只“飞奴”驾乘快马出城,并命他们一口气跑到二十里外的地方,而后用绢帛写下到达的具体时间,并留下一个只有夏侯惇与拿亲卫私下约定好的暗号,再将其绑在“飞奴”腿上放飞,以此作为评判。 而吴良他们则就在小宅内等待。 如此大约半个来时辰后。 “呼啦啦啦——” 两只“飞奴”几乎结伴而行,落入吴良的鸽舍之中。 “快,将绢帛拿来我看!” 夏侯惇心急的冲了过去,眼巴巴的盯着已经交到吴良手中的鸽子。 不仅是他,曹禀、荀彧等人也是连忙凑了过来,虽然碍于官职不敢站到夏侯惇前面,但脖子却是伸的很长,都快变成蛇精了。 “夏侯太守,请。” 为了避嫌。 吴良并未动手去取绑在鸽子腿上的绢帛,而是直接将两只鸽子交给了夏侯惇,由他亲自去解。 “报时!” 鸽子入手,夏侯惇略微有些紧张。 不过他倒并未忘了计时的事,第一时间冲身后亲卫喝道。 “禀太守,如今乃是申时初三刻!” 一名兵士连忙报道。 “好!” 夏侯惇神色郑重,仿佛手中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生怕稍微用力将这件珍宝毁去,如此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解下绑在鸽子腿上的那一小块绢帛。 而后只将绢帛留在手中,又小心翼翼的将鸽子送回吴良手中。 真尼玛能墨迹! 手残就滚一边去! 曹禀、荀彧等人看在眼中急在心里,这也就是夏侯惇比他们官大招惹不起,要是换了别人,他们恐怕就不只是在心里骂,而是直接骂出口了。 毕竟他们眼中的那抹不耐可骗不了人…… 好在夏侯惇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绢帛之上,哪里有心思注意他们? 终于。 夏侯惇打开了卷成小卷的绢帛,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小字:“申时初三刻!” 汉朝用的依然是“百刻制”。 也就是把昼夜分成均衡的一百刻,起计点在日出时刻,到下一个日出前计满一百刻。 也是因此,此时的时间单位还并未像后世一样紧缺到分和秒,“刻”就是最小的计时单位……再短只能用极不规范的“呼吸”、“眨眼”或是“盏茶”来说了。 不过汉朝的“百刻制”略微有些不同,这时的“百刻”总共是一百二十刻。 也就是说,汉朝的一刻并非15分钟,而应该是14分23秒。 除此之外。 在这几个小字的后面,还画了两个小小的空心圆圈。 这正是夏侯惇与亲卫约定的暗号,在场除了他与那名还未回来的亲卫,绝对没有任何人知道。 轰! 无法言喻的激动之下。 一股热血涌入脑中,夏侯惇脑中嗡嗡作响。 不会错了! 整整二十里地。 距离放飞到归巢,这一刻钟居然还没有过去! 并且绝对可以确定这两只“飞奴”,就是他的亲卫带出去的“飞奴”! 再加上这二十里地便是他那亲卫快马加鞭赶路,也堪堪需要近半个时辰……如此一减,“飞奴”究竟用了多少时间已经不言而喻! 这“飞奴”,简直便是神物啊! 此刻曹禀等人也是已经看到了绢帛上的小字。 再见夏侯惇那激动到无法自持,拿着绢帛的手不停颤抖的模样,他们如何还能不明白结果如何? “我想静静……” 荀彧红着眼睛看了吴良一眼,嗓子莫名干涩起来,竟有点撕裂般的疼痛。 “还好吴司马提前为我改了名字,否则现在恐怕便要涨价了吧……” 程昱也是喉咙涌动一下,心中感到无比的庆幸,“如此看来,我扶摇直上的事,必定稳如泰山!” “哈哈哈哈,我的兄弟叫有才,你们都没有!” 曹禀则是心花怒放,心中骄傲至极。 如此静默了片刻。 夏侯惇竟猛地一把抓住吴良的手,目光灼灼的望着他的脸,而后用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大声说道:“有了你这飞奴,兖州大势已定,便是再来十个张邈我也定叫他有去无回,我先替使君谢你一回!” 第一百一十章 还能有谁! 夏侯惇又道:“方才在文若府上时,是我误会了吴司马,请吴司马务必莫要介怀,待此战结束兖州安定,我定当亲自为吴司马献上一份薄礼以表歉意。” “夏侯太守不必如此客气,倒是末将擅闯议事堂有错在先,夏侯太守也是秉公办事,理解理解。” 吴良笑呵呵的道。 “如今有了这奇妙的飞奴,此战方略便应重新制定。” 夏侯惇点了点头,回头目光扫过荀彧等人,又对吴良说道,“请吴司马与我们一道返回荀彧府上,共议战事,确保此战万无一失。” “承蒙夏侯太守看得起。” 吴良拱手一拜,当即皱起一张脸苦笑道,“实话实说,末将也十分想为使君分忧建功立业,怎奈文韬武略样样不行,诸位所议战事听在末将耳中便如同天书一般晦暗难懂,偏偏还有些无法明说的怪病,实在难以肩负重任呐。” “这……” 夏侯惇有些疑惑的看着吴良。 多少人将领谋士为了参加这种议会进入核心圈,都是削尖了脑袋的往前顶,恨不得把自己的家世与战绩夸大百倍说出来,只求被他高看上一眼。 怎么此人就如此的标新立异,直接把自己贬了个一无是处不说,还一副要死的样子…… “元让叔有所不知。” 曹禀适时上来为吴良解释道,“吴司马前些年身为兵卒在前线打了许多仗,因此患上了一种不能上战场的怪病,据说好像是叫做战后心理……综合征什么的,一旦议论军情或是去往前线,便会犯病无法自持,也是因此,我等此前才不曾请他过来一同议事。” “原来如此……” 夏侯惇已有不少领兵经验,自是见多识广。 听了曹禀的说法只是对“战后心理综合征”这种后世的叫法略微有些微词,但却并未怀疑曹禀的说法。 毕竟,战后心理综合征可不是后世才有,在这种短兵相接、血肉横飞的冷兵器时代更加常见。 在他以往的兵士中,便有许多类似的例子。 那些人要么一听到冲锋号令便发癫失去理智,要么人性情大变麻木的如禽兽一般见人就杀不分敌我,要么瑟瑟发抖哪怕被督战队用刀架着脖子也绝不向前一步…… 这种瑟瑟发抖的人并不是怕死。 面对督战队架在脖子上的利刃,他们的眼神无比坦然,完全看不到一丝恐惧,甚至会祈求督战队立刻砍下他们的脑袋…… 这些都是军营中时常出现的怪病。 不过这个时代其实并不将其当做一种病,通常会以中了邪或是惊了魂来解释,毕竟经常行走于动辄伤亡成百上千的战场,杀人又会徒增孽障,受到亡魂侵扰也可以理解。 “若是如此,那就太可惜了。” 夏侯惇无比惋惜的看着吴良,痛心疾首道,“若非吴司马惊了魂得此怪病,凭借飞奴这项不世之功,若是再于此战中奋勇杀敌立下些战功,吴司马定会受到使君重用,与我平起平坐不在话下,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天妒英才啊。” “夏侯太守言重了,我虽不能为使君领兵打仗,但亦会在其他的事情上为使君分忧,我始终相信,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吴良淡然一笑道。 但这淡然的笑容看在夏侯惇眼中,却自我攻略出了另外一种味道。 这小伙子不容易啊,年纪轻轻就遭此一劫,我刚才说那些惋惜的话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他虽疼在心里,却仍故作坚强,倒也算是一条不屈的汉子! 于是。 “好!好一个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夏侯惇果断不再去说与之相关的话,重重拍了怕吴良的肩膀,说道,“吴司马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胸怀,他日定会有一个光明的前程,这话我夏侯元让说的,当真!” 这番话到底什么意思,心明眼亮的人都听得出来。 夏侯惇这是在为吴良作保,决意向曹老板大力举荐吴良,给他一个光明的前程。 “……” 详细听过吴良遭遇的荀彧,同情之余心理才刚刚平衡了那么一丢丢,结果一听这话,瞬间便又眼红起来。 他也是有大抱负的人,虽然现在在曹老板阵营之中地位已经不算低,但若能再得夏侯惇如此承诺,无疑便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就叫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 话说。 我家中也养了些鸽子,不知我的鸽子是否能与吴良的飞奴媲美,不如一会寻个时间尝试一下,或许也能当做飞奴使用…… …… 送走夏侯惇等人之前,吴良又与他们详细说了一下使用飞奴的注意事项。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飞奴只能单程送信。 即是说,他这飞奴虽然可以装入笼子带到任何地方,但一旦放飞出来就只能返回他在鄄城的小宅子。 说到这一步,以夏侯惇等人的水平,应该已经可以领会他的意思,商议方略的时候自会将这个问题考虑进去,以鄄城为核心布置兵力。 当然,这个问题并非不能解决。 只需在各个重要的城内也饲养训练飞奴,就可以做到双向传递消息…… 不过目前吴良还并不打算将飞奴的饲养和训练技巧透露给夏侯惇等人,这是他准备的一个重磅炸弹,要等到曹老板回来的时候再给出一个惊喜。 这么做。 一来可以让曹老板知道他口风紧; 而来可以让曹老板知道他只忠于曹老板一人。 如此,曹老板才会更信任于他,更能放心的将瓬人军交到他手中。 “曹老板,你可快点回来奖赏我吧?” 等夏侯惇等人走后,吴良又舒舒服服的躺回了阳光下的躺椅上,枕着双臂美滋滋的闭目养神……深秋的阳光也很暖和呢。 就在这时。 “站住!司马正在歇息,不得打扰!” 一直守在旁边的典韦忽然压着声音喝道。 吴良睁开一只眼睛瞟了一眼,发现来者居然是最近几天都躲着他的白菁菁。 此时白菁菁面色冰冷,不过最引人瞩目的还是眼眶上那两个快要能与大熊猫媲美的黑眼圈,看样子最近几天都没睡好。 对了…… 这年头养只国宝应该不犯法吧? 回头叫人去搞一只来养一下玩玩,顺便还可以研究一下大熊猫的习性,看看与后世有什么不同,万一要是有什么发现,没准儿还能改变后世大熊猫濒临灭绝的命运,也是一件想想就赏心悦目的事呢。 白菁菁已经看到吴良睁开了眼睛,当即面色更冷,咬着牙大声对他说道:“吴有才,你究竟想怎样!” “呦,白姑娘这是咋了,怎么发这么大脾气,谁招惹你了么?” 吴良坐起来笑眯眯的问道。 “还能有谁!” 白菁菁凤眼一瞪,怒斥道,“我不管你对我使了什么妖法,立刻给我解除!”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典韦学坏了 “白姑娘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吴良咧嘴笑道。 “你莫要再装!” 白菁菁面色一寒,一把将那天晚上绑在鸽子腿上的十几块绢帛丢了出来,可惜这些分量很轻的绢帛无法扔远,又全都飘落回了白菁菁脚下。 当天晚上白菁菁将这些绢帛随手扔在鸽舍之后,因为半夜没有睡着觉,好不容易睡着又果真做了一个与吴良有关的噩梦。 于是第二天再去鸽舍时,便又将这些绢帛收了起来,想要搞清楚这些绢帛上到底有什么妖法。 可惜,一无所获。 如今只能当做证据来质问吴良。 “白姑娘已经看过上面的字了?” 吴良脸上笑意更浓,直起身来点头认道,“不错,这正是我前几日想给白姑娘看的好东西,想不到白姑娘对我有情有义,竟将这些绢帛珍藏了起来,真是令我好生感动啊。” “我没心情听你胡言乱语,速速给我解除妖法!” 白菁菁并不接茬,又瞪着一双凤眼没好气的斥道。 “白姑娘这话又把我搞糊涂了,天地良心,我根本不会什么妖法,又怎会解除妖法?” 吴良也不着急,继续笑眯眯的问道,“白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无法理解的怪事?若是信得过我可以说出来让我高兴……让我帮你分析分析,吴某虽然不才,但或许可以为白姑娘解惑也说不定。” “你还有良心?” 白菁菁果断送了他一记卫生眼,又道,“你口口声声说你不会妖法,那我来问你,为何看过那些绢帛上的咒语之后,我最近几日便真的会梦到你,还都是一些……噩梦!” 说到“噩梦”二字的时候,白菁菁明显停顿了一下,俏脸微微升起一抹红晕。 似乎原本在这两个字之前,应该还有一个令白菁菁感到羞耻以至于无法说出口的形容词。 一听这话,吴良当即来了精神。 白菁菁故意省去的“形容词”,才是他最感兴趣的东西,也不知道多少人与他有一样的想法。 不过很遗憾,白菁菁显然并没有与他详细交流梦境的意思。 于是吴良只得暂时将这份好奇压在心里,以正人君子之姿瞟了白菁菁一眼,笑着说道:“白姑娘恐怕是误会了,我在绢帛上所写的不过只是一句极为寻常的话,怎么就成了咒语?” “至于白姑娘会梦到我的事,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事更加怪不到我身上,要怪也只能怪白姑娘醒着时太过想念我,因此才在鼾睡会梦到我。” “白姑娘,难道你敢说,你最近没有想我?” 吴良忽然反客为主,盯着白菁菁的眼睛问道。 “我……” 白菁菁顿时语塞。 她确实想了,不过不是想吴良,而是想吴良到底在对她用什么手段。 如此便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越想晚上越是会梦到他,越是梦到他,第二天便越会思量吴良到底用了什么卑劣手段…… 如此一来二去,导致她白天就算在做某些事的时候,也会莫名走神去想。 想着这些,白菁菁终于略微有点明白自己到底中了什么“妖法”,一边暗忖吴良竟对人心如此了解,一边已是意识到自己被洗刷了,顿时气得眼睛都红了起来,跺着脚对吴良大声骂道:“我就算想到你,也是想你这无赖如何无耻!如何卑鄙!如何厚颜无耻!” “白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将你当随珠人,你却偷偷馋我的身子,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啊。” 吴良笑了笑,恶人先告状道。 “无赖!” 白菁菁自然不会留在这里被他继续调戏,骂了一句扭头便走。 “哎哎哎,等一下!” 吴良却又连忙叫住她,正色说道,“白姑娘请留步,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思考如何处理我与你们守墓人之间的事情,想来想去,终于叫我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你确定不要听一下再走么?” 听到这话,白菁菁总算停下脚,不过却并未转身,只是偏过头来轻喝道:“你说!” “我觉得吧,咱们可以先生一个孩子。” 吴良骚骚一笑道,“如此一来可以解你相思之苦,二来你们守墓人手中便多了一个对我而言至关重要的人质,到时候就算你不做随珠人,也丝毫不用担心我到了约定的时候不归还随侯珠,难道我能不认我的亲身骨肉么?你说这是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 不待吴良说完,白菁菁早已咬着牙攥着粉拳头也不回的进了后院。 一边走她一边对自己发了一个重重的誓言:以后她要是再相信吴良那张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她就是狗,汪汪汪的狗! “典韦兄弟,我这难道办法不好么?” 望着她的背影,吴良笑呵呵的问道。 “韦不懂,不过这办法听起来似乎是司马吃了亏,他们守墓人赚大了,也不知白姑娘为何不允。” 典韦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 “哈哈哈,典韦兄弟,你咋也学坏了啊?” 吴良顿时大笑起来。 …… 几日后。 徐州。 曲阳。 城外的大营之内,几名武将与谋士正在争论不休,几乎面红耳赤: “依末将所见,使君应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彻底平定徐州之后再回军援救兖州,否则下次再有如此良机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此言差矣,如今使君家眷皆在兖州,陈留又是使君起势之地,怎么看也比下邳、广陵两郡重要,如何能弃之不顾?” “兖州还有夏侯太守与荀司马驻守,难道他们便不能拖延一些时日么?” “如今叛军多寡尚且不详,我又有听闻兖州还有不少人响应张邈,你如何便敢断言夏侯太守与荀司马能守的住!” “……” “够了!” 被自己最信任的至交好友反叛,曹操此刻正有些心烦意乱,一只手重重拍在面前岸几之上,终是皱眉声音沙哑的说道,“你们先出去吧,容我想想。” “是……” 众人连忙收声,行了个礼默默的退了出去。 “志才,你留下来。” 曹操又道。 “是。” 戏忠拱手。 如此待其他人都出去之后,曹操终于说道:“志才,依你所见,我如今是该回军援救兖州,还是该先取徐州?” 第一百一十二章 曹老板回军 “使君。” 戏忠目光低垂,不急不缓的说道,“当年汉高祖保守关中,光武帝占据河内,都是先巩固基地再图谋天下,这样进可以制胜,退可以固守,虽过程曲折了些,但最终都成就了天下大业。” “使君本来是凭兖州起势,前几年平定黑山军祸乱,百姓无不心悦诚服,况且兖州跨黄河、济水,乃是天下要冲,此地便是使君的关中、河内,必须先稳定兖州再图徐州。” “何况如今张邈之弟张超已经吸收陶谦残部,准备联合起来抵抗使君据守广陵,因此想要像东海、琅邪那样短时间内解决这场战事几乎是不可能的,倘若使君在广陵浪费过多时间,夏侯太守与荀司马手中的兵马粮草本就不多,未必能抵挡多久,而区区一个广陵郡与一个兖州相比,形如一杯酒与一坛酒,使君当如何抉择?” “志才明白,使君其实想全都要,但如果只能在两者中间选择,使君断然不会为了一杯酒而放弃一坛酒。” “何况这一杯酒并不会走路,只要使君稳住兖州再回来,广陵郡依旧是使君的囊中之物。” 说到这里,戏忠又对曹操躬了一身,拜道:“天下之事确实需有取舍,以大换小,是可以的,以平安换危险,也是可以的,权衡一时的形势,不顾忌根基不稳固,一样也是可以的,但如今三者无一有利,使君便要仔细斟酌了。” 听了戏忠的话,曹操沉吟片刻,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志才所言深得吾心!来人,传令回军救援兖州,不得有误!” …… 与此同时,兖州的情况也是瞬息万变。 果然如同吴良所料,因为曹老板前线战事给力声势无两,这次张邈到处送去的讨曹檄文并没有历史上效果那么好。 兖州境内除了陈宫表现最为积极之外。 其余诸城只有不到一半表示响应,剩下的则都选择了置之不理或是明确表示中立,明哲保身的态度极其明显。 这些就是典型的墙头草。 他们还想再观望一下局势,倘若吕布与张邈攻城略地一往无前,他们便会立刻附庸过来,倘若吕布与张邈进展不顺,曹老板回来时,他们也算不得叛军,不会引火上身。 吕布、张邈乃至陈宫应该也是明白这一点,于是很快便挥师北上发动了战争。 这第一仗打的便是吴良所在的鄄城。 当然肯定不是为吴良而来,而是因为曹老板的家眷现今都在鄄城。 这便与吴良所知的历史契合了起来。 因此此战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佯攻,表面上攻打鄄城,其实主要是为了骗驻守濮阳的夏侯惇前来营救,而后趁虚而入拿下濮阳。 可惜这一次,吕布等人失算了。 根据夏侯惇等人围绕“飞奴”制定的方略,鄄城才是兖州守军最重要的战略轴心,留有重兵待命,只等携带“飞奴”的夏侯惇所部、曹禀所部与程昱所部遭遇危难时使用“飞奴”传回消息,随时分兵前往支援。 因此面对吕布等人安排的小规模骚扰,荀彧非但不慌,还当即派大量兵马出城来了个反包围,直接将这小股敌军给全部吃掉了…… ??? 这三个问号便是吕布、张邈与陈宫等人收到这个消息之后的心情。 鄄城为何有这么多兵马? 难道夏侯惇已经提前来到鄄城保护曹操家眷了? 可是就算如此,他们两家兵马联合在一起,也不应该拥有出城反包围的实力啊,难道当初曹操在此处留了重兵把守,只是我们不知道? 于是吕布等人立刻率军攻打夏侯惇驻守的濮阳。 然后他们竟在濮阳见到了夏侯惇…… ??? 夏侯惇根本没去鄄城救援啊? 甚至连城门都还没出,难道他没有收到我们攻打鄄城的消息,还是因为鄄城本就有重兵把守,不需要他去救援? 这还要怎么趁虚而入? 吕布等人商议一番,最终还是决定硬着头皮攻打濮阳。 他们才刚刚起势,急需要一场比较大的胜利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让那些骑墙派看到才会有所响应。 于是。 他们就被拖在了濮阳…… 这时候可没有特别给力的攻城武器,守城一方自是拥有绝对的优势,再加上夏侯惇又准备充分,短期内根本不可能攻打下来。 而更令夏侯惇丝毫不乱的则是,就算到了战事紧急的时候,只要放出“飞奴”,鄄城的兵马也能在一日之内赶来救援。 所以先耗着吧。 等吕布与张邈所部兵疲马乏的时候,没准儿还能传去消息叫鄄城派兵前来呈合围之势,也给他们来个一锅端。 而在这个过程中,廪丘的曹禀与范县的程昱也没闲着。 除了留下部分守军,他们二人已经联合起来挥师北上,直奔东阿、聊城一带平乱。 这两人带了“飞奴”也是心中有底的很,根本不怕深入敌阵被困在某处无法求援,再加上这次兖州之乱并不像历史上一样全是敌人,他们二人推进的速度也是极快,打的那叫一个顺风顺水,酣畅淋漓。 短短十来天功夫,便已经几乎已经将兖州北部收复完毕。 此战之中,曹禀的勇武与程昱的智谋互相搭配,竟产生了不错的化学作用。 阴谋阳攻层出不穷,只教那些刚刚反叛,还来不及与吕布等人汇合,尚且群龙无首各自为战状态下的叛军叫苦不迭。 也不知道仓皇率大军回救的曹老板回来之后,看到兖州如此一片大好的形式,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 …… 这日,无所事事的吴良正在房内睡午觉。 曹旎竟又不请自来。 “女公子,司马近日军务繁忙,正在房内歇息,不便与女公子相见,请女公子改日再来吧。” 看到曹旎步入院中,典韦立刻起身挡在她面前说道。 “他歇他的便是,我又不找他。” 白了典韦一眼,曹旎撇着嘴径直向后院走去。 为了防止她在宅内乱搞,典韦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监视。 结果没想到,曹旎进入后院之后眼睛扫了一圈,竟径直接来到正在鸽舍前准备鸽食的白菁菁面前,开口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百一十三章 遇张辽,困谷城! 上次曹旎来的时候,白菁菁便曾与她见过,自然知道她的身份。 于是白菁菁一边意外曹旎为何会来找她说话,一边行了个礼低眉顺眼道:“回女公子的话,婢子唤作白菁菁。” 对外她已经默认了自己是吴良佣仆的身份,绝不会乱说。 不过这么做绝不是怕给吴良增添麻烦,而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毕竟她的身份与使命都比较特殊。 实际上如果能给吴良添一些不影响正事又能让他无奈吃瘪的小麻烦,白菁菁乐意至极。 “你平日里就为吴有才养鸽?” 曹旎上下打量着白菁菁,目光最终停留在她脸上,又问。 “正是。” 白菁菁颔首。 “那么吴有才的飞奴便是你为他养出来的么?” 曹旎再问。 “回女公子的话,婢子只负责这些鸽子的饮食,至于那飞奴到底是怎么回事,皆是家主一人在操弄,婢子不知,更无权过问。” 白菁菁尽可能滴水不漏的道。 “操弄?” 曹旎却从的话中抓住了一个几乎不能称之为漏洞的漏洞,微微蹙眉思量起来:“也就是说寻常饲养的鸽子并不能作为飞奴使用,尚需经过一些不为人知的‘操弄’,难怪文若叔已经快将家里的鸽子放没了,也没将其变成飞奴……” 其实她来这里主要就是替荀彧探风的,不过并非是受了荀彧的指派,而是荀彧故意在她面前诉苦此事,借此勾起她的好奇心,从而引诱她前来询问。 那天见识过飞奴的厉害之后,荀彧便动了一些心思,学着吴良之前的所作所为,每天派人带上鸽子拿到城外放飞。 当然,也并不是说这些鸽子放出去就完全回不来。 而是荀彧不明白其中的原理,没有对鸽子进行筛选,再加上他的那些鸽子本来就是养来吃肉的,大部分时候都关在笼子里喂养,又一下子被荀彧带去远程放飞,一去不回的概率无疑要更高一些。 如此放飞了几回,都是丢的多回来的少,他已经彻底没了信心。 不过荀彧倒也没有什么恶意,这飞奴既然是吴良率先献出来的,当时夏侯惇、曹禀与程昱都在现场,功劳肯定是没有人能够抢走的了。 他只是单纯好奇,想搞明白吴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女公子还有事么?若是无事,婢子便要干活了。” 见曹旎站在原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白菁菁行了个礼道。 曹旎这才回过神来,又盯着白菁菁看了半天,忽然用警告的语气若有所指的说道:“白菁菁是吧?还有句话你要知道,婢子便该有婢子的样子,时刻摆正自己的位子,若是因为主子不计较便无所顾忌,终归不会有好下场的。” “……” 听了这番话,白菁菁心中终于有些不悦。 你在这个家算什么身份,凭什么来对我说教?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家的女主人呢,咸吃萝卜淡操心,多管闲事! 不过为了不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倒并未开口还嘴,只是忍下来默默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就在这时。 “拜见女公子,不知女公子来我这里又有何事?” 吴良适时出现在了曹旎身后,笑眯眯的行了一礼。 “难道没事就不能来你这里转转了么?” 曹旎转过身来,话中有刺的撇嘴道。 “自然不是,女公子肯来寒舍,寒舍蓬荜生辉。” 吴良笑了笑,又看了白菁菁一眼,替她说道,“只是如何管教家中佣仆的事便不劳女公子费心了,我这里自有我这里的规矩。” “……” 听到这话,白菁菁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一下,她本就是心思细腻的人,自然听得出来吴良是在维护于她。 这无赖,谁要你管…… 结果曹旎却是当即竖起眉毛,一脸不悦的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家的佣仆我连说上几句都不行?” “此事不合情理,主要是有失女公子的身份。” 吴良笑呵呵的回敬了一颗软钉子。 “你!” 曹旎又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 “呼啦啦啦……” 伴随一阵呼扇翅膀的声音,两只鸽子一前一后飞入鸽舍之内。 今天吴良并没有放飞鸽子,所以这两只鸽子绝对是飞奴! 传信的飞奴! 这玩意儿他只交给了夏侯惇、曹禀与程昱,若是有飞奴回来传信,必定是三者其中之一出了状况! 吴良神色一紧,连忙进入鸽舍。 此刻白菁菁已经将飞奴腿上的小圆管取了下来,一眼都未多看便递了过来……这是吴良的改良版,那小圆管乃是细竹所制,将绢帛写好字卷好放在里面,可以防止遭遇下雨天破坏了字迹。 毕竟,打仗传令与他之前实验不同。 必须确保绢帛上的字迹万无一失,否则便是花了一个字,传递的信息也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将小圆管中的绢帛取出,吴良立刻打开查看。 只见两小块绢帛上面都只写了八个小字:“遇张辽,困谷城,速援。” 张辽!? 吴良又是一愣。 这可是最为后世津津乐道的三国猛将之一啊。 此人只率800将士就敢冲击东吴十万大军,还一直杀到主帅旗下,险些生擒孙权,自此留下了“张辽止啼”的历史典故! 绝对大意不得! 谷城位于鄄城东北面,如今夏侯惇正在濮阳据守吕布,那么这飞奴便应该是曹禀与程昱放出来的。 看来这两个家伙在兖州北部平乱的时候,吕布所部也并没有闲着,已经派张辽来到敌后笼络兖州叛军,准备以此成合围之势给濮阳、鄄城的夏侯惇、荀彧增加一些压力。 …… 与此同时,谷城城外。 “太守,是否下令攻城?” 一名将领站在张辽身边,侧身问道。 张辽虽然“以兵属吕布”,但他是以北地太守的名义,在吕布军中仍保持相对的独立地位,两人并非上下级的关系,而是合作人。 “不必。” 张辽凝神望着元城城墙,沉吟着说道:“先派人前去叫阵,问清城内之人是谁,再看他们敢不敢出来应战,稍后我自有评判。” 张辽打仗经验极其丰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那“观阵料敌”的本事。 这本事可了不得,每每开战之前张辽只需来到阵前多看几眼,便可通过敌军的反应与布阵情况洞悉敌军的意图,令人胆寒! 第一百一十四章 商业互吹 半个时辰后。 张辽带领几名将领重新返回军帐,脸上已经多了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太守,如何?” 几名随行将领这时才终于凑过来问道。 “面对我军的叫阵,敌军据守不出,又不加以回应,甚至主将连都不曾露过一面。” 张辽笑了笑道,“不过根据最近收集到的消息可以判断,如今守于谷城之中的兵马,九成便是曹禀与程昱所部,若是其他人,与我军立场并不相悖,就算不肯打开城门迎接我们,城内守将也定会出来与我会晤,言明中立立场,尽快教我军离去避免冲突。” “倘若城内正是曹禀与程昱的人,太守只需将其全数剿灭,那驻守濮阳与鄄城的夏侯惇和荀彧便没了后方,到时太守再南下与吕将军成合围之势,兖州便是吕将军与太守的囊中之物了!” 几名将领皆是喜上眉梢,满面红光的道。 “太守,即刻下令攻城吧,早一日灭了曹禀与程昱所部,便可早一日打下兖州,到时我们也总算有了一处栖身之地。” 有人当即上前一步,抱拳大声说道,“末将愿做先锋,请求出战!” “末将也请战!” 其余几人也是纷纷响应,不愿错过这个立功的机会。 “不急。” 张辽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此次北上我军只有三千兵马,据悉曹禀与程昱所部也有几千,未必便比我们人少,如今又占据守城之利,倘若我军贸然攻城胜算极小,到时损兵折将也未必能有所建树。” “既然曹禀与程昱所部兵马不少,为何却不敢出城迎战?” 一名武将诧异的问道。 “方才叫阵时我观那城上官兵纪律严明,无一人私自回应,更无慌乱表现,曹禀与程昱又偏偏不露面,如此故弄玄虚,恐怕是缓兵之计。” 张辽捋了下胡须,继续说道,“依我所见,此二人定是知道与我军实力相当,正面一战未必能胜,因此才想保存兵力另作图谋。” “这……他们能有何图谋?” 众人更加不解。 “援军。” 张辽言简意赅的说了两个字,见众人还是不太理解,这才又解释道,“倘若有援兵来救,敌方以两倍甚至数倍于我军的兵力,来个里应外合,便可在损失极小的情况下对我军造成重创,如此一来,兖州北部便再无对手可与这二人争锋,稳如铁桶!” 一人听罢说道:“可据我所知,他们距离此处最近的援军也在鄄城,鄄城距离此处有近300里地,若曹禀与程昱此刻派人前去求援,如此一来一回,便是急行军,最少也需要3日才能等来援军。” “不错。” 张辽点了点头,道,“所以我们就在此处以逸待劳先围他三日,倘若曹禀与程昱已经派人求援,三日之后援军到时,我们便立即撤军避其锋芒。” “倘若曹禀与程昱尚未派出信使,这谷城只有前后两个城门,我们只需派重兵在这两处城门之外埋伏,一旦有人出来便立即射杀,绝不给他们送出消息的机会,如此等三日一过,城内官兵始终等不来援军必定心浮气躁。” “到了那时,曹禀与程昱明白求援无望为时已晚,想要再出城突围,士气已与如今大不相同。” “而我军方可一鼓作气层层堵截,乘胜追击,虽未必能将其全歼,但亦可对其造成重创。” “从此兖州北部再无曹禀与程昱的容身之所,那些仍在观望的城守士族自会转而选择支持我们,我军又可迅速壮大,到时再集结兵马向南与吕将军成合围之势攻打鄄城、濮阳,兖州安矣!” 张辽将心中的两全之策说了出来。 众人听过皆认为此策进可攻退可守,几乎无懈可击,当即拱手拜道:“太守英明,此战我军必胜!” “去传令吧,三日之内必定无事发生,只需在前后城门安排重兵埋伏,再派些斥候在外巡视即可,剩下的兵士就轮值歇息吧,养足了精神与士气,好生应对三日之后的变故。” 张辽挥了挥手,自信说道。 “是!” 众将士拱手退下。 …… 第一日。 果然无事发生。 “报!今日城内共派信使出城三次,除第一次被我军悉数射杀,身上果然搜出送往鄄城荀彧处的求援信之外,其余两次皆是试探了一番便退回城内,不敢再来!”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看来曹禀与程昱还未派出信使,如此一来,城内官兵恐怕已经开始焦虑,此战胜势已定!” 张辽信心满满,不疑有诈。 何况就算有诈,他也已做了两手准备,一切都要看三日之后的变化,见机行事。 …… 与此同时,谷城城内。 “哈哈哈,飞奴早已放出,程县令竟还要不断派出信使麻痹张辽,可真是老谋深算呐,安民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曹禀神色轻松的笑道。 “我听说那张辽很是了得,对于这样的人,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否则很难蒙蔽于他。” 程昱的精神也是不错,已经长了不少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据我推算,如果飞奴顺利将消息送达,鄄城援军最晚会在明晚赶到元城郊外,到时不论张辽是否有所防备,也断然想不到我军的信件竟长了翅膀,援军支援速度能如此之快!” “毕竟按照常理来算,哪怕我们提前派出信使,求援信件也是明晚也才能送到鄄城,更不要说援军能在那时候赶来,这简直便是天降神兵。” “明晚我军需时刻准备,一旦城外张辽营内出现厮杀,我军便立即打开城门,冲入张辽大营与援军里应外合,定可重创张辽所部!” 曹禀点头笑着夸赞道:“这是自然,近日多亏程县令在旁出谋划策,否则我军如何能如此顺利?” “非也非也,还是多亏曹校尉勇猛无前,敌将无不闻风丧胆,这才是我军攻城略地的关键。” 程昱连忙谦虚笑道。 “非也非也,程县令乃谋士无双!” “非也非也,曹校尉有大将之才!” “非也非也,程县令当居首功!” “非也非也,这功劳曹校尉才是当仁不让!” “……” 两人说着说着,脸皮终于还是有些撑不住,又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吴有才(吴司马)的飞奴,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海昏侯墓 第二日,依旧无事发生。 程昱依旧派出三路信使出城“送信”,依旧遭到张辽所部阻击之后返回城内。 对此,张辽并未太当回事,不过倒也并未轻敌,命手下将士夜里和衣而睡,严密关注城内状况,防止曹禀与程昱两天派出信使皆被阻击,以至于逼急了强行突围。 不过对于援军的事,倒是略微松懈了一些。 毕竟,就算曹禀与程昱已经提前派出了信使,算起来这时候信使也还未必到了鄄城,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援军…… 除非那信使会飞! 又或是援军会飞! 如此时间便很快到了夜里。 谷城之内一片安宁,除了城墙上一些用来照明的火把与站岗的兵士,看不出前两日有任何不同。 “太守先去歇息吧,末将今日已遵照命令在两个城门之外分别挖了三条拒马壕沟,又在壕沟之后安排了大批弓手,就算城内敌军想趁夜色突围,也定会被这三条拒马壕沟拖延,我军和衣而睡完全来得及做出反应,到时率先使用弓箭乱射一番,至少可伤敌一半。” 夜里值守的将领拱手说道,“不怕敌军突围,只怕他们不敢突围。” “依旧不可大意,再将我们的主力兵团安排在城门附近。” 张辽沉吟了一下,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来,便又如此嘱咐了一句,返回军帐歇息去了。 渐渐的城外也归于宁静,就连火把的亮光也少了许多。 张辽所部至少一半的将士都进入了梦乡,剩下的一半也有一部分人打起了瞌睡。 如此安静的夜晚,一旦城门处有任何动静,都会第一时间惊动他们,而那些拒马壕沟,足以为他们提供足够的反应时间。 至于包围圈之外,也就是他们的背后,根本没有人担心。 因为……不可能。 结果。 夜色渐浓。 大约刚过了亥时。 “杀——!” “杀啊——!” 大片火光忽然亮起,排山倒海一般的喊杀声自包围圈之外传来,数千兵马在夜色中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自身后涌向张辽所部。 !!! ??? 张辽所部每一个将士的美梦都在这一刻被猛然惊醒。 被安排在城门附近的弓箭手与主力兵团瞬间起身。 弓箭手早已在一场一场的战斗中养成了肌肉记忆,弯弓搭箭一气呵成,但当他们将箭矢瞄准城门方向时,却是一头雾水。 这……人呢? 城门根本就没有打开,一个人影都没有啊? 手持兵刃的主力兵团兵士们也是同样的一脸懵逼。 是啊? 为什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背后!背后!敌袭!速速回救!” …… “怎么回事!?” 张辽手持月牙戟慌张跑出帐外,正巧遇上奔来相告的将领,当即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大声问道。 “回太守!大批人马忽然自我们后方杀来,怎奈我们的主力全部安排在前方,一时之间无法抵挡,末将已经下令将主力兵团调回来全力防守了!” 那将领连歪掉的头盔都来不及扶正,连忙皱脸答道。 “搞清楚这批兵马是谁的人了么!?” 张辽立刻又问。 “好、好像是来自鄄城的援军……” 那将领有些不自信的道。 “不可能!” 张辽当即大声喝道,“我说过,若非信使或是鄄城援军长了翅膀,这个时候他们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绝对不可能!” “……” 那将领不敢乱说话,这时又有几名将领奔来报道:“太守,我等已打探清楚,这些人确实是鄄城的兵马,只是他们为何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此处便不得而知了,我等实在想不明白!” “哼——” 张辽发出一个沉闷的鼻音,任何人都听得出他心中的烦闷,但更多的还是不解。 “太守,我等已命主力兵团回身营救,请太守坐镇!” 情势紧急,将领们连忙又道。 “回救个屁!” 张辽当即喝道,“如今援军已到,我军毫无防备,以致首尾不能相顾陷入混乱之中,城内的守军见此状况必定出城与援军前后围攻,如何回救!” “撤军!” “廖云,张齐,你二人率领一支主力军团殿后,且战且退,剩下的人即刻随我向西侧撤离,任何人不许恋战,否则就走不掉了!” 话音刚落。 “杀——!” “杀啊——!” 谷城城墙上已被火光照的宛如白昼一般,下方城门旋即打开,城内守军已是蜂拥而出,喊杀声震天动地…… …… 次日清晨。 “e……这下北面应该稳如老狗了。” 吴良看过绢布上的内容,微微点头。 传说中的张辽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打败了。 最终只能带着所剩无几的残军突出重围,一路向西逃窜而去。 这场胜利意义重大,定会叫北面那些摇摆不定的城守士族看到曹军的实力,极少还有人敢继续搞事,除非不想要命了,而且是全族的命。 如此想着,吴良又将陈金水叫过来:“老陈,劳烦你去趟司马府,把这东西交给荀司马,也让他好好高兴高兴。” 这次驰援谷城,荀彧并未亲自出马。 而是派了一名手下的将领代劳,自己继续留在鄄城时刻镇守。 接下来就是以濮阳、鄄城一线为分界的南北战争时间,这场战事应该也不会持续多久,声势正盛的曹老板率军回来加入战局的时候,便是兖州彻底平静下来的时候。 而再接下来。 便是论功行赏的时候了。 若是这次能够完全将瓬人军掌控在自己手中,吴良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他要趁冬季来临之际去一趟位于南方的豫章郡一趟。 那里有一座后世考古历史上发现黄金数量最多的海昏侯墓,据悉其中发掘出来的黄金总共有115公斤。 这足以证明……海昏侯墓在2015年正式发掘之前就被盗过! 因为吴良目前已经发掘了两座汉墓,还真没遇到比海昏侯墓更穷的,海昏侯好歹也是当过27天皇帝的人,怎么可能这么穷! e……所以必须提前将海昏侯墓保护起来! 这么做。 一来,是因为这个时代没有暖气,北方的冬季想想也知道有多难熬。 二来,则是为了赶在如今豫章郡还是没有归属的中立之地之前办完这件事。 否则等明年袁术占领了豫章郡,之后再为刘繇、华歆、孙权等人依次占领一遍,再想去可就是汉朝彻底结束之后的事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国晓组织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兖州战事陷入了僵局。 曹禀与程昱几乎平定了兖州北部大部分县城,而夏侯惇与荀彧则依旧在濮阳和鄄城与吕布、张邈、陈宫所部对峙。 不过曹老板回来的话,立刻便会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 事情到了这一步,仗打成什么样早就与吴良没什么关系了,甚至有时偶尔有飞奴回来送信,吴良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叫陈金水送去了荀彧府上。 当然,他也并没有完全闲着。 用荀彧的话来说,就是吴良又开始“玩物丧志”。 以他现在在鄄城的地位,虽不说是可以一手遮天吧,但也已经可以刷自己脸去做很多事情。 比如找军部铁匠用比较难得的精铁打造一个并不是太耗费材料的小玩意儿之类。 所以他就果断去了。 依旧带着一张画在麻布上的图纸,那是一个这时候并不常见的三爪钩子。 这玩意儿做成之后,便可与“蚕神宝丝”搭配起来,当做后世的“飞虎爪”使用,以后盗墓时候要是遇到什么难以通过的地形,这玩意儿可是要起大作用的。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他这爪子就是一个普通的爪子。 不具备小说或是影视作品,又或是后世当做军事用途的那些花里胡哨的飞爪机关与强度…… 不过如果今后有机会遇到个墨家机关术传人,能够给做成可以捆在手臂上弹射出去的机关,倒也是一个不错的设想。 想来应该不会太难吧,与弩箭是同一个原理。 不过原理归原理,吴良所知的后世先进原理与知识多了去了,又有几样能够真的实现,哪怕提纯个粗盐用的不还是最笨、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方法? 另外,除了“飞虎爪”,吴良暂时还不打算将“蚕神宝丝”弄断,毕竟这玩意儿弄断了可就复原不了了,所以在没有想到特别有用的东西之前,暂时不做其他考虑。 除此之外。 吴良还犯了一回小小的“中二病”。 他竟带着一块黄金找到城内的工匠只做了9枚戒指。 并特意嘱咐工匠在戒指上刻下了九个字,这九个字分别是:零、青、白、朱、玄、空、南、北、三、玉! 那枚刻有“零”字的戒指自然是他自己的。 仔细回忆了一下前世的动漫情节之后,他将它戴在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上。 而那枚刻有“南”字的戒指。 则送给了典韦,并嘱咐典韦一定要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力大无穷,执行力强,忠实可靠……吴良思量过后觉得动漫之中就这个“南”字的原主人与典韦最为相像,绝对是佩戴这枚戒指的不二人选。 还有那枚刻有“白”字的戒指。 则被吴良强行送给了白菁菁,并强迫她必须戴在右手中指上。 作为随珠人,吴良去盗墓的时候肯定得带上白菁菁,毕竟她的口技还是有一些用处的,再不济也能成为食物的来源之一。 不过这些都不是吴良将“白”字戒指交给她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在吴良喜欢的那部动漫之中,这枚“白”字戒指代表的就是“白虎”,不管“白虎”又是什么样的寓意,反正就是戴在白菁菁手上最为合适。 “这上面刻的是我的姓氏吧?” 白菁菁自然不明白其中深意,尤其是看过典韦的戒指之后心中就更加迷惑了,“典韦的戒指上面为什么刻的就是个南字,难道不应该是典字么?” “戴着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吴良自然不会与她多做解释,只是板着脸用一种很是古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说道,直到白菁菁浑身不自在,不得不逃离为止。 其实吴良还想做上几套“黑底红云袍”来着。 但想到这套衣裳传出去太过扎眼,完全不适合他现在正在进行着的这份见不得光的伟大事业,于是也就只是想了想,很快便放弃了。 至于剩下的6枚戒指,吴良暂时收了起来,等遇到合适的人再说…… …… 不知不觉中,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兖州南北依旧处于互相对峙的僵持状态。 也是这时候,曹老板的兵马终于自兖州东南部方向杀来,这才是真正的百战之师。 一路浩浩荡荡几乎没有敌手,只用了不到几天的功夫便收复了陈留郡内的大部分城镇,接着又继续向鄄城、濮阳一带杀来。 若是曹老板杀到,必将与夏侯惇和荀彧的兵马形成合围之势,将吕布、张邈、陈宫等人率领的叛军剿灭于此! “哈哈哈,夏侯元让,荀文若,程仲德,此三人皆乃吾之福将,仅凭几千兵马便可为我守住兖州,与吕布、张邈等人分庭抗礼,得此三人实乃吾之大幸,幸甚之至!” 一路上来,曹操已经听说了兖州最近发生的事情,心情自是大好。 至于为何没有带上曹昂一起夸赞……这是曹老板的习惯,也可以理解为是曹老板笼络人心的手段之一。 当初在宛城痛失长子曹昂、侄子曹禀与典韦之后。 曹老板大设祭筵,吊奠三人之魂时放声大哭,口中却是这么说的:“吾折长子、爱侄,俱无深痛,独号泣典韦也!” 你信么? 反正吴良不信,曹老板舍不得典韦那是肯定的,但其实长子曹昂之死才是他一生中最难以化解的心病。 直到后来病重资质不久于人世的时候,他才终于正视自己的内心叹道:“我前后行意,於心未曾有所负也。假令死而有灵,子脩若问‘我母所在’,我将何辞以答!” 这话虽然说得是与因为曹昂之死与他决裂的丁夫人,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曹昂在他心中的地位。 所以,其实做曹老板的亲属并不容易。 为了避开任人唯亲之嫌,有时总是要受些委屈与区别对待……这次曹禀同样功劳不小,却单单被摘了出来便应该是这个原因。 再至于为什么提到没有吴良。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他成天在鄄城内享着清福,除了夏侯惇、荀彧、程昱与曹禀知道他到底在这场战事中起了多么关键的作用之外。 吕布、张邈、陈宫等人还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呢。 因此在曹老板进入鄄城之前,自然也无从得知吴良的巨大贡献。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又见周丰 “使君所言极是。” 戏忠脸上也尽是意外的喜色,却又在一旁微微躬身自责的说道,“原本志才以为,仅凭使君留在兖州的兵马粮草,兖州诸位守将能拼死守住几城撑到使君回军救援便已到极限,没想到诸位守将竟有逆转乾坤的本事,与吕布、张邈联军分庭抗礼,这是志才断然没有想到的。” “此乃志才之失,若是早知兖州诸位守将能做到这步田地,志才断然不会建议使君回军救援兖州,正应借此良机一举灭掉张超、陶谦所部彻底平定徐州,如此一来,使君再回来剿灭叛军时,便可教那叛军无处可去。” “如今若是吕布、张邈自知不敌保存实力向东逃窜,仍可前往广陵与张邈之弟张超汇合,如此一来吕布、张邈、张超、陶谦四路人马汇聚在一起,便又是一个不容小觑的敌人,如今又适逢初冬已至,只怕想要攻打他们只能等待来年了。” “那时这些人休养生息一番,天下局势又瞬息万变,恐怕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此次志才判断有误,导致使君误了良机,愿领责罚!” 说到此处,戏忠将头沉的很低,腰也躬的更深,久久伏于曹操面前不肯起来,惭愧之意溢于言表。 “志才快快请起,这如何能够怪你?” 曹操连忙上来托住戏忠的手臂,一边将其扶起,一边一脸笑意的道,“你不曾料到兖州会是这般景象,我也不曾料到兖州会是这般景象,否则你我二人又怎会不谋而合?况且我当初在兖州究竟留了多少兵马粮草,你我心中都有数的紧,仅凭那些兵马粮草是否能做到这步,你会相信?反正我是断然不会信的。” “志才确实想不通其中缘由,尤其在夏侯太守与荀司马在抗拒吕布、张邈联军的时候,还能分出兵马交给安民与程县令北上平乱,这简直匪夷所思……” 戏志才心中的自责这才略微减轻了一些,抬起头来一脸狐疑的道。 “所以我说,此间定是有什么你我二人想不到的变数,你不必自责,我也不会怪罪于你,只待见到了夏侯元让与荀文若,自会真相大白。” 曹操脸上露出期待之色,临了正色说道,“而今之际,便是如何阻止吕布、张邈所部向东逃窜与张超、陶谦汇合,若能将他们全歼于此,便可提前灭掉一个敌人……” 说到此处,曹操面色又忽然变得阴沉起来,咬牙切齿道:“除此之外,我还想见一见那张孟卓(张邈),当面问他一问,我待他如自家兄弟,当年那袁本初曾屡次命我杀他,我宁愿与袁本初为敌也誓不从命,临行前更加家眷托付于他,此番他为何要反叛于我!” “而后,我要……” 曹操拳头攥的啪啪作响,并不算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狭长的缝隙。 口中虽未将心中所想之话说出来,却也已经明显的不能太明显,张邈只要落入曹操之手,断然不会有好下场,甚至全族都不会有好下场。 “……” 戏志才沉默了片刻,并不打扰,一直等到曹操眼睛再次睁开,眼角的鱼尾纹再次出现时,才终于说道:“使君,这次恐怕无法全歼吕布、张邈所部了。” “使君未回来时,他们已与夏侯太守、荀司马僵持不下,如今听闻使君率大军回救,定然不敢在兖州境内久留,只怕现在已经率军东逃,而我军此前不知兖州情形仓皇回救,并未提前布置拦截,如今已经错过了时机。” 话音落下。 “报——!” 外面传来一声报令,一名将领得到回应后走进来,抱拳说道:“使君,末将刚刚探得消息,吕布、张邈率军向东逃窜,如今已经出了济阴郡,到达昌邑一带!”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末将还无法查证……” “直说!” 曹操正色喝道。 “末将打探到一个不好的传闻,据说前几日吕布、张邈等人得知使君归来意欲撤离时,驻守濮阳的夏侯太守率军全力反攻,欲将其留下等待使君到来,可惜最终不敌吕布败北而归,自己也被流矢所伤,目前生死不知!” 将领连忙低头说道。 “元让?” 曹操面色一惊,当即大声下令,“再去探!务必探得确切消息!我要知道尽快元让究竟是生是死!” …… 夏侯惇确实受伤了。 几天前吴良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这个家伙得知吕布、张邈要逃之后,自是不肯轻易放他们离去,果断率军出城追击。 可惜吕布确实厉害,又有陈宫献计提前设下埋伏预防追兵。 于是夏侯惇便着了他们的道。 非但损兵折将,自己也被流矢所伤,最终横着回到了濮阳。 这次历史终于回归了正轨,这一箭不偏不倚刚好射在了夏侯惇的左眼之上,历史上的“盲夏侯”终于名副其实。 据吴良所知,其实这一箭力道并不大,夏侯惇本来最多只是瞎一只眼,当时还活蹦乱跳的来着,完全不至于横着回去,从而流出生死未知的传闻。 哪知这个家伙中了箭还非要装逼,一把将箭矢与眼珠子一起扯了出来。 虽然倒并未像《三国演义》里描述的那样,大喊一声:“父精母血,不可弃也”,而后把眼睛塞进嘴巴里吃了。 但还是流了很多血,把整个脖子和左肩都浸透了。 于是没一会就面色苍白摔落马下…… 随行兵士当时都吓坏了,连忙把他抬回去,补血养气的汤药灌着静养了几天,总算性命无碍,这两天已经能下床走动。 “e……” 得到这个消息,吴良自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中暗忖:“这么一来,就可以完全确定那个‘马自达梗’只是巧合,夏侯惇并不是什么穿越者了,如此大家就可以安心做朋友了嘛,夏侯将军,以后咱就是你的眼。” …… 几日后。 曹操大军路过郓城。 戏忠见形势已是大定,自己在与不在没什么所谓,于是便向曹老板请了两天假回家探亲。 他的家眷都安置在郓城,距离鄄城只有几个时辰的路程。 如今距离曹老板发兵征讨徐州已经过了四五个月。 不是谁都能像大禹一样三过家门而不入,那媳妇得丑成什么样啊? 不过戏忠回家主要是为了探望家中老母,他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孝子,在汉朝“以孝治天下”的大环境下,早在十几年前便被举为了“孝廉”。 结果刚进门,戏忠便看到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外甥——周丰。 周丰的母亲多年前便嫁了人,后来夫家在董卓乱政期间遭了大难几乎灭族,母子俩自此无依无靠,便又跑回来投奔戏家。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大的误会 “舅舅,你回来了。” 见到戏忠,周丰连忙站起身来,低眉顺眼的道。 这个时代女子一旦嫁出去便是外戚,即使说他母亲与他这个外甥已经不算是戏家的人了。 因此周丰与他母亲住在戏家只能算是寄人篱下,有时候还得看戏家人的脸色,尤其是见到戏忠这位家主,更加要小心一些,不敢乱来。 “嗯……” 戏忠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假辞色的向内院走去。 他对周丰与其母亲自是没什么意见,那再这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妹妹,如今落了难投奔而来,养着他们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只是看不上周丰。 尤其是上次在母亲的强烈要求下,他被迫厚着脸皮向曹老板举荐周丰做了瓬人军都伯。 结果只出去办了一回事,回来之后就得到周丰暂时被遣回家中的消息,这让他感觉在曹老板面前丢了颜面,就更看不上周丰了。 虽然曹老板口口声声说不是因为周丰能力不行又或是犯了什么错,只是身体原因不适合在瓬人军继续任职,以后有合适的官职还是会给安排一下,但戏忠依旧感觉丢了天大的颜面,提都不想再提这个不成器的外甥。 什么身体原因? 无非就是懒惰又没骨气,旁人都能下墓,你为何不能下? 哪怕就是看在我厚颜向使君举荐你的份上,稍微顾及一下我与戏家的颜面,你也必须给我争下这口气才是。 不成器的东西! 这下可好,使君恐怕不止会看低于你,就连戏家子弟也一并看低了,简直恼人至极! 如此来到内院。 早在这之前便已经有佣仆冲进去传信,此刻一家老小自是全部跑走出迎接,看到戏忠皆是面露喜色,仿佛过年一般。 “母亲。” 戏忠与众人简单寒暄了一下之后,立刻来到一位年过六十的老太身边,握住她的手尊敬的叫了一声。 “回来了就好,安然回来了就好啊。” 老太年纪虽大,但一双眼睛还并未浑浊,一边上下打量着戏忠为他整理衣物,一边连连点头红着眼睛道,“志才,听闻你跟随使君在徐州打了胜仗,这次又立了大功,给咱们戏家长脸了,你父泉下有知定会倍感欣慰,好啊,好啊!” “母亲,儿终日鞭策自己,不求有功于前,但求不给戏家祖宗丢脸。” 戏忠微微低头道,脸上挂着的却是异于常人的傲气。 “好!好啊!” 老太欢喜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片刻之后抬起头来看向其余围在此处的家眷与佣仆,却又微微皱起眉头斥道,“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速去准备好吃好喝伺候志才,他出门几月如今晒黑了也饿瘦了,好不容易回到家中难道还要他接着吃苦不成?” “是!” 众家眷与佣仆连忙应声退下。 这时老太才又心疼的看向戏忠道:“志才,如今已是深秋,你怎还只穿了一条单裤,来,快随我进屋暖和暖和,好在我已提前叫人给你准备了过冬的衣裳,一会便命人给你送来。” “多谢母亲。” 戏忠就这么任由母亲拉着来到屋内,脸上始终挂着顺和的笑容,与出征在外时的严肃谨慎判若两人。 如此来到屋内,老太又向他询问了许多事情。 不过主要都是围绕出征时的吃食啊、休息情况啊、保暖情况啊、待遇啊之类的生活琐事,并不过问军事。 而戏忠则偶尔回答上两句,其他时候都面带微笑握着母亲的手安静听着。 好一副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但说着说着,不知因何而起,母亲终于还是说到了那件戏忠根本就不想提及、甚至听到就自觉蒙羞的人身上。 “志才,奇文(周丰的字)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老太问道。 “儿知道。” 戏忠点了点头,毫不掩饰心中不忿,咬牙骂道,“此子端的不成气候,我听从母亲所言厚颜向使君举荐于他,他却如此扶不上墙,非但自己被人瞧不起,还连累戏家名声受损,若非看在母亲与妹妹的面子上,我定要将他赶出戏家,饿死累死又或是被人打死我皆不在意,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志才莫气,此事我已仔细询问过了,倒也怨不得奇文。” 老太笑着拍了拍戏忠的手,一边安抚着他,一边说道。 “怎会怨不得他,难道有人绑着他不让他做事不成……” 戏忠没好气的道。 再多的话,已是不便多说。 不过这话说出之后,戏忠已经意识到他与母亲之间似乎存在着一些信息差,以至于虽然说的是同一件事,但说的内容却略微有一些驴唇不对马嘴。 “母亲,难道此事另有隐情不成?” 戏忠当即停顿了一下,微微蹙眉看向老太问道。 “正是,奇文初入军营见识浅薄,本想兢兢业业大展拳脚,不成想稍有不慎便被人陷害算计了,因此才会落得如此田地。” 老太恨恨的道,“真正可恨的是那陷害奇文的人!” “原本奇文随军办成了使君交代的事已经立了大功,回来便可受使君封赏,怎知军内有一个不知廉耻的奴役,为了向上爬竟设计陷害于他,偏偏当时那军候也是个糊涂之人,又轻易信了奴役的话,反将奇文这有功之人关押起来,送与使君处置。” “奇文本还寄希望于亲自面见使君当面对质,请使君为他做主,怎奈使君见都不曾见他,便将他革职遣送回家,反倒重用了那不知廉耻的奴役……” “唉,人心不古啊,真是人心不古啊。” “这……” 听了母亲这番话,戏忠当即愣住。 当初瓬人军归来时,他也不曾见过周丰,只听曹老板与他说周丰自称身体原因不能进入阴寒之地,因此不适合继续在瓬人军中任职,已经将其暂时遣送回家了。 当时他只恨周丰不成气候,却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之中,竟还有这样的隐情。 不过母亲的这番说辞显然是周丰一家之言,也不可尽信。 万一是那周丰怕回到家中受到戏家责罚,胡言乱语编造了这么一个故事,贸然行事可就是自取其辱了。 如此思量了片刻。 戏忠终于看向老太,说道:“母亲,我戏家虽极少与人交恶,但也绝不是什么人想欺辱便能欺辱的,若奇文所言非虚,那奴役的所作所为可就不是害奇文一人这么简单了,无异于诋毁戏家名声,此事我定会向使君讨个说法,为戏家正名!” “自是如此,我戏家人可不受这样的屈辱!” 老太点头说道。 “母亲稍坐片刻,此事还有待考证,我先将奇文叫来当面听他将那时发生的事说上一遍,再作判断不迟!” 戏忠起身说道。 …… 周丰自然是在说谎。 当时被革职遣送回家的时候,他害怕极了。 他知道戏志才的脾气,倘若自己在瓬人军所作所为教戏志才、又或是戏家人知道,就算轻了他也会被赶出戏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若是如此,他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当年自己家遭遇大劫随母亲逃难时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若是离了戏家的庇护,他无依无靠必定又要回到那时居无定所、风餐露宿的生活,如今兵荒马乱,哪天饿死在路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所以,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于是便在回来的路上,他便编造了一个被人陷害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吴良与周丰的位置互换了一下。 吴良成了那个怂恿他人盗取黄金陷害周丰的恶人,而周丰则成了被人陷害抢了功劳的无辜受害者。 至于其中的细节。 作为那件事的策划人,周丰只需略微改动一下,便可将整个故事改编的天衣无缝,听起来与真的一般无二。 于是回到家中之后,将编好的故事对大母(戏志才的母亲,等同于祖母外祖母)声泪俱下的哭诉一通。 外祖母果然信以为真。 老太太一边安慰他,一边口口声声表示等舅舅回来,定要为他讨回公道。 原本在戏志才回来之前,周丰还是有些慌乱的,时刻准备着只要戏志才回来要惩治于他,他便立刻用这套说辞为自己开罪。 结果没想到刚才戏志才进门竟只是瞪了他一眼。 难道……舅舅还不知道瓬人军的事? 不可能啊,我这舅舅可是使君最信任的军师,使君与他几乎无话不说,又怎会隐瞒此事? 他哪里知道。 曹老板因为倚重戏志才,不想因为这件小事伤了戏志才的脸面,竟已经替他隐瞒了此事……他这么欲盖弥彰实在有些多此一举,完全就是做贼心虚。 正当周丰惴惴不安的时候。 一个佣仆在院中寻了一圈,快步来到他身边行礼道:“公子,家主叫你去大母房内。” “知道了。” 周丰心头一紧,知道此事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前往。 …… 一刻之后。 “嗯……” 仔细听过周丰早在心中过了千万遍的叙述,戏忠并未从中发现任何值得怀疑的漏洞,终于发出一个沉沉的鼻音。 如此又沉吟了片刻。 “你说此人叫做吴良,如今已是瓬人军司马?” 瓬人军是曹老板的秘密,因此戏忠平时也不多问,只知目前执掌瓬人军的是曹老板的亲侄子曹禀。 “正是。” 周丰答道。 “你可敢当着使君的面与他当面对质?” 戏忠又问。 “……” 周丰心中一虚,这事倘若当面对质必定败露,搞大了就是一个“死”字,但此情此景之下,他便是不答应也不行,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挺胸道:“自然敢!” “好,此事暂且记下,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戏忠面如寒冰,语气深沉的道。 “舅舅,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经过这次我已明白官场险恶,这官不做也罢。” 周丰又连忙说道。 “此事已不是你做不做官的事,而是关乎整个戏家的脸面与声誉,如何能轻易善罢甘休!” 戏忠皱眉道。 “舅舅说的是。” 周丰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话尾略带了一些不易察觉的颤音。 …… 两日后。 戏忠来到鄄城向曹老板复命,很快便听说了一些有关吴良的事迹。 其中人们说的最多的还是吴良提前预警,教曹老板家眷及时逃出虎口、又巧施妙法救下曹铄性命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事情便都与军务有关,知道内情的人不多,更不会到处乱说。 此次前来,戏忠并没有带着周丰。 反正鄄城与郓城距离不远,几个时辰便能来回,需要时派人去将他叫来便是。 这次戏忠来到鄄城,首要目的便是替周丰平反,好教曹老板知道那个叫做“吴良”的奴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戏家家风正名! 不过在这之前,戏忠并没有武断行事。 他想先多了解一些有关吴良的消息,不只是为了知己知彼,也为对周丰所说的事情有一个更为准确的评判,免得闹出乌龙。 然后。 他就在曹府门口遇到了刚从吴良府上回来、口中正骂骂咧咧的曹旎:“我明明从门缝里看到躲进了后院,却敢叫佣仆声称不在将我拒之门外……好你个挨千刀的吴有才,我定饶不了你!” “女公子。” 戏忠拱手施礼道。 “是志才叔啊,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呢。” 曹旎回过神来看到戏忠,立了换了副乖巧模样甜滋滋的道。 “多谢女公子挂念。” 戏忠笑了笑,接着又道,“女公子,我方才听你说起吴有才,这吴有才可就是瓬人军司马吴良?” “志才叔怎么知道?就是他!” 曹旎乖巧的模样瞬间荡然无存,咬牙切齿的骂道,“此人可不是好人!既卑鄙又无耻,既诡计多端,又阴险狡诈,从他口中从来听不到一句实话,志才叔若是见了此人可要防着他,千万不要被他蒙蔽!” “这……” 戏忠一愣,下意识的道,“女公子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我刚进城便听说他神机妙算,还出手救了二公子性命,又怎会是这样的人?” “志才叔,你怎么也被这些表象骗了?” 曹旎接着骂道,“此人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一开始也以为他是好人,但见过几次面之后却才发现,他这么做完全就是为了在我父面前表现,为了立功升官不择手段,对我们这些家眷何曾有一丝敬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应接不暇的戏志才 “……” 这次戏忠干脆没有接话。 如果说曹旎前面那几句话或许还有那么一丢丢可信的话,后面这几句话干脆就没有任何可信度可言了…… 对使君家眷不敬,那与对使君不敬又有何异,这不是茅厕里打灯笼——找屎? 而且曹旎的话本就前后矛盾。 但凡是为了立功而不择手段的人,那必是善于溜须拍马之徒,这样的人若是有机会接近使君家眷,都恨不得将每一个家眷当做祖宗供起来,哪会有一丝的不敬? 这完全不符合情理! 因此听了曹旎的话,戏忠反倒有些迷糊。 他觉得曹旎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还真不好说,反正不要接话就对了,这里可是曹府门口,不管认同还是不认同,若被有心之人听去,总归都会留下一些话柄。 “志才叔,你怎么不说话?我与你说,这个吴有才……” 曹旎正在气头上,话匣子一打开就说个没完,正要继续缠住戏忠吐出心中不快。 结果话才说了一般便见戏忠的目光已经越过她看向了她的背后,然后拱手施了一礼,低头道:“见过丁夫人。” “母亲!?” 曹旎语气一滞连忙回头,果然见丁夫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身后,此刻正板着一张脸盯着她。 “曹旎,你先去我房里候着,我有话与你说。” 丁夫人语气冰冷的道。 “母亲,我……” 曹旎心中一紧,连忙想要解释。 “去!” 丁夫人杏眼一瞪,声音低沉的喝了一声。 “是……” 曹旎眼中划过一抹怯意,再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施了个礼进了曹府。 直到这时,丁夫人的脸上才又露出一抹大方和善的笑意,冲戏忠歉意一笑,说道:“见礼了,军师莫要听旎儿胡言乱语,小孩子家家说话做不得数的。” “……” 戏忠也没有接话,是微微躬身作为回应。 这话虽算不上送命题,但也不是他能够赞同或是反对的问题。 赞同,那就是赞同曹旎确实是胡言乱语。 反对,就就是反对丁夫人的话。 怎么接都不会合适。 丁夫人笑了笑,又道:“军师可是来找君子的?如今君子正在后堂与夏侯太守、荀司马、程县令议事,快请进来吧,来人,带军师去见使君。” “谢夫人。” 戏忠这才说道,跟着一名亲卫向院内走去。 …… 丁夫人房内。 “将手伸出来!” 丁夫人手持一根长筷,声音冰冷的对跪在地上的曹旎喝道。 “母亲……” 曹旎一脸恐惧的望着丁夫人手中的长筷,将已经肿了几道印迹的手藏在双腿中间,用略带哭腔的声音哀求道。 “难道要我说第二遍?” 丁夫人不为所动的喝道。 “唔……” 曹旎这才颤颤巍巍将小手抬起…… “啪!” 筷子立刻毫不留情的落在这只小手上。 “啊!” 曹旎随即发出一声痛叫,连忙又将小手藏进双腿之间,眼中早已泛起了泪花,却又咬着嘴唇努力噙住不敢令其落下。 “哼——” 大概也是终于动了恻隐之心,丁夫人总算将长筷扔到一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才开口问道:“旎儿,母亲问你,你可知母亲为何打你?” “不、不知。” 曹旎一脸迷茫的摇头,但见丁夫人又要去拿长筷,当即吓的连忙又道,“知道了!旎儿知道了!因为母亲不许我们说吴有才的坏话?可是母亲那时只说不许在父亲面前说,并没有说不许在旁人面前说……” “我!你!” 丁夫人顿时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转身拿起长筷便又要打来,“我干脆打死你算了!你与你哥哥子脩、弟弟铄儿皆是一母所生,他们二人聪颖懂事,为何偏偏你便如此愚笨,你是要气死我么!” 又是一顿啪啪啪。 曹旎跪在地上一脸委屈的啜泣,丁夫人则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气喘吁吁。 如此缓了半天之后,丁夫人才终于叫曹旎站起来,拉过她那只小手一边轻轻揉着,一边恨铁不成钢的叹道:“旎儿,你既然不懂,母亲今日便好生与你说道说道。” “母亲打你,是恨你不顾身份名节!” “你要清楚,你还是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又是君子的女儿,怎有隔三差五总往一个成年男子家中跑的道理,此事若是传扬出去,非但你于名节有损,便是君子脸上也会无光,到时罪过可就大了。” “还好吴司马是晓事之人,从来不与你单独相处,就算偶尔见着也都躲着,能避开你便避开你。” “你可知道,他那是尊敬你爱护你,不愿你名节受损,更不愿伤了君子的脸面,你怎地便不明白他是何意,还变本加厉的对他纠缠不休?” “哎……” 说到这里,丁夫人用力戳了一下曹旎脑门,没好气的警告道,“从今天开始,母亲会派人跟着你,你若再敢去找纠缠吴司马,我定不饶你,听清楚了么?” “!!!” 听完这番话,曹旎却是已经愣住。 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那句“他那是尊敬你爱护你……”,一遍一遍的不停回放,仿佛中了什么邪一般。 竟是这样的么? 原来…… 这一瞬间,曹旎似乎明白了什么,接着心中便升起了一抹浓烈的悔恨,为何还有一丝暖意。 我此前真是太不懂事了…… “听清楚了,女儿明白……” 曹旎怔怔的点头。 “明白就好,不过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即日起你还要禁足十日,倘若再犯绝不姑息,听明白了么?” 丁夫人总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 “听明白了,女儿不敢……” 曹旎似乎下定决心要痛改全非一般,重重点了下头。 丁夫人恐怕至死都想不到,她这番极为正常的教诲,竟又一次被这个脑袋不正常的姑娘曲解了…… …… 后堂之内。 正与曹老板议事的,除了丁夫人之前说过的夏侯惇、荀彧和程昱,还有曹昂、曹禀二人作陪。 “志才,你来得正好!” 曹老板此刻正满面红光,见到戏忠进来,连连笑着向他招手道,“快过来一起听听最近兖州发生的奇闻异事,保准你大开眼界,对了,安民,你刚才说到哪了?” “侄儿说到吴司马莫名起乩,刚为程县令补上命中欠下的日,伯母等人便紧接着来到了鄄城。” 曹禀低眉顺眼的说道。 “对对,你接着说,莫要停下。” 曹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斜靠在塌上,又对曹昂使了个眼色,命其为戏忠倒了一杯酒,抖抖手说道。 “伯父,接下来的事,文若叔便都知道了,不如换文若叔先说,我喝口酒润润嗓子。” 曹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实际上是犯了酒瘾。 “那就换文若来说,你们轮流说。” 曹老板出征时自律且威严,但在家中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于是荀彧走上前来,拱了下手将瓬人军到达鄄城,又接到曹老板家眷之后的事事无巨细说了一遍。 其中的重点便是他们用瓬人军带来的黄金招兵买马的过程。 主要突出这批黄金的作用,有句话叫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正是这批黄金的出现,才让他们这次提前准备抵御吕布、张邈与陈宫等人的反叛成为可能。 “这……” 听到这里,戏忠已是有些暗惊。 上次瓬人军带回来的黄金解了曹老板前线大军的燃眉之急,这次带回来的黄金又解了兖州之急。 这两件事随便拿出来,都是一件直戳曹老板心窝的功劳。 也就是说,这次瓬人军又立下了大功,曹禀作为瓬人军主将,这功劳自然是他最大,但那吴良作为瓬人军副将,若说一点功劳也没有,肯定是不可能的。 于是戏忠就有些像不明白了。 他那外甥周丰口口声声说,上一次在砀山是他发挥巨大作用立了大功。 可为何瓬人军离了他那外甥,依旧混的风生水起? 难道盗墓就这么简单,是个人就能胜任? 接下来又换夏侯惇来说。 夏侯惇此刻虽然伤了左眼,精神状态并不算好,但为了兑现之前对吴良的承诺,他还是坚持要自己来说这一段。 毕竟这一段之中,他才是主要的当事人,有些与他有关的事情,旁人不能直说,他却能直说。 于是,这段奇闻便接着吴良坐着马自达闯入议会开始。 夏侯惇毫不避讳,将自己最开始对吴良的厌恶与怀疑全部说了出来,又特意强调了吴良面对他的威胁与质疑时,是如何的谦虚与坦然。 如此烘托之下,当吴良“飞奴”得以验证时,这段故事瞬间达到了高潮。 就连曹老板都忍不住直起身子,一边精神振奋,一边忍不住说道:“这飞奴可是难得的神物,倘若能归我军所有,定可令我军如虎添翼,成为不可或缺的制胜法宝,你们可曾问过吴有才,这飞奴是就那么几只,还是能够规模驯养?” “这……末将与吴司马闲聊时,倒曾谈论到过这个问题。” 荀彧自然不敢说他曾利用曹旎去谈过吴良那边的口风,而是换了一种说法道,“听吴司马的意思,似乎是可以驯养,不过要如何驯养便只有吴司马一人知道了,他应该只打算将这法子献给使君一人,不愿与末将提起。” 明摆着的事,如果不打算献出来,又何须拿出飞奴,这不就是给曹老板展示的么? 荀彧这样的人精,最会说顺水推舟的好听话。 “好!好!好!” 一听这话,曹老板当即连叫了三声好,大声赞道,“这吴有才是个异才!” 可以想象如果吴良此刻在这里的话,他说不定会不顾身份送吴良一个爱的抱抱。 “……” 听到这里,戏忠已经有些不淡定了。 这飞奴若果真如此神奇,抛开其他的不说,只需这一条功劳,便足以让曹老板对他另眼相看,绝非那些黄金可比…… 毕竟,黄金是应急之需,粮草紧缺时才显得尤为重要。 但这飞奴可是远在任何物资之上的战略型武器,足以令整个曹军的战斗力提升一个档次,在与任何人的战争中都可占据难以想象的优势! 这可是不世之功啊! 所以说。 这吴良若真想立功,直接将飞奴献出来便可瞬间令天下所有的战功都黯然失色! 真的需要设计去抢周丰那点功劳,似乎完全犯不着吧? 接下来又轮到程昱。 程昱所说自然是谷城之围的战事,这是“飞奴”厉害之处最为直观的表现,毕竟能用在实战之中的战略性武器,才能称之为武器。 而轻而易举战胜北境太守张辽,还有比这更能直观的表现么? 众人全都沉浸在这些奇闻之中,脸上的喜气溢于言表,仿佛过年了一般饮酒庆祝。 “哈哈哈,迁我家眷、救我铄儿、带回黄金、献出飞奴,桩桩件件皆是奇功,兖州之困能解,吴有才当居首功,诸位可有意见?” 曹老板意气勃发,终是站起身来豪气万丈的问道。 “恭喜使君,贺喜使君,得此奇人,使君大业可图!” 众人举杯同庆。 “……” 戏忠现在倒很想见一见吴良,看看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奇人。 偏偏这时候,曹禀饮下一杯酒后又道:“伯父,其实瓬人军还为伯父带回来一份大礼,这大礼暂时寄放在吴有才处,今夜我带他来正式拜见伯父时,再为伯父献上。” “大礼?” 曹老板自是有些好奇。 众人亦是如此,现在对于曹老板而言,称得上大礼的东西可不多了。 “伯父,请容我卖个关子,主要是此物非同小可,必须等伯父亲眼看过之后再决定是否公之于众。” 曹禀拱手说道。 “好,那就今夜,我等那吴有才前来献礼!” 曹操这才暂时收起好奇心,满面红光的道。 还有啊…… 戏忠彻底迷了。 仅这一回,吴良立下的功劳恐怕便已胜过了他这辈子立下的所有功劳。 就吴良这个段位,恐怕连他的功劳都没必要抢,真的需要煞费苦心去陷害一个小小的周丰? 这话说出来有人信么? 终于,戏忠再也忍不住了。 犹豫了片刻之后,端着酒杯来到曹老板身边,低头小声说道:“使君,你不必再瞒我,也不要顾及我的颜面,请务必如实告诉我周丰当初在瓬人军究竟做了什么龌龊事终被革职,否则志才寝食难安。” 第一更) 听到戏忠的话,曹老板终于止住笑意,回过头来正色问道:“志才何出此言?难道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 他此前已对曹禀强调过,周丰的事不要乱说,就算有问题也让戏忠来找他。 而他自己则已经用“身体原因”为借口暂时搪塞过了戏忠,之后的一段时间戏忠都不曾提及过此事,如今却忽然旧事重提,必是听到了一些什么! 想到这点,曹老板心中立刻升起一丝愠意。 周丰的事只有瓬人军知道,而瓬人军作为他的秘密部队,真正的职责也只有他与极少数亲信知道,甚至就连刚才曹禀与众人说起这次的奇闻异事时,也没有去提过那批黄金究竟因何而来,直接跳过了盗墓的环节。 哪怕目前在坐的这些人中,除了程昱全都心知肚明……当时程昱将吕布的探子杨万里送给瓬人军,其实是荀彧的意思。 也是因此,刚才曹禀提到有大礼相送,又说此物非同可,曹老板才能忍住好奇心等到夜里再说。 而此刻,戏忠却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 这便说明,瓬人军中定是有人到处乱嚼舌头,这样的人能将此事说出,那么也能将其他的事说出,断然不能留下! “使君莫念,此事并非他人提起,只是忠这两日回到家中斥责我那外甥周丰不争气时,从他口中听了一些不一样的说辞。” 戏忠连忙微微躬身道,“如今再听使君与诸将说起瓬人军的事,志才怀疑周丰言之有虚,因此想向使君验证一番……再做定夺。” 周丰已经死了。 戏忠知道曹老板是什么样的人,当他提起此事的时候,就知道周丰必死无疑。 所以,戏忠之所以会问出这句话来,其实也是已经对周丰起了杀心。 这周丰在瓬人军时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要使君不得不为了自己的颜面而为他兜底,这是不忠! 如今回到家中又继续胡言乱语,蒙蔽大母与他这个家主,倘若他轻信了周丰的话,果然带他来到使君面前对峙,到时谎言被揭穿,戏家颜面将荡然无存,这是不孝! 如此不忠不孝的东西,不配活在世上! 戏忠想的很明白,哪怕自己动了妇人之仁只是将其赶出戏家,以此子的德行与卑劣,没准儿为了过上几天好日子,还敢借着他与戏家的名头,在外面四处骗吃骗喝。 若是如此,其实是戏家的颜面,便是自己极力维护的家风,也要被此子毁了! 所以。 不管使君要不要他死。 戏忠都一定要他死,只是要他死个明明白白罢了! “既然如此……” 曹老板也是已经从戏忠的话中听出了他的意思与决心,于是心中怒意很快平息,极为默契的微微颔首,回头对其他几人说道,“元让、文若、仲德,还有子脩,今日便说到这里,你们先回去吧,安民留下。” “是,使君。” 几人施了一礼,快速退去。 如此等堂内只剩三人时,曹老板才又对曹禀说道:“安民,将当初在砀山发生的事与你志才叔说说吧,不必有所隐瞒。” “是,伯父。” 曹禀点了点头。 随即将周丰当时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一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丑形象已是跃然纸上。 听得戏忠都有些微微脸红。 还好周丰不姓戏,不算是戏家的人。 否则不管做没做不忠不孝的事,便是那被人识破还不自知、如同猴戏一般不堪的拙劣表现,戏忠便会动用家法将其乱棍打死,免得出去丢人现眼,败坏戏家名声。 “志才叔,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瓬人军上下均可作证。” 说完之后,曹禀还不忘打了个包票,尽管对于曹老板与戏忠来说,实在有些多此一举了。 “多谢安民。” 戏忠拱手谢道。 “安民,你也先出去吧。” 曹老板则挥了挥手,对曹禀说道。 “是。” 曹禀也施了一礼,躬身退下。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曹老板才终于招手让戏忠坐到了自己身边,亲自为他倒上一杯酒,笑着问道:“志才,而今你觉得此人如何?” “此人颇有些急智,在此事中的应对恰到好处,以静制动之下,便将周丰事后狡辩脱罪的可能也完全堵死了,无疑是一条妙计……只有一事忠还未想明白。” 戏忠知道曹老板说的不是周丰,于是凝神说道,“此人能做到这一步必是提前有所防备,如此才可顺势而为,但他又是如何提前察觉此事的,周丰就算再蠢应该也不至于提前暴露才对,因此忠不明白。” “安民说此人乃是乩童传人,偶尔有事发生时便会莫名起乩预知,此事你又如何看?” 曹老板又问。 “若是如此,砀山之事,乃至最近他在兖州的所作所为,便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戏忠点了点头,正色道,“只是这乩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忠从未接触过,也未曾有所了解,不敢妄言。” “嗯……” 曹老板蹙起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目前来看,此人倒是在真心为使君办事,暂时并未看出还有旁的想法,倒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戏忠想了想又道,“使君若是仍有疑虑,今晚不是要面见此人么?不如再借机试探一下他的衷心与野心,也可令使君放心。” “志才所言极是,今夜你来与我一同面见此人。” 曹老板终是点了点头,说道。 “遵命。” 戏忠拱手应道,“不过现在忠需再回一趟郓城处理家事,请使君应允。” “去吧,早去早回。” 曹老板点头道。 戏忠施了一礼,转身出了后堂。 从始至终,除了曹禀叙述当初在砀山的事情经过之外,两人都并未正面谈论过任何有关周丰的事情。 但似乎又已经达成了一种共识,而且是令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共识。 至于吴良。 他之所以始终自称乩童,并且将起乩的本事说的很不靠谱,而不是各种装神弄鬼将自己的本事放大,甚至将自己神话,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号“乌角先生”的左慈便是一个很好的前车之鉴。 左慈乃是一个东汉末年有名的方术,据说他精通五经,晓房中术,懂占星术,还精于奇门遁甲,能役使鬼神,坐致行厨,与神仙无异。 不过这些多是民间野史传说。 实际上正史中曹植对这个人的描述却是这样的:“世有方士,吾王悉所招致,甘陵有甘始,卢江有左慈,阳城有郄俭。始能行气导引,慈晓房中之术,俭善辟谷,悉号数百岁。本所以集之于魏国者,诚恐此人之徒,接奸诡以欺众,行妖恶以惑民,故聚而禁之也。岂复欲观神仙于瀛洲,求安期于边海,释金辂而顾云舆,弃文骥而求飞龙哉!自家王与太子及余兄弟,咸以为调笑,不信之矣。” 简单翻译过来意思就是: 传说甘陵的甘始会运气导引,卢江的左慈会房中术,阳城的郄俭会辟谷,都号称活了几百岁。但其实我父王把他们集中在魏国,是怕这些憨货捣乱,聚他们过来好生看管,岂想看神仙的?我父王、太子和兄弟们都当作玩笑,完全不相信啊! 这就是曹家人对这些方士的看法。 甚至就连民间野史也有这样一段记载:“据说左慈声称掌握了辟谷术,可以一年不用吃饭,于是曹操听说后,就把左慈召了去,关在一个石屋里,派人监视着一年没给他饭吃,如此过了一年才把他放出来,见他仍是原来的模样。但曹操依旧认为世上的人没有不吃饭的道理,左慈竟然一年不吃饭,一定是妖邪的旁门左道,非要杀掉他……” …… 这段野史传闻,无疑又进一步证实了正史中曹植所说的有关曹老板对待这些装神弄鬼的方士的态度。 先饿他一年,饿不死还要杀…… 吴良自诩没有一年不吃饭饿不死的本事。 也没有传闻中左慈那被曹老板数次追杀都能用变化之术逃生的本事。 所以在曹老板面前装神弄鬼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点到为止即可,否则牛吹大了可不仅仅只是会闪着舌头,可能还要闪断脖子。 再至于左慈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是否像民间传说中所说的那么神…… 吴良则暂时持保留意见,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既然到了这个时代,便有了与左慈这位传说中的“地仙”零距离接触的机会,等见了之后再说吧。 反正如果是一般的江湖骗术,想要骗到他可没那么容易。 …… 几个时辰后。 “舅舅,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准备悄悄逃离戏家的周丰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了骑马而回的戏忠,当即脸色一变,将行李藏到了身后。 他知道戏忠今天去了鄄城面见使君,一定会谈到当初在瓬人军的事情。 如此一来,不论需不需要去使君面前当面对质,他的那点破事都一定无法继续隐瞒,而以他对戏忠的了解,此事必定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所以必须要趁戏忠离家之际尽快逃离……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戏忠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否则他肯定连行李都不会收拾,等戏忠一出门就立刻逃走。 “奇文,你这是要去哪啊?” 戏忠横马停在周丰面前,面无表情的问道。 “不、不去哪,只是随便出门转转。” 周丰脸色苍白的道。 “我还有些事与你说,说完了再出门也不迟,先随我回去。” 戏忠又道。 “……” 看戏忠的表情,周丰自知事情已经败露,哪里还肯回去,杵在原地一步不动,脑中正在思量如何才能脱身。 “走?” 戏忠又冷声迫道。 “舅舅……对不住啦,是你逼我的!” 周丰终于抬起头来,面色忽然变得狰狞起来,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便向戏忠刺去。 “啪!” 哪知戏忠早有准备,抬手一鞭子抽在周丰脸上,抽的他打了个趔趄连退两步。 紧接着又迅速自腰间拔出佩剑。 “噗!” 不待周丰做出任何反应,这一剑已经刺入周丰腹部。 不要以为谋士便没有武力,这个时代到处动乱人命如芥,哪怕是京城为官的文官都随身携带兵器防身,总归是要稍微练练。 “舅舅,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请舅舅看在母亲的份上饶我性命……” 鲜血顺着剑身上的血槽汩汩而出,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周丰痛苦的弓着腰面露惊惧之色,连忙求饶。 “家主!” 门口几名亲卫见此状况,自是连忙冲出来助阵。 “丢人现眼的东西!拖回去紧闭大门,莫要叫外人看了笑话!” 戏忠脸色更冷,手上略微用上些力气将佩剑扭动了一圈,才在周丰的痛叫中“唰”的一声将其拔了出来。 “是……” 亲卫哪敢多说什么,连忙冲过去将周丰掉落在地的短刀收了,架着肩膀往院子里拖。 别的不说,光是敢对家主动手周丰便已是死罪。 在劫难逃! …… 是夜。 吴良携带“随侯珠”跟着曹禀前往曹府。 曹禀一路上喜气洋洋,不住的对吴良絮叨:“有才兄弟,以我这次在兖州的表现,伯父肯定会叫我领兵打仗了吧?” “到时若是伯父依旧不允,你可一定要替我说几句好话啊!” “你说伯父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与曹子脩年纪相差不大,武艺也相差不多,为何他能随军出征,我却不能?” “……” 吴良始终只是微笑,并不接话。 何况这事他说了又不算,多说无益…… 不过那句话倒有可能说到点上了,可能正是因曹禀“与曹子脩年纪相差不大,武艺也相差不多”,所以曹老板才不让曹禀领兵打仗? 如此两人一道来到曹府院内,曹禀终于不再继续絮叨。 然后。 他们就遇上了正在院内投壶解闷的曹旎。 “旎儿妹妹。” 曹禀笑呵呵的打了声招呼。 “见过安民哥哥。” 曹旎回过身来看到二人,俏脸之上悄然泛起一抹红晕,施施然对二人分别施了一礼,极为淑女的柔声笑道,“见过吴司马。” “她今天不对劲,快走!” 曹禀当即声对吴良说了一句,拉起他便逃也似的向内院快步走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行于黑暗侍奉光明! 统领瓬人军…… 这五个字瞬间给吴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毋庸置疑,从此瓬人军便是他的一言堂! 至于曹禀,肯定也可以得偿所愿,离开瓬人军领兵打仗去了,只是具体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官职,又会给他多少兵马,这还是得看曹老板的意思。 不过这就不归吴良管了。 “多谢使君,末将必不辜负使君的信任!” 吴良心中大喜,拱手谢道。 然而曹禀却还没有明白曹老板的意思,一听吴良已经升官做了摸金校尉,顿时一边在一旁不停的冲吴良挤眉弄眼,一边眼巴巴的望着曹老板,眼睛里尽是“我我我!还有我!”的神色,生怕曹老板一不小心把他给忘了。 “安民。” 曹老板瞟了他一眼,终于还是给了一句痛快话,“你这次也立下了一些功劳,与张辽交战时表现骁勇,不过资历尚浅,从现在起你便暂时归入子脩伍中,给他做个裨将(副将)历练一番,待你资历够时我另有安排。” “谢过伯父,我定会跟随子脩哥哥好生历练!” 曹禀精神一振眼睛都睁大了一些,喜色已经溢于言表,几乎是大笑着将这句话说出来的,这货就想领兵打仗,哪怕让他重新去回军候都求之不得,跟何况还是仅次于曹昂的裨将? “用点心,遇事多动动脑子,今后子脩要走的路还很长,你作为他的裨将,亦要有所长进,方可建功立业。” 曹老板难得颇为亲近的按了按曹禀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但这话可绝对不仅仅是对曹禀一个人说的。 这场合、这语气便是一句十分交心的私房话,既然戏忠与吴良都在场,这话便也是说给他们二人听的。 由此可见,这次吴良是真的走进了曹老板心里,获得的信任已不可同日而语。 “是!侄儿今后定当发愤图强,不敢辜负伯父的期望!” 曹禀连忙应道。 “……” 戏志才与吴良虽未说话,也是不约而同的躬身向曹老板施礼。 见吴良与他不约而同,戏志才施礼过后又侧目向他看了一眼,随后脸上竟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这是正式将他当做同僚了…… “嗯。” 曹老板又在曹禀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回过头来是又看向吴良,笑着说道,“有才,如今徐州大战尚未完全终结,兖州叛乱也尚未彻底平定,好在此次我军所获也是不小,不仅拿了半个徐州,沿途还借助声势降服了不少兵马。” “可惜当下已经入冬,这战事恐怕要暂时缓上一缓,待来年开春再做打算,而多出来的这数万兵马,便是数万张吃饭的嘴。” “虽然如今粮饷还有一些结余,过冬应该不在话下,但来年再战时,恐怕便又要捉襟见肘了……” 说到这里,曹老板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瓬人军啊瓬人军,吴校尉啊吴校尉,我碗里的饭已经不多了,曹军的奶也已经不多了,多乎哉?不多也! 求奶啊求奶,要提前奶我! “末将愿为使君分忧!” 吴良果断拱手道。 “哦?你已有了计划?” 曹老板精神一振,立刻问道。 “使君可知豫章郡曾经有个海昏国?” 吴良问道。 “自是知道,那曾是前汉废帝刘贺的领地,此人只做了27天皇帝便被废黜,后来又被迁往豫章郡做了海昏侯,可惜没过多久海昏国后继无人,又被朝廷除了国。” 曹老板自是见多识广的人,只需吴良提个头,便能将由来说出个一二。 “正是,末将此前曾听说那废帝刘贺被废黜之后并不甘心,与当时叫做孙万世的太守暗中合谋复位之事,因此提前准备了大量财物,可惜后来被人告密事发,不多久便撒手人寰,那些财物恐怕也随他一同葬入墓穴之中。” 吴良半真半假的说道。 “此事我倒也知道一些,若果真如此,只要有才受些辛苦,我军来年再与吕布、张邈等人开战,便再无后顾之忧!” 曹老板眼中划过一抹精光,当即说道。 “愿为使君分忧!” 吴良当即挺胸应道。 “可是这豫章郡路途遥远,你打算带多少兵马,可需要我为你提供什么支持?” 曹老板想了想又问。 “瓬人军行于黑暗侍奉光明,人数过多反倒容易暴露,于行动多有不利,因此这次末将只打算带上百人,随身携带‘飞奴’,倘若遭遇特殊情况亦可及时将消息传回鄄城向使君求援,另外……” 吴良沉吟了片刻,终于躬身对曹老板说道,“……末将斗胆向使君求借随侯珠,瓬人军多要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有时地下环境特殊,不能使用明火照明,随侯珠便成了必不可少的照明之物,可令行动成功率大大增加。” 这也是吴良早就想好的事,随侯珠还附送一个随珠人,必须要回来。 吴良舍得将随侯珠送给曹老板,甚至心疼都不会心疼一下,但随珠人可就不行了,那在吴良看来才是难得的珍品。 “好!好一个‘行于黑暗侍奉光明’,这‘光明’便暂时交给你,拿去!” 曹老板比想象中的还要大方,想也没想便将刚才被他放在一边的随侯珠重新包了起来,交到吴良手中说道,“随侯珠虽是宝物,但于我的用处也仅仅只有昭告天下的那一刻罢了,只要那时你将它带来给我,其余时候便归瓬人军所用又有何妨?” 别的不说。 光是吴良那句“只打算带上百人”便可令曹老板放一万个心。 这个时代最令人生疑的就是手下将领远行之际跑来借兵…… 刘备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作为据统计汉末历史上背叛上司次数最多的牛人,不管借了兵,还是借了地盘,这货从来就没有归还的时候,三国著名老赖可不是说说而已。 人家凭本事借来的东西,凭什么归还? “多谢使君信任,末将感激涕零!” 吴良自是欣喜拜谢。 今晚他来曹老板这里献珠,都没敢叫白菁菁知道,万一这姑娘死心眼非要跟来,且不说会不会因为硬闯曹府被曹老板捉了,万一曹老板连人带珠一起收了,那可就亏大了。 不过。 白菁菁还不是人妻,也并不是士族女子,也有可能还入不了曹老板法眼,反正防范于未然吧。 尤其等以后与白菁菁发生过一些什么之后,更要严防死守才行! “不知有才打算何时启程?” 曹老板沉吟片刻,又问。 “几日之后,末将尚需做一些临行前的准备,准备停当过后便立刻出发。” 吴良说道。 “不急,这几日我准备办个庆功宴,将此次战事中立下功劳的将领都叫来庆贺一番,你作为此战中最大的功臣,必须与宴饮下几杯美酒,到时我还要拣几件能够公开的功绩说与众人听听,也叫这些人莫要小看了你,教你受了委屈!” 曹老板却笑着摇了摇头,又道。 曹老板虽不是好伺候的领导,但仔细研究过历史就会发现,只要你足够衷心得到他的绝对信任,又有足够的能力为他所用。 他便是难得一遇的护短好领导。 就比如:郭嘉有贪财饮酒好色三大为人诟病的毛病,生活很不检点; 再比如:程昱年纪大时成了生性刚戾的倔老头,常常与人闹矛盾; 又比如:夏侯惇被吕布劫持丢了曹军颜面,每每打仗也是败多胜少,拍着胸膛为曹老板前去游说个好友都游说不成; 还比如:典韦出生不好,每每吃喝都旁若无人,不分场合不顾形象。 这些人这些事都时常有官员跑到曹老板面前告状,但曹老板从来都不当回事,该怎么纵容还怎么纵容,有时逼急了甚至还会反将告状之人治罪。 所以曹老板此举倒也符合情理,不管是不是笼络人心,这方面他做的其实一直都还不错。 “承蒙使君厚爱,末将定竭尽全力为使君办事。” 吴良拱手又谢。 “不必谢我,我倒更愿意谢你,哈哈哈。” 曹老板开怀大笑,一边笑一边又将吴良刚才说过的那句话提了起来,对身旁的戏志才赞不绝口道,“想不到有才年纪轻轻,竟还有些诗才,这句‘行于黑暗侍奉光明’真是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呐……” …… 自曹府出来,吴良的所有想法都顺利实现,心情自是大好。 于是回到家中福藕断将典韦、刘金水等人叫到一起,煮肉饮酒好好的庆祝了一回,折腾到半夜才回访歇息。 第二天起来时,他脑中便又闪现一道灵光。 于是立刻起床取来炭笔与麻布淅淅索索描绘了半天,而后带着图纸前往城内找到一个皮匠铺子。 “军爷,这是个啥呀?咋像个鬼脸哩?” 拿着吴良带来的图纸,皮匠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 吴良笑了笑,指着图纸说道,“不用管这是什么,你帮我做出来就是了,酬劳少不了你的,对了这个鬼脸靠近嘴的位置是空心的,看仔细了,千万别给我弄错。” “好嘞,要多少?” 皮匠又问。 “先来个二十副吧,有需要再来找你。” 吴良思量了一下,说道。 他现在搞得其实就是个防毒面罩,万一遇上个空气不好,甚至使用毒气进行防盗的墓穴,到时候就能派上一些用场。 当然,同样受到这个时代材料与科技所限,吴良没办法做出后世那么精密的防毒面罩。 但略微简易一些的还是可以试试,总能发挥一点作用。 就比如他将“鬼脸”靠近嘴的位置设计成了空心。 到时候只需烧出些木炭,再将木炭压碎了用麻布包起来,严丝合缝的塞入那个空心的鬼脸之中,如此戴在脸上,总归还是能在短时间内尽可能抵御毒气的侵扰。 而那木炭包还可以取出更换,重复使用。 回头想想。 不明用途的小鼓、洛阳铲、工兵铲、随侯珠、阴阳石、飞虎爪……如今又多了个防毒面罩。 盗墓工具已经越来越全面,这就算是正式步入正轨了。 …… 三日后的夜晚。 曹府之内灯火通明,一间大堂经过简单改造之后已经变成了宴会厅。 吴良手持极为正式的使用竹片制成的请帖来到曹府,很快便被请入堂内安排在了一个居中的位置。 曹老板也是有心了。 初来乍到,没有让他坐得太靠前,免得引起他人不满。 也没让他坐的太靠后,免得让其他人将他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轻视。 此时宴会厅内已经有了一些人。 这些人虽然不敢说个个都是曹老板的心腹大将,但绝大多数应该也都是历史上说得上名字的将领。 可惜……仅看面容不知身份的情况下,吴良一个都认不出来。 这些人原本正在互相见礼闲聊,见到吴良被引进来之后便坐到了居中的位置,也是纷纷露出好奇之色。 甚至还有人窃窃私语起来,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在讨论这个生面孔究竟是谁? 又何德何能能够坐到这个位置。 尤其是一些被安排在了吴良下位的人,脸上除了好奇之外,似乎还略微有些不满。 吴良也不主动与他们搭话,只是被这些目光盯得略微有些不舒服,于是干脆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片刻之后。 “吴校尉,别来无恙啊?” 一个熟悉又有些调笑意味的声音响起,一听就是曹禀。 吴良睁开眼睛,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不仅只有曹禀,还有一个眉目如剑、气质冷傲的年轻男子,与曹禀年纪相当。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曹老板的长子曹昂曹子脩。 吴良之前在郯县郊外大营内初见曹老板的时候,便曾与曹昂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时只是简单打了一个照面,连句话都没说过。 “吴校尉。” 曹昂抱拳向吴良示意,虽还略有些生分,但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与所作所为,因此表现的还是比较尊重。 “见过大公子。” 吴良也是起身拜道。 见到这一幕,众人无疑更加疑惑吴良的身份,眼中好奇之色更盛。 曹昂则只是用余光感受了一下这些目光,便又凑近了一些,对吴良小声说道:“吴校尉,你最好提前准备上几句祝酒辞,稍后一定用得上……” 第一更) 统领瓬人军…… 这五个字瞬间给吴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毋庸置疑,从此瓬人军便是他的一言堂! 至于曹禀,肯定也可以得偿所愿,离开瓬人军领兵打仗去了,只是具体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官职,又会给他多少兵马,这还是得看曹老板的意思。 不过这就不归吴良管了。 “多谢使君,末将必不辜负使君的信任!” 吴良心中大喜,拱手谢道。 然而曹禀却还没有明白曹老板的意思,一听吴良已经升官做了摸金校尉,顿时一边在一旁不停的冲吴良挤眉弄眼,一边眼巴巴的望着曹老板,眼睛里尽是“我我我!还有我!”的神色,生怕曹老板一不心把他给忘了。 “安民。” 曹老板瞟了他一眼,终于还是给了一句痛快话,“你这次也立下了一些功劳,与张辽交战时表现骁勇,不过资历尚浅,从现在起你便暂时归入子脩伍中,给他做个裨将历练一番,待你资历够时我另有安排。” “谢过伯父,我定会跟随子脩哥哥好生历练!” 曹禀精神一振眼睛都睁大了一些,喜色已经溢于言表,几乎是大笑着将这句话说出来的,这货就想领兵打仗,哪怕让他重新去回军候都求之不得,跟何况还是仅次于曹昂的裨将? “用点心,遇事多动动脑子,今后子脩要走的路还很长,你作为他的裨将,亦要有所长进,方可建功立业。” 曹老板难得颇为亲近的按了按曹禀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但这话可绝对不仅仅是对曹禀一个人说的。 这场合、这语气便是一句十分交心的私房话,既然戏忠与吴良都在场,这话便也是说给他们二人听的。 由此可见,这次吴良是真的走进了曹老板心里,获得的信任已不可同日而语。 “是!侄儿今后定当发愤图强,不敢辜负伯父的期望!” 曹禀连忙应道。 “……” 戏志才与吴良虽未说话,也是不约而同的躬身向曹老板施礼。 见吴良与他不约而同,戏志才施礼过后又侧目向他看了一眼,随后脸上竟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这是正式将他当做同僚了…… “嗯。” 曹老板又在曹禀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回过头来是又看向吴良,笑着说道,“有才,如今徐州大战尚未完全终结,兖州叛乱也尚未彻底平定,好在此次我军所获也是不,不仅拿了半个徐州,沿途还借助声势降服了不少兵马。” “可惜当下已经入冬,这战事恐怕要暂时缓上一缓,待来年开春再做打算,而多出来的这数万兵马,便是数万张吃饭的嘴。” “虽然如今粮饷还有一些结余,过冬应该不在话下,但来年再战时,恐怕便又要捉襟见肘了……” 说到这里,曹老板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瓬人军啊瓬人军,吴校尉啊吴校尉,我碗里的饭已经不多了,曹军的奶也已经不多了,多乎哉?不多也! 求奶啊求奶,要提前奶我! “末将愿为使君分忧!” 吴良果断拱手道。 “哦?你已有了计划?” 曹老板精神一振,立刻问道。 “使君可知豫章郡曾经有个海昏国?” 吴良问道。 “自是知道,那曾是前汉废帝刘贺的领地,此人只做了7天皇帝便被废黜,后来又被迁往豫章郡做了海昏侯,可惜没过多久海昏国后继无人,又被朝廷除了国。” 曹老板自是见多识广的人,只需吴良提个头,便能将由来说出个一二。 “正是,末将此前曾听说那废帝刘贺被废黜之后并不甘心,与当时叫做孙万世的太守暗中合谋复位之事,因此提前准备了大量财物,可惜后来被人告密事发,不多久便撒手人寰,那些财物恐怕也随他一同葬入墓穴之中。” 吴良半真半假的说道。 “此事我倒也知道一些,若果真如此,只要有才受些辛苦,我军来年再与吕布、张邈等人开战,便再无后顾之忧!” 曹老板眼中划过一抹精光,当即说道。 “愿为使君分忧!” 吴良当即挺胸应道。 “可是这豫章郡路途遥远,你打算带多少兵马,可需要我为你提供什么支持?” 曹老板想了想又问。 “瓬人军行于黑暗侍奉光明,人数过多反倒容易暴露,于行动多有不利,因此这次末将只打算带上百人,随身携带‘飞奴’,倘若遭遇特殊情况亦可及时将消息传回鄄城向使君求援,另外……” 吴良沉吟了片刻,终于躬身对曹老板说道,“……末将斗胆向使君求借随侯珠,瓬人军多要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有时地下环境特殊,不能使用明火照明,随侯珠便成了必不可少的照明之物,可令行动成功率大大增加。” 这也是吴良早就想好的事,随侯珠还附送一个随珠人,必须要回来。 吴良舍得将随侯珠送给曹老板,甚至心疼都不会心疼一下,但随珠人可就不行了,那在吴良看来才是难得的珍品。 “好!好一个‘行于黑暗侍奉光明’,这‘光明’便暂时交给你,拿去!” 曹老板比想象中的还要大方,想也没想便将刚才被他放在一边的随侯珠重新包了起来,交到吴良手中说道,“随侯珠虽是宝物,但于我的用处也仅仅只有昭告天下的那一刻罢了,只要那时你将它带来给我,其余时候便归瓬人军所用又有何妨?” 别的不说。 光是吴良那句“只打算带上百人”便可令曹老板放一万个心。 这个时代最令人生疑的就是手下将领远行之际跑来借兵…… 刘备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作为据统计汉末历史上背叛上司次数最多的牛人,不管借了兵,还是借了地盘,这货从来就没有归还的时候,三国著名老赖可不是说说而已。 人家凭本事借来的东西,凭什么归还? “多谢使君信任,末将感激涕零!” 吴良自是欣喜拜谢。 今晚他来曹老板这里献珠,都没敢叫白菁菁知道,万一这姑娘死心眼非要跟来,且不说会不会因为硬闯曹府被曹老板捉了,万一曹老板连人带珠一起收了,那可就亏大了。 不过。 白菁菁还不是人妻,也并不是士族女子,也有可能还入不了曹老板法眼,反正防范于未然吧。 尤其等以后与白菁菁发生过一些什么之后,更要严防死守才行! “不知有才打算何时启程?” 曹老板沉吟片刻,又问。 “几日之后,末将尚需做一些临行前的准备,准备停当过后便立刻出发。” 吴良说道。 “不急,这几日我准备办个庆功宴,将此次战事中立下功劳的将领都叫来庆贺一番,你作为此战中最大的功臣,必须与宴饮下几杯美酒,到时我还要拣几件能够公开的功绩说与众人听听,也叫这些人莫要看了你,教你受了委屈!” 曹老板却笑着摇了摇头,又道。 曹老板虽不是好伺候的领导,但仔细研究过历史就会发现,只要你足够衷心得到他的绝对信任,又有足够的能力为他所用。 他便是难得一遇的护短好领导。 就比如:郭嘉有贪财饮酒好色三大为人诟病的毛病,生活很不检点; 再比如:程昱年纪大时成了生性刚戾的倔老头,常常与人闹矛盾; 又比如:夏侯惇被吕布劫持丢了曹军颜面,每每打仗也是败多胜少,拍着胸膛为曹老板前去游说个好友都游说不成; 还比如:典韦出生不好,每每吃喝都旁若无人,不分场合不顾形象。 这些人这些事都时常有官员跑到曹老板面前告状,但曹老板从来都不当回事,该怎么纵容还怎么纵容,有时逼急了甚至还会反将告状之人治罪。 所以曹老板此举倒也符合情理,不管是不是笼络人心,这方面他做的其实一直都还不错。 “承蒙使君厚爱,末将定竭尽全力为使君办事。” 吴良拱手又谢。 “不必谢我,我倒更愿意谢你,哈哈哈。” 曹老板开怀大笑,一边笑一边又将吴良刚才说过的那句话提了起来,对身旁的戏志才赞不绝口道,“想不到有才年纪轻轻,竟还有些诗才,这句‘行于黑暗侍奉光明’真是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呐……” …… 自曹府出来,吴良的所有想法都顺利实现,心情自是大好。 于是回到家中福藕断将典韦、刘金水等人叫到一起,煮肉饮酒好好的庆祝了一回,折腾到半夜才回访歇息。 第二天起来时,他脑中便又闪现一道灵光。 于是立刻起床取来炭笔与麻布淅淅索索描绘了半天,而后带着图纸前往城内找到一个皮匠铺子。 “军爷,这是个啥呀?咋像个鬼脸哩?” 拿着吴良带来的图纸,皮匠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 吴良笑了笑,指着图纸说道,“不用管这是什么,你帮我做出来就是了,酬劳少不了你的,对了这个鬼脸靠近嘴的位置是空心的,看仔细了,千万别给我弄错。” “好嘞,要多少?” 皮匠又问。 “先来个二十副吧,有需要再来找你。” 吴良思量了一下,说道。 他现在搞得其实就是个防毒面罩,万一遇上个空气不好,甚至使用毒气进行防盗的墓穴,到时候就能派上一些用场。 当然,同样受到这个时代材料与科技所限,吴良没办法做出后世那么精密的防毒面罩。 但略微简易一些的还是可以试试,总能发挥一点作用。 就比如他将“鬼脸”靠近嘴的位置设计成了空心。 到时候只需烧出些木炭,再将木炭压碎了用麻布包起来,严丝合缝的塞入那个空心的鬼脸之中,如此戴在脸上,总归还是能在短时间内尽可能抵御毒气的侵扰。 而那木炭包还可以取出更换,重复使用。 回头想想。 不明用途的鼓、洛阳铲、工兵铲、随侯珠、阴阳石、飞虎爪……如今又多了个防毒面罩。 盗墓工具已经越来越全面,这就算是正式步入正轨了。 …… 三日后的夜晚。 曹府之内灯火通明,一间大堂经过简单改造之后已经变成了宴会厅。 吴良手持极为正式的使用竹片制成的请帖来到曹府,很快便被请入堂内安排在了一个居中的位置。 曹老板也是有心了。 初来乍到,没有让他坐得太靠前,免得引起他人不满。 也没让他坐的太靠后,免得让其他人将他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轻视。 此时宴会厅内已经有了一些人。 这些人虽然不敢说个个都是曹老板的心腹大将,但绝大多数应该也都是历史上说得上名字的将领。 可惜……仅看面容不知身份的情况下,吴良一个都认不出来。 这些人原本正在互相见礼闲聊,见到吴良被引进来之后便坐到了居中的位置,也是纷纷露出好奇之色。 甚至还有人窃窃私语起来,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在讨论这个生面孔究竟是谁? 又何德何能能够坐到这个位置。 尤其是一些被安排在了吴良下位的人,脸上除了好奇之外,似乎还略微有些不满。 吴良也不主动与他们搭话,只是被这些目光盯得略微有些不舒服,于是干脆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片刻之后。 “吴校尉,别来无恙啊?” 一个熟悉又有些调笑意味的声音响起,一听就是曹禀。 吴良睁开眼睛,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不仅只有曹禀,还有一个眉目如剑、气质冷傲的年轻男子,与曹禀年纪相当。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曹老板的长子曹昂曹子脩。 吴良之前在郯县郊外大营内初见曹老板的时候,便曾与曹昂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时只是简单打了一个照面,连句话都没说过。 “吴校尉。” 曹昂抱拳向吴良示意,虽还略有些生分,但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与所作所为,因此表现的还是比较尊重。 “见过大公子。” 吴良也是起身拜道。 见到这一幕,众人无疑更加疑惑吴良的身份,眼中好奇之色更盛。 曹昂则只是用余光感受了一下这些目光,便又凑近了一些,对吴良声说道:“吴校尉,你最好提前准备上几句祝酒辞,稍后一定用得上……” 第二更) 祝酒辞…… 吴良自然知道曹昂什么意思。 在坐的这些人与曹老板关系都不会太远,又皆是有功之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傲气。 如今见到一个素昧蒙面的平头子忽然出现在这里,并且还有一些被骑到了头上,心中不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虽然看在曹老板的面子上,他们应该不会公然挑衅,但到了畅所欲言的祝酒环节,难免会有人起哄试图给吴良一个下马威,又或是探一探他的深浅。 祝酒本就是酒桌上的娱乐活动,大家图一个乐呵,曹老板自然也不会说些什么。 因此到时候,就只能靠吴良自己了。 这里的大部分人,哪怕武将也绝大多数是受过一定文化教育的士族,最多只是豪门与寒门的差别,若是到时吴良连句完整的祝酒辞都说不出来,难免便会受人轻视,面子上肯定会过不去。 结果吴良还未说话,曹禀便已经将话接了过去,一脸自信的道:“子脩哥哥,区区一个祝酒辞而已,此事你不必为他忧心,我与你说,前几日伯父还亲口夸他有些诗才来的。” “哦?” 曹昂颇为意外的看向吴良。 他只知吴良之前是个被谪为奴役的逃兵,倒并不知道吴良竟还是个有文化的人,这倒有些神奇了,难道此人其实也是断了香火的寒门之后。 “年幼学习乩术时跟随长辈识了些字罢了,谈不上诗才,只是使君谬赞罢了。” 吴良谦虚说道。 不过说到这祝酒辞,吴良倒立刻想到了后世一首堪称冠绝古今的祝酒辞,若是抄来一用定可震撼全场,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只是要不要这么嚣张……这倒是个问题。 以史为鉴,吴良想到了这个时代的一个能够与曹老板的儿子曹冲相提并论的神童——周不疑! 周不疑与曹冲关系很好,两个神童时常聚在一起玩耍,曹老板也喜欢的紧。 可惜天妒英才,建安十三年,曹冲病重不治而去世,年仅十三岁,曹老板悲痛之余,竟开始顾忌周不疑的聪明才智,怕他以后成为曹魏的祸患,想要派人除掉他。 曹丕当时很是不解,连忙跑去谏言,表示周不疑还只是个孩子,没什么控制权术的本事。 结果曹老板却说:“如果曹冲活着倒还罢了,如今曹冲不在,此人非汝所能驾御也。” 于是,周不疑,卒。 …… 你可以优秀,但不能比曹老板的孩子优秀,尤其是到了曹老板自觉时日不多,心中已经开始准备托付后事的时候。 不过再仔细一想,问题其实也并不大。 首先现在曹老板还是壮年,应该还不会开始考虑后事; 其次诗才不是治国攻城的才智,虽能留名但却成不了大事,吴良又从来不参与军事国事,而那周不疑年仅十三岁的时候就在曹老板久攻柳城不下的时候,为曹老板献上攻城十计,这才是两者最大的区别。 所以,就算吴良在这方面略微张狂一些,应该也不至于叫曹老板疑心忌惮,完全不必畏首畏尾…… “我父也颇有诗才,能被他夸赞的人可不多。” 曹昂如此说着,便冲吴良露出一个“加油”的笑容,径直向前面的座位走去。 “有才兄弟,不要给我面子,若是那些人敢为难与你,你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有,志才叔偷偷告诉我说,我伯父也是见你略有诗才,才故意做如此安排,这些人刚打了胜仗有些得意忘形,我伯父不便明说,你若是能帮我伯父挫挫他们的傲气,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便又是功劳一件。” 曹禀则凑过来继续声说道。 “明白了。” 吴良微微颔首。 戏志才这那只老狐狸,太贼…… 曹老板的心眼儿也多的像蜂窝煤似的…… …… 大概一刻之后,宾客已经悉数到场。 夏侯惇、荀彧与程昱等人来了之后,也都过来与吴良打了声招呼,这无疑越发令其他宾客好奇。 尤其是夏侯惇与荀彧,这两个人目前在曹军之中地位本就不低,并不见得比戏志才差多少,再等到戏志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早卒之后,他们二人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曹魏的后勤与内政几乎就是他们二人说了算。 也是因此,终于有人开始正视吴良。 居于吴良位子之下的人已经有些默默的收起了试探之心,开始考虑是否有资格去探吴良的深浅,而那些居于吴良位子之上的人,反倒开始跃跃欲试。 这对于吴良来说,反而是一次难度升级。 毕竟在他位子之上的人,能力、智慧、乃至学识应该都不会太差,官阶也极有可能在他之上…… 不过吴良并不担心。 他准备的敬酒辞可是后世传了一千多年依旧为人津津乐道、人人都能吟上两句的名诗,又岂是这些绝大多数连一首完整的诗句都没留下的汉末将领能够比拟? 至于是否会招人记恨。 吴良就更不担心了,他现在背靠的可是曹老板,怼他们又是曹老板的意思,况且瓬人军是曹老板的直属,与那些将领没有半毛钱关系,就算记恨也极难找到机会报复于他。 如今可以算是奉旨装,又何须夹着尾巴做人? 如此待所有座位都坐满了人之后,应该是有亲卫跑去通知了一声,曹老板终于在最合适的时候莅临宴会。 在场的所有人纷纷起身施礼。 曹老板还了一下礼之后,终于像一个正常的领导一样进入了流程。 首先是一段所有领导都无法脱俗的又长又臭的讲话。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各位将领奋勇杀敌,这次兄弟们干得不错,但咱们接下来的路还很长,一定要再接再厉,再创新高,如今保住了兖州,又拿下了半个徐州,明年咱们还有另外半个徐州要拿,接下来还要拿青州……之类云云。 总之,全是一些没有营养、诸将听了又只能频频点头称赞的场面话。 这一讲就是半个时辰,实话实话,要不是怕被曹老板看到不开心,可能会立刻将他拉出去砍头,吴良真心早就打起了瞌睡。 如此讲话环节结束,曹老板终于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两排侍女立刻将热了好几遍的酒菜端入宴会厅,还是老规矩,每个人面前的食几上各摆一份,自己吃自己的,不用担心有人来抢。 不过这次的排场明显要略微高一些。 等上完了酒菜,每个与宴宾客的旁边还都留了一名专门帮忙倒酒的侍女……以至于吴良不自觉的想起了广川王刘去墓中的“白玉杯”。 恰巧为他倒酒的这名侍女卖相与身材都还不错,吴良多与她说了几句: “几岁了?” “回军爷的话,年方二八。” “嫁人了没?” “未曾嫁人。” “瞧我这记性,这里可是曹府,嫁过人的怎么可能……失言失言,你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父母尚在否?” “……” 正当吴良自认为与这个侍女姐姐聊得还不错的时候,曹老板一句“诸位此次皆是劳苦功高之人,我先敬诸位一杯”打断了二人的尬聊。 吴良连忙与众人端酒起身,在曹老板的带领下一同饮下杯中美酒。 “接下来便请诸位开怀畅饮,不必再有拘谨。” 曹老板终于说出了众人等待已久的话。 话音刚落。 上位便有一名皮肤黝黑、身材矮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对曹老板拱了下手,大声建议道:“使君,今夜既要畅饮,光饮酒吃肉未免有些乏味,在坐不乏满腹经纶的文士儒将,不如请谁为大家吟上几句祝酒辞助助兴如何?” 酒都还没怎么喝呢? 这就要来了? 吴良精神一振,略微直了直身子。 “文谦兄所言极是,请使君恩准!” 上位又有一个体型精瘦、面容仿佛是用刀斧削出来一般棱角分明的中年男子约好了似的站起身来,也对曹老板拱了下手,大声响应道。 文谦? 这个称呼显然是字。 于是吴良瞬间就知道了前面那个皮肤黝黑、身材矮的中年男子的身份——乐进,字文谦,此时的职位应该是“陷陈都尉”。 至于后面这个体型精瘦的中年男子。 虽然暂时还无法判断他的身份,但想来官职应该不比乐进低,否则按照这时的礼节,称呼起乐进来就不应该是“文谦兄”了,而是“乐都尉”。 “准。” 曹老板嘬了一口酒,余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吴良,笑着点头道,“只是不知诸位谁有此雅兴,可毛遂自荐,也叫我们大家领略一下你的诗才。” 结果不待有人站出来,那名体型精瘦的中年男子已经端着酒杯来到吴良面前,举杯说道:“吾乃使君帐下陷陈都尉于禁,这位兄弟看着有些眼生,可否先为大家自荐一番,也让大家认识认识。” 原来是于禁啊。 这就难怪了……吴良心中暗道。 历史上于禁虽与张辽、徐晃等人合称“五子良将”,但其实为人较为刻薄,对待麾下兵士极其严厉,动不动便要动用军法,因此并不怎么受兵士拥戴。 另外,他还晚节不保。 建安二十四年,于禁与庞德率军协助曹仁攻打关羽驻守的樊城,结果被关羽打了个全军覆没,庞德宁死不屈,于禁却举军投降。 后来曹老板得知这个消息,都忍不住哀叹了许久:“吾知禁三十年,何意临危处难,反不如庞德邪!” 然而在这之前,还发生过一件与于禁此举形成强烈对比的事情: 于禁曾有一个叫做昌豨的老友,当年昌豨兵败投降曹军,诸将士都认为应该将此人交给曹老板处置,结果于禁却表示:“豨虽旧友,禁可失节乎?”,然后二话不说就把昌豨给斩首了。 这件事足以证明,于禁其实就是个“宽裕律己严与律人”的双标狗。 当然,后来他也没落下什么好下场。 被俘两年后,曹丕称帝,孙权称臣,于是便将于禁送回了魏国。 曹丕也是个蔫坏的家伙,一边封于禁为安远将军,一边又在于禁拜谒曹操的陵墓时,命人在陵内画关羽战克、庞德愤怒、于禁降服之状,以至于于禁看到之后羞愤难当,不久就病死于家中。 “在下乃瓬人军校尉吴良,见过于都尉。” 想着这些,吴良起身拱手道。 不管于禁到底是什么人,现在都还不曾暴露出来,吴良自然也不会在曹老板面前对他表露出什么情绪。 “瓬人军……校尉?” 于禁微微一愣。 众人也是纷纷面露疑色。 一来是因为“区区一个制作陶簋的工匠军还有校尉?”,二来则是因为校尉与都尉同级,众人谁都没想到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所拜官职居然能与于禁、乐进同级,他何德何能又有何军功!? “见礼了吴校尉。” 如此略微停顿了一下,于禁倒很快就反应过来,回过身来对众人笑道:“吴校尉年少有为,定是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过人之处,不知诸位以为,这祝酒辞由吴校尉来起头如何?” “好!” “请吴校尉赐教!” “也叫我们见识一下吴校尉的才华!” 众人早已有这个心思,见于禁带头,自是立刻大声起哄。 起哄声中,吴良却是不慌不忙,淡然一笑道:“这有何难,即只是起头,我便做个抛砖引玉的引子博诸位一乐吧。” 来了来了,我的兄弟吴有才要开始显露才能了! 只顾闷头饮酒的曹禀立刻放下酒杯,目光灼灼的望着吴良,面露期待之色。 曹昂则将一杯酒放在唇边,略微嘬了一口,默默等待领略吴良那能被父亲称赞的诗才。 而曹老板与戏志才虽然表面上并无任何变化,但其实已经放匀了呼吸,也想听听吴良究竟会说出什么样的祝酒辞。 莫非此人真有些才华,难不住他? 众人则是心中腹诽,于禁也是微微心疑,不过嘴上却继续笑道:“吴校尉请,我等洗耳恭听!” “好说。” 吴良自信一笑,扭头叫侍女姐姐帮他满上酒杯。 而后高高举起冲众人敬了一圈,神色逐渐变得深沉起来,深吸一口气,终于蠕动嘴唇说道:“诸位……我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我先干了!” 说完。 吴良举杯一饮而尽,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他坐回去了…… 坐回去了…… 回去了…… 去了…… 了…… 所以……这就是你的祝酒辞!? 就完了!? 曹老板:??? 戏忠:??? 夏侯惇:??? 曹禀:??? 曹仁:??? 于禁:??? 乐进:??? 诸将士:??? 曹昂:“噗——咳咳!咳咳咳!” 曹昂一个没忍住竟不慎被那嘬在口中一口酒呛了喉咙,剧烈咳嗽起来,这声音在此刻寂静无声的宴会厅内是那么的突兀,甚至能听到回声。 “hiahiahiahiahia!” 看到众人的表现,吴良心里那叫一个过瘾。 他在后世每日追看那些装打脸的爽文,早已深谙其中精髓,欲扬先抑这样的经典套路随手就来。 因此此刻搞这么一出也不仅仅是为了装傻充愣,而是为了做好铺垫,要装咱就装一个大。 顺便也是在告诉曹老板,以后要是再有这种奉旨装的好事,一定要记得想着末将,末将才是这个时代最擅长此道的懂王! 如此在曹昂的咳嗽声中。 众人终于逐渐缓过一些神来,于禁又微微皱眉道:“吴校尉,你这祝酒辞未免也太过敷衍了些吧?非但不能作数,还要罚你三杯向大家赔罪。” “别别别!” 吴良连连摆手笑道,“于都尉与诸位真是误会我了,我可是一片好心,毕竟我只是个起头的人,抛砖引玉即可,倘若这祝酒辞说的太好,诸位可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诡辩! 众人如何会信他。 于是当即又有人起哄道:“吴校尉说笑了,这里最不缺的便是文士儒将,若吴校尉真能令我们无话可说,我等甘愿自罚三杯!” “不错!吴校尉可不要说大话,你若真有祝酒辞,便请尽管说出来,我等自有判断!” “倘若吴校尉说不出,便要罚上加罚,那就是六杯了!” “……” 感谢诸位父老乡亲这么配合。 吴良一边起身笑呵呵的拱手向众人赔罪,一边又叫侍女姐姐满上酒杯,这次干脆走出食几来当堂前。 “既然诸位呼声如此之高,那我就只好再献一回丑了。” 吴良先是微微向主坐上有些搞不清他到底在搞什么飞机的曹老板躬了一下身,免得事后曹老板怪他装得太浮夸。 再转过身来时,竟不再请众人与他一同“满饮此杯”,而是自顾自的将美酒送入喉咙,一副“一百多个李白在你家门口将进酒”的豪放姿态,忽然大声吟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 轰! 只这一句,原本还有些哄闹的宴会厅瞬间寂静一片。 这气势磅礴、豪纵狂放的语境只在呼吸之间便感染了在场所有人,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河之来,势不可挡! 大河之去,是不可回! 好家伙!请秦始皇直接在你嘴里登基好吗!?160470八9 第一更) 厉害! 就连戏忠都不自觉的在心中叫了一声好,心说:此子不愧是能说出“行于黑暗,侍奉光明”这种绝世马屁的骚客! 前几天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戏忠便已是心生佩服。 瓬人军行于黑暗,侍奉的光明是谁自是不言而喻。 如此不着痕迹又直戳心窝的马屁完全就是马屁中的战斗屁,因此曹老板那时才对这句话赞不绝口,恨不得当场叫人刻个碑立于瓬人军驻地门口。 而今这句气势磅礴的祝酒辞一出口,戏忠便又是心神俱震,一边暗叹吴良是真有诗才,一边又开始期待吴良接下来会说出的祝酒辞。 他无比相信,虽然这句话已经可令全场宾客汗颜,但此子接下来的祝酒辞定然不会这么简单! “!?” 曹昂也是停止了咳嗽,一脸惊异的望着吴良。 方才吴良那句“都在酒里”说完之后,曹昂还道父亲可能真是谬赞,但此句一出,立刻便令他改变了看法! 若无异于常人的诗才,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句子来,更何况还仅仅只是仅供娱乐的祝酒辞? “好!” “好……嘶!” 厅内忽然响起两声叫好。 第一声是曹禀所喊。 第一声伴随着一声痛叫,则是夏侯惇所喊,他听到这句话之后一时激动,竟不自觉的睁大了眼睛……以致左眼伤口随之牵动,真他娘的疼! “……” 荀彧与程昱则眼中皆是意外之色,除了刮目相看之外,荀彧眼神深处还隐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妒色。 他出身颍川荀氏,祖父知名当世号为神君,父亲曾任济南相,叔父官至司空,自己也是年少有名,被赞“有王佐之才”。 因此此前,荀彧虽未表露出来,但心中其实有的是异于常人的傲气,就连戏志才也不曾能够令他佩服,毕竟戏志才还是他所举荐,某种意义上来说得算是他的门生。 但自打见到吴良之后…… 荀彧心中已屡次无法平静,吴良所做的桩桩件件,都是他无法企及的,甚至现在说个助兴的祝酒辞,都让他有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贼难受! “……” 而坐在主位的曹老板,则是面容古井不波,眼中忽明忽暗,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些人尚且如此,似于禁、乐进、曹仁以及其他宾客,更是已经脑中一片混沌,早已忘了考教吴良的事情,都微微张着嘴巴一言不发的望着吴良。 也不知是在体会诗句中的意境,还是在琢磨吴良这个出口不凡的兄弟。 hiahiahiahiahia…… 看着众人的反应,吴良心中一边狂笑,一边不再去理会周遭的一切,干脆闭上眼睛一脸陶醉的继续吟道: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 说到这里,吴良忽然将尾音拖得很长。 也是这时候,吴良忽然睁开了眼睛,此前的狂傲姿态瞬息之间荡然无存,而后慢慢转过身,微笑示意自己的侍女姐姐过来将酒杯满上。 动人心魄的留白! 场内只剩下侍女姐姐倒酒时那“汩汩”的响动。 众人眼中出现一丝不解与不耐。 你他娘这时候卖什么关子,这么好的诗句你倒是一口气念完啊,忽然停在这里算怎么回事,这意境都被破坏完了! 终于。 酒杯倒满,侍女姐姐退下。 吴良全然不顾场内的其他人,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已经变得深沉起来。 只见他目光灼灼的望着诸位上的曹老板,距离近一些的宾客甚至能看到他的瞳仁在微微缩动…… 吴良双手捧杯,就这么静静的望着曹老板,很有爱。 一秒! 两秒! 五秒! 这货在做什么? 就在众宾客更加疑惑不解之际。 终于。 就这么凝滞了好几秒钟之后,吴良终于向曹老板深深躬了一身,用颤抖的声音接着上句重重说道:“——唯有明公识良驹!末将先敬使君一杯!” 吴良修改版的《将进酒》就到此为止。 这首诗的原版再往后面说,又是怀才不遇不稀罕富贵,又是古来圣贤皆寂寞,甚至连刚刚出生不久的陈王曹植都出来了。 这些话若是教曹老板听了去,那与厕所里点灯——找屎又有何异? 此话一出! 此前那莫名的留白竟成了点睛之笔,完美的完成了情绪转换。 瞬间将这首祝酒辞此前表达出来的磅礴气势与豪迈洒脱全部升华,转化为一种感恩与衷心,汇聚于一人之身!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曹老板! 唯有明公识良驹! 好一个“天生我材必有用,唯有明公识良驹!” 轰! 炸了! 又炸了! 这一次率先裂开的正是曹老板。 “好!好!好!” 原本还面色深沉的曹老板终于猛地拍着食几站起身来,一边拍手叫好一边端起酒杯开怀大笑道,“哈哈哈,有才敬我这杯酒,我必须喝!不够!喝完这杯,再来三杯!” “敬使君!” 曹老板这一巴掌瞬间惊醒还没回过神来的众人,但见领导已经起身,其他人也是连忙站起身来,纷纷举起酒杯共饮。 与此同时。 每个人心中都是无比惊骇。 竟借祝酒辞拍马溜须,简直无耻至极! 但他娘的还无耻出了如此绝妙的诗才,这谁比得了! 次奥! 比不了比不了…… 惹不起惹不起…… 这就难怪了,拥有如此诗才还如此无耻的人,若我是使君,我恐怕早已神魂颠倒,得邀他同车共坐,何况只是坐个中位…… 这可真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呐! 牛! 戏忠忍不住想对吴良竖起大拇指,太牛了! 这几句祝酒辞与那句“行于黑暗侍奉光明”相比只强不差,尤其是情绪方面足足提升了好几成,堪称马屁之巅,绝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又清新脱俗之人! 为什么这一瞬间心中竟没由来的有些没着没落,有了一丝危机感呢? “……” 荀彧一边饮酒,心中却是已经不再妒忌。 莫说他没有吴良的诗才,便是有也绝不会用在这种地方,将这精妙绝伦的祝酒辞改一改做成名诗,流芳百世难道不好么? 简直暴殄天物! 此人虽有不世诗才,但胸怀与抱负到底还是比自己差了许多! 虽然如此能在使君面前博得暂时好感,但格局到底还是了些,终成不了大器,成不了大器啊,如何与我相提并论…… “此人果然不同凡响……” 曹昂心中默默的想,也是不由又多看了吴良两眼。 而那此前在吴良面前叫嚣了好一阵的于禁,此刻已经默默的退回了自己的食几之后,闷头喝酒。 光看使君对此人的态度,便不是现在的他能够为难的。 倒要略微心一些,免得此人心眼,反过头来为难自己……关键自己也说不出这么骚的祝酒辞呀。 如此连饮了几杯之后,曹老板终于挥挥手示意众人落座,这才又道:“诸将或许还不明白有才为何年纪轻轻便被我拜为校尉吧?其实并非因为有才的诗才。” “近日张邈勾连吕布反叛于我,诸位应该知道,此事之中便是有才提前预警助我家眷逃脱,又于我那铄儿病危之际救其性命,因此有才不止于我,于我曹家皆有大恩,常言道‘有恩不报非君子’,如今我为报恩拜他为瓬人军校尉,诸位可有意见?” 这番话虽然听起来似乎没有非说不可的必要,但却是在正式为吴良正名,也为自己正名。 好叫众人明白他依旧是论功行赏,并未因为私交与马屁便厚此薄彼,如此方可服众。 更何况一个瓬人军校尉,官阶虽然听起来挺高,但众人皆只知这不过是一个工匠军,手中并没有什么兵权,因此不会有太大意见。 至于其他的功劳,那是只有少数人的秘密,自然不便公之于众。 “使君严明公正,我等心悦诚服!” 诸将连忙拜道。 “既然如此,宴会便继续吧,诸位可还有谁愿意献上祝酒辞助兴?” 曹老板又问。 “……” 众人一致向后缩了缩脖子,无人应声。 “那就叫舞姬出来献舞助兴吧,诸位请!” 曹老板也不为难他们,笑呵呵的说道。 …… 当晚,曹老板喝的很是尽兴。 还有许多将领也跟着一起喝大了。 宴会厅内乱糟糟一片,吴良却还保持着清醒,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场宴会结束之后,便该动身前往豫章郡去探一探那海昏侯墓了。 行于黑暗,侍奉光明。 曹老板很喜欢这句话,但他并不知道,吴良所指的光明,其实并不是他。 正如此想着,曹昂不声不响的端着酒杯做到了他身边,举杯示意道:“吴校尉,见礼了,不知吴校尉是何方人士?” “回大公子,末将乃是平原乐陵人。” 吴良笑着回敬道。 “家中可还有父母妻儿?” 曹昂又问。 “如今已是孑然一身。” 吴良微微摇头。 “那么……吴校尉祖上可曾有人入朝为士?” 曹昂又问。 “没有。” 答着这些很是现实的问题,吴良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在陈留王府时的感觉,只不过这次问他这些问题的却是曹老板的大公子,只要不英年早逝便最有可能继承曹老板家业的曹昂。 只是不知道曹昂问这些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也要给自己介绍对象? “今日见吴校尉诗才过人,谈吐不凡,我心中倒有了个主意。” 曹昂想了想,终于说道,“史载春秋时期,吴国被越国所灭之后,吴国遗民便以国为姓流落各地,倘若吴校尉以此推演,在当年吴国士大夫中找到一位祖先,并以此编撰族谱,以吴校尉的诗才与谈吐,说出去自是不怕没人相信,到时也就无人再有轻视之心了。” “这……” 听了这番话,吴良顿时愣住。 想不到曹昂思维如此活泛,竟在教他如何抬高身份混进士族圈子? 只是特意前来指点他的目的……吴良觉得拉拢之意可能要更多一些,只是此举到底是曹昂自己的意思,还是曹老板的意思就不好说了。 于是。 “多谢大公子指点。” 吴良拱手一拜,即未接受,也未拒绝。 此事仍需从长计议,至少要搞清楚到底是谁的意思再说,毕竟从曹老板的角度来说,他肯定是希望吴良“行于黑暗”的,要这士族身份又有何用? 对于吴良而言,他对此也没有太多的兴趣,唯一让他感兴趣的便只有在曹老板的庇护下搞他的“保护性发掘”。 “嗯……” 曹昂也并不多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共饮一杯微笑离去。 …… 两日后,吴良只身来到曹府辞行。 入冬之后鄄城就越发的冷了,他早已穿上了厚厚的冬衣,但依旧很不喜欢这个时代的冬季。尤其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点上炭盆他怕煤气中毒,不点炭盆虽然身体裹在被子里面还好,但是脸还是会冷,用被子蒙上脸又呼吸不畅。 总之,就是怎么都不舒服。 所以还是去南风过冬吧。 “这就要出发了?此行路途遥远,务必要心行事。” 曹老板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多谢使君挂念。” 吴良拱手谢道。 “唉——!” 哪知曹老板当即皱起眉头,拉过他的手郑重说道,“有才已是自家人,依旧称呼官职未免有些生分了,今后相见便不要再以使君相称……不如叫我明公!” 你妹啊! 吴良差点一个没忍住甩掉曹老板的手。 他现在真心有点怀疑无耻是不是会传染,才几天功夫就把曹老板也传染成了这样的人……不过话说回来,明公也确实是曹老板用过的称呼之一,只不过不是现在叫的,而是在曹老板地盘更大,权势更大之后,并且也确实是承认自己为魏晋官员的人才会叫。 所以说是自家人,倒也没太大问题。 并未犹豫,吴良还是果断叫了一声:“多谢明公挂念。” “这就对了,哈哈哈,早去早回,我等着有才的好消息。” 曹老板满足大笑。 如此拜别了曹老板来到曹府门外,才没走几步,一名早已在一处拐角等待多时的佣仆便鬼鬼祟祟的跑了过来。 “吴校尉,这是女公子临行前送你的礼物。” 说完,那佣仆将一件用麻布包好的东西塞入吴良怀中,扭头便走。 第二更) 礼物? 看着手里的布包,吴良这才想起一件事,曹旎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骚扰他了。 不止如此,就算在曹府偶尔遇上,曹旎也是说话轻柔有礼有数,看起来哪里还有一丝之前的骄纵,简直比大家闺秀还要大家闺秀,就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所以…… 就像曹禀说的,这姑娘很不对劲! 吴良才不会相信这个招惹不得的女公子会有什么好心,还不一定沉寂了一段时间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呢? 如此想着,吴良狐疑的将布包外面的那层麻布抖开。 呈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双这个时代价格仅次于“丝履”的“革履”! 说白了就是皮靴,看材质应该是比较结实的牛皮,这玩意儿可不便宜,毕竟这个时代就算是士族也极少杀牛,因此牛皮自然要比一般的皮具更加珍贵,价格也是十分可观,并且还不是谁想买便能买得到的。 “这……” 吴良有些不太懂了。 这姑娘这次又是什么套路,好端端的送这么好的靴子……难道是这个姑娘怀恨在心,于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麻溜儿滚,滚远点? 真要是这个意思何须这么麻烦。 一句话的事儿,保证立刻照办,根本不需要下这样的血本! 正如此想着,吴良忽然又注意到,一只靴子里面似乎塞了一些东西…… 吴良将手伸入靴子中一掏,竟掏出来一块绢帛。 绢帛上写有一些娟秀的字迹: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言,子宁不语?!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噗通!” 吴良心脏狂跳了一下。 不是鹿乱撞般的跳动,而是巨鲲搅海般的跳动,险些心肌梗塞那一种狂跳! 以至于他一个趔趄没有站稳,差点跪倒在地。 想不到曹旎居然也会改诗,而且改的是《诗经》中的经典情诗? 甚至,通过这首改动过的情诗,吴良已经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曹旎积压在心中的怨念! 毫无疑问,那一定是怨念! 纵我不言,子宁不语?!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我他喵的最近不曾主动找你说话,你他汪的就不能来找我说话?! 我他汪的最近不曾主动找你会面,你他喵的就不能主动来看我?! 毋庸置疑,这就是充满怨念的语气! 因为在这首诗的原版中,句子末尾只是一个类似于撒娇的“?”,而不是加强语气的“?!”,这怨念已经溢于言表了好么? 毕竟,历史上曹旎的人设本就是如此。 她可是因为自己的夫君在外面养了几个妾,这在这个时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就直接要将夫君搞死的狠人啊! 至于这两句前面的“悠悠我心”与“悠悠我思”直接忽略掉就好。 吴良绝不相信只是见过那么几次面,而且还是很不愉快的几次,就因为自己救了这姑娘的弟弟,她就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如此强烈的好感。 可是……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自己明明一直躲着这位女公子,就算不得不说话也绝对正儿八经,从来不像对待白菁菁或是那些美人一样调戏说笑。 怎么这位女公子就是偏偏揪住自己不放呢?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求求您直接说出来,我改还不行么? “这尼玛……” 吴良觉得自己应该立刻把牛皮靴送回去,毕竟自己不是绿茶婊,没有对人家没意思却还收人家礼物的习惯。 于是他果断转身,却见又一块绢帛从靴子里面掉了出来。 吴良再捡起一看。 这块绢帛上依旧有字,不过这次倒没有改诗,而是用比较白话的方式写了一段话: 吴有才: 听说你又要远行,我便送你一副革履吧。 听母亲说,你此前躲我避我,其实是尊敬我爱护我,若非母亲说起,我恐怕还要晚些才能明白,因此近日我没有再去扰你,是不忍辜负你的一品好意。 这副革履是我的心意,你要穿着它远行,我便心中欢喜,你若不穿……你还是穿着比较好,否则我便不会欢喜!!! 结尾又是三个感叹号,威胁意味满满! 吴良看完顿时又有些心累。 可算找着根儿了! 这次貌似还真不是曹旎的问题,而是……丁夫人的问题? 次奥! 这丁夫人也真是的,看起来明明是个心思细腻情商又高的夫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母仪天下的气质,怎么迪化起来也能这么不靠谱? 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那是尊敬她爱护她么? 我那就是躲她避她还唯恐不及好吧? 哦——也对! 历史上不论是这个丁夫人,还是这个清河公主,都不是什么善茬来着,个顶个的狠人,曹老板都降不住的狠人。 看来这双靴子还是不要送回去的好,不然不知道还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好的! 既然你敢送,那我就敢穿! 反正据吴良所知,这次曹家家眷搬到鄄城之后,在铜雀台建成之前就没再迁移过。 既然如此,等这次从豫章郡回来之后。 我就果断向曹老板申请举家迁回陈留,继续去住我那个已经收拾好的大宅子,如此便可远离曹家家眷,尤其是这个容易迪化的丁夫人和这个恶魔曹旎,老死不相往来!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再见了您! …… 一个多月后。 吴良率领瓬人军一路向南,仿佛郊游一般走走停停,总算到达了庐江郡。 出了庐江郡再往南走便是豫章郡,那就是瓬人军此行的目的地。 据吴良所知,海昏侯墓的具体地点位于后世的楠倡市新建区大塘坪乡观西村,至于如今具体的地名到底叫什么,还需要到了之后再根据实际情况考证。 不过大概的位置,吴良已经非常确定。 那地方在后世已经被建成了一座遗址公园,就位于楠倡市北部的昌北机场以北。 因此基本可以确定海昏侯墓就是在现在的豫章郡城正北方,两者之间的直线距离大概为00里左右。 并且在海昏侯墓旁边还有一个不算太大的湖,后世管这个湖叫做“灵湖”,虽然不知道这个时代叫什么名字,但知道这些地形特征再去找墓,基本已经不存在什么难度了。 在庐江稍作停留的时候,吴良将单独杨万里叫了过来。 “校尉,啥事?” 杨万里躬身说道。 “你叫我什么?” 吴良斜睨过来。 为了掩人耳目,这次瓬人军干脆扮成了一个迁移南下的寒门。 吴良自然是家主,白菁菁被强行冠上了夫人的身份,不接受异议的那种,剩下的兵士则都是门客与佣仆。 “瞧我这记性,家主,家主啥事?” 杨万里一拍脑门,连忙嘿嘿笑着赔罪。 因为在发掘广川王刘去墓时表现不错,杨万里此刻已经被吴良任命为伯长,虽然不能像正规军一样真正统领百人,但享受的俸禄却是一样的。 因此这个家伙此刻已经认定了吴良这个老大,对他俯首帖耳。 不过暂时吴良并没有送他戒指的打算,这个家伙虽然打探消息还算比较靠谱,但距离吴良想要的人才还差了一些。 “我要你带领十人提前出发前往豫章郡,到达豫章郡之后再往北行进大约00里,先在那一带探寻湖泊,找到湖泊便继续在附近打探民间传闻。” 吴良正色说道,“记住!这次我们要找的墓叫做海昏侯墓,又或者叫海昏国墓园,不论打探结果如何,十日后准时返回豫章郡与随后到达的我们汇合,到时我会留人在北城门接应你。” “家主,你这已经说的太具体了,豫章郡往北00里,还有湖泊……这么明显的特征,我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杨万里拍着胸膛说道,“家主,你曾经肯定去过这个地方吧?” “管这么多干什么,叫你去你就去!” 吴良瞅了他一眼斥道。 “是,定不辱命!” 杨万里应了一声,当即便要带人准备动身。 “等一下。” 吴良却忽然又叫住他,沉吟片刻之后道,“打探传闻的时候顺便询问一件事,当年初代广川王刘贺死后,他的两个继承人,长子刘充国与次子刘奉亲也都在极短的时间内相继莫名离世,以至于许多人认为这是上天要断绝海昏国的国运,最终导致海昏国被下旨除国,你打听一下民间关于此事有何传闻,这或许对我们后续掘墓会有所帮助。” 这件事确实很是蹊跷,历史上极少有哪个天高皇帝远的封国会像海昏国一样命运多舛。 因为在吴良所说的这次海昏国被除国十五年后。 当时的汉元帝终于又想起了这支位于偏远之地的近亲,于是又重新找到刘贺的血脉重新成立海昏国。 可是又过几十年,又被除国。 再立又再除,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史上终于再无海昏国。 从历史记载来看,海昏国的命运虽然看似与当局者的想法以及动荡的局势不无关系。 但老倒霉蛋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当的,反正吴良最感兴趣的便是后世历史中所没有这些传闻,多问问总归没有坏处。 另外,初代海昏侯刘贺,也就是吴良准备发掘的海昏侯墓的主人也是个传奇人物。 史载他仅当上皇帝7天就做了117件荒唐事,因此才被废掉。 虽然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说当时大将军霍光一手遮天,其实是因为刘贺当上皇帝后不听话,霍光才杜撰了这些事情,以此为借口联合群臣来废他,但司马光毕竟是宋朝的人,他的说法也仅仅只是猜测,到底是否便是事情的真相,同样还有待考证。 吴良既然来到这个时代,便有资格与机会亲自去辨明历史的真伪,而并非一味信书。 “明白了,家主真乃博学之人,天底下似乎便没有家主不知道的事。” 杨万里由衷的拍了一记马匹,而后麻溜儿带着人脱离了队伍。 …… 如此瓬人军则在庐江郡的桐城好好休整了一天。 第二日才再次上路,结果出了桐城没走多远,便有兵士前来报告:“家主,前方有一位老者拦路求见。” “附近人多么?” 吴良皱眉问道。 “只他一人。” 兵士答道。 “那就给他个饼轰走,不必与他多说废话。” 吴良无所谓的摆摆手道。 这一路上瓬人军已经遇上许多回这样的事,基本上都是饿极了壮着胆子跑来要饭的流民。 吴良知道这是时局动荡的问题,这样的流民到处都是,国家一天不稳定下来,这些人就无法过一天安生日子。 区别只在于今天饿死或是明天饿死,这事他真的管不了,因此也就没有发那些没用的善心。 最多只在这种附近没什么流民不会引发哄抢的情况下送出一两个饼,然后将人轰走继续赶路。 “可是家主,那人并不要饼,只说有极为重要的话必须亲口说与家主。” 兵士又拱手说道。 “哦?” 吴良微微来了精神。 这种事倒还是第一次遇上,也不知这老者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反正旅途太过无聊,典韦不是个能聊的起来的人,白菁菁又受不了他调戏总是躲得远远的,见见此人解个闷倒也无妨。 “带那老者过来吧,不过告诉兄弟们不要停歇继续赶路,不要因为此人耽误了咱们的行程。” 吴良沉吟片刻,终于点头道。 “是!” 兵士应了一声。 不一会的功夫,便将一位老者带到了吴良面前。 这老者拄着一根弯曲曲折的木杖,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头上剩余不多的头发已经全部变成了白色,胡须与眉毛亦是如此,不过却留的很长,一副慈眉善目的长寿模样。 “黄老道于吉,拜见公子。” 见到吴良,老者微微低头施礼道。 “于吉?你就是那个写了《太平经》的于吉?” 吴良一愣,面露意外之色。 于吉在东汉末年可是个很有影响力的“妖道”来着。 他所著的《太平经》对发起黄巾军起义的张角影响极大,以致张角更是以此为纲领成立了“太平道”,喊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响亮口号,发动起义致使本就摇摇欲坠的大汉王朝彻底陷入战乱之中。 不过此人宣扬的那种“符水治病”的东西,却令吴良不能苟同。 治好了,就是我的功劳。 治不好,就是因为你心不诚不信道。 这不就是明摆着忽悠人吗? 第一更) 不过后来,于吉也没落得一个什么好下场。 据史书记载,于吉一直在南方传道,后来到了吴会(今江酥省酥州市),“设立精舍,烧香读道书,制作符水以治病,吴会人多事之。” 后来公元00年,也就是距今大概6年后。 霸王孙策大会宾客于郡城门楼上,于吉却穿起华丽衣服,携一漆画的木箱子从楼下走过,诸将宾客中竟有三分之二的人下楼去迎拜他。 孙策当时就怒了,命人将于吉抓了起来。 结果信奉他的人都使妇女入见孙策的母亲求情,就连孙策的母亲也替于吉说好话。 不料这么一来反倒被更加激怒了孙策,认为“此子妖妄,能幻惑众心,远使诸将不复相顾君臣之礼,尽委策下楼拜之,不可不除也。”, 又直接命人把于吉给杀了。 不过在这之后发生的事反而更加玄乎。 据说于吉死后,有人认为他罪不至死可怜他,便将他的尸首藏了起来,结果第二天起来竟发现尸体消失的无影无踪。 同年几个月后,孙策便被人刺杀身亡…… 有人说这其实是于吉索了孙策的命。 孙策杀掉于吉之后,每每一个人的时候,就能看于吉站在身边怨恨相望,故而总是吓得失魂落魄,这便是于吉在向他索命! 所以于吉这个人,还是有那么点神叨的,只是具体有多神叨,就不得而知了。 “公子此言差矣。” 见吴良听过他的名字,于吉的眼睛顿时明亮一些,捋着几乎及腰的胡须微微摇头笑道,“那书并非《太平经》,而是叫做《太平清领经》,另外此书也非老夫所著,乃是老夫机缘巧合之下自一出泉水秘境中偶得的神书。” “喔,厉害了……” 吴良也知道,《太平经》其实是后世的叫法,他叫顺口了而已。 至于到底是不是于吉所著,后世也是有两种说法,一种认为他就是作者,一种则是于吉现在的说法。 但大部分历史学家都倾向于第一种说法…… 毕竟,后世的人真的很难相信天赐“神书”一说,这极有可能是于吉为了抬高自己与《太平清领经》身价编出来的一种说辞。 “听我的佣仆禀报,老先生拦我去路,是因为有极为重要的事要说与我听?请老先生不吝赐教。” 吴良又笑呵呵的说道。 “不错。” 于吉点了点头,说道,“昨日夜里老夫占了一卦,得知有一位身怀机缘之人南下,今日便会经过此处,因此老夫早早在此处等候相见,方才见公子的人过来时,阵内泛起一层异于常人的气息,因此将公子拦下求见一面加以验证。” “哦?验证结果如何?” 吴良愣了愣,心中略显惊奇,脸上却面不改色的问道。 作为一名穿越者,他确实算得上是身怀机缘之人,至于身上是否有异于常人的气息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自己是看不到的,难道有人能看到? 再至于南下,这就不用多说了。 瓬人军自桐城南门而出,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这就真心没什么值得惊奇的地方了。 “如今一见,公子确是身怀机缘之人,并且有大机缘,老夫没有拦错人。” 于吉凝神看着他,神色郑重的说道,“实不相瞒,公子乃是世间极少数的天命之人,未出生前姓名便已录入了仙府的录籍之中。” “真的假的,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听到这话,吴良又莫名有些想笑,脑中不自觉的闪过周星星电影里的那个卖秘籍的老头:你有道灵光从天灵盖喷出来…… “天命之人不能自知,尚需有得道之人提点。” 于吉又一副“没错儿,我说的得道之人就是我”的姿态扬了扬头,一脸傲气的说道,“公子虽是天命之人,但仅有天命尚且不够,仍需拥有足够的资质,并一心努力修行道学与行善积德,才有可能修成正果,得道升仙。” “嘁……” 白菁菁刚好在这时走了过来,听到于吉这一番话,当即不屑的撇了撇嘴。 就这个无赖? 哪怕他真是天命之人,哪怕真有逆天资质,哪怕真一心修行学道,哪怕真每天施粥救人,之前缺掉的德也绝对不可能补的回来,别想啦! 吴良自然知道白菁菁这一声“嘁”是什么意思,对此也表示认同,于是便又笑着说道:“老先生如果就是要对我说这些的话,拿恐怕就找错人了,不瞒老先生说,我其实是一只流落世间的孤魂野鬼,成什么都肯定成不了仙。” 别觉得于吉这番说辞过于低级。 其实他所说的就是《太平清领经》的教义,主要记载于“仙鬼篇”中。 而且现在的人还就相信这套说辞,从皇帝到百姓都有一颗得道成仙的心,否则张角又怎能借传道之名发起声势浩大的“黄巾军”起义? 只不过吴良是熟知历史的人,知道那些一心求仙试图长生不死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也对许多现在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从三观上便已经碾压了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而已。 “……” 于吉自是没有想到吴良会这么说,如此停顿了一下又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便强求,不过你我今日相见便是有缘,老夫尚有一事需提醒公子结此善缘。” “哦?请老先生直说。” 吴良直了直身子,“认真”的问道。 “老夫来之前也为公子占了一卦,卦象竟显示为凶,因此老夫断言公子此行南下恐怕要遭遇以些劫难,请公子一路上务必心行事,尤其注意有水的地方。” 于吉微微皱眉郑重说道。 “?” 吴良又是一愣。 这是传道不成又准备玩算命那一套了? 于是吴良并未接住于吉的话,而是想了想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老先生,我此前倒读过《太平清领经》,不可否认这确实一部涉猎极广的神书,其中记载了辟谷、食气、服药、养性、返神、房中、针灸、占卜、堪舆、禁忌等诸般方术,着实令人惊奇,老先生即是这部神书的发现者,想必定是掌握了其中精髓吧?” “虽未必全部掌握,却也已通晓其理。” 于吉不知吴良忽然这么问用意何在,因此并未将话说得太满。 “那么,堪舆之术老先生掌握的如何?” 吴良又问。 堪舆。 堪,天道也; 舆,地道也。 合在一起就是后世所说的风水术,即是用来勘探住宅与阴宅的观测之术。 若是吴良能够得到一个擅长堪舆之术的人才,那么今后在发掘不为后世所知的陵墓时,定是如虎添翼! 当然,这倒不是说吴良觉得堪舆之术有多玄学。 而是在他看来,堪舆之术作为一门有宗有旨的学问,可以说是万变不离其宗。 古代帝王将相建造陵墓定要先找堪舆大师提前选址,那么真正懂得堪舆之主的人,便一定能根据这些规律来寻找那些陵墓。 就好像已知一道数学题:11=,那么懂数学的人一定能够逆推出:-1=1。 不是因为数学有多么的玄学,而是因为数学有一套所有学习数学的人都懂得的规律,使用这套规律便可解决所有的数学问题。 如果解决不了……肯定是数学没好好学,或是学得不够深而已。 堪舆之术也是同样的道理。 如果是真正掌握堪舆之术的大师,能够轻松找出陵墓位置,也绝不是因为后世许多盗墓里面的描述的玄学,而是因为他们真正掌握了这一门学问。 这是科学! 第二更) “哈哈哈哈,若是其他方术,老夫或许有些马虎,但这堪舆之术,却是炉火纯青!” 听吴良问到这个问题,于吉当即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就连胸膛也挺起了一些,说不出的自信。 “既然如此,可否请老先生帮我一个忙?” 吴良可不会轻信于他,又试探着问道。 “不知公子是要修建住宅,还是修建阴宅?老夫与公子一见如故,定会为公子寻得一处风水宝地。” 于吉笑呵呵的问道。 “都不是。” 吴良也是笑呵呵的摇了摇头。 “那公子是……” 于吉终于收起笑容,面露疑惑之色。 “老先生难道算不出来么?” 吴良故意问道。 “公子有所不知,这占卜之术也讲究个机缘,有些事情若是机缘所至一算便知,倘若机缘不到自然无法算到……” 于吉顿了顿,略微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老先生说的极是。” 吴良非但没有深究,反而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瞒老先生,我这次率人南下只为一件事,近些年我家诸事不顺,以致家道逐渐衰败大不如前,恰逢前些日子有人与我说起,家道由盈而衰极有可能是多年不曾祭祖,导致祖宗怪罪不再荫福所致,因此我才立刻率人南下祭拜祖宗。” “百善孝为先,公子此举不差。” 于吉面露欣赏之色,点头笑道。 “可问题是……我家迁移已有许多年,自我父亲那一辈起便已不再祭祖,而我父亲又已不在人世,如今到了我这里,已经只记得当年祖籍何地,早已不知家中祖坟的具体位置,这可如何是好?” 吴良微微皱起眉头,却又一脸期盼的看向于吉,“好在机缘巧合遇上了老先生,老先生的堪舆之术既是炉火纯青,定可顺应天命帮我找到祖坟,遂了我的孝心与心意!” “这……” 听到这里,于吉却已面露为难之色。 果然也是唬人的么? 传统意义上的堪舆之术,都是用来为阳宅或阴宅看风水的,这里面便难免会混入一些滥竽充数的“假大师”。 毕竟,一般人又不懂风水。 风水好与不好全凭“大师”一人说了算,几乎没有人会提出异议。 而真正精通堪舆之术的真大师,就像吴良说的万变不离其宗,必定是可以通过其中规律反推陵墓位置的。 若是做不到,那么那大师便要么是假的, 要么就是本事不够,就算去为人选择修建阳宅或是阴宅的风水宝地,也不可尽信。 至少吴良这么认为。 不管对错,反正只要无法逆推陵墓位置的堪舆师,在吴良这里一概归入“假大师”的范畴,反正对他也没什么用处,不必深交。 吴良细心观察着于吉的反应,接着又笑着补充道:“请老先生放心,若老先生能为我办成此事,我定会为老先生献上重!金!酬谢,并在余生好生奉养老先生,以结老先生这份善缘。” “公子,不是老夫不愿出手相助,实在是这寻觅祖坟之事不比建宅选址,恐怕要耽误许多功夫,老夫近日又还有些旁的事不便脱身,确是分身乏术。” 于吉最终还是冲吴良拱了拱手,抱歉说道。 果然说了半天没一句实话! 吴良已经果断将“假大师”的帽子戴在了于吉那光秃秃的头顶上,还了一礼说道:“无妨,那么老先生就请自便吧。” 见吴良已经不准备与他多说什么,甚至已经加快了些脚步不再与他同行,一副要将他甩掉的节奏,于吉又有些不甘心的追上来道:“公子且慢,老夫虽不便为公子寻觅祖坟,但方才提到那凶卦之事,倒可为公子指点迷津。” “这就不必了,不瞒老先生说,其实我此前观看《太平清领经》时也有所领悟,虽然不曾掌握这堪舆之术,但对其中记载的占卜之术倒有了几分研究。” 吴良回过头来,也是一副风轻云淡的高人模样,笑着与于吉互相扯起了淡。 哪知于吉听了之后,竟是一脸的惊奇,连忙凑近了一些问道:“公子所言当真?” “自是当真。” 吴良指了指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问道,“老先生,你说今天这艳阳高照的天气,是否会下一场雨呢?” “……” 于吉微微皱眉,没有轻易回答。 “我说会!今天一定会下雨。” 吴良十分肯定的说道,努了努嘴示意于吉看向队伍之中的三辆马车。 他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发现“阴阳石”已经变成了深色,至于“阴阳石”是否真的有用,之前在鄄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测试过好几回,从未出现过误差。 也是因此他才不肯叫瓬人军在路上耽搁,争取在雨下下来之前赶到下一站居巢。 除此之外,吴良还叫人提前对随行的三辆装载干粮与物品的马车做了简单的防雨措施,避免因为下雨带来一些不必要的损失。 “这……” 看到那三辆马车上面提前做出的防雨措施,说白了也就是承拱形盖了一层厚厚的干草,于吉心中更加疑惑。 难道此人说的是真的? 可这晴空万里的天气,怎么看也不像有雨的兆头啊? 只是倘若不是断定今日有雨,又何须提前做出防雨措施,除非此人脑子有问题…… 吴良才不管他信不信,接着又笑着扯淡道:“既然老先生此前说过与我有缘,那我便也与老先生结一次善缘,请稍等。” 说完。 吴良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而后装模作样的闭上眼睛,抬起右手掌心朝上,动作手指胡乱掐算了几下。 接着又猛然睁开眼睛,一脸震惊的望向于吉。 实话实说,也就是现在瓬人军已经没有了曹禀,否则吴良真不敢这么玩。 万一曹禀将他“能掐会算”之类的“神迹”传到曹老板耳中,曹老板恐怕便要胡思乱想了,到时候他真心不好解释,事情必然会越变越麻烦。 这就是独自掌管瓬人军的好处,现在瓬人军便是他的一言堂,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立什么规矩就立什么规矩,想怎么“保护性发掘”就怎么保护性发掘。 只要能带回黄金,曹老板便不会过问,更不会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 见吴良这么看过来,于吉心中微微一紧。 这年轻人占卜的手法虽然并不多见,但这神态与节奏为何如此熟悉……是了,平时他给人“占卜”时便是如此,尤其是这“震惊”的神色简直一般无二! 所以…… 于吉正心中腹诽,却听吴良已经开始说话,就连“郑重”的神色也与他给人“占卜”时如出一辙:“老先生,你如今已年近九十,虽确实有长寿之命,但命中却有一个死劫,我掐指一算,你这死劫是在东边……你若信我所言,想去何处都可以,但千万不要前往吴会,否则几年之内死劫必应!言尽于此,告辞!” 说完这话,吴良又冲于吉抱了一下拳,果断带人继续赶路。 他这“掐指一算”其实是带了些玩票性质,将真实的历史事件故意这么一说,现在无凭无据的于吉此刻也未必会相信。 所以他也不指望于吉现在会对他有什么表示。 只求于吉在被霸王孙策处死的时候,忽然想起曾经有这么一位“神人”预测过他的死劫,心中震惊或是悔恨那么一下即可。 当然,还可以顺便吓唬吓唬这个老头。 倘若这个老头听了他的话惴惴不安没敢去吴会,那也会提心吊胆腹诽一阵子,这感觉可不好受,就当是对他刚才过来唬骗自己的回敬。 尽管……也变相的救了他的性命,就当做结了善缘吧。 “你又莫名起乩了?” 如此吴良走在前面,一直在一旁听着的白菁菁却是快步跟了上来,一脸好奇的问道。 她只相信吴良莫名起乩的神通,毕竟当初吴良“忽悠”程昱的时候,她也在旁边听着。 记得当时吴良只与曹禀耳语了几句,便说荀彧与程昱听过之后一定会来请他,结果没过多久他们正在酒舍吃喝的时候,还真就有人来请了,而且还是荀彧与程昱亲自来的,简直神奇的紧…… “我逗那老头儿玩的,这你都信?” 吴良刚刚恶作剧了一把,心情自是大好,笑着说道。 “你这人真是无赖透顶,怎地连老人家都骗!” 白菁菁顿时无语,翻了个白眼说道。 “哈哈哈,他先骗我的……” 吴良笑的眼睛都没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 “公子!公子请再留步一叙!” 背后忽然传来了于吉的叫声。 听到声音,吴良与白菁菁回头看去,却见于吉正一路跑着又跟了上来,甚至连自己的拐杖都不用了,那腿脚利索的真心不像个年近九十的老者。 “叫你作怪,被识破了吧,老先生来与你算账了。” 白菁菁撇嘴说道。 “你聋了?没听到他对我说‘请’么?还有他这一脸尊敬的样子,怎么看都是来感谢我的吧?” 吴良不以为然的道,心中却在想,该不会碰巧这老家伙正打算前往吴会开展业务了吧? 说话之间。 于吉已经来到吴良面前,年纪到底还是大了些,气喘吁吁半天都说不上话来。 吴良也是不急,只是一脸淡然的看着他。 此刻。 于吉的心中正是说不出的震惊。 吴良并不知道,于吉“布道”时从不暴露自己的真实年龄。 若有人问起,他只会说自己已年过百岁,毕竟两位数与三位数给人的心里差距还是蛮大的,就像后世商场标价总是99、9八,从来不会标注10、101是一样的道理,这是一种极为常见的营销手段。 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于吉这种时常“布道”的人也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以,当吴良当面说出他年近就是的时候,于吉就已经吃了一惊。 但吴良接下来的话,才更加令他震惊。 因为他之所以拒绝吴良“寻找祖坟”,正是打算近期前往吴会。 不久之前一个曾经被他布过道的吴会士族家主寄来了一封信,信中言明最近一段时间会专程派人前来此处接他前往吴会,将他当做上宾奉养结缘。 只因那家家主路过桐城时染上了风寒。 于吉恰巧碰上,便对他布了一次道,而后又叫他花大价钱买了些纸,亲自为他绘制符纸烧了混入水中饮下……没想到那家主饮下符水之后竟真在回去的路上痊愈了,于是便彻底信了他的道。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于吉应该很快就要前往吴会享福。 这便是于吉斥的第二惊! 这两件事无论任何一件,除了他之外都绝对不可能有人知道,却被一个素昧蒙面的年轻人一语中的。 这如何能令他不震惊,想不相信都难好吗! 片刻之后。 于吉终于喘匀了气,面色微红神色激动的道:“想不到公子有如此天赋,竟真习得了神书中占卜之术,掐指一算便算出了老夫的死劫,老夫佩服,佩服的紧呐,请受老夫一拜!” “?!” 白菁菁顿时愣住,一双美眸略带了些愠色看向吴良。 还说你没有莫名起乩,你这无赖为何从来不说一句实话,我真是蠢透了,怎地就又信了你的鬼话! 汪汪汪! 汪汪汪! 汪汪汪! 行了吧,从今日起,我若再信你一句……算了! 吴良心中也是颇为惊奇,不过既然于吉不能用堪舆之术逆推陵墓位置,吴良对他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淡然一笑道:“老先生不必多礼,能说的我已经都说了,至于如何抉择便是老先生的事了,如果老先生没有旁的事情,我们还要趁雨没下起来抓紧时间赶路,实在不能与老先生多叙。” “公子且慢,老夫只想问一句,公子这占卜之术究竟掌握到了什么程度?” 于吉连忙又问,一双眼睛充满了希冀。 “一般般,也就与先生的堪舆之术一样,炉火纯青吧。” 吴良笑着反嘲道。 “老夫厚颜,请公子指点占卜之术,作为交换,老夫愿为公子寻觅祖坟,并将这堪舆之术教于公子!” 于吉当即拜道,“若公子觉得不够,还有什么要求请公子尽管提,老夫定当全力满足!” 对他而言,“不到结缘”最实用的就是能够预知未来的占卜之术。 至于那堪舆之术……给人看看住宅与阴宅风水,也就能混口饭吃,实在无法与占卜之术相提并论。 曹操喊我去盗墓 第一更) !--g--“嗯?” 听了于吉的话,吴良顿时停下脚步。 莫非这个老头真的掌握了堪舆之术? 并且还真的具备帮他逆推陵墓位置的本事? 看于吉一脸诚心诚意的表情,吴良心中意外的同时其实也是略微有些相信…… 毕竟,就像他所说的,堪舆之术与其他的方术不同,这是一门有迹可循的“科学”,只要掌握了其中规律,像后世说中描述的那样“分金定穴”完全是有可能的。 并不像他装出来的占卜,又或是辟谷、食气、返神……等等方术那么玄学。 不过。 吴良却并不相信于吉这个人。 倒不是担心于吉出去将瓬人军的所作所为到处乱说败坏了曹老板的名声,曹老板这方面的名声压根不需要败坏,已经是后世人尽皆知的事。 甚至在这个时代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叫做陈琳的学士发表了一篇叫做《为袁绍檄豫州》的檄文,公开谴责曹老板特制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四处盗墓的恶行……至于怎么暴露的那就不好说了,瓬人军兵士,知道内情的官员,总归不可能管住每一个知情人的嘴。 当时曹老板正苦于头风,病发在床,因卧读陈琳檄文,竟惊出一身冷汗,翕然而起,头风顿愈。 你看看,这反倒还成了一件好事。 而且后来曹老板也根本就没计较此事,袁绍的儿子袁尚彻底被灭之后,写《为袁绍檄豫州》的陈琳归附曹老板,曹老板还是一样用他,甚至夸赞他檄文写的不错,命其管理记室,专门为曹老板撰写军国书檄。 所以,吴良其实并不担心曹老板会因为瓬人军暴露而制裁于他。 曹老板这样的大枭雄,浑身上下被人诟病的事情多了,虱子多了不痒,还会在乎这么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他主要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盗墓是一件风险系数挺高的事情,如今战乱年代群雄割据,除了要心对立阵营的敌军,以及墓主人的防盗机关与陷阱之外,还必须格外心自己的队友! 有道是“财帛动人心”。 人心隔肚皮,真有一大堆黄金珍宝摆在面前的时候,难免会有心术不正的人动歪心思,尤其是一同下墓的人,到时候防不胜防可要出大危机。 像典韦、白菁菁这两个人。 一个是知根知底的历史名将,出了名的忠心不二。 另外一个则是一根筋的守墓人,并且还有致命把柄在自己手上……广川王刘去墓的具体位置与当前机关,他就算被害死,也可以提前安排人前去将守墓人一锅端了,并且将那座陵墓彻底毁掉。 因此可以绝对信任。 但于吉这个人,则属于那种十句话只有半句能够相信的江湖方士,对于他的人品历史上记载也是极少,而且正史中的记载还略偏向于负面…… 这样的人,在抓住他的死穴之前,实在不能给与太多的信任。 否则那就是对自己的生命和事业不负责任! 所以吴良就算打算海昏侯墓来验证一下于吉的堪舆之术,也不会轻易信任于他,更不会这么快就让他加入瓬人军一起下墓。 甚至。 吴良想了想,要不就只先验证一下他的堪舆之术? 而后便让兵士将他带离现场看管起来,根本就不让他知道瓬人军究竟做了什么,免得在归途时出什么岔子,这样才最为保险。 于是。 “这有何难?”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不过在这之前,老先生得先帮我找到祖坟,否则我对老先生的堪舆之术还有一些疑虑。” “这是自然。” 于吉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老先生恐怕至少需侍奉我三年,当然这三年并不会虚度,我会传授老先生一门独有的冥想秘诀,不瞒老先生说,当年我打开天眼入门占卜秘术便用了整整三年。” 吴良又笑了笑道,“待老先生打开天眼之后,我再将占卜秘术的要领一一传授,决不食言。” 吴良最擅长的就是顺杆爬,既然于吉说了他可以提任何要求,吴良自然不会与他客气。 至于三年之后…… 天命! 资质! 方才于吉就提到了这两个“成仙”至关重要的因素,若是于吉的天命与资质实在不够,吴良也没有办法,不是么? 再至于于吉的堪舆之术,吴良其实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天命”与“资质”学会。 总之,尽力而为吧。 至于为何后世也有《太平清领经》,那些知名的考古学家看过之后却无法掌握堪舆之术的要领,吴良觉得可能与传承有关。 这书据悉最早的时候总共有170卷,结果流传到宋元时期便已经残缺不全了。 最终流落到后世,只余下残本共为67卷宗,其中还有10卷根本就不是《太平清领经》,而是《太平经抄》。 如此一直到了1960年,才又被人连编带抄拼了一下,勉强上恢复了170卷的轮廓。 但这早已不是原版。 等同于武侠说中流传的假秘籍,修炼不成不说,还有可能将人带入歧途。 “多谢公子。” 于吉十分痛快的点头答应,接着也道,“其实老夫当年完全读懂《太平清领经》的堪舆之术篇章,也使用了整整三年,将其中要领融会贯通则更加费时费力。” 果然老而不死是为奸啊! 我给你来了个三年,你他娘的也给我来了个三年,一点都不肯吃亏! 那咱们就走着瞧。 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吴良心中暗骂,却并未表露出来,咧开嘴哈哈笑道:“既然如此,来人,在马车上给老先生腾出个地儿来,别把老先生累坏了!” “那就多谢公子照顾了。” 于吉也是老实不客气的等待坐车,他这年纪,腿脚却是跟不上瓬人军的步伐。 “哦对了,还有一事。” 吴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骚骚一笑扬着眉毛声对于吉问道,“老先生,不知房中之术你懂得多少?” 这里的“房中”指的可不仅仅是那种事,而是一种强身健体之术,其要领在于“还精补脑一事耳”。 还有一种比较通俗的说法:“若要不老,还精于脑。” 说白了就是做那种事的时候,掌握了其中要领与诀窍,非但于身体无害,反倒能够在享受的同时延年益寿,有那么点“采阴补阳”的意思。 “这……实不相瞒,也只掌握了些皮毛。” 此刻于吉已经将吴良当做了“明人”,也就不再说那些与寻常人说的“暗话”。 “来来来,哪怕是皮毛也请老先生与我详细说说,此道我真是一窍不通。” 吴良果断将于吉扶上马车。 自己则强行挤在了于吉身边,一副“虚心求学”的好学生模样…… …… 九日后。 瓬人军已经到达豫章郡城内,用些粮食问了一个比较朴素的院落暂住下来。 杨万里等人也准时返回,一大早便与吴良派去北门接应的人会了面,一起回来向吴良汇报此行探得的消息。 “恶咒?” 听到杨万里说出这个词,吴良眉头微蹙。 杨万里点了点头,正色说道: “不错,我听当地的乡民说,多年前刘贺被谪为海昏侯时,带领4000食邑前来豫章郡立国。” “立国初期刘贺为建造城池安置自己与那4000食邑,强行占据了大片乡民耕种的丰饶土地,因此当地乡民多有不满,最终竟联合起来反抗刘贺。” “后来刘贺上书搬来救兵,在镇压当地乡民的时候大肆屠杀,又将尸首全部丢入那湖之中,几乎将湖中的湖水全部染成了红色。” “也是那时,恶咒便出现了。” “当时汉军正将尸首抛入湖中,天空骤然变色,大地随之震颤,赤红色的湖水忽然翻滚起来,不多时竟在湖上形成了一片白色气云,如同仙境一般缥缈。” “紧接着一声巨响,一条高达数十丈的水龙柱平地而起!” “数息之后,几千汉军竟悉数倒于地上,当人们发现时那些汉军早已没了气息,只有满地的尸体,他们的身上看不到任何伤痕,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平静,仿佛顷刻之间被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吸走了魂魄一般。” “除此之外,湖中鱼虾龟蟹也是悉数死绝,白花花一片漂浮在湖面之上。” “当地乡民说,这定是因为那海昏侯刘贺多行不义,惹得苍天震怒,因而派下神仙吸走了助纣为虐之人的魂魄,就连那些食尸而肥的鱼虾龟蟹也没有好下场。” “后来刘贺死后,他的两个儿子也在收到继位诏书之后立即暴毙,最终导致海昏国被除国。” “乡民们说,这也是因为刘贺此前所为有违天道。” “苍天派下神仙吸走那些助纣为虐之人的魂魄时,便对刘贺血脉以及海昏国降下了恶咒,非但国运已尽,继承海昏侯之位的血脉也不会有好下场。” 说到这里,杨万里咽了口口水,顿了顿终于回归正题道:“我都打探清楚了,豫章郡往北两百里左右方圆百里只有这么一个湖泊,这湖如今便被称作灵湖,当地乡民认为这湖受神仙下凡时留下的灵气庇护,若遇不平之事,又或是求雨求子诸事,便会来到湖边祭拜祷告,如今已经形成了一种风俗。” “只是那海昏侯刘贺死后是否葬于此处便不得而知了,那些乡民都说不上来,问了也是白问……” …… 听完杨万里的话,吴良沉吟片刻,又问:“后来这种‘神仙下凡’的事后来可曾再出现过?” 既然这湖现在就叫灵湖,而且方圆百里就只有这么一个湖泊,那么应该就不会错了,海昏侯墓必定在此。 因此现在比较关键的问题是这个怪湖,得先搞清楚这个湖到底有什么蹊跷。 否则若是瓬人军到达湖边掘墓的时候,这个怪湖忽然再来这么一次异象,不只是瓬人军要莫名其妙全军覆没,就连他恐怕也难以幸免,死的不明不白。 “后来又出现过两次。” 杨万里点头说道,“一次是第三代海昏侯刘保世继位不久之后,刘保世见灵湖风景优美,本打算将其建造成一处别院,但只建了一半便有出现类似的异象,数百工匠无一生还,不久之后,海昏侯又被除国。” “另外一次是第四代海昏侯刘会邑上位不久之后,此人倒并未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也不曾对灵湖有什么非分之想,甚至还打算遵照当即乡民已经向成的传统,带人前来灵湖求雨祭拜。” “只可惜法坛只建了一半,灵湖便又出现意象,非但工匠莫名离世,就连一些围观的乡民也一同被吸去了魂魄。” “不久之后,海昏国再被除国,从此天下再无海昏国一名。” “有乡民说,这也是苍天对海昏国降下的恶咒所致。” “刘贺血脉均时罪恶深重之人,苍天不愿受其祭拜,因此才降下异象教其远离灵湖,不得靠近半步。” 如此说来…… 听着杨万里的描述,吴良已经开始推演其中的规律。 初代海昏侯刘贺前来立国时,是公元前6年。 海昏国第二次被除国,印象中应该是在公元八年前后。 第三次彻底被除国,则是好像在公元104年前后。 公元前6年公元八年公元104年。 分别间隔了71年与96年。 如果除去灵湖出现意象到海昏国被除国中间的时间误差,可以推演其中的间隔时间应该是在50年以上,100年以下。 除此之外。 每次灵湖出现意象虽然看似难以理解,但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尸体投湖、建造陵园、搭建祭坛。 也就是说其实都受到了外界的侵扰…… 心中推演着这些规律,吴良忽然有些担心。 如今乃是公元19年,距离灵湖上次出现意象,间隔了八9年,似乎正在他推演出来的灵湖出现意象时间间隔之内。 而这一次。 他带着瓬人军来到此处,既然要发掘海昏侯墓,那么便必然会动土施工! 这对灵湖来说,自然也算是一种来自外界的侵扰…… 又会不会引发那可怕的意象? 尽管后世这里已经被建成了海昏国遗址博物馆,并且历史上也从未记载过灵湖出现的异象,后世更没有,但却不可不防啊!!--vr-- 第二更) 不过目前来说。 吴良还未亲眼见到灵湖,也不曾了解过那里的环境地貌,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而今之际,要做的便是尽快率领瓬人军前往灵湖,在那附近实地考察一番,看看是否能够发现一些其他的线索,如此才有可能判断灵湖“吸人魂魄”的真正原因。 如此两日之后。 瓬人军终于到达灵湖,趁着兵士休整之际。 吴良带领典韦、白菁菁、杨万里还有于吉四人一同来到湖边查看情况。 “老先生,我家祖坟应该就在这附近一带,烦请老先生施展堪舆之术帮我查探一番,感激不尽。” 一边观察着湖边的地貌植被与湖内的情况,吴良一边故意对于吉试探道。 “公子说笑了,此处地势平坦广阔,老夫无法观测附近的砂水风貌,实在无法施展堪舆之术。” 于吉看了吴良一眼,回头指向两里之外的一处山麓,淡然笑道,“不过那座山高达数十丈,倘若能够登上山顶,老夫便可将此处砂水风貌一览无余,到时方可施展堪舆之术为公子点明墓址。” 吴良顺着于吉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座高约150米左右的山。 山一面十分陡峭,一面略微平缓,从平缓的那一面上去应该不算太难。 至于于吉的说法,吴良自是认同的。 堪舆之术的根本就是观山观水,倘若于吉刚才听了他的话之后二话不说就在原地施展堪舆之术,那就铁定又是在扯谎。 若是如此,这个于吉哪怕再有本事也不能为自己所用。 吴良就会果断叫典韦将这老头丢入湖中咕嘟咕嘟,而后将他赶走再也不说一句废话。 “那就有劳老先生了。” 吴良笑了笑,又抬眼看向湖中。 此刻的灵湖与普通的湖泊并没有什么区别,湖水清澈碧波荡漾。 一些水鸟正在灵湖上空盘旋,湖心有不少野鸭悠闲的游弋,时而钻下去时而浮上来,总能有所收获。 就连湖边的水草之下,也能看到一些鱼群欢快的游动,察觉到有人经过便四处乱窜。 好一幅环境优美的原始画卷。 “菁菁,我有点馋了,帮忙搞几只水鸟来吃吃呗?” 望着湖心那肥美的野鸭,吴良嘿嘿笑着看向了白菁菁。 “你若想吃便自己去抓,问我做什么?” 白菁菁翻了个白眼,嗤鼻道。 “放肆!有你这么与郎君说话的么?真是不知所谓!” 吴良斥了一句,脸上却并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而是接着又道,“还不是看你抓起来比较省力,难道你以为我抓不到么?行,行行行,这可是你不抓的,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一会我的独门美食‘叫花水鸟’出炉时一口都不给你吃,就我与典韦、杨万里还有老先生自己吃!” “你说什么水鸟?” 白菁菁顿时回过头来疑惑问道,同时不争气的吞咽了一口眼泪。 吴良虽然做饭的次数很少,尤其是在家里的时候,有“美人”服侍着他几乎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但还是有那么几次白菁菁有幸品尝过了吴良的手艺。 味道确实要比白菁菁之前吃的的食物鲜美,最主要吴良舍得放料,这个时代能找到的葱、姜、花椒、茱萸、蒜、肉桂、香茅草等等调料从不吝啬,甚至就算这次南下,他还带了那么一包调料粉以备不时之需。 而最令白菁菁怀念的,还是吴良特制的“烤乳鸽”。 一边用果木木炭炙烤,一边在鸽子的表皮上刷上饴糖,烤出来外焦里嫩,吃起来叫人回味无穷,忍不住吸吮手指。 再加上如今南下已有近两个月,一路上多以饼做干粮,粟米熬粥,只有偶尔到了城内修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口像样的食物,白菁菁的嘴里也是快要淡出鸟来了。 现在忽然听到吴良又说出一样从未听过的烹饪手法。 白菁菁瞬间就为那些水鸟流下了不争气的眼泪。 “叫花水鸟。反正你也没得吃,问这么多做什么?” 吴良瞥了她一眼,故意说道,“典韦,你去拿口锅来,咱们准备捕鸟。” 所为“叫花水鸟”是吴良自己发明的词汇,原形参考“叫花鸡”。 其实这种烹饪手法早在周代便已经有了,“八珍”之一的“炮豚”便是如此,用粘土把乳猪包裹起,加以烧烤即可成菜。 不过汉朝已经不再流行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吃法,因此哪怕是民间也极少见,而且这时候也还没有“叫花”这种词汇。 再至于捕鸟,这就简单多了。 一口锅、一根木棍、一根麻绳再加一把粮食即可,这可难不倒吴良,只是需要略微耗些时间而已。 不过这也用不着吴良操心,瓬人军那么多兵士,随便叫两个人过来便可胜任。 “等一下。” 白菁菁神色一紧连忙拦住典韦,下一刻脸上已经漏出灿烂的笑容,走上前来轻轻晃动吴良的衣袖,娇滴滴的说道,“哎呀家主,我只是与你说笑罢了,捉几只水鸟而已,我又怎么会忤逆家主的意思呢,这点事还是交给我来办吧。” “……” 天地良心,吴良还是第一次见到白菁菁这副作态。 以至于他甚至怀疑,下回他要是搞出点什么更好的吃食,借此诱惑这个姑娘,便能够轻松上垒。 ……现在条件不太好,等回去之后一定得试试! 正说着话的时候。 “咕咚——哗啦!” 湖中忽然传来一个十分古怪的水花翻动的声音。 正在湖面上悠闲游弋的野鸭立刻受到惊扰,扑棱棱呼扇着翅膀向远处飞去。 !? 随行几人都连忙向湖中望去,还道是湖中大鱼翻腾了一下。 但真正吓了一大跳的却只有吴良与杨万里,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凶湖吸魂”的传闻吴良并没有选择公开。 这一看才发现。 此刻湖中正有一串白色的气泡自湖底快速升起,等气泡到达湖面的时候便会如同沸水一般翻出一朵巨大水花,自大而,这画面看起来竟有些壮观。 “这下面恐怕有大鱼,我爹说鱼越大,吐出的水泡就越大越多。” 白菁菁惊奇的道,“不过,这些水泡这么大又这么多,得是多大的一条鱼啊?唉?家主,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事儿,我这人天生胆,被吓到了而已。” 吴良笑了笑,说道。 原本他已经准备叫大家先逃命要紧,但见这水泡就这么一串,冒完了之后湖面便又重新恢复了平静,这才终于忍了下来。 同时也是看到这一幕,再结合杨万里之前的描述,对于“凶湖吸魂”的异象,吴良心中立刻有了一个相对确定的判断。 这八成不是鬼怪作祟,而是一种自然现象! 据他所知,后世便有三个非常有名与灵湖这番异象相似的恐怖杀人湖。 这三个恐怖杀人湖,分别叫做尼欧斯湖,基伍湖和莫罗温湖。 恐怖杀人湖全都发生过大规模的杀人事件,那些遇害者全都在一瞬之间悄然死亡。 严重的时候甚至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毫无征兆的杀死4个村落中,将近1八00口人以及500多头牲畜,死者尸体上没有受伤的痕迹,别说是事后灾难现场的目击者,甚至连死者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因何而死。 刚开始,人们还以为是某种可怕的生hua武器袭击。 但经过科学家的仔细研究,生hua武器袭击的可能很快就被排除。 因为这些受害者并非死于任何病毒与疾病,而是死于莫名其妙的窒息。 最终。 发生这种诡异杀人事件的真凶还是被找到了,正是这些恐怖杀人湖。 这些湖泊要么处于火山口,要么处于地壳的岩石裂缝之上,如此地壳之中的二氧化碳便会透过岩石裂缝深入湖水之中。 但由于这些湖泊深度可观,产生的压强与压力极大,那些从地壳岩石裂缝中逸出的二氧化碳便又会被高压溶解在湖水中,如此经过长年累月的累积,溶解与积压于水下的二氧化碳终有一日会达到临界值。 此时整个湖泊便像一瓶经过了剧烈晃动的肥宅快乐水。 如果没有受到外界的侵扰,或许还能够勉强保持平衡,但倘若发生较为剧烈的震动,譬如地震、规模性的落石、火山喷发等等影响,又或是像几代海昏侯那样往湖中投入大量尸体、大兴土木。 那时这一瓶经过了剧烈晃动的“肥宅快乐水”,便会像是忽然拧开了瓶盖一般,将其中那已经达到了临界值的大量二氧化碳瞬间倾泻而出。 这时不要说湖水沸腾,就是出现杨万里从民间传闻中打听来的那种高达数十丈“水龙柱”现象也极为正常。 而正常情况下,空气中那种浓度的二氧化碳是一种无毒无害无色无味的气体。 可如果二氧化碳超过了正常浓度。 一旦达到10,这就已经可以令所有的需氧型生物呼吸艰难,不久之后肺部中的肺泡便会因为二氧化碳浓度过高,出现呼吸中枢麻痹,缺氧窒息的情况。 而一旦达到15,绝大多数需氧型生物便会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立即殒命! 再加上二氧化碳的密度要比空气大。 出现这种短时间内的大量倾泻时,这些二氧化碳便会形成一片几十米厚的气体层,沿地面快速向四周蔓延。 所有被这个气体层笼罩的需氧型生物,便像是瞬间被一个从天而降的枕头牢牢捂住了鼻子和嘴巴,猝不及防的窒息死去。 看到刚才的情况,再结合传闻中的细节。 吴良几乎可以确定,现在的灵湖就是一个这样的“恐怖杀人湖”! 因为在后世发现的三大恐怖杀人湖中,也都会出现这种莫名起泡的现象,当地人不知内情的情况下,还会将其当做一种美妙的“奇观”前来观赏。 “这就有点麻烦了啊……” 想到这些,吴良已经没了制作“叫花水鸟”的心情,微微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个问题,根本不是他能够解决的了的…… 就算后世针对恐怖杀人湖,用的也是一种比较笨的“人工脱气法”。 人们会在湖心放置几个浮动平台,并在平台上安装一条直通湖底的排气管道,之后使用强力水泵将湖底含二氧化碳量较高的水吸上来高速喷往高处。 在高速喷射的过程中,水中的二氧化碳便会被释放到空气中。 如此把大量的二氧化碳分成低浓度、多批次地缓慢释放,如此低的剂量也就不会对附近的动物呼吸造成危害。 但就算是这样,脱气效率也极低。 按照科学家预估,哪怕多管齐下,想要将恐怖杀人湖中现有的二氧化碳全部排光也需要好几年的功夫。 何况,在这个过程中,水底仍会有新的二氧化碳不断产生…… 后世尚且如此,吴良自然就更无能为力了。 他现在唯一想到的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大自然的力量…… 据吴良所知,海昏侯墓之所以在后世的考古发现中算是一座保存比较完好的墓穴。 主要就是因为东晋时期发生的一次大地震到时墓室受到破坏,大量湖水涌入墓中难住了那些不具备水下作业能力的盗墓贼,并且水的隔绝性也能较好阻断大部分文物的氧化。 而据此推断,“灵湖”在后世之所以已经没有了“恐怖杀人湖”的本事,很有可能也与这次大地震有关。 在那场大地震中。 地壳再次发生运动,导致湖底岩缝被彻底封死,又或是发生了位置的便宜,使得二氧化碳不会再积压在湖底,也就不会再出现“凶湖吸魂”的异象。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吴良可没有“震震果实”的能力召唤大地震,也不可能造出后世的“人工脱气”机器。 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只能…… 吴良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终于还是看向了于吉,开口说道:“老先生,咱们还是先上山寻墓吧?请。” “好说。” 于吉也不推辞,捋着胡须微微点头道。 “唉?等一下,那水鸟还捉不捉了?你那叫花水鸟还做不做了?” 白菁菁连忙追上来问道。 她已经为那些水鸟流了不少眼泪,如今吴良忽然不提这茬,那眼泪不就白流了么? “捉!有些水鸟会在水边的林子里筑巢,上了山也一样捉。” 吴良扶着于吉一边走,一边点头道,接着又对典韦说道,“杨万里,你去叫上咱们的人一道上山,咱们在山顶上安营扎寨。” 第二百七十九章 因材施教(4600) 与此同时。 吴良所画的拆分简笔图,也为诸葛亮提供了一个巨大的启发。 “如果能先用这种方式将这个‘闭’的结构进行一番分析,搞清楚内部的组合结构,真正拆解的时候不是就不会出错了么?” 诸葛亮暗自想到,不由又多看了吴良正在画的简笔图一眼。 他虽然看出面前的这个“闭”采用的是“抱肩榫”的组合方式,但因为此前根本就没接触过孔明锁,想要搞清楚每一根方木的形状依旧需要发挥更多的想象力,这可不是一是一是半会便能够想象出来的。 而吴良所画的简笔图又正好给诸葛亮提供了一个想象的方向,无疑令这件事变得容易了许多,无异于在诸葛亮的小脑瓜上开了一个新的脑洞。 “老先生,你那里还有多余的笔与绢布么,可否借我一用?” 诸葛亮忽然觉得灵感爆棚,连忙跑到于吉身边陪着笑脸问道。 “你也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 于吉不由有些惊疑的望着诸葛亮,一边如此问着,一边从自己的包袱里面取出笔与绢布递到了诸葛亮手中。 其他人也是类似的表情。 诸葛亮小小年纪,此前成功破解“八阵图”已经令众人不敢小觑,如今若是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解只有丘穆公后人才可解开的“闭”,确实已经很不简单。 这足以说明,他的才智可能只比吴良差了那么一丢丢…… 毕竟,吴良已经趴在地上解了半天,诸葛亮现在才刚刚露出一副有所明悟的样子,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就算此前的“八阵图”。 那在众人眼中也是吴良的功劳,若非他强行将诸葛亮带入墓中,这孩子如何有破解阵法的机会……没准儿吴良本来就也有本事破解阵法,只是见诸葛亮有些天赋,特意给他一次成长的机会罢了,否则此前不系绳索入墓,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我也说不好,不过有才哥哥说我可以,我便愿意竭力一试……老先生,还要多谢你此前帮我详细记录墓道方位与路径,若是没有你的帮助,我恐怕很难破解‘八阵图’。” 诸葛亮露出了极为少见的谦逊笑容,甚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 众人从这两句话中清晰的感受到了诸葛亮心态的变化。 此前破解“八阵图”顺利从墓中出来之后,这孩子更是已经傲的没边儿了。 举手投足、一言一语之间都是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样子,仿佛谁能与他说句话都应该感恩戴德一般。 也就是看在吴良的面子上。 瓬人军众人才极力保持着克制,没有出手教训这个越发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 “不、不必,全是公子的意思。” 于吉忽然被道谢,也是有些错愕,不由又警惕的多看了诸葛亮两眼,心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孩子忽然对老夫这么客气,该不会是想一会饿肚子的死后向老夫讨要干粮吧? 这事老夫说了可不算。 你得问咱们家公子…… 实则瓬人军众人能够想到的事情,诸葛亮也已经想到了,他也已经开始怀疑吴良并非解不开“八阵图”,只是在故意用那样的方式激发他的潜力而已。 之前是,现在也是…… 这是真正的因材施教,吴良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毕竟,吴良此前已经无数次对诸葛亮说过,他的那些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好”。 这才是诸葛亮的心态忽然发生变化的主要原因。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在吴良身上,诸葛亮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连带着对于吴良身边的这些人,诸葛亮也不敢再去小觑。 诸葛亮觉得,能够站在吴良身边的人,也绝对不可能是平庸之辈吧? 就像他自己…… ……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 “唉——” 吴良发出一声轻吟,扶着自己的老腰直起身来。 绢布上已经画出了总共24块方木的形状,这应该是“二十四锁”的a类孔明锁,拆解顺序也已经根据序号进行了简单的标注。 如果吴良的判断无误的话,成功破解应该不在话下。 不过因为那根金属柱与头顶上的倒金字塔形穹顶,吴良还是觉得应该谨慎谨慎再谨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公子,如何?” 瓬人军众人见吴良起身,连忙问道。 “感觉上问题应该不大,不过若是能够再验证一番就好了……” 吴良扭了下腰,回头却见诸葛亮不知何时也趴在了地上,手中拿着一支笔在绢布上写写画画,时不时还要起身对方木“艺术品”进行一番观察,而后再回去继续写画,全然一副旁若无人的专注姿态。 吴良不免有些好奇,凑近了一些查看绢布上的内容。 只见诸葛亮也在绢布上画出了一些拆分开来的方木简笔图,并且也在这些方木上标注上了不同的序号。 不过与吴良标注的序号不同,诸葛亮用的是“竖条”符号。 这与这个时代比较常见的“筹算计数法”有些类似,说白了就是一个竖条代表一个数字,虽然代表的数字逐渐增大,就没有阿拉伯数字那么容易书写了。 但这并不重要。 吴良比较关注的是诸葛亮推演出来的方木简笔图,受到吴良此前的启发,诸葛亮关于方木简笔图的画法与吴良有些类似。 不过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诸葛亮并未抄袭吴良。 而是从头开始对每一段方木都进行了极为认真的推演与记录,并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推演方木的组合方式。 绢布上面那些被诸葛亮涂掉的废图便是最好的证明。 “孺子可教啊。” 吴良微微颔首,并未出言打扰诸葛亮,而是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他愿意给诸葛亮充足的时间,让他慢慢的推演解锁这个孔明锁,倘若诸葛亮最终推演出来的拆解方式与自己的没有出现差异。 那就可以证明两人的推演都没有问题,哪怕有些冒险也可以动手了。 这绝对要比吴良自己再去验证一遍自己的推演结果更加可信,就像同样一个账本,如果两个会计分别计算,算出来的结果完全相同,自然不用担心出错。 更何况,由诸葛亮本尊推演出来的孔明锁解法,就像由诸葛亮本尊推演出来的“八阵图”解法是一个道理,就这玩意儿算不是他发明创造的,也一定是在由他破解了之后发扬光大的,如此才能够获得冠名的资格,无疑更加可靠可信。 ……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吴良等人甚至靠着墙壁补了一觉,还要诸葛亮自己过来将他叫醒:“有才哥哥,我已经推演出了这个‘闭’的解法,也不知道是否准确,请有才哥哥查验。” “这么快?” 吴良还略微有些意外。 原本他以为诸葛亮可能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因为诸葛亮看起来此前应该没有接触过孔明锁,就算对“抱肩榫”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也仅仅只是理论方面的东西,实践起来总归是需要一些时间与精力的。 何况历史上诸葛亮在27岁出山之前,也并未传出过什么异于常人的本事。 即是说,就算这座丘穆公墓在诸葛玄死后落到了诸葛亮手中,他可能也仍是用了十来年的功夫才成功破解了“八阵图”与“孔明锁”,将埋葬于墓中的东西变成了自己成为一代名相的资本。 反正,应该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快。 不过转念再一想。 现在的诸葛亮加快进度也并非毫无理由,历史上的诸葛亮无疑是个盗墓小白,因为直到吴良到来之前,诸葛亮还全然不知道丘穆公墓的存在,看得出诸葛玄是打算将此事一直隐瞒到自己咽气的那一天。 这样一个盗墓小白,忽然得到了一个机关重重的陵墓。 第一个反应肯定不是墓里面有多少好东西,而是这么伤天害理又冒险的事我可不干……这么一拖就不知道要拖几年。 他还需要一个契机,要么是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要么是遇上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总之只要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冒险入墓,从此打开超神之路。 所以诸葛亮破解“八阵图”与“孔明锁”也未必用了太多的时间,可能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拖延了入墓的时机而已。 而且。 他只是一个人,与他的叔父诸葛玄一样没有帮手,因此入墓的每一步都将困难重重,都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而这次却不一样。 这次诸葛亮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直接就被吴良等人这样的专业盗墓团队强行拉入了墓中,并且还为他提供了十分专业的帮助,令其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了破解“八阵图”与“孔明锁”的关键线索,直接为他省却了大量的探索时间与精力。 因此,他快。 也有快的道理…… 心中暗自想着这些,吴良的睡意也终于散尽,连忙站起身来前去查看诸葛亮刚刚完成的孔明锁分解图。 因为诸葛亮采用了与吴良类似的画图方式,再加上“筹算计数法”的那些竖条实在太容易看懂,便是不需要诸葛亮在一旁进行讲解,吴良也能够看懂图中表达出来的意思。 除此之外。 诸葛亮还在图的下方用竖条排出了一列序号,以此来代表拆解孔明锁的顺序。 吴良之前绘制完成的图纸上也已经排列好了拆解的顺序。 在仔细查看过诸葛亮的图纸,确认了上面的一些信息之后,吴良便将自己的图纸也拿了出来,将两张图纸放在一起比对。 “……” 众人望着吴良的举动,全部屏住了呼吸。 他们虽然没有参与到推演孔明锁的过程当中,但眼下看着吴良趴在那里比对,依旧很有带入感。 “……” 诸葛亮也是伸着脖子站在吴良身旁。 他也十分紧张,就像一个正在亲眼观看老师批改自己试卷的中学生,心中祈祷着千万不要出错,千万不要出错…… 终于。 十几分钟后。 “诸葛贤弟,不愧是你!” 吴良一脸喜气的转过身来,重重的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 虽然诸葛亮的图纸与吴良的图纸还是有些出入,不过那些出入只是出现在上面的方木编号上,毕竟两人进行推演时的角度与顺序总会有些差别,而拆解的顺序……经过吴良仔细的比对与确定,则完全一致! 这也就是说,这孔明锁已经成功破解,接下来便可以付诸行动了! “有才哥哥莫要取笑我了,有才哥哥破解此‘闭’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而我在得了有才哥哥的启发之后,仍然用了近三个时辰才勉强破解,如何当得起有才哥哥夸赞,实在惭愧。” 诸葛亮连忙放低了姿态,仿佛见了师长一般躬身说道,“若有才哥哥不弃,今后还请不吝赐教,小弟不胜受恩感激,必当发愤图强,绝不敢辜负哥哥的期望。” 哎呦? 见自己只是小露了一手,诸葛亮就变得如此乖顺,吴良心中自是更加欣喜,笑了笑说道:“诸葛贤弟客气了,你我兄弟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后不必再说这些见外的话。” 接着吴良又回头看向了典韦,说道:“典韦兄弟,你力大手稳,我来指挥,你来动手拆解。” …… 话虽说的轻松。 但拆解器这颗随时可能引爆“ha弹”来,吴良依旧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典韦每动一条方木,吴良的心脏就会提到嗓子眼,只有当这条方木安然无恙的取出之后,他的心脏才能慢慢放回原位。 以至于干力气活的典韦连气都没怎么喘,吴良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在整个过程有惊无险。 当典韦将最后一条方木取出的时候,吴良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停止了上上下下,一口气勉强喘匀了些。 此时。 那根贯穿“孔明锁”的金属柱终于完整的呈现在了吴良面前。 这根金属柱的设计也很有意思,在它接近中间的位置上有一小截整齐的凹陷,这截凹陷进去的部分大概只有三公分长,深度也差不多,使得这截金属柱与整体相比细了整整一圈…… 看来方木上的警告果然没有骗人! 这一小截凹陷的部分就像是后世牙签上刻出来一圈凹陷痕迹一般,只要受到来自侧面的力量,便会很容易折断,而若是受到来自上下两端的力量,则还能够保持一定的强度。 所以。 如果吴良等人不顾警告强行使用外力破坏“孔明锁”,便一定会将这根支撑穹顶的金属柱折断,后果不堪设想。 除此之外。 拆除了那些孔明锁之后,地面也已经露出了一个以金属柱为中心的圆形坑洞。 坑洞中正有一条盘旋向下的阶梯,在“随侯珠”光芒的映射下,仿佛正在静静恭候众人的到来。 根据此前方木上刻的那番话所述,下了这条阶梯,才算是真正进入了丘穆公墓。 “典韦打头阵,我紧随其后,菁菁、于吉、诸葛亮居中,杨万里殿后。” 吴良已经不想再等下去,当即快速完成安排,“下去的时候小心一些,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触碰任何东西,另外,我此前提到的‘机簧’响动也要继续保持警惕,听明白了么?” “明白。” 众人应道。 于是一行人鱼贯走下那条阶梯,很快便来到了唯一正下方的墓室之中。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墓室,看起来面积很是宽阔,即使墓室中只有两排用于支撑墓室结构的石柱,随侯珠的光芒也依旧无法照亮整个墓室。 “真大啊,这规模都能当王宫用了吧……” 于吉不由的发出一声感叹。 就在这时。 “喀嚓!” 墓室中忽然传来一声脆响。 “哗啦!” 吴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众人便已经齐刷刷的伏倒在了地上,然后才露出一脸惊色。 第二百八十章 自相矛盾的木牛流马(4000) “?!” 吴良也不例外,一惊之下几乎同时与众人伏倒在地。 兼并未有预想中的箭矢射出来,吴良才略微松了一口气,循着声音向忽然发出动静的方向望去。 这一望不要紧。 “这玩意儿该不会就是……木牛流马吧?!” 吴良不由的精神一振。 那是一个主体比较方正的木工制品,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木头箱子。 箱子的下面装有四个圆形的木头轮子,轮子外围透出一抹金属色泽,应该是特意包裹的增加耐磨性的金属。 而在四个轮子靠外的位置,则分别有四根从木头箱子里面伸出来的木条。 这四根木条有些倾斜,就像动物的四条腿一样杵在地面上,似乎也能够起到支撑的作用。 不过看起来却又有些多此一举。 因为四轮车的四个轮子本身就有很好的支撑效果,完全不需要再来四根木条进行辅助……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木头箱子上方一侧竖起的一个木雕脑袋。 这个脑袋一看就是牛的造型,脑袋上那两根略显弯曲的牛角使其特色十分鲜明。 而刚才的声音。 应该就是从这个木工制品这里传来的,吴良特意向白菁菁投去一个质询的目光,白菁菁微微颔首表示肯定。 所以。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木牛”吧? 吴良知道“木牛流马”其实是两种东西,一种是“木牛”,一种是“流马”。 这两种东西虽然都是运输工具,并且原理可能有许多相似之处,但适用的地形可能还是存在一些差别,只是后世得到的考古文献十分有限,并且从未发现实物,因此对其还是没有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 不过有一点吴良是可以肯定的:“木牛流马”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玄乎,应该还不能做到自动行走,更不是什么违反能量守恒定律的“永动机”。 因为《三国志·蜀书·本传》中有这么一句话:“人行六尺,牛行四步。载一岁粮,日行二十里而人不大劳。” “人不大劳”的意思是不是不必出力,而是不怎么费力。 不过这已经很可怕了,需知“一岁粮”放在后世就是四百多斤粮食,用人力来抗就算分给四个人每人抗上100斤,日行二十里也得累趴下,更不要说夜以继日的长途跋涉,那根本就是在拿人命运送,等送到地方运粮军没准儿就得累死大半。 当然,并不是说这时候就没有别的办法运送物资。 马车牛车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人只需要坐在车上驾驭,自然也不怎么费力。 但这时候的马车牛车,都是瓬人军一直在用的双轮双辕车,这种车很受地形限制,拖着沉重的货物无论是上坡还是下坡都很困难,一不小心就是人仰马翻的结果。 并且,牛和马放在现在都是极其珍贵的生产与战略物资。 吴良之前买过马,一匹马的价格已经达到了一百多斤黄金,牛肯定还要更贵。 也就是说,吴良赔上性命盗上一回墓,以最开始的“梁孝王墓”为例,那上万斤黄金也就只够曹老板买上几百匹马。 若是换了旁人,想要组建一支像样的运粮队,基本是不可能的。 再加上马与牛的后期养护成本,光是食料这一方面一匹马与一头牛就不知道要抵多少个人,就真是不能细算了,一算准得把头发扯光。 所以,这时候人力才是最合算的。 倘若一个人便能够带上四百多斤粮食日行二十里,而且还不怎么费力气,这玩意儿在这时候当然算得上是神器!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优先考虑这些的时候。 伏在地上半天不见再有其他的动静,吴良终于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而后又小心翼翼的来到“木牛”旁边进行查看。 如此从上到下仔细观察了一番,吴良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原来是这“木牛”断轴了。 可能因为存放的时间过于久远,连接两个后轮的木质圆轴终于不堪重负,再加上吴良等人下来之后,走动的过程中可能对地面造成了一些极其轻微的震动,从而导致早已有些腐朽的圆轴折断。 不过“木牛”并没有侧倾。 因为那额外多出来的“四条腿”起到了支撑的作用,令其维持住了平衡。 除此之外。 吴亮还发现了两个比较奇特的设置,一个是从牛头嘴巴里面伸出来的一根弯曲的金属牛舌,一个是位于后方的一根与牛舌造型有些类似的金属牛尾。 这牛舌与牛尾的造型都有点像后世发动拖拉机的车钥匙——摇把。 就算吴良没有学过机械,也看得出这两个东西都是可以运动的,或许就是像发动拖拉机那样的摇动,又或许识别的什么方式。 吴良很想立马上手验证一下。 但想到这玩意儿已经断了轴,他还是强行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别的不说,别一试把这玩意儿给玩散架了,以至于破坏了里面的关键结构,想要再复原出来恐怕就又要多费以许多力气了,不如等带出去仔细研究过后再做定夺。 “公子,没事儿了吧,咱们可以起来了么?” 见吴良查探了半天没有任何异常,于吉终于忍不住问道。 “哦,没事了,起来吧,不过依旧要保持警惕,没有我的命令不得乱摸乱碰。” 吴良这才想起众人,回头说道。 “有才哥哥,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众人起身之后纷纷凑了过来,诸葛亮忍不住问道。 “如果我所猜不错,这应该是一种十分奇特的运输工具,我们出去的时候会将其带走,拆解研究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吴良笑眯眯的道。 诸葛亮的“木牛流马”当然也要交给诸葛亮来研究,不过吴良并不打算靠他一个人,百里香也会参与进来,没准儿会有更多扥惊喜…… 说起来,百里香还要算是诸葛亮的师姐呢,这个小美人儿得了吴良的一些“真传”,也可以代替吴良教给诸葛亮一些,倒省的吴良再去讲一遍了……吴良早就发现自己不适合做老师,他在这方面的耐心实在有限。 “我定然不会辜负有才哥哥的期望。” 诸葛亮当即挺胸说道。 “嗯。” 吴良点了点头,又在墓室中环视了一圈,很快便在“木牛”对面的石柱后面发现了一辆造型有些类似的箱体车。 因为这个箱体车上也竖着一个木雕脑袋,不过那是一个马头。 “流马?” 吴良先是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而后颇为谨慎的走向那辆箱体车。 这辆车果然与“木牛”有些差别,它已经不是“木牛”那样的四轮车,而是一辆与马车有些类似的两轮车。 不过它也依然有四条“木腿”,这四条腿便要起到一定的支撑作用了。 而且这四条“木腿”要比“木牛”略长一些,也要更粗壮一些,看起来在运行的过程中似乎要承受更多的压力。 “这种车要怎么走起来?” 吴良不免有些疑惑。 这种造型的车子显然不可能像“木牛”那样依靠四个轮子维持平衡的同时进行滑行,必须要用到“木腿”进行支撑,但一旦“木腿”着了地,就会杵在地面上起到类似于“刹车”一般的作用,根本就没办法向前走…… 带着这样的疑惑,吴良继续仔细观察。 他注意到“流马”也有金属材质的舌头与尾巴,造型与“木牛”一般无二。 而且这个“流马”的保存状况也要相对完好许多,至少仅凭肉眼去看,还看不出上面有什么明显腐朽的地方,或许还能继续使用。 “要不……试一试?” 吴良不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看起来“木牛”与“流马”的内部运转方式应该是一样的,只是行进方式似乎有些区别,倘若不小心将这个“流马”玩坏了,他也还剩下一个“木牛”可以进行研究复制…… 经过短暂的思索之后。 吴良的邪恶之手微微颤抖着伸向了“流马”的尾巴。 入手是冰凉的金属触感,金属表面的锈迹使其略显粗糙。 “……” 众人见吴良握住了“流马”的尾巴,目光也是一齐聚集了过来,对于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也有着同样的好奇心。 要动了…… 吴良深吸一口气,手臂微微用力,沿顺时针开始转动尾巴。 “咯吱——” 伴随着一个略显刺耳的摩擦声,尾巴竟轻而易举的被他转动,“流马”的箱体中随即传来类似于齿轮转动的声音。 “哗啦!” 众人又是一惊,再一次整齐的伏倒在地,这该是“机簧”的声音没错了吧? 吴良则不慌不忙,一边继续慢慢转动“流马”的尾巴,一边密切关注着“流马”的一举一动。 很快他便看到。 “流马”的两条“前蹄”慢慢的抬了起来,就像真马一样做出了向前跃起的动作,而后再逐渐开始回收。 与此同时,两条“后踢”则杵着地面向后发力,推动着两个轮子滚动起来,使得“流马”前进了半米来长的距离。 此时“流马”的平衡已经出现了问题,开始向前倾去。 而那两条根本就没有提供任何动力、只是在空气中跃动了一下的“前蹄”终于杵到地上,将正在向前倾去的“流马”撑住,却也瞬间将“流马”刹停,使得“流马”颇为剧烈的颠簸了一下…… “这……” 吴良从未见过如此反人类的东西。 尤其是那两条“前蹄”,除了最后支撑“流马”不令其向前倾倒之外,非但没有提供任何动力,还做了一些反作用力,简直自相矛盾……不应该啊! 吴良微微簇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 他的眼睛忽然瞟到了刚才下来的台阶…… 是了! “流马”恐怕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才被创造出来的产物! 历史上诸葛亮使用“木牛流马”,是从北伐开始的,这些北伐路线可不简单,常言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在这样的道路上大量运送粮草,自然少不了翻山越岭,难度可见一斑。 但若是使用“流马”。 上坡时,两条“前蹄”率先抬起找到支撑点,而后再由“前后蹄”一同发力,中间的轮子则可以减少“流马”与山体之间的摩擦力,并且起到一定的支撑作用,使得用更小的力量便可以将“流马”推拉上去。 如此循环往复,一人即可操作一辆“流马”,自然省下不少力气; 而下坡时,两条“前蹄”率先抬起,“流马”便会自动向下滚动,“前后蹄”轮流作用于地面,便像是“刹车”一边一放一松进行不断的减速。 如此循环往复,照样是一人操作,又可避免“流马”因为失速落得一个车毁粮失的下场,甚至因此危及其他人的人身安全。 这,或许才是“流马”真正发挥作用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吴良在转动“流马”尾巴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用太多的力气,由此可以想象,“流马”之中一定是用了许多不为这个时代的人所熟知的省力杠杆与齿轮,才终于实现了这一点…… “这就厉害了……” 吴良心中感叹,搞出这种东西的人简直是天才。 当然,这些还都只是吴良的推测。 一切还需等待将“木牛流马”带出去,教诸葛亮与百里香好好研究过后才能得出最准确的结论。 不过不论结果如何,这里面的省力杠杆与齿轮,都一定能给诸葛亮与百里香提供很大的启发,若是给予他们足够的支持,说不定还能够改进出更多更好玩的东西。 吴良想到了在后世电视剧中看到过的连司马懿都眼馋了许久的“诸葛亮四轮儿车”……没准儿很快便能够在东汉末年问世了! “公子,你可还安好?” 见吴良时而蹙眉,时而惊喜的样子,一副情绪不太稳定的样子,典韦真担心吴良是不是又中了什么邪,连忙又爬起来问道。 “好,好得很呢!” 吴良此刻已是一脸喜气,笑得合不拢嘴。 这座墓,真的赚! 而且应该还会更赚…… 第二百八十一章 《穆公传》!(4000) 暂时将“木牛流马”放到一边,吴良与瓬人军众人重整旗鼓,继续探索墓室。 这座陵墓除了上面的“八阵图”之外,并没有多余的墓道,因此也就没有那些值得探索的耳室,多的是一些置于两侧墙壁中的壁龛。 壁龛中摆放着的多是一些相对比较寻常的陪葬品了。 陶器、铜器、漆木器一应俱全,根据不同的功用与材质进行了颇为合理的分类。 像日常的实用器类,诸如簋、鬲、壶、罐、敦一类的物品通常都被摆放在相同的壁龛之中,最多只是根据大小与规格进行区分。 光是这样的东西就占据了好几个壁龛。 吴良几乎是一个一个的看过去,发现这些东西上面虽然有些春秋时期比较多用的花纹装饰,但上面并没有什么文字记载,对于现在的吴良来说也没有太多的历史研究的图画,因此并没有引起吴良太多的关注。 至于那些日常的铜器与漆木器。 吴良则看的更加仔细,为的是能够从里面找到类似于“木牛流马”这样的半自动器械,从而更好地了解与研究春秋时期的科技水平与制作工艺。 可惜与那些陶器一样,吴良并没有从这里面找到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 “啊哈——” 众人跟在吴良身后,起初还表现的兴趣盎然,但过了好一阵子之后,就开始表现出了类似于后世陪老婆逛街的丈夫们的模样,一个个百无聊赖的打起了哈欠。 毕竟,光是这些壁龛里面的东西,吴良就已经磨磨唧唧查看了一个时辰。 而这些东西在他们眼中,无非就是一些不值钱的瓶瓶罐罐,并且做工的精细程度与他们平时见到的那些还要差一些,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老先生,有才哥哥每次入墓都是这个样子么?” 此前解开了“孔明锁”,诸葛亮已经获得了食用干粮的资格,此刻正叼着一块饼声音含混的与于吉说话。 “不然呢?” 于吉见怪不怪的道。 “我以为,咱们作为盗墓贼,进入墓穴之后应该先去把值钱的金器玉器找出来,没必要将精力耗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面,毕竟咱们可是专业的盗墓团队,有才哥哥此举有些不务正业的感觉。” 诸葛亮沉思了一下,歪着脑袋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公子可不是一般的盗墓贼。” 于吉笑了笑,故作高深的说道,“就像你叔父一样,他盗墓是为了寻找天材地宝救命,所以进入墓穴之后他一定会先去寻找天材地宝,而公子似乎也在寻找什么金器玉器之外的东西,不过公子从未说过,我们也不曾问过。” “为何不问?” 诸葛亮有些不解的道。 “公子高深莫测,有些事若是该我们知道,他自会告诉我们,若是不该我们知道,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你年纪尚小,虽有些本事但为人之道尚且差了点意思,需知有些事并非一定要刨根问底,以后你就明白了。” 于吉到底是以忽悠人为生的“大师”,几句话就把诸葛亮唬的一愣一愣的。 诸葛亮似懂非懂的看了他半天,然后就问了个“并非一定要刨根问底的问题”:“那老先生呢?你来盗墓又是为了什么?” “你这小子,真是榆木脑袋,教都教不会!” 于吉腮帮子一抖险些气笑,抬手就给了诸葛亮一记板栗,不过临了他还是摇头晃脑的说道,“老夫乃是修道之人,修道之人的事怎么能叫做‘盗’?老夫跟随公子走南闯北,不过是为了寻觅道法真谛,以求藏于天地之间的无上道果罢了。” “那么……老先生找到了么?” 诸葛亮又眨着眼睛问道。 “还没有,不过公子却是老夫见过的最接近成功的人,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若寻得了道果,亦是少不了老夫的好处。” 于吉捋着胡须一脸睿智的道。 “那他们几个呢?” 诸葛亮又指着典韦、白菁菁和杨万里问道。 “那位壮士……据老夫所知,是为了能吃上肉喝上酒,管饱的那种。” 于吉知道吴良要收诸葛亮,又知道吴良拥有识人的本事,因此已经将诸葛亮当作了自己人,同时为了抬高一下自己的身价,于是也没有刻意隐瞒,扬了扬眉毛笑呵呵的说道,“那个女子,是因为公子拿了她家的东西,她想讨要回去,于是便缠上了公子,不过她现在不但没有要回东西,已经把自己也搭进来了,典型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还有那个抱狗的军士,他的情况就略微有些复杂了……这么说吧,老夫怀疑他有断袖之癖,而且对老夫觊觎已久,若非老夫严防死守,恐怕早已被他得手,所以老夫以为,他执意跟随公子入墓,应该也是为了接近老夫,不过老夫守身如玉九十余载,断然不会因他坏了道行,你今后若得了机会,便替老夫好生劝劝,教他死了这份心。” “……” 听到这里,诸葛亮的小嘴已经长成了“”型,嘴巴里的干粮都忘了嚼。 他长了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混乱的关系,甚至听都没听过,尤其是杨万里与于吉的关系……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专业的盗墓团队么? 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这么说起来,吴良似乎就显得更加厉害了,领导这么一群毫无理想与抱负的乌合之众来做这么危险的事,还对他唯命是从,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 就在这个时候。 前方忽然传来吴良惊喜的声音:“连弩!这就是传说中的连弩!” 众人连忙循声望去。 只见吴良此刻已经站在一处放置兵器的壁龛前面。 壁龛中竖立放置着几把青铜长剑,还有十多支长戈与长戟,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长弓与捆扎在一起的箭簇。 但吴良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些兵器上面,而是盯着一个存放在木盒中的奇形怪状的小物件。 那小物件不足一尺来长,前端有一个类似于拐棍握柄一样的把手,侧面则放置着一个长方形的小匣子,后端还有一个字形的长柄。 除此之外。 这小物件的前端上方,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横着放置的小型弯弓,只不过因为年代久远,小型弯弓的兽筋弓弦已经腐坏断掉,松松垮垮的吃不上力。 而在这个小物件的旁边,则摆放着十来根金属材质的长针。 这些长针大概只有半尺多长,除了头部被磨成了尖头,暂时还看不出来到底是用来作什么的…… 但吴良却很清楚,这玩意儿就是传说中的“连弩”! 虽然某些细节上略微有些出入,但总体与后世考古界在“荆州秦家咀47号战国楚墓”发现的“连发弩”极为相似。 吴良小心翼翼的将这个小物件拿了起来仔细查看。 这玩意儿由矢匣和机体两部分组成,机件为金属材质,矢匣为木质,呈长方形,前端下缘有两个半圆形发射孔。 除此之外,弩机上还设有钩弦用“牙“、瞄准用的“望山“、扳机用的“悬刀“…… 毫无疑问。 这与后世“战国楚墓”中出土的那个“战国连发弩”就是同一种东西! “哗啦啦——!” 吴良又轻轻晃动了一下,置于连弩上部的长方形木匣中果然传出了一些金属与木匣碰撞的响动,这里面装的就是那种“长针”造型的特制弩箭。 这玩意儿造型小巧,一个人就可以轻易操作,功用有些类似于后世“半自动手枪”。 不过这些“长针”造型的特制弩箭因为尾部没有箭羽,射出去之后很容易在空中翻转,以至于准度与射程还比较有限。 再加上制造工序十分繁琐,没有办法大批量生产。 因此。 这种水平的“连发弩”肯定是不能像普通的弓箭一般投入到大型战争之中使用的,最多也就在小规模短兵相接的情况下短暂压制或是偷袭敌人。 而且后世考古界分析,这样的“连发弩”最初制造出来的用途,其实主要是为了给王公贵族防身之用。 也是因此,“连发弩”的体型才会设计的这么小。 这样藏在古人比较宽大的袍子里面才更不容易被发现,能够起到偷袭的效果,类似于武侠小说中经常提到的“袖箭”。 而有了吴良的这个发现,无疑又刷新了一次天朝考古记录。 因为随着“战国连发弩”的出土,后世考古界普遍认为这种半自动连发弩最早出现在战国时期,但现在吴良可以很自豪、很负责任的说:这事还要再往前倒上几百年,一直到更早的春秋时期,因为据《齐史》记载,丘穆公墓迁移正是春秋时期发生的事! 另外。 吴良现在更有理由推测,诸葛亮的“诸葛连弩”一定就是源于这种“连发弩”! 而且诸葛亮肯定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对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良与创新,使得“诸葛连弩”拥有了更大的射程与更好的精准度,否则便断然不可能组成大名鼎鼎的“元戎军”投入到大规模战争中。 所以改良的事,还是要交给诸葛亮来做。 不过发现了这个“连发弩”,吴良也是终于少了一层顾虑。 此前他还担心墓中存在与此有关的机关,可能威胁到他们的人身安全,现在看来实在是大可不必,不论是这个“连发弩”还是那些长弓的弓弦都已经严重的腐坏,墓中便真是使用“连发弩”设置了一些机关,肯定也早已失去了功效。 “连弩?” 听到吴良的话,众人仅凭发音还没有办法立刻反应出来这两个字的具体意思的时候,诸葛亮已经眼巴巴的凑了上来,一脸好奇的问道,“有才哥哥,你是说这就是《墨子》中曾记载过的连发弓弩?” 《墨子》是最早出现“连弩”这两个字的文献。 不过“墨子”也是战国时期的人,依旧比丘穆公墓迁移的时间晚了几百年。 在这里发现“连发弩”之后,吴良甚至怀疑后世“荆州秦家咀47号战国楚墓”中发现的“战国连发弩”,就是丘穆公的后人带过来或者帮忙制作的。 因为丘穆公的后人举族离开齐国之后,投奔的便是楚国…… “正是。” 吴良点了点头,将“连发弩”放回了木盒之中,而后又端起木盒整个交到了诸葛亮手中,笑呵呵的道,“诸葛贤弟,这‘连发弩’就交给你了,由你负责将其修复完善,顺便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它或许会成为我们今后最重要的防身兵器之一。” 诸葛亮没想到吴良居然这么大方,木盒入手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一脸惊喜的道:“多谢有才哥哥,我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看得出来,他也是很喜欢这样的东西,就像后世小男孩都喜欢玩具枪一样,爱不释手。 …… 有了这个发现,吴良心中已是大定。 正史中有:“亮长于巧思,损益连弩,木牛流马,皆出其意;推演丘法,作八阵图,咸得其要。” 据此吴良可以得出结论,诸葛亮正史中记载的发明创造已经全部在这座墓中找到了出处。 至于野史中的一些相关传说,吴良虽然也非常感兴趣,但也不会抱太大的希望,若是还能有所发现那自然是好的,没有他也不会太过失望。 如此离开这个存放兵器的壁龛,吴良继续带领众人向前查探。 在将近十米外的地方。 吴良终于找到了他最感兴趣的东西——简牍! 这是一个分为上下两层的壁龛,上下两层分别堆放着两大堆摆放整齐的简牍,并且在壁龛的侧面位置,还刻下了两堆简牍的分类。 上层壁龛的一堆简牍,乃是《齐史》。 下层壁龛的一堆简牍,乃是《穆公传》! 《齐史》自然不必多说,想来与吴良和诸葛玄此前发现的《齐史》应该是一种东西,一会让于吉查看一下便可判断。 而《穆公传》,则应该是丘穆公的生平传记。 丘穆公作为姜子牙的第三个儿子,若这是他的个人传记,里面一定会有不少与姜子牙有关的内容,说不定有机会搞清楚“太公印”的来历。 还有齐哀公墓中发现的那几个未解之谜…… 第二百八十二章 古怪铜镜(4000) “老先生,交给你了。” 吴良回头看向于吉,指着壁龛中的简牍说道,“《齐史》你简单翻看一下,若与我们此前发现的《齐史》一般无二,便先放置一边,重点研读一下下面的《穆公传》,如今我们正在墓中,若是能够从中发现一些关键信息,便可避免错过重要的物件。” “交给老朽了。” 于吉当即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查看。 这些简牍的编线同样已经严重老化,有些竹片已经散落开来,不过于吉此前一直帮助吴良研究和整理《齐史》,面对这样的简牍已经很有经验,应对起来基本没有什么问题,顺便还能整理一下。 “杨万里,你留下为老先生掠阵。” 吴良又将杨万里留在这里守护,随即带上其他人继续向前查探。 接下来墓中终于出现了一些值钱的东西。 主要是黄金材质的器具,诸如盂、勺、盘、碗、舟之类的生活用具。 比较值得注意的是,有几个容器之中还留有一些早已干裂成了空壳的桃核、李核、梅核、杏核、枣核。 这在后世的考古发现中也比较常见,《礼记》中将这五种水果列为祭祀供品中的“五果”,算是天朝历史最悠久的水果了,因此作为陪葬供品出现在墓中的情况也是十分多见。 不过这些黄金材质的器具也并太多,总共只占据了一个壁龛,估摸着能有个几十斤就已经不错了…… 除此之外,还有少量的玉器。 吴良仔细辨认过,这些玉器主要以玉璜为主,只有那么几块,剩下的则是一些玉佩。 雕刻工艺也是以春秋时期的阴刻为主,其中搭配了一些透雕、浮雕之类的表现手法,在轮廓外缘加了一些花纹进行装饰。 至于图形,则以龙、虎、兽、鸟纹为主。 这些在后世考古界都有发现,并没有需要吴良去着重关注的地方。 …… 如此历时近一个时辰,吴良总算将墓室中的所有壁龛都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 最后他终于带领众人来到了存放于墓室主位中心位置的棺椁前面。 这棺椁放置在一个低于地面一尺的方形池子之中,池子里面没有水,也没有任何干涸的痕迹,应该就是特意挖出来放置棺椁用的。 这套棺椁同样采用“三长两短”的捆绑方式进行封存。 总体看起来要比之前在“齐哀公墓”中看到的棺椁小了一大圈,据此可以推测,丘穆公用的应该不是“齐哀公”那种诸侯才有资格使用的“四棺一椁”,很有可能是低了一级的士大夫使用的“两棺一椁”。 若是如此,这丘穆公及其后人倒也算的上是很守本分了。 作为齐国前期的实际控制与管理者,他们这一族人始终以“辅臣”自居,并且历史上并未有过越位的行为记载,这放在任何时代都称得上是一等一的忠臣。 不过这还要等待吴良开棺之后才能判断。 没准儿丘穆公只能个子小,因此用的棺椁也比较小呢? “典韦……” 如此保持着距离仔细观察了一番,吴良并未发现什么需要格外注意的地方,于是又举着“随侯珠”走入了放置棺椁的池子里面,叫典韦过来准备开棺。 就在这个时候。 “?!” 吴良的眼睛忽然被一抹亮光闪了一下。 这抹亮光来自棺椁正上方的穹顶,吴良随即一惊,连忙停下脚步望去。 这一看,吴良才发现。 原来就在棺椁正上方的穹顶之上,竟挂着一块圆形的铜镜。 这铜镜因为年代久远,边缘的位置已经生出了一些粗糙的锈迹,不过镜面部分却是保存的相当完好,看上去依旧光滑如水。 而刚才正是恰巧碰对了角度,镜面反射“随侯珠”的光芒,刚好照到了吴良的眼睛。 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挂一面铜镜? 吴良心中有些疑惑。 他知道后世确实有这样一种习俗,在死人的棺材上面挂一面铜镜,传说能够起到引路或是辟邪的作用。 但这个时代却未必有这种习俗。 至少目前为止他已经盗过了一些汉墓与一个春秋古墓,这些墓中虽然都曾发现过不少铜镜,但是那些铜镜都是当做寻常的供品用于陪葬的,要放也是放在各种耳室与龛室之中,还从未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而这面铜镜悬挂在这种地方,显然并不是寻常的陪葬,总感觉是为了发挥一些不为人知的特殊作用。 又或是…… 这面铜镜本身就具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神奇功效? 铜镜自古作为祭祀的一种重要礼器,又是王公、贵族才能享用的贵重物品,天朝历史上与此有关的典故多不胜数。 比如:能辨天子真假的轩辕镜、能透视五脏六腑的秦皇照骨镜、拥有千里眼和预见未来能力的六鼻镜、包治百病的无疾镜、照海镜、避疟镜、照妖镜……等等等等。 以上提到的这些神奇的古镜大多有据可查,甚至有些还记载在后世发现的正史之中,令人啧啧称奇。 不过后世却并未找到这些铜镜的下落,因此是否真实存在依旧存疑。 “公子,那铜镜有问题?” 注意到吴良的异常,典韦也已经循着吴良的目光发现了那面铜镜,随后挡在吴良面前颇为谨慎的问道。 “出现在这个地方就是最大的问题。” 吴良凝神说道。 “要不开棺之前我先将这面铜镜取下来?免得因它出现什么意外……” 典韦又道。 这个墓室的层距大概有三米多,以典韦的身高,若是踩在棺椁上将其取下,应该不会费太大的力气。 “我觉得……为免发生什么意外,我们还是先不要动这面铜镜为妙。” 吴良想了想,终是摇头说道。 倘若这面铜镜真有“辟邪”之类的功效,那便说明棺椁之内可能存在什么不可预知的危险,这面铜镜或许还能够起到一定的镇压作用,若是将它取掉,就等于解开了某种封印,反而不妙。 当然,这依旧只是吴良的推测,主要是基于后世的民间习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 典韦眉头微微皱起。 其他人听了吴良与典韦的话,心中也是紧张了起来,暗自猜测这面铜镜的作用,以及棺椁之中可能存在的未知事物。 “还是先开棺吧,一定要多加小心。” 吴良又沉吟了一下,接着带着典韦一同来到了棺椁旁边。 典韦已经具有了多次开棺经验,得到吴良的首肯之后已是使用工兵铲轻而易举的割断了用来捆扎棺椁的腐败皮条,接着沿着最外面那层兽皮椁的接口,极为熟练的将其拆分开来。 放置于兽皮椁里面一层的棺材,是一个椴木材质的黑漆棺材。 棺材上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图层与花纹,棺与椁之间的夹缝中也并没有放置什么填充物,比如“海昏侯墓”的棺椁夹层中就放置了金板进行填充,而“齐哀公墓”的棺椁夹层中则放置了珍珠进行填充。 与那两位土豪墓主人比较起来,丘穆公墓显然便要寒酸了许多。 见着一层什么东西都没有,吴良确认没有什么异常之后,又对典韦点了点头:“继续吧。” 片刻之后。 这层椴木棺材的棺盖也被掀开放到了一边,里面露出了一个又小了一圈的梓木棺材。 这口梓木棺材的外表同样涂有一层黑漆,不同的是上面还用一些金粉颜料在棺材的棱角出绘制出了一些比较优美的旋钮纹,看起来总算有那么一点相对比较高级的样子。 不过在椴木棺材与梓木棺材之间的夹缝中,依旧没有放置任何填充物,也没有发现什么殉葬品。 而吴良通过这个梓木棺材的大小与材质判断。 丘穆公的棺椁应该就是“两棺一椁”的士大夫规格了。 因为此前“齐哀公”的棺椁从外到内的材质依次是:兽皮椁、椴木棺、椴木棺、梓木棺、梓木棺。 而丘穆公的棺椁到了第三层便已经是周制棺椁标准中最好的梓木棺,这便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也比较符合吴良所知的周制士大夫级别的下葬规格。 “再开,这一次要格外小心,错开一条缝你便立即退开,待我仔细确认过后再进行下一步。” 忌于头顶上的那面古怪铜镜,吴良要比平时更加谨慎,语气严肃的对典韦说道。 “诺!” 典韦应了一声,一双手扣在棺盖下面,发力之前还特意确认了一遍,“公子,我要开了。” “开。” 吴良也向后错了一步,微微点头。 “吱咯——” 伴随着一个摩擦声,棺盖立刻向旁边移动了几寸,棺材随即露出一条并不是很宽的缝隙。 接着典韦也并未有任何迟疑,一个闪身便又跳到了吴良面前,手持工兵铲凝视着那条缝隙,以防发生什么意外情况。 “菁菁,你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这个过程中,吴良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于是先向白菁菁询问道。 “没有。” 白菁菁微微摇头。 “可有人闻到异味?比如腐臭的味道。” 吴良又问。 正常情况下如果棺木没有明显的破损,入殓了死尸的棺材重新打开之后都会散发出比较浓郁的腐臭或是腐朽气息,这是尸体在棺材里面腐烂之后长久积郁下来的气味,根本不可能避免。 但这口棺材掀开之后,除了梓木特有的味道,吴良却并未闻到任何与之不同的异味,因此有此一问。 “没有闻到。” 众人依旧摇头。 就连典韦也是摇头,若是有什么味道,负责开棺的他无疑是最容易闻到的。 看来,是真没有味道。 这是怎么回事? 吴良随即蹙起了眉头。 或许是因为丘穆公的遗体在迁移的过程中重新进行入殓,彼时已经只剩下了腐烂殆尽的枯骨? 如果只是枯骨,就已经不会再有腐烂的过程,自然也不会产生什么味道了吧…… 就在这时。 于吉带着杨万里快步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举着几片简牍惊喜喊叫:“公子,公子!我在《穆公传》中找到了与太公印有关的记载!” “哦?你先说来听听。” 吴良见棺材里面没什么动静,心中已是安定了不少,又想先听听于吉从《穆公传》中找到了什么信息,兴许对他进一步探索这座墓也有帮助,于是便暂时开棺的事放在一边,回头问道。 “原来这太公印乃是姜太公亲自托人所制,虽然书中并未记载究竟是托何人所制,但却言明此物其实是为了防止吕氏后人被姜太公的那些方术所害!” 于吉兴冲冲的说道。 “被姜太公的方术所害?” 吴良闻言一愣。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矛盾? 姜太公的那些方术,就算要传肯定也会优先传给自己的后人,那就只有吕氏后人害别人的份,怎么还要防范吕氏后人被他人所害? 除非,是为了防止吕氏后人自相残杀? “不错!” 于吉接着又道,“《穆公传》上说,姜太公一生共有十三子,分别是吕伋、吕壬、吕印、吕枋、吕绍、吕骆、吕铭、吕青、吕易、吕奇、吕其、吕年、吕佐。” “其中除了长子吕伋继承了姜太公的衣钵,成为齐丁公之外,剩下的子嗣大多比较平庸,一生寂寂无名,不过……这其中也有两个异类。” “一个便是第三子吕印,也就是丘穆公。” “另外一个则是第十三子吕佐。” “此二人在方术方面拥有异于常人的天赋,年纪轻轻便学会了姜太公毕生所习的方术,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丘穆公吕印心性纯良,怎奈那吕佐却是心术不正之人。” “吕佐自恃天赋异禀,不服长兄吕伋继承公位,竟以方术暗害吕伋与其他兄弟,好在丘穆公吕印及时出手,保住了吕伋性命,但仍有几个兄弟因此丢了性命。” “后来远在镐京的姜太公得知此事,虽并未将吕佐处死,但却将其绑到船上,发配去了倭国,命其永世不得踏足中原。” “而丘穆公吕印则因为在此事中有功,遂留在齐国举监国之事……” 第二百八十三章 我全都要!(4000) 说到倭国的历史,吴良触类旁通,倒也有一些简单的了解。 据他所知,天朝处于春秋时期时,倭国仍处于最为原始的“绳纹时代”。 这个时期的倭国人仍在住着洞穴,处于相对落后的部落社会形态之下,过着采集、捕鱼、狩猎的生活,甚至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形成。 而所谓的“绳纹时代”,是后世根据出土的绳纹陶器而命名的时代。 那时,齐国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已经与倭国有所来往。 而现在。 也就是东汉末年,倭国已经进入了“弥生时代”。 受到天朝文化影响,这时的倭国开始种植水稻,使用各种金属器,例如铜剑、铜矛等,小日子略微有所改善。 不过这个时代的倭国也不太平,就那么屁大点地方还分成了三十多个小国,小国与小国之间或是联合,或是征战,打来打去好不热闹。 其中闹得最凶的乃是“邪马台国”与“狗奴国”两国。 后来天朝正式行成魏、蜀、吴三国鼎立的状态时。 这两个国家还都曾派遣使者前来天朝朝贡。 只不过“邪马台国”位于列岛北方,于是靠向了魏国。 《后汉书》与《三国志》都有记载:当时在位的魏明帝曹叡还赐予“邪马台国女王卑弥呼”一枚刻有“亲魏倭王”的紫绶金印,还有铜镜百枚在内的礼物若干作为回礼,后来还派遣使者出使倭国公开表示承认过“邪马台国”的合法性。 而“狗奴国”位于列岛南方,于是靠向了吴国。 再后来,天朝统一,司马家篡魏立晋。 而倭国也逐渐统一为“大和国”,所谓的“邪马台国”与“狗奴国”也一并消失在了历史的洪流之中。 不过这期间非常值得一提的,是现在的“邪马台国女王卑弥呼”。 此女在“后汉书”中的记载虽然不多,但也颇具有神秘色彩:“桓、灵间,倭国大乱,更相攻伐,历年无主。有一女子名曰卑弥呼,年长不嫁,事鬼神道,能以妖惑众,于是共立为王。侍婢千人,少有见者,唯有男子一人给饮食,传辞语。居处宫室、楼观城栅,皆持兵守卫。法俗严峻。” 年纪很大没有出嫁,有一千名侍女伺候,只有一名男子给她送饮食,但却极少有见过她真面目的人,通常只是隔空传话。 最重要的是,她能够在倭国多年无人掌权的情况下成为女王,是因为“事鬼神道,能以妖惑众”的本事。 这就非常玄乎了…… 需知经过后世考古研究,再与后世倭国以“卑弥呼”为发源者的“鬼道”进行比对发现,这倭国的古代宗教“鬼道”正是自天朝古代的“道教”发展而来。 即是说。 “卑弥呼”的那套被“共立为王”的本事,正是来源于天朝。 而且可以肯定的是。 “道教”一定是在“卑弥呼”之前便已经传到了倭国,当然也包括“道教”中蕴藏的那些玄之又玄的“方术”。 毕竟这玩意儿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够研究明白的东西。 就像吴良现在,虽然带着二十一世纪的许多先进知识,也不敢妄言自己便能够掌握于吉擅长的“堪舆之术”与诸葛亮擅长的“兵法阵图”。 甚至了解的越多,反倒越发的敬畏起来,越发觉得自己很是“无知”。 所以这类东西就算传到了倭国,可能也需要历经数代人的研习与参悟,还要恰巧有人具有一定的天赋,才有可能逐渐明白其中的奥妙。 当然。 如果仅仅只是像于吉之前那样招摇撞骗混口饭吃的话,那就当吴良没说。 不过招摇撞骗的人自古就有,能够骗到诸多小国“共立为王”水平的却是凤毛麟角,众所知周,要掌握政权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没有相应实力的权利那就是无根之木,所以吴良宁愿相信这个“卑弥呼”定是掌握了一些真才实学。 不过话说回来。 现在吴良正与“卑弥呼”同处一个时代,是不是有机会也能去见一见这个传说中的“名老女人”? 但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吴良便立刻将其打消了。 且不说现在曹老板的魏国大业还没有稳定下来,就算之后稳定了,如今的倭国也不过受天朝文化影响刚刚从原始部落社会开始转型的艰苦阶段,再加上多国征战,饭都尚且吃不饱的时期,根本就没有“厚葬”一说,确切地说恐怕连“丧葬文化”都简陋到了极致。 这时候带着瓬人军跑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 扶贫么? 抱歉,咱们瓬人军可不是什么好人,绝对不干这么亏本的买卖! 除非…… 听过于吉在《穆公传》的发现,吴良有那么点怀疑“卑弥呼”的“鬼道”与被姜太公前送去倭国的吕佐有关。 除非能够证明两者有必然的关系,并且给吴良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 他才会勉为其难的考虑去瞧一瞧,而且还会向曹老板申请多带一些粮草补给,免得到了地方还得让兄弟们一起陪自己饿肚子,那就实在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 吴良回过神来,见于吉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不由疑惑道:“唉?你怎么停下了?还有什么发现,你倒是接着说呀?” “老朽见公子稍微有些失神,还以为公子已经有所发现……” 于吉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的说道。 “没有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你接着说。” 吴良连连摆手道。 “善。” 于吉显然不信,但也并未追问,只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刚才说到丘穆公吕印留在齐国举监国之事……不过经过此事,姜太公心中已是有所介怀。” “为了避免手足相残的事情再次出现,姜太公遂命齐丁公特制了一方铜印,上书八字:‘太公赐福百无禁忌’,后又自自己身上取了三滴精血使用秘法炼入铜印之中,使这方铜印拥有了抵御此类方术之功效,并立下此印只能传与历代齐王之手的规矩,这便是‘太公印’的来历。” “自此,齐国终于百年无事,直至齐哀公遭周王烹杀。” “齐哀公死后,周王封吕静为齐胡公,但‘太公印’却并未落入齐胡公之手,反而自此失去了踪迹。” “彼时丘穆公吕印已不在人世,不过丘氏后人依旧是齐国重臣,依旧可举监国之事。” “齐胡公吕静没有得到‘太公印’,一来害怕齐哀公胞弟吕山与其家人报复,二来忌惮丘氏后人借机暗用方术对其不利,因此才执意将齐国国都自营丘迁往薄姑。” “但事与愿违。” “此举不但没有淡化胞弟吕山与齐哀公家人的仇恨,还令丘氏后人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于是双方竟暗中联合,仅在短短的几年之后便合力将齐胡公杀死,吕山也顺利取而代之成了后来的齐献公。” “但此事之后并不算彻底了结。” “齐献公吕山虽得丘氏后人相助成为齐王,但也因此见识了丘氏一脉的力量,于是自那时起也对其产生了一些顾忌,竟欲将杀死齐胡公的弑君不臣罪名安在丘氏一脉身上,将其全部铲除以绝后患。” “那时丘氏一脉的族长叫做丘娄嘉,他本就担心落得一个鸟尽弓藏的结局,因此听到一些风声之后便连夜带领全族迁移,如此才一路逃到了楚国,自此不再过问齐国之事。” “至于那‘太公印’的下落,也是自此完全没有了踪影,想不到竟在千年之后让公子于齐哀公的墓中找到了……” 说到这里,于吉终于停了下来,这就是他突击《穆公传》发现的信息。 至于其中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吴良觉得应该还是有的,毕竟从简牍的数量来看,其中的内容肯定不止这么点,于吉应该只是捡重要的先说了出来,又或是还未来得及仔细查阅,只看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这就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吴良一边消化着于吉所说的内容,一边微微颔首道,“首先,《齐史》中说齐胡公吕静忽然迁都,导致齐人怨声载道,但却没有说明其非要进行迁都的具体原因,但《穆公传》中却进行了解释,而且非常合理。” “其次,丘穆公吕印乃是因代替父亲姜太公和兄长齐丁公镇守齐国首都营丘,所以后世子孙便以“丘”为氏,而《齐史》中说吕山与齐哀公的家人乃是联合‘营丘人’一同反叛杀死了齐胡公,这里的‘营丘人’说的应该就是丘氏后人,也完全能够对得上。” “再次,此前我便一直在想,丘氏一脉即是姜太公的血脉,只要齐国还是吕氏掌权,他们作为国戚便没有举族迁移的道理,如今在《穆公传》中也算是得到了十分合理的答案,完全说得过去。” “只是,这‘太公印’竟是在齐哀公墓中找到的,此事还是令我有些疑惑。” “《齐史》中说,齐哀公的遗体乃是吕山与齐哀公的家人偷偷运回下葬,如此说来,吕山应该也知道‘太公印’就藏在这里,但在他杀死吕静成为齐献公之后,却并未将‘太公印’取回,这岂不是怪事?” “需知‘太公印’既然是姜太公所传,并立下了只能传与历代齐王之手的规矩,那么意义便已与传国玉玺无异,吕山不应该不去取回才是。” “除非,就连吕山也不知道‘太公印’藏在齐哀公墓中。” “而丘氏后人可能也不知道,若是知道的话,他们便能够断定吕山手中并无‘太公印’,如此在得知吕山意欲对他们赶尽杀绝的时候,他们说不定便会用族内传承下来的方术暗害于他,而不是举族逃走,毕竟,当齐胡公吕静的迁都之举令他们感到不安之后,他们会联合吕山与齐哀公家人举反叛之事,这便说明他们早已有了不臣之心。” “而若是吕山与丘氏后人都不知道‘太公印’下落的话,那就只剩下齐哀公的家人了。” “或许齐哀公的家人也留有私心,他们故意将‘太公印’藏起来,或许是为了能够让齐哀公的子嗣继位,而不是吕山这个叔叔,可惜吕山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能够与吕山相抗的丘氏后人,又在察觉到吕山的杀心之后连夜逃走。” “以至于齐哀公的家人想要从中作梗也没有了机会,因此此事便只得搁置了下来,久而久之‘太公印’的踪迹便也彻底断绝。” “……” 听着吴良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为众人讲解的话语,众人时而露出疑惑之色,时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唯有诸葛亮神色古怪的望着他们,忍不住问道:“可是有才哥哥……咱们不是专业的盗墓团队么?盗墓图的不是墓中的珍宝与金玉之器么?为何还要理会这些不相干的事情,这样会不会显得咱们不够专业啊?” “诸葛贤弟,这你就不懂了。” 吴良笑了笑,循循善诱道,“世人只知珍宝与金玉之器珍贵,却想不通这些不过只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真正宝贵的反倒是墓中那些已经失传的学识与技艺,我来问你,如果现在你的面前摆有十斤黄金与一部八阵图秘诀可供选择,你会作何选择?” 诸葛亮想了想,极为认真的说道:“如果是盗墓的话,我肯定全都要。” “我让你全都要!” 吴良当即给他后脑勺来了一记暴扣,瞪着眼睛再问,“我们这些成人才能全都要,你年纪尚小,只能选一样,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作何选择?” 诸葛亮捂着脑袋一脸委屈的道:“有才哥哥想叫我选八阵图秘诀,那我便选八阵图秘诀吧……” “什么叫我想叫你选八阵图秘诀?我向来以理服人,如何会强迫于你,你再选一次,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选!” 吴良投来威胁的目光,笑眯眯的道。 “若是真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选……那我也肯定要选八阵图秘诀,我又不傻!” 望着吴良已经跃跃欲试的拳头,诸葛亮当即毫不迟疑的说道。 第二百八十四章 招魂铃(4000) “哈哈哈哈……” 见诸葛亮如此机灵乖巧,众人皆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也略微缓解了一些。 笑罢之后。 于吉又一脸喜色的凑到吴良身边,笑着说道:“公子,如此看来,你那‘太公印’可就是一件难得的宝贝了,别的不提,只要是遇上姜太公修习过的方术,大抵应该都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啊。” “只是尚且不知姜太公究竟修习过哪些方术……” 吴良点了点头,依旧沉吟道,“老先生,这《穆公传》中说丘穆公吕印与姜太公的第十三子吕佐皆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即是说姜太公的方术丘穆公皆已习得,你研读此书时,可曾看到这方面的记载?” “暂未见到,不过老朽只是囫囵吞枣的看了一小部分,日后再仔细研习,或许能有所获。” 于吉接着又道。 “那就有劳老先生了。” 吴良拱了拱手。 不过对于这些方术,他也并非没有猜测的方向。 他觉得这些方术中首先应该得有一个“厌魅之术”,这玩意儿虽然被后世归类为邪术,但其实也是方术的一种。 《齐史》中提到齐哀公便是因擅用此术而被周夷王烹杀,这便说明此术肯定与姜子牙和吕氏一族有着非常紧密的关系,而且周夷王一定也是知道的,否则断然不可能因为几句谗言便信以为真,使用如此残忍的刑罚对待一个功臣之后,况且还是地位显赫的诸侯。 其次,应该还得有一个“痋术”。 这还是得从齐哀公墓说起,当初他在齐哀公墓中遭遇那些恐怖而又诡异的痋虫时。 那些痋虫便不敢进入主墓室,甚至连主墓室的墓道都不曾踏足,那时吴良便怀疑主墓室中存在什么令痋虫忌惮的东西。 后来他独自一人带着“太公印”走出主墓室墓道进行探索的时候,那些痋虫也是一直躲着他,却又立刻迂回前去攻击留在主墓室墓道中的瓬人军与曹昂众人。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那个时候主墓室与墓道已经没有了痋虫忌惮的东西,而当时吴良身上唯一带着的从主墓室中取出的东西,便是这“太公印”。 那时吴良便已经怀疑“太公印”对痋虫有震慑作用,只是不知其中缘故。 如今通过《穆公传》中的记载,总算是给了吴良一个肯定的答案,就是“太公印”! 以此逆推。 自然也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姜子牙修习的方术之中,定有一个“痋术”! 至于其他的,就只能等出去之后叫于吉再继续研究《穆公传》,看看能否从这部古籍中找到一些突破口了。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办法。 一是找机会前往倭国。 寻找当年被姜太公遣往倭国的吕佐的踪迹,若是能够知道这个吕佐修习过什么方术,亦是可以逆推出“太公印”能够抵御的方术; 二则是寻找姜子牙的陵墓,或是与姜子牙有关的记载。 只是后世考古界发现了许多座所谓的姜太公陵寝,经过发掘研究发现,这些墓全都是后世伪造,以至于直到吴良穿越之前,姜子牙的具体陵墓位置依旧存在很大的争议,因此他暂时也没有任何头绪。 不过此事倒也不急,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现在他已经越来越相信一件事情,他手中的“太公印”,可能就是被后世津津乐道的“发丘印”。 只不过因为早被毁坏,再加上民间传说出现了偏差,以至于最终以讹传讹,失去了本真。 不过除了上面刻的八个字上传错了两个,似乎偏差也并不算大,至少功效还是有一些可信度的,何况“太公印”虽在《穆公传》中被称作“太公印”,但到了传说中的“发丘中郎将”手中,被称作“发丘印”也并无问题。 “哦对了,老先生。” 想着这些,吴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又对于吉问道,“我正有一事想要问你,你看这棺椁正上方悬挂了一面铜镜,这铜镜可有什么说法?” “铜镜?” 于吉这才注意到了头顶上的铜镜,随即捋着胡须仔细观摩了一番之后,这才蹙眉说道,“据老夫所知,这铜镜乃是为招魂引灵而设,不过通常情况下,只有找不到尸首或是不得全尸的苦主下葬时才会悬挂明镜招魂引灵,好叫亡者魂魄莫要去错了地方。” 这与吴良在后世听说的民间传闻有些相似之处,不过细节方面却又丰满了许多…… 如此说来,葬在这座陵墓之中的丘穆公,可能也没有尸首,或者只有一部分? “原来如此。” 吴良微微颔首,不过谨慎起见,他还是又多问了一句,“除了这种说法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说法?” “这其他的说法嘛……” 于吉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又道,“那可就多了去了,不过那都是有关铜镜的传说,与墓主人本无干系,据说有些常用于祭天问道的铜镜会被天道降下因果,从而具有了一些极为神奇的功效,有的能够驱鬼役神,有的能够避疟化邪……其中最有名的便是秦王嬴政的‘照骨镜’,据说此物可鉴五脏六腑七经八脉。” “只是此等宝镜皆已是难得一见的神物,将其置于此处去为一个死人招魂引路,未免也太过暴殄天物了,非但折损了宝镜,只怕对墓主人也未必便有什么好处。” 听了这番话,吴良很快变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老先生认为这面铜镜就是一面普通的铜镜?” “常理来讲,应是如此。” 于吉点了点头,话却也未说得太满。 见于吉这么说,吴良也是略微安心了一些。 再想到历史上诸葛亮既然在这座墓中得到“八阵图”、“木牛流马”与“诸葛连弩”,并且还得了个可以算是寿终正寝的结局,心中不由的更加安定,回头冲典韦使了个眼色说道:“既然如此,这最后一层棺我们已经开了半晌,便是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应该已经显露了出来,如今一切相安无事,咱们便继续开棺吧……诸葛贤弟,你虽年纪尚小,但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并过来帮忙。” …… “嘭!” 伴随着一声响动。 最后一层梓木棺的棺盖终于被掀到了地上,吴良指挥典韦与诸葛亮退开的同时,自己则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探着脖子向里面望去。 入眼是一身卖相比较好的丝绸袍子。 虽然年代已经有些久远,但保存的相当完整,依旧能够清晰地看到上面纺织出来的菱形花纹以及绣在上面的蟠龙图案。 据吴良所知,这已经是春秋时期最先进的纺织工艺了。 到了战国时期,丝绸上便已经不再只能纺织出这些比较单一的几何花纹,想要在上面呈现一些多变的图案,自然也就不需要再用绣工。 不过这身丝绸袍子里面似乎并没有任何遗体的痕迹,平平整整的铺设在棺中。 除此之外。 袍子上还有春秋时期着装惯用的玉质带钩,腰间放置着一块捆有挂绳的玉石配件,不过这些都也是摆放在上面,并不像殓衣一般穿戴。 袍子的下方,则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副鞣制皮靴。 这副皮靴也没有任何穿戴的痕迹,否则就算尸体完全腐坏殆尽,也应该是侧倒在棺材里面,而不是就像现在这样仿佛摆放出来展示一般鞋底朝下鞋面朝上,整齐的并列在一起…… 如此再往上看。 吴良看到了一个高而狭长的直筒帽。 这便是春秋时期的官帽,没有此前在齐哀公墓中看到的天子与诸侯帽子上面的垂旒,这至少可以说明丘穆公与其后人皆无逾越之心,依旧很守本分。 而在这个帽子下面。 则是一个色彩斑斓的脑袋! 说是色彩斑斓,主要是因为这颗脑袋的眼鼻口眉皆是用了颜色比较鲜艳的彩漆绘制而成,面目皮肤也涂成了惨淡的白色,并且那双眼睛还是睁开着的! 初见这颗古怪的脑袋,吴良自是不由的有些心悸。 这感觉就像小时候在灵堂上见到扎纸店送来的纸人一般,难免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不过如今吴良已经盗了这么多墓,各种死状的尸首已经见过不少,也算是有了一些经验,倒还不至于被这一幕吓着。 而且他很确定。 这颗脑袋是假的,不管是脸部轮廓还是眉眼五官,都与真人有着不小的区别,这些不同之处还会给人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心悸的感觉则与这种不协调和所处的环境有关。 “公子,这是衣冠冢?” 于吉不知何时也凑了上来,看过几眼之后便得出了一个这样的结论。 “嗯,看起来应该是。” 吴良微微颔首。 “这就难怪了,如此看来丘氏后人定是举族迁移的时候太过匆忙,没来得及将丘穆公陵墓进行迁移,于是便建了这座衣冠冢用以祭奠。” 于吉捻着胡须分析道,“又或许是就连丘氏后人也不知道,或是无法找到丘穆公陵墓所在,再或是丘穆公墓那时已经受到损毁,因此丘氏后人只得到了楚国之后重新为丘穆公建墓认主……而此墓即是衣冠冢,那上面悬挂的铜镜便也解释的通了,恐怕正是为丘穆公招魂引灵之用。” “还有,公子请看!” 说着话,于吉又凑近了一些,指着那颗脑袋右侧的一个带有手柄的铜铃说道,“一般人的坟墓里是断然不会陪葬铃铛的,这种铃铛亦有招魂引灵的功效,因此也叫作‘招魂铃’,只有这种衣冠冢或是不得全尸的陵墓才用得上,丘氏后人若要建此衣冠冢,便要自迁移之日起每日子时三刻阴气最盛的时候摇动三次铃铛加以指引,直至入殓时再摇三次铃铛,并将铃铛一并放入棺中进行封棺,如此才算完成了全套仪式,方可下葬。” “如此说来,这铜铃恐怕也不简单了。” 吴良略微凑近了一些,试图查看一下铜铃是否有什么特别之处。 “公子万万不可轻易触碰此物!” 于吉连忙又将吴良拦下,神色紧张的提醒道,“传闻此等引灵法器玄乎的很,一旦有人敲响,受到过指引亡魂便会闻声而至,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若是果真不慎将墓主人的魂魄招出来,与我们恐怕不利!” “老先生莫要紧张,若非必要,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都不会轻易触碰。” 吴良点头笑道。 其实主要是这铜铃并不是他最感兴趣的那类东西,他凑近一些也只是想看看铜铃的制作工艺,又或是上面是否刻有一些值得研究的铭文,至于动手…… 其实吴良并不怎么担心丘穆公的魂魄,如果《穆公传》中说的没错,他身上的那方“太公印”就是专门可知丘穆公与其后人的。 不过同时他也还是比较拎得清的,盗墓归盗墓,考古归考古,没有必要乱动的东西咱肯定不乱动……毕竟后世的那些个恐怖片吴良也不是白看的,非要挑战传说玩什么笔仙、碟仙最后作死成功的案例还少么?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已经对那个铜铃前前后后仔细观察了一遍。 那看起来确实只是一个比较普通的铜铃,并没有发现他感兴趣的细节,不过他却从侧面看清了那颗脑袋的材质——陶。 这是一颗烧制出来的陶器脑袋,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而令吴良比较遗憾的是,除了脑袋右侧的那个铜铃,梓木棺材之中并没有发现任何印玺……不过依照于吉此前的分析,若这座丘穆公墓并非真正的迁坟,而是丘氏后人因为无法找到原来的祖坟才新建的衣冠冢,这倒便也可以理解了。 不过这倒也没有那么重要。 因此的主要作用是根据上面的文字判断墓主人的真实身份,现在他已经可以断定这就是丘穆公的衣冠冢,这就已经够了。 就在这时。 “唉?那又是什么?” 吴良目光忽然在棺材内衬的缝隙之中瞟到了一个光滑圆润的小东西,那小东西表面圆润又富有光泽,但看起来并非玉石之物。 第二百八十五章 九曲珠(4000) 吴良小心凑近了一些仔细观察。 确认这颗珠子与其他的物件没有物理层面的关联之后,这才伸手将其从棺材内衬的缝隙中取了出来。 众人心中好奇,也是纷纷凑上来向吴良手中望去。 这颗珠子的色泽略微有些泛绿,不过却很透亮,看上去有些类似于后世的玻璃珠子,摸上去的触感也差不多,入手冰凉。 也正是因此。 吴良与众人可以非常清晰的看到珠子内部的结构,那里面存在一条十分细小的通道,不过这条通道并不是直的,而是呈现出一种蜿蜒曲折的不规则形态,说是九曲十八弯也不为过。 除此之外。 这颗珠子的两端还有两个与通道相连的小孔洞,似乎可以用细小的东西穿进去…… “这难道是九曲珠?” 吴良还未说话,于吉已经根据自己看到的情况与见识说出了这颗古怪珠子的名字。 “诸位,说到九曲珠,便要说到一个与‘天纵之圣’孔仲尼有关的小故事。” 见有人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诸葛亮立刻摇头晃脑的显摆道,“相传当年孔仲尼周游列国时到了陈国,陈国上下皆不喜他,竟派兵将孔仲尼围困,并送去一颗九曲珠令其用线穿过去,若是穿不过便要将他围困至死。” “孔仲尼穿不了九曲珠脱不得身,只得命弟子颜回和子贡外出求救,二人来到一处桑园遇上一个采桑女,采桑女教二人把蜜糖涂在九曲珠一端的珠孔旁边,然后将一只蚂蚁用线拴上,把它放到九曲珠的另一端的珠孔处,在蜜糖甜味的吸引下,蚂蚁就会顺着九曲珠内部的通道,爬到有蜜糖的那边,孔仲尼终是脱困。” “这便是‘宝珠穿蚁’的故事,而这颗珠子两端有孔,其中通道曲折难通,像极了困住孔仲尼的‘九曲珠’,我也认同老先生的猜测。” 说到这里,诸葛亮那张小脸已是仰的鼻孔朝天,脸上尽是一副“请不要吝啬夸赞之词来称赞我吧”的臭屁表情。 “诸葛贤弟说的不错,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吴良很是配合的给了他一些鼓励,不过转头便又接着二人的话说道,“只是孔仲尼乃是春秋末年人士,而不论是《齐史》还是《穆公传》中都有记载,这丘穆公墓迁移乃是春秋前中期的事,明显要早了几百年,两者之间似乎并无直接关联。” “有才哥哥说的极是。” 诸葛亮点了点头,道,“而且这丘穆公墓完好无损,因此这颗九曲珠断然不可能是孔仲尼所穿的那颗,由此可以推断,存于世上的九曲珠恐怕并非只有一颗……不过这依旧不会影响它的价值,只要我们将它带出去,并一口咬定它就是孔仲尼穿过的九曲珠,这世上恐怕没人能够找到反驳我们的证据,依旧有大把附庸风雅、带有朝圣之心的人花大价钱收藏。” 奸商! 吴良顿时再次对诸葛亮刮目相看,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有些方面见识不足,但在这方面的小聪明却是着实不少,若是将他放到后世的潘家园,他肯定也能混的风生水起。 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大金牙”那种八面玲珑的文物奸商。 “只是这颗九曲珠并未穿线,不知是否有什么深意?” 于吉又捻着胡须蹙眉补充道。 这也是事实,虽然年代久远穿了线也可能损坏,但吴良已经在梓木棺中仔细观察过,却并未发现任何痕迹与残留。 “要么是丘穆公与其后人不知如何穿线,于是只得如此将其置于棺内陪葬,要么便有可能是一种考验,倘若有人能够穿过线,便能够发现更多的秘密。” 诸葛亮沉吟了片刻,又接话道,“若是如此,墓中便可能藏了其他的密室与暗道,咱们恐怕还会有意外收获……” “……” 听到这里,吴良心中终于有了一些异议。 这颗九曲珠只是一个独立的物件,并且一眼便能看清里面并无异物与机关,因此就算真在里面穿上一根线,那也还是一个穿了线的独立的物件,感觉并不能从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或是信息。 不过这既然是诸葛亮的“大胆”猜测,鉴于这个家伙确实能够破解“八阵图”与“孔明锁”的本事,吴良早已确定他就是丘穆公墓的“真命天子”。 因此哪怕是诸葛亮这听起来毫无根据的推测,吴良也会格外郑重的考量一番。 另外。 他觉得丘氏后人在丘穆公的棺内陪葬这样一颗没有穿线的九曲珠似乎不太合适,需知天朝丧葬风俗由来已久,尤其在这种事上更是追求圆满,而这颗没有穿线的九曲珠显然并不圆满,甚至有为难与困厄的寓意。 丘氏后人煞费苦心为丘穆公在这里修建这样一座衣冠冢,自然不是不孝之人,没有理由入殓的时候搞出这么不圆满的事情来。 “九曲珠……九曲珠……” 吴良把玩着手中的九曲珠,脑中不停的转动,搜罗着自己所知的可能与之有关的信息,喃喃说道,“据我所知,九曲珠除了孔仲尼的那个典故,似乎还特指人体的九个重要关节,分别是拳节、腕节、肘节、肩节、脊节、腰节、胯节、膝节、踝节,老先生,你对此可有所耳闻?” 这种说法吴良只是知道,但是并不确定起源于何时。 因此猜想向于吉确认一下,若是于吉也知道的话,那便说明这种说法出现的时间定是在东汉之前,因此也有可能春秋时期便已经存在,或许能够为他提供一个新的思考方向。 “老夫偶然所得的那部《太平清领经》的经络篇中便有如此一说,可谓由来已久,方才见到九曲珠时老夫便已想到了此节,不过再一想公子此前曾研读过此书,定然也是知道的,因此便没有多嘴。” 于吉点头说道。 “?” 吴良一愣,他什么时候研读过《太平清领经》? 哦对了! 好在吴良很快便回忆了起来。 当初第一次与于吉偶遇,吴良为了跟这个老童子套近乎,故意称自己研读过《太平清领经》。 后来为了将于吉留在瓬人军中为自己所用,还谎称自己在研读《太平清领经》的时候掌握了其中的“占卜之术”,就像这个老童子掌握了“堪舆之术”一样。 “哈哈哈,确是如此,瞧我这记性,只记得见过这种说法,一时却没想起出处。” 吴良连忙打了个哈哈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不过同时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于吉早就亲口承认《太平清领经》并非自己所著,而是偶然所得,也就是说这部书也是一部古籍,而其中有关“九曲珠”的说法也是在东汉之前便有。 在没有办法判断《太平清领经》究竟何时成书的情况下,自然也可以将其一直将其推演到春秋时期,甚至是更早的时候。 若是如此。 这种说法便有可能运用在丘穆公墓中。 只是又能运用在什么地方呢? 吴良又将目光移向了棺木之中,这只是一座衣冠冢,里面不但没有发现丘穆公的遗体,也没有任何的殉葬者,有的只是一身丝绸袍子…… “这……若是将这身袍子当做一具遗体,倒也能够找出九曲珠对于九个关节的位置。” 吴良心思微动。 不过这种推测在他看来总还是有那么点牵强。 不可能只是偶然在棺木的犄角旮旯里发现了一颗用来陪葬的九曲珠,世间又有九曲珠对应九个关节的说法,墓中便应该存在对应的机关吧? 这总给吴良一种是他自己强行将这两者联系到了一起的感觉,太过主观,没有任何技术层面的凭据。 况且到了现在这一步。 诸葛亮的“八阵图”、“孔明锁”与“诸葛连弩”已经全部出土,这座丘穆公墓便已经可以判断为完成了全部的发掘工作,现在已经可以撤出陵墓了。 不过如今已经产生了这样的主观推断。 这口梓木棺又就在面前,吴良自然还是简单的查看一下,也好让自己彻底死心,否则出去之后恐怕还要胡思乱想。 于是。 吴良先将九曲珠装了起来,而后终于还是微微躬下身子将手伸向了棺木中的丝绸袍子。 首先是最中心的腰节。 只要摸过其中一处没有任何发现,吴良便已经足以推翻自己那有些主观的推断,自然也就不再像这件事情了。 “……” 众人方才听了吴良与于吉的对话,大概已经猜到吴良打算做什么,于是也都瞬间安静了下来,屏住呼吸站在一旁为他掠阵。 终于。 吴良的手摸到了丝绸袍子的腰节位置。 这种年代久远的丝绸摸起来有种涩涩的触感,并不像新产的丝绸那般柔软顺滑。 吴良的手在上面轻轻的移动,略微扩大了一些触摸的位置。 不平? 这身丝绸衣裳摆放的十分平整,但轻轻按压便能够感觉到,丝绸衣裳正处于腰节位置的下方似乎有一个圆形的小凸起? 常理来讲,棺木的内部通常都应该是十分规整,不应该出现这种凹凸不平的现象。 而且这个小凸起摸起来也并不像是铺设内衬或是打制棺材时出现的失误,否则这个小凸起不可能是这么一个规整的圆形。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这下面真有东西! 陪葬品么?! 吴良不由的精神一振。 众人的精神也是振奋起来,因为随着吴良的触摸,这身原本平整的丝绸袍子上面也是已经显现出了一个标准的圆形突起痕迹,一看下面就有东西! “有才哥哥,真有你的,还真叫你与老先生猜中了,如此说起来,这下面应该还有八个类似的东西,或许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诸葛亮最是沉不住气,已经一脸惊喜的嚷嚷了起来。 “嘘!” 吴良回头对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倒也不急于将这套丝绸袍子掀起来。 他还要借助这套丝绸袍子来判断其他八节的位置,一旦破坏了丝绸袍子原本摆放的位置,其他位置便只能通过乱摸来确定了。 而且他觉得现在摸到的东西应该不是在丝绸袍子之下,而是在棺材里面的内衬之下。 因为拳节显然要在这身丝绸袍子袖口之外的位置,那里不用掀开袍子也能看到,但那个位置现在能够看到的只有棺材的内衬。 吴良也不着急。 慢慢的将右手移动到距离腰节较近的胯节位置,再次轻轻触摸。 那里果然也有一个圆形的凸起,随着他轻轻的触摸,凸起的轮廓也是很快显现了出来…… “这玩意儿看起来好像一个按钮……” 吴良心中不自觉的又产生了这样的猜测,于是手上又微微用上了一些力气向下按压进行尝试。 “喀嚓!” 吴良的手猛然沉了一下,金属碰撞声随即传来,好像是机簧被触动的声音。 “公子小心!” 典韦连忙冲上来护驾。 其他人也都听到了这个声音,鉴于吴良此前的数次提醒,顿时全都条件反射般的伏倒在地。 “?!” 吴良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再担心这里面存在连弩机关的可能,因为此前发现的“连发弩”与弓箭的弓弦都已经腐坏,就算这里真有什么连弩机关,肯定也已经失去了作用。 他担心的是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所以将手缩回来的同时,吴良并未伏倒,而是极为谨慎的查看着棺材以及墓室之中的其他地方,谨防触发其他不为人知的防盗机关。 好在棺材与墓室都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吴良循着的那颗心也随之放了下来。 “老先生,此事你怎么看?” 吴良又看向了伏倒在地的于吉。 “依老夫所见,公子方才按下去的东西必是机关,这机关究竟何用尚不好说,不过据老夫推测,既然棺内发现了九曲珠,公子又确实在相对九个关节中的两个方位摸到了机关玄机,恐怕便需要将九个玄机全部找出按下,才能够完全触发机关。” 于吉抬起头来皱着老脸说道,“可这机关究竟是祸是福,可就不好说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密闭空间(4000) 英雄所见略同! 重点便在于这个“不知是祸是福”。 于吉无法判断的出来,吴良也同样无法判断。 这玩意儿现在就像一个盲盒。 倘若还藏有东西,那便一定是这座墓中最珍贵或是最重要的东西,最起码对于丘穆公与丘氏后人应是如此,否则又何必藏得如此之深? 但这其实是一个致命陷阱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在吴良看来,倘若这下面的机关真是为了藏什么重要的东西,似乎便完全没有必要在棺木中放置一颗具有提示作用的九曲珠,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因为对于丘氏后人来说,倘若真还要来取出里面的东西,完全可以将这个信息写入代代相传的祖训之中,若是担心有暴露的风险,将信息写得隐晦一些也没有问题。 总之,就是没有必要在这里面防止一颗九曲珠作为提示。 这玩意儿看起来就像一个用来钓鱼的鱼饵,总给人那么点愿者上钩的意思…… “愿者上钩……” 姜太公当初似乎也玩过愿者上钩的经典套路,只是钓的到底是什么就不太好说了。 想到这茬,吴良心中也是迅速纠结了起来。 继续开吧。 心中总是无法安定下来,总觉得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没底。 不开吧。 吴良手痒心也痒。 好奇心就像无数触手在他心头最敏感的位置不停的轻轻抚动一般,若是不继续开下去,他日后定然永远惦记着此事,恐怕寝食难安。 “老先生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诸位有什么意见不妨说来听听。” 吴良实在拿不定主意,这其中自然也有考虑瓬人军众人安危的因素在里面,因此他思想向后,终于还是回头看向了众人。 “韦愿听公子定夺。” 典韦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睛,不悲不喜的道。 “随侯珠在哪,我便要在哪。” 白菁菁也是毫不犹豫的道。 “公子,旁人怎么想我不清楚,但我既然都已经进来了,而且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不管是祸是福我是肯定要打开这个机关看看的,就算真有什么不测我也认了,咱就算要死也得做个明白鬼。” 杨万里则嘿嘿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反倒是于吉先不愿意了,瞪起一双老眼对着杨万里呵斥起来:“张口闭口都是死字,你若不会说话便少说,莫要将晦气带给我们!” “老童子,你若怕死直说便是,公子也没有强行将你留在这里的意思,反正我是已经决意跟随公子一探究竟了。” 杨万里立刻反唇相讥道。 “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老夫若是贪生怕死,当初在薄姑的时候又怎会冒死进入密道救你,真是悔不当初啊,早知如此,倒不如教你死在那密道之中做了树肥,老夫也落得一个清静!” 于吉气的胡子一抖一抖,音量都随之提高了许多。 “那也不过是扯平了而已,遥想当初我也曾在豫章救过你一命,现在想起了我嗓子眼儿里还直冒酸水,你醒来不但没有谢我一句,还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到底谁是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那是因为你险些坏了老夫道行!” “用公子的话来说,我那也是初吻,我说什么了么,以后你要我与我未来的夫人如何交代,难道告诉他们我的初吻是隔夜粟米味儿的?” “就凭你,还会女子瞎了眼看得上你?” “我虽不似公子一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但也绝对胜过你这歪瓜裂枣的老童子,而且如今我还有官职在身又正值壮年,正是最招蜂引蝶的时候,看上我的女子怕是不要太多!” “你!你!你……” “……” 吴良还是头一回见于吉与人吵架落了下风。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于吉平时也不怎么与人吵架,因此吴良少见多怪罢了。 但现在还在墓中,让他们这么吵下去肯定不是回事,于是吴良只得站起了做起了和事佬,笑呵呵的道:“好了好了,二位稍安勿躁,若真有什么没争不完一会出去再争,到时候我来为你们做个见证,现在咱们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老先生,你的意思是开还是不开?” “哼……” 于吉翻着老眼扫过杨万里,这才说道:“依老朽所见,也是非开不可,这个棺椁之中既放置了招魂铃,又悬挂了引灵镜,便是故意造出一副衣冠冢的样子,如此故弄玄虚恐怕正是为了隐瞒什么重要的东西,若是就此离去,便是老朽也会心有不甘。” “至于是祸是福……还是由公子定夺吧,无论结果如何老朽皆不会有所怨言。” 得了。 问题又重新回到了吴良这里。 不过通过众人的表态吴良也听得出来,这些家伙也有继续开的意思,他们像自己一样,在好奇心与安危之间,选择了宁愿冒一些险,也要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而恰好吴良也不是那种犹豫不决的人,在众人都已经表了态的情况下,不会因为可能将众人带入险境便踌躇不前。 若真是如此,他根本就不应该带众人来盗墓。 所以。 “既然如此……” 吴良定了定神,已经再次回头看向了梓木棺内部。 他这是已经准备动手了,这是大家的选择,是祸是福就交给天意吧。 就在这时。 “等、等一下!”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正是此前还没进行表态的诸葛亮。 这孩子方才听杨万里与于吉吵架听得入了神,时而惊奇,时而恍然了半天,结果一不小心就被吴良给跳了过去,根本就没有机会表态。 “怎么了,诸葛贤弟?” 吴良停顿下来,笑眯眯的问道。 “有才哥哥,你还没有询问我的意见呢。” 诸葛亮眨着天真的眼睛说道。 “诸葛贤弟,忘了我们结拜时你曾发过的誓言了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 吴良笑道。 实则他根本就不打算给诸葛亮选择的机会,别人都能走,就这孩子不能走,因为墓中的八阵图只有他能破,待吴良开了机关之后若是安然无恙,还要靠这孩子带他走出去呢。 “但求此情可比日月!” 诸葛亮连忙接着吴良的话将誓言更正回来,说道,“有才哥哥,没有‘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年纪比你小,若是如此发誓,吃亏的可是我,请有才哥哥莫要再诓我了。” “哈哈哈,你我兄弟二人何必分得这么清楚,都自家兄弟。” 吴良丝毫没有尴尬之色,打了个哈哈又笑着道,“既然如此,诸葛贤弟可是有什么异议?” “有。” 诸葛亮正色说道。 吴良刚打算明确表示“异议无效”,却听诸葛亮紧接着又道:“有才哥哥,可否由我来开这个机关,我自认为从小到大手气都不错,有道是心诚则灵,这机关若是由我来开,说不定便有可能开出能够医治我叔父所需的天材地宝。” 你在这儿给我摸尸体呢? 听了诸葛亮的说辞,吴良差点气笑,仿佛又回了后世玩游戏时的情景。 后世的有些游戏中打完了bss就有“摸尸体”的环节,因为开出来的装备具有随机性,所以“摸尸体”也就成了一种玄学。 什么沐浴更衣,什么洗手焚香,什么老婆代摸,什么摸头不摸脚……总之各种各样的“摸尸体”玄学都被玩家开发了出来。 而诸葛亮的这种说法,就与后世那些上头的玩家一般无二,太有那味儿了。 这孩子也就是生活在这个时代,若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说不定还能将他所熟悉的那套“八卦易学”与“兵法阵图”之类的东西都给开发出来,重新创造出一套完整的“抽卡”与“摸尸体”理论。 妥妥的成为网瘾少年一枚…… 不过看诸葛亮很是认真的样子,吴良倒也愿意给他一次机会试一试,随即笑道:“可以,不过你要多加小心,若是感觉到任何异样都要立即退开,典韦,杨万里,你二人与我一同护他周全。” “多谢有才哥哥成全。” 诸葛亮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而后捋起袖子走了上去。 …… 片刻之后。 诸葛亮终于依照吴良的指引将剩余八个机关玄机全部按下。 这期间并未出现任何意外,位置也确实都在吴良此前推测的九个重要关节之上,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顺利。 “怎么没有动静?” 诸葛亮有些疑惑的问道。 众人也都是一脸的疑惑,在诸葛亮按下机关玄机的时候,大家伙全都屏住了呼吸,已经做好了应对任何情况的准备。 但直到诸葛亮将所有的机关玄机全部按完,棺木中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动。 “不应该啊……” 吴良微微蹙眉。 此前他曾按下过一个机关玄机,虽然当时也并未出现什么动静,但他却能明显感觉到,这玩意儿是真正的机关,按压与下弹的感觉很像是连接着什么不知名的东西。 “典韦,杨万里。” 略微沉吟了一下,吴良又下令道,“你二人随我将棺木中的东西小心移出来,再将棺木中的内衬剖开,咱们看看这下面究竟藏了什么。” “是!” 典韦与杨万里点头上前。 就在这时。 “吱嘎……吱嘎……” 耳边忽然传来几个十分刺耳的响动。 那声音就像是有金属在进行着剧烈的摩擦,听的人压根直痒痒。 最重要的是,那声音并不是来自棺材底部,而是来自墓室之中,确切地说应该是在…… “在上面!” 白菁菁瞬间便听出了声音的来源,立刻指着头上的穹顶喊道。 话音刚落。 “嘭!” 一个巨大而又沉重的物件忽然从而天而降,重重的砸在了吴良等人身旁不远处的地面上。 那玩意儿看起来像是一面巨大的墙壁,厚度堪比吴良等人此前在“八阵图”中见到过的墙壁,不过似乎并非砖石堆砌而成,落地的声音极为沉重,直接将地面砸出了一道深深的凹坑,附近的砖石都已经齐齐断裂翻了起来。 “这?!” 众人不知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心中自是惊惧不已。 弥漫的灰尘中他们已经无法看清互相的脸,能听到的只有各自捂上嘴之后发出的沉闷的咳嗽声。 “谁都不要轻举妄动!” 吴良连忙大声提醒。 在这种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之下,任何动作都有可能触发新的危险。 眼下唯一只得庆幸的便是,那个巨大而又沉重的物件虽然来得突然,但却并未直接砸到吴良等人,否则无论是换了谁,也只有瞬间化作肉泥的下场。 然而。 也是吴良话音刚落。 “嘭!” 又一个与之相似的重物落了下来,砸在了吴良等人身后不远处的地面上。 紧接着。 “嘭!”“嘭!”“嘭!”“嘭!”…… 重物不断自吴良等人四面八方落下,似乎要将他们包围一般。 但也就是这一阵过后,墓室中便再没有了动静。 只剩下了烟尘中吴良等人时不时发出的咳嗽声,还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不久之后。 “八个……咳咳!” 白菁菁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总共出现了八次,有八个重物掉落在了我们身边,来自八个不同的方位,而且我现在说话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我们似乎……咳咳……似乎被封闭在了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之内。” “密闭的空间之内?” 众人心中又是一惊。 他们也都听得出来,白菁菁的声音已经不像此前那般空灵,须知此前墓室足够宽阔,他们每次说话墓室中还会传来阵阵回声,确实与现在不太一样。 “先不要乱动,待烟尘散去再说!” 吴良再次提醒道。 就算有随侯珠照明,大量的烟尘依旧蒙蔽了他的视线,眼下最安全的做法便是待在原地不要动。 众人明白吴良的意思,自是照做。 如此过了一两分钟。 烟尘终于散去了部分,众人终于可以看到彼此,也终于看清了他们现在所处环境。 只见此时此刻。 他们已经处于一个八边形的封闭空间之内,看不到出口! 第二百八十七章 铜墙铁壁!(4000) “这是?!” 众人已是面面相觑。 他们跟随吴良盗了这么多墓,还从未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困到了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内? 不过其实也没有那么狭小,目前众人可以活动的空间还有十来平米。 一行六人用来居住或许有些拥挤,但若是像现在这样只是站立,空间其实还算是比较宽敞的,就算一起躺下问题应该也不大。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似乎已经被困住了…… “公、公子,这应该不是幻觉了吧?” 于吉那张老脸又皱了起来,一脸惶恐的问道。 “嘶——啊!有才哥哥,你好端端的掐我作甚么?!” 吴良尚未做出回应,却是诸葛亮忽然痛叫了起来。 然后吴良才不紧不慢的将掐在诸葛亮后脖颈上的手收了回来,正色说道:“看来不是,诸葛贤弟的痛觉还很灵敏,而且方才这些墙壁落下来是发出的巨大声响与剧烈震动都不是简单的‘幻觉’二字能够解释的,还有随之扬起的灰尘,这些东西都不可能是障眼法,我们恐怕真触发了墓中的机关,被连接的陷阱困在了此处。”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于吉那张老脸顿时皱的更紧,哭丧着哀嚎起来,“老朽方才就想说这些个机关玄机很是古怪,如今一试果然便被困住了,唉——造孽呀,早知如此方才便不如见好就收了,我们这又是何苦呢?” “我说你这没脸没皮的老童子,方才公子询问你时,你也说就此离去恐怕心有不甘,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所怨言,如今咱们刚被困住,你便立刻发起了牢骚,你那张破嘴还有没有个把门的东西?” 杨万里总算抓住了话柄,立刻又嘲讽了起来。 “你这匹夫生来便是与老夫过不去的?事到如今老夫又不曾怨谁,难道死到临头还不兴发个牢骚么?” “要发牢骚你在心里发发便是,说出来便是扰乱军心,若非公子不与你计较,你这便是死罪!” “公子尚未说些什么,哪里轮得到你来教训老夫,老夫看你这才是越俎代庖,分明没有将公子放在眼里!” “你这老童子莫要胡说八道!” “你这匹夫竖子才是居心不良!” “……” 两句话的功夫,这对冤家便又争了起来,争的那叫一个面红耳赤。 “……” 其余众人无奈摇头。 吴良也并未出言阻止二人,只是继续观察眼前的情况。 大家都清楚两人的性子,别看这两个家伙一开口就吵个不停,大有一副一言不可便会大打出手的架势,但其实也不过就是拌拌嘴,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而且一旦有谁陷入困境,另外一个人也一定会不计代价的上前营救,就像当初杨万里被“阳”所困,历来惯于知难而退的于吉,反倒毫不犹豫的进入了密道……所以说,这样的争吵其实是带着“爱意”的,由他们去吧,只要不耽误了正事就行。 除此之外。 两人争吵的声音也能够有效降低众人的恐惧感,就好像害怕的时候大声唱歌能够壮胆是一个道理。 吴良也并不担心因此掩盖掉其他的重要声音。 白菁菁的听力异于常人,就算在这二人的争吵声中,她也绝对不会错过任何细节,从而提前做出预警。 如此观察了一阵子。 这个八边形封闭空间中的烟尘又散去了不少,吴良的呼吸也终于顺畅了许多。 现在吴良最担心的便是呼吸方面的问题,通过“随侯珠”的光亮,他已经看清楚了现在的处境。 除了八面厚实的墙壁将四面八方堵得严严实实之外,头顶上的墓室穹顶也还是完好无损,倘若这个封闭空间足够封闭的话,他们能够用来呼吸的空气便是有限的,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甚至就算这些墙壁之间有些细微的缝隙,也一样撑不了太长的时间。 这就像是后世的电梯故障一般,随着他们的呼吸,那些缝隙的空气流动有限的话,同样会造成封闭空间内的二氧化碳含量增加,室内温度随之上升,时间久了一样能够将人活活闷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随侯珠”不需要燃烧便能够发光照亮,倘若他们使用的是火把,这种情况还会变得更加严重。 “典韦兄弟,你来为我掠阵。” 直到现在都不见再有任何动静,吴良觉得这个机关还有后招的可能性应该已经不大,终于尝试着向这些从天而降的墙壁靠近一些仔细查看。 “诺!” 典韦应了一声,手持工兵铲跟在吴良身侧。 而听到吴良说话的同时,杨万里与于吉也是瞬间停止了争吵,互相瞪了一眼之后看了过来,不敢给吴良带来什么干扰。 杨万里更是麻溜儿的跑了过来,手持工兵铲护在吴良另外一侧。 如此来到两面墙壁的交接处。 吴良凑近了去看,发现这些墙壁之间的相交处果然没有那么紧密,至少留出了一道2-3毫米左右的缝隙。 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说明这个封闭空间并非完全与外界断开了联系,最起码还有一些空气流动的余地,让他们撑住几个时辰应该不是问题。 但同时吴良还发现了一个很不好的情况。 这些墙壁似乎并非使用普通的砖石堆砌而成,而是十分厚实的青铜材质? 透过墙壁落下来时边缘摩擦产生的一些新鲜划痕,吴良清晰的看到了几抹比较亮眼的金黄色…… 众所周知。 所谓“青铜”只是外表受到氧化后呈现出来的颜色,刚熔炼出来的青铜,一般都是纯净的金黄色,有些因为锡、铜比例不同,也可能是银白色或是淡黄色。 如此再结合这些墙壁表面出现的一些斑驳的青绿色锈迹,不难判断出它的材质。 所以。 这些墙壁都是厚实的实心青铜墙?! 吴良顿时有些心寒。 倘若这些墙壁是砖石堆砌而成,几个时辰的功夫他们还有可能使用工兵铲在墙壁上强行掏出一条通道来,如此便能够逃出这个封闭的空间。 但若是如此厚实的实心青铜墙…… “哒!哒!哒!” 吴良用铜匕首在墙壁上面换着位置敲击了几下,传递回来的声音略显沉闷,听起来似乎就是实心。 “不用敲了,是实心的。” 见吴良回头看向了自己,白菁菁瞬间会意,点了点头肯定了吴良的判断。 “……” 吴良的心脏瞬间又凉了半截。 以瓬人军现在的装备和技术水平,根本就没有办法破开这样的纯金属墙壁,别说是从里面破开,就算是让瓬人军兵士全部进入陵墓,肯定也没有办法从外面破开。 吴良目前能够想到的住他们从这里逃出去的方式只有两种: 一种是熔。 从内部或是外部都可以通过生火的方式,达到一定温度之后便能够将这些墙壁融化,如此他们便能够从里面逃出去。 但这种方式显然不现实。 且不说外面还有一颗遭遇一点火星就会爆炸的“大炸弹”,就算没有,想要融掉这些墙壁也需要极高的温度,这样的温度根本不是处于密闭空间中的他们能够承受的,恐怕这些墙壁才刚刚烧红,他们便已经被考成了肉干。 就更不要说,点火还需要消耗大量的可燃物与空气,这些条件现在都不可能满足。 另外一种,则是挖。 就像之前一样命瓬人军对这座陵墓来个“打掀顶”,只要将整个陵墓都挖开,这些纯金属墙壁自然无法再困住他们。 但这种方式显然也不太现实。 首先瓬人军根本就没有办法确定他们的具体位置,挖到这里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吴良等人肯定是熬不到那个时候。 吴良估计,他们能够撑上十几个时辰便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 届时这个封闭空间就算拥有一些可以流动空气的小缝隙,这里面的二氧化碳浓度与温度也已经达到了一个人类无法存货的程度。 其次,现在他的命令根本就传不出去,而没有诸葛亮引路,那些瓬人军兵士也不可能通过八阵图来到这里。 不过除此之外。 吴良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种挖法——向下挖! 从这些纯金属墙壁下方挖出一条能够同行的通道来,如此他们也可以从这个封闭空间里钻出去…… 就这么干! “典韦,杨万里!” 吴良觉得这是唯一逃出生天的办法,立刻回头说道,“你们二人从此处开始向下挖,挖出一条能够供我们钻过的通道即可,若是可行,我们或许能够从这些墙壁下面穿过。” 说着话,吴良已经用脚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画出了一个直径一米的圈子。 “诺!” 两人瞬间领会了吴良的意图,连忙挥舞工兵铲开始干活。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 他们已经将铺设在地面上的石砖掀了起来,露出了下面那层略带了些湿气的硬土层。 只要是土,哪怕略微硬了一些,也一样可以依靠人力挖出一条通道。 “好样的,你们继续挖,我去看看棺材的内衬下面究竟还有些什么东西。” 吴良心中总算安定了一些,立刻有功夫想起了棺材底部的机关玄机,回头准备继续探查。 然而。 “锵!” 吴良才刚刚转过身去,便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更加沉闷的金属碰撞声。 ? 吴良连忙回头。 只见典韦手中的工兵铲已经铲入硬土层之中一截。 “听这声音,这下面似乎也铺设了一层青铜,不会比这些青铜墙壁薄……” 白菁菁有些麻木的说道,嗓音略微有些沙哑。 不用吴良多说,她也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而且不只是她,其他人也是一样,众人脸上已经浮现起了一抹绝望之色。 “先……挖开看看,天无绝人之路。” 吴良不愿承认这是真的,更不想就这样认命,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典韦的执行力向来没的说,一声不吭继续开挖。 杨万里虽有些犹豫,但也是连忙跟上。 如此仅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二人便已经挖出了一个深约二十公分左右的小坑,小坑里面的硬土已经全部被清理了出来堆在一边,下面露出来的正是一层极为扎眼的青绿色,其间还有不少工兵铲凿出来的一些极浅的金黄色划痕…… 再看典韦手中的工兵铲,铲尖已经卷了刃。 杨万里手中的工兵铲则略好一些,这个家伙挖坑的时候没有出死力,当然,也没有典韦力气大。 “……” 这一刻,众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墙壁都是青铜,地下也是青铜,他们此刻显然已经落入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陷阱之中…… 吴良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不自觉的向上望去。 四面八方与下面都无法同行,那就只剩下了上方,若是叫典韦脚下垫着棺材,应该还是可以够着穹顶的…… 但这似乎也不是个办法。 抛去那面悬挂在头顶的铜镜不谈,穹顶之上乃是一个拱形的圆顶结构,材质从表面上看起来也是一些砖石。 但这些砖石个头不小。 而且天朝古代的拱形穹顶一边采用的都是“压砖”的建筑方式,这是一种非常高超的建筑工艺,利用砖石与砖石之间来自不同方向的力量互相支撑进行修建,而不是像后世一样使用钢材构建。 这样的拱形穹顶必须保证完整,哪怕少了其中一块砖,互相支撑的力学架构便会遭到破坏。 然后。 整个穹顶便会瞬间塌陷下来,将吴良等人活埋其中! 没有办法了么? 吴良脑中急转,冥思苦想了半晌也始终没有想出一个妥善的脱身方式,他们似乎真的被困死在这里面了。 “公子,现在该如何是好?” 见吴良一言不发,于吉却是有些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凑上来眼巴巴的问道。 “先看看棺材底下有什么吧……” 吴良用力晃了晃脑袋,脸上挤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棺材的内衬底下便是触发这个机关的玄机所在,万一墓主人还在那里给他们留了其他的出路呢? 第二百八十八章 如晤!(4000) “……” 见吴良并未正面回答于吉的问题,脸上又是这样一副难看的笑容,众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算是他,也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脱困办法…… 所谓先看看棺材,不过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的说辞罢了。 按照常理来讲,墓主人与其后人既然费尽心思与财力设下这样一个机关来困住盗墓者,必是动了将盗墓者赶尽杀绝的心思,又怎会再留下什么生路? 事实上。 吴良也确实没了办法。 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实在没有别的出路,恐怕还是得冒险从墓室的穹顶入手。 到时只能让大家将棺材倒扣过来藏在里面,而后再命典韦将那块铜镜取下来,顶在头上当作盾牌,在尽可能保护自己的情况下去强行破坏穹顶。 这样的拱形穹顶在遭到破坏之后是一定会坍塌下来的。 那时就只能祈祷坍塌的情况不是太过严重了,若是能够在坍塌之中活下来,他们或许还有一丝机会挖掘出去。 而若是穹顶坍塌的太过严重,他们恐怕就直接被活埋了。 不过在这之前。 吴良还是决定先将棺木中的机关玄机搞明白,就像杨万里之前说的,就算真的难逃此劫,他也得做个明白鬼。 “典韦、杨万里,你二人随我先将棺木中的物品移出来,务必小心一些,莫要损毁了这些东西。” 重新来到棺材前面,吴良对典韦与杨万里下令道。 其实现在棺材里面也没有多少东西,无非就是一身丝绸袍子,一双靴子,几块搭配衣物的玉器,一个招魂铃,以及一颗戴着帽子的陶器脑袋。 闻言,典韦与杨万里立刻上前动手。 仅仅只几盏茶的功夫,二人已经将这些东西全部移到了棺外,并把那身丝绸袍子垫在地上作为毯子,将这些物品小心的摆放在了上面。 吴良则抬脚跳入棺材之中。 而后使用铜匕首将棺材底部的那层内衬上竖长剖开了一道大口子。 扒开内衬,入眼便是一片金黄色的金属色泽。 这下面是一片质地平滑的金属,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有靠近中间的位置有九个此前被吴良按下去的圆形的机关玄机。 这些机关玄机也是金属,但却不是金黄色,而是银白色的金属。 “黄金?” 众人见到棺材内衬中的金属,都是不由的眼前一亮。 吴良则用铜匕首的手柄在这片金黄色的金属上重重的磕了一下,见上面没有出现任何明显的凹痕,这才摇头说道:“看来不是,黄金质地较软,这么磕一下一定会有痕迹,而这片金属质地坚硬,应该是没有受到严重腐蚀的青铜。” “可惜了……” 众人顿时面露失望之色。 哪怕明知可能已经无法活着离开此处,这依旧不妨碍人们对黄金的向往。 唯有白菁菁紧接着有些失望的说道:“通过声音来判断,这片金属依旧非常厚实,下面不像是空心的。” “如此说来,这下面怕是并无暗格了。” 于吉摇着头皱着脸说道。 “……” 吴良则并未多说什么,又用铜匕首棺材底部的内衬完全裁下,使得棺材底部的这片金属完全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 这片金属上除了此前吴良按下的那九个银白色的机关玄机之外,东南角最角落的位置竟然还藏有一个银白色的机关玄机。 并且这片金属也并非完全就是一个整体。 在贴近这个机关玄机的地方还留有一条极细的横向缝隙。 这条缝隙很是规整,仿佛是被什么利器切开了一般,在原本长方形的棺材底部分割出来一个更小的长方形。 “锵!锵!” 吴良又用铜匕首手柄在这块小长方形上敲了两下。 “这片金属的声音听起来很薄,下面定是空心的!” 白菁菁立刻说道。 “可这片地方未免也太小了些,最多只能是一个藏物的暗格,断然不可能是能够助我们逃离此处的暗道啊。” 于吉还像往常一样立刻给众人泼上了一盆冷水。 这个老童子就是这副德行,遇到问题的时候张口就是扰乱军心的悲观言论,这也就是在瓬人军,若是换了其他的战斗单位,绝对早早就被将领推出去斩首了。 “老童子,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做哑巴!” 杨万里立刻反口斥道。 “老夫不过是实话实说……” 于吉还想与其争辩,但见其他人也是目光不善的瞅了过来,他终于还是相当识趣的闭上了嘴巴,免得一大把年纪还要被圈踢一顿,他这副老骨头如何承受的住? “事已至此,大伙应该更不会有什么异议了吧?” 吴良瞟了那个机关玄机一眼,回头问道。 “有才哥哥,要不还是让我来……” 诸葛亮跃跃欲试的道。 “万万不可!” 话音未落,于吉便立刻严词拒绝,顺便一把将诸葛亮揽入怀中紧紧箍住,口中仿佛驱邪一般的喋喋不休:“我的小祖宗啊,就你这臭不可闻的手气,随便一按便给我们按出了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若是再叫你来按,不一定又要按出什么幺蛾子来,以后这种事儿你给老夫站的远远儿的,老夫就算命再硬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噗嗤!” 见于吉如此反应,白菁菁终是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 吴良与典韦、杨万里也是笑了起来,这也就是他们这伙乃是惯犯,若是换了旁人,此情此景之下就算是看德色的相声恐怕也未必能够咧开嘴。 “我手气一直很好,刚才……那不过是以此意外罢了,有才哥哥,你就再给我一次为我的手气正名的机会吧,我保证这次好好按、认真按、用心按,绝对不会再辜负大伙的期望。” 诸葛亮那张小脸顿时胀的通红,却还一边挣扎着试图从于吉怀里挣脱,一边大声嚷嚷着向吴良请命。 “下次一定。” 吴良也是怕了诸葛亮的“手气”,果断将其敷衍了过去,而后为了断绝诸葛亮的念想,抢先一把按在那个银白色的机关玄机之上。 这玩意儿的材质感觉上应该是铁,因为像黄金或是白银这样的软金属稍微受力便会变形,实在无法胜任机关玄机的重任。 而且春秋早期也确实已经出现了铁器。 只不过这时的天朝还没有出现成套的冶铁技术,产量低的可怜,青铜依旧是最重要也最常见的战略级金属罢了。 “卡塔!” 随着吴良按下这个机关玄机,下面立刻传来一个轻微的机簧声音。 “?!” 众人也是随之绷起了精神,一脸紧张的四下查看。 吴良这一按挺突然,他们还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真担心头顶上再掉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如此等待了片刻,头顶上似乎并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尤其是之前那八面墙壁掉落下来时发出的那种刺耳的“吱嘎”声…… 无事发生么? 众人面面相觑。 当然不是! 在吴良按下那个机关玄机的那一刻,那片被分割出来的长方形小金属板便已经被弹起了一边,就像后世一按按钮便会自动弹出的抽屉或是柜门一般,弹起的这一边随即翘起了一个将近一指来宽的小缝隙,算是一个在吴良眼中算不上有多高明的小机关。 只不过这个变化太过微小,棺材之外的众人又有些分心,因此并未注意到。 不过吴良也并不敢掉以轻心。 见棺材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之后,吴良保持着距离慢慢的将铜匕首的锋刃摊入小金属板翘起的缝隙之中,而后又慢慢的将其撬了起来。 “吱——” 小金属板上应该设置了类似于合页的东西,随着吴良将其掀开,下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这里面是……” 众人的注意力重新被吸引了回来。 随着吴良逐渐将那块小金属板掀开,里面露出了一个大概也就半立方米的暗格。 暗格的内部同样由金黄色的青铜铸成,大概只有半米来深。 首先入眼的是一个一尺来高的椭圆形陶罐,陶罐顶部略小一些的罐口封上了一层厚实的封泥,并且封泥的上面还摆放着一枚体型并不算大的青铜方印。 这枚方印与棺木内部这些几乎没有经受氧化的青铜有着很大的区别。 它的上面只有一小部分容易受到磨损的外凸部位还透着一些金黄的金属色泽,更多的地方已经呈现出了氧化严重的青绿色与黑色,甚至比外面那八面墙壁的氧化程度还要更甚。 并且方印的棱角已经不再方正锐利,但上面又没有明显破损痕迹。 所以…… “这恐怕是一方被人使用过的老印,而且一连用了许多年,因此才会出现这样的磨损与氧化。” 吴良心中得出一个这样的推论,而后便小心的猫下身子伸手将这方铜印取了出来。 铜印翻转过来,印面上的四个古齐文字立刻证实了吴良的猜测—— 穆公吕印! 这正是丘穆公吕印用过的印章。 丘穆公墓随着后人的迁移才到了这个地方,因此丘穆公的印玺一定比这座墓更加久远。 而且丘穆公死后定会下葬,生前使用的印玺也一定会贴身下葬,也就是说这枚印章来到这里之前,肯定已经在丘穆公之前的棺木中陪葬了一两百年,然后才有被后人重新挖出来带到这里进行陪葬。 因此这枚铜印出现比外面那八面墙壁更加严重的氧化情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不过…… 铜印下面的这个陶罐又是做什么用的,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吴良立刻又想到了一种可能。 与丘穆公的铜印放在一起,这罐子里装的不会就是丘穆公的尸首吧? 后世提倡火葬,人死后尸体都会烧成骨灰,装入骨灰盒或是骨灰罐中进行储存,以供后人祭拜之用。 据历史文献记载,春秋时期虽然也有一些地方存在火葬的习俗,但那只是极为少数的地方,齐国可没有这样的习俗,尤其是齐国的吕氏诸侯一族更没有这样的习俗,因此丘穆公死后断然不会使用火葬。 所以,这种推测基本上也可以排除。 除非…… 丘穆公在死后遭遇了一些极为特殊的偶然事件,使得他的尸首没有得到妥善保存,否则就算是一两百年后进行迁坟,他的遗骨也应该不至于到了这种无法使用正常手段收敛的程度。 就在这时。 “公子,这里既然有丘穆公的印玺,那么那三个陪葬的木盒里面所装之物定然不是俗物,快打开给咱们开开眼!” 于吉探着脖子张望了一阵,见吴良的动作很慢,终于忍不知指着暗格里面的三个木头盒子说道。 除了这个陶罐,暗格里面确实还有三个陪葬的木头盒子。 这三个木盒的外表涂上了一层黑漆,黑漆因为年代久远表面上已经出现了龟裂的痕迹,不过盒子顶部用白色颜料写出来的古齐文字依旧清晰可见。 其中一个盒子上面写有“厌劾”二字。 第二个写有“金刚钻”三字。 最后一个,也是最小的一个,则写有“如晤”二字。 这便是暗格中所有的陪葬品了,一个陶罐,一方铜印,三个木盒。 “如晤?” “厌劾”与“金刚钻”这两个词虽然也很令人疑惑,但最让吴良有打开欲望的却是第三个写有“如晤”二字的木盒。 这是天朝古代的一种书信用语,乃是“如同见面”的意思。 后世网络不发达的年代,人们只能通过书信联系的时候也常用到这两个字,书信的开篇往往便是“某某某敬启,见信如晤”,非常具有年代感与仪式感。 正是因此,木盒上的这两个字,也给了吴良相类似的感觉。 就好像这个木盒里的东西,就是留给他的一般。 又或者说,当初丘穆公的后人修建这座陵墓时,便已经料到终有一日会有人进到这里,因此特意提前留下一些东西,等待着这个人的大驾光临一般。 第二百八十九章 金刚钻!(4000) “那‘厌劾’二字老夫倒能够理解,这‘金刚钻’与‘如晤’,却是令老夫一头雾水啊……公子可知此为何意?” 于吉早已好奇的凑了上来,待看清楚盒子上的字之后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跃跃欲试的望着吴良问道。 “厌劾”究竟何意,吴良自然也是知道的。 这是一种方术,又或者说是一类方术。 如果非要给这类方术找一个比较容易为后世理解的同义词的话,吴良愿将其称之为东方古老的“白魔法”。 因为“厌劾之术”乃是一种专门用于对付古老邪术的方术。 不过从方式方法层面进行分类的话,东方古老的“白魔法”还应该分为两个分类,一个分类叫做“厌劾之术”,另外一个分类则应该叫做“祈禳之术”。 “祈禳之术”是一种比较温和的防御型方术。 祈祷为祝福,禳除为祛祸。 即是通过举行祭祀活动,在献上贡献的同时采用舞蹈和语言文字等方式,请求上天降下福报,使得自身免遭灾祸,从而达到抵挡邪术祸害的目的。 而“厌劾之术”则恰恰与之相反。 常言道:“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厌劾之术”往往会采用的是主动震慑或具有攻击性的方式直接抑制、除去祸患或敌对力量,从而达到保全自身的目的。 当然。 这并不是说“厌劾之术”便比“祈禳之术”更加优秀,其实两者应该说是各有优劣,运用的场合与情况虽然确实有一些重合的地方,但也有各自无法被取代的地方。 比如: “祈禳之术”可以为一个地区、或是一个族群祈福祛祸,“厌劾之术”便无法做到。 而“厌劾之术”能够直接抑制,甚至除去邪术或是施展邪术害人的个体与组织,从而达到永绝后患的效果,“祈禳之术”便无法做到,只能选择被动防御。 若是要用后世大多数游戏玩家可以理解的方式去对比: 那便是“祈禳之术”乃是群体技能,而“厌劾之术”则是单体技能。 “祈禳之术”乃是专精防御的增益型技能,而“厌劾之术”则是反守为攻的输出型技能。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 若是让吴良去选的话,他一定会对“厌劾之术”更感兴趣,他就喜欢那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做事方式,光是想想就已经“比博燃”了。 “祈禳之术”则比较适合那种“割肉喂鹰、舍身喂虎”的圣人。 吴良知道自己做不了圣人,甚至连好人都算不太上,强扭的瓜不甜,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为妙。 当然。 仅凭“厌劾”二字并不能让吴良直接猜测出那个木盒里所装的东西,一切还要等打开盒子之后查看再说。 至于“金刚钻”。 据吴良所知,那就是一种工具了。 天朝有句老话叫做:“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这里说的便是一种瓷器匠人比较常用的工具。 明朝的李时珍研究金刚石时发现,这种坚硬的宝石不但可切割玉石,还能在玉器或瓷器上钻眼,于是就称它“金刚钻”。 而瓷器匠人通常要在修复瓷器的时候,往往需要在又脆又硬的瓷器上面钻孔,玉器也是如此,于是民间也就传出了那句老话。 不过这句老话肯定是现在就已经出现的,更不可能出现在春秋时期,春秋时期连瓷器都还没有,有的只是陶器,哪来的什么“瓷器活”,并且春秋时期天朝似乎也没有发现并且使用“金刚石”这种东西…… 所以。 吴良有理由怀疑这上面写的“金刚钻”三字,指的根本就不是他所知道的那种“金刚钻”,而是一种就连他也未必能够理解的东西。 不用这依旧没有影响到吴良对写有“如晤”二字的那个木盒的兴趣。 “不好说。” 吴良摇了摇头,将手伸入暗格之中,优先将写有“如晤”二字的木盒拿了出来。 入手略微有些压手,看来里面装的不是东西。 吴良仔细端详着木盒,这个木盒上面并没有什么锁具,除了两个的青铜合页之外,看起来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木盒,不像是用来存放什么贵重物品的样子。 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 吴良终于轻轻的掀开了木盒的盖子。 木盒里面也没有精美的内衬,只有一卷看起来保存还相当完好的简牍,甚至连捆扎简牍的麻绳还没有断开,只是略微有些泛黄而已。 “这是……” 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木盒内的简牍。 受到吴良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们现在对于墓中这种带有文字记载的东西也是多了不少兴趣,最起码还能够从中看到许多不为人知的历史与秘密,这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当然,如果墓中还有大量的黄金与珍宝可以予取予求,那就更美妙了。 “于吉,你先查看一下这里面记录的东西,解读一下其中的内容。” 吴良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这个木盒之中确实只有这样一卷简牍,于是便站起身来连同木盒一起交给早已望眼欲穿的于吉。 当然不是吴良完全看不懂这些古齐文字。 他好歹也是考古学硕士,若他愿意,只要蹲下来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辨认,至少也能够理解其中百分之九十的内容。 但若是让已经研读过《齐史》的于吉去看,肯定要效率上不少,能够节省许多时间。 现在困在这种地方。 他们的时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充裕。 “好嘞!” 于吉自是求之不得,连忙喜滋滋的接了过去,而后坐在地上心摊开简牍开始阅读。 …… 这期间吴良自然也没闲着。 他有依次将写有“厌劾”与“金刚钻”的两个木盒从暗格中取出心查看。 这两个木盒同样没有上锁,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待将其打开之后,里面存放的同样是保存相当完好的简牍。 只不过这两个木盒略大一些,其中的简牍也都变成了两卷。 并且在简牍的外侧,还分别标注了“上”“下”的字样,以此来对其进行分卷,方便后人按照正确的顺序进行阅读。 吴良又仔细检查了一番,这里面也是没有其他的物件。 而此时此刻,暗格之中也只剩下了那个封闭完好的椭圆形陶罐。 在查看过这些简牍,尤其是在于吉将那个“如晤”木盒中的简牍解读出来之前,吴良并不打算立刻将这个椭圆形的陶罐取出来,更没有贸然将其打开的意思。 他总觉得“如晤”里面包含着一些十分重要的信息,起码应该给墓主人一个自述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公子,可需我们帮把手?” 杨万里还道吴良是因为端不出那个陶罐,因此才没有下手,连忙凑过来问道。 这方面杨万里与典韦就略有些不同了。 典韦从来不会揣测吴良的意思,又或者说就算揣测了也绝不会贸然开口询问,只要是在没有涉及到吴良安危的情况之下,他都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守护,除非吴良提出要求。 这样或许会显得有些没眼力劲儿,但却绝对令人省心,令人安心。 而杨万里则要略微圆滑一些,这与他此前的职责不无关系,若是不够圆滑肯定是没办法去做情报工作的。 总之两个人算是各有特色吧,只要用对了地方,都是瓬人军不可或缺的重要人才。 “不必。” 吴良摇了摇头,回头看向于吉。 于吉仍在专心致志的解读“如晤”中的文字,看他的表情却是越看越是精彩,仿佛已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见此状况,吴良也并未出言打扰。 就那么一卷简牍而已,再给他一点时间便能够全部解读完毕,不如等他看完了再全部翻译出来,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闲来无事,吴良也干脆在棺材里面坐了下来,拿出一卷简牍进行查看。 他所看的正是“金刚钻”的上卷。 才刚将上卷摊开,吴良首先便看到了一只画在简牍最前面的——老鼠? 这是“老鼠”总共占据了四块竹片,虽然竹片与竹片之间存在一些空隙,但连在一起还是非常的连贯,“老鼠”的形象很是生动。 细长的尾巴呈现略微有些弯曲的“s”型,脑袋则歪向了右侧,正趴在一块黑乎乎的岩石上面,岩石两边还画上了一些应该是代表水流的纹路…… “这是什么东西?” 吴良越看这玩意儿越像老鼠,身子像,尾巴像,脑袋也像,就是嘴巴两边并没有画出老鼠该有的长胡须。 带着这样的疑问,吴良继续摊开简牍向后看去。 后面终于出现了一些文字: “金刚钻,奇物也,形如鼠,粪色青黑,生西域百丈水底盘石上,土人没水觅得之,以之镌镂,无坚不破,唯以羚羊角击之即碎……” 什么玩意儿? 这就是春秋时期的“金刚钻”?! 吴良立刻又将这段话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春秋时期还没有标点符号,断句之间虽然会有一些的间隔,但有时也并不怎么明显,再加上古齐文字还需要仔细辨认,使得吴良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断错了句,又或是会错了某些古齐文字的意思。 但如此又重新看了一遍之后,吴良还是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金刚钻”在记载中确实是一种奇物,而且是一种活生生的能够拉屎的生物。 这种奇特生物生活的地方很是奇特,西域百丈之深的水底,在没有潜水工具辅助的情况下,人类根本就无法下潜到这样的深度,除非绑上石头跳水自尽…… 而最令吴良惊奇的是。 这种生物居然还具有无坚不摧的属性? “镌镂”二字在天朝古代是雕刻、凿刻的意思。 这段话里面并没有说明使用“金刚钻”雕刻、凿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玉石?金属?木头? 又或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不可否认的是,后世发现的春秋时期,乃是更早时期的工艺品中,无论是玉石,还是金属,又或是木头,都有一些采用了雕刻或是凿刻的制作工艺,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而“无坚不摧”这四个字,便又给了吴良很大的思索空间。 这玩意儿听起来似乎已经能与后世公认最坚硬的宝石——金刚石(钻石)相媲美了,甚至可能金刚石更硬。 毕竟就算是后世的金刚石也不是“无坚不摧”的。 另外一个细节。 也立刻令“金刚钻”与“金刚石”区分开来,使得吴良无法将其归咎为古人因为科学水平不足,从而导致理解出现了偏差,因此对“金刚石”进行了拟人化描述的可能。 就是那句“唯以羚羊角击之即碎”。 众所周知,“金刚石”是特殊条件下导致碳分子特殊排列从而生辰的产物,即是说“金刚石”的本质就是碳。 因此“金刚石”最怕的是火,高温能够令其灰飞烟灭。 而“金刚钻”的弱点就显得十分神奇了,居然只要用羚羊角一碰就碎,就算是吴良也没办法解释这究竟是个什么原理与现象,但这显然不可能是“金刚石”的弱点,并且有着十分显著的差别…… 正当吴良还在消化与思索刚刚看到的有关“金刚钻”的内容时。 “公子!” 于吉忽然激动的叫了起来,满面红光的兴奋说道,“公子!我们可能不必困死在此处了,墓主人竟然还为我们留了一条活路!” “你说什么?” 吴良立刻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起身问道。 “这卷简牍中说,既然我们能够活着来到主墓室,便说明我们已经破解了外面的八阵图与天工锁,这足以证明了我们的本事,便是再设置更多的机关陷阱也定然无法拦住我们。” 于吉接着说道,“若是我们还能够参透九曲珠的玄机,便也一定能够找到他的尸骨,到了这一步,他自知已是在劫难逃,因此也只能认栽……” “既然认栽,为何还要设下这八面铜壁将我们困在此处,这是认栽的姿态么?” 话音未落,杨万里已是忍不住质问道。 “老夫尚未说完,你休要插嘴!” 于吉翻了个白眼斥道。 第二百九十章 厌劾之术!(4100) 杨万里虽与于吉是对冤家,但心知此事关乎生死。 因此这次被于吉训斥,他也没敢与其争辩,而是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巴站到了一边。 于吉这才面露得意之色,继续说道:“这简牍中还说,在这之前墓中还设有一个的考验,倘若我们盗墓毫无底线,对棺木中的物件肆意破坏不说,尤其损坏了那颗陶器头颅,那么我们便已是自绝了生路,墓主人也不敢指望我们能够放他一马,只好将我们留在这里陪葬。” “倘若我们没有提前损坏那颗陶器头颅,便说明我们心中对墓主人应该尚有一丝敬意,并非墓主人放过了我们,而是我们自己放过了自己……” “陶器头颅?” 听到了这里,众人都是不自觉的扭头看向了那颗已经被移到了棺材外面的陶器头颅。 难道这颗头颅另有玄机不成? 尤其是典韦。 方才这颗陶器头颅是他亲手从棺材里面移出来的,这玩意儿虽然分量略微有些沉,但感觉上与普通的陶器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因此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在吴良的带领下,瓬人军盗墓确实相对比较有底线。 起码不论墓主人生前究竟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吴良向来都不会教墓主人的尸首曝尸荒野,更不会肆意破坏陵墓,甚至在取走自己所需的东西之后,还会重新帮墓主人封起墓来,并且设置上一个比之前更加有效的防盗措施。 而现在的盗墓贼则截然不同。 就拿吕布来说,此人盗墓可不讲究这些,当年跟随董卓的时候,他便直接一把火烧了洛阳皇宫,将洛阳一带有名的汉室皇陵挖了一个遍,并且手段十分低级,无非就是率领大军众力发掘,毁尸平丘,搜刮宝货,毫厘不剩,实行“三光”政策。 因此对于遭受盗墓的墓主人来说,吴良与瓬人军比一般的盗墓贼不知道厚道了多少倍。 只是…… 这颗陶器头颅到底有什么玄机呢? 众人心中已经开始暗自猜测。 难不成里面藏了害人性命的毒物,一旦损坏毒物就会泄露出来将他们全部毒死? 又或是藏有什么厉害机关,受到损坏里面的机关便会触发,可以射出劲道十足的利器致他们于死地?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最重要的是,不管里面藏了什么,难道还有什么东西能够破开这些结实厚重的铜壁不成? 倘若无法破开这些铜壁,他们照样要困死在这个地方给墓主人陪葬不是? “老先生,你接着说。” 吴良也有些想不明白,因此在于吉将简牍中的内容全部翻译出来之前,他决定不继续胡思乱想。 “简牍中倒并未言明我们应当如何脱身,只是提到了公子手中那两卷‘金刚钻’。” 于吉微微颔首道,“说是待我们看过‘金刚钻’里面的内容,自然便会找到脱身之法,到时即可自行离去。” “!” 此话一出,吴良顿时有了方向。 他手中的“金刚钻”中提到了这种形似老鼠的奇物,并说这奇物“以之镌镂,无坚不破”,而“如晤”中又说想要脱身,便要在“金刚钻”中寻找答案…… 难道是说,这个墓中就藏有“金刚钻”,并且“金刚钻”那“无坚不破”的属性便能够攻破这些结实厚重的铜壁? 这么去想的话。 那颗陶器头颅中藏的该不会就是“金刚钻”吧? 产生这个想法的同时,吴良心中立刻又出现了几个疑惑: 简牍中记载的“金刚钻”看起来应该是一种十分奇特的生物。 方才吴良仔细观察过那个陶器头颅,那陶器头颅乃是一体烧制而成,上面没有任何的孔洞或是缝隙,就算不是真空的也一定是完全密封的。 吴良实在很难想象,一个生物如何能够在一个完全密封的陶器头颅里面活过近千年的时间,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么倘若那颗陶器头颅中果然藏有一只“金刚钻”,它还活着么? 就算“金刚钻”真的有用,那么“死了的金刚钻”还有用么? 还有。 陶器是要进行高温烧制的,而这种遗体烧制而成的陶器,必是先将“金刚钻”裹入陶泥之中再进行烧制才能够制成这样一颗陶器头颅,这无疑又增加了“金刚钻”已经死去的可能。 就算简牍中说了“金刚钻”只有一个弱点:“唯以羚羊角击之即碎。”,吴良依旧很难想象一个活生生的生物能够在这样的处境之下活上近千年。 这与后世神话《西游记》中那只炼丹炉烧不死、五指山压了五百年都安然无恙的孙猴子恐怕都差不多了…… 或许还有别的说法,答案都在他手中的简牍之中。 不过吴良倒也没有急于去寻找答案,而是稳了稳心绪又看想了于吉,开口问道:“上面还说了别的么?” “这上面还说,墓主人生前研习了许多方术,但他最为得意、也最为拿手的便是‘厌劾之术’。” 于吉顿了顿,接着说道,“当初墓主人便是凭借这‘厌劾之术’对抗被姜太公赶去倭国的吕佐,保全了齐丁公吕伋的性命,可惜仍有几名兄弟为吕佐所害,对此墓主人直至离世依旧心怀歉疚,故而他在离世之前又凭借自己的天赋改进了‘厌劾之术’,令其功效变得更加强大,倘若吕佐卷土重来,必可令其反丢了性命。” “可惜墓主人的后人并未继承墓主人的天赋,哪怕世代修习‘厌劾之术’,非但毫无长进不说,甚至连其中的奥妙都无法领悟,自墓主人离世之后这‘厌劾之术’便已经几乎失传。” “为此丘氏后人一直都在寻找能够继承墓主人衣钵的异士。” “直到丘氏一脉的族长丘娄嘉为了保全族人,举族迁移到了楚国,彼时他们的处境并不好,为了防止‘厌劾之术’在他们手中失传,丘娄嘉只得在重新为墓主人修建陵墓时,将‘厌劾之术’的真迹放入陵墓之中陪葬,族内则只留下一份手抄本供后人研习或是继续寻找能够继承墓主人衣钵的异士。” “简牍中还说,既然我们能够看到这卷‘如晤’,便已经证明了我们的本事,那么便请我们也研读一下‘厌劾’,倘若看过之后有所顿悟,那么墓主人的‘厌劾之术’便是我们的了,倘若似丘氏后人一般无法领会其中的奥妙,也请我们将‘厌劾之术’保存下来,寻找拥有天赋的异士传递下去,莫要辜负了墓主人的一片苦心。” “除此之外,简牍中还有一个请求。” “这陶罐之中装的便是墓主人的尸首,当年倭国曾有人渡海而来潜入齐国寻找丘穆公墓,试图损坏丘穆公的陵墓,丘氏后人一时没有防备,竟教那伙倭人得手,非但盗取了墓中的珍宝,还将墓主人尸首付之一炬。” “他们怀疑这便是吕佐的手笔,当年丘穆公凭借‘厌劾之术’救下齐丁公吕伋,也使得吕佐遭受了邪术的反噬,以至于半个身子失去了知觉,方术也是废了大半,吕佐自是怀恨在心,还曾扬言要将丘穆公挫骨扬灰,只不过后来吕佐被姜太公发配去了倭国便没了消息。” “因此此事定与吕佐脱不了干系,只怕彼时他在倭国已经有了些气候,才能派人前来漂洋过海前来报复。” “不过这些都是吕氏一脉的家务事,不需我们这些不想干的人理会,丘氏后人只希望我们莫要再去碰那陶罐,不要打扰墓主人清净,他们在简牍之中表示了感谢。” “就是这些了。” 说到这里,于吉终于停了下来,一双老眼却是巴巴的望向了那个写有“厌劾”二字的木盒。 显然这“厌劾之术”对这个一心向道的老童子来说还是颇有吸引力的,若是吴良肯给他拿去研习一番,他自是求之不得。 “原来如此。” 吴良点了点头。 这下也终于解释清楚丘穆公的遗骸为什么装在罐子里了,原来还真是已经烧成了骨灰,不过不是自愿的火葬,而是被迫。 吴良也比较认同丘氏后人的猜测,倘若此前的丘穆公墓乃是受到倭人破坏,那么与吕印有关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甚至吴良怀疑现在倭国那个邪马台国的极具神秘色彩的女王“卑弥呼”,恐怕也与吕印存在一些关联。 “卑弥呼”乃是倭国古代宗教“鬼道教”的发源者。 而“鬼道教”的原型又是天朝早期的“道教”,即使说“鬼道教”并非倭国原创,那么这玩意儿总得有一个源头,不可能凭空出现。 再加上吕印还是目前吴良所知的最早去到倭国、并且非常擅长“方术”的异士,同时早在春秋时期便已经能够指使倭人漂洋过来来到齐国报复丘穆公,这足以说明吕印在去到倭国之后不久便在当地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力。 就算是秦朝东渡的徐福,也要比吕印晚了好几百年。 不过倭国历史中倒并没有有关“吕印”的记载,而徐福可就有名多了,甚至有些野史还对徐福的家世记之颇详。 所以这个时期出现的“鬼道教”,也有可能与徐福有关。 吴良暂时还没有有力的证据证实这一点,因此也没办法盖棺定论,只能等以后万一有机会前往倭国见到传说中的女王“卑弥呼”再去定夺…… 而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如何脱身。 见于吉的心思已经全放在了“厌劾”之上,吴良倒也并不意外,反手便将装有“厌劾”的木盒交给了他:“你若想看便先看上几眼,或许也能对我们有所帮助,我来查看‘金刚钻’便是。” “如晤”中说的已经非常清楚,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领悟“厌劾之术”的奥妙。 吴良对这些方术本就一窍不通,自是没有对自己抱什么希望,倘若于吉能够从中得到一些启发倒也不错,起码他这个盗墓团队中又多了一个能够抗衡邪术的人,怎么想都不会亏。 “善!” 于吉早已迫不及待,一把便将“厌劾”夺了过去,如饥似渴的研读起来。 而吴良则继续查看自己手中的“金刚钻”。 …… 别看“金刚钻”分为上下两卷。 但其实里面的记载的内容并不怎么深奥,可以将其当做一部科普性质的书籍。 上卷主要介绍了“金刚钻”的特征、习性与喂养方法等等,感觉与看《母猪的产后护理》也差不太多;而下卷则主要介绍了“金刚钻”的训练与指挥等等方面的东西。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一个至关重要的物件了——铜铃! 就是吴良等人此前看到过的那个所谓的“招魂铃”,那玩意儿正是丘氏后人用于训练和指挥“金刚钻”的器具。 在下卷中,极为详细的介绍了“招魂铃”的用法,比如:连续摇两下是召唤,摇三下是休息,摇四下是听从指挥…… 是的,听从指挥! “金刚钻”居然还能像狗一样听懂一些简单的人语,这是一种长期训练产生的条件反射,叫它做什么它就会做什么,简直不要太聪明! 当然。 并不是真的听懂,主要是对一些特定的发音作出相应的反应。 “老先生,你看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看完了“金刚钻”,吴良回头看向于吉。 这老童子对古齐文字已经有了不少研究,又很是习惯天朝古代的语法,因此看起这些简牍来绝对比吴良快了不少。 而那两卷“厌劾”也并不算多,想来他也应该看完了才是。 “唔,老夫怕是天赋不够……” 于吉皱着一张苦瓜脸发出一声闷哼,看样子收获有限的很。 “那就等出去再研究吧,到时候大家都可以来看看,没准儿有人拥有这方面的天赋。” 吴良倒也并不意外,点头说道,“现在我来试试这‘金刚钻’,大伙留意一下周围,免得出什么岔子,也看看此处是否真有这样的奇物。” “诺。” 众人纷纷应声。 吴良随即走上前去将那个铜铃拿在手中,轻轻摇动了两下,而后静静等待。 似乎无事发生…… 就在这时。 “注意!那里面有动静!” 白菁菁忽然提醒了一声,一双美眸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那颗陶器头颅!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天下竟有如此奇物!(4000) 《金刚钻》中并未提到“金刚钻”的下落。 只是对“金刚钻”的进行了一番十分详尽的讲解,而《如晤》中则说墓主人为吴良等人留下的生路,就在《金刚钻》之中。 依此可以推测,他们的生路可能就是“金刚钻”。 再加上《如晤》中还提到过这颗陶器头颅,并且着重提到这玩意儿其实也是墓主人留下的一个考验,倘若吴良等人没有提前破坏这颗陶器头颅,便还有生机,否则便是自绝了生路。 因此,又很容易令吴良将这颗陶器头颅与“金刚钻”联系在一起。 “难道……‘金刚钻’真就藏在这颗陶器头颅之中?” 吴良心中微惊,凝神望向了陶器头颅。 他还是有许多无法理解的地方,若果真如此,“金刚钻”还真就是经历过了陶器高温烧制的过程,并且还在完全封闭的陶器头颅中沉睡了近千年的时间,那岂不是已经达到了不死不灭的程度? 所以说,这玩意儿恐怕早已不是正常的生物范畴,而是一种世间罕见的奇物…… “这……” 众人则是立刻紧张了起来。 他们虽然此前已经听吴良提到了“金刚钻”,但是却并未观看过简牍中的内容,因此对这玩意儿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还在猜测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奇物。 尤其听到白菁菁提醒这颗本就有些诡异的陶器脑袋里面居然有动静,他们心中自是更加没底…… 就在这时。 “咯啦!” 陶器脑袋忽然像是受到什么神秘力量的驱使一般,轻微的晃动了一下。 “!” 众人立刻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典韦与杨万里则手持工兵铲挡到了众人前面,表情十分严肃。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能够做的只是心防范。 吴良的心中也是七上八下,虽说《如晤》中特别提到这玩意儿便是他们的生路,但得以验证之前,他也不敢太过托大。 “咯啦咯啦!” 陶器脑袋忽然又剧烈的晃动了两下,原本仰面摆放在地上的陶器头颅,在经过这两次晃动之后已经变成了变成了俯面。 “注意,这里面的动静变得更大了,而且速度也更快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由内而外拼命的啃噬与抓挠!” 两道柳眉蹙起,白菁菁再次提醒道。 “沙沙沙——擦擦擦——” 随着白菁菁提醒,吴良等人也是已经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虽然声音还略微有些沉闷,但众人也听的出来,这声音有点类似于这年头极为常见的老鼠正在啃食的声音。 吴良心中越发肯定,藏在这里面的东西应该就是“金刚钻”。 因为《金刚钻》中对它的描述,看起来就是一种十分奇特的老鼠,不只是体型,就连许多习性也与之极为相似。 终于。 “喀嚓!” 伴随着一声轻响。 众人清楚的看到,陶器头颅的后脑勺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一块陶片随即被顶了起来,下面露出一个灰黑色的脑袋! 这一幕,就像是鸡蛋中的鸡破壳而出,看起来竟有那么点可爱。 尤其是那个灰黑色的脑袋还在极为警惕的左扭右扭查看周围环境,一双黑宝石一般的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一对爪子则捧着一块碎陶渣放在胸前,鼓鼓的腮帮子还在不停的涌动…… 萌! 莫名又那么点萌! 吴良觉得它的造型与后世人们当作宠物饲养的仓鼠很是相似,一点都不叫人觉得恶心,还莫名有那么点可爱,很想捧在手心把玩一番。 “竟是只老鼠?” 众人也看到了这个东西,他们只知道吴良说过“金刚钻”三字,却并不知道“金刚钻”究竟是什么样子,因此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他们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吴良与于吉之前就与他们说过这座陵墓的背景,这座陵墓恐怕已经存在了近千年,能够在这里面活了这么长时间,还藏在这颗陶器脑袋里面的老鼠,断然不可能是普通的老鼠,恐怕早已成了精! 就在这时。 “!” 家伙左扭右扭的脑袋忽然停顿下来,一双黑宝石一般的眼睛灼灼的看向了众人。 而后它身下的陶器头颅竟瞬间裂开,家伙也是放弃了两个爪子中碰着的那一块碎陶渣,顶着脑袋上的那块陶片猛然跳出,紧接着不顾一切的向众人窜去! “心!” 杨万里立刻挥舞工兵铲上前阻拦。 “孽畜找死!” 典韦的动作则更快一些,已是奋力一铲拍向那家伙。 “……”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吴良想要阻拦已是有些来不及。 不过他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拦,天知道这只家伙究竟要干什么,万一要对众人不利,他却出言阻拦岂不是要坏事? 而且。 若这东西真是“金刚钻”,《金刚钻》中说它极为坚硬又无坚不摧,唯一的弱点便是羚羊角,即是说凭典韦这一铲子拍过去,还真就未必能够拿它怎样。 如此,也刚好借此机会测一测“金刚钻”的成色。 倘若典韦真一铲子将它拍死了,那就说明它肯定不是墓主人留下的“金刚钻”,倒也没什么可惜的…… 下一刻。 “锵!” 火星四溅。 典韦这一铲子力道十足,火星四溅,众人甚至被震得有些耳鸣。 而那东西则刚好被拍在工兵铲之下,瞬间没有了任何动静。 “死……了?” 吴良有些愣神。 似乎并非如此,以典韦这一铲子的力道,若是一只普通的老鼠……就算是一只活了近千年的老鼠精,只要还是肉体凡胎,绝对只有一个化作肉泥的下场,血肉恐怕都要自铲子下面迸射出来。 但眼前却并未出现这样的画面。 相反,工兵铲已经发生了形变,原本略微有些弧度的工兵铲已经被典韦一击拍平,而在工兵铲的铲头上,则凸出了一个活灵活现的老鼠造型,就像后世常见的模具一般…… “这……” 众人见到这一幕,也是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对瓬人军的工兵铲都有些了解,这玩意儿乃是吴良特意使用曹营中的精铁打造而成,只有曹军真正的精锐部队才能用的上这种精铁打造的兵器。 并且为了使得工兵铲更加结实耐用,吴良还对其进行了加厚处理,用料那叫一个夯实。 可以这么说,若非工兵铲为了便于隐藏使用的是就地取材的木柄,就算是许多武将的兵器与之正面硬撼,也未必能够占得多少便宜。 但典韦这一铲子拍下去,居然被这只老鼠顶成了一个模具? 很显然,老鼠并未被拍成一滩肉泥,很难想象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筋骨? 与此同时。 “沙沙沙——擦擦擦——” 啃噬与抓挠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正是来自工兵铲之下。 “咔嚓!”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工兵铲上居然已经破开了一个口子。 透过那个口子可以看到,随着老鼠的嘴巴里面的一对利齿与看似脆弱的爪子不停翻动,亦是不断有火星冒出。 它居然直接从精铁打造而成的工兵铲上钻出了一个洞?!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众人瞳孔一缩,心中骇然。 这些人中除了吴良,没有人见过当初在梁孝王墓中的那只犼。 不过典韦、白菁菁与于吉倒是在齐哀公墓中见过那些痋虫,显然与那些痋虫相比,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东西要更加骇人一些,如此重击都杀不死的东西,简直已经突破了他们的想象。 “哈哈哈,金刚钻!这就是简牍中记载的金刚钻!丘穆公诚不欺我,这下咱们得救了!” 吴良却是忽然咧嘴大笑了起来。 “金刚钻?” 众人扭头看向吴良,一脸的不解。 “铃铃铃铃!” 吴良并未着急解释,而是率先摇响了手中的铜铃,不多不少刚好四下,而后伸出手来口中念出一个字来:“来!” “!” 正在摧残工兵铲的“金刚钻”身子随之一僵,而后立刻加快了啃噬与抓挠的速度。 如此仅仅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便已经在上面钻出一个可供起出入的洞来,紧接着便从洞中钻出,迅速向吴良窜去。 “公子!” 典韦与杨万里见状心中自是还有些忌惮,连忙试图阻拦。 “不必忧心。” 吴良笑着冲二人摇头。 下一刻。 “金刚钻”便已经窜到了吴良身边,而后顺着他的腿快速向上攀爬,一直爬到他的肩膀上才又转道上了胳膊,最终顺着胳膊一路来到了吴良的手心之中。 然后。 东西立刻便又老实了下来,面朝吴良蹲在他的手心之中,两只前爪缩在胸前,脑袋则不停的上下轻点,口中发出“吱吱”的叫声,仿佛在向他示好一般。 “这……” 看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众人再次骇然,同时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这东西既能钻破精铁打造的工兵铲,那自然也能够钻破青铜铸成的墙壁,这便是丘穆公留给我们的生路。” 吴良轻轻抚摸着“金刚钻”的脑袋,见东西也是颇为享受的眯起了眼睛,这才笑呵呵的说道,“如今我终于想通《如晤》中的说法了,倘若我们一早破坏了那颗陶器头颅,‘金刚钻’便会提前苏醒过来,就算它不曾伤及我们,恐怕也会跑得无影无踪,此时我们就算找到这些古籍,恐怕也无法再找到‘金刚钻’,没有‘金刚钻’便再也无法破开这些铜壁,自然等于自绝了生路。” “公子说的有理。” 于吉思琢片刻,点头说道,“不过这‘金刚钻’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如此神奇?我们又当如何命其助我们破开铜壁?” “你们看过这部古籍便会知道。” 说着话,吴良又指着一面铜壁,轻喝一声,“噬!” “吱吱!” “金刚钻”叫了两声算是回应,而后立刻自吴良手心跳下,直奔那面铜壁而去。 “沙沙沙——擦擦擦——” 伴随着这样的声音,众人终于第一次正面领略到了“金刚钻”的厉害之处。 别看它体型,口中的牙齿与两只前爪却是锋利的很,扑到铜壁前面便甩开了腮帮子开始大快朵颐。 伴随着不停冒出的火星子,只是眨眼间的功夫,铜壁底端便已经出现了一个苹果大的凹洞。 不过那些被它啃出来或是刨出来的铜屑,它倒并未全部吃下,散落的满地都是。 似乎破坏才是它最大的乐趣。 “神奇!实在太神奇了!天下竟有如此奇物!” 看到这一幕,于吉已是一脸喜气的道,“恭喜公子,得了如此奇物,非但我们今日能够逃出生天,便是日后再盗墓亦是无往而不利,哪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拦得住咱们?” “岂止如此,此物如此坚硬,爪牙又如此锋利,便是典韦兄弟都奈何它不得,它的用处可多了去了。” 杨万里则又开始与于吉抬起杠来。 他说的其实也有些道理,这玩意儿在大多数人看来已经无敌,哪怕用来杀人恐怕都不在话下。 但吴良却知道,并没有那么简单。 《金刚钻》中写到,“金刚钻”虽然只有羚羊角这样一个天敌,但却还有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事项,那就是“不能见血”。 这里的“血”指的不仅仅是人血,也包括各种动物、生物的血液。 当然,“金刚钻”见了“血”并不会像是碰到羚羊角一样立刻碎掉,而是会极速衰老,三天之内便会死去,而后像是正常的动物一般开始腐烂,最终堕入大自然的轮回之中。 不过这个特征吴良并不打算公之于众。 这倒不是不相信面前这几个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人,而是在他看来,这种不影响众人利益的秘密,不需要这么多人来一同承受。 回头看看,“金刚钻”正在专心致志的刨墙。 看样子还需要不少时间才能够刨出能够供吴良等人出入的通道,吴良心中已是大定的同时,又回头看向了于吉,笑着说道:“老先生,这《厌劾》你既然暂无收获,不如先拿来给我一阅。” 第二百九十二章 掌握“厌劾之术”!(4000) “这《厌劾》老朽读了半晌,虽能看懂其文字,亦是知道这些文字的意思,但却读过之后却如同嚼蜡一般,实在无法领会其中的奥妙所在。” 于吉一边将已经看完的《厌劾》上卷递过来,一边皱着眉头有些郁闷的说道,“或许是老朽悟性不够,与这‘厌劾之术’有缘无分吧,公子天赋尚在老朽之上,或许公子有此机缘,请。” 这老童子读过的古籍可是不少。 他此前既能够从古籍中悟出“堪舆之术”的奥妙,自然有这方面的经验,到底有没有这个机缘自然是一看便知。 如今他说自己与“厌劾之术”有缘无分,想必也是经过一番努力之后才得出的结论,否则又怎会轻易放弃这么一门一听就很了不得的方术? 这便是他的自知之明。 不过对于吴良,他却是看走了眼。 不只是于吉,瓬人军的所有人都以为吴良是一个极有天赋的乩术传人,虽然吴良总是说他这乩术不怎么灵光,但只要是起乩便绝不会出现差错。 因此在众人眼中,他的天赋与悟性,绝对不在任何人之下。 但只有吴良自己知道,他哪里会这些与玄学有关的术法。 所谓的“乩术”,其实不过只是将后世学来的一些历史知识运用起来忽悠人的一套骗人把戏,除了这方面的事情,他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如果没有这所谓的“乩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他哪里能混到今天这一步,没准儿早就死在某个犄角旮旯里化作大地母亲的养分了。 因此,他也并不相信自己拥有什么天赋与悟性。 之所以向于吉索要《厌劾》,不过只是趁着“金刚钻”正在破壁,闲来无事随便翻阅一下解闷罢了,万一从里面看到什么有用的考古信息,倒也不算蹉跎了这点时光。 “老先生谬赞了,我就随便看看,等出去之后其他之人也来看看,万一你们之中有人能够领悟‘厌劾之术’的奥妙,我们瓬人军便又多了一门安身立命的本事。” 吴良接过《厌劾》上卷,笑呵呵的对众人说道。 “若是公子与这老童子都无法领会其中的奥妙,我们又何德何能?而且……公子你是知道的,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 杨万里嘿嘿笑着说道,却不忘冲于吉翻了个白眼。 其实杨万里并非完全不识字,他平日里肩负打探消息的职责,见得多了倒也识的一些比较常见的文字,不过这古齐文字就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了。 典韦与白菁菁也差不太多。 这三个人中就数白菁菁最有文化,毕竟她祖上也算得上是士族,族内还是有一些文化传承的,只是让她来辨认古齐文字,也确实是稍微有些困难,不过慢慢看慢慢猜应该也能看出一些其中的意思。 “有才哥哥,这书我能不能看?” 诸葛亮则眨着眼睛跃跃欲试的问道。 “自然可以,等出去之后慢慢看。” 吴良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他对诸葛亮也没抱太大希望。 历史上的诸葛亮虽然掌握了八阵图、孔明锁、木牛流马与诸葛连弩等诸多墓中的神奇事物,但这“厌劾之术”却是从未有所记载,更没有“金刚钻”的记载。 按理来说,无论是“厌劾之术”还是“金刚钻”也都是天下少见的奇物,甚至可能要比孔明锁、诸葛连弩之类的东西更加亮眼,若他果真掌握了这样的奇物,应该不会没有任何记载才对。 但就是连只言片语都不曾出现。 因此吴良推测,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 要么是历史上的诸葛亮虽然发觉了丘穆公墓,但却并未发现九曲珠的玄机,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个藏有“厌劾之术”与“金刚钻”的暗格; 要么便是“金刚钻”被诸葛亮藏了起来从未用过,而“厌劾之术”他也不曾领悟其中的奥妙,因此据为己有。 不过出去之后让诸葛亮试试倒也无妨,万一呢? “多谢有才哥哥。” 诸葛亮喜滋滋的应道。 话至此处,吴良已经将《厌劾》上卷摊开,其中的古齐文字跃入眼帘:“厌劾之巫,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螺魅罔两,莫能逢之……” 这些古齐文字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难懂,只是其中有些文字的用法与后世的简笔字有着很大的区别,有点地方只能通过前后的文字进行推测,不过对于吴良这种学习考古专业的人来说,难度并不算太大。 吴良就喜欢进行这方面的研究,自然一点都不觉得为难。 可读过几句之后,不知为何,吴良的眼睛竟逐渐花了起来,越看这些文字越是不像是文字。 “怎么回事?” 吴良用力揉了揉眼睛。 天朝的文字本就十分奇特,哪怕后世的简体字也是一样,如果有人盯着一个字看得时间略久一些,这个字就会越看越不像文字,甚至越来越不认识这个字了。 这些笔画本就复杂,形态也别具特色的古齐文字更是如此。 哪怕吴良揉过眼睛,也依旧觉得这些文字越来越是陌生,竟无法进行辨认。 但这个情况依旧有些不正常。 因为方才吴良查看《金刚钻》的时候就没有遇到类似的情况,那上面的文字与《厌劾》之中基本没有什么差别,书写的笔迹都十分相似,那时他便没有遇到这方面的阅读障碍,否则又怎会知道“金刚钻”的习性与用法? “吴有才,你哪里不舒服?” 白菁菁心思细腻,最先注意到了吴良的异常,语气关切的问道。 不过倒不是因为吴良揉了几回眼睛。 而是因为吴良现在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不知何时他的额头与鬓角已经渗出了汗液,肤色也是煞白一片,甚至就连嘴唇都略微有些泛白,看起来仿佛正在经受着什么痛苦。 “没有,我很好。” 吴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异样,笑着摇了摇头,又用力揉了揉已经被揉红的眼睛,继续查看《厌劾》之中的内容。 这一次似乎好了一些,他的眼睛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花。 不过没多久便又出现了一种莫名的眩晕感,而这眩晕感正是来自那些简牍上的古齐文字,似乎那些看似普通的古齐文字有着巨大的吸力,要将他吸进去一般。 吴良晃了晃脑袋。 他已经意识到这《厌劾》有些古怪,只是这种古怪对他来说究竟是好是坏就说不好了…… “公子……” 典韦与杨万里也注意到了吴良的异常,因为他现在的脸色与之前相比又难看了许多,而且脚步都踉跄了起来,仿佛随时都要摔倒一般。 “莫要扰他!” 唯有于吉却是面露惊喜与羡慕之色,连忙伸手将准备上前扶持的典韦与杨万里拦了下来。 “你这老童子,公子眼看着便是身子有恙,你为何却拦着我们,若是公子有什么闪失你承担得起么?” 杨万里鼓着眼睛骂道。 “你这皮肤懂些什么,公子这是要入定了!” 于吉出言斥道,“老夫当年领悟‘堪舆之术’时也是如此,先是目光模糊识不得字,接着神志也变得恍惚起来,再坚持看下去便可神游璇玑,古籍中所载之奥妙一览无余!如今公子若是入了定,这‘厌劾之术’怕便是他的了,你若是此刻扰了他,这机缘可就不知何时才能再来了,懂不懂?” “真的假的?公子竟真有如此机缘?不愧是公子啊,比你这老童子不知强了多少。” 杨万里也是一脸惊喜的道,不过此时他再说话已经刻意捏住了嗓子,尽可能放低了音量。 “不然你以为老夫为何死心塌地的跟随公子?” 于吉这次倒没有反驳,反而一脸向往的道,“老夫一早便已看出公子绝非凡人,他若得了这‘厌劾之术’修为定会更进一步,到时亦可指点老夫一番,没准儿便住老夫另有所悟。” 两人说话功夫。 众人却见吴良一双眼睛虽然依旧死死盯着简牍,但眼中的瞳孔却是一片混沌,而后仿佛癔症一般旁若无人的坐了下来,将简牍放在腿上继续观看。 没有人知道吴良此刻正在经历什么。 就连吴良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身处一片光滑如镜的水面之上,随着他慢慢坐下,水面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不过那水却并未打湿他的鞋子与衣裳,坐在上面也没有任何下沉的迹象,仿佛那水面便是平地一般。 吴良诧异的低下头,看到了自己映在水中的倒影。 那倒影竟是他的脸! 确切的说,是前世的面容。 而并非现在这张属于“有才兄”的面容。 说起来,他与“有才兄”虽然同名同姓,但两人的面容还是有着不小的区别。 “有才兄”的面容虽然略显消瘦,但却看起来却更加粗狂一些,皮肤也要粗糙一些,并且稍微黑了一些,而前世的他与之相比,更像是一个面容精致的小白脸…… 吴良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他有一种感觉,现在的他看到的极有可能是自己的魂魄,就是那个穿越了近两千年占据了“有才兄”身体的魂魄,这才是真正的他。 或许…… 他正在神游? …… 几个时辰后。 “吴有才,你总算苏醒过来了!” 吴良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白菁菁那张挂满了关切之色的俏脸,其余众人也是围拢在他身边,一脸的紧张与期盼之色。 “……” 吴良四下看了一圈,他已经回到了此前的那个墓室之中。 一切都没有变化,所有人也都安然无恙,“沙沙沙——擦擦擦——”的声音也依旧还在。 吴良循声望去,只见“金刚钻”还在忘我的啃噬着铜壁,那厚实坚硬的铜壁已经被它硬生生啃出了一个直径三尺有余的圆洞,足够他们离开这个“牢笼”。 而在圆洞的下方,细小的铜屑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公子,怎么样,这‘厌劾之术’你可曾掌握?” 于吉一脸羡慕的凑过来问道。 “应该……差不多吧。” 吴良望着完全摊开放在腿上的上下两卷《厌劾》,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厌劾》全部读完,终于动了动嘴唇,用有些干裂的嗓子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他也说不清其中的原理。 只记得自己屡次变换场景,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而这些人、这些事统统与“厌劾之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仿佛有人将其中的巫术在他面前一一进行了一番演练一般。 那时他的眼中并没有《厌劾》上面的古齐文字。 但现在再看到这两卷《厌劾》,其中的内容却是那么的熟悉,甚至吴良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将里面的东西倒背如流,就好像有人已经将其刻在他的脑子里一般。 “瞧瞧!你这匹夫瞧瞧!老夫方才说什么来着,老夫就说公子天赋过人,方才正是心有所悟入了定,若非老夫阻拦于你,你恐怕便要坏了公子的好事了。” 于吉立刻一脸得意的对杨万里说道,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家伙的语气与神色之中都充满了羡慕之意,他真是太羡慕吴良了。 “这次算你拦的对,我认错便是。” 杨万里也是一脸喜气,十分少见的没有与于吉抬杠。 “这还差不多。” 于吉傲娇一笑,又凑到吴良身边一脸殷切的问道,“公子,你快与老朽说说这厌劾之术的妙处,或许也能助老朽心有所悟。”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们进来也够久了,不如出去再慢慢说与你听?” 吴良站起身来灌了一大口水润过嗓子,灵台也瞬间清明了许多,随即将放在身边的铜铃摇动了四下,对着还在奋力啃噬铜壁的“金刚钻”道了一声,“来!” “金刚钻”随即身子一颤停了下来,而后立刻从铜壁上跃下,一眨眼的功夫便又回到了吴良掌心。 “哈哈哈哈,金刚钻,厌劾之术……” 吴良心中说不出的舒爽,此行大赚特赚! 从今天开始,他终于不再只是一个除了历史知识之外便傍身之术的普通人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王不见王(4000) 其实吴良也不确定自己到底领会了多少“厌劾之术”的奥妙。 他只知道自己神游时看到的人与事很多,并且这些人与事仿佛全都刻在了脑海中一般,印象极其深刻,仿佛都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一般。 这现象就又变得很是玄学了。 吴良想到了“天书”二字,这种现象就像是武侠小说中描述过的“天书”一般,所有人都可以观看,但是能够领会其中玄妙之处的却只有寥寥几人,剩下的人即使看了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吴良其实不是很理解这种现象。 这无疑再一次刷新了他的世界观,使得这个世界变得更加光怪陆离起来。 但于吉表现出来的状态却又让他不得不信,这个老童子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起“天赋”与“机缘”的说法,还拿自己领会“堪舆之术”时的感受与吴良刚才的状态进行对比,两者竟是如此的相似。 但对于这样的世界,吴良又并不陌生。 便是他所在的后世也依旧有许多与这些方术关联紧密的东西,就拿于吉的“堪舆之术”来说,难道新天朝就彻底消失了么? 不仅没有,而且不单单是民间,甚至就连上层也依旧在默认使用。 小的地方不说,就拿帝都的金融街为例,称之为整个天朝的金融中心也不为过,各大金融监管机构、银行、证券、基金协会、资产管理公司都在此处建立了总部。 这些总部的建筑风格与选址都有着各自的说法,有的修的像一座大棺材,有的故意在高楼大厦之间保留了一口古井,有的则特意在楼后修建了一条人工河……如果有人对此作过深层了解,便会发现这些现代化的建筑,绝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其中全都有“堪舆之术”的痕迹与说法。 甚至,就连“金融街”本身的选址,也绝不简单。 那可是元世祖忽必烈经过仔细勘察之后选定的地方。 正所谓“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万事帝王之业也。”,自此地被忽必烈选为“金城坊”之后,元、明之际及清代这里遍布银号、金坊,商贾富豪及皇亲国戚多在此地发迹生财,绝对是一处实至名归的风水宝地。 而吴良的“厌劾之术”在后世也同样有所保留。 不过历朝历代对邪术的制裁都十分严厉,一经发现最轻的也会被处以极刑,厉害一些甚至会诛九族,如此高压政策之下邪术逐渐变得少见,相应与之对抗的大部分“厌劾之术”也显少再有用武之地,自然越来越少在台面上见到。 再加上民间流传的“厌劾之术”太过碎片化,甚至还总是被一些只会装神弄鬼的宵小之徒当做行骗手段,早已形成了劣币逐良币的现象,寻常百姓如何能够分辨得出真伪,如此被骗的多了,自然只能全部当做“封建迷信”处理。 当然。 这其中肯定也有传承的原因。 如果此类方术、巫术都要通过吴良刚刚体会过的方式进行传承,那么传承难度自然绝非一些传统技艺可比,逐渐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也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说了这么多。 吴良依旧没有办法用科学的方式去理解刚才的经历,甚至他觉得,可能这看似普通的简牍,又或是简牍上的古齐文字之中,又或是“厌劾之术”本身,便蕴含着某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力量,因此才会出现这样的现象。 这种事一时半会是没有办法想通的,吴良索性也就不再去想。 如今在陵墓中待的时间已经不短,众人又累又饿又渴,还是先离开此处为妙。 不过出去之前,吴良还是照例将暗格与棺材恢复了原样,陪葬品也照原样摆放了回去,只拿了自己决定要带走的东西。 可以说。 吴良此行的收获绝对是开始干这一行以来最丰厚的一次。 八阵图、孔明锁、木牛流马、诸葛连弩、九曲珠、金刚钻、厌劾之术,还有一个未来的卧龙先生诸葛亮,这些东西随便拿出去一样都能在东汉末年大放异彩。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此行所得的财物。 吴良早已看过,这里面所有的金器加起来也就只有那么几十斤,这些黄金肯定没有办法满足曹老板的胃口。 不过盗墓与打仗一样,谁也不能保证每次都满载而归,这还得看墓主人的家底以及当时的丧葬习俗,曹老板肯定也能理解。 如果盗的是汉墓,那就绝对不可能只有这点黄金了。 吴良也提前想好了说辞,回头就将“九曲珠”与“孔明锁”交给曹老板充数得了,后续再将木牛流马的研究成果送给他,定然也是大功一件。 至于诸葛连弩嘛,看情况再说吧,这玩意儿想要量产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研究,到时候先将瓬人军装备起来再说。 再至于八阵图、金刚钻、厌劾之术这些十分实用而又玄妙的东西,则将会变为吴良的个人收获。 其实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八阵图”就不太一样,吴良只是得到了一个懂“八阵图”的诸葛亮,这玩意儿他还真就未必能够变成自己的东西,只能将诸葛亮留在身边。 反正每次曹老板可能都是大赚,但吴良绝对都不会亏。 …… 自丘穆公墓中出来之后,吴良等人先是略微休整了一下。 而后陵墓的后续工作便交给了杨万里与诸葛亮,诸葛亮主要负责带路出入“八阵图”,而杨万里则主要负责带兵搬运吴良选定的物品。 如此一天之后,“木牛流马”的原型已经被瓬人军完好无损的搬运了出来,那几十斤金器与《穆公传》也一并带了出来。 至于“诸葛连弩”,则早就被诸葛亮随身携带研究。 办完了这些,吴良又叫瓬人军使用砖石封闭了陵墓入口,并将诸葛玄此前挖出的通道也一并填埋了起来,不留任何破绽。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帮助墓主人搞什么防盗机关。 光是那个“八阵图”就已经够盗墓贼喝一壶的了,他再搞什么都不可能比这玩意儿更厉害,实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公子,接下来咱们就准备返程了吧,我叫兄弟们提前收拾好行礼?” 杨万里将墓中搬运出来的东西都妥善存放好后,又跑来向吴良面前请命。 此前吴良每次盗完了墓都会立刻返程,极少在盗墓地点久留,瓬人军也早已习以为常,甚至下面已经有兵士开始收拾东西了。 “不急,走之前我还想去襄阳一趟。” 吴良想了想,说道。 这是他之前就定下的计划,襄阳还有一个才华能与诸葛亮相提并论的丑姑“黄月英”,吴良自然想去看看真人。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似乎也能与诸葛亮比肩。 他就是传说中的凤雏先生——庞统。 “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 这句话在后世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已经成了一种信仰。 其实吴良知道,这句话在正史史料中并未出现,乃是《三国演义》中流传出来的说法,没有得到历史论证。 不过这并不影响吴良的兴趣。 不管怎么样,庞统也是与诸葛亮平起平坐过的人,两人一样受到刘备的重用,同样做了刘备的“军师中郎将”。 仅凭这一点便足以证明,庞统绝非浪得虚名。 只可惜死得太早,做的事没有诸葛亮多,因此传下来的典故也远远不及诸葛亮,这经历倒有点类似于曹老板身边的谋士戏志才,天妒英才。 “那……我们率人一同前往襄阳?” 杨万里有些担忧的问道。 虽然这次瓬人军随行的兵士依旧只有五十人,应该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但襄阳城毕竟是人多眼杂的地方,又有一些大门阀时刻注意着城内的风吹草动,总归还是没有邓县这样的小县城保险。 “不必,就我们几个人前往即可,反正也不办什么大事,只是去看看此处的风土人情,你叫剩下的人依旧留在邓县待命,待我们回来便立即返程。” 吴良笑着摇了摇头。 “小人这就去安排。” 见吴良这么说,杨万里只得应了一声下去传令。 “诸葛贤弟,你过来一下。” 吴良又冲不远处正在摆弄“连发弩”的诸葛亮摆了摆手。 “有才哥哥,何事?” 自打从墓中出来,诸葛亮已是认定了吴良这个大哥,在吴良面前早已没了此前那副目空一切的小屁孩姿态,言语之间变得更加亲近,亲近之中又多了一丝敬畏。 他的家人也是如此。 这几天他们虽然被瓬人军挟持,但是瓬人军一点都不曾为难他们,吃吃喝喝更是丝毫没有怠慢,就连睡觉,也是瓬人军睡在外面,这一家人睡在屋内,平时说话办事也非常讲究礼数,并未又丝毫逾越。 这年头俘虏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若是换了其他的军队,他这一家女眷只怕早就都被祸害完了。 因此诸葛玄与这些家眷也是已经放下了戒心,做好了跟随瓬人军离开邓县的准备。 “我听人说,你此前常去襄阳城吧?” 吴良笑着问道。 “以前确实常去,不过近半年来我已经极少去了,见了那些鼠目寸光又自命不凡的庸才我便心中烦恼,倒不如不去,眼不见心不烦。” 诸葛亮一脸不屑的撇了撇嘴。 “襄阳城有个黄家,家主似乎是叫做黄承彦,此人你可识得?” 吴良又问。 “自是识得,我听人说,此人乃是名士蔡讽的女婿,而那蔡讽又曾是已故太尉张温的小舅子,有这层关系黄家前些年在襄阳城还算有些名望与势力,后来太尉张温被董卓所杀,襄阳城内的士族门阀为了不受所累便纷纷与黄家疏远了起来,黄家自此家道中落,如今已是大不如前了。” 诸葛亮极为详尽的为吴良介绍道。 关于这个太尉张温,吴良也是知道的。 汉朝太尉便是朝廷内最高的军事长官,当年董卓、孙坚、陶谦等人都曾是张温的下属,拥有这层关系,只要张温一天不倒,黄家就绝对是襄阳城内数一数二的门阀。 可惜,黄家的命不好,富贵没有长久。 “嗯。” 吴良点了点头,又道,“那么你可知黄家在襄阳城何处?我想去拜会一番,你也随我一起去。” “知道,既然有才哥哥想去,我为有才哥哥带路便是。” 诸葛亮拍着胸脯说道。 “除此之外,此次前往襄阳城我还想见一个人,此人唤作庞统。” 吴良接着又道。 “庞统?” 诸葛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抹浓重的嫌弃之色,居然飙起了脏话,“有才哥哥,你见此人做什么,似他这等只会溜须拍马又自命不凡的鸟人,有才哥哥若是见了这个鸟人,传出去怕是只会辱没了身份!” “这么严重?” 吴良也是一愣。 关于庞统“溜须拍马”的本事,吴良倒是有所了解。 《三国志》中关于庞统是这样记载的:性好人伦,勤於长养。每所称述,多过其才,时人怪而问之,统答曰:“当今天下大乱,雅道陵迟,善人少而恶人多。方欲兴风俗,长道业,不美其谭即声名不足慕企,不足慕企而为善者少矣。今拔十失五,犹得其半,而可以崇迈世教,使有志者自励,不亦可乎?” 这里说的就是庞统平时喜欢评价人物,培养别人的名声,被他评价的人,都往往超过该人的实际才能。 这确实有那么点“溜须拍马”的嫌疑。 不过也可以理解为高情商,毕竟是人就喜欢听顺耳的话,谁会不喜欢被人夸赞呢? 所以以此可以推断,庞统在襄阳城一定要比诸葛亮更受人待见。 诸葛亮会如此评价庞统,也很有可能是因为没有被庞统夸赞过,因此心中很是不爽…… 除此之外。 两人其实也有着天然的矛盾。 王不见王。 诸葛亮从小便自比管仲、乐毅这样的名相。 而庞统总是自称有辅佐帝王的才能。 这两个都是自命不凡的少年狂人,又都聚集在一个小小的襄阳城内,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两人此前肯定没少因此发生过冲突。 不过成年之后应该就会好点,毕竟两人后来还同心同德辅佐过刘备。 第二百九十四章 五鬼煞位(4100) “岂止是严重?只怕将会成为有才哥哥毕生的黑点呢!” 诸葛亮煞有介事的说道。 “那么你可知这庞统家住何处?” 吴良依旧问道。 “知道倒是知道,有才哥哥确定要去面见此人?” 诸葛亮皱起略带稚气的脸,但见吴良似乎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终于还是说道,“我可以为有才哥哥带路,不过这样的鸟人我是不屑去见的,到时有才哥哥自己去见便是,莫要带上我,免得污了我的眼睛。” “贤弟放心,我也只是去见见此人罢了,并未有与他结交之意,在我心中若论才华,天下无人可出贤弟之右。” 吴良笑呵呵的点头,接着又道,“不过诸葛贤弟,我对你倒是有个的建议,若你能够接受,或可受益终身。” “哦?有才哥哥请讲,若真是对我受益匪浅,我定会虚心接受。” 诸葛亮虽然是个少年狂人,但在墓中被吴良敲打过,又见识过吴良的本事之后,如今已是对他心生佩服之意,自是愿意听他多说几句。 更何况吴良才刚刚夸他“才华天下第一”,这可真是说到他的心坎儿去了,吴良现在便是出手打他一顿,这孩子怕是也能欣然接受。 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嘛,你就是得顺毛捋,捋顺了那点逆反心理,你说啥就是啥…… “好说。” 吴良微微颔首,笑着问道,“贤弟亦是熟读史书的人,定是看过不少历史典故,纵观历史能人异士不胜枚举,可知为何有些人明明才华横溢最终却一事无成,反倒落了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而有些人却可封侯拜相建功立业,贤弟可知为何?” “在我看来,这正是时势造英雄,无非时也命也。” 诸葛亮思索了片刻,认真的答道。 “可有些人同时同命,为何结局依旧有所不同?就像如今,同样是乱世之中,拥有才华的人纷纷择良木而栖,学识、家世、机遇、主公……这些人拥有着相同的机会,为何有的人能够登堂入室,有的人却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吴良又问。 “这……” 这个问题确实把诸葛亮给难住了,这孩子皱着眉头思索了半晌,依旧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只得拱手向吴良诚恳求助,“愚弟不知,请有才哥哥指点。” “这其中虽或许有命运作祟的成分,但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在为兄看来,这些人之所以结局不同,最大的问题恐怕在于一个‘情’字。” 吴良笑道。 “情?” 诸葛亮听得迷迷糊糊。 旁边的几名瓬人军骨干也是一脸疑惑,而后又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了同样一脸疑惑的白菁菁,心说“难道这才是公子与众不同的原因?” 尤其是于吉。 这个老童子在听到这个字的时候,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一生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坚持,因此才如此碌碌无为…… “你们看着我做甚么?与我无关!” 白菁菁俏脸微微泛红,连忙低下头回避掉众人的目光。 吴良也是服了这些家伙的理解能力,只得更加详细的为众人解释道:“我说的‘情’,乃是‘情商’,并非男欢女爱之情。” “情商?” 这又是一个众人无法理解的词汇。 “有才哥哥,这‘情商’二字又是何意?” 诸葛亮收回目光,连忙追问道。 “简单来说,这‘情商’的意思就是,我知道我比你好,但我永远不会说我比你好,我知道我是天下第一,但我永远只说我是第二。” 吴良淡然一笑,循循善诱道,“诸葛贤弟,待你领会了这句话的含义,你便也拥有足够的情商,届时便是你封侯拜相的时候。” “我知道我是天下第一,但我永远只说我是第二……” 诸葛亮微微一愣,仔细咀嚼着吴良的话,眉头却是渐渐舒展开来,似乎已经开始领会这几句话中的含义。 “……” 瓬人军众人听到这句话,已是相视会心一笑。 典韦、白菁菁的情商或许略差一些,但杨万里与于吉可都是为人处世方面的老油条,自然是瞬间便明白了吴良这番话的用意。 不得不承认,引导起这种目中无人的叛逆期屁孩来。 吴良自称第二,恐怕天下就无人敢称第一…… …… 事不宜迟。 交代瓬人军兵士继续处理丘穆公墓的后续工作之后,吴良便带着典韦、白菁菁、于吉、杨万里、诸葛亮五人离开邓县,直奔距离此地不远的襄阳城而去。 诸葛亮带路,首先拜访的自然是黄月英所在的黄家。 吴良知道黄月英的真名一定不叫黄月英,因为这时候的士族以单名为贵,只有社会地位特别低的平头百姓才会起两个字的名。 黄家就算如今家道中落,也一定不会给黄月英起这种两个字的名。 如果所猜不错的话,“月英”应该是她及笈之后才起的字,真名依旧有待考证。 因此黄月英的父亲真名也不叫“黄承彦”,他也有一个正式的单名,虽然历史上同样没有记载,但他的真名吴良已经通过诸葛亮之后有所了解。 黄承彦真名叫做黄爽,字承彦。 可惜黄月英的真名诸葛亮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眼下黄月英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虽然这年头并没有强迫女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风俗,但黄家好歹也曾是个有头有脸的士族,未出阁的姑娘自然不会时常抛头露面,因此诸葛亮这样的屁孩根本就没什么机会接触,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如此一个多时辰后。 吴良等人终于进了襄阳城。 眼下的襄阳城虽然不敢说是门庭若市,但也比吴良去过的大多数地方要繁华一些,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并不少,青壮年也比陈留郡城略多一些。 这是因为东汉时期的荆楚大地聚集了许多大牌的门阀士族。 各路诸侯虽然已经起兵,但为了不得罪这些士族门阀,免受天下口诛笔伐,暂时还没有人会将战火引到这个地方来……正是因此,诸葛玄死后,没权没势的诸葛亮才能舒舒服服的一直在这里隐居到7岁,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当然,娶了黄月英,做了黄家的女婿这件事应该也不无关系。 不过这事吴良肯定是不会提前对诸葛亮说的,没准儿遇上了自己之后,诸葛亮的命运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他与黄月英是否还有历史上的姻缘已经不太好说了。 吴良自然不会勉强诸葛亮,更不没有资格勉强黄月英。 反正两人年纪尚,都还没有到婚配的年纪。 吴良此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亲眼见一见传说中的黄月英,看看她是否像史书中记载的那么丑又那么有才,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穿过襄阳城的青石街道,不多时吴良等人便来到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宅子前面。 这宅子看起来与吴良那座位于陈留郡内的大宅子差不多大,不过却是老旧了一些,门上的朱漆已经出现了开裂的痕迹,不少地方都露出了朱漆下面的木色,门上的一些铁制门钉也出现了斑驳的锈迹,唯有经常使用的门环还比较光滑。 除此之外。 门上的匾额也是已经有些褪色,刻在上面的“黄府”二字灰蒙蒙的倍显苍凉。 看来诸葛亮说的不错,黄家确实已经家道中落,连士族最看重的代表脸面的门面都已经顾不上了。 大概也是因此,黄承彦才会将黄月英许配给诸葛亮,叫黄月配陪着诸葛亮在邓县郊外的山岗上去过那男耕女织的清苦日子吧。 “有才哥哥,我先进去通报一声?” 诸葛亮回头问道。 其实黄府的门此刻就是虚掩着的,而且并未有佣仆把守,吴良等人完全可以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不过从礼数上来讲,还是先派一个人进去通报一声比较妥善。 “去吧,就说我乃刘表刘将军账下校尉,特奉刘将军之命前来探望。” 吴良将自己的黑绶印玺丢给诸葛亮,笑呵呵的说道。 据吴良所知,这黄承彦与刘表其实也是有些关系的。 史载黄承彦的岳父蔡讽总共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嫁给了黄承彦,女儿则嫁给了刘表,并且深受刘表宠爱。 这么扯起来,这黄承彦与刘表自然算得上是亲戚。 不过从眼前的情况来看,这黄承彦与刘表的关系似乎也就那么回事,否则若是刘表稍微帮衬着点,随便给黄承彦安排上一个官职,黄家就算家道中落,应该也不至于落魄的现在这种程度。 当然,这应该也与此事的婚姻习俗不无关系。 此时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蔡讽的两个女儿嫁给黄承彦,便要该姓为黄,称为黄氏,嫁给刘表便要改姓为刘,称为刘氏,与娘家都已经划开了界限,更不要说中间还隔着这么一层关系。 不过历史上,刘表因为宠爱蔡家的女儿,对蔡家还是不错的。 汉末将领“蔡瑁”便是刘表的舅子,他在刘表阵营变位高权重,甚至在刘表死后还拥有废长立幼的权利。 而巧的是这个“蔡瑁”还是曹老板的故交好友。 曹老板南征时,便是蔡瑁逼迫自己废长立幼立下的亲外甥、荆州牧刘琮(g二声)主动降服。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吴良现在只对黄月英感兴趣,其他的事情一概与他无关。 “明白。” 听了吴良的话,诸葛亮点了点头便推门走了进去。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内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面前那两扇掉了漆的朱漆大门随即大开,一个与诸葛玄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趿拉着一双还未穿好的草鞋跑了出来,见到吴良便是躬身一拜:“不知吴校尉前来探望,有失远迎,还请吴校尉多多包涵。” “黄先生快快请起,末将怎能担得起,见礼了。” 吴良只道此人便是黄承彦,也是连忙伸手将其扶住,一边还礼一边笑道。 “担得起,怎会担不起?” 黄承彦依旧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连连说道,“想不到刘将军竟还惦记着有我这么一家远方亲戚,倒是我不知礼数了,这些年都不曾带人亲自拜访,实在惭愧的紧呐……吴校尉快里面请,我这就叫内人去准备些茶水点心好生招待诸位。” “黄先生不必客气,请!” 吴良说着话便拉住黄承彦的手,做出一副很是亲近的样子,与其一同并肩向院内走去。 瓬人军众人则相视一笑,一言不发的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此前倒不知黄承彦与刘表之间还有一层远房亲戚的关系,诸葛亮也不曾说过,不过想起吴良之前让诸葛亮进去通报时所说的那番话,细节瞬间就出来了。 他们了解吴良,这个家伙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想来他既然特意跑到襄阳城拜访黄家,又一上来就自报家门谎称是刘表帐下校尉,定是提前已经知道了什么,或许又憋着什么坏水呢。 如此一行人被黄承彦领着进到客堂落了座。 黄承彦又着急忙慌的跑出去安排茶水点心要好生招待他们,此时于吉才找到机会挤眉弄眼的对吴良声说道:“公子,待会需要老朽如何配合,你提前知会一声,老朽也好提前做些准备,免得穿了帮可就不好看了。” “?” 吴良反应了一下,才琢磨明白于吉为何要这么说,顿时又好气又好笑,翻了个白眼骂道,“想什么呢你,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随时随地都在招摇撞骗的人么?” “不是!公子向来光明磊落,当然不是这种人!” 于吉立刻用力摇头,却又继续挤眉弄眼的问道,“所以,这次公子需要老朽如何配合?” “库库……” 众人的肩膀顿时一耸一耸,憋笑憋的极为难受。 “懒得搭理你……” 吴良瞪了一圈眼制住众人,这才无奈的说道,“这次我仅仅只是来见一个人,没有其他的目的,所以你只管安心吃喝便是。” “老朽明白。” 于吉点了点头,接着又正色说道,“不过公子,老朽进入这座宅子之后却已看出了一些问题,这座宅子的风水格局犯了‘八宅法’中的‘五鬼煞位’,乃是一处名副其实的不祥之宅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 昆仑奴(4000) “五鬼煞位?” 听了于吉的话,众人脸上都是不由的露出惊疑之色。 吴良也是蹙眉看向于吉,有些不解的问道:“老先生,什么是五鬼煞位?” “五鬼,古代星命家以之为恶煞,认为其所临之时地。” 于吉掐着手指正色说道,“若是阳宅格局犯了五鬼煞位,居住在宅子内的人家道便会逐渐衰败,这其实倒还好说一些,最值得注意的是宅子中还有一个大凶之位,此位断然不能当做伙房或是卧房使用!” “若是当做伙房使用,全家上下都不得安宁,久而久而之身子每况日下,阳寿都要受到影响。” “若是当做卧房使用,居住在此之人则常年受煞气侵扰,日子久了亦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性情、容貌、体型皆要脱形,最后做个郁郁而终的短命鬼。” “正所谓‘乾六天五祸绝延生,坎五天生延绝祸六。艮六绝祸生延天五,震延生祸绝五天六。巽天五六祸生绝延,离六五绝延祸生天。坤天延绝生祸五六,兑生祸延绝六五天。’,老朽方才在院中行走时,便已算出这宅子正是犯了这‘五鬼煞位’,而那最衰之位看起来正是一间卧房!” “公子,若是那间卧房之中果真住了人,定是相貌丑陋之人,不信你稍后验证一番便可知道老朽所言是真是假。” “这……” 听到这里,吴良顿时对于吉的“堪舆之术”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虽然现在还无法验证于吉说的是真是假,但吴良对他的“堪舆之术”很有信心,而且他早就知道,现在黄府确实有一个相貌丑陋之人,正是他此前特提前来见识的黄月英。 若是稍后与黄承彦聊起来,旁敲侧击确定黄月英住的就是那间卧房的话,于吉这所谓的“五鬼煞位”的说法便等于坐实了。 即是说,黄月英本来的相貌可能并不丑陋,正是因为这个风水格局导致后天发生了变化。 这事若是从阴谋论的角度去解读的话,则又可以得出一个亟待验证的结论:可能有人想要暗害黄家,又或者是暗害黄月英。 吴良个人比较倾向于后者。 因为如果真是有人想要暗害黄家的话,应该会引导或是怂恿黄家将那个大凶之位当做伙房使用,而不是当做主害一人的卧房使用。 当然。 现在还只是吴良的推测而已,一切还要建立在那间卧房就是黄月英闺房的基础之上。 “公子,此事是否要说出来提醒那黄承彦?” 见吴良若有所思,于吉又压低声音问道。 “先放进肚子里,若是需要说时,我自会教你来说。” 吴良沉吟片刻,笑着摇了摇头。 “那老朽便不多嘴了。” 于吉微微颔首,重新坐正了身子等菜。 而吴良则还在继续思索这件事情。 正史上并未提及黄月英嫁给诸葛亮之后的情况,不过野史中却提到黄月英乃是在诸葛亮过世之后才离世,并且两人的婚后生活十分幸福,后来诸葛亮随刘备出山,一直南征北战,黄月英则留在家里辛勤操持家务,抚养孩子成长,甚至在诸葛亮南征的时候,还为他和蜀军提供过不的帮助,乃是当之无愧的才女。 虽然野史并没有正史那么确切可信,但在没有记载的情况下,也还是有一些参考的价值。 就比如黄月英乃是在诸葛亮死后才过世,即是说黄月英并没有比诸葛亮短命,这就可以为吴良提供一些参考。 黄月英受到这“五鬼煞位”中的大凶之位影响,按理说除了相貌丑陋之外,应该是活不太长的才对。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 黄月英嫁给诸葛亮之后,搬离了黄府,自然也就不再住在这大凶之位的卧房之中,因此也就不再受煞气影响,从而身体逐渐恢复了过来,后来过的还算不错。 另外。 据吴良所知,后世就在黄月英的家乡襄阳,当地人为这位才女修建的庙宇里,她的塑像可一点都不难看,并且当地民间还流传着许多关于她的动人故事。 所以,没准儿离开了黄府,黄月英不但身体恢复了过来,可能就连相貌都逐渐恢复了过来。 只不过正史中没有记载这件事,因此后来发生了什么也就不为后人所知,只留下了一些无法考证的民间传说。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还未出嫁的黄月英,定是如同黄承彦去找诸葛亮说媒时的那样,“身有丑女,黄头黑面”,这件事并不会影响到历代统治者的颜面与统治,史书自是完全没有篡改的理由,因此应该不会有作假的成分。 “老先生,你说的‘五鬼煞位’可有化解之法?” 吴良忽然又问。 “自是有的,世间的风水格局除了自昆仑而起的真龙之脉,皆可通过人力进行更改,尤其是这阳宅内部的风水格局,往往只需要一两件东西便可转凶为吉。” 于吉捋着胡须颇为自得的道。 “哦?请老先生不吝赐教。” 吴良顿时来了精神,侧身说道。 “简单,只需寻人铸造一面‘仙山铜鉴’置于卧房的五鬼位上,便可消除煞气永保平安。” 于吉笑呵呵的说道。 “仙山铜鉴?” 吴良自然知道铜鉴是什么东西。 这其实就是一种古代铜镜,不过鉴与镜最大的区别在与,经过打磨的铜镜直接就可以照出影像,而铜鉴某种意义上说起来,则是比较接近于“盆”的一种东西。 因为铜鉴在使用的时候,需要先在鉴内倒上一些水,而后通过水面的反射照出影像。 只是这“仙山铜鉴”…… 恐怕就另有说法了,看于吉的意思,这应该是一种特制的辟邪之物,规格和花纹肯定都有说法,肯定不是随随便便一个铜鉴便能够起到消除煞气永保平安的作用。 “这个好说,若公子真有意助黄府化解此煞,老朽便可提供这‘仙山铜鉴’的制作方法,不需公子费心。” 于吉自信说道。 “好说,若是需要便有劳老先生了。” 吴良点了点头。 “公子不必客气。” 两人正说着话,众人也正听得入神之际。 黄承彦终于又回到了客堂,身后还带着两名中年侍女。 两名侍女都比较清瘦,不过看起来都白白净净的,此前肯定过过一段时间好日子,与外面那些长期操劳的妇人有着不的区别。 “吴校尉见礼了,请诸位贵客先吃些茶。” 黄承彦点头示意了一下,两名侍女连忙上前向吴良等人施了一礼,而后将茶具一一摆放在吴良等人面前的案几之上,为他们倒上了茶水。 看来黄家的境况确实不太好啊…… 只通过两名侍女身上的种种细节,吴良已经更加确定了黄家的情况。 这两名侍女恐怕是府内夫人的陪床侍女。 这年头大户人家的女儿出嫁,除了嫁妆还会带上一到两名同房侍女作为陪嫁。 若非遇上特殊情况,同房侍女就是终身制的,不但要伺候自家夫人,自家夫人每个月不方便的那几天,还得用自己的身体伺候姑爷,因此她们的待遇通常情况下都要比一般的佣仆好上不少。 眼下黄府连端茶倒水都已经要同房侍女上阵了。 再加上府内似乎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佣仆走动,宅子也已经出现了年久失修的状况,由此可见一斑。 “黄先生不必客气,倒是我们叨扰了。” 吴良还了一礼,待黄承彦坐下之后,才又不紧不慢的说道,“黄先生,我这次前来拜会乃是受了刘将军的嘱托,临行前刘将军特意嘱咐我代他向府上家眷一并问好,不知黄先生可否请府上家眷一同出来一叙。” “有何不可?” 黄承彦不疑有他,当即冲两名侍女挥了挥手,道,“去将两位夫人请来,将环儿也叫来给吴校尉敬茶。” “是。” 两名侍女连忙应声退下。 环儿? 吴良此刻却已经在想一个问题,如今黄月英肯定还没到及笈的年纪,因此还没有字,称呼起来自然要用命。 那么…… 黄承彦口中的环儿会不会就是黄月英? 难道黄月英的本名就叫黄环? 不消片刻,两名中年妇人带着一个大概也就十来岁的姑娘走入客堂。 “见过吴校尉。” 三人一并向吴良行礼。 “见礼了。” 吴良还着礼,与两名中年妇人示意过之后,目光很快便停留在了那个十来岁的姑娘身上。 两名中年妇人一个略微有些发福,另外一个略显清瘦,看起来保养的也还算不错,但重点却是这个叫做环儿的姑娘。 这姑娘面目清秀,皮肤白皙,头发也黝黑浓密,就算不是世间难得的美人,也颇具青春少女该有的样子,哪里有一丁点正史记载中“黄头黑色”的模样? 难道历史记载有误? 吴良心中疑惑,嘴上却又问道:“黄先生家中便只有一个女儿?” “……” 黄承彦明显迟疑了一下,而后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苦笑着说道,“倒也不是,我其实共有两个女儿,环儿是家中的女儿。” “难道大千金不在家中么?” 吴良故意又道,“实不相瞒,这次刘将军特意命我带了些礼物,要我亲自交到诸位家眷手中,若是大千金也在,可否请黄先生一并请出来相见?” 吴良既然前来拜访,自是提前做好了准备。 无非就是把丘穆公墓中搞到的那些个金器挑了几样个头比较的带了过来,这么点金器还入不了曹老板的法眼,更加入不了全然不将黄金当一回事的吴良眼中,借花献佛起来自是一点都不心疼。 “这……” 黄承彦依旧有些犹豫,无奈说道,“吴校尉有所不知,我这大女儿相貌丑陋,为了不引人非议,平日里从不外出见人,吴校尉不见也罢,免得污了眼睛。” 这大女儿应该就是黄月英无疑了! 吴良此行的目的便是见她,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当即又道:“黄先生言重了,我既然受了刘将军嘱托,无论如何也要一一见过亲手献上礼物才好回去向刘将军复命,请黄先生成全。” “既然如此……去将昏儿叫来,她若是不肯,便告诉她家中来了贵客,非来不可。” 黄承彦终是点头对侍女说道。 昏儿? 黄月英本名叫做黄昏? 吴良暗暗记在心里。 不久之后。 又有一少女步入客堂。 此女果然生了一头枯黄的头发,还带了些自来卷,脸上的皮肤也确实是黑了一些,但并不是非洲黑人的那种黑,而是如同东南亚一带人种的棕色。 昆仑奴? 吴良脑子里忽然浮现出这样一个名词。 其实“昆仑奴”一词乃是唐朝才出现了,主要指的便是南洋地区一带来的奴仆。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被阿拉伯人带到天朝的纯正的非洲黑人,不过这种“昆仑奴”十分稀少,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是来自“身毒(天竺)”来的奴仆。 面前这个少女的形象就十分符合吴良对“昆仑奴”的认知。 不过目测她的五官倒还是十分的端正,如果除去那一头枯黄的自来卷,以及这与汉族格格不入的棕色皮肤,其实还是比较符合东方审美的…… 这一刻。 吴良甚至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黄家之前会不会用过“昆仑奴”,又或是与“昆仑奴”有过一些接触,所以…… 这可是大新闻啊,一会必须得好好向黄承彦验证一番! “见、见过吴校尉……” 进到客堂之内,黄月英显得十分局促,也可以说是自卑,始终低着脑袋不肯抬头,就连说起话来也是声若蚊蝇。 “不必多礼。” 吴良站起身来,回头冲诸葛亮示意了一下,说道,“刘将军特意命我备了些礼物,请诸位莫要嫌弃才是。” 诸葛亮会意,也是跟着起身走上前来,将提前准备好的几样分开用绢布包裹起来的金器献给两位夫人和两个女儿。 这自是吴良特意安排。 他就想看看诸葛亮见了黄月英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没准儿就像历史上一样王八看绿豆了呢? 有时候,这种事真是命中注定。 第二百九十六章 原谅与绿色(4000) “谢过刘将军,谢过吴校尉。” 接过诸葛亮送上的礼物,两位夫人都是懂得礼数的大家闺秀,自然不会当着吴良等人的面打开查看,只是连忙行礼道谢。 但那个叫做“环儿”的姑娘,却是忍耐不住好奇心,拿到礼物就立刻拆开了外面那层绢布。 “爹爹,娘亲,你们看这是什么?” 环儿将一个金灿灿的黄金摆件举过头顶,脸上却带了些失望的表情。 在这个年纪的姑娘眼中,好吃的与好玩的才是她最关心的事物,像这样的黄金摆件实在很难引起她的兴趣。 当然,主要还是黄家如今家道中落,这丫头懂事之后根本就没见过黄金,更不可能有机会使用黄金,因此不知道黄金的真正价值。 也是这一刻。 黄承彦与那两位夫人才终于明白吴良送的礼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一时之间竟有些惶恐,连忙说道:“使不得啊吴校尉,你奉命来探望我们已是仁至义尽,如今又送上如此贵重的礼物,我们如何当得起啊?” 这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自打太尉张温被董卓所杀,黄家失去了依仗之后便被襄阳城的士族门阀边缘化了,他们的日子自是一如不如一日。 这些年下来,黄承彦不得不遣散了家中佣仆,自家的产业亦是不得不逐一贱卖,如此才得以维持生活。 眼下能变卖的家产已经卖得差不多了。 可以这么说,眼下黄家就只剩下了这座宅子还能勉强撑撑门面,这宅子真不能再卖,若是再卖他们一家可就无家可归了。 为了维持生活,黄承彦今年开春已是不得不靠家中仅剩的十几亩地自力更生,可惜这依旧存在不少阻碍,因为黄承彦生了两个女儿,家中并没有其他的男丁,又没有钱租用别家的牲口,那些农活基本都得他一人去干,着实是有些吃不消。 而吴良送来的黄金,恰是解决了黄家的燃眉之急,非但能够赶上春耕播种,还能让他们过上一段时间的舒心日子。 如此只要熬到秋收时节,就算日子清苦一些,也还能够过得下去。 “这是刘将军的意思,黄先生与两位夫人不必推辞。” 吴良笑呵呵的道。 “想不到多年未曾见面,我那妹还记得有我这个姐姐,她也是有心了。” 其中一位略显发福的夫人红着眼眶说道。 如果所猜不错的话,这位夫人应该就是蔡讽的大女儿了,而她口中的“妹”,自然便是嫁给刘表的那个蔡讽的女儿。 而黄承彦与刘表,正是历史记载的连襟关系。 说完这位夫人又有些埋怨的对黄承彦说道:“我早就劝你去投奔刘将军,他好歹也是我的妹夫,有我妹这层情面,刘将军定会给你安排个一官半职,如此一来咱们一家也能过上几天好日子,何苦受这个罪?” “你这妇道人家懂些什么……” 黄承彦面色微微变了变,应该是碍于吴良的身份不便多说,他倒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转口又有些英雄气短的对吴良说道,“请吴校尉回头转告刘将军,刘将军这份厚礼……我便厚颜收下了,今日的恩情永不敢忘,待黄家度过难关之后,定会如数偿还。” “黄先生言重了。” 吴良看得出来,黄承彦应该是有些难言之隐,并不愿意与刘表扯上什么关系,只是受形势所困才不得不收下这些黄金。 至于是什么原因? 那可就海了去了,可能是政治立场不同,可能是不愿卷入战乱,也有可能是另有其他的打算…… 吴良对此并不是太感兴趣,自然也没有在这个黄承彦明显不便与他说起的问题上纠缠。 而另外一边。 这位身材略显发福的夫人已经来到了那个叫做“环儿”的少女身边,一脸笑意的说道:“环儿,这礼物十分贵重,还是母亲先替你存起来吧,待你嫁人时再当做你的嫁妆送还于你。” 这画面立刻令吴良想起了时候母亲从自己手里骗压岁钱的情景。 “母亲,我现在对这礼物也很是喜欢,我自己可以存着。” 这夫人不要还好,一来要便立刻引起了环儿的警惕,连忙将黄金摆件藏到了身后。 “你若将这礼物交给母亲保管,母亲明日便给你做一身新衣裳。” 夫人又循循善诱道。 “真的?” 环儿顿时一脸期盼。 “母亲何时欺骗过你?环儿听话。” 夫人笑道。 “母亲要说话算数!” 环儿这才满心欢喜的黄金摆件上交。 简直太真实了。 而另外一边,经过这个插曲,诸葛亮也是等待了片刻,终于拿着礼物来到黄月英面前。 “交、交给母亲保管吧……” 黄月英到底大了一些比较懂事,又或是知道这礼物最终肯定落不到自己手中,不待诸葛亮将礼物奉上,便微微抬了下头,又连忙低下声若蚊蝇的说道。 也是微微抬这一下头。 “怎么是你?” 诸葛亮顿时一愣,面露惊喜之色道。 “你、你是……” 黄月英自是不解诸葛亮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也是有些好奇的再抬了一下头,这时她才终于看清了诸葛亮的样貌,而后也是微微一愣,惊奇道,“是你?” 诸葛亮已是喜不自胜的笑了起来:“哈哈,那日过后我便一直寻你,想着当面向你表达谢意,可惜一连寻了数月也不曾再见过你,还道你只是路过襄阳的过客,想不到今日竟在此处遇上了你!” “我、我极少外出,那日、那日不过是碰巧……” 黄月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又微微低下头声说道。 哎呦?! 吴良心中惊奇,看来这两个人之前就已经见过,而且还一同经历了一些事情。 这不巧了么这不是? 若是如此的话,历史上黄承彦将“丑女”黄月英介绍给诸葛亮,诸葛亮这种心气甚高的人还能满口答应就不奇怪了,原来这二人是有感情基础的啊! “昏儿,你与这位公子见过?” 黄承彦与两位夫人也是一脸诧异的看了过来。 现在诸葛亮虽然“恶名在外”,但因为年纪尚,成天打交道的也只是各个士族门阀的屁孩,似黄承彦这个年纪的成年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与诸葛亮接触的,不认识他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见过一次……” 黄月英不是那种爱说话的人,因此说的很是简短含糊。 “诸葛贤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吴良知道想让黄月英把话说明白恐怕要费些力气,因此也不问她,而是直接向诸葛亮发问。 “有才哥哥,此事还得从去年说起。” 诸葛亮大大方方的说道,“犹记得去年中秋那日,我来襄阳城游玩,遇上几个公子哥正在城内用六博棋赌酒,我在旁边观望了一阵,见他们的棋术实在不行,便忍不住出言指点了他们一番,哪知他们非但不感谢我送我酒喝,还说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我与他们争了几句,他们便拉帮结伙要来揍我。” “我自然不能吃这个亏,于是撒腿便跑,无奈他们人多势众,怎么都逃不脱。” “正当走投无路之际,一个人忽然拉了我一把,将我拽入草垛中躲藏,如此才终于躲过一劫,而那拉我的人,正是面前这位,你说她是不是我的恩人,我是不是应该好生谢她……可惜那日之后我便再未见过她,想不到她竟在这里。” “原来如此。” 吴良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点了点头笑道,“你破坏人家的赌局,倒也确实该揍。” “这可怪不得我,怪只怪那几个公子哥棋术太差,那么差的棋术也好意思拿来赌酒,他们要是与我下棋,我能赢到他们再也不敢提起六博棋。” 诸葛亮一脸臭屁的道。 “哪都有你!” 吴良白了他一眼,回头又故意对黄承彦说道,“黄先生,想不到我这贤弟与令千金竟还有如此一段过往,这也算是一种缘分了。” “正是如此,不过这位公子复姓诸葛……据我所知,住在襄阳一带的诸葛姓氏似乎只有一家,这位公子难道是?” 黄承彦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 “他姓诸葛,单名一个亮字。” 吴良笑道。 “这……久闻其名未见其人,如今一见确是一表人才,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黄承彦的情商也是不低,明显愣了一下之后,便是话锋一转一脸笑意的说道。 然而吴良怎会听不出来他这是在说好听话,以诸葛亮此前在襄阳城的名声,黄承彦能够说出这番话来也确实是难为他了。 不过吴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笑了笑又道:“确是如此,我这诸葛贤弟如今虽然有些落魄,但诸葛一脉也曾是琅琊一带的望族,先祖诸葛丰曾在前汉做过司隶校尉,父亲诸葛珪前些年又曾任泰山郡丞,叔父诸葛玄还曾做过豫章太守,如今他虽年少轻狂,但若是好生管教,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这些家世我可从未对有才哥哥说过,叔父也是从未对他提起,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听了吴良的话,诸葛亮顿时又有些迷。 是了,有才哥哥能掐会算,天底下便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这些事自然也瞒不过他……总有一日,我要像有才哥哥一般通晓天下之事。 “哦?如此说来,这位公子也是名门之后了。” 黄承彦顿时上下打量着诸葛亮,算是瞬间对他刮目相看,就连两位夫人也是已经打量起了诸葛亮。 这倒无可厚非。 这年头士族的社会地位就是这么超然。 哪怕落魄的士族也是一样。 最主要诸葛亮外形也是十分养眼,虽然现在年纪尚,还没有达到史书上记载的“身高八尺”,但就算是穿了一身破旧布衣,也依旧是个“容貌甚伟、面如冠玉”的帅伙。 除去他此前在襄阳城留下的名声,光看外形的话,其实还挺养眼……哪怕东汉末年,也还是个看脸的世界啊。 “对了,有才哥哥。” “名门之后”这四个字对于诸葛亮来说自然是颇为受用,他得意一笑的同时,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接着又道,“方才老先生不是一进门便说,他一眼看出这座宅子乃是一处犯了‘五鬼煞位’的凶宅么?而且我听老先生说他有办法化解煞气,这位姑娘曾对我有恩,你就与老先生出一次手帮他们化解此煞,替我还了这份恩情吧,这份人情算在我头上,日后我定会想办法报答你们。” “五鬼煞位?凶宅?” 一听这话,黄承彦与几位家眷顿时又紧张起来。 这年头人们就信这些东西,他们自然也不能例外。 不过也不是说谁都能忽悠得住他们,主要是诸葛亮这番话并没有从他们身上索取什么的意图,而且黄家现在也确实没什么好忽悠的…… 再者说来。 哪有人跑来忽悠人,却要先送上黄金的,确定这是忽悠人,而不是扶贫做慈善? …… 其实吴良也有助黄家化解此煞的意思。 谁叫历史上黄承彦正是诸葛亮的老丈人,而黄月英又是诸葛亮的妻子呢? 虽然自打他来了之后历史走向已经发生了一些改变,但他还是愿意在尊重双方意愿的情况下成就这份姻缘,毕竟“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亲”嘛。 最主要吴良还想进一步激发诸葛亮的才能,而民间传说黄月英就是诸葛亮的贤内助,很多事情若是没有她的帮忙,诸葛亮也是举步维艰,所以,吴良也想看一看这两个人在一起到底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不过在向黄承彦与两位夫人皆是“五鬼煞位”之前,吴良还是先问了一个关乎原谅与绿色的问题:“黄先生,这‘五鬼煞位’先放到一边,在这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个事实,令千金的头发与肤色是生来便是如此,还是后天逐渐变成了这样?” 他当然不可能直接问你们家曾经来没来过昆仑奴? 这个问题实在太直白了。 黄承彦只要不是傻子,只怕瞬间便会意识到问题所在。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对劲!(4000) “昏儿出生时皮肤白净,胎毛虽略显稀疏,但亦是一头黝黑头发,只是不知为何渐渐竟长成了这副模样。” 黄承彦微微摇头,十分无奈的道。 两位夫人也是不住点头,对黄承彦的说法表示认同。 如此看来基本可以排除黄家人与昆仑奴有过接触的可行性,至少这件事上黄承彦应该不会说谎,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既然如此,我便直言了。” 吴良点了点头,道,“黄先生,这位与我随行的老先生乃是一位风水大师,正如诸葛贤弟所说,他进入贵府之后便已经注意到这座宅子的风水格局犯了‘五鬼煞位’,这‘五鬼煞位’非但会致使黄家家道逐渐衰败,若是大凶之位做了伙房或是卧房,对诸位的身体健康也将造成不的影响。” “竟有此事?这……这可如何是好?” 此前听到诸葛亮的话,黄承彦与两位夫人虽然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如今听到吴良说出这番话来依旧面露惶恐之色,连忙追问道。 “老先生,请。” 吴良笑了笑,随即对于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话语权交给了专业人士。 于吉微微颔首,上前说道:“这大凶之位若是做了伙房,便是对你全家不利;若是做了卧房,便是对居住那人不利。因此在得出结论之前,老夫先要向黄先生确认一件事情,二进院西边的那间卧房,可是这位昏儿姑娘的卧房?” “老先生真是神机妙算!不错,那间卧房正是昏儿所住。” 黄承彦很确定此前从未见过吴良等人,自然也没有可能见过于吉,因此他们也没有机会进入黄府观摩。 但于吉却是一下子便说出了那间卧房的主人,这姿势令他十分惊奇。 “老先生的意思是,我们黄家变成这副光景,正是因为犯了这‘五鬼煞位’?而昏儿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则是因为她所住的卧房恰好就在大凶之位上?” 那位身材略有些丰满的夫人也是下意识的问道。 “正是如此。” 于吉点头。 “如此说来,我倒有些印象了,咱们住进这座宅子三月之时,我那贵为太尉的姨父便被董卓所害,那时便是咱们家衰败的开始。” 这位夫人又皱起眉头,一脸惊惧的回忆说道,“犹记得昏儿时候还是个肤白发黑的美人,谁见了都要夸上两句,后来昏儿渐渐大了,咱们便安排她住进了那间卧房,也是那时候起,昏儿便时常半夜惊醒,每隔几个月还要大病一场,渐渐的皮肤也黑了,头发也黄了,我们还道是疾病毁了她的身子,因此才变成这幅模样,听这位老先生说起来,这些事情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啊!” “请老先生救我一家,今日之恩绝不敢忘!” 夫人说的这些事情,黄承彦自是清楚的很,听到这里他已经确信了于吉的本事,立刻极为诚恳的躬下身子请求道。 “公子既然肯命老夫向尔等说明此事,自是有出手相助的意思,只是此事要如何来帮,还要公子定夺。” 于吉这只老狐狸的情商就挺高,心中颇为自得同时,他却也没有喧宾夺主,而是又将吴良推到了前面,好教黄承彦领吴良的情。 最重要的是,于吉直到现在还没明白吴良此行的意图。 不只是他,典韦、白菁菁、杨万里与诸葛亮也没明白过来。 按照吴良此前的行事作风,遇上这样的事他肯定是要借机狮子大开口的,这个黄承彦就算不死也得拖一层皮。 就比如现在的陈留太守程昱。 吴良只是帮了他一个忙,就讹了他十斤黄金,使得这个高高在上的一郡太守直到现在还没有办法在他面前抬起头来。 而这一次,吴良既然肯帮黄家,应该也是有所图谋的。 但这次的情况却有所不同,吴良非但颇为大方的送上了几样金器作为礼物,还一直没有言明要从黄家得到什么,这根本就不是吴良的性格,自然使得这些个对他已经颇为了解的老伙计有些不会了。 所以,究竟要怎么做,还是先看看吴良的意思比较好。 “请吴校尉救我一家!” 黄承彦也是颇为上道,连忙又对吴良躬身说道。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吴良笑着点了点头,黄承彦刚要再谢,却听吴良紧接着又皱眉说道,“不过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还需从长计议啊。” 来了! 果然吴良没那么好心,这不就端起来了么? 瓬人军众人顿时来了精神。 唯有刚刚入伙的诸葛亮有些腹诽: 方才老先生不是说过此事很好解决么?为何有才哥哥却又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还有,为何有才哥哥的这些手下神色忽然隐隐有些兴奋兴奋,就像给鸡拜年的黄鼠狼一样……就连一眼看过去就心地善良的菁菁姐姐也是如此? “吴校尉的意思是……” 黄承彦自是有些不解,诧异问道。 “黄先生的这座宅子应该是请人建造的吧,难道黄先生就一点都不怀疑建造此宅之人的目的?” 吴良笑着说道,“据我所知,这年头但凡动土便要请人看看风水,尤其黄先生的宅子规模如此之大,此事更是不可或缺,而那替黄先生指点风水的人,若非对风水一无所知,恐怕便是故意为之吧?” 这倒是个不争的事实,天朝古代对这件事尤为看重,非但动土要看风水,搬家、出行、婚丧……乃至许多无关紧要的事都要选个良辰吉日,以求事事顺利。 黄家作为东汉时期的原住民,自然也不可能脱了俗。 “……” 听了吴良的话,黄承彦沉吟片刻,终是凝神说道,“吴校尉所言有理,当年我修建这座宅子时,确实找人看过风水,为我选址与修建之人正是襄阳城内有名的堪舆先生刘胥,这刘胥非但对堪舆之术有些研究,也是襄阳城内手艺最好的工匠,城内名流的宅子怕是得有一半都出自他的手笔。不过我与那刘胥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他没有理由害我才是,而且……他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在人世了?” 吴良一愣,若是如此,人死灯灭,此事也就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正是,三年前刘胥忽然暴毙,我还亲自曾出席了他的殡礼,亲眼看他入了土。” 黄承彦说道。 “若是如此,此事便无需再提,我为你化解此煞便是。” 吴良终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说道,“请黄先生带老先生前往令千金闺房一览,由老先生指点化解之法……诸葛贤弟,你过来一下。” …… 吴良带着诸葛亮来到客堂一角,待众人出去之后。 “有才哥哥,你叫我留下所为何事?” 诸葛亮有些好奇的问道。 “诸葛贤弟,你可知我今日为何来此?” 吴良笑眯眯的反问道。 “有才哥哥高深莫测,我又怎会知道。” 诸葛亮摇头道。 “告诉你一个秘密。” 吴良颇为亲密的揽住诸葛亮肩膀,附耳声说道,“我最近几天起了一乩,起乩时神游到了此处,见到了这个曾出手救过你一次的昏儿姑娘。” “竟有此事?” 诸葛亮一愣,却依旧不明白吴良的意图。 “正是,据为兄所知,这昏儿姑娘虽受‘五鬼煞位’所害相貌异于常人,但却是天下少见的才女,才华可以与你比肩。” 吴良接着又道。 只是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是了,历史上黄承彦招揽诸葛亮为婿时也是这么说的,虽然不是原话,但意思几乎完全一样。 “不可能吧?我的才华已是天下第……第二,她又怎么能与我比肩?” 诸葛亮竟有些不服气的道。 虽然这孩子已经学会了学以致用,但这反应却是有些不对。 “诸葛贤弟若是不信,稍后可以找个机会与她私下交流一番,想必证实此事应该不难。” 吴良不动声色的给诸葛亮安排了这个任务,而后又道,“其实为兄觉得吧,这昏儿姑娘虽然肤色与发质异于常人,但她的五官容貌其实十分端正,若是忽略了肤色与发质,倒也算得上是个美人,不知贤弟以为如何?” “我觉得吧,她不如菁菁姐姐好看……有才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 诸葛亮顿时一脸惊愕的看向吴良,“有才哥哥,她可尚未及笈呢,而且菁菁姐姐能接受此事么?再说,你已经有菁菁姐姐这样的美人了,怎么还能看的上她,我实在不是很懂。” “滚!” 吴良又好气又好笑,当即一巴掌拍在诸葛亮后脑勺上,斥道,“照直说了吧,我此次前来此地正是为昏儿而来,不过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你!前几日我起乩时看到你与昏儿尚有一段前世姻缘未了,以至你如今三魂七魄缺了一魄,此生纵然才华横溢恐怕亦是难成大器,若想补上这缺失的一魄,唯一的办法便是与昏儿结为夫妇,你好自为之!” “呃……” 听了吴良这番胡扯,诸葛亮揉着后脑勺一脸木然,“有才哥哥,我不是太明白你的意思,而且我还呢。” “我自然不是叫你现在完婚,不过可以先定下这门亲事,成年之后再回来完婚便是。” 吴良说道,“怎么,难道你这穷子还看不上人家昏儿?” “倒也不是,若她的才华果真能与我比肩,我倒也并不介意,而且她还搭救过我……只是总觉得此事太过突然,我还有些浑浑噩噩。” 诸葛亮皱着稚嫩的脸说道。 “既然如此,此事便先这么定下了,现在我去看看于吉那边如何化煞,你也借机与昏儿交流一番,验证一下她的才华私下告知于我,我再另做安排。” 吴良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将他推向正在院内站立的黄月英。 …… 如此将诸葛亮丢在院内与黄月英交流,吴良来到黄月英的闺房之内。 只见于吉已经查看过了房内的布置,指着这个卧房的东北偏北一点的位置说道:“化解此煞便需找人铸造一面‘仙山铜鉴’置于此处,如此方可安枕无忧,不过铸造铜鉴需要耗些功夫,亦有一法可以暂时压制煞气。” 说着话,于吉又向黄承彦询问了黄月英的生辰八字,掐算了片刻之后道:“黄先生,方才我入院时见你院内拜访了几只干葫芦,请取一只过来,我依法为令千金在这屋内添加‘日足结印、夕城结印、冰蝶结印’三印,可保‘仙山铜鉴’铸成之前,令千金不再受‘五鬼煞位’之凶位影响,不过若要一转黄家颓势,仍需‘仙山铜鉴’镇压。” “老先生稍等,还不快去取来?” 黄承彦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越是如此,反倒越发觉得于吉高深莫测,自是连忙命两个侍女照办。 而于吉则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一页黄纸,等份裁成三块,又研磨了些朱砂用毛笔蘸饱了在上面画起了符箓。 画好之后再将其折做一个“l”形状的造型。 恰巧这时侍女也取来了干葫芦,于吉随即又取出一个锥子形状的工具,在葫芦上凿开了一个洞,将三个“l”造型的折纸塞入其中,随后又掐算了一番,指着铺在卧房地上的一块石板说道:“将这葫芦埋在这块石板之下,此煞即可暂时压制,照办吧。” 于吉的这一系列做法,吴良同样看的云里雾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有关“堪舆之术”的事情他确实是一窍不通,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于吉的信任,这老童子在这方面的本事绝对不是假的。 不过与此同时。 “不对劲!” 吴良却忽然注意到了头顶上的木梁。 这房梁看起来用的似乎是榆木,这种木材木质坚实,不但经久耐用,还有“余粮”的口彩,算是天朝古代建筑中一种比较常见的一种梁木选择。 但他注意到的却是木梁上侧面篆刻出来的一个图案…… 这玩意儿很不对劲。 若非刚刚掌握了“厌劾之术”,吴良根本不可能看出这个图案的险恶用心,这竟是一种与邪术有关的图案! 也就是说,这座宅子恐怕不仅仅只是“五鬼煞位”的问题!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五仙入宅法!(4000) 不过也正是因为吴良才刚刚掌握了“厌劾之术”。 他对自己的“厌劾之术”还是有些不自信,总觉得自己还只是一个初学者,因此在确定那个奇怪的图案正是邪术之前,他并没有立刻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说出来。 眼见听了于吉的话。 典韦与杨万里已经动手协助黄承彦去撬动铺设在地上的石板,准备挖坑将那个添加了三个黄纸结印的干葫芦埋入地下,吴良便不动声色的从这间卧房之中退了出来,重新返回客堂之内进行查看。 他确定自己所想的邪术需要像阵法一样设置才能生效。 因此这座宅子里面绝对不可能只有一个地方存在那样的图案,其他一些重要的地方肯定也有,仔细寻找一番一定可以找的到。 路过院子里的时候。 吴良又见到了诸葛亮,这子现在正与黄月英坐在一棵桑树下的石凳上聊的手舞足蹈。 而黄月英此刻也比方才在客堂内见到时开朗了许多,起码与诸葛亮说话的时候并不是始终低着脑袋,脸上也挂着相对自然许多的笑意,甚至还时不时点头对诸葛亮做出一些回应。 “看来这两个孩子有戏啊,难怪历史上能够顺利结为夫妻。” 吴良微微颔首,脸上浮现出老父亲一般的欣慰笑容。 就诸葛亮那子的性子,能够与他聊到一起的人真心不多,黄月英自然要算上一个。 当然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来,黄月英应该也确实有些才华底子,毕竟诸葛亮可是带着任务去试探她的,若是黄月英接不住诸葛亮的话,诸葛亮肯定也没办法聊的这么嗨……毕竟这子现在的情商实在有限,一旦黄月英接不住话冷了场,诸葛亮只怕是救不回场子来的。 不过当吴良看向这两个孩子的时候。 黄月英也是注意到了吴良,丫头还是有些局促,脸上的笑意顿时凝了一下,而后便又十分局促的低下了头,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有才哥哥?” 见到黄月英这副模样,诸葛亮自然也是有所察觉,一回头便看到了吴良,而后便起身丢下黄月英一个人跑了过来,满面红光的道,“有才哥哥,昏儿妹妹果然不是寻常女子,我只与她说了几句话便看出她饱读诗书,见地也绝非城内那些不学无术的士族子弟可比,她果然是难得一见的才女,最多也就比我差了一点点!” “……” 吴良又忍不住想抽诸葛亮。 此前他还特意提醒这子验证过黄月英的才华之后私下来告诉自己,结果这子竟当着黄月英的面讲这些话说了出来,而且还说的挺大声。 这不! 黄月英听了这番话已是羞的更加不知所措,竟站起身来准备逃离此处。 好在现在院子里没有其他人,而诸葛亮的话也没有将“试探”的意图说的太露骨,倒还不至于引起其他的误会。 “昏儿姑娘,请留步。” 吴良连忙开口叫住了她。 “见、见过吴校尉……” 黄月英这才不得不停下脚步,十分局促的转过身来,几乎将脑袋埋胸脯之内对吴良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到底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孩子,这种情况下也不忘礼数。 “昏儿姑娘,我想再仔细观摩一下贵府各个堂室的风水格局,可否劳烦昏儿姑娘带我参观一二。” 吴良还了个礼笑着说道。 作为一个外人,他只适合去一下客堂进行查看,其他的房间若是一个人私自前往,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合适。 而若是由黄月英带着,则可以起到避嫌的作用。 反正已经打扰到了这两口子,吴亮也不介意亲自与黄月英接触一下,增进一些对她的了解。 “自、自然可以。” 黄月英看起来依旧有些想躲,但碍于吴良的身份,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你还愣着干什么?” 吴良果断一脚将诸葛亮踹向黄月英。 这孩子真是没眼力劲儿,看人家姑娘不好意思,还不赶紧过去与人家说说话调节一下气氛,光顾着在他旁边咧着个嘴傻乐。 …… 于是在黄月英的带领下,一行三人开始一间房一间房的查看起来。 这期间吴良偶尔会问黄月英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黄月英虽然依旧有些放不开,但都认真的进行了回答。 与她说过几句话之后,吴良也已经发现。 别看这姑娘年纪尚,说话却非常有逻辑,并且非常聪明,总是能够用特别简短的话语便将意思表达的十分明确。 另外加上吴良本就没什么架子,又有诸葛亮在一旁陪同。 这姑娘渐渐地也就没有那么局促了,至少说话时不是每次都要磕绊。 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吴良自然也不会忘记自己的目的。 不消多时。 再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吴良便已经摸清了这个宅子里所有房屋的情况。 正如他此前推测的那样,整个宅子里共有五处类似的图案,而且都位于房梁侧面。 这些图案都很,大概也就后世的一元硬币那么大,一般人很难注意到,就算是无意间看到也不会意识到其中的问题。 这下吴良终于可以确定。 黄家的宅子内除了风水格局方面的问题,还被有心之人降下了与之呼应“五仙入宅法”! 这是一个典型的损人利己性质的古老邪术,能够在无形之中窃取宅子主人一家的儿孙福运供降术之人所用,从而改变自己的运势命理,又或是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只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这个邪术既然藏于房梁之上,那么便肯定与当年修建这座宅子的工匠脱不了干系。 但黄承彦刚才说过,当年帮黄家修建这座宅子的那个叫做刘胥的工匠早在三年前便已经去世了。 而据吴良所知,这“五仙入宅法”还有一个极为鲜明的特点: 倘若降术之人中途遭遇不测,“五仙入宅法”窃取的儿孙福运无处可去,这邪术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可吴良现在还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五仙入宅法”并未失效。 即是说降术之人恐怕还在人世。 如此推断,当年在黄家宅子内降下“五仙入宅法”的人根本就不是刘胥,而是另有其人…… 除此之外。 还有一些细节仍旧有待验证,还需与黄承彦进一步交流。 “有才哥哥,你又看出什么来了么?” 注意到吴良神色变得凝重,诸葛亮有些好奇的问道。 黄月英也是看向吴良,她也同样通过吴良的表情产生了一丝不是太好的预感,等待着吴良的回答。 “先去看看于吉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吧。” 吴良并未回答,转身向于吉等人所在的那间卧房走去。 …… 卧房之内。 在典韦与杨万里的协助一下,那个干葫芦已经顺利埋到了指定位置,撬起来的石板也重新放了回去,只需在用些泥沙填补一下缝隙即可恢复原貌。 然而此时,于吉那张老脸却是又皱了起来,掐算了半晌之后,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众人道:“嘶——不太对劲啊,常理来讲,这结了印的葫芦埋入此处之后,这间卧房的大凶煞气应该便被暂时镇压了才对,但老夫如今查看这间卧房的风水格局,依旧有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 “请老先生再费些心,务必帮我化解此煞啊。” 黄承彦虽然不懂风水,但也知道这所谓“极不协调的感觉”问题不,连忙又道。 “若在老夫能力之内,老夫自然责无旁贷……” 于吉从上到下环视着卧室内的一切,眉头却皱的更紧,“只是这间卧房若是依照堪舆之术的规矩来看,老夫已是找不出任何相悖之处,若是如此,这恐怕就不仅仅只是堪舆之术的问题了,只怕老夫也无能为力了啊。” “这……老先生的意思是,这间卧房除了风水问题,还有旁的问题?” 黄承彦面露惶恐之色,连忙追问道。 两位夫人也是紧张的四下查看,如果再有其他的问题,而于吉有没有办法帮他们解决的,这宅子他们可就真不再敢住了。 可是眼下黄家已经落魄到了这步田地,若是不住这里,他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这可如何是好啊? 就在这时。 “黄先生莫慌,或许我已经找到了问题所在。” 吴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吴校尉,此话当真?” 黄承彦回过头来,连忙向吴良行礼。 瓬人军众人也是一脸好奇的看向吴良,在这之前他们虽有人注意到吴良悄无声息的出去,但却并不知道吴良出去做了些什么。 “在这之前,黄先生还需回答我几个问题,万不可有所隐瞒。” 吴良点了点头,正色说道。 “黄某定是知无不言。” 黄承彦拱手道。 “当年黄先生修建这处宅子时,参与施工的肯定不止刘胥一人吧?” 吴良问道。 “自然不止,当年前来帮工的大概有二三十人。” 黄承彦答道。 “那么这二三十人黄先生可都知道来历?又或是还存有当年的施工名册?” 吴良又问。 “这……这些人皆是刘胥招募而来,我不曾过问过,也没有施工名册。” 黄承彦摇头说道,“吴校尉,你的意思是在我这宅子中动手脚的另有其人?这可如何是好,这些年过去,便是有施工名册,那些人也早已不知去向啊。” “倒也无妨。” 吴良淡然一笑,接着又问,“黄先生,这些年过来,黄家应该不会就只诞下了两名女童吧?是否还有其他的子嗣?” “……” 一听这话,黄承彦身子明显颤了一下,就连面色也苍白了许多。 两名夫人亦是神色剧变,尤其是那位身材略显丰满的夫人竟有些脚步不稳,仿佛站都站不住了。 好在略微消瘦的夫人扶了她一把,两人互相支撑着才没有倒地。 这问题一看就十分严重。 瓬人军众人都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互相对视了一眼。 “唉……” 沉默了片刻,黄承彦仿佛瞬间老了几十岁一般,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苦涩笑容,长叹一声说道,“不瞒吴校尉,黄家确实不只诞下两名女童,还曾有过四个男童,皆是早早夭折了。” “在昏儿与环儿之上,本该还有一个兄长,乃是我的长子。” “长子那年三岁,搬入这座宅子约莫一个月的时候,不知怎的忽然生了一场大病,我将襄阳城说得上名字的医师找了一遍,却无一人能够医治,终是没能保住他的性命。” “后来在昏儿与环儿之后,我这两位夫人又陆续诞下三个男童。” “那第二个男童在稳婆接生下来时便已经没了气息。” “第三个男童虽然安然出生,但不足半年时又忽然无法进食,医师依旧无能为力,撑了几日便也没了。” “第四个男童则是因为我那夫人忽然受了凉气导致早产三月,一生下来便肢体不全,只养了一个月……” “唉——若非吴校尉问起,此事我永世都不想再提起。” “原本我还道是我造了什么孽,老天要我黄承彦绝后,如今吴校尉忽然问起,难不成此事还另有隐情?” 说到这里,黄承彦的一双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一双拳头更是攥的发白,可见这样的悲惨经历给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两位夫人也是抱在一起轻声啜泣。 瓬人军众人也是对这一家人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这个时代家中没有男童就是绝后,黄家总共有过四个男童,四个男童全部夭折,这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必定是永远无法抹平的伤痕。 “这就完全对上了。” 吴良微微颔首,终于说道,“黄先生,此事确实另有隐情,乃是有人在你这宅子中降下了‘五仙入宅法’,如今你家已经夭折了四名男童,若是凑齐五名男童,这‘五仙入宅法’便算是成了,届时黄家定受灭顶之灾,到时便是神仙来了怕也难救。” “去取一条梯子来吧,我这便为你破解此法,三日之内定叫那降术之人登门谢罪!” 第二百九十九章 以牙还牙(4000) 三日之内。 这是吴良给出的一个较为宽裕的时限。 据他所知,布置这“五仙入宅法”只是一个前提,重点还在于后期的长远维护,如此才可完成一个完整的献祭仪式,为降术之人谋来福利。 倘若黄家人在没有“献祭”够五个男童的情况下遭遇了不测,又或是中途搬离了此地,再或是这座宅子受到毁灭性的损坏,那么这“五仙入宅法”都将无法发挥相应的作用,降术之人苦心布置的局面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因此,一般情况下降术之人都会留在附近观望,以便随时掌握情况做出应对,倘若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无法扭转,也必须尽快将其中的一些布置解除。 否则,降术之人便会遭受反噬。 其实这也比较容易理解,天朝存在过的大多数邪术都是逆天而行,降术之人在施术的过程中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若是害人不成又或是被破解,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就像吴良此前遇到过的“厌魅之术”。 再比如后世还被一些心思拙劣之人豢养的“古曼童”、“鬼”等等邪门事物。 这些东西也都有着各种各样的副作用,虽然相传很多时候确实能够帮助主人谋得一些福利,但稍有不慎遭遇反噬时,后果也是十分严重的。 当然。 在穿越之前,吴良一直都只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做民间传闻与封建迷信。 穿越之后随着进入古墓的经历增多,再加上忽然又莫名其妙的掌握了这么一门“厌劾之术”,吴良便是想不信也不行了。 这些东西无疑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只不过大多数都淹没在了漫漫的历史洪流之中,就算沉沉浮浮偶尔露出冰山一角,这些东西也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接触到的,传承早已被阻断。 也是因此。 吴良断定那降术之人还在襄阳城之内,而且还好端端的活着,绝不可能是那个三年前便已经下葬的刘胥。 此人可能还在做着老本行,一边隐藏自己,一边观察着黄府的一举一动。 只差一步了。 只要黄府再“献祭”一名男童,他便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黄承彦与两位夫人的年纪并不算大,尚且不到四十岁,还有足够的生育能力,再加上这年头并没有什么有效的避孕措施,他还有的是机会。 不过他一定已经等不及了。 恨不得亲自监督黄承彦与两位夫人夜夜行房中之事。 毕竟现在距离这座宅子建成已经过去了十多年,除去黄家搬入宅子便已经有了的那个长子,这么多年过去黄家才生了三个男童,这效率实在有些低下,而今就差这最后的临门一脚,换了谁都快要失去耐心了。 “请吴校尉务必助我家破解此法,因为我……我……” 那个身形略显瘦弱的夫人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吴良面前苦苦哀求,但话说到一半却不知为何又扭捏起来。 “夫人,你这是?” 黄承彦有些不解的看了过去。 吴良明明已经承诺要帮黄家解决这天杀的“五仙入宅法”,她为何还要如此激动。 那略显丰满的夫人则一边上前将其扶起,一边无奈的解释道:“君子真是迟钝了,妹妹如今已怀有身孕三月之久,她怕君子想起此前的事再伤心,又怕腹中孩子也落得同样的下场,因此一直隐瞒着不愿说出来,若非我近日发现妹妹最近胃口不佳,又忽然绝了月事,恐怕也被妹妹蒙在鼓里呢。” “这……” 黄承彦愣了一下,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吴良面前苦苦哀求起来,“请吴校尉务必助我家破解此法,只要能给黄家留个后,黄某今生原为吴校尉当牛做马!” 这件事倒是出乎了吴良的意外。 因为只看那个妇人的外貌,还真是很难看出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不过这也恰恰说明吴良与黄家确实有些缘分,否则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来到这个地方,就好像是上天特意安排他来搭救黄家的一般恰到好处。 至于如果没有他的出现,黄家会是怎样的结果…… 正史中并没有其他的相关记载,《三国演义》中有关黄承彦的事迹又不能作数,因此吴良也不得而知。 “黄先生快快请起,我既然来了便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此事包在我身上,快去将梯子取来吧,我这便为黄先生施为。” 吴良将黄承彦扶起,心中却再暗忖,如今有了这回事,黄家人对他更是感恩戴德,一会只要简单提上一句,诸葛亮与黄月英的婚事便算是成了。 …… 不久之后梯子搬来。 乃是一条高越一丈有余的竹制蜈蚣梯,这种梯子结构比较简单,缺点则是不太稳当,不过已经足够用了。 将蜈蚣梯搭在房梁之上,典韦还想替吴良登高,结果被吴良婉拒。 吴良虽然心中明确这上面究竟有什么东西,但也想亲自见识一下“五仙入宅法”的具体布置,增进对这种邪术的了解。 如此顺着蜈蚣梯爬到房梁处。 吴良先是查看了一下房梁侧面篆刻出来的图案,这个图案十分抽象,是一种甲骨文中才有的象形文字。 若非掌握了“厌劾之术”,这个象形文字他恐怕还需要根据造型与笔画猜测一番,但现在他就算是不用看也知道那其实是五行之中的“土”字。 而“五仙入宅法”中,与“土”字相对应的,正是五大家仙之中的“灰仙”。 看过这个图案的之后,吴良又在房梁之上仔细观察。 不多时。 他就在与图案相对应的房梁上侧发现了一块不足半尺的方形木盖,这木盖共用八枚铜钉钉在房梁上侧,若是站在下面根本就不可能看到,甚至就算爬上来,若是无心恐怕也不会太过注意。 但吴良可是有备而来。 “应该就是这里了。” 吴良从腰间抽出铜匕首插入木盖与房梁之间的缝隙,一枚枚逐一将铜钉撬了起来,很快就露出了扣在木盖下面的一个方槽。 方槽中则摆放着一个使用红布与封泥密封起来的陶罐。 这一切都与吴良领会“厌劾之术”时看到的情景一般无二,即是说五大家仙之一的“灰仙”就放在这个陶罐之中。 吴良随即将陶罐取出来仔细观摩了一阵。 这就是一个极为普通的陶罐,封泥与红布亦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并且因为十来年,红布已经褪色十分严重。 这玩意儿对于现在的吴良来说没有什么考古价值。 不过他也没有立刻将其损坏,令放置在其中的“灰仙”重见天日,而是将木盖重新盖在方槽之上,抱着陶罐慢慢退了下来。 “吴校尉,这是……” 见吴良下了梯子,黄承彦与两位夫人连忙凑过来问道。 “这里面装的便是‘五仙入宅法’中的‘灰仙’,好生将其摆放在院内。” 吴良将陶罐交到了黄承彦手中,笑着说道,“除此之外,还有四仙要捉,待我全部找出来之后再一并处置。” 后世可能有些人对“五大家仙”不是太了解。 但这时候的人对这种说法却一点都不陌生,尤其是民间,动不动就有“五大家仙”的“出马弟子”现世做法,绝大多数就像此前在乐安国遇上的“寿曹道”一样,行的乃是迷惑百姓招摇撞骗之事。 而这“五大家仙”,正是“狐仙”狐狸、“白仙”刺猬、“柳仙”蛇、“黄仙”黄鼠狼与“灰仙”老鼠。 “善。” 黄承彦心翼翼的接过陶罐,心中却是紧张的很,连忙伸直了胳膊尽可能与其保持着距离。 这时于吉却又忍不住插话道:“公子,你一眼看出这‘五仙入宅法’,依靠的是你的‘乩术’,还是最近才领会的‘厌劾之术’吧?” 瓬人军众人也是有着相同的疑惑。 在这之前他们虽然见识过吴良的许多独特“本事”,但好像还从未见他对这类术法如此精通,不过若是“乩术”做出指引也不无可能。 “两者皆有。” 吴良眼观鼻鼻观心,故作高深的说道。 “……” 于吉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口水,颇为眼红的道,“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八成就是万中无一的天命之人了……倘若公子日后得了道果,可一定不要忘记拉老朽一把啊。” …… 半个时辰后。 从宅子的房梁内找出的五个陶罐已经如数摆在院内。 在众人的围观之下,吴良依次将陶罐上面的封泥与红布破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道立刻充斥了整个院子。 “格勒格勒!” 吴良晃动陶罐,里面随即传出沉闷的响动。 “要布置‘五仙入宅法’,便要分别将五大家仙请来,将其活生生封入五个陶罐之中,在依照五行之法藏于宅内。” 吴良颇有耐心的为众人解惑道,“只要找对了相应的方位,陶罐藏在何处其实并无讲究,只要不被发现即可,而这些陶罐藏在木梁之内,想来定是当初修建此宅的木匠所为,只有木匠才有这样的便利,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降下此法。” “五大家仙生命力极强,降术之人布置此法之后,这些家仙少的要在数日之后才慢慢死去,而多的则可以存活数月,经历过此番折磨,怨念气自是绝非一般家仙可比,五怨汇作一怨,怨气更是非同凡响,如此此法便算是布置完成了。” “也是因此,这‘五仙入宅法’才会如此厉害,令黄家落得一个绝后的下场。” 说着话。 吴良将五个陶罐依次颠倒过来,倒出了藏于其中的东西。 那是五具早已干瘪的动物尸体。 正是狐狸、刺猬、蛇、黄鼠狼与老鼠五大家仙。 不过这些干瘪尸体的面目却是极为狰狞,每一个都大大地张着嘴巴,露出口中那尖利森然的利齿,仿佛要将什么东西撕咬作碎片一般。 除此之外。 它们的动作虽各有不同,但全都保持着活灵活现的进攻姿态,便是后世比较先进的标本制作工艺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如此画面给人一种心底发凉的感觉。 就好像被封入陶罐之后,这些动物又遭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绝对不仅仅是窒息或是饿死那般平静…… “有才哥哥,怎么有点冷……” 诸葛亮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抱着肩膀嘀咕道。 事实上不仅仅是他有类似的感觉,而且不仅仅是心理上的感觉,当吴良将这些陶罐全部开封之后,整个院子便像是忽然被灌入了一股凉气一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丝丝寒意,来自生理上的寒意,鸡皮疙瘩都现了出来。 “确实有点冷,这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吴良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把这些东西烧了吧。” “烧、烧了?” 黄承彦吓了一跳。 这莫名而来的凉意已经令众人心中惶恐,吴良也说了“请神容易送神难”,怎么一转口就让烧了这“五大家仙”的尸首,这也太不敬了吧? “将它们分别烧做灰烬重新放入陶罐之内,稍后我在院内为你点出五行之位就地埋下,你再置办五个空白牌位立于堂屋之内,每逢初一十五焚香祭拜,行一礼三叩之礼,也算是给了它们一个安身之所,今后非但不会再为难你家,说不定还会成为守护你家的家仙。” 吴良正色说道。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已经将置于怀中的“太公印”取了出来,不紧不慢的展开包裹在外面的一层红布。 也就在红布展开的一刻,院内的寒意立刻减弱了几分。 “多谢吴校尉指点,黄某这便照办!” 这院内的寒意一减,黄承彦自是立刻信了吴良的话,连忙招呼两位夫人一同施为。 瓬人军众人也是一同帮忙,不消片刻,那五具面目狰狞的动物尸体便被熊熊烈火吞噬。 而吴良则默然望向了红漆干裂的大门。 如今这“五仙入宅法”已经被他用这种以牙还牙的方式化解,降术之人必受气害,应该很快就要来了! 第三百章 《鲁班书》?!(4000) 将五大家仙的尸体烧完重新装入陶罐之中埋在相应的位置。 黄承彦对木工活一窍不通,自然没办法制作用来祭拜的空白牌位,又不能指使吴良等人,因此只得亲自外出购买。 “要不我让来做吧?平时我在家中闲来无事倒也做过一些木工活,制作几个牌位应该不在话下。” 方才与黄月英、吴良在各个房内探寻的时候,诸葛亮已经发现一间柴房之内摆放着一些木工工具与农具,院内也还有一些闲置的木料,于是此刻竟站出来主动请缨。 这孩子进步神速啊。 已经知道要在老丈人面前好好表现了,挺有眼力劲儿。 “这如何使得?” 黄承彦顿时有些惶恐的道,“诸葛公子乃是府上贵客,又是名门望族之后,怎可去做这种不合身份的杂活,万万不可啊。” “黄先生不必客气,就让他去做吧。” 吴良则是欣慰的看了诸葛亮一眼,笑呵呵的道,“难得诸葛贤弟有这个意思,倒还给黄先生省了一些力气与钱财,正可谓一举两得。” “这……” 黄承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拒绝吧,人家都已经主动提出来了,若是此时执意不肯倒有些拂了人家的颜面。 但是接受吧,这又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哪有让客人帮忙干这种杂活的道理,更何况还是对黄家有救命之恩的大恩公。 而正当他觉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时候,黄月英却是主动站到了诸葛亮身旁,声音低微的道:“父亲,女儿去为诸葛哥哥打个下手。” “也好。” 诸葛亮点了点头,而后两人冲众人行了一礼,便并肩向柴房的方向走去。 “……” 黄承彦顿时更加无言以对,只得尴尬的冲吴良笑了笑以表歉意。 而吴良却是望着诸葛亮与黄月英的背影,意有所指却又故意表现的漫不经心的道:“想不到这两个孩子竟能玩到一起去,莫非这就是缘分?” 一听这话。 黄承彦的心思立刻便跟着进了吴良的套,附和着连连点头道:“吴校尉说的是,昏儿因为身子缘故,自到大都不喜与人多言,除了家里人,几乎没有与外人说过什么话,更没有什么聊得来的同龄人,可如今与这位诸葛公子却是颇为亲近,若非命中有此缘分,我也是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解释的了。” “黄先生这么一说,我再仔细一想,竟莫名觉得这二人挺有夫妻相,这可真是怪事。” 吴良又故意说道。 “这……诸葛公子乃是名门望族之后,我黄家祖上虽然也有人入朝为官,但与诸葛家相比终究还是差了一些,再加上昏儿生的这般模样……” 黄承彦叹了口气,颇有自知之明的道,“吴校尉虽然如此说,但黄某却不敢如此想,唯恐辱没了诸葛公子啊。” “什么辱没不辱没,我是相信天命的人,若这二人真有上天赐下的姻缘,我作为诸葛贤弟的兄长,定是要极力成全他的,而且我这诸葛贤弟也是明事理信天命的人,若真是缘分到了,他又怎会在意其他的事情?” 吴良微微蹙眉,回头看向了黄承彦,认真说道。 “吴校尉说的是,倒是黄某促狭了。” 黄承彦连忙点头道。 吴良沉吟片刻,忽然又道:“黄先生,不知你介不介意将昏儿姑娘的生辰八字拿出来,好叫老先生测算一下我这诸葛贤弟与昏儿姑娘的姻缘,若两人有缘无分,此事便不再提了,若果真是天作之合,我便要顺应天命,厚颜替我这诸葛贤弟向黄先生提亲了。” “如何会介意?” 不待黄承彦说话,那个身材略显丰满的夫人竟抢先一步说道,接着又一脸欣喜的对黄承彦相劝道,“君子,这位诸葛公子相貌过人又颇为醒事,举手投足间亦是没有丝毫架子,我见了他也是十分中意,想来此前诸葛公子在襄阳城的那些传闻,多半是那些士族公子以讹传讹,实在不足为信,若是昏儿能嫁于诸葛公子为妻,我们便也了却了一桩心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那些士族公子多有不学无术之徒,倒也确实有三人成虎的嫌疑,我见诸葛公子也确实不似传闻中那般不堪……” 在吴良的悉心引导下,黄承彦早就已经有了类似的想法,如今这位夫人相劝于他,虽不敢说是完全一致,却也是不谋而合,当即应道,“吴校尉言重了,吴校尉刚救了我一家性命,莫说昏儿的生辰八字,便是要我将全部身家献上,黄某也断然不会有一份迟疑,何况此事对于黄家来说还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吴校尉可真是黄家的贵人呐,黄某何德何能竟能遇上吴校尉这样的贵人。” 说着话,黄承彦已经催促自家夫人去取黄月英的生辰八字。 不久之后,夫人去了一片包裹在布中的竹片出来,竹片上记载的正是黄月英的生辰八字。 其实话至此处。 有没有这生辰八字已经不打紧了,吴良通过黄承彦与两位夫人的表现便能看出,只要他肯为诸葛亮提亲,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婚事。 不过为了彻底敲定此事,免得后续再有什么变故,吴良还是决定演上一演。 毕竟诸葛亮现在还不到婚娶年纪,黄月英也还差了几岁,就算东汉末年战乱不断,民间不乏一些十岁出头就提前婚配的现象,吴良也还是想再等一等。 只因在他看来两人还都是孩子,这么的年龄便结婚生子。 只怕对二人的身心成长产生一些未知的不良影响。 就算是入乡随俗,好歹也应该过了十五岁,待黄月英行过笄礼之后再说。 至于他自己的事情。 则还是会卡着十八岁这个坎儿,不只是心理上无法逾越,身后那头河蟹巨兽的凝视也令他丝毫不敢逾越。 “老先生,交给你了。” 吴良将竹片交到于吉手中,一个眼神便已令其心领神会。 于吉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满面红光,终于到了他期待已久的时刻,他又怎会令吴良失望? 于是这老童子故作深沉的巧算了一番,再睁开眼时已是一脸的惊喜,连连咋舌称奇道:“天作之合!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天作之合啊!老夫为人相命八十余载,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和谐的命理,这便是天意嘛……” …… 就这样,在诸葛亮与黄月英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二人的命运便顺应历史轨迹绑定在了一起。 哪怕吴良的出现,已经悄无声息的改变了诸葛亮从今往后的际遇,也还是没有改变他与黄月英之间的姻缘。 最主要这次于吉这个老童子依旧像往常一样喜欢在剧本之外给自己加戏。 他不但顺着吴良的意思言明诸葛亮与黄月英乃是天作之合,还特别指出两人的命理之中各自缺了不同的五行,若是二人成就了这番姻缘,便互相为对方补齐了命理之中所缺的五行,可令夫妻二人受益匪浅。 如若反之,则灾祸不断,诸事不顺…… 话说到这步田地,怕是黄承彦与两位夫人不成全此事都不行了。 吴良真怕老童子再说下去,就得将诸葛亮与黄月英的姻缘与地球会不会毁灭联系在一起,自是又不得不在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将其打断。 “黄先生,两位夫人,若是你们没有意见的话,此事便定下了,待昏儿姑娘及笈之时,我会带诸葛贤弟前来下聘提亲,不知你们以为如何?” 吴良见黄承彦与两位夫人根本就不可能再有意见,于是趁热打铁道。 “全凭吴校尉安排。” 黄承彦自是满口答应。 “只是此事都是我们在说,却未询问诸葛公子的意思,尚不知诸葛公子是否看得上昏儿……” 身形消瘦的夫人却又有些不太自信的道。 “请夫人放心,诸葛贤弟的婚事我便可做主。” 吴良淡然笑道。 诸葛亮的工作他早已提前做好,至于黄月英,看得出来现在的她对诸葛亮也有一些好感,再加上这年头父母之命大于天,这方面应该出不了什么意外。 接下来就是只剩下降术之人的事了。 为了迎接降术之人的到来,吴良等人干脆在黄家暂住下来,吴良还命杨万里外出采购了一些酒食,心照不宣的举办了一场成功发掘丘穆公墓的庆功宴。 如此到了第二天上午。 “嘭嘭嘭!” 黄府大门终于传来了沉闷的敲门声。 黄家人与瓬人军众人听到声音之后立刻一同来到院内,大伙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由典韦与杨万里前去开门查看。 哪知才刚一开门。 “噗通!” 一个人便直挺挺的栽倒了进来。 好在典韦与杨万里心明眼亮,精神也并不是十分紧张,否则遇到这样的突发状况,没准儿一激灵就一铲子直接拍上去要了这人的命。 不过两人也并未放松警惕,仅仅是一瞬间便一左一右使用工兵铲架住了此人。 结果那人栽倒在地之后,非但没有吃痛叫嚷,反倒像是死尸一般一动不动的伏着,仿佛已经没有了生机。 “这……公子?” 典韦用工兵铲轻轻拍了拍这人的后脑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一脸疑惑的看向了吴良。 “……” 吴良也并不确定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昨天使用“厌劾之术”中的手段破除“五仙入宅法”,虽然确实会对降术之人造成比较厉害的反噬,但应该还不至于要命。 最起码不会这么快要命,所以如果这人真就这么容易挂掉,应该不是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就在这时。 “咳咳……” 那人忽然抽搐了两下,口中发出两个极为沉闷的咳嗽声。 看来是没死。 典韦与杨万里立刻又用工兵铲架住那人。 那人则慢慢的收了收胳膊,双手托在地上颤颤巍巍将身子撑了起来,一张脸也逐渐的离开了地面,看起来一副很是虚弱的样子。 而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地上竟留下了一滩血迹和一颗浸泡在血液中的黑白分明的眼珠子?! 接着此人慢慢的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灰头土脸的面孔。 这张面孔也是颇为可怖。 除了鼻子与嘴巴里面正在淌血,已经染红了半张脸之外,只见此人的左眼竟没有眼珠子,能够看到的只是一个黑洞洞的窟窿?! “啊……” 黄家两个丫头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惊叫了一声,连忙缩到了两位夫人身后。 就连黄承彦与两位夫人也是颇为紧张,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吴良等人常年盗墓见过的可怖尸首多了去了,就连那骇人的怪物都见了不少,如今又是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就连于吉的表现都要淡定许多。 “你是何人?” 吴良反倒上前一步开口问道。 “咳咳……” 那人又咳嗽了两声,伸手将浸泡在血液中的眼珠子捡起来塞入左眼的窟窿之中,又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尚且能够视物的右眼在吴良等人身上打量了一番之后,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而后才用沙哑且自嘲的语气说道,“我还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黄府来了一伙高人,便是你们破除了我的‘五仙入宅法’吧?呵呵呵,明明只差一步就要成了,这是天意,看来我注定是躲不过《公输经》的报应啊。” “就是你布下‘五仙入宅法’,害了我孩儿性命,令我黄家险些绝后?!” 看到眼前的一幕,又听了这番话,黄承彦立刻已经意识到面前的是一个活人,那掉落出来的眼珠子不过是一颗义眼,而那些血迹也不过是此人栽倒进来时伤到了口鼻所致,当即冲上来怒不可遏的骂道。 “黄先生暂且息怒,交给我。” 吴良却是将黄承彦拉到了后面,有些疑惑的对那人问道,“你所说的《公输经》究竟是什么何物?” “呵呵,你可听过公输班?” 那人苦笑着反问道。 “鲁班?” 吴良心中一惊。 难道此人口中的《公输经》正是在后世拥有无数传说的《鲁班书》?! 第三百零一章 公输冢!(4000) 后世可没有什么《公输经》,只有《鲁班书》。 据说《鲁班书》乃是工匠鼻祖鲁班所著,其中不但包括土木建筑方面的知识,还包含了一些十分奇异的方术与医术,可谓天朝古代最为玄妙的奇术之一。 甚至此书在后世还有另外一个说法,叫做“缺一门”。 这种说法也来源于无法考证的民间传说,说的是鲁班祖师爷曾经曾经制作过一只神奇的木鸢,这木鸢只要念上几句咒语便可飞上天空,与远在千里之外的新婚妻子团聚,结果他那怀孕的妻子因为好奇背着他偷偷骑着木鸢飞上了天空,恰恰此时突然开始分娩,污血流出使得木鸢的秘法失效,结果妻子连同肚子里那未出生的孩子不幸摔死。 得知此事之后鲁班悔恨不已,于是诅咒天下所有学习《鲁班书》的人不得善终,将承受“鳏、寡、孤、独、残”五弊之苦,“缺一门”的别名由此而来。 不过后世发现的《鲁班书》最早乃是明朝万历年间的版本,又被考古界称为“崇祯本”,因此这距离春秋战国两千年后印制而成的《鲁班书》的真实作者到底是不是鲁班还有待考证,是否是原版内容也不得而知。 而现在听眼前这个人口中说起《公输经》三字,又提起了公输班的名字,吴良倒是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公输经》可能才是《鲁班书》真正的名字,而后世发现的《鲁班书》应该也确实并非原版,乃是后人改编。 因为据吴良所知。 鲁班乃是姬姓,公输氏,名般,字依智。 也就是说他的原名应该是叫做公输般,战国时期的古籍中也将其称作公输盘、公输般、班输,又或是公输子。 只因他是鲁国人,后世才有了“鲁班”这种说法。 而一个人若是自称,是断然不会以“鲁”为姓的,就好像姜太公“吕尚”不会称自己为“齐尚”一样,所以鲁班也断然不可能将自己所著之书命名为《鲁班书》,反倒是《公输经》这个名字更加符合常理。 至于是否有“鲁班的诅咒”这种事情,吴良就不太敢乱说了。 因为面前这个怪人口口声声说“躲不过《公输经》的报应”,似乎便是在告诉他确有其事,而且这“五仙入宅法”也是真真切切的起了作用,使得黄家一连夭折了四名男童,再加上吴良现在还身怀更加玄妙的“厌劾之术”,这些事情都早已刷新了他的世界观,哪怕事情再玄乎一些也完全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你倒还算有些见识,识得我家老祖。” 那怪人见吴良说出“鲁班”二字的同时脸上浮现出惊愕之色,微微点了下头,又看向牙齿几乎快要咬碎的黄承彦一脸坦然的说道,“既然我当年布下的‘五仙入宅法’已被这伙高人反制,那么我的报应便也要来临了,你若想为夭折的子嗣报仇雪恨,我亦是无话可说,不过你最好早一些动手,因为我已经……咳咳……活不了几天了,咳……咳咳!” “你当我不敢么?!我这便将你碎尸万段!” 黄承彦目眦欲裂,当即又要扑上去与他拼命。 “黄先生,请先冷静一下,你要报仇雪恨我不会阻你,不过请容我先搞清此事的始末再动手不迟。” 吴良只得再次将黄承彦拉住,又使了个眼色叫杨万里过来将其看好。 这怪人既然将“鲁班”称为老祖,那么便说明他与“鲁班”的关系很不简单,没准儿可以通过他的嘴巴了解到一些不为人知的历史,吴良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不过此人看起来已是报了必死之心,想要从这样的人口中问出吴良真正感兴趣的东西来恐怕并不容易,至少严刑逼供、性命相迫之类的手段很难行得通。 于是沉吟了片刻。 吴良组织好语言开口问道:“这位先生,冤有头债有主,你既然已经命不久矣,可否解答几个问题为黄先生解惑,也教黄家这些年夭折的子嗣走得明明白白?” “咳咳……” 那怪人咳嗽着看了吴良一眼,又看了黄承彦一眼,终是摇头说道,“你问吧,不过能说的我会说,不能说的你问了也是白问。” “你姓甚名谁?究竟是何身份?” 吴良由浅入深的问道。 “黄先生,你可还认得我?” 怪人并未直接回答吴良的问题,而是再一次抬头看向黄承彦。 但见黄承彦恨意滔天的眼中划过一抹疑色,怪人又摇头苦笑了起来,说道:“也是,如今我变做这般模样,你又怎能认得出来?不过我却还清晰的记得,当年我在你家做木工时不慎伤了手,后来伤口化脓坏死些险丧命,是你连夜找来医师为我医治,事后非但没有与我计较花费,还命家中佣仆日日为我熬药汤开灶,教我好生养伤。” 说着话,怪人将自己的右手抬起来展示给众人观看。 只见他的右手食指与中指都齐根而断,上面还能看到截断的伤疤痕迹。 “是你?!” 看到这只手,黄承彦原本就已瞪到快要咧开的眼睛瞳孔顿时又是一缩,嘴唇不停的抖动着,难以置信的颤音问道,“这是为何?我自问那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对我恩将仇报,竟要害我黄家绝后?!” “因为你是个心善之人。” 怪人的回答更是令人难以理解。 “?!” 这话非但黄承彦没听明白,便是吴良等人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若是黄承彦行事歹毒龌龊,怪人受了伤害怀恨在心因此伺机报复,这还在正常人的理解范围之内,但若只因为黄承彦是个心善之人,怪人便要恩将仇报,如此祸害于他,这就实在有些违背常理,只会显得这怪人更加可恨,更加该死。 怪人并不在意黄承彦与吴良等人的反应,接着又自顾自的说道:“黄先生应该也不知道我姓甚名谁吧?我姓孙,单名一个业字,我爹便是刘胥,三年前黄先生还曾参加过他的殡礼,此事黄先生应该不曾忘记吧。” “你、你这是信口雌黄!据我所知刘胥终身未娶,除了几个徒子徒孙,哪里来的子嗣?” 黄承彦立刻破口大骂,“若你果真是刘胥的子嗣,为何他姓刘你却姓孙?你死到临头依旧满口胡言愚弄于我,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黄先生有所不知。” 怪人孙业却是摇了摇头,不急不缓的继续说道,“此乃我家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家中子嗣不得继承姓氏,也不得以父子相称,为的便是规避《公输经》的报应,能够在人间留下一丝血脉,我爹如此,我亦是如此,至于我爹……其实是有婚娶的,不过我母亲在诞下我时便已殒命,因此不为人所知,嫁入我家的女子皆难逃此劫。” “你……你屡次提到《公输经》,那究竟是甚么东西?” 听到这里,黄承彦哪怕恨不得立刻将孙业碎尸万段,也依旧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咬牙问道。 “《公输经》乃是木匠祖师爷公输班所著的书籍,此书涉猎范围极广,堪称天下少有的奇书,谁若是得了此书,定可光宗耀祖。” 孙业正色说道。 莫非此人是鲁班后人?! 听到这里,吴良已是心中暗惊。 这种可能性很大。 虽然孙业并不姓公输,但他刚才也说了,他们祖上的规矩便是子嗣不得继承姓氏,更不得以父子相称,也就是倘若这就是鲁班留下的祖训,那么他的后人现在姓什么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唯一令吴良不解的是,鲁班的后人为何要遭受鲁班所著的《公输经》的报应? 难道他所知道的后世关于“缺一门”的民间传闻是真的,不论是谁,哪怕是鲁班自己的后人也难逃他的诅咒? 正如此想着,便听孙业接着又道:“公输班祖师爷在世的时候,工匠的地位比现在还要低下许多,因此时常受到一些无德无信之人的欺辱,干完了活非但拿不到工钱,若是向其讨要还可能遭受殴打,甚至因此受伤丧命。” “祖师爷出生工匠世家,早已尝尽了此间苦楚,恰逢他天赋异禀,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得高人指点习得一些异术,于是便耗尽心机将工匠技艺与那异术融合在一起,最终著成了《公输经》。” “有了这《公输经》,工匠便可在为人做工时故意留下后手,倘若雇佣之人言而有信,如约结了工钱,工匠再暗中将后手解除即可,自是皆大欢喜,但倘若雇佣之人无德无信不肯结工钱,入住之后自会受这些后手所扰,到时也不怕他不乖乖将工钱送上门来以求免除灾祸,工匠自此便可不再受那些窝囊气。” “当年祖师爷还立下了规矩,跟随他学艺三年是为工匠,只教基本技艺,学艺六年才是匠师,方可传授精深技艺与《公输经》,彼时祖师爷门下弟子最多时可达数百人,人人皆是为了这《公输经》前来拜师。” “可惜好景不长,祖师爷终究是低估了人心,这《公输经》还是惹出了事端。” “有些匠师自祖师爷处习得《公输经》之后,竟渐渐动了歪心思,不论雇佣之人是否如约结了工钱,都要利用那留下后手进行讹诈,这《公输经》竟成了那些人获取不义之财的手段,雇主稍有不从反倒要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此类事情传出来之后,匠师的声名自是一落千丈,很快便成了世人唾弃与提防的对象,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公开抓捕匠师,秉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许多无辜的匠师也都因此遭受了灭顶之灾。” “祖师爷心知此事非同可,只要《公输经》还在一天,便无人再敢雇佣工匠,长此以往匠师定要断了传承不可。” “那时《公输经》已传了千人,这千人虽不说遍布天下,却也已经散去了天南海北,绝非祖师爷能够控制。” “好在他在《公输经》中也留了后手,为了将是一脉的传承,他只得将那后手使了出来。” “彼时祖师爷正是楚王客卿,还曾造出云梯准备助楚王攻打宋国,虽后来被墨子阻止,但楚王依旧十分倚重祖师爷,可出了此事之后,楚王也是对祖师爷生出了疑心,渐渐与他疏远了起来。” “为了大局,祖师爷不得不找到楚王,向其说明了他在《公输经》中留下的后手,并当着楚王的面焚烧亲自编撰的《公输经》,请求楚王将那后手昭告天下,随后竟一跃跳下城楼自尽,以他的性命来告诉天下人,《公输经》自此已不复存在,匠师已经没了害人的本事。” “而祖师爷留下的后手正是:凡是习得《公输经》的匠师,都必将遭受‘鳏、寡、孤、独、残’五弊之苦,永无安宁之日!” “自此之后,工匠们自此虽然依旧要继续承受那些无德无信之人的欺压,但匠师一脉的传承总算没有断绝。” “而实际上,《公输经》也并未彻底失传。” “习得《公输经》的匠师虽要承受五弊之苦,但总归还是有一部分人使用一些规避手段苟活下来,并口口相传将其传授给了后人。” “我家祖上便是曾经跟随祖师爷学艺的一名匠师,而且是那一部分匠师。” “不过到了我这一代,《公输经》中的许多技艺与方术失传,我习得的本事不足其中十一,但却依旧难逃祖师爷的诅咒。” “待我爹将《公输经》传授于我之后,我才知其中利害,可那时便是我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虽怨恨我爹,但却无计可施,心中只有不甘。” “每年逢祖师爷忌日跟随我爹前往公输冢祭拜之时,我都跪在冢前久久不起,对祖师爷发誓绝不会使用《公输经》害人,祈求祖师爷莫要降罪于我,直到……” 等等! 听到这里吴良顿时来了十万分的精神。 瓬人军众人也是随之精神一振,互相对视了一眼。 公输冢? 那岂不就是公输班的陵墓?! 第三百零二章 明德惟馨吴有才(4000) 最重要的是。 孙业说他与父亲刘胥每年都要前往公输冢祭拜祖师爷! 依次可以推断,鲁班的公输冢距离此地定然不会太远,毕竟以这个时代的交通条件,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可能来回就要耗时数月,他们父子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每年都去公输冢祭拜,那日子真心就没法过了。 除此之外,孙业的话中还有一个与之相对应的细节。 他提到了鲁班曾做过楚王客卿的事,鲁班最后为了匠师一脉得以传承,也是当着楚王的面跳下城墙自尽。 楚王应该待在什么地方? 自然是楚国的古国都郢城! 而郢城又在何处? 自然就在这附近,这次吴良等人前来发掘的丘穆公墓,便是丘穆公后人迁来楚国时,一并迁移过来葬在了郢城附近,两者并不冲突。 所以,这就是运气么? 吴良觉得自己简直太欧了,不过是心血来潮跑来襄阳城见一见传说中的黄月英,竟还能遇上这样的事情,得到这样的意外收获,还有比这更刺激的事情么? 而关于孙业讲述的关于鲁班的事迹。 吴良也是愿意相信的,正史中其实对于鲁班的记载并不算多。 最详细的就是鲁班为楚王建造云梯攻打宋国,当时的宋国大夫墨子听说了之后便跑来劝和,而后两人在楚王面前推演了一番战局,最终墨子令鲁班无计可施,楚王终于放弃了攻打宋国的计划。 这段历史显然是鲁班的黑历史,墨子的丰功伟绩。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鲁班在建筑界与工匠界的权威,他所发明的钻、刨子、铲子、曲尺、墨斗……等等这些延续了几千年的实用工具,足以证明他的实力,绝非一个黑历史便能够完全掩盖过去。 而孙业的讲述并未隐瞒这段对鲁班并不友好的历史,这也从某种程度增加了这些讲述中有关鲁班生平事迹的可信性。 更何况。 这些事迹涉及到了哪怕在后世都难以解决的一些热点问题:“农民工讨薪难”、“施工过程中留后手”、“业主对施工不信任”“最终妥协的还是无产阶级”…… 这些问题简直太真实了,而且这样的矛盾本就是人性所致,自人类出现的那一天便已经存在,就好像阶级对利一样,乃是永远都无法根治的社会问题,不知道比鲁班因为妻子与未出生的孩子殒命便诅咒天下所有修习《公输经》的人受五弊之苦的说法合理了多少。 …… 不过吴良倒并未在这个时候出言打断孙业。 那样太容易暴露自己的目的。 通过孙业的话,他又怎会听不出来,就算孙业心有不甘,对鲁班这个祖师爷也是极为尊重,一旦让他感觉到自己对祖师爷的陵墓有所觊觎,再想要从他口中问出公输冢的具体位置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此事仍需从长计议,逐步寻找更加合适的突破口。 “……直到在黄家做工时受伤,虽然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但却失去了两根指头。” 孙业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这便应了五弊中的‘残’弊,需知那明明只是一场极为寻常的意外,不过是我在钉铁钉时不慎戳破了手指,只留下一个很不起眼的口子,但正是那个伤口,便令我吃不下饭睡不了觉,浑身上下无处抽搐险些丧命,就算后来活了过来,也还是截取了两根指头。” “你们知道这两根指头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么?我是一名匠师,少了这两个指头,我便再也不能干那些精细的伙计,修习的许多精深技艺最起码废了一半,若如此下去,这可是要断我生路的啊!” 确定不是破伤风? 听到这里,吴良又忍不住在心中插了下嘴。 听孙业所描述的受伤情况,以及后续出现的一些症状,确实像极了后世医学案例中的破伤风,若真是如此,孙业能够在当前这样的医疗条件下活下来便已经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只失去两根指头绝对可以说是赚大了。 不过他也就在心中想了一下,虽说孙业遇到的情况可能就是破伤风,也不能证明这便与鲁班的诅咒没有关系。 世间的许多事情就是无法完全用已知的科学来解释。 同人不同命的例子多了去了。 同样一种病,有的人活了几十年依旧活病乱跳,有的人却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没了命。 同样一场车祸,有的人毫发无伤,有的人却直接就没了。 同样开始创业,哪怕是同一个行业,有的人赚的盆满钵满,有的人却赔的裤衩都不剩。 这其中未必没有人祸的成分,但谁又能排除天灾的成分呢? 巧合。 意外。 幸运。 这些词背后蕴含的意义本身就是玄之又玄。 “从那时起,我真的怕了!” “虽然自打我知道祖师爷的诅咒之后便一直在探寻解除诅咒的办法,虽然我也已经做出了许多设想,但却始终没有付诸实施,因为我知道那些都是损人利己的邪术,我不想害人,只想自救。” “但经过此事,我终于不敢再等了。” “我知道黄先生是个心善之人,而这‘五仙入宅法’正是要窃取心善之人积下的阴德为我所用,或许才有可能助我化解祖师爷的诅咒,恰逢那几天我爹还接了别家的活计无暇分心,将黄宅的修建事宜全权交给了我。” “于是我便鬼使神差的篡改了宅子格局,私自将其改为‘五鬼煞位’格局,之后又偷偷布下与之匹配的‘五仙入宅法’,终是走出了这一步。” “后来,当我得知黄家那已有三岁的长子殒命之后,噩梦便常伴在我左右。” “我惶惶不可终日,有好几次都想主动登门向黄先生说明此事,将那‘五仙入宅法’毁去,但在门外徘徊良久,最终还是不敢进去,我始终没有这个勇气。” “如此一晃变过去了十多年。” “黄家陆续已经有四名男童相继殒命,我的噩梦也越来越多,只要一闭上眼便能看到面目狰狞的孩童前来向我索命。” “这期间我也曾有许多次意欲登门谢罪,可这些陆续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总是将我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全部击散:我刚过门三个月的妻子被发疯的驴子甩下摔死,那时妻子已怀有身孕,一尸两命;我为人做工时不慎被掉落下来的木刺刺瞎了左眼;三年前父亲下葬后又莫名患上了要命的痨病。” “我知道,这都是祖师爷的诅咒所致。” “而黄家已有四名男童殒命,我便是再做什么也无法挽回他们的性命,如今只差一步这‘五仙入宅法’便成了,我心中虽然悔恨自责,但却又心存侥幸。” “或许待这‘五仙入宅法’成了,我便能够永远规避祖师爷的诅咒,像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过上子孙满堂的好日子。” “可只差一步,就差一步……” “定是我此生造孽太多,这是天要亡我,我认命了,认命了……” 说到这里,孙业终于讲完了自己的故事,仅剩的一只眼睛里面流出一道浑浊的泪水,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不甘,更多的则是悔恨与认命。 他忽然俯下身子,重重的冲黄承彦磕了三个响头,“梆梆”作响,久久不再起身。 “我知道,我这条贱命不足以弥补对黄家的损害,若有来世,便让我化作畜牲,再来偿还此生造下的孽障……” 孙业发出沉闷而又沙哑的声音,隐隐带了些哭腔。 不只是为黄家而哭,还是为自己而哭,但正如他所说,此刻便是要了他的命,也不足以弥补对黄家的损害。 “既然你已认了,我这便杀了你祭奠我那四个枉死的孩儿!” 孙业虽然也是命苦之人,但黄承彦此刻对他依旧只有恨意,绝不会因此便心慈手软。 吴良也并不同情孙业,他虽是可怜之人,但更是可恨之人,就算黄承彦果真动了恻隐之心,吴良一样不会让他活着。 但此时此刻,孙业还不能死。 “啪!” 伴随着一声轻响,一个造型古怪的皮革面具落在了孙业面前。 “?” 黄承彦一家愣住,奇怪的看向吴良。 孙业也是一愣,不解的看向吴良。 就连瓬人军众人也是一脸疑色,这可是瓬人军骨干专用的防毒面具,吴良怎会将这东西扔给孙业,莫非吴良经要将此人收入瓬人军不成? “戴在脸上,遮住口鼻。” 吴良神色严肃的道,“典韦、杨万里,你二人先将工兵铲在火上炙烤一番,而后再去外面寻些蒿草来,在此人待过的地方焚烧熏蒸一番,在这之前所有人都先过来,用我这烧酒浸泡双手与口鼻,他这痨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莫要反害了我们。” 万一是肺结核之类的传染病,还真就存在一定的传染概率。 而这年头若是不心感染了这样的传染病,也是难以治愈的绝症,吴良虽然时常入墓冒险,但同样也是个惜命的人,自然不肯死在这样的事情上,那就实在太亏心了。 “善!” 众人这才明白吴良的意图,连忙跑过来依言照办。 而那孙业迟疑了一下之后,也终是依照吴良的意思将防毒面罩戴在了脸上,这个举动倒也能证明,这个家伙虽对黄家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但其实并没有恶到骨子里。 “说说吧,你想怎么死?” 做完了这些,吴良终于又看向了孙业,开口问道。 “我还有选择怎么死的资格么?” 孙业自嘲的摇头笑道,“不论黄家要怎么处置我,我皆没有任何怨言,便是千刀万剐也悉听尊便。” “那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人?不打算留下几句遗言?” 吴良又问。 “我那妻子死后便再未婚娶,学徒也早在我爹死后便被我一一遣散了,他们与我家并无血缘,我爹也并未将《公输经》传授给他们……如今我已是孤家寡人一个,便是真有什么遗言,又能留给谁呢?” 孙业依旧只是摇头苦笑。 “看你也是个可怜人,我答应你,待你死后给你一个入土为安的机会,你既然传承了部分《公输经》,又能布置‘五鬼煞位’格局,想来对风水也有一些见解,你可为自己选好了墓地?若是有,我可以成全你,若是没有,我就随便找个乱坟岗将你葬了。” 吴良想了想,又沉吟着说道。 “唔……” 话至此处,许是吴良又触动了孙业心中那片最为柔软的地方,他身子微微一颤发出一声低吟的同时,那只尚且完好的右眼竟又落下了一道浑浊的眼泪。 “阁下亦是明德惟馨之人,我真是越发自惭形秽……” 孙业沉默良久,终是看向一旁的黄承彦,低头说道,“若黄先生应允,恳请阁下将我葬在我爹边上,若黄先生不允,我亦是无话可说,便将我丢在荒郊野外喂狼吧,这是我应得的下场,怨不得旁人。” “我虽恨你入骨,但……” 黄承彦咬牙望着孙业,拳头早已攥的发白,但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极为无奈的说道,“……还不至于教你曝尸荒野!” “不过孙业,不知你可曾想过。” 吴良又将话茬接了过去,故意说道,“为何你爹也修习了《公输经》,同样要承受祖师爷的诅咒,但最终却还是留下了你这样一个子嗣,你家祖上亦是如此,否则便断然不可能传承到你这一代,唯有你,子嗣尚未出生,妻子便落得一个一尸两命的下场,最终使得你家香火在你这里彻底断绝,再无延续?” “阁下的意思是?” 孙业蓦的抬头看向吴良,似乎心有所悟。 “或许祖师爷当年虽降下了诅咒,但其实还留了一线,只是你没有领悟祖师爷的深意,偏偏动了歪念利用《公输经》作恶,方才落得这样一个绝后的悲惨下场。” 吴良正色说道。 “……” 孙业怔怔的望着他,瞳孔不停缩动。 “所以你临死之前,不仅需要向黄家谢罪,也同样需要向你爹与祖师爷谢罪,否则天地不容!” 吴良微微颔首,一脸正气的说道。 第三百零三章 地仙之宅!(4000) “唔!” 听到吴良的话,孙业的身子又猛地颤了一下,似乎瞬间悟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仅剩的一只眼睛都睁大了许多。 “……” 瓬人军众人亦是默不作声。 他们虽明知吴良与孙业说了这么多话,肯定是在套路孙业,想从他这里套出祖师爷公输班的陵墓位置,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同样觉得吴良说的这番话极有道理,甚至觉得这可能就是事实…… 尤其是于吉,这老童子眼中已经浮现出了极为强烈的崇拜之色。 他虽非常热衷于忽悠旁人,那叫一个乐死不疲,但在吴良面前,他充其量只能算是“又菜又爱玩”,与吴良相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比不了,真心比不了,完全就不在一个量级,能给吴良打打下手已经算抬举他了。 “这……” 黄承彦一家更是不敢轻易插话。 他们都是普通人,涉及到这些玄学的事情,他们能够理解浅层含义就已经相当不错了,又如何能够领会其中的深意。 自吴良等人出现之后,所谓的“五鬼煞位”、“五仙入宅法”、“《公输经》”、“祖师爷的诅咒”等等一系列玄之又玄的事情忽然呈现在他们面前,早已令他们目不暇接,只能默默在心中感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事情真不是他们招的起的。 如今能够得吴良出手相助,从此逢凶化吉,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便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夫复何求? “……” 吴良也没有继续说话,他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多了。 正所谓“言多必失”,这时候应该做的便是给孙业一些思考与消化的时间,一味施压反倒有可能引起孙业的警惕与反弹。 如此之下,整个院子忽然安静的有些吓人。 吴良站了半晌,腿脚站的有些酸了,于是挪动脚步打算在不远处的一个石凳子上坐下,这并不算响的脚步声终是打破了院内的宁静。 “是我错了!” 孙业忽然抬起头来,目光中透出浓重的悔恨之色,“请下与黄先生发发善心,允许我在临死之前去向我爹与祖师爷谢罪,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说完这话,孙业又冲黄承彦一家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伏着身子说道:“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没有资格请求黄先生再发善心,黄先生不必勉强,就算黄先生不允,我亦是无话可说,便是落得一个抱憾而终的下场也绝无怨言,请黄先生定夺。” 道德绑架! 这番话中满满都是道德绑架的味道! 若是平时,吴良才不惯着他,绝对会怂恿黄承彦立刻宰了这个死到临头还耍花样的家伙,但现在…… 吴良只想说,干得漂亮啊兄弟! 如此一来,黄承彦便是真有心立刻杀他,恐怕也要动了恻隐之心,好歹给他一个向祖师爷谢罪的机会。 “你!” 黄承彦自是依旧激愤难平,不过这“谢罪”的说法是吴良提出来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将其缓缓呼出,终是看向了吴良,这是在询问吴良的意见。 “未经他人难,莫劝他人善。” 吴良面无表情,不置可否的道,“此乃黄先生的个人仇怨,他的请求是否应允请黄先生自行定夺,我不过是出言提点了他一番,并非偏向于他,黄先生作任何决定都合情合理,切莫受我影响,旁人也无权干涉。” 欲擒故纵! 已经到了这一步,吴良依旧担心孙业忽然改变主意。 毕竟接下来可是要去祖师爷公输班的陵墓,此事对于孙业来说自是非同小可,而吴良又肯定会派人随他一同前往,再不济也要暗中跟随,难保孙业冷静下来之后不会产生其他的想法,导致吴良功归一篑。 见吴良是这个态度,黄承彦又陷入了沉默。 他望着伏在地上的孙业,眼中神色时而愤怒,时而无奈,时而怨恨,时而失落,一看内心之中就在经历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挣扎。 但最终。 “唉……” 黄承彦仿佛瞬间老了几十岁一般,佝偻着身子背过身去,摆了摆手叹气道,“罢了罢了,你已是将死之人,去便去吧,你若还有些良知,待你向父亲与祖师爷请了罪之后,便自我了断吧,我手上不想沾染你的污血。” “多谢黄先生,黄先生的大度之恩,孙某永生永世绝不敢忘!” 孙业立刻又扶下身子,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久久不起。 “黄先生宅心仁厚,着实令我佩服。” 吴良也顺势向黄承彦行礼以表敬意,回头却又神色严肃的看向孙业,正色说道,“不过黄先生虽给了你谢罪的机会,但我却还信不过你,你前往谢罪可以,不过必须有我跟随介错,倘若你敢耍什么花样,我将会立即动手助你自裁,另外,你若要自裁也需回来之后在黄先生那四个被你害死的孩儿坟前自裁,他们才是你最该谢罪的人,你可认同?” 跟随介错自然不必多说,这是要搞清楚公输冢的具体位置。 至于让孙业回来再自裁,则是为了暂时留一个活口。 吴良能够想象的到,这公输冢绝对不是寻常的陵墓,极有可能是瓬人军迄今为止见到的最难发掘的陵墓,而且凶险程度绝非一般的陵墓可比。 首先,鲁班的诅咒便已经十分玄乎了。 鲁班既然能够诅咒修习了《公输经》的匠师,自然也有能力在墓中降下诅咒,降罪于他们这些进入公输冢的贼人; 其次,鲁班既然是工匠的祖师爷,其创造出来的机关定然不可轻视。 谁都说不好公输冢内究竟布置着什么样的机关陷阱,就算是最近刚刚发掘的丘穆公墓估计也只能靠边站,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再次,就算知道了公输冢的位置,入墓恐怕也还是个问题。 因为据《礼记·檀弓》记载:鲁班生前曾设计出一种叫做“机封”的东西,说白了就是用机械的方法下葬季康子之母,其技巧令人信服,可惜因为这种下葬方式有违当时的礼节,“机封”最终未被季康子采纳。 因此吴良有理由猜测,埋葬鲁班的公输冢便有极大的可能用了“机封”。 若果真如此,在不了解“机封”究竟采用了什么原理的情况下,普通的挖掘方式很有可能根本就行不通,吴良对其自然也是无计可施,而孙业的祖上既然曾跟随鲁班学艺,同时又是《公输经》的传人,没准儿会对这种东西有些了解,必要的时候提供一些帮助。 不过孙业愿不愿意帮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对于这样一个将死又已心死之人,威逼利诱之类的寻常手段肯定是行不通的,就算是耍些其他的手段,也很容易被他察觉,到时候非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没准儿还会被他摆上一道,不明不白的陪了葬。 怪只怪这个孙业出现的太过突然。 直到吴良使用“厌劾之术”之后,才知道了他的具体身份与背景,才引出《公输经》与“公输冢”这种重要的信息。 若是提前知道,吴良便有机会提前做出安排,将这件事办得更加漂亮,更加妥当。 但现在。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若到头来过真没有办法从孙业身上得到更有用的帮助,他也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不会太过失望。 “下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孙某怎会不认同。” 孙业此刻还没看出吴良的真实目的,也不知道吴良的真面目,自是感恩戴德的俯首应道。 “既然如此,待典韦与杨万里回来,我们一同前往。” 吴良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点了点头。 …… 不久之后。 典韦与杨万里带了两大捧蒿草回来。 吴良嘱咐他们将蒿草点燃,将院子里所有孙业待过的地方都熏了一遍,又命众人都在呛鼻的烟雾之中熏蒸了一阵子,就连孙业也没有放过,这才与黄承彦一家交代了几句,带孙业出了黄府。 不过此行他们还多带了一个人——黄月英。 别看黄月英比诸葛亮还要小了一岁多,但表现却要比诸葛亮成熟不少。 她表示此事既然是黄家的事情,便必须有黄家人一同前往,一来是为了做个见证,二来则是为那些被孙业害死的哥哥弟弟尽一份心,因此自告奋勇。 黄承彦与两位夫人自然不愿她去,毕竟她年纪尚小,实在不应该参与到这种事情之中。 不过吴良却立刻应了下来,还拍着胸膛向黄承彦与两位夫人保证会维护黄月英的安全,何况此行不过是带孙业前去祭祖谢罪,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其实这完全是吴良的私心。 虽然此前他已经让诸葛亮试探过了黄月英,并且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但他还是想亲自与其交流一番,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传说中的诸葛夫人,如今有了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除此之外,还可以看看诸葛亮与黄月英在一起之后,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当然。 如果公输冢果真十分凶险的话,吴良肯定是不会带黄月英一起进去的,甚至为了不让黄月英提前获悉瓬人军的真实身份,还会命人先将她送回来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见吴良如此保证,黄承彦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只得同意。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出发了。 当天他们便先跟随孙业去了一趟其父刘胥的坟墓。 这座坟墓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一座葬于孙业祖产边上的一座孤坟,一块石碑一个土丘便是这座坟墓的全部。 不过这与寻常人家的祖坟还是有些区别。 寻常人家的祖坟虽不说是修成一片,却也总是几个坟丘相邻而建,极少形成这样的孤坟。 不过在转念一想,孙业祖上每一代连姓氏都要改变,父子之间又只能以师徒相称,这本就与寻常人家截然不同,祖坟区别于寻常人家的祖坟,貌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吴良对孙业家中的祖坟没有什么兴趣,自然不会多问。 如此众人站在一旁等待孙业跪在父亲坟前默哀了许久,孙业再起身时,便算是谢完了罪,又跟随他返回家中取了些必要的祭拜之物,这才一路向北直奔公输冢所在之处。 瓬人军有马匹助力,行进的速度自然要比寻常人赶路快上一些。 如此只过了一天的功夫。 他们便已经到了位于襄阳城西北方的另外一个城镇——山都。 不过他们并未进入山都城,而是在孙业的带领下转道去了位于城外的“沧浪水”。 “沧浪水”乃是一条长江第一大支流“沔水”的一段,“沔水”流经如今的司隶部与荆州,东汉时期人们将襄阳城作为一个截断,上游被称为“沧浪水”,下游被称为“襄水”。 吴良预感已经快要到地方了,于是将于吉叫到身边,私下嘱咐道:“老先生,你多留意一下周围的风水格局,若是有什么发现及时报我。” “老夫省得。” 于吉心领神会道。 如此又过了两个时辰,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沧浪水”河岸。 此处河水的水流并不算湍急,不过河面却十分宽阔,目测约莫有个百米来宽,水性不好的人不用船只肯定是渡不过去的。 除此之外。 两边的河岸地貌也有着很大的区别。 一边是较为平缓的地势,形成了一片河滩,吴良等人现在正在这片河滩之上。 而另外一边则是几乎直上直下的悬崖,那悬崖自河面而起,堪堪有数十丈之高,除了偶尔有几个地方突兀了长了几颗崖柏之外,想来除去会飞的飞鸟,应该就没有别的活物能够在这处悬崖上活动了。 “噗通!” 来到河滩,孙业便立刻伏在地上,虔诚的冲对面的悬崖磕起头来。 “公子,你快看!” 于吉则立刻将吴良拉到一边,指着孙业所跪方向的悬崖,一张老脸极为激动的小声说道,“生不落地,死不落土,是地仙也,想不到此处竟有一座地仙之宅!” 第三百零四章 尸解仙(4000) 不用于吉提醒,吴良也已经看到了对面悬崖上的震撼画面。 只见那除了飞鸟,几乎不可能有活物活动的直上直下的崖壁之上,竟存放着……吴良目测最起码也得有上百具长方形的木质棺材。 这些棺材悬空摆放在悬崖上,一侧与岩壁紧密贴在一起,下部则有两到三根一端插入岩壁中的圆木进行支撑,看起来结构非常简易,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但通过棺材上那些已经眼中老化与腐朽的木质可以看出,这些棺材已经存在了许多年,比想象中的要稳固的多。 这些都是悬棺! 据吴良所知,后世考古界也发现了许多处悬棺墓葬群,其中最早的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这些墓葬群大多处于南方,不过也有一部分发现于北方,可谓分布十分广泛。 至于于吉这种所谓“地仙之宅”的说法。 考古界发现的最早的文献记载乃是在南北朝时期,时人顾野王在看到武夷山的悬棺墓葬群时写道:“地仙之宅,半崖有悬棺数千。” 故而后世考古界才有了“地仙之宅”的说法,特指悬棺。 也是因此,这个词从于吉口中说出来,倒是令吴良心中有些惊奇。 顾野王是魏晋之后的南北朝人士,距离如今的东汉末年至少也是三百多年之后的人,后世考古界公认“地仙之宅”这种说法乃是顾野王首创,但却被于吉在几乎相同的场景之中说了出来…… 那么这是不是说,关于悬棺这“地仙之宅”的说法其实早就已经存在,只不过后世并没有发现更早的相关文献而已。 至于这些悬棺,吴良倒没有太过惊讶。 后世便发现了不少春秋战国时期的悬棺墓葬群,而鲁班乃是春秋末战国初的人物,在他的陵墓处出现悬棺群,倒也并不算跳出了吴良的考古认知,总归还是在比较容易接受的范围之内。 不过他倒觉得有必要重新考究一下春秋战国时期的墓葬习俗。 虽说天朝从古到今都以土葬作为主流的墓葬形式,但悬棺墓葬群在天朝南北也都有发现,而且春秋战国时期的也是不少,这就很值得深究。 而且悬棺葬受地形与古时的科技影响,尤其是春秋战国时期,工程量一定不,耗费的人力物力亦是可以预见,绝非普通的土葬能够比拟,也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造的起的,可后世却发现了许多处修建于春秋战国时期的悬棺墓葬群。 这是不是可以从侧面推断。 悬棺葬也曾在春秋战国时期风靡过一段时间,而且是比较受贵族欢迎的那种欢迎,只不过受到人力物力的限制,才没有普及下去? 带着这样的想法,吴良并没有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出来,而是扭头看向于吉追问道:“老先生,这地仙之宅究竟是何意?” “公子请看这些棺材,它们高高悬于峭壁之上,公子以为是谁将这些动辄数百斤的棺材搬上去的?” 于吉笑了笑,不答反问道。 “……” 吴良佯装不知,摇了摇头。 后世要做到这种事简直不要太简单,不过若是放到春秋战国时期,又或是如今的东汉末年,还是十分困难的,因为这个时间段,考古界发现的文献中还并未找到与绞车、滑轮相关的提举技术。 事实上,吴良在东汉末年待了这么长时间,也并未在生活中见到与这类技术有关联的事物。 当然,并不是说没有这种技术,这种悬棺葬就没有办法进行了。 如果动用的人数够多,仅凭绳索与蛮力,吴良觉得应该也是有机会完成悬棺葬的,只是稳定性与危险系数恐怕要高出不少,一不心非但劳工会丧命,墓主人也要随棺材一同落下百丈深渊,如果下面是这样一条河,棺材与尸首能不能找回来还要另说。 不过同时。 吴良又想到了另外一样与鲁班息息相关的事物——机封! 这玩意儿虽然在史书中只记载了寥寥数笔,后世根本就没有根据史书记载复原的可能,但通过描述可以的看得出,这起码也是一种半自动的下葬机械,若是这样的机械,便肯定会涉及到“提举”技术,这样才能够将棺材提起来,再放置到合适的地方。 而且有关“机封”的记载中提到:鲁班设计出“机封”,可以用机械的方法下葬季康子之母,其技巧令人信服,但当时盛行厚葬,这种方法未被采纳。 这段描述,若是不细想倒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若是细想…… “机械的方法”貌似与“厚葬”并不冲突,想要厚葬多陪葬一些殉葬品不就是了? 除非鲁班的“机封”根本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土葬,而是一种不符合主流的下葬方式,如此才会不被采纳。 难道“厚葬”便一定要用铁锹一锹一锹挖出墓坑,再一锹一锹埋土才算? 用上挖掘机挖出一个又大又圆的墓坑就不叫“厚葬”了么? 是不是这个理? 若去这么想的话,鲁班的“机封”很可能推行的其实是另外一种有别于土葬的下葬方式,比如……眼前的悬棺葬,这种下葬方式就很需要机械助力,完成“提举”工作。 当然。 这依旧只是吴良的推测,不能作数。 “唯有仙人,仙人才能够腾云驾雾,将重达数百斤的棺材放置于此。” 于吉摇头晃脑的道,“不过地仙却是有些抬举了此人,正所谓‘上士举形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於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地仙已入不死不灭之境,哪里还需要什么陵墓与棺材,因此葬于这‘地仙之宅’中的主人,最多只能算是尸解仙,还算不得地仙。” 这种说法便又有些玄学了。 吴良虽是一名穿越者,盗墓的过程中又见识了不少玄乎的邪物,但还从未见过这不死不灭的地仙,更没有一丁点像秦始皇一样追求得道升仙,永生不灭的想法。 就算于吉成天在他耳边“道果”来“道果”去的絮叨,他也只将这些说法当做天朝古代道学的传承而已,从未当真。 于是。 “老先生,这尸解仙又是何意?” 吴良对古代道学了解的还是太少,只能接着问道。 他在想这种说法会不会对这次的公输冢发掘有所帮助,其他的都无所谓。 “顾名思义,得道后可遗弃肉体而仙去,或不留遗体,只假托一物遗世而升天,谓之尸解,是尸解仙也。” 于吉笑了笑,又满面红光的道,“公子,若此处的墓主人果真是尸解仙,墓中定会留下些许尸解升仙的迹象,若是我们能够通过观摩这些迹象心有所悟,便距离求得道果又近了一大步,他日做个尸解仙亦是一桩美事啊,嘿嘿,老夫当初果然没有选错人,公子的确是老夫命中的贵人。” “原来如此。” 吴良点了点头,已经明白了尸解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至于于吉的后半段话,他倒并未放在心上,且不说没有亲眼所见他断然不会相信成仙的事,就确有其事,他也不愿做这个什么劳什子尸解仙。 若是没有肉身的话,许多快乐便都再也无法体会,就算真成了仙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此想着,吴良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如花似玉的白菁菁。 “?” 白菁菁投来诧异的目光。 “嘿嘿。” 吴良舔了舔嘴唇,冲其眨了下眼睛骚骚一笑,还回一记娇羞的卫生眼后,这才心满意足的摒弃了心中杂念。 而后他又将杨万里叫了过来。 “公子,何事?” 杨万里凑近了声问道。 “骑上我的绝影驴沿河查探一番,看看这附近有没有渡口能够讲咱们送到对岸去。” 吴良说道。 这附近十几里外便是山都城,山都城虽然不算是大城,但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渡河的需求,这年头就不要想那种能够横跨这种大河的大桥了,还是摆渡的渡口比较现实。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然后便又愣住,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公子,你真让我骑绝影?” 要知道这可是曹老板赏给吴良的名驹啊,杨万里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也有一天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 需知这个时代的名驹,可比后世的豪车精贵的多。 除去本就脱颖而出的脚力,这玩意儿可不是有钱就能骑的上的,还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怎么,不愿意?” 吴良回头斥道,让杨万里骑乘绝影,只是为了节省一些时间。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谢过公子,属下这便去办事!” 杨万里忙不迭谢道,激动异常的奔向绝影。 “咻——!” 结果这个家伙才刚刚踩上马镫,绝影便忽然像是受惊了一般猛地发出一声嘶鸣,而后疯狂的撂起了蹶子,瞬间将杨万里掀翻在地。 “这……” 吴良倒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自曹老板命人将绝影送过来之后,绝影便温顺的很,从来没有对他耍过性子,更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那时吴良还夸赞绝影训练有素,果然是匹好马来着。 “莫不是这附近有什么令绝影感到不安的地方?” 吴良心中疑惑,连忙带人过去查看。 “哎呦……” 杨万里已经叫唤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好在倒也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害,只是胳膊肘子擦破了一点皮,学名叫做“软组织挫伤”。 “刚才怎么回事?” 吴良见杨万里没事,这才疑惑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 杨万里哭丧着脸委屈道,“我就正常上马,也不知道绝影受了什么惊,忽然就撂起了蹶子,我没防备住就摔了。” 吴良四下查看了一下,没发现什么会令马匹受惊的东西,这才走上前去摸了摸绝影的鬃毛以示安慰。 此刻绝影却是温顺得很。 似乎是为了便于吴良抚摸,打了个响鼻之后还把头低了下头,甚至眯起眼睛一副极为享受的样子,哪里有一丁点此前的暴躁。 接着吴良又尝试着踩住马镫。 绝影依旧眯着眼睛,并未有任何不良反应。 “嘿!” 猛地一使劲,吴良已是翻身上了马背。 此时绝影才终于睁开眼睛,脑袋也随之抬了起来,马嘴微微向下低垂,胸口却是抬得老高,浑身上下的紧实肌肉也是崩出了充满力量的轮廓,雄健的气势瞬间展现了出来,仿佛只需一声令下便要起飞一般,好不威风! 真是一匹好马! 看到这一幕,瓬人军众人无不在心中感叹。 “没问题啊。” 吴良心中疑惑,又翻身跳下马来,一边将手中缰绳交给杨万里,一边对他说道,“你再试试,速去速回,不要耽误功夫。”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连忙接过缰绳。 与此同时。 绝影也是扭头看了杨万里一眼。 “咕噜!” 杨万里身子随之一僵,握着缰绳却不敢再向前走一步,只是咽了口口水一脸惶恐的对吴良道,“公、公子,你看到了没有,我刚刚被绝影瞪了一眼,它好像是在警告我,叫我离它远点……” “你在跟我扯犊子?” 吴良顿时哭笑不得,差点一脚踹过去。 “什、什么叫扯犊子……” 杨万里一下子没有理解吴良这话的意思,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连忙又道,“我没有啊公子,绝影刚才真瞪了我一眼,不信你瞧着。” 说着话,杨万里硬着头皮向绝影试探性的走了一步。 “咻——!” 绝影立刻抬了抬头,发出一声嘶吼。 这一次吴良终于看清了,绝影那张令所有的马都很有代入感的马脸虽然做不出像人一样的复杂表情,但它的眼睛里面确实出现了类人的怒意。 那确实像是一种警告,居高临下的警告! 认主? 吴良想到了这样一种可能。 但想想似乎也不应该,当初绝影刚送到他这里来的时候,便没有对他表现出任何的抗拒,若是认主的话,那时候它认的主人应该是曹老板才对,断然不会对他那么温顺。 又或是说…… 难道现在杨万里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第三百零五章 庞然大物(4000) 如此想着,吴良再一次回头看向杨万里。 他虽然身怀“厌劾之术”,并且刚刚化解了黄家的“五仙入宅法”,但这“厌劾之术”究竟掌握到了什么程度,又或者有没有身前之分,他自己也不太说得清楚。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现在他从上到下又仔仔细细的看了杨万里一边,却并没有从他身上看出与邪术有关的迹象。 因此绝影的异常反应究竟是怎么回事,吴良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典韦,你来试试,心一些,莫要伤了自己。” 如此沉思了片刻,吴良又对典韦说道。 “诺。” 典韦应了一声,也是迈着大步向绝影走去。 这次绝影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也并未向对待杨万里那样去瞪典韦。 但当典韦拽住缰绳,一只脚踩在马镫上的时候。 “咻——!” 绝影却忽然又是发出一声嘶鸣,马头猛地调转过来,一双马眼瞪起怒视着典韦,臀部上的肌肉也是瞬间紧绷了起来,两条后腿蠢蠢欲动,完全就是一副随时准备撂蹶子的姿态。 “这……公子?” 典韦粗中有细,自是立刻便察觉到了异样,并未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这是什么意思?” 吴良更加诧异。 难道典韦与杨万里一样,身上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这不应该啊。 从发掘丘穆公墓直到现在,他与典韦、杨万里等人几乎没有分开过,若是真有什么问题,不可能只有典韦与杨万里出现了异常,他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难道…… 吴良忽然想到,在黄府的时候,典韦与杨万里曾单独出去寻找蒿草,那是他们唯一一次与他分开行动,难道是那时候出现的问题? “菁菁,你也来试一下。” 带着这样的想法,吴良又将白菁菁叫了过来。 结果白菁菁尝试的过程中,也出现了相似的情况,绝影似乎在排斥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而不是某个人或是某一部分人…… 这就更奇怪了。 事到如今,吴良觉得暂时不应该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的时间,于是想了想,又对杨万里说道:“此事暂时搁置一边,杨万里,你先去骑你自己的马,若是没有问题便立刻去附近寻找可以过河的渡口。”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连忙跑向自己此前骑乘的马匹。 他的马匹却是温顺的很,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抗的迹象,任由杨万里骑在背上,只是轻轻“驾”了一声,便撒开蹄子沿着河滩向上游奔腾而去。 “公子,我先去了!” 杨万里回头向吴良喊了一嗓子,渐行渐远。 而吴良的目光却聚集在了绝影身上,如果不是众人的问题,其他的马匹也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很有可能就出在绝影自己身上。 可他仔细观察绝影,也并未在绝影身上看到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而没有不同寻常的地方,便是最令人不解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向不喜多言的典韦却在这时候开口说道:“公子,对于此事,韦倒有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直说。” 吴良看向典韦,典韦这种人从来不说废话,只要开口说的便是正事。 “韦听人说过,马匹可通灵,越是珍贵的宝驹,脚力只是一方面,通灵程度亦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判断标准。” 典韦正色说道,“韦还听人说过,越是通灵的宝驹,性子便越是孤傲,若非是它心悦诚服的主子,寻常人根本骑不上去,就算强行骑上去,也断然是自讨苦吃,公子这绝影乃是天下闻名的宝驹,自然有的是傲气,又怎会甘心被我等骑乘……而且韦方才细细观察,这绝影在面对公子与我们时的姿态便截然不同,它见了公子会立即放低姿态,但对我们却始终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只将我们当做了刷毛铲屎的佣仆。” “有这回事?” 吴良倒也听过马匹通灵的说法。 但在这之前,他都将这种通灵当做一种长久驯养出来的习惯,驯过的马自然好骑听话,没驯过的马便各种撂蹶子,从来没有想过马匹还会看人上菜,哪怕是这种举世闻名的宝驹也不例外。 主要在正史中,绝影因为是匹短命马,也是没有太多的描述。 《三国志》中这是一匹大宛马,曹老板在宛城遭遇张绣偷袭的时候,身中三箭依然能够奋蹄疾驰,而且速度极快,最后被流矢射中眼睛才倒了下去,最终与曹昂、曹禀和典韦一同死在了宛城。 故而绝影被后世所知的特点就只是“熬得痛,跑得快”而已,并没有找到更多的记载。 “可是……绝影被送到我这里的时候,我初次骑乘也没有被它排斥,那时绝影应该只认使君才是,这又是为何?” 吴良还是有些想不通,奇怪的问道。 “在韦看来,这恐怕是因为公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某些特质并不亚于使君,因此使得绝影初次相见便心甘情愿臣服,不敢轻易造次……” 典韦想了想,又极为认真的说道。 “不可能。” 吴良连忙喝住典韦,打了个哈哈故意说道,“绝对不可能,我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逃兵罢了,如何能与使君相提并论?在我看来,此事定然还有些我们尚未查明的缘故,尚需从长计议,不可如此草率下定结论。” 说着话的同时。 吴良已经惊出了一声冷汗。 经过典韦的这番分析,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曹老板将绝影送过来的目的了。 绝影作为曹老板的专属坐骑,他肯定对绝影的性子有着相当深刻的了解,倘若典韦说的是真的,那么曹老板将绝影送过来可就未必是一种赏赐了,很有可能是一种试探。 这个坏老头子,真是糟的很! 而以曹老板那“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性子。 倘若让曹老板得知吴良能够轻而易举的骑乘绝影,这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死罪,那么吴良现在要做的便是立刻与曹营决裂,找一个相对容易栖身、同时对自己的考古事业相对有利的势力投奔。 当然,在这之前吴良肯定会狠狠的摆曹老板一道。 毕竟历史上就算没有吴良出现,曹老板亦是挟天子以令诸侯,顺势打败了不可一世的袁绍,最终成就了一番三国霸业,奠定了统一天下的基础。 这对于不得不投奔其他势力的吴良来说,肯定不会什么好事。 所以临走前摆曹老板一道很有必要。 若是能够影响到后续的官渡之战,使得曹老板在官渡之战被袁绍灭掉,才最符合吴良的个人利益。 因为曹老板的势力越是强大,吴良的处境就越是危险,日后考古工作的阻碍也就越多。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自打得了绝影以来,吴良还没有在瓬人军之外的人面前骑乘,而瓬人军内除了这几名骨干,剩下的人也并不知道他平时骑的这匹高头大驴便是绝影,所以现在应该还有一些回旋的余地…… 再至于典韦所说的不亚于曹老板、能够令绝影心甘情愿臣服的特质。 这吴良就更不好说了。 他只知道自己哪怕是穿越之后也没有产生丝毫野心,平时也是尽量与人为善,就算偶尔使坏也没有坏的那么彻底,除了是个比较特殊的穿越者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绝影臣服的特质。 这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不过目前为止,这都还只是吴良在典韦的提醒下产生的个人猜测,并不能完全当真,没准儿其实是其他未知的原因所致。 但这个问题显然已经不适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继续讨论下去了。 吴良只能告诉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多留一个心眼,然后私下再加以验证…… 这一刻。 吴良忽然觉得自己与曹老板其实有许多共同之处。 他也十分多疑,哪怕现在只是产生了这样的猜测,便已经做好了令曹老板付出惨重代价的准备,甚至不打算给曹老板留下任何一丁点翻盘的机会。 不过两者又有些许不同之处。 吴良距离“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境界还差了一些,在没有确定自己已经即将陷入险境、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之前,他倒不会仅仅因为有所怀疑便立刻将想法付诸行动。 真不知道曹老板麾下有他这么一个“如此给力”的摸金校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应该还会出任发丘中郎将。 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决定权依旧掌握在曹老板手中。 …… 大约半个时辰后。 孙业祭拜完了祖师爷,自河滩上爬起来时,脸上虽有些明显的泪痕,但也多了一丝坦然,看来已经完成了忏悔,心中再无遗憾。 “完成了?” 吴良早已带领众人在旁边等着。 “完成了,此前多谢阁下耐心提点,否则我至死恐怕也无法领会祖师爷的深意,大恩大德永不敢忘。” 孙业躬身说道。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吴良笑了笑,接着又道,“不过我心中却有些疑惑,想请孙先生为我解惑。” “阁下请问,人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孙业连忙说道。 “我看孙先生方才面朝崖壁祭拜,想必这里便是公输冢了吧,可这崖壁上却放置了上百口悬棺,难道这些悬棺皆是祖师爷的棺椁?还是祖师爷的棺椁其实只是其中之一?” 吴良笑着问道。 “阁下猜错了,这些都不是祖师爷的棺椁。” 孙业不疑有他,摇了摇头认真说道,“实不相瞒,其实人也并不知道祖师爷的棺椁究竟葬于何处,对公输冢亦是一无所知,人来此祭拜主要是因为我家祖上流传下来的习俗,犹记得时候第一次带我来此祭拜时,人也问过父亲相同的问题,父亲也是相同的回答。” “他说,据我家祖上传下来的说法,这些悬棺乃是祖师爷下葬之后,一夜之间忽然出现的,没有人这知道究竟是何人所为,也没有人知道这些棺材是怎么放置上去的,仿佛仙迹一般。” “因此我家祖上还传说,这些悬棺其实是祖师爷下葬之后尸解登仙,故意展现出来的仙迹,好教遍布天下徒子徒孙知道,祖师爷仍在天上佑护着我们,保佑匠师一脉永不断绝。” “也是因此,每次我爹待我来祭拜公输冢,其实便是隔河朝这些悬棺所在的方向跪拜祈愿……” “……” 听了这番话,吴良瞬间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是,公输冢应该确实存在,而且八成就在这些悬棺附近。 因为孙业的祖上提到了祖师爷下葬的事情,既然这些悬棺是在其下葬之后忽然出现,又被认为是公输班尸解登仙之后故意展现出的仙迹,那么两者自然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并且绝非空穴来风。 不可能随便一个地方出现悬棺,都能够与公输冢联系在一起。 至于公输冢的具体位置,可以依照孙业祭拜的方向进行探索,应该不会有太大的误差; 二是,吴良怀疑公输冢可能有守墓人,或者是其他目的不明的势力。 因为这些悬棺是在鲁班下葬之后才忽然出现的,吴良并不认为这是所谓的仙迹,更愿意相信这是人力所为。 若真是人力所为,那么这伙人必然与公输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到底是守墓人,还是目的不明的势力。 暂时还不太好说,尚需好好查探一番才能下结论…… 不过不管是什么人,历经这么多年,换了好几次朝代,能不能传承到现在还是一个未知数,总之多留一个心眼便是了。 正如此分析的时候。 “咯嘚哒!咯嘚哒!” 耳边传来一阵均匀的马蹄声。 吴良回头望去,正是杨万里骑着马自上游归来,脸上那“幸不辱命”的轻松表情可以看出,他应该已经找到了渡河的地点。 与此同时。 “哗——!” 又是一声巨响传来。 这声音来自悬棺之下的河面! 吴良等人连忙循声望去。 却只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水花,那是只有庞然大物才能翻腾起来的巨大水花! 第三百零六章 河神娶亲(加更4000) “什么东西?” 众人都是被这忽然出现的巨大动静吓了一跳。 通过这样的动静以及河中刚刚翻起来的巨大水花,众人虽然没有捕捉到始作俑者的身影,但却都能够想象的出来这玩意儿的体型与力量。 “是……大鱼吧?” 诸葛亮愣了片刻,下意识的问道。 沔水乃是长江流域最大的支流,而长江早已不知存在了多久,其中自然不乏一些体型巨大的鱼类,哪怕是平时人们认为不可能生长太大的鱼类,也总会出现一个超越人们常识的个例。 后世经过工业污染与过度捕捞等等因素摧残的长江尚且如此。 就不要说两千年前的长江了,就算长江之中存在一些后世已经灭绝的特殊鱼类,吴良也一点都不会觉得意外。 “不知道,不过这江水最好还是不要轻易下去了,免得出什么茬子。” 吴良微微摇头。 如果是后世常见的鱼类,哪怕真长到比棺材还长的程度,一般情况下也是不会攻击人类的,怕就怕是那种比较凶猛的肉食性鱼类,那也就不好说了。 反正据吴良所知,长江流域可是有鳄鱼的。 比较着名的便是后是已经濒临灭绝的一级保护动物“扬子鳄”,鳄鱼肯定算是一种十分凶猛的肉食性动物。 后世的“扬子鳄”据悉通常能够长到1-2米,算是一种体型较小的鳄鱼。 至于两千年前,“扬子鳄”是否具有更大的体型就不好说了。 而天朝的自打甲骨文时期就已经发现了关于“扬子鳄”的记载,这玩意儿在古代叫做“鼍(tu二声)”,《诗经》中的“鼍鼓蓬蓬”说的便是“扬子鳄”,意思是说“扬子鳄”叫起来像敲鼓一样发出“砰、砰”的声响。 不过这都是题外话。 吴良不可能仅仅根据刚才的动静与水花便判断水下的物种,同时他作为一个旱鸭子,肯定也是不会轻易下水的,所以不管水中究竟有什么东西,只要没有威胁到吴良与瓬人军的性命,吴良自然也不会去轻易招惹它。 “公子说的极是,沔水存在了千万年之后,里面保不齐活了什么异物,便是一条鱼长到这么大怕是也已经成了精,跃过龙门便可化龙,咱们可莫要招惹它。” 于吉也是默默的向远离江水的方向走了几步,有些忌惮的说道。 “老先生,我算是看出来了,咱们这么些人中就属你最胆小。” 诸葛亮却又很没情商的说道。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老夫这叫谨慎,若非足够小心谨慎,老夫又怎能活这么大年纪,你这小子最好跟老夫学着点,莫要枉送性命时才知悔恨,那时可就晚了。” 于吉瞪起一双老眼斥道,顺便还倚老卖老的教育了诸葛亮一番。 说话之前。 杨万里也终于到了近前,坐下马匹慢慢的停了下来。 但杨万里却并未立刻翻身下马向吴良行礼汇报,反倒怔怔的望着涟漪不断的江面,目光微微缩动,面色也不太好看。 “杨万里,刚才那江里的东西你看到了?” 吴良自然觉察到了杨万里的异常。 方才吴良等人听到马蹄声之后便转身去看杨万里,因此全都背对着江面,但杨万里却是迎面而来,极有可能看到了江水中的情况。 “公子……” 听到吴良的声音,杨万里这才回过神来,先是咽了口口水,而后连忙翻身下马报道,“公子,我虽然看清全貌,但却也看了个大概,那东西……” 说着话,杨万里调整了一下站姿,这才继续说道:“那东西怕是有一丈来长,通体墨青色,看似像是一条河虫,但却似乎有手有脚……我也说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在它落入水中之际,我隐约间看到了它的脸,那张脸上五官俱全,似乎是一张人脸,最重要的是,那张人脸似乎也看到了我,竟将嘴咧到脑后冲我露出了一个极为瘆人的笑容!” “你确定没有看错?!” 听着杨万里的描述,吴良身上的鸡皮疙瘩都不自觉的泛了起来,有了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他自然知道,杨万里口中的“河虫”,其实就是天朝古代人们对鱼的一种叫法,只不过这种叫法有地域性,像诸葛亮便已经不用这种叫法,而是直接叫鱼。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杨万里口中描述的这种“生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只是有手有脚的河虫,吴良倒还能发挥一下想象,毕竟世间长有四肢的水生动物并不算少。 但如果再加上还长了一张人脸,甚至还会像裂口女一样对人露出瘆人的笑容。 这吴良就很难发挥想象了,这实在超出了吴良的认知范围。 “公子,若是说别的,我看能还会看错,但那瘆人的笑容,我直到现在仍有些心悸,断然不会看错!” 杨万里极为肯定的点了下头。 “莫不是鲛人?” 于吉又默默的向远离江水的方向走了好几步,这才皱着一张老脸猜测着问道。 现在已经不只是他一人。 诸葛亮早已带着黄月英走到了于吉前面,哪里还有方才调侃于吉时的淡定,小脸明显带了些紧张之色,就这还在强撑着安抚比他年纪更小的黄月英。 “鲛人?” 众人对这玩意儿并不是很了解,全都好奇的看向于吉。 “传说鲛人,也叫作人鱼。” 于吉最喜欢在众人面前显摆自己的学识,见此刻暂时没什么危险,于是便捋着胡须颇为自得的为众人科普起来,“鲛人鱼尾人身,恰与你看到的异物有些相似,据说鲛人善于纺织,可以制出入水不湿的龙绡,且滴泪成珠。不过最珍贵的还是使用鲛人身子炼制出来的鲛人油,这种油一滴便能够燃烧许久不灭,据说秦始皇陵中便有使用鲛人油当做燃料制作而成的长明灯,恐怕直到现在也不曾熄灭。” “现在都不曾熄灭?秦王嬴政身死距今已有四百余年,那这鲛人油做成的长明灯岂不是已经一连烧了四百余年?” 诸葛亮显然没有听过这个传说,一脸夸张的道。 由此可以看得出诸葛亮这小子读书可能不太细致,秦始皇陵这段可是《史记》中的记载,而《史记》作为西汉成书的历史巨着,对后世的影响极为巨大,而东汉时期但凡是自诩凡博览群书的士族,便不可能没有看过。 “正是如此。” 于吉微微颔首,趁机又教育了诸葛亮一把,“世间奇闻异事数不胜数,你小子要跟老夫学的还多着哩。” “不过……” 吴良却已是蹙起了眉头,提出了自己的异议,“杨万里说这东西有手有脚,而鲛人则是鱼尾人身,应该不会有脚才是。除此之外,据我看过的书籍中记载,鲛人是似乎出自南海,此处距离南海不远万里,鲛人便是有通天的本事,只怕也游不到沔水之中吧?” “这……” 于吉顿时无言以对,一脸尴尬的打起了哈哈,“公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瞧老夫这记性,鲛人的确出自南海,也确实没有双脚,因此杨万里看到的东西还真未必是鲛人,哈哈哈,老夫不过是为大伙提供一个思考的方向,不必当真,集思广益嘛,哈哈哈哈。” 接着于吉似乎还想为自己在诸葛亮面前挣回一些面子,又绞尽脑汁的补充道:“不过《山海经》中还有一种奇物与此物相似,唤作赤鱬,这赤鱬亦生有一张人脸,音如鸳鸯,据说食之可以疗病,至于有没有手脚老夫就说不好了。除此之外,《山海经》中还有陵鱼、氐人,皆生有一张人脸,那氐人则与鲛人十分相似,说的应该是一种奇物。” “老先生果然见多识广。” 吴良倒也没有继续驳于吉的面子,点了点头说道。 不过他说的这些东西都与杨万里看到的东西有些出入,并不能够完全套用进来,所以暂时还是没有办法得出结论。 “哪里哪里,公子谬赞了。” 于吉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道。 诸葛亮这次倒是颇有情商的道:“老先生虽见多识广,但有才哥哥也丝毫不差,不过我年纪尚小,跟着你们学上几年,总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以诸葛贤弟的才智,自是不在话下。” 吴良笑着鼓励道。 虽然暂时没搞清楚江中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吴良也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浪费过多的时间,转而又看向杨万里问道:“杨万里,你可找到了可以渡河的渡口?” “找到了,据此约莫八里外的地方便有一个渡口,哪里还有几艘渡船,我们连同这些马匹都能够过河。” 杨万里连忙说道。 “那就先渡河吧,到了那边再说。” 吴良点头道。 …… 约莫一个时辰后。 吴良等人已经到了河对岸的悬崖之上。 虽然众人已经不再去提此前在江中看到的巨物,但这东西到底还是给这次的掘墓之旅蒙上了一层阴霾,心中总归多了一些不安。 因此方才渡河的时候。 杨万里还特意向摆渡的当地船夫打听了一下河中巨物的事情。 一打听还真有一些收获。 当地船夫告诉他,这条河中确实住着一尊河神,每逢干旱时节,山都城便会组织百姓选取一名妙龄少女为河神娶亲,再准备许多祭祀用品投入河中祭拜河神。 而这河神也是有求必应。 每次收了新娘与祭品,不出一个月,准会降下大雨助百姓庄稼丰收。 山都城也曾有人亲眼见过河神。 那河神若是对谁笑了,便是看上了那人,只需将此人献祭给河神,便可保其家人万事皆顺,大吉大利,乃是天降的福运,万万不可忤逆河神的意思…… “杨万里,你有没有家人?” 听过这些传闻,吴良笑呵呵的看向了杨万里。 他对“河神娶亲”一类的事情向来不感冒,就像此前初到陈留城时,尹健的孩子遭遇的“打生桩”事件一般,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一些有心之人敛财害人的手段,若真是叫他巧遇上了,少不了便会出手惩戒一番。 但杨万里却是已经当了真,连忙说道:“回公子的话,那河神虽对我笑了,但我乃是孤家寡人一个,便是将我献祭给了河神,恐怕也无人可以享受这天降的福运,所以它看上了我,我却还不想喂了它,倘若它真想吃我,我少不得还要与它殊死一搏!” “哈哈哈哈……” 众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气氛总算略微轻松了一些。 不过吴良却看得出来,杨万里其实还是那么点不安,毕竟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光是古人相信“兆头”,就连后世也不能免俗,民间的许多习俗都是为了搏一个好兆头,最起码能让自己安心一些。 事实上,就连吴良心中也有些不安。 “河神的笑容”。 这种事情本就十分诡异,再加上此处又有一个不知深浅的公输冢,吴良总是会不自觉的将两者联系在一起,哪怕暂时看起来两者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不过很快吴良便将这些许的不安压制了下来。 而后取出随身携带的“蚕神宝丝”,在身上打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登山结,接着回身将“蚕神宝丝”的另外一端交到了典韦手中。 刚才他已经目测过,那些崖壁上的悬棺距离悬崖顶端大概有几十米高,“蚕神宝丝”的长度应该还有富余。 “公子,你这是要……” 典韦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挡在吴良面前正色说道,“公子,你万万不可以身犯险,还是叫我下去查看吧!” “就你这体格,你觉得这里有谁能够拽得动你?” 吴良反问。 “这……” 典韦顿时语塞,但很快便又说道,“那就叫杨万里下去。” “对对对,若要查看那些悬棺的话,还是放我下去吧,我现在也是身怀异术的人了,这点小事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哪里需要公子亲力亲为。” 杨万里也是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凑上来自告奋勇道。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孙业此刻方才恍然大悟,当即急道,“你们难道要去破坏祖师爷留下的仙迹?!” 第三百零七章 铲尽天下不平事(4000) 一听这话,瓬人军众人顿时目露凶光。 他们可是专业的盗墓团队,这老子既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又本就是害了四条男童性命的该死之人,他们自然不介意给他一些颜色瞧瞧,好教他知道乱说话的代价。 “孙先生,你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 吴良却是一脸笑意的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此举并非是为破坏祖师爷的仙迹,而是为了保护祖师爷的公输冢免受他人侵害。” 又要开始了…… 一听这话,瓬人军众人顿时相视而笑。 看来吴良已经提前想好了说辞,他们都见识过吴良的口舌之利,以他那副铁齿铜牙,虽不敢说是能将方的说成圆的,却也绝对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孙业这老子一看就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恐怕很快就会被吴良忽悠进去。 除此之外。 众人也看出吴良想暂时留下孙业的意图,否则以吴良那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风,若是不想让孙业知道此事,肯定一早就将他送走或是处理掉了,断然不可能将他带到这里。 也就是说,吴良可能觉得这老子可能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你这话又是何道理?若你果真打算保护祖师爷的公输冢不受侵害,为何还要去触碰他展现的仙迹?” 孙业自是不信,仅剩的一只眼睛怒视着吴良反问道。 “我怀疑这些悬棺并非仙迹。” 吴良微微眯眼,正色说道,“你此前也说了,这些悬棺乃是祖师爷下葬之后才忽然出现,若祖师爷果真尸解登仙,这些悬棺出现自是无可厚非,但你有没有想过,祖师爷尸解登仙不过是你祖上在看到这些悬棺之后产生的猜测,其实并未亲眼见证,倘若你祖上的猜测有误,这些悬棺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你的意思是?” 孙业愣住,已经顺着吴良的话开始脑补。 “那就是人祸!” 吴良直接点明,接着又问,“你也是传承了部分《公输经》的匠师,经验与技艺自非一般工匠可比,你凭借自己的经验回答我,放置悬棺虽然极为不易,但人力便真的断然无法办到么?” “……” 孙业张了张嘴,却又慢慢的闭上,如此往复了好几遍,终于还是无奈的点了下头,叹气说道,“祖师爷一生创造机关不胜枚数,虽然已有许多失传,但若是用了他的机关做到此事自是不在话下,其实就算没有祖师爷的机关,只要多找些不要命的工匠,亦是能够做到此事,只不过恐怕要多费些力气、或许还得搭上几条人命罢了。” “既然如此,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吴良微微颔首,继续问道,“倘若这仙迹果真是人力所为,你认为会是何人所为,又究竟有何目的?” “你的意思是说,修建这些悬棺的人可能对公输冢有所觊觎?” 孙业下意识的道。 “不好说,我也只是推断。” 吴良这次却又摇起了头,相当攻心的说道,“不过我认为有人存在这样的动机,就比如像你家一样的《公输经》传人,你可以为了避开祖师爷的诅咒,做下如此恶毒之事,残害一家无辜之人,难道便不会有人为了同样的目的做出欺师灭祖之事,试图从祖师爷的陵墓之中找到解决办法,彻底化解自家的诅咒?” 听了这话,孙业眼中果然划过一抹愧疚之色,目光闪烁的看了不远处的黄月英一眼。 这家伙也算是个良心未泯之人,如此沉默了片刻,终是说道:“你说的确实也有些道理,不过你究竟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先对这些悬棺考察一番,最起码要先确定这些悬棺究竟是不是祖师爷的仙迹,如此才能做出下一步判断,你若果真对祖师爷心怀愧疚,便应该尽全力支持于我,辅助于我,祖师爷无论是在天上还是泉下见到,明白你的良苦用心,都将倍感欣慰。” 吴良顺势说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对我家祖师爷的事如此上心,难道你们就没有什么目的?” 孙业终于开始疑惑吴良等人的身份,打量着吴良与瓬人军众人问道。 不过语气听起来倒并未将吴良等人当做恶人,毕竟吴良从一开始在他面前展现出来的便是极为正面的形象。 “入世修炼道心之人。” 吴良指着众人随身携带的工兵铲,一脸正气的道,“此铲叫做伏魔铲,心中一柄伏魔铲,铲尽天下不平事!我们虽与黄家素昧平生,但你私用邪术残害黄家,我们遇上了便不能坐视不理,否则道心不净,非铲不可!公输班舍身取义,已是入土为安之人,若有人逆天行事扰他清净,我们既然遇上了亦是不能坐视不理,否则道果不稳,亦是不得不铲!” “你已是将死之人,不必知道我们的姓名,只需记住世上有我们这样一群无畏行者,邪祟不灭,我们便永远在路上!” 好一个心中一柄伏魔铲! 好一个铲尽天下不平事! 好一个章口就来大忽悠! 听了吴良这番义愤填膺的说辞,瓬人军众人差点都信了他的邪,竟莫名产生了热血沸腾的感觉,好像他们手里拿的已经不再是工兵铲,而正是“铲尽天下不平事”的伏魔铲一般,甚至感觉自己的形象都瞬间高大了起来。 吴良这张嘴,瓬人军众人虽然早已知道厉害,但这次却又有了更深的认识。 这张嘴这已经不是什么铁齿铜牙。 这张嘴恐怕便是一门邪术! 天下邪术无人能出其右,攻心无往而不利…… “好威风……原来他们竟是乱世之中的逆行者!” 不明真相的黄月英已是一脸崇拜,依次打量着吴良等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了身旁那已经沉寂在吴良的嘴炮之中有些分不清现实的诸葛亮身上。 这一刻,黄月英觉得诸葛亮比之前又俊朗了许多,身上散发同龄人无法企及的气概。 因为。 他现在既与吴良等人一道,自然也是胸怀“伏魔铲”之人。 他年纪心中便装着正道,那些同龄人哪里懂得这些,尤其是襄阳城的那些公子哥,他们如何与诸葛亮相提并论! 这人呐。 只要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只要会给自己头上戴光环,想不帅都不行…… “与阁下相比……人真是无地自容。” 话至此处,孙业再也无话可说,摇头表态道,“既然如此,若阁下有用的上人的地方,人定当全力相助,倘若临死之前能为祖师爷献上一丝薄力,也算是人尽了孝心,亦可含笑九泉了……人思前想后,不如便叫人代替阁下下去查探吧,反正人已是将死之人,就算遇上些凶险,这条贱命亦是死不足惜。” “……” 瓬人军众人彻底服了,五体投地的服。 仅凭一张嘴,孙业非但不再反对瓬人军的行动,竟还自告奋勇要替吴良前去趟雷,这你敢相信? 邪术! 一定是邪术,中了吴良那张嘴的邪! 不过……回想起来,我们当初为何会加入瓬人军,心甘情愿的跟随吴良进入一个又一个的凶险之地以身犯险? 我们是不是也中了他的邪? 可是事到如今,要问我们后不后悔做这些事? 不后悔! 非但一点都不后悔,反倒更加心甘情愿了,哪怕哪天真送了命也不后悔……似乎此生若是离开了吴良,人生便彻底失去了色彩,这似乎已经不是中邪那么简单的事了吧,而是一种出于灵魂深处认同的跟随。 “不必。” 吴良知道已经完全搞定了孙业,于是再次摇头,不容置疑的说道,“你不知其中深浅,便是下去恐怕也探不出什么来,此事仍需我亲力亲为,典韦,杨万里,你二人拉紧绳索,我要下去了。” 说着话,吴良已经来到悬崖边上。 “诺!” 典韦自是不敢在多说些什么,立刻拉紧了‘蚕神宝丝’,杨万里也是连忙过去,直接将宝丝的另外一端绑在自己腰上,不敢有丝毫疏忽,唯恐不一心害了吴良性命。 吴良见两人已经准备停当。 终于转过身来用双脚撑着岩壁,一点一点沿着悬崖向下垂去。 他的动作略微有些笨拙,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就算刚刚掌握了一门不那么普通的“厌劾之术”,他也依然是普通人的体质,更是从未练过攀岩之类的技巧,自是不会那么顺畅,更何况还是在一往下看便双腿发软的悬崖之上。 不过他相信典韦与杨万里,也相信坚韧异常的“蚕神宝丝”,这两者加在一起,很难出现什么意外。 而此事也确实只有他亲力亲为才行。 瓬人军众人虽然跟他盗了不少墓,但对于考古的技巧与知识知之甚少,若非他亲自查验,仅通过旁人的口述,难免出现一些偏差,从而影响到他的一些判断。 …… 大约十多分钟后,吴良终于一点一点的垂到了悬崖中间。 身下便是那一片寻常人避之不及的悬棺,这种与死亡息息相关的东西,总是会令人产生一些不安的感觉。 “再放三尺!” 吴良向下看了看,抬头向上喊了一嗓子。 “蚕神宝丝”很快便极为稳当的向下放了一下,吴良的脚终于成功踩在了一口悬棺的棺盖之上。 吴良扶着崖壁慢慢低下身子,仔细观察脚下的悬棺。 这棺材并未采用春秋战国时期惯用的“三长两短”捆绑方式,而是使用了铜钉封棺。 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与那些葬入地下的棺椁不同,这些棺材常年露天存放,就算捆绑棺材用的是特制的皮革带子,也照样经不起风吹日晒的摧残,根本用不了数百年,可能只需几年这些那种皮革带子便彻底损坏了。 而同理之下,历经数百你按的风吹日拆,这些棺材的木料自是已经出现了极为严重的腐朽现象。 以他脚下的这口棺材为例。 这口棺材虽然用的是比较结实耐用的椴木打造,但上面已经出现了许多干裂的痕迹,有的裂缝甚至能够已经到了能够伸入手指头的程度,并且在木料的横截面上,还能够看到许多因为干燥与腐朽出现的孔洞。 吴良略微挪动了一下脚。 便轻而易举的从棺盖上带起了一些被他踩碎的木屑,这说明这口棺材的外层已经糟透了,人们常说的朽木也不过如此。 不过内部看起来似乎问题还不大,否则棺盖恐怕很难支撑他的重量。 吴良继续查看。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 他在这口棺材外面的几处木料接缝里,以及几处死角发现了少量残留的泥土,这点泥土不像是日积月累的尘土逐渐积累而成。 那样形成的泥土十分松散,而且十分均匀,断然不会行成这么夯实的结块,更是很难在棺材某些积不住灰尘的缝隙中出现。 另外成分似乎也有些问题…… 吴良使用工兵铲从其中撬出了一丁点结块的泥土,用手捻开仔细观察。 很硬,已经形成了类似于混凝土的状态,其中似乎含有一些细的沙粒,貌似还有一丁点粘性较高的红土。 这断然不可能是日积月累的尘土所化! “这……” 吴良心中惊疑。 据他所知,这似乎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回填墓地时惯用的夯土层的主要成分,不过仅仅凭借这点发现,还没有办法得出准确的结论。 吴良也并不着急,继续在这口棺材上仔细查看,不放过任何边边角角。 如此查看了一阵子,并未发现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 吴良自恃有“蚕神宝丝”绑着,竟探出半个身子向棺材侧面看去……这一看腿立刻软了一下,哪怕吴良没有恐高症,如此低头看向下面的江水,依旧是刺激的很。 不过这一次。 吴良立刻又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只见在棺材底部的棱角之上,吴良竟看到了几处极为明显的磨损痕迹,哪怕棺材外部已经受到了严重,这些痕迹亦是清晰可见。 那无疑是使用绳索暴力吊举棺材时,才会磨损出来的痕迹! 什么仙迹? 这些悬棺定是人力所为! 而且这些悬棺的来路,怕是也有存在很大的问题…… 第三百零八章 虹桥(加更4000) 这些悬棺果然是人力所为。 而这些棺材上还带了些许回填墓穴所用的夯土的痕迹。 将这两者结合在一起细细思索,吴良已经隐约得出了一个令人疑惑的推论:难道是有人将已经入土的棺材挖了出来,然后又特意迁移到此处搞成了悬棺葬? 对于这个推论,吴良并不是十分自信。 因为他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做法。 需知入土为安是天朝从古到今的主流丧葬习俗,若是没有极为特殊的因素,是很少会进行迁坟之举的,而且就算是真要迁坟,此前进行了土葬的人,也应该很难接受悬棺葬这种不太主流的墓葬形式。 就好像哪怕是推行火葬的后世,依旧有相当一部分老人依旧坚持土葬,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火葬是一个道理。 人的思想与习俗,往往是最难改变的。 除此之外,吴良还得出一个相对比较可靠的结论: 倘若这口棺材里面确实葬了尸首的话,那么棺材的主人社会地位恐怕不会太高。 因为如果是地位比较高有资格修建陵墓的死者,棺材通常都不会直接与夯土接触,至少吴良此前发掘了那么多大型陵墓,还从未见到有人的棺材直接埋在土里,那些人的棺材无一不是摆放在极为宽敞的墓室之中。 况且就算是直接埋在土中,按照天朝很早就流传下来的习俗,社会地位较高之人的棺材外面也还有数层棺椁,照样不会直接与夯土层接触。 因此照样不会在棺材的木料缝隙中留下夯土的痕迹。 带着这样的想法。 吴良继续对身下的这口棺材进行探查。 事到如今,仅从从外部结构上,他已经无法找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只能开棺来确定棺内死者的身份,并通过里面的陪葬物品来推断死者所处的年代。 这样得出来的结论,要比仅仅只是通过棺材缝隙里面的一丁点土灰进行推断准确的多。 这口棺材已经饱经风雨。 不只是棺材外层的木质腐朽不堪,就连用来封棺的铜钉亦是氧化严重。 此刻铜钉露在外面的钉帽上已经结出了一层凹凸不平的氧化层,并且随着部分氧化层的自然脱落,原本钉帽的大与铜钉的坚固程度也已经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改变。 也是因此。 吴良只是由“蚕神宝丝”吊着移动到棺材侧面,踩住插入崖壁之内用来支撑棺材的圆木,而后将工兵铲插入棺盖与棺材的缝隙之中用力一撬。 木料与铜钉相接的地方便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破损,棺盖自是被他轻而易举的敲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之中立刻用处一股腐朽的气息。 虽然这气息很不好闻,但因为日积月累之下棺材本身便已经不再是密封状态,倒也没有太过浓烈。 慢慢将棺盖推起来一半,阳光洒入棺材之内。 吴良总算看清了棺材里面的情况。 这里面确实有一具人的尸骨。 只不过因为保存环境与年代的关系,尸骨已经完全变成了又干又脆的枯骨,甚至就连这具枯骨也已经不再完整,除了一些相对比较粗壮又或是密度较大的主体骨骼保存了下来,已经有相当一部比较细一些的骨骼不复存在。 另外。 这里面的尸骨还非常凌乱,并未按照人体的形状进行排列。 若非看到那颗还算是完整的骷髅人头,吴良还真不敢断定这里面的枯骨就是一个人的尸首。 这说明眼前的这口棺材确实经受过比较粗暴的搬运,并且还是在死者的肉体组织已经腐烂严重,又或是已经完全腐烂消失后进行的搬运,否则这些尸骨断然不可能呈现出这样的凌乱状态。 除此之外。 吴良还在棺材里面看到了一些早已面目全非的麻布碎片与竹席碎片、几块破碎的只剩下残片的弧形陶片、还有数十个同样氧化严重的椭圆形铜片。 这些东西亦是十分杂乱的散落在棺材一角,与那些凌乱的枯骨混杂在一起。 这个情况也充分证实了吴良的猜测,若非经受过比较粗暴的搬运,这些东西定然不会滑落到棺材一角,最起码也应该有一定的摆放规律,这才符合天朝古代的丧葬习俗,否则也太不拿死者当回事了。 那些破碎的麻布碎片,很有可能就是死者的殓衣。 竹席碎片,则有可能是入殓时垫在死者身下的内衬。 陶片,则可能是入殓时用来陪葬的陶器,这种弧形碎片,一边都是陶翁、陶碗或是陶罐之类的东西破碎之后的残留。 至于那数十个椭圆形的铜片嘛…… 吴良用工兵铲的木柄撑住棺盖,俯身进去取了一枚出来仔细查看。 椭圆形铜片的一端有一个的孔洞,一面没有任何花纹,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铜片。 但将其翻转过来的时候,吴良却在另外一面看到了一张与后世的外星人形象有些类似的“鬼脸”? 那确实是一张“鬼脸”。 上面有两个大大的眼睛,下面还有一张四边形的宽大嘴巴,与这椭圆形的铜片搭配在一起,确实很像一张脸。 如果吴良没学过考古,可能就要被这张“鬼脸”唬住了,保不齐会胡思乱想一通。 但学过考古的人或多或少应该都会有些许的了解。 这玩意儿可不是什么鬼脸,而是一种春秋战国其实发行过的钱币,后世早有发现,许多考古专业书籍上也都有展示图片。 它叫做“蚁鼻钱”。 乃是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发行过的一种型货币。 而这种钱币一面镂刻的那张“鬼脸”,也并非鬼脸,只是一个“咒”字,以至于乍一看过去与脸有些相似罢了。 不过因为楚国当时发行的“蚁鼻钱”种类较多,钱币上镂刻的面文共有近十种之多,为了方便区分这些钱币,后世考古界也是十分形象的将其称为“鬼脸钱”。 这个发现无疑充分证实了棺材主人所处的时代。 正是春秋战国时期。 即是说,孙业此前诉说的事情并非胡编乱造,这些悬棺应该就是春秋战国时期便已经出现在了这里,与鲁班死亡的时间基本保持了一致。 同时。 这也证实了吴良的另外一个推测——棺材主人的社会地位确实不算太高,最多只能说是家里有几个钱。 因为楚国在春秋战国时期还发行了一种高位货币。 这种高位货币叫做“郢(yig三声)爰(yua二声)”。 “郢爰”是天朝古代最早的黄金货币,这种货币虽然不是王室贵族的专属,但通常也只有王室贵族才用得上,毕竟黄金与青铜的购买力根本不是一个层级,一般老百姓就买点粮食与布匹,交易量也不会太大,“蚁鼻钱”那样的钱就已经能够满足日常,实在没有使用“郢爰”的必要。 不过古时下葬可是件大事。 倘若棺材主人社会地位较高,家中资产又比较殷实的话,通常情况下是断然不会拿“蚁鼻钱”进行陪葬的,除非家中后人没有丝毫孝心。 因为在古代“蚁鼻”也是轻的代名词。 “以蚁鼻之缺捐无价之淳钩”,意思是只因轻微的缺陷舍弃了无价的宝剑,可见“蚁鼻钱”确实就是的钱,不比较购买力,只从字面意义上理解的话,货币地位应该等同于后世货币体系中的钢镚儿。 而棺材主人家境一般的话。 就算不考虑当时的下葬习俗,应该也是没有能力对棺材主人进行悬棺葬的。 悬棺葬在春秋战国时期难度可不,耗费的人力物力绝非家境一般的家庭能够承受…… 如此分析,棺材主人移到此处可能并非其家人所为,在加上迁移的过程又十分暴力,完全看不出一丁点对棺材主人的尊敬,这种可能性无疑又高了许多。 既然不是棺材主人的家人建造悬棺。 种种迹象又表明,这些悬棺也不是祖师爷的“仙迹”。 那又会是什么人会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吴良心中越发疑惑。 可惜棺材里面除了这些东西,已经找不到更有价值、又或是能够证明棺材主人真实身份的东西,比如印章之类。 吴良只得重新将棺盖盖好,心中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 “公子,你已经好半天没有动静了,可有什么发现?” 悬崖上面传来于吉的声音。 吴良抬起头来向上望去,只见这老童子此刻正趴在悬崖边上探出一个脑袋向下张望。 看他的表情,应该也是有些紧张,脸上松弛的皮肤正在一抖一抖,不过身后应该有人拽着防止他掉下来,否则似老童子这般贪生怕死的家伙,又怎敢趴在悬崖边上与他说话。 “一会上去再说。”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吴良的发现可不是一两句话便能够说清楚的,自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他废话。 “公子,不是老夫不知轻重,非要在这时候扰乱于你,只是老夫方才忽然想起一事,觉得极有必要提前说与你听,或许能为你查探悬棺时提供一些思路。” 于吉接着又扯着嗓子喊道。 “哦?说来听听?” 吴良顿时来了兴趣,终于耐下性子说道。 “老夫曾在一部不知名的古籍中看到,这‘地仙之宅’的悬棺也叫作‘虹桥’,悬棺下面插入岩壁用来支撑悬棺的圆木,则叫做‘虹桥板’,虹桥跨空连通天地,可令居于此处的仙人魂魄自由出入,归返天府。” 于吉自是不敢耽误,连忙对吴良说道,“因此老夫心想,若是公子没有在这些悬棺中找到什么重要线索的话,或许可以换个思路,从悬棺的布置方式上入手,没准儿这些悬棺其实是组成了一个古怪阵法或是旁的什么不易察觉的机关呢,毕竟公输班可不是寻常人,他的公输冢自然也不会太过寻常。” “这……” 于吉的这番话倒确实为吴良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不过方才在对面观看这些悬棺的时候,他倒并未从布置方式上看出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了。 而说起阵法之类的东西,诸葛亮才是瓬人军中的佼佼者,这孩子方才在下面看了半天,似乎也没有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来。 再说机关,这就是传承了部分《公输经》的孙业的专长了。 可这个家伙似乎也没有从中看出些什么来,毕竟他可是自便与父亲每年来此祭拜祖师爷的,若是真有什么发现,肯定早就已经发现了,又怎会等到现在? “知道了,我会留意这方面的情况……” 心中想着这些,吴良如此回应了于吉,接着便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取出了一块绢布与一支炭笔。 这崖壁上共有近百口悬棺。 若只凭记忆,恐怕很难将每一口悬棺的位置记得清清楚楚。 而现在派人回到对岸去记录的话,又要浪费不少功夫,所以吴良决定一边查探这些棺材,一边画出一张悬棺的布置草图,如此若是自己不能有所发现,也可以带着草图上去之后再让诸葛亮与孙业分析一番。 正说着话的同时。 “唉唉唉!” 于吉却忽然又发出一连串的惊叫,那张老脸浮现出浓烈的惊惧之色,指着吴良下方的河水连连叫道,“河、河神,公子心,那河神就在你正下方,此刻正在水中看着咱们呢!啊!它、它竟也对我笑了,它看上我了,它想吃我!” “河神?” 吴良一惊,连忙低头向悬崖下面望去。 这一眼看过去,吴良亦是一阵头皮发麻! 只见位于他下方并不算清澈的河水中,正有一个长约四五米的巨型生物正在凝视着自己。 之所以要用“约”这个字眼来描述这巨型生物的长度,是因为它此刻只将一颗巨大的脑袋浮出了水面,绝大部分身子都还隐藏在河水之中,只能看到一团长约四五米的黑色阴影。 这显然要比杨万里此前的描述还要大了一些。 而那颗浮出水面的居大脑袋,竟上面真的是一张浮肿丑陋的人脸。 此刻这张人脸正咧着嘴,对他露出了那“裂口女”一般的可怖笑容! 难道真有河神不成?! 这一刻,吴良只觉得脚底猛地窜起一阵寒意直上天灵盖,连忙抓紧了捆在身上的“蚕神宝丝”。 第三百零九章盗洞?(4000) 任谁在这种情况下内心也不可能毫无波澜。 此刻吴良觉得自己就像一块拴在绳上的天鹅肉,而下面那个长了一张诡异人脸的瘆人怪物,则像是一只正在耐心等待投喂的癞蛤蟆。 若非他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河面还有大约百米之多的垂直高度,就算是体型如此巨大的癞蛤蟆大抵也长不出这么长的舌头,并且这未知怪物似乎也不具备攀爬岩壁的能力,毕竟它现在并未主动顺着岩壁爬上来觅食,而只是静静的将那张诡异的人脸浮出水面冲吴良露出“裂口女”的笑容。 吴良肯定已经立刻出声叫典韦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给拽上悬崖了。 如此略微调整了一下心态,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吴良再看向下面的怪物,虽然依旧有些心悸,但好歹已经没有刚才那般头皮发麻。 怪物那张瘆人的人脸略微有些扁平,比后世常见的下水道还要大了一圈,这些然不可能是真的人脸,因为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么大的人脸。 不过它的五官形状与分布却又与人脸的五官极为相似。 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 通过它那保持着“裂口女”一般瘆人笑容的大嘴,吴良甚至隐约看到了它嘴里那一排尖利的牙齿。 吴良虽然依旧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所谓的“河神”,但却真心搞不清楚这怪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筹莫展…… 吴良看着怪物的同时,怪物也在看着吴良。 不过从始至终它都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只是静静的浮在水中,水面下那只能看到一团阴影的身子偶尔轻轻的摆动一下。 吴良也不明白这怪物一直这么冲自己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但如果这怪物只是一直保持这个样子的话,吴良肯定不会继续奉陪,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所以…… “典韦!” 吴良扯开嗓子冲悬崖顶部嚎了一嗓子。 “公子何事?” 上面立刻传来典韦的声音,不过他倒并未像于吉一样从悬崖上探出脑袋,只是在与吴良隔空喊话,毕竟现在他手中还扯着“蚕神宝丝”,这玩意儿现在也是吴良的命脉。 “看到下面这个怪物了么?先叫于吉、菁菁与杨万里暂时替你扯住宝丝,你去旁边找几块大一点的石头,给我照着它的脑袋砸!” 吴良相当尿性的喊道。 他此前虽然推测身处这样的高度,这头怪物应该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推测终归只是推测,依旧不可能不当回事,毕竟这关系的可是自己的性命。 所以他得先试探一番。 典韦率先对它发动攻击,应该很容易将其激怒,倘若这样这头怪物都没办法拿自己怎样的话,便说明他此前的推测是对的,自然可以放宽了心继续探索悬棺。 而若是这头怪被激怒之后便立刻展现出了可能对自己不利的本事。 吴良自然也就不敢继续探索悬棺了,正好立刻叫典韦将他给拖拽上去,然后想办法先将这怪物处理掉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公子,这可是能够呼风唤雨的河神啊,我们对他如此没有敬畏之心,这便是逆天而行,搞不好可是要为我等招来灾祸的,请公子三思啊!” 话音刚落,上面立刻又传来了于吉的惊叫。 这老童子虽然阅历颇多,但同时也是瓬人军中最迷信的人,也只因此每次下墓就数他最能大惊怪,不分场合便要讲一些令人心悸的民间传闻,将众人的精神也搞得十分紧张。 “那又如何?” 吴良却是十分光棍的道,“咱们本就是逆天而行的人,若此前那几个船夫所言非虚的话,它对我笑便是想吃了我,没有理由它想吃我,我却还要给它面子,砸它娘的,给我砸到它笑不出来为止!” “诺!” 典韦从来不会忤逆吴良的命令,哪里会管于吉刚才说了些什么,应了一声之后,不消一个呼吸的功夫。 只听“呼”的一声。 一块足球大的石头便从悬崖上落了下去,直朝河水中那头依旧咧着嘴怪笑的怪物砸去。 “哗!” 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可惜这块石头的准头还是差了一些,落在了距离那头怪物只有半米的河水中。 那怪物显然没有料到吴良等人竟如此生性,也是被这巨大的动静与水花吓了一跳,连忙扑腾了一下向水下沉去。 不过它也并未离开,而是潜水到了十几米外的地方重新将人脸浮出水面,继续望着吴良咧嘴怪笑起来。 下一秒。 “哗!” 又一块差不多大的石头紧接着便又落了下来,可惜准头比之前还差,落在了距离怪物大约两米外的地方。 这倒也怪不得典韦。 这处悬崖堪堪有近两百米高,这样的高度与距离,就算是专门练过,也未必能够砸的准,更何况还是一个会不停移动的目标。 就像后世的篮球运动一样,那些运动员个个基本功都不会差,不知道练习了多少次投篮,还不一样总是连没有任何干扰的罚球都投不进去? 这事可不仅是力量的事,手感也十分重要。 更何况典韦扔的可是石头,而不是空心的篮球,这么大的石头最起码也得有几十斤重,瘦弱一些的人扛起来都有些困难,更不要说扔出去了。 不过这一次依旧惊到了那头怪物。 它再一次扑腾着向水下沉去,而后又在更远的地方将人脸浮出了水面,再一次咧开嘴冲吴良怪笑。 “哗!” 第三块石头再落下时,则是落到了距离它大约五米之外的地方。 看样子这已经差不多典韦力量的极限,典韦虽然力量远超常人,但也依旧是个人,是人就有极限。 但这怪物却是机敏的很。 饶是如此,它依旧还是沉了下去,又向远处游了一截才浮出水面。 “典韦兄弟,可以了。” 吴良终于开口喝住了典韦。 这怪物屡次作出妥协,已经令吴良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因此也是安心了不少,不太担心它能够威胁到自己的性命。 “韦未能击中河神,请公子降罪!” 上面随即传来典韦十分愧疚的声音。 “典韦兄弟不必自责,我本意也并非伤它性命,因此是否击中并不重要,相反通过你的协助,我已探得了想知道的信息,接下来我要继续探查这些悬棺,请典韦兄弟再搭把手。” 吴良却是心满意足的道。 …… 接下来吴良终于不再忌惮“河神”与“河神的笑容”。 上面有人拽着“蚕神宝丝”这种强度的安全绳,吴良心里有底,因此很快便适应了恐高心理,如同猴子一般在崖壁的悬棺上上蹿下跳起来。 这些悬棺大同异。 吴良在开了几口棺材查看过后便不再继续开棺,而是重点将注意力放在了记录这些悬棺的排列方式上。 在这个过程中,吴良还发现了一些细节。 有些地方的崖壁上并未放置悬棺,也并未插入支撑悬棺的圆木,但上面还是有一些深达一米的大腿粗细的孔洞。 这些孔洞都是人工开凿而成。 无论是洞口还是内部,都能找到一些十分明显的开凿痕迹。 通过这些痕迹则能够推断,开凿的工具应该是一种不算太大的扁平凿子,这种凿子的宽度应该不会超过5公分。 至于这种凿子是什么材料,那就不太好说了。 春秋战国时期其实已经出现了铁器,并且相对比较普及,后世考古界发现的很多春秋战国时期的民间农具边都是铁器。 不过若是那个时代的普通铁器,想要凿开这种一看就十分坚硬的岩壁,工具损耗一定十分严重,施工难度自然也非同可。 甚至就连如今瓬人军的工兵铲所用的这种精铁,对付这样的岩壁也十分不易。 “难道这些孔洞插了圆木,上面也放置了悬棺,只不过时间久了,这些悬棺与圆木最终没有经受住风雨的摧残,断裂之后掉下去了?” 望着这些空荡荡的孔洞,吴良心中猜测。 后世考古界发现的悬棺遗迹,便不乏这种掉落的情况发生。 但细想之下,这种猜测似乎又不怎么能够站得住脚。 毕竟这些孔洞可是足足有一米来深呢,圆木插入其中,就算最终支撑不住悬棺一同坠落了下去,也应该还有一截断在孔洞之中,而不是完整的抽离出来,因此断然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留下。 除非当初这些孔洞根本就没有用来布置悬棺,而是另作他用。 又或是后来还有人来过此处,使用人力将圆木抽了出来…… 没有其他的线索佐证的情况下。 吴良一时半会也无法通过这些孔洞推测出更多的东西,因此只得暂时将其搁置一边,继续在查探剩下的悬棺。 不久之后。 吴良终于又有了新的发现。 那是一口乍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悬棺,只有仔细查看时才会发现,这口悬棺的棺盖并没有使用铜钉封住,而只是简单的盖在上面。 也是因此。 吴良一跃跳到这口悬棺上时,棺盖竟发生了一点的移位,以至于吴良被闪了一下,差点没有控制好平衡,直接从悬棺上掉下去。 不过系了“安全绳”,这种情况只能算是有惊无险。 因此吴良只是呼吸急促了一阵,心脏急跳了几下,很快便又冷静了下来。 “这棺材是怎么回事?” 吴良自是有些疑惑。 此前看过的悬棺全部都用铜钉封死,只有这口悬棺被区别对待,吴良当然要看看查验一番。 何况这口棺材的棺盖已经因为他这一闪错开了一道口子,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便能够将其掀开看到里面的情况。 但将棺盖掀开一半之后,吴良却是愣住了。 因为这口棺材里面竟什么都没有。 没有一丁点枯骨,没有陪葬品的痕迹。 甚至这口棺材从严格意义上来讲,都不能算是一口完整的棺材。 因为这口棺材少了一面棺板,只是一个不完整的长方体结构,就像一个半成品。 而少的那一面,正是贴近岩壁的那一面。 更令吴良惊奇的是。 恰是少了这面棺板,悬棺后面的岩壁后无保留的呈现在了吴良面前,那上面竟有一个直径将近一米的黑洞洞的圆形通道! 这通道与他此前看到的那些孔洞一样,无论是洞口还是内壁都能看到一些十分明显的开凿痕迹。 而且通过这些痕迹可以判断,用的应该是同一种工具。 “这是……” 吴良也不太确定这个通道到底是用来作什么的。 但他可以看得出来,这个通道的直径,可以容纳一个体型正常的成年人在里面爬着通行,并且不会觉得拥挤,甚至能够做到轻松倒退。 吴良觉得自己有必要钻进去看一看。 虽然此举略微有些冒险,但他觉得冒这个险应该不会亏。 毕竟。 这口与众不同的半成品棺材安置在此处,看起来就是为了遮挡这个通道,以此来达到掩人耳目的作用。 甚至发现这个通道之后,这挂满的崖壁的悬棺在吴良看来,也已经成了一种故意布置出现的障眼法,为的便是将这口藏了这个通道的半成品棺材隐藏起来,甚至有可能是为了将崖壁上那些开凿出来的孔洞也给隐藏起来。 再结合此处可能藏有一座“公输冢”的事实,以及孙业祖上的描述。 吴良甚至怀疑,那些空洞其实是用来探墓的,就像他的“洛阳铲”探墓之后留下的孔洞一样。 而这个通道则是挖通的盗洞,公输冢可能已经遭受过了一伙盗墓贼的洗劫! 如此想着。 吴良终于下定决心,彻底掀开棺盖。 而后又将随侯珠取了出来,一手持珠,一手拔出铜匕首,跳入这口半成品棺材之中,伏下身子借助随侯珠的光芒向通道中张望。 这一望不要紧。 “我去?!” 吴良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通道向内延伸大概两米的地方,正有一具面容可怖的干尸伏在地上,一只干枯的手尽力向外伸展,仿佛极力想要爬出这条通道一般! 第三百一十章 腰斩!(4000) 这具干尸的保存情况也不怎么好。 与其说是一具干尸,倒不如说是一具只残留了一小部分干瘪皮肤的骷髅架子,大部分枯骨都早已没有了干皮包裹,暴露在外。 不过与那些悬棺中的那些棺材主人相比,枯骨的排列却还保持着人形。 这说明这具干尸死后可能并没有进行过移动,此刻保持的姿态可能就是死亡时的姿态。 只是看他的样子…… 确定面前的就是一具没有了生命迹象或是尸变迹象的干尸之后,吴良一惊之后已是逐渐冷静了下来,借着随侯珠的光芒仔细观察通道中的这具干尸。 干尸的脸上残留了一小部分干瘪皮肤。 虽然通过这点残缺不全的干瘪皮肤无法准确判断干尸的表情,但通过他那张保持着有些夸张的张开状态的嘴巴,还是能够得出一些推论。 人会在什么状态将嘴巴张得如此夸张? 无非也就那么几种:不受控制的打喷嚏、极度的惊恐状态、对某件事感到惊讶、或者是瞌睡了打哈欠。 打喷嚏与打哈欠基本可以排除。 因为干尸此刻保持的姿势与之并不怎么匹配,那显然是一种暴毙时才有的姿态,而人在面临死亡的威胁时,身子通常会分泌许多令人体保持清醒甚至是起兴奋作用的物质,打哈欠肯定是不可能的,打喷嚏的可能也是极小。 那么。 便有很大的可能应该是惊恐与惊讶。 只不过到底是什么东西令干尸惊恐又或是惊讶呢? 这又是一个值得探寻的问题。 如此深想下去,望着证据干尸身后那条黑洞洞的通道,吴良心中又泛起了一丝寒意。 这具干尸保持的姿势大概率是在向外爬行。 即是说,令他感到惊恐或是惊讶的东西,很有可能便来自这条通道深处……而吴良现在正是要进入通道进行探查,心中自是有些没底。 最重要的是。 眼下这种情况,显然不能像之前探墓一样带上几个瓬人军骨干作伴,否则若是里面真有什么东西,在这条只能供一个成年人爬行前进的通道之中,一时半会想退出来是不可能的,甚至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会令所有人陷入死境。 也就是说,这次恐怕只能靠他自己,至少探查这条通道只能靠他自己。 而明知传说中的“公输冢”就在这附近,甚至这条通道可能便是唯一的路径,吴良自是断然不可能轻易放弃…… 于是思想向后。 吴良先将神秘小鼓移到了胸前,又确认了一下太公印就在自己怀里,随后收起铜匕首,换上较长一些的工兵铲,这才抬起头来对上面喊了一嗓子:“典韦!” “属下在!” 悬崖上方立刻传来典韦的回应。 “告诉大伙,我在悬棺后面发现了一条通道,现在要独自进去进行查探,我暂时将蚕神宝丝在这口悬棺上绑了个活结,等我半个时辰,倘若半个时辰之后我仍未出来,你再将蚕神宝丝收回,放杨万里下来尝试寻我,若是彼时发现我已身死,你们便放弃此次行动,不用理会我的尸首,只需取回随侯珠交予白菁菁,剩下的东西自己分了便是,而后再一同返回邓县统领咱们的人,就地解散或是返程你们自己决定,听明白了么?” 吴良大声向典韦交代。 只是不知为何,这番话说着说着竟连他自己都有那么点自我感动,觉得自己其实倒也确实是个不错的领导,起码对自己人还算说得过去。 “……” 听完这番话,瓬人军众人瞬间都陷入了沉默。 看来这条通道亦不是一条简单的通道。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天跟随吴良,对他自是有了足够的了解,心知他决定了的事,劝肯定是劝不住的。 而那些矫情的话自然也不必多说,吴良基本不会吃这一套,甚至有时还会表现出一些反感,哪怕是发自真心的矫情。 “典韦?” 吴良知道上面的人肯定都听清楚了他的交代,只是可能又开始犯了矫情病才没有回应,于是便又叫了一声。 “请公子务必小心,韦在此处恭候公子平安归来。” 典韦迟疑了一下,终是咬牙回道。 “姓吴的!” 白菁菁却是不知为何忽然叫了一声。 “啊?” 吴良刚要回应,却听她接着又道,“你听好了,这次你要是能毫发无伤的出来,回去之后我便答应你违背一次白家祖训,决不食言!” “?!” 一听这话,瓬人军众人皆是一愣,回过头去一脸疑惑的看向了白菁菁。 他们只知道吴良经常与白菁菁深夜共处一室,却并不知道两人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更不知道白家的祖训究竟是什么内容,因此并不能理解白菁菁此话的意义何在。 结果下面却传来吴良已经有些兴奋、甚至略显轻浮的声音:“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大伙给我做个见证,就冲这句话……典韦,现在就拉我上去,这条通道我决定不探了,把杨万里给我换下来!” “唉?!” 瓬人军众人又是一愣。 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暗语,为什么越听越是迷糊了。 “?!” 白菁菁那张俏脸也是瞬间呆住,而后立刻羞红了一片,眉眼之间浮现出了紧张之色。 显然她也没有料到吴良居然会是这么个反应,简直丝毫不讲武德,没有一丁点人类应有的底线,难怪当初只是被乐安国的闻人昭勾了勾手指头,就轻而易举的放人家伤了自己的床,龌龊! “吴有才,你这无耻龌龊之徒!你最好死在里面永远不要出来,没人在意你的死活!” 羞过之后白菁菁紧接着又恼了起来,当即跺了跺脚,冲选他下面恼怒骂道,在众人面前虽不敢说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却也已是判若两人。 众人自是越发看不懂了。 “这……老先生,菁菁姐姐与有才哥哥究竟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诸葛亮那张略带稚气的小脸已是一脸迷惑,瞧瞧碰了碰旁边的于吉,弱弱的问道。 “女子的心思,其实我等凡人能够猜出来的?” 于吉捋着胡须微微摇头,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叹道,“你若是尚有理智,便听老夫一句劝,还是像老夫一般一心向道吧,这道果虽然难求,却比女子的心思明了许多啊。” “……” 诸葛亮似懂非懂,下意识的看了身旁的黄月英一眼。 另外一边。 听了吴良的话,虽然同样不明白吴良与白菁菁在说些什么,但吴良的命令在典韦这里可不会打折扣,当即大声应道:“诺!请公子抓好绳索,韦这便将公子拉上来!” 杨万里也是连忙检查自己的装备,做好了代替吴良下去探索那条似乎存在着巨大风险的未知通道。 “不必了。” 吴良却又忽然改口说道,“莫要耽误工夫,你们在上面等着便是,记住我刚才的嘱咐,还有,替我记住菁菁刚才说的话,回头我找她兑现!” 说着话。 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的吴良,终于猫下腰向通道里面摸去。 …… 不消片刻,吴良已经到了那具干尸旁边。 干尸身上还留了些许麻布碎片,这应该便是干尸此前的衣物残留。 而在干尸的旁边,吴良还发现了几样比较奇特的工具。 其中有一条半米来长的金属打造而成的凿子。 这玩意儿看起来似铁非铁,与吴良的铜匕首材质相比也有一些不同。 这凿子表面虽然已经生出了一层锈迹,但这锈迹却是薄的很,与其说是锈迹,倒更像是长久使用凝聚出来的包浆。 而这个凿子比较扁平的前端部分,恰好便能够与这条通道以及此前那些小洞穴上面的凿刻痕迹相匹配……如此看来,那些小洞穴与这条通道应该正是使用这样的凿子凿出来的,即是说,这具干尸应该就是修建这片悬棺的人,或是之一。 吴良暂时将这条凿子别在了腰后。 这玩意儿所用的材料再这样的环境中历经百年依旧保存完好,并且能够在坚硬的岩壁上开凿孔洞,并且凿尖还并未看出丝毫卷刃的迹象,这便足以说明这玩意儿是个好东西,不管是带出去当做凿子使用,还是熔了打造成其他的工具,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除此之外。 吴良还找到了一个青铜罗盘与一个木头制成的墨斗。 这个青铜罗盘看起来与于吉用的罗盘相差不大,可惜生锈程度却要比那个凿子严重的多,上面镂刻的符号都已经快要看不清楚了。 而这个墨斗保存的却还相对比较完好。 木料部分的表面涂了一层黑漆,暂时还并未出现开裂的痕迹,木料本身也并没有向外面的棺材一样腐朽不堪。 只是墨斗中装配的麻绳就没有这么给力了。 这些麻绳已经断开散落了下来,通体呈现已经褪色的红色,轻轻一碰就会化作干粉……想来此前这些麻绳应该是沾染过朱砂一类的红色颜料。 关于墨斗这种木匠工具,后世民间也流传着许多灵异传说。 据说这玩意儿拥有避凶驱邪的作用,许多道教大师甚至会用这玩意儿驱鬼做法,一些僵尸题材的影视作品中也都与体现,经常与铜钱剑、桃木剑等等一类驱鬼道具一同出现。 吴良也不确定这玩意儿到底有没有那样的功用。 但可以肯定的是,墨斗就是鲁班的发明之一,后世民间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传说,大抵与鲁班以及鲁班那玄之又玄的《公输经》脱不了干系。 所以。 吴良也将这个小墨斗塞进了随着携带的布包里面,一会出去或许可以叫于吉与孙业看看,至于那个生锈严重的青铜罗盘…… 也先带上吧,反正体积并不大,重量也不沉,不费什么力气。 做完了这些之后。 吴良用工兵铲将这具干尸往旁边扒拉了一下,打算继续深入通道查探。 结果这一扒拉,他竟又发现了一个可怕的情况: 这具干尸根本就不是一具完整的尸首! 它早已齐腰而断,如今就只剩下了上半身,下半身则早已不知所踪! 这次吴良倒没有被吓一跳。 他只是心中有些惊疑。 借着随侯珠的光芒,吴良通道伸出望去,光芒所能照射到的范围内,根本就没有这具干尸下半身的影子。 吴良接着又仔细查看一般干尸腰间的骨骼。 那里的骨骼存在明显的碎裂痕迹,而这痕迹也是古老的很,这很可能才是导致这具干尸保持这种姿态,死在这个地方的主要原因…… 这无疑是一种极为痛苦的死法,与残酷的腰斩无异! 另外。 吴良用袖子将干尸身后地面上的尘土扫开,再经过仔细查看,很快就在岩石地上发现了已经不太明显的黑色的拖行痕迹。 这八成便是干尸死前爬行留下血迹。 即是说,在到达这个地方之前,这具干尸便已经只剩下了上半身。 这种情况下人不会立即死亡,还能够保持一段时间的意识与行动能力,而干尸便是利用最后的意识与行动能力,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奋力爬到了这里,然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得出这个推论的同时,吴良脚底再一次升起了寒意。 这说明这条通道之内可能存在着更加可怕的东西,而这东西可能拥有这能够轻而易举将人腰斩的力量! “呼——!” 深吸一口气,吴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到如今,他是断然不肯轻易放弃的,所以他还是会硬着头皮继续深入通道查探。 不过现在他会更加小心谨慎,防止自己落得同样的悲惨下场。 略微缓了一下神之后,吴良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的心绪,沿着通道继续深入。 如今仅仅又向前爬了大概四五米的距离,竟已经到了这条通道的尽头,随侯珠的光芒也是随之无声散开,视线豁然开朗。 这显然是一个十分宏大的溶洞,到处布满了形状古怪的钟乳石。 “滴答!” 不远处水滴的声音。 循着声音望去,吴良看到了一条蜿蜒延伸的地下河。 :x 第三百一十一章无尽的阶梯?(4000) 其实所谓地下河,只不过是相对而言。 若以较高的悬崖作为参照物,这确实是一条地下河。 但若是将外面的河水与河滩作为参照物,这条河就得算是一条地上河了,绝对要比外面的河水水平面高了不少。 吴良预估至少得有百米左右的水位差。 因为他所在的这条通道,与外面的河水与河滩就有大概百十来米的垂直距离,而这条暗河的水位的则只是比这条通道低了几米的样子。 只是这条暗河的水究竟流向何方,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现在在吴良眼中,这条暗河的水面十分平静,肉眼看不出明显流动的迹象,或许只是一滩藏于岩石之中的死水罢了。 除此之外。 吴良还在暗河的河畔边上看到了一条明显有人类活动过的小径。 这条小径十分对付,看起来只不过是在一些难以通行的地方进行了简单的开凿,开凿下来的碎石也并未经过处理,只是极为随意的堆放在一旁。 而在这条小路旁边的岩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也是凿出了一个小洞。 小洞中插着一根木棍,木棍的顶端则有着十分明显的烧焦痕迹。 这应该是曾经用来照明火把。 火把顶端浸过火油的助燃物烧尽之后,如此竖立放置的火把便很难继续向下燃烧,于是便留下了这样一截木棍。 吴良仔细观察了一圈可视范围内的环境。 确认并不存在什么明显的危险之后,终于从通道里面钻了出来。 与通道相连接的便是一条倾斜向下石阶,这条石阶也就只有几米长,工艺同样十分的粗糙,仅仅只是能走而已。 而开凿出来的碎石,也同样十分随意的堆放在旁边。 吴良一边向下走,一边也在观察石阶上凿刻痕迹,这些痕迹看起来似乎也是他刚才在通道里那具只有上半身的干尸身旁找到的凿子所留。 所以,脚下这条粗糙的小径,大概率也是那具干尸的杰作。 不过这样的工作量可非同小可,若只是一个人来完成的话,还不一定要干到什么时候,所以吴良觉得,那干尸八成还得有同伙,只是这些同伙究竟在什么地方,就不太好说了。 如此下了台阶。 吴良很快便又来到一个插有半截木棍的小洞旁边。 如他所料,这小洞上留下的凿刻痕迹也同样与凿子吻合,这也是干尸与吴良所想的干尸同伙所为。 事到如今。 吴良已是越发怀疑那条通入这个溶洞的通道就是一个墓道,而那干尸也是一个同行。 因为一个正经的工匠把活干的这么粗糙,甚至连凿刻出来的碎石都不处理,肯定是没有办法向雇主交差的,就更不要说还想拿到工钱了。 除非,这是一个雇主根本就没有过来验收的烂尾工程。 带着这样的想法,吴良继续沿河畔小径向里面走。 如此走了大概十几米的样子,又登上一截蜿蜒向上的台阶之后,吴良又发现了一具很不完整的人类尸首。 这具人类尸首已经不能称之为干尸。 因为这里的环境一点都不干燥,这具尸首虽然同样已经只剩下了骨头,但这些骨头一点也不干燥,相反表面还结了一层青苔,看起来就像一具刷了一层绿漆的人骨标本。 吴良并没有轻易碰它,只是靠近了一些查看。 这具尸首的死状也很惨烈,他的整个右肩连同胳膊都已经不知所踪,甚至就连右侧胸腔也没了大半。 另外可以明显看出,断裂处骨骼组成的横截面呈现出了一个半圆形。 这感觉就像是被一张巨大的嘴巴咬了一口似的…… 在这具尸首的旁边,吴良并未发现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只有一根凿子。 这根凿子与他此前拿到的那根凿子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上面的锈迹略微严重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点而已,依旧可以正常使用。 “看来这就是同伙了……” 吴良心中如此推测着,站起身来继续向前探索。 不过这一次,他又多了几分小心。 因为这具尸首的死亡状态令他越发怀疑这里面存在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而这东西非但力量惊人,体型应该也是十分庞大…… 吴良联想到了此前在悬崖上看到的“河神”。 “河神”的体型就十分庞大,一张会露出诡笑的脸足足有下水道井盖那么大,嘴巴可以直接咧到脑后,一口咬下一个成年人的半个身子应该不在话下。 但问题是,“河神”能够进入到这个溶洞里来么? 吴良对此表示怀疑。 因为光说这条暗河的话,按照常理来讲应该是不可能与外面的沧浪河相同的,否则两条河的水平面便会保持一致,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高度差距。 但如果不是“河神”的话,这对于吴良来说也同样不能算是什么好消息。 这说明这个溶洞之中还有另外一个更加危险的东西,从某种层面上来讲,这也算是一种内忧为患。 更重要的是,吴良对溶洞里面的这个更加危险的东西完全一无所知。 这无疑会进一步增加了他不慎陷入危险的可能性…… “咕噜……” 吴良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是人便会有恐惧的感觉,尤其是在面对某种未知而又危险的事物时。 不过事已至此,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就此放弃。 公输冢! 这可是传说中的工匠祖师爷鲁班的陵墓,哪怕放眼天朝历史数千年,这位祖师爷也同样是说得上名字的大人物。 更重要的是,后世考古界根本就没有找到这座陵墓。 所有对他的了解都只来源于正史中的只言片语,剩下的全都是毫无根据但却传得神乎其神的民间传说。 吴良内心迫切想要找到公输冢,从而了解更多关于鲁班的事情。 这正是他前世选择考古专业,穿越之后又甘心为曹老板所用,加入瓬人军不断以身犯险的主要原因。 他想了解最真实的历史,探究历史的真相。 而不是明明有一探究竟的机会,却眼睁睁看着历史的真相埋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这会令他抱憾终身。 于是略微定了定神。 吴良强行将心中的不安压制下来,抬脚迈过这具尸首继续向深处行去。 …… 随着继续深入,吴良接着又陆陆续续遇到了几具尸首。 这几具尸首同样呈现出残缺不全的状态,有的没了胳膊,有的没了腿,有的失去了半个身子,甚至有的直接没了脑袋。 他们应该都是同一拨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了一些工具,最多的便是那种相同规格的凿子。 这证明吴良此前的判断没有错。 他们组队来到这个地方,在悬崖上建造了那片悬棺,然后挖出了那条藏于悬棺后面的通道,一同进入了这个溶洞,然后又死在了溶洞之内。 吴良现在还无法确定他们的身份。 也不知道这伙人究竟有没有全部死在这里,毕竟有人死在了那条入口处的通道,便有可能在那之前逃了出去。 但有一点吴良却越来越确定。 他们的目的恐怕正是藏于附近的公输冢,因为他们的手法与随身携带的那些工具,都与盗墓贼极为相近,尤其是此前发现的那个罗盘,以及使用朱砂的墨斗…… 如此之下。 吴良沿着那条河畔小径走了大约几十米的样子,居然已经来到了这条暗河的尽头。 暗河被一片地势略高一些的湿滑岩石阻挡了下来,看起来前方似乎已经没有了去处。 但那条河畔小径却并未因此中段。 小径继续向前延伸,一条同样十分粗糙的石阶上了那片阻挡暗河的湿滑岩石,不知究竟通往何方。 吴良小心翼翼的登上石阶。 很快便来到这片湿滑岩石的顶部,然后……一双眼睛蓦的睁大! 随侯珠的照射范围比火把要强出不少,哪怕在绝对黑暗的环境中,若是没有地形阻挡也能照出几十米的距离。 但此刻。 吴良眼中除了周围的湿滑岩壁之外,摆在面前的便是一片倾斜向下的巨大斜坡。 这斜坡的倾斜度看起来差不多有六十度左右,上面除了凹凸不平的湿滑岩壁,便只有一条只能容一人同行的狭窄石阶! 这条路可比后世的一些名山古迹难走多了。 虽然吴良在后世游览名山的时候,并非没有见过接近六十度的倾斜石阶,但那样的石阶两边通常都设有可以落手的护栏与铁链,并且有些景区为了游客的人身安全,还会提供安全绳一类的措施加以辅助。 像这种不但斜度很大,十分狭窄,还连一丁点落手的地方都没有的石阶,他还真是头一回遇上。 在这种湿滑的石阶上,稍有不慎便会滚落下去,连抢救的机会恐怕都没有。 而最令吴良震惊的则是。 在随侯珠光芒的照射下,这个巨大斜坡与这条狭窄石阶竟无法看到尽头,石阶一直延伸进入了随侯珠光照范围之外的大片黑暗之中。 这大片的黑暗就像一张敞开的血盆大口,正在迎接着吴良的到来。 这一刻。 吴良忽然有点佩服此前见到的那些尸首。 种种迹象表明,这条不知到底有多长的石阶应该也是他们凿刻出来的,光是目前见到的工程量,若是换了瓬人军,吴良觉得就算是没日没夜的挖掘,恐怕至少也得挖上好几个月。 若那些尸首果真是盗墓的前辈。 吴良倒要真心感谢一下他们了,若是没有他们一凿子一凿子开出这条小径来,吴良恐怕就算明知公输冢就在这个地方,恐怕也要大费周章才能进的来,这可不是个小工程,这次带来的五十名兵士全部启用,恐怕也未必够用。 心中如此想着,吴良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走上了这条通向黑暗的狭窄石阶。 如此倾斜的石阶,又没有可以落手的地方,他没办法像平时走路一样正面行走,那样实在是太危险了,因此只得手脚并用倒退着慢慢向下攀爬。 …… 如此不多时。 吴良的腰便已有些酸痛,手心也已渗出汗来。 然而此刻抬头向上面张望,他才走了不过二三十米的样子,回头再向下张望,石阶的尽头依旧是大片位置的仿佛要将一切吞噬的黑暗。 吴良真担心这条石阶就是没有尽头。 如此他便永远都走不到头,就像后世盗墓小说中描写过的悬魂梯一样,越是走下去,便越是进退不得,最终活活困死在这条石阶之上。 不过想到前面看到的那些尸首。 吴良又觉得不太可能,那些人既然能够凿了这条石阶,那么就算这下面的黑暗没有尽头,这条石阶也应该是有尽头的。 因此只有走到了这条石阶的尽头,却还没有到达黑暗的尽头时。 吴良才会不得不选择放弃。 毕竟现在他也不确定这下面就是公输冢所在,没有理由与一个“前辈们”都无可奈何的无底黑洞死磕下去,不如先出去继续查探,想其他的办法寻找公输冢。 揉了揉自己可怜的老腰,心中想着这次出去之后,恐怕至少得休息上一个礼拜才能找白菁菁干点违背白家祖训的事。 吴良也算是歇息过了,继续向下攀爬。 这一爬就是半个时辰。 吴良虽然没有手表来看时间,却也知道与瓬人军众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 不过事到如今,他是断然不可能原路返回出去与瓬人军众人报平安的,否则这石阶可就白爬了。 好在接下来典韦会先将杨万里放下来搜寻。 杨万里虽然身手不如典韦,但好歹有缩骨功傍身,想来进入溶洞之后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而且自己走过的路暂时并未遇上什么特别的威胁,相对还是比较安全的,因此吴良也并不太担心。 没准儿杨万里进来,还能为他提供一些助力。 正当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呲溜!” 踩在湿滑石阶上的右脚猛地一滑! “不好!” 吴良身体失去重心,大惊失色的同时连忙双手用力试图攀住上面的石阶。 但此时此刻,双手在湿滑的石阶上亦是无处着力,整个身子已经不受控制的开始向下滑动!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天大的罪过(4000) 此情此景之下,说不慌那一定是骗人的。 这一瞬间,吴良已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一双手连忙在石阶上乱抓,试图一个能够制住滑落趋势的东西,随便什么都可以。 但令人绝望的是,这光秃秃的石阶与湿滑的岩壁上,哪里有什么东西可抓? 甚至滑动的过程中吴良的滑落轨迹还渐渐发生了偏移,身体已经滑出了那条狭窄的石阶之外,置身于比石阶更加湿滑的岩壁上。 如此虽然暂时避免了在石阶上不停磕碰可能遭遇的伤害,但也正因为没有了这些磕磕碰碰,向下滑落的速度却又加快了许多,如此下去,就算没有在快速滑落的过程中碰到什么乱石,一直滑到底部说不定也会摔死。 “卧槽,难道今天竟要死在这种地方?” 吴良忍不住飙出了一句经典国骂。 若是死于某个墓中的可怕邪物之手,又或是死于某个墓中的厉害机关之手,吴良都还算能够接受,毕竟这样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可若是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意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摔死。 吴良只会觉得死的实在是太憋屈了,有辱他这“摸金校尉”的名头,更不配做一个后世小说中往往都自带主角光环的穿越者。 尽管穿越之后,吴良早已发现自己并不像那些小说一样拥有什么主角光环,也没有什么可以傍身的超能力,更没有那些可以帮助主角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系统,他现在所获得的一切,皆是凭借自己前世所学的历史知识,以及当了多年导游练出来的随机应变与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点一点拼出来的。 说起来,还真是有些丢广大穿越者的脸。 不过事已至此,吴良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办法,只能尽可能做一些垂死的挣扎,万一老天对他还有那么一点眷顾,他命不该绝呢? 无奈之下。 吴良只得尽量让自己平躺在湿滑的岩壁上,努力保持着姿势,使得两条腿始终伸在身体的最前面。 这是从后世某个影响力很大的探险节目中看到的求生技巧。 当然在湍急的河水中漂流时,便要尽量保持这样的姿势,如此若是果真遇到了无法避过的障碍物与暗石,双腿便会先撞上障碍物与暗石,起到一个缓冲的作用,就算因此受伤,也能够保证不会第一时间伤到最为致命的躯干与脑袋,废了双腿至少能保下一条性命。 吴良现在虽然不是身处河水之中。 但情况其实也差不太多,下面要真有什么乱石,又或是一直落到最底下,最先受到伤害的便是双腿…… 总之,好死不如赖活着,尽人事听天命吧。 “对了,还有一个办法!” 这种情况下,吴良反而比之前冷静了一些,接着很快又想到了一样东西——凿子。 吴良立刻将别在腰后的凿子抽了出来。 此刻虽然平躺在岩壁上,但他还是能够反手使用凿子。 “锵!”“锵!” 他用力在岩壁上凿了两下,企图将凿子凿入岩壁之中,利用这样的方式止住不停滑落的趋势。 但令人遗憾的是,他的力量似乎差了一些。 虽然凿子凿在岩壁上确实凿出了一个小坑。 但那小坑根本就没有办法挂住他的身体,更没有办法承受坠落加速度产生的力量。 因此仅仅只是一瞬间,凿子便已经从小坑中滑了出来,带着些许撬起来的碎石与他一同向下滑落。 这个办法行不通,吴良也依旧没有放弃。 连忙又将凿子重重的抵在岩壁上,将其当作一个极为简易的刹车装置,不久能够止住滑落的趋势,只求能够减慢滑落的速度。 如此就算撞上什么障碍物,或者摔落到下面,也能够提高一些生还的几率。 “吱吱吱——” 凿子与岩壁摩擦的声音极为刺耳。 还不停的冒出火星,在随侯珠照射下的幽暗溶洞中,划出一条极为显眼的轨迹,竟莫名有些优美。 可惜此刻吴良却无心欣赏。 他很快就感觉手中的凿子开始烫手,但这种情况下,他哪里还顾得了那么许多,就算是明知这条手臂必须废掉,他绝对不可能松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这个岩壁长期处于湿润的状态,表面已经有了一些腻滑的物质,在滑落的过程中,倒并未对他的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否则这么滑下去,他的衣物早就已经磨破了,屁股蛋估计都得磨掉半个。 终于。 “下面是……” 无尽的黑暗终于有了尽头。 在随侯珠光芒的照射下,吴良总算看到了坡下那片相对平坦的地面,不远处的石阶也在延伸到斜坡底部之后便没有了!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这至少证明下面并不是一个无底洞,只要不是无底洞,吴良便还有生还的机会。 吴良一下子来个精神。 如今已经看到了一丝机会,他自然要尽最大的努力保证自己少承受一些伤害,如此生还的机会便又大了一些。 吴良尽全力扑腾着。 好不容易让自己翻了一个身,转而用两只手抓住凿子,使出吃奶的劲将凿子抵在岩壁上。 物理学告诉他,压强越大,摩擦力越大。 现在使的劲越大,凿子的刹车效果就越好,他着陆时承受的伤害也就越小。 “吱吱吱——!” 凿子与岩壁摩擦的声音已经不只是刺耳,大量的细小碎石与火星已经开始朝他的脸上飞溅。 吴良不得不闭上了眼睛躲避。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提前戴上防毒面具,这样虽然保护不了眼睛,却也能够减少这些细小碎石与火星溅射到脸上的疼痛感,起码不像现在这样难受。 但现在再想这些都是废话。 他只想活着,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不变成生不如死的植物人或是高位截瘫,他都可以接受,这样的要求不过分吧? …… 终于。 “唰!” 吴良从斜坡上滑了下去。 奇怪的是,他的双脚并未提前体会到硬着陆的痛苦,反而整个身子瞬间腾了空。 “怎么回事?!” 吴良心中一凉。 难道他刚才看到的地面并不与这个巨大斜坡直接链接,两者之间还有一个从上方根本无法看到的断层?! 这是一种视觉陷阱,也可以算是借位。 只要这个断层的斜度比之前的斜坡更大,从斜坡上方看过来,便不可能看到这个断层,一般人都会以为斜坡与下放的地面直接连在了一起。 这对于吴良来说,显然是一种更加危险的情况! 因为现在他完全腾了空,手中的凿子已经不可能起到任何的减速效果,而接下来,他将要承受的便是极为纯粹的重力加速度。 再加上此前的滑落速度。 这种情况下。 不要说这个断层有多高,哪怕只有两三米,也有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因为在这种腾空的状态下,他已经没有办法保持之前那种生还机会最大的姿势,而且他现在是背对着后面,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磕到后脑。 “要命了……死菁菁!丑菁菁!混账菁菁!你说你刚才乱立什么fg,我要是死在这种地方,没机会出去之后再与你做违背白家祖训的事,你就是罪归祸首,活该你没了男人,守一辈子活寡!” 危机之前,吴良竟还不忘狠狠的甩了个锅。 然后丢掉凿子,用两条胳膊死死的护住了脑袋……他娘的,要是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要给瓬人军造点头盔! 哪有人骑电动车不戴头盔的? 哪有人钓鱼不戴头盔的? 哪有人开帕莎特不戴头盔的? 盗墓更应该戴上头盔,关键时刻说不定也能保命呐…… 接下来的事就只能交给老天了。 吴良也不知道下面还有什么等着他,更不知道最终会落到什么地方,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下一秒。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吴良感觉自己重重砸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之内。 他知道。 遭遇突发情况时,人的痛觉总是会有些延迟,甚至就连身体的损坏也会有些延迟,许多遭受重伤的人,在受伤之后的几秒钟之内,甚至能够站起来跑动好几步…… 所以,他没有乱动。 他在等待痛觉如同潮水一般侵袭而来,这样他才能够判断自己到底伤到了什么地方,又或是伤的到底有多重,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片刻之后。 “咳咳!” 胸闷的感觉袭来,吴良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但他能够感觉到,他的喉咙里并未涌上鲜血,胸腔之中除了有些憋闷之外,也并未出现疼痛的感觉,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至于四肢。 吴良动了动胳膊,貌似活动自如,只是手心火辣辣的痛,那是一种烧伤的感觉。 吴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八成是刚才的凿子烫的,铁器摩擦生热真不是说说而已,那是一种即使痛了也绝对不可能松手的求生欲。 吴良又动了动双腿。 貌似除了有些发麻之外,也没什么大问题,甚至还能够逆时针的按表走。 只是后背…… 一股恶臭传来,吴良的后背已经被浸湿,那是一种黏糊糊、湿漉漉、稀滑滑、软糯糯的感觉。 闻着这股令人作呕而恶臭气味,这种感觉就像后世用来形容鞋子的说法——踩屎感,e……吴良现在则略有不同,他这应该叫做躺屎感,竟有那么点莫名的舒服。 若非这气味实在令他无法忍受,他真想再躺一会好好歇息一下,毕竟现在他还全身感觉发软呢。 “唉……” 努力挣扎了一下,吴良终于控制着酸软的身体坐了起来。 他现在正坐在一个木头打制而成的方盒子里,这方盒子没有盖子,上下是皆是的木板,左右两侧却有两个类似于小窗户的方形窟窿。 这两个方窟窿上面还挂着一块并未掉色的红布,这块红布看起来还挺新,并且上面用黄线绣了一个大大的“喜”字。 最怪的便是这个“喜”字。 无论是外面那些悬棺,还是这些个在溶洞中发现的尸首,显然都有春秋战国时期的痕迹,但这个“喜”字却无疑是秦汉时期使用的篆体字,这显然不合乎常理。 以此逆推,便会发现。 绣着“喜”字的这两块红布也断然不可能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东西。 在这种环境下,这两块红布根本就不可能这么新,甚至都还没有出现掉色的迹象,就更不要说像那些尸首的一样腐坏了。 为了验证这一点,吴良还特意扥(den四声,同扯、拉)了扥这两块红布,非常结实,一点都不比吴良身上的衣物差。 如此之下。 吴良又注意到,这个方盒子的木料也非常新。 除了上面有一些水泡过的痕迹之外,这些木料还没有出现一丁点的腐朽痕迹,好像就是最近才打造出来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良自是十分惊奇,带着心中的这些疑问看向了身后。 这一看不要紧。 “啊!” 吴良立刻惊叫一声,瞬间就来了力气,仿佛光脚踩了烧红的碳一般弹跳了起来,连滚带牌的向木盒子外面蹦跶。 他看到的,竟是一具穿着红色袍子的尸体! 这具尸体还相当新鲜,肉体组织还并未消失,只是已经呈现出了腐败水泡的状态,也就是后世人们常说的巨人观,这是一种早期尸体现象。 也就是说,按照常理来讲这具尸体死去的时间恐怕并不怎么长。 只不过现在这具尸体的模样特别的惨,它的胸腔完全凹陷了进去,身上的大部分腐肉与腐坏的内脏已经全部稀烂,从红色的袍子里面挤了出来,与尸水混杂在一起看起来极其恶心。 就连它的脸都已经凹陷了进去,两颗已经出现自溶现象的眼珠子迸射出来,滚落在脑袋两旁,而七窍之中也渗出了大量的尸水与豆腐脑一般的物质,那应该是脑浆吧…… “……” 吴良有点没眼看下去。 因为这些出现自溶现象的腐肉、内脏、以及疑似脑浆的物质,看起来也还算是新鲜……好像是刚刚被他这一摔给压出来的。 罪过。 这可真是天大的罪过啊! 第三百一十三章 水下的头发?(4000) 但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关键是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新鲜的尸首?! 至于刚刚跳出来的那个方木盒子,吴良已经搞清了它的本质,那其实是一个轿子,东汉时期应该叫做肩舆。 只不过不知什么原因,这个轿子前后可供轿夫上肩的两根木杠已经折断。 虽然旁边并未看到折断的木杠,但断口处却能够看到明显的不规则断裂痕迹,这显然不是工艺的问题,而是这个轿子此前遭受了暴力损坏的结果。 再结合轿子上的绣有“喜”字的红色帘子,以及尸首身上所穿的红色衣物。 吴良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这是一个喜轿,而那具尸首则应该是乘坐轿子的新娘…… 另外通过此前观察到的种种细节表明,这喜轿与其中的尸首肯定都不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产物,而是东汉末年,也就是近期的产物。 可近期的产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相对比较合理的解释是,这里面最近来过活人,将喜轿与新娘的尸首留在了这里,可能是为了配,也可能是某些歹人为了毁尸灭迹所为。 但吴良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首先,他此前进入这里的那条通道肯定不可能通过一个这种规格的喜轿,就算能够通过,想要走下刚才那个巨大的斜坡运到这里,也同样极其困难,除非……这个地方还有另外的进出口,只是吴良还没有发现罢了; 其次,这具尸首的状态不太符合配的规矩,这年头配得起的基本上都是家道殷实的士族门阀。 就像曹老板的天才儿子曹冲死后,曹老板就给他配了一门。 因此此时的还是颇有一些讲究的,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断然不可能将新娘扔到这种地方任其腐烂,最起码也要入土为安才是; 再次,若是歹人毁尸灭迹就更不必这么麻烦了。 这年头到处都在大把大把的死人,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又或是一把火烧了,哪怕仍在官道上府衙的人也未必会去追查。 况且这时候又没有后世那些厉害的追凶手段,基本上只要将死者的脸毁去,就已经很难验明死者的身份了,哪里用得着费这么大劲,花这么多心思? 思索着这些的同时。 “卧槽?!” 吴良侧了下身子,然后便瞬间瞪大了眼睛,再一次头皮发麻起来。 因为这一刻他蓦然发现,除了眼前这个轿子之外,身后的岩壁下面竟还横七竖八的摆放着……几十口类似规格的轿子! 这些轿子损坏的程度各有不同,摆放的方式也各有不同。 但轿子左右两边的两个窗口上面,都挂着几乎绣有“喜”字的红色帘子! 而这些轿子里面,有的已经空空如也,有的则同样躺着或是坐着一具身穿红衣的尸首。 吴良猛地想到了后世盗墓小说中出现过的一句顺口溜:“红衣凶,笑面尸,鬼笑莫如听鬼哭。” 不是吴良喜欢胡思乱想吓唬自己。 否则此前他又怎敢冒险进入那些光怪陆离的陵墓,可就算是他现在也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地方忽然看到这么多喜庆的红色,如此巨大的反差本身就充满了惊悚气息,想做到不胡思乱想都十分困难,更何况他现在连个伴儿都没有,惊悚感自是加倍。 而且,量变产生质变。 如此之多的喜轿与新娘尸首,已经令这件事变得极不寻常,绝对不可能是配或是歹人毁尸灭迹那么简单…… “难道河神‘娶’的那些新娘?” 吴良忽然想起了此前船夫说起过的事情。 每逢干旱时节,山都城便会组织百姓选取一名妙龄少女为河神娶亲,使用这种愚昧的方式祈求河神赐雨。 倘若河神“娶”走的新娘最终都聚集到了这里,倒是有可能形成这样的规模。 只不过吴良此前一直先入为主的将所谓的“河神”当做一种体型巨大的残暴生物,认为那些可怜的“新娘”一旦被投入河中便会成为“河神”的食物,就算没有被当做食物恐怕也会顺着外面的沧浪河漂流而下,根本不可能聚集起来。 再加上斜坡上面的那条暗河与外面的沧浪河水位相差巨大,吴良判断两者根本不可能相通,因此更加就不会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但现在。 吴良早已发现,斜坡下面也有一条不小的暗河。 方才他不慎从斜坡上滑落下来,感觉斜坡上下的垂直距离差不多也得有个百米之高的样子,那么下面的这条暗河就有可能与外面的沧浪河想通了。 若是如此…… 吴良忽然又对“河神”忌惮了几分。 这是不是说明,“河神”并没有他此前想象的那么简单,它或许已经拥有了一定程度的智慧,正是它将这些“新娘”运到这里来的? 也就是说。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极有可能便是“河神”的巢穴?! 吴良四下打量了一下,此处附近的岩壁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半封闭之地,临近下面那条暗河,并且附近的河岸又低又平,十分适合从水中登陆…… 这一刻。 吴良觉得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 倘若他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此前在上面见到的那些残缺不全的尸首便极有可能是“河神”的杰作。 很显然,“河神”的脾气并不好。 它虽然看起来并未对这些“新娘”下嘴,但对于那些不请自来的家伙,完全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如果不小心撞上它,吴良恐怕便要落得同样的下场。 如此想着。 吴良自是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很像是“河神”巢穴的地方,这样一不小心撞上“河神”的可能性便会低上一些。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硬着头皮走近那些轿子查看了一番,试图搞清楚“新娘”们的身份。 那些轿子与“新娘”的尸首存在不小的年代差距。 新一些的大概就在几年之内,轿子的木料看起来还并未腐朽,轿子里面的“新娘”虽然严重腐坏,但骨骼却还包裹着一层干瘪皱巴的人皮,并且轿子上挂着的红布帘子与“新娘”身上所穿的衣物保存也相当完整。 而旧一些的看起来则大概已经有了几十甚至可能上百年的历史。 那轿子的木料早已严重腐朽,甚至无法保持轿子原有的结构,而轿子里面的“新娘”早已只剩下了枯骨,也就比吴良此前在上面见到的那些遗骸强了一点。 至于轿子上挂着的红布帘子与“新娘”身上所穿的衣物,也是已经破烂不堪。 不过这些布料并未彻底消失,可见肯定是在吴良此前在上面见到的那些遗骸之后才到了这个地方,而且相差的时间应该不短。 从这些轿子与“新娘”尸首身上看出的年代差距,无疑让吴良更加肯定它们与“河神”有关。 虽然不知道此处“河神娶亲”的习俗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但也只有每隔一段时间才会举行的这种仪式,才会出现这样的现象。 “该走了……” 吴良看到的细节越多,就越是不敢在此处久留。 稍作观察过后,便连忙沿着河畔的一条看起来明显也经过了人工修凿的小径继续向前摸索。 事到如今,他仍然不打算退出去。 现在退出去可不符合他的性格,已经到了这个地方,最起码也要走到这个溶洞的尽头,确认过此处究竟是否与公输冢有关才行。 否则,他今后定会寝食难安。 …… 沿着小径继续前进。 这一次他比之前更加小心,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防止“河神”回来之后听到响动尾随而来。 至于气味方面的问题,吴良倒不是太过担心。 一般这种水生生物,对空气中的气味都不怎么敏感,想来问题应该不大。 如此大约才向前行进了几十米的距离。 吴良再一次看到了尸首。 又是不只一具尸首,而是整整七具。 这七具尸首横七竖八的倒在吴良行走的这条小径与小径旁边,保持着各自不同的姿势。 这七具尸首显然又与那些“新娘”无关,通过它们的腐朽程度判断,应该与此前在上面见过的那些尸首乃是一拨人。 最重要的是。 吴良同样在他们身边找到了那种比较特殊的凿子,并且还发现了少量工匠惯用的工具,其中有两个锤子,一把腐朽严重的铜尺。 这铜尺正是鲁班发明的曲尺,由尺柄及尺翼组成,相互垂直成直角,上面还有已经不太清晰的刻度。 不过不同的是,这七具尸首却还比较完整,没有出现缺胳膊少腿的现象。 如果上面见过的那些尸首确实是被“河神”所伤的话,那么这些尸首的死因就比较值得商榷了。 没有理由“河神”对上面那些人下死口,却对这些距离巢穴更近的人网开一面才对,所以他们更加不可能留下全尸…… 也就是说。 这七具尸首可能并非因“河神”而死,而是遭遇了其他的事情。 它们的死因对吴良同样重要,若是能够提前搞清楚,便能让他提前知道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危险。 于是吴良凑近了一些仔细观察这些尸首。 很快他便在这些尸首身上发现了一个共同点。 它们的脑袋正上方,都有一个不规则的扩散型缺口,缺口中间则留有一个大约2-3公分的小窟窿。 虽然尸骨存在的时间久了之后,随着钙质的流失与逐渐腐化,这些尸骨通常都会出现一些自然的破损与碎裂,但这七具尸首都在相同的部位出现了缺口,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吴良有理由怀疑,这七具尸首都是破脑而亡。 而且从这种扩散型的缺口来看,攻击它们的应该不是钝器,而是一种与抢矛类似的利器。 “这……” 意识到这一点,吴良立刻抬头向上望去。 这些尸首死后被移动过的可能性不大,也就是说,它们极有可能就是在这里,被来自头顶的利器击穿了脑袋。 但这附近并没有留下什么可能造成这种伤害的物件,那些比较特别的凿子亦是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口,基本可以排除这七具尸首曾经内讧的可能。 所以…… 掉下巨大斜坡之后,随侯珠的光芒已经无法照亮到溶洞顶部的情况,太高了,吴良只能看到一片未知的黑暗。 吴良有些心虚。 他真担心头顶上忽然落下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锥形的钟乳石之类,一瞬间要了他的命。 但就像吴良看到的,这七具尸首旁边并没有钟乳石的痕迹,哪怕碎裂的也渣子也没有,在他们死后还有人专门来收拾过现场的可能性也是不大,因此这些人究竟是怎么被自上而下击穿了脑袋的,依旧是一个无法下结论的问题。 只是这个是非之地,实在不宜久留。 吴良检查过这几具尸首之后,便立刻越过它们继续向前走去。 这次他又多了一重危机感,不但要担心随时可能回家的“河神”,还要担心随时可能从天而降的未知危险。 这里若真是公输冢的话,自是不能排除存在机关陷阱的可能。 像这种从天而降的索命机关,自是要比其他的机关更好设置,因为它的主要杀伤力来源便是地心引力。 行走的过程中。 透过随侯珠照射的光芒,吴良还在旁边的暗河中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此前的暗河之中除了幽暗的河水,便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但随着他越往深处走,他竟在河中发现了一些轻轻飘动的……水生植物? 吴良宁愿相信那是普通的水生植物,但实际上,那些植物很不寻常,它们上面并没有叶子,只是一丛一丛纤细的如同发丝一般竖立在水中的线状物质,颜色看起来也是与头发相似的黑色。 吴良很不想将这种东西往恐怖的方面想,但现在要让他下水,他肯定矢口拒绝。 就在这时。 “嘎达!” 不远处传来一个轻微的响动。 吴良身子一颤,连忙循声望去,随着一块小石头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小径上,他竟看到一个佝偻的很像人类的黑影迅速钻进了随侯珠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 第三百一十四章 水尸鬼!!!(4200) “什么人?” 惊骇之中,吴良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不过他的声音并不大,一来是害怕惊动随时可能回来的“河神”,二来则是在这种极度紧张的气氛中,一般人都会习惯性的捏着嗓子说话,吴良也不例外。 “……” 可惜。 并没有人回应他,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个看似像人的佝偻身影仿佛就是黑暗本身,轻而易举的便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喂,如果你能听到我的话,希望你能明白,我没有任何恶意,其实我只是一个不慎迷失到了这个地方的过路人,如果能够找到出路,我便会自行离开。” 等待了片刻,吴良接着又试探性对着人影消失的那片黑暗说道。 “……”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但吴良并不认为自己是眼花看错了。 前方不远处那块掉落在小径上的小石头是真实存在的,正常情况下,如果没有人不小心触碰到了它,它又怎会莫名滚落下来? 如此想着,吴良又等待了一阵子,接着才继续对前面的黑暗行了个礼,正色说道:“如果阁下不希望我继续向前走,还请现身示下,如果不作回应,我便当做得到了阁下的默许,我会继续向前行走找寻出路,若要得罪之处请多多包涵。” “……” 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哈哈哈,别躲了,我已经发现你了!” 吴良忽然又提高了一些调门诈唬起来。 “……” 依旧没有回应。 这都不上当…… 吴良心中有些发麻,背后已经渗出了一些冷汗。 事到如今,他实在无法确定那个一闪而过人影到底能不能听懂他的这些话,也不知道那个人影到底到底是不是人,更不知道那个人影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这种情况下,他自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但有一点他是可以确定的。 这个人影肯定不是等了半个时辰没有见到他,随后依照命令进来寻他的杨万里,且不说杨万里能不能莫名其妙的跑到他前面,倘若真是杨万里,这个家伙也断然不敢在这种情况之下与他搞这样的恶作剧,因为事后吴良估计能锤死他。 如此沉吟了片刻。 吴良心中虽然没底,但还是决定发扬自己胆大心细脸皮厚的优良传统,继续对黑暗说道:“既然阁下始终不作回应,看来阁下是默许了我继续前进,既然如此,我就不与阁下客气了。” 说着话。 吴良竟真的抬脚试探性的向前走了两步。 这两步他走的特别小心,仿佛在刀尖上跳舞,眼睛与耳朵都处于极度专注的状态,只要发现一丝一毫的异常,他便一定会立即做出躲避动作,避免随时可能出现的偷袭。 然而。 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那一闪而过的人影仿佛真的彻底消失,又或是真的默许了他的举动一般,并未对他做出任何的警告或是袭击。 “这……” 如此一来,反倒是吴良心里更加没底了。 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 好歹给句痛快话也行啊? 同意的话自然是皆大欢喜。 不同意的话吴良现在就原路返回,然后想办法将瓬人军众人一起领进来,看看能不能凭借人多势众的优势与这个人影再商量一下,最后还是落得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这样一点回应都不给,反倒教吴良拿不定主意了…… 难道,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影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其他的听不懂人语的未知生物,甚至是危险的邪物? 其实方才看到暗河中的那个如同黑色发丝一般的东西。 吴良心中早就已经产生了一些胡思乱想。 这完全得益于后世听到过的一些广为流传的民间恐怖传说,甚至不少影视作品与书籍中也都出现过类似的东西。 水尸鬼。 有的地方也会将其称为水猴子、水鬼,或是禁婆。 这种邪物乃是死于水中没有投胎转世的冤魂所化,它通常游荡于水底,层层疯长的头发仿佛水草一般在水中飘荡,倘若有人下到水中,这些头发便会将活人紧紧缠绕,困下水中活活淹死,做它的替死鬼,而后自己就可以投胎转世。 除此之外,这种邪物有时也会上岸害人,不过并不能走远,一般都在河岸边上…… 倘若这条暗河与外面的沧浪河相通的话。 山都城的人时常在这里举办“河神娶亲”仪式,民间还有遇上“河神”发笑便要献祭活人来求其赐福的习俗,这附近的河水中必定枉死过不少人。 这就为“水尸鬼”的产生提供了一些有利条件。 所以当吴良看到那些生长在水中形同黑色发丝的东西,会产生这样的胡思乱想自然也就有了一定的理论依据。 当然。 在没有真正见到这种邪物之前,吴良还是不会轻易认定自己的“胡思乱想”。 因为直到目前位置,他还没有真正遇到过与“冤魂”密切有关的害人邪物。 最开始遇上的“犼”,那像是一种尸体的异变,似乎并没有“冤魂”该有的一丝“人性”。 而前不久遇上的“痋虫巨人”,那玩意儿虽然理论上讲与“冤魂”确实有些关联,但也同样只是能够组成人形而已,并没有表现出真正的“人性”。 吴良心中认为的“冤魂”该有的“人性”。 主要是一些负面情绪方面的东西,比如憎恨、怨念、愤怒、痛苦……等等之类。 从个人感受上来讲。 “犼”与“痋虫巨人”当时虽然都想致他于死地,但吴良并没有从它们身上感受到“人性”,只感受到了类似于动物一般的杀戮本能,这种本能与他理解中的“冤魂”相差甚远,甚至吴良觉得它们都不能算有“魂”。 不过老实说。 现在要让吴良下水,他肯定还是心虚不敢。 他是来盗墓的,又不是来寻找邪物制订邪物百科的,如果有可能,他才不想去触那些霉头。 再说。 这条暗河中就算没有“水尸鬼”,也保不齐存在什么危险的生物,诸如食人鱼、水蛭、以及“河神”之类,那也挺渗人的…… …… 虽然有些进退两难。 但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始终不作回应,吴良调整了一下心绪之后,还是决定进。 如果对方是个活人,吴良就算不像典韦那般武力超群,却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随身携带的铜匕首与临时捡来的凿子还都可以用来傍身。 倘若对方不是个活人,而是某种不知名的邪物,吴良还有太公印与神秘小鼓傍身。 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这就叫做“有恃无恐”,虽然吴良心中未必没有恐惧,但总归还是有些可以支撑他继续前进的依仗,没那么容易被吓退。 如此继续向前。 倒并未再看到那个诡异的人影,不过他又在小径周围陆陆续续的发现了一些零散尸首。 这些尸首与刚才看到的那些一样,也都是自上而下被击穿了脑袋,自然也是同一伙人,而且相同的是,吴良也没有在这些尸首身旁找到疑似凶器的东西。 介于那个诡异人影的存在,吴良并不敢太过分心,因此只是快速查看过这些尸首之后,便继续向前探索。 不过也是在这之后。 他便再也没有看到那个人影,更没有再听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 以至于吴良真有点怀疑自己此前是不是眼花看错了,而此前那块滚落到小径上的小石头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巧合出现的小小意外…… 如此保持着警惕,在这条小径上一连向前走了将近十来分钟的样子。 吴良竟来到了小径的尽头。 挡在面前的是一面几乎垂直上下的陡峭岩壁,这面岩壁不知道有多高,随侯珠的光芒根本照射不到顶端。 此时此刻。 吴良的面前是不知究竟多高的岩壁,右手方向也是类似的岩壁,只有左手方向与背后的来路能走。 但他的左手方向其实并不能称之为“路”。 那是那条一直延伸到了此处的暗河。 此刻暗河中那种像极了黑色发丝的“水生植物”比之前更多,甚至有一部分已经漂浮到了水面上,看起来就像一大团一大团的黑色浮萍,自是显得更加诡异莫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这条暗河到了此处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宽,大概也就3米左右的样子。 吴良虽然不是游泳健将,但也不是旱鸭子,若是河中没有什么恐怖事物的话,想要渡过去并不算难。 问题是有没有渡河的必要? 吴良先在这附近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出路,又或是可能被隐藏起来的暗道,他自是不愿相信这个曾被一伙人费尽心机进来查探的溶洞就到此为止了,而且这也没有办法完全解释那些八成源自春秋战国时期的尸首的死因。 尤其是那些脑袋被自上而下凿开一个口子的尸首。 那显然不应该是“河神”的杰作,就算此前在外面的时候并没有看清楚“河神”的全貌,但吴良也能想象得出来,它身上很难存在这样的作案工具。 无奈之下。 吴良只得看向了暗河对岸。 对岸可以行动的空间看起来要比吴良所在的这一边大了不少,随侯珠的光芒亦是不能完全照亮尽头的岩壁。 只是隐约能够在黑暗之中看到一些貌似崎岖岩壁的轮廓。 吴良觉得自己应该再走近一些,如此随侯珠的光芒便有可能照亮对面的岩壁。 在这之前,因为已经产生了一些胡思乱想,他一直都尽量与那条长满了未知水生植物的暗河保持着距离。 一来可以让自己少分一些神,二来若河里真有什么东西,也没那么容易伤到自己。 但现在吴良已经走到了死胡同里,必须寻找其他的路径。 “……” 略微定了定神,望着几米之外那条长满了“黑色长发”的暗河,哪怕只是靠近吴良也还是有些心虚。 不过这次他倒没有忘掉自己随身携带的法宝。 吴良早就已经将神秘小鼓挪到了胸前,顺便将装在怀中的太公印也取了出来,拆开了裹在外面的那层布。 而后。 “咚咚咚!” 吴良盯着那条暗河,敲响了胸前的神秘小鼓。 暗河中的“黑色长发”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像之前一样在看起来十分平静的河水中轻轻摇曳。 这其实可以算是一种正常现象,河水表面看起来再平静,河面之下的水也依旧可能存在并不剧烈的流动。 只是这种情况在心中已经“有鬼”的吴良眼中,就难免没那么正常了。 “咚咚咚!” 为了进一步确认安全,吴良再次敲响胸前的小鼓。 这次依旧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变化,仿佛这就是一条普通的暗河,暗河中长了一些形同发丝的水生植物,安安静静,与世无争。 “果然是我自己吓唬自己么?” 到了这一步,吴良也终于安心了一些。 太公印与神秘小鼓都算是一种克制邪物的利器,尤其是神秘小鼓,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对所有的邪物都无往而不利,但吴良从开始到现在,也就只遇到了“犼”与“痋虫巨人”两种真正的邪物,还都至少能够被神秘小鼓的鼓声震慑,成功率也是可见一斑。 如今神秘小鼓一连敲响了两次,暗河之中都没有任何变化,倒也能够说明一些问题。 就算他知道水其实是不能够传导声音的,但这里的“黑色长发”也有一部分露出了水面,若是下面真有邪物的话,想来应该也能对其造成一些影响。 所以。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这下面没有邪物吧? 心中如此想着,吴良终于壮起胆子向河边走了几步,然后再举起手中的随侯珠照亮。 随侯珠的照射范围随之向前移了几步的距离。 这一次,吴良终于能够隐约看出,对面就是一片崎岖不平的岩壁,但在岩壁下方的一处地方,却有一个看起来十分规则的长方形轮廓,看起来好像一扇镶嵌在岩壁上的门? “?!” 吴良精神一振,连忙又向前走了几步,一直来到暗河边上,再次举起随侯珠。 那好像确实是一扇黑黝黝的双开大门! 就在这时。 “哗!” 暗河中的一团“黑色长发”忽然动了起来。 紧接着在吴良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黑色长发”之下猛地伸出一双煞白如纸、形容枯骨、指甲尖利的手,一把抓住了吴良的两只脚腕,大力将他拖向暗河之中。 “啊——!” 吴良大惊失色,脑袋里面瞬间一片空白,随侯珠亦是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本能让他拼命扑腾这两条腿,试图从那双冰凉的手中挣脱,但那双手却死死的箍着他的脚腕,就像两把铁钳,根本挣脱不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人算不如天算(4000) “哗——!” 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吴良整个人已经被强行拖入了暗河之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过头顶,吴良什么都无法看到,耳朵里也只有“咕隆咕隆”的水声,惊骇之下还险些呛了水。 不过他并未放弃挣扎,一边奋力扑腾着,一只手已是习惯性的摸向了腰后,将别在腰后的铜匕首抽了出来,不管抓住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都必须为自己做些什么才行。 虽然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 但他知道自己的脚腕正被一双恐怖的手死死抓着,想要活命便必须先从这双手中挣脱,离开这条暗河才行。 于是他只能尽全力将自己的身子缩起来,胡乱挥舞着铜匕首凭感觉向那双手割去。 “唰!” 也就在铜匕首挥出去的同时,吴良忽然感觉脚腕一松,那双手竟在这时候放开了他。 铜匕首自是扑了个空。 不过现在他总算暂时摆脱了束缚,连忙又手脚扑腾起来,试图利用最擅长的狗刨帮助自己浮出水面,而后想办法快速回到岸上。 现在他哪里有心思考虑将他拖下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回到岸上,否则若是再被那东西抓住或是缠住,不停的将他汪水底拉扯,他很快就会被活活淹死! 结果这么一扑腾。 “这又是什么?!” 吴良的脚竟踩到了结实的实体。 此情此景之下,吴良还以为踩到了水下的不知名邪物,自是吓得连忙缩回了脚。 但随着身体继续向水底下沉,他的又不得不继续用脚踩水。 结果这一踩,竟再一次踩到了结实的实体。 可现在他哪里还顾得了那么许多,不管水下究竟有什么,为了活命他只得发狠似的用力一蹬,试图借助回弹的力量使自己尽快冲出水面。 然后。 “嗯?!” 吴良的整个上半身一下子便冲出了水面。 事实上,他只是从水中站立了起来,脚下似乎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感觉上好像只是十分稳当的河床。 此时此刻,河水仅仅只是没过了他的腰。 “这么浅的水?” 吴良有些不敢相信,但也不敢久留,连忙抬手一把将脸上的水抹去,只想看清楚方向尽快上岸,其他的少再说。 而也就在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的时候。 “卧槽!” 吴良又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 因为此时就在他面前不足半米距离的水中,正站立着一个披头散发、不人不鬼的人形怪物。 这怪物的头发又长又密,遮住了它的半张脸与部分不着一丝的身体,大半截头发都还飘散在浑浊不堪的水中,正与吴良此前看到的河中的“黑色发丝”一般无二。 透过这些头发,勉强看到了它的脸。 那是一张看不出一丝血色的惨白面孔,拥有着与人类一般的五官,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眼睛,她的眼睛瞳孔很大,黑眼球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眼眶,只有极少量的眼白。 此刻它的表情极为扭曲,那是一种愤怒与怨恨混杂在一起的狰狞。 真有水鬼?! 吴良瞬间头皮发麻。 这怪物的形象与后世出现在民间传说与文艺作品中的“水尸鬼”或是“禁婆”的形象相比,虽不敢说是毫无差距,却也可以说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吴良丝毫不怀疑它要弄死自己的决心。 因为在吴良恢复视力的同时,它手中的一根棍状物体已经不由分说的向他胸口插来。 吴良知道那根棍状物体是什么东西,那正是他这一路上在那些尸首身边见得最多的凿子,这玩意儿虽然不属于兵器的范畴,但想要插死一个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 吴良现在根本就来不及躲开,甚至连抬手抵挡都已经晚了一步! “难道就要这样死在一个不明不白的怪物手中了么?” 吴良心中一片绝望。 但要让他束手就擒那绝对是不可能的,绝望之中,他还是本能的抬起手来,将手中的铜匕首扎向了对方。 虽然晚了一步,但若这怪物执意要伤自己的话,哪怕这匕首慢了一拍,也同样有机会命中对方。 只是这怪物究竟会不会被物理伤害所伤,那就只能另当别论了。 吴良现在只能算是在尽人事…… “锵!” 怪物手中的凿子先发先至。 吴良已经做好了迎接疼痛与死亡的心理准备,但却听到了这么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似乎并没有感受到明显的疼痛,只是有些遭受冲击之后出现的胸闷。 下一秒。 “唰!” 吴良的铜匕首也是擦着怪物的胳膊划了过去。 “呀!” 那怪物反倒先发出一声痛叫,手中的凿子应声落入水中,紧接着一抹鲜红色的鲜血竟从它那同样惨白如纸的胳膊上涌了出来。 “?!” 吴良一愣。 来不及想那凿子为什么没有戳穿自己的胸口,吴良脑中瞬间出现的第一个问题是:“水鬼竟也会流血,血还是红色的?” 像绝大多数一样,在他的理解之中。 不管是水尸鬼,还是禁婆,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一种生物,而是一种特殊状态的邪物。 寻常的兵器根本就伤不了这种邪物,更不要说令这种生物还能够像正常的人类一样受伤,流出红色的血液。 难道…… 我这铜匕首其实也是一件能够对付邪物的法器,只是我之前没有发现? 这些想法都只在吴良脑中一闪而过。 此情此景之下,他自然不敢太过分心,眼见自己没有被那凿子伤到,而自己这一匕首又似乎对邪物造成了一些伤害,自然顿时来了精神,连忙又挥动铜匕首面前的怪物刺去,就算杀不了它,也要先将它逼退再说。 然而那怪物的反应也是极快。 “哗!” 吴良才刚刚打算补刀,那怪物便又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如同一条鱼一般潜入也就一米来深的水下,而后快速向远处游去。 此刻暗河中的水十分浑浊,吴良看不到怪物的身影。 只能看到那一丛依旧漂在水面的黑色长发渐渐远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呼——!” 看到这一幕,吴良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踵而至的便是剧烈的虚脱感,他的腿有点软,哪怕在水中也有些站不住了。 但再看看不远处的水中还有不少“黑色长发”正在轻轻浮动,吴良哪里还敢在水中久留,连忙强撑着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岸上。 如此回到岸边,捡回此前掉落在地的随侯珠。 吴良翻滚着滚到与暗河有几米距离的小径上,这才仰面躺下大口喘起了粗气。 太惊险了…… 这次能够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奇迹中的奇迹。 吴良心中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直到此时才终于有了时间回想起刚才的细节。 对了? 那怪物的凿子为什么没有伤到我? 吴良刚才看得很清楚,那怪物用的凿子就是前面那些尸首携带的凿子,那种凿子虽然不算有多锋利,但所用材料却比较特殊,穿山都没有问题,他这肉体凡胎又怎会毫发无伤? 吴良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的胸口。 这一摸,他才猛然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毫发无伤的原因——紫铜锁子甲! 正是此前在乐安国的时候,嫖了自己两次的闻人昭送给他的那副紫铜锁子甲! 这副甲虽然有些老旧,但是质地却比较轻薄,非常适合穿在衣服里面隐藏。 吴良虽然不确定这副甲究竟有多高的防御力,但像他这么爱惜生命的人,平时出征也都会贴身穿着,不为别的,就为心里多一重安全感。 吴良顺势扒开胸口的衣物。 果然在紫铜锁子甲的护心镜上摸到了一个浅浅的“一”字形凹坑,这正是凿子那特有的宽扁的凿尖所致。 “哈哈哈哈……” 吴良虚弱的笑了起来,身子一抖一抖。 人算不如天算。 看来自己与那闻人昭还真是有些缘分,这次勉强可以算是被闻人昭救了一命。 至于这救命之恩……若是有机会再见面,就再勉为其难的让她嫖上几次当做回报吧,真是便宜她了。 笑着笑着,吴良又回忆起了那个偷袭自己的水鬼。 现在细想起了,吴良忽然觉得那个水鬼身上又多了好几个疑点。 会痛叫、会流血的事暂且不说。 它竟还会使用工具! 在吴良的认知当中,这种类型的邪物通常都是不会使用工具的,尤其是害人的时候,它本身就已经是最为强大的武器了,哪里用得着伤人的工具? 而且。 吴良此前明明敲了两遍神秘小鼓,太公印也亮了出来。 根据以前的经验,这两样东西对邪物的克制效果还是比较明显的,为何却对那个水鬼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难道…… 那水鬼其实并不是什么邪物,而是个和他一样的人? 刚才吴良已经差不多看到了那个水鬼的模样,它的外表已经与正常的人类有了很大的区别。 不过据吴良所知。 就算是正常人,在这种没有任何光亮的溶洞中生活许多年,瞳孔也会逐渐散开,皮肤也会逐渐成惨白的状态,因此这种可能性并非完全不成立。 只是吴良想不通。 一个活人是怎么在这种既无光亮又无食物的溶洞中生活这么多年的,更不要说这里可能还有一头吃人的“河神”,以及未知的“爆头怪”? 何况还是一个女人? 是的。 那个水鬼有着明显的性别体征。 就算有头发遮挡,也不可能完全遮住胸前的那二两肉,吴良刚才看到了。 鉴于这个时代还没有改变性别体征的技术,不会出现“安能辨我是雌雄”的狗血情节,那水鬼绝对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雌性。 所以,吴良的这种推测仍有不少漏洞,并不能断定水鬼的真实面目。 他只是觉得。 真正的水鬼怎么都不应该这么弱才对。 最起码不是一柄铜匕首就能够对付得了的,毕竟民间传说中被水鬼拖下水的人,从来没听过有谁能够活下来…… …… 约莫在冰冷的地面上躺了几分钟,吴良才终于缓过劲儿来。 此刻他身上的衣物已全部湿透,一阵阵寒意侵扰着肌肤,令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冷战。 重新站起身来。 他虽对河内的“黑色长发”还有一些忌惮,但仍然无法说服自己忘记对岸那扇黑漆漆的对开门……这种地方居然会有那样的门,吴良自是有理由怀疑门后别有洞天,说不定正是他此行在寻找的公输冢。 如此犹豫了一阵。 吴良竟再一次硬着头皮来到了暗河边上。 他告诉自己,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这条暗河的深度。 而方才遭遇那个“水鬼”突袭的时候,其他的“黑色长发”并没有群起而攻之,两者有很大概率并不是一种东西。 而且,此处的暗河只有三米来宽,如果利用游泳起步技巧的话,一个纵跃就能够依靠惯性游到对岸,整个过程大概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就算河里真有什么东西,恐怕也来不及对他做些什么。 这就叫“好了伤疤忘了疼”。 利用这样的侥幸心理安慰着自己,吴良进一步充分发挥“胆大心细脸皮厚”的优良美德,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咬着牙将想法付诸了行动。 “哗——!” 从入水到上岸,真就只用了不到三秒钟的时间。 这次果真没有再遭遇“水鬼”的袭击,也没有遭遇其他的意外。 吴良顺利上岸之后,心也总算放回了肚子里,抹了抹脸和头发,甩了甩身上的水,一边径直向那扇门走去,一边举着随侯珠小心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扇门附近的地上又有不少尸首。 吴良细数了一下,总共是十七具。 与前面不同的是,这些十七具尸首的陈列方式很有规律。 他们虽然不是整齐的摆放,但保持着脑袋朝外、双脚朝门的姿势,呈放射状形成了一个不怎么完整的扇形。 这感觉就像是那扇门内存在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而这些尸首临死之前正在向远离门的方向四散逃窜一般。 第三百一十六章 青铜大门(4000) 见此状况,吴良自是不敢放松警惕。 心翼翼的来到这些尸首身旁查看情况。 很快他就发现了这些尸首的死因,同样是脑袋被不知名的利器自上而下贯穿而死,与此前发现的那些尸首并无太大区别。 同样的,吴良也在他们的身边发现了一些凿子与工匠工具。 可见这些人与这一路上发现的那些春秋战国时期的尸首也是同一伙人。 至于这伙人究竟是被什么东西所害? 吴良首先排除了刚才偷袭自己的“水鬼”。 那“水鬼”虽然力量还算比较大,但感觉上还到不了这种能够一击将人脑壳戳穿的程度,毕竟人的脑壳也算得上是人体中最结实的骨骼之一,直接一击戳穿所需的力量绝对不容觑。 而且那“水鬼”的身高也比较有限,比他还要矮了差不多一个头的样子,哪怕跳起来恐怕都没有办法做到自上而下攻击这些尸首的脑袋。 再者,“水鬼”刚才使用的是这些尸首留下的凿子。 凿子的凿尖呈扁平状,而这些尸首脑袋上留下的孔洞明显是枪矛一类利器造成的,两者明显有着不的区别。 最重要的是。 这些尸首看起来都是在比较短的时间间隔内死亡,就算那“水鬼”以前确实拥有特制的趁手兵器,并且弹跳能力与力量也十分惊人,感觉上也很难做到这件事情。 除非。 这里“水鬼”不止一个…… 但这种可能性感觉也并不大,如果这里的“水鬼”不止一个的话,他就不可能直到这里才遇上,更没有可能从河中脱身,还再次顺利渡河来到对岸。 所以吴良还是更倾向于。 这些尸首遇上了比“水鬼”更可怕的东西,并且这种东西拥有极其强大的爆发力,在它面前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就算逃跑都是一种奢望。 而这东西。 很有可能与面前的这扇黑黝黝的大门有关,若非有人刻意摆放过这些尸首,他们死亡时的状态无疑就是在远离这扇大门…… 深吸了一口气。 吴良终于带着十二万分的心来到这扇大门前面。 他发现黑色其实并非大门的本色,那只不过一层黑色的漆面,不知到底是用来防锈的还是用来装饰。 门上的不少地方都透出一抹金属色泽,细细看去好像是春秋战国时期较为常见的青铜,不过又不完全相同,似乎还有其他的合金成分,像吴良此前发现的那些凿子一样,并没有出现特别严重的生锈情况。 除此之外,门上还铸有一些比较夸张的动物花纹。 花纹中可以明显看出动物的头、角、眼、鼻、口、爪等部位,因为专业优势,吴良还能够分辨出其中的一些动物,有鹿、有鹤、还有马,这些都是寓意不错的动物镂纹,都算是春秋战国时期民间比较流行的装饰图案。 除此之外。 吴良还在大门正中心的位置看到了一个并不怎么规则的圆形凹槽。 这个凹槽大概有两公分深,直径则只有五公分。 凹槽之内也刻有一些凹凸不平的纹路,不过这些纹路看起来并没有组成什么具有象征意义的图案,只是绕来绕去最终将四个不知深浅的直径决不超过一公分的孔链接在了一起。 四个孔里面漆黑一片,随侯珠的幽光也没办法完全照射进去。 吴良虽然并不知道这个圆形的凹槽与凹槽中的四个孔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但他隐约觉得,这可能才是打开这扇大门的关键所在,原理类似于锁。 毕竟早在公元前三千年的天朝仰韶文化遗址中,就发现了装在木结构框架建筑上的木锁。 而此处若是公输冢的话,鲁班作为工匠祖师爷,搞出一套精密的锁具来保护自己的陵墓自是完全不在话下。 只是如果这玩意儿真是个锁的话,便需要相应的“钥匙”才能够打开。 钥匙,吴良肯定是没有的。 甚至连上哪去找都没有任何线索…… 如此之下,吴良先是用力推动了一下大门。 果然纹丝不动。 拉就不必尝试了,这大门上根本就没有拉环之类的设置,连个下手的地方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拉得开。 至于推拉门的可能也很快被吴良排除。 “……” 沉吟了片刻,吴良又回头看向了身后那些呈不规则扇形陈列的尸首。 这些尸首当初做四散逃跑状,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而此刻吴良并未在这扇门上发现什么凶险之处。 也就是说,这些尸首之所以逃命,可能并不是因为这扇门,而是因为门内的东西。 若是门内的东西。 那便说明这些尸首当初可能打开了这扇门。 如此分析的话,一个推论便立刻跳入了吴良的脑海——这些尸首身上可能便携带了可以开门的“钥匙”! 如此想着。 吴良自是忙不迭折返回来,重新在这些尸首上仔细寻找。 但令人失望的是。 找遍了这十七具尸首,吴良并未在他们身上找到任何能够与这扇门上的凹槽相匹配的东西。 而回忆起此前路上遇到的那些尸首。 吴良自认为自己检查的还算是比较细致,况且能够与这个凹槽相匹配的东西并不算,应该也没有出现遗漏的可能。 所以。 “钥匙”根本就不在这里么? 又或者说,被什么人藏了起了? 吴良想到了那个“水鬼”,虽然不确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它也算是溶洞中的活物之一,未必没有将“钥匙”藏起来的可能。 除此之外。 吴良也不确定这些永远留在这里的尸首还有没有逃出去的同伙。 毕竟那个只剩下了一半的尸首能够死在通道出口处,便有可能有人活着逃了出去,并且将“钥匙”永远藏了起来。 “水鬼”。 吴良肯定是不想再遇到的,更没有办法向它索要“钥匙”。 而就算有人逃了出去。 如今过了数百年也早就入了土,不管是否将“钥匙”传给了后人,吴良想要找到也无异于大海捞针,不提也罢。 如此思前想后。 吴良已经彻底放弃了寻找“钥匙”的想法,心思微动一番,便果断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工具包中取出了两个同样用麻布层层包裹的东西。 麻布已经完全被浸湿。 不过并不会影响到里面东西。 随着麻布层层掀开,两样东西呈现在了吴良面前。 一个正是不久之前刚才丘穆公墓中找到的“招魂铃”。 另外一个,则是一个里面垫了好几层绢布的木盒,而装在木盒中的,正是那只无坚不摧的“金刚钻”。 当初“金刚钻”能在丘穆公墓中破开铜壁,想来对付这道青铜大门应该也是不在话下。 感谢丘穆公赞助的“金刚钻”。 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有了它,便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他进入陵墓。 “铃铃!” 吴良先是摇了两下铃铛,原本还在木盒中沉睡的“金刚钻”立刻活蹦乱跳起来,一闪身便自木盒中窜出,上了他的肩膀。 “铃铃铃铃!” 吴良又摇了四下,指着面前的青铜大门轻喝一声:“噬!” “吱吱!” “金刚钻”应了两声,而后立刻自吴良手心跳下,直奔那扇青铜大门而去。 “沙沙沙——嚓嚓嚓——” 勤劳的矿工顷刻之间已是进入工作状态,伴随着不停冒出的火星,金属屑很快便洒了一地,果然是天下少有的奇物。 见此状况,吴良心情自是大好。 索性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方才又是从斜坡上滑落,又遭受“水鬼”的突袭,这些命悬一线的事情都给吴良的体力和精神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说不疲惫,那肯定是骗人的。 不顾现在他也借此机会只能先恢复一下体力,还不敢放松警惕。 那个逃走的“水鬼”随时都可能回来,而这扇门后也可能还有比“水鬼”更加可怕的东西,这些都是可能威胁到吴良的性命。 “如今已经超过了约定的时间,杨万里应该已经进来寻我了吧?” 吴良心中想着。 事已至此,吴良只能往好的方面去想。 杨万里的武力要比他略强一些,并且还有“缩骨功”傍身,吴良倒不是特别担心他,甚至还在期盼着杨万里的到来。 若是杨万里找到这里来,吴良也算多了一个助力与伙伴,处境肯定要比现在好上不少,倘若这扇门后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心中也更加有底气。 …… 这扇青铜门的材质果然并非此前的丘穆公墓中的铜壁可比。 吴良在一旁看着,“金刚钻”啃噬了大半天,也不过只是在青铜门上啃出了一个铅球大的凹坑,并且还没有将这扇门啃穿。 看样子想要依靠“金刚钻”的力量进入门内,还需多费上一些功夫。 不过“金刚钻”的体质也是极为特殊。 正常情况下,哪怕是后世的钻头连续钻上这么长时间,肯定也已经承受不住产生的高温开始发红软化,但“金刚钻”却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保持着灰黑色的外表,依旧孜孜不倦的甩着鼓鼓囊囊的腮帮子与爪子。 “我进来已经有些时候了,途中又耗费了不少工夫,假如杨万里在我进入通道半个时辰后下来,估摸着时间应该也差不多该到这里了。” 吴良默默的盘算着时间,虽然他并没有手表可以查看时间,但心中也有一个大概估计。 想着这些,吴良不由的开始为杨万里担心起来。 这子该不会一不心也从斜坡上滚落下来,运气不好直接摔死了吧? 又或是下来之后就遇上了“河神”,成了“河神”口中的亡魂? 再或是也在暗河边上遭遇到了“水鬼”的偷袭,没有自己这么英勇,这么幸运逃过了一劫?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哒哒……哒哒……” 吴良忽然听到了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来!” 吴良心中一紧,连忙压低了声音,对“金刚钻”轻喝了一声。 东西也是听话的很,当即停止了工作,一转身又跑回来窜上了吴良的肩膀。 不得不承认,“金刚钻”的体质确实十分特殊,干了这么久的活身上竟没有传递一丁点热量,至少隔着衣物吴良没有任何感觉。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吴良听到了稀稀拉拉的脚步声,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的脚步,而显然是一群人的脚步! 吴良没有白菁菁那样超凡的听力,听不出究竟是多少人,也听不出这些人距离此处还有多远,不过他记得很清楚,他进来之前只说过让杨万里在半个时辰后一人进来寻找自己。 正常情况下这些手下还是十分听话的,不会擅作主张违抗自己的命令。 所以他听到的这些脚步声。 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自己人! 叫回“金刚钻”之后,吴良又快步来到一处能够藏身的岩石之后,而后脱下上身的衣物将随侯珠严严实实的包裹了起来,使得自己完全融入黑暗之中,静观其变。 这样做同样有些危险。 因为没了随侯珠,此处便陷入了真正意义上的伸手不见五指,吴良就算眼睛睁得再大也什么都看不到。 倘若这时候遭遇“水鬼”的突袭,又或是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靠近,吴良根本就无法防备。 但在搞清楚来者的身份之前,吴良只能用这样的方式隐藏自己。 “呼——吸——” 黑暗中吴良只能听到自己那微弱的呼吸声。 不过他的眼睛还一直望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那方向正是他此前走过的那条暗河对岸的径,只不过现在,他能看到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如此大概几分钟之后。 黑暗之中终于出现了一抹亮光。 那是径的拐角之后射出来的橙黄色的亮光,亮光在不停的跳跃,看起来很不稳定的样子,应该是火把之类的照明物。 而在这抹亮光之中。 吴良看到了一个拖得有些抽象的影子。 这影子身型佝偻,披头散发,竟与他此前见过的那个“水鬼”极为相似! 第三百一十七章 公子可苟了(4000) “这……” 吴良下意识的将身子向后缩了缩。 倘若这影子真是“水鬼”,而那“水鬼”在这里面还有一群同伙的话……他的处境无疑将会变得更加危险。 方才在“金刚钻”挖掘青铜大门的时候,吴良便查探过了附近的情况。 这里已经到了溶洞的尽头,附近并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也就是说,他已经被围堵在了这里。 倘若“水鬼”与一干同伙来到此处,即使他躲在石头后面,也很快便会被找到,到时候自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知道要落得一个什么下场。 吴良默默的摸出了腰后的铜匕首。 然后又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失魂香”与“回魂香”,将“回魂香”抹在鼻子下方,将“失魂香”的塞子打开,任由香气在空气中扩散。 溶洞中几乎没有风。 即是说他想寻找上风口借助空气流动将“失魂香”快速扩散出去几乎不太可能,不过却能够利用“失魂香”的自然扩散制造出一个“香气结界”。 他也不确定“失魂香”对“水鬼”一类的东西是否有效。 但此前已经试过了“神秘小鼓”与“太公印”,眼下他能够想到的有可能能够应对这种情况的东西,就只有“失魂香”了。 万一有用呢? 反正让他坐以待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做完了这些,吴良再看向那抹小径拐角处透出来的亮光。 “水鬼”的影子被拖得更长,映射在湿滑的岩石地面与平静的暗河水面上,显得越发的狰狞可怖。 但吴良却只看到了“水鬼”的影子。 不可能只有一个“水鬼”,吴良现在还能听到比较杂乱的脚步声,虽然这声音很轻,但绝对不只有一个人。 如此分析,“水鬼”应该走在火把的前面。 而剩下的同伙则走在火把的后面,因此“水鬼”的影子会向前方投射,而那些同伙的影子应该投射向后方,因此吴良才会看不到。 除非…… 剩下的同伙根本就没有影子! “咕噜!” 吴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但随即他又觉得有些不太合理。 后世民间一直流传着鬼魂没有影子的传说,若是如此,“水鬼”作为一种水中冤魂所化之物,也不应该拥有影子才对。 没有理由“水鬼”有影子,它的同伙却没有影子。 所以。 吴良立刻又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还是自己最开始的推测最为合理。 但“水鬼”又是何物? 它为什么会有影子,是它本身出了问题,还是后世民间流传的说法出了问题? 这种紧张的气氛之下。 吴良的脑子转动得飞快,却也像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心中有些患得患失,陷入了怀疑与自我怀疑的漩涡之中…… 在这过程中。 吴良能够清晰的看到,“水鬼”那佝偻的影子正在不断的向前移动。 再走几步,它便要从小径的拐角后面走出来了。 “呼——” 吴良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呼吸的节奏缓慢下来,降低自己被发现的可能性。 近了! 已经越来越近了! 吴良睁大了眼睛,一双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小径拐角。 那个拐角与吴良所在的位置之间大概有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便是随侯珠的光芒照也照射不到这么远的距离,但是身处黑暗之中的吴良,却能够清楚的看到光亮处的情况。 敌在明,我在暗! 终于。 一个佝偻的身影摇摇晃晃的从小径拐角后面走了出来。 那身影的头发很长,十分凌乱的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个面孔,露出来的一只眼睛明显不太正常…… “水鬼”! 果然是“水鬼”! 吴良的心脏抽了一下。 但显然并不是他之前遇到的那个“水鬼”! 这水鬼的头发虽然同样比较长,但并非纯粹的黑色,而是黑白相间的花白色,这可能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水鬼”。 除此之外,它还穿了一身比较宽大的袍子,遮住了绝大部分身子。 透过凌乱的头发,吴良隐约能够看到它的脸,那是一张比之前遇到的那个“水鬼”更加狰狞的脸庞。 那张脸上的皮肤呈黑褐色,嘴巴的形状十分古怪,面皮上还有拼接缝合的痕迹…… 等等! 吴良一愣。 这……他喵的不是我给我们瓬人军特制的防毒面具么? 就在这时。 “错不了。” 小径拐角之后传出一个刻意压制的轻柔女声,“我方才听到了一些响动,那响动就在前面,应该不会太远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金刚钻’啃噬东西的声音,‘金刚钻’还在的话,吴有才肯定还没有死,他早就说过,像他这样的坏人没那么容易死的……” 是白菁菁的声音! 虽然白菁菁已经尽可能压低了声音,但在如此空旷的溶洞之中,任何声音都会传出很远,想要隐藏起来可不容易。 “白菁菁怎么会在这里?” 吴良微微一愣。 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不小心中了邪,后世传说“水鬼”这一类冤魂最擅长的本事便是蛊惑人心,利用人性的弱点制造出幻觉,诱骗人们在不知不觉中去做一些违背自身意愿的可怕行为。 比如:诱骗他从黑暗中主动现身。 但似乎有不是这么一回事。 若是“水鬼”能够蛊惑他,定是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哪里用得着施展这样的手段? 而且那个“老水鬼”…… 吴良越看他越是觉得眼熟。 他的穿着好像……好像带他们来到此处的《公输经》传人孙业啊? 只不过在这之前,孙业一直都将头发盘了起来,并未像现在这样披散头发,至于那只眼睛,孙业也确实有一只与人眼截然不同的义眼。 最关键是那个防毒面具。 吴良确实给了他一副防毒面具,为的是防止他的痨病具有传染性,传染给黄家与瓬人军众人,这病在这个时代可不太好治。 只是吴良想不明白。 他进来之前明明嘱咐过典韦与杨万里,若他半个时辰还未出去,只放杨万里一人下来搜寻即可。 可根据现在发现的情况来看,孙业、白菁菁似乎都下来了,而且听脚步声应该还有其他人,感觉像是所有人都下来了的样子。 典韦与其他人不同。 以他的执行力,应该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命令才对。 所以…… 吴良并未轻举妄动,依旧藏在黑暗中静静的观察,至少要先搞清楚情况再做定夺。 …… 片刻之后。 一干人终于鱼次走出了小径拐角。 跟在孙业身后的,是手持火把的杨万里,然后是白菁菁、于吉、诸葛亮、黄月英,典韦则走在最后面,手中拿着一支点燃的小蜡烛。 真就全下来了,上面连个留守的人都没有。 “菁菁姐姐,你不是说有才哥哥距离咱们不远了么?为何前面还是一片漆黑?有才哥哥那颗珠子那么明亮,咱们应该大老远就能看到的吧?” 诸葛亮皱着一张小脸,追问道。 “如果我刚才没听错的话,应该就在附近了……” 白菁菁四下张望着,也是有些疑惑的说道。 “公子福大命大,断然不会出事。” 于吉接话说道,“既然菁菁姑娘说听到了动静,那便必然不会错,老夫窃以为,以公子的性子,他大概也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只是在没有摸清状况的情况下暂时躲了起来静观其变,他可苟了,难道你们不知道?” “老童子,你敢背地里说公子的坏话,大家伙可全都听到了。” 杨万里立刻反唇相讥道,“而且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若非你一个劲儿念叨公子是不是出事了,菁菁姑娘也不会以死相逼非要下来,若非菁菁姑娘死活非要下来,诸葛亮这小子也不会非要来凑热闹,还有这个姓黄的小丫头,她见诸葛亮要来,才哭喊着非来不可的,最后就剩孙业与典韦兄弟了,典韦兄弟也想下来又不放心放孙业一个人留在上面,索性把他也撵了下来,这事全都怨你!” “呵呵呵,有埋怨老夫的功夫,你还是先想想一会见了公子如何交代吧。” 于吉捋着胡须,一脸不屑的道,“公子若是知道你竟敢违抗命令,回头一定会给你几个好果子吃,没准儿你这都伯一职都保不住了。” “你这老匹夫……” 杨万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回头又对典韦说道,“典韦兄弟,咱们违抗公子的命令都是这老匹夫那张破嘴害的,若咱们回头受了公子责罚,将这老匹夫那张破嘴撕了如何?” “韦抗命不遵是韦自己的决定,与旁人无干,若公子要罚韦,韦受着便是,绝无怨言。” 典韦面不改色,一边说着话,一边仍在四下打量。 这些家伙仿佛已经认定吴良还好端端的活着。 或许是因为白菁菁之前听到了“金刚钻”的动静,又或是对吴良有着莫名的信心,不过若他们果真认定吴良不会死,便也不会组团下来了。 尤其是白菁菁,竟还“以死相逼”,这姑娘玩的挺大啊…… “这群混账东西……” 听着众人熟悉的声音,吴良心中亦是逐渐的安稳了下来。 确定了,这些人正是瓬人军众人。 因为这方面吴良已经有了经验,如果是中邪的话,他应该只能看到或是听到自己内心所知的事情。 而他肯定不知道于吉这个老童子会在背地里说自己是“苟”,这虽然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但于吉这个全瓬人军最“苟”的老童子居然有脸说别人“苟”,这倒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老东西敢不敢再不要脸一点? 如此暗骂了一声。 吴良终于将包裹严密的随侯珠取了出来。 幽光随即扩散开来,照的瓬人军众人眼前一亮。 “公子?!” 众人一看手捧宝珠之人正是吴良,顿时面露喜色,纷纷快步向他这边奔来。 不久之后。 他们便被那条暗河挡住了去路,与吴良隔河相望。 “这河水只有三尺来深,典韦、杨万里下水,将其他人运送过来。” 吴良想到了此前的“水鬼”,不过想想那“水鬼”的战斗力,应该很难对典韦与杨万里造成威胁,他便没有刻意提起。 至于其他的一些胡思乱想,为了不给众人带来不必要的恐慌,自然也是不必多说。 反正吴良此前渡河,除了被那“水鬼”偷袭,倒也没有遇上别的东西。 不过临了,他还是不忘着重补充了一句:“哦对了,不用管于老先生,于老先生宝刀未老,说话的时候更是中气十足,让他自己趟河过来便是。” “唉嘿嘿……” 一听这话,于吉顿时一脸尴尬,嘿嘿陪笑着道,“公子,那啥……老朽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误会,全都是误会!其实那并非老朽本意,老朽不过是为了给大伙宽宽心,真没别的意思。” “老先生不必忧心,我怎会因为这点小事为难于你呢。” 吴良笑呵呵的道,“其实我这人吧,不但苟,心眼也是小的很。” 于吉什么人? 这可是活了近百岁的老妖精,什么场面没见过,自是想也没想立刻嬉皮笑脸的认怂道:“老朽知错了,老朽再也不敢了,公子就饶了老朽这回吧。” “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一片,原本沉重与紧张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如此渡过眼前这条暗河,果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唯有白菁菁过河之后仍旧红着眼眶瞪了吴良许久,见吴良走来,一双粉拳立刻锤在他的胸口上,埋怨骂道:“这你坏人,既然安然无恙,为何不依照约定出去报信,我……大伙还以为你死在这里了!” “此事怪我,没想到这里面竟别有洞天,光是一路走来便耗费了许多功夫,想出去报信时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 吴良握住白菁菁的小手揉捏了一下以示安慰,笑呵呵的说道。 说这话的同时。 吴良余光忽然瞟见孙业不知何时已经擅自去到了那扇青铜大门前面,望着青铜大门中间的那个不太规则的圆形凹槽,一副好像发现了什么的样子。 吴良正想过去询问。 却见孙业已经将手伸进了衣服里面,拽出一块挂在脖子上的一块金属圆盘,脸上尽是惊异之色! 第三百一十八章 祭拜还是恕罪?(4000) 开启青铜大门的钥匙?! 吴良此前已经观察过青铜大门的圆形凹槽,如今看到孙业忽然从衣服里面拽出一个大小、形状皆是与那凹槽极为相近的金属圆盘来,再结合此人的表现,自是立刻便产生了这样的猜测。 不过他却并未马上上前惊扰孙业。 而是默默的观察孙业接下来的表现。 倘若孙业掏出的玩意儿真是这扇青铜大门的钥匙的话,那至少能够证明,孙业祖上曾经来过这个地方,而且与这个地方关系极深,如此这扇青铜大门的钥匙才会传到孙业手上。 只是孙业本人究竟又有多少了解,那就不太好说了。 有些秘密仅凭逼问恐怕未必能够问得出来,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自知命不久矣的人,倘若他誓要将秘密带入坟墓,吴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这种情况下,悉心观察孙业此刻的表现就变得十分重要了。 总有一些细节能够暴露出一些问题,在这些细节与问题的基础上进行推测,也能够更加接近真相,而不是被旁人拖着鼻子走。 “……” 孙业倒并未注意到吴良在观察他。 他捧着挂在脖子上的金属圆盘,不停的抬头低头,似乎在拿这个金属圆盘与青铜大门上的那个凹槽进行对比。 “吴有才,你又在看些什么?” 白菁菁则很快便注意到了吴良突然的走神,有些奇怪的看向孙业,忍不住问道。 “嘘……” 吴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不转睛。 如此等待了片刻。 孙业似乎已经完成了两者的比对,但脸上却依旧是满满的疑惑。 最终,他竟将挂在脖子上的金属圆盘摘了下来,慢慢的将其对向了青铜大门上的凹槽,看样子是想将金属圆盘放进去进行尝试。 “孙先生且慢!” 到了此时,吴良终于没办法继续保持沉默,连忙走去将其拦下。 “哗啦!” 瓬人军众人也是立刻有了动作。 方才吴良在观察孙业时,他们顺着吴良的视线,也是已经注意到孙业的异常表现,只不过吴良没有出声,他们便也选择了静观其变。 如今吴良终于出声阻止。 早有准备的典韦与杨万里自是立刻冲了过去,将手中工兵铲架在了孙业的脖子上,瞬间将其控制了下来,免得此人做出进一步的动作。 “吴校尉,诸位,这……我……” 孙业手中拿着圆盘,似是直到现在才猛地意识到附近还有这么多人一般,竟被吓了一跳,连忙想要解释,但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必紧张。” 吴良冲典韦与杨万里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工兵铲放下来,这才笑着说道,“这圆盘的事你慢慢说来,我自有判断。” “吴校尉见谅,这圆盘其实是我爹病入膏肓之际传给我的,不过他只教我将这圆盘传下去,并未言明究竟有何用途,也没有其他的嘱咐。” 孙业舔了舔嘴唇,皱脸说道,“后来我便一直将这圆盘带在身上,今日得知我那‘五仙入宅法’被高人所破,自知时日无多时,我还曾想过我既无子嗣,又无可靠的弟子,恐怕要忤逆我爹临终前的嘱托,不能将这圆盘传下去了……不敢隐瞒吴校尉,其实此前在黄府的时候,我还曾想过是否要在临死之前将这圆盘交给他们,教他们替我将这东西传给黄府后辈,如此也算是没有忤逆我爹的嘱托,可是想到此前的所作所为,我竟怎么都开不了口,于是便一路带到了这里。” 说到这里,孙业歉疚的望了不远处的黄月英一眼,继续说道:“方才我看到这扇门,又见到这扇门上的凹槽,猛地发现两者竟有许多匹配之处,后又将圆盘取出来仔细比对了一番,竟越看越是匹配。” “于是我便鬼使神差想要尝试一番,幸得吴校尉喝止……此举是我擅作主张了,我真没旁的想法,请吴校尉见谅。” “……” 听完孙业这番话,瓬人军众人方才明白孙业刚才的意图,也终于明白吴良刚才为什么盯着孙业。 原来孙业手中的圆盘,竟与这扇青铜大门上的凹槽匹配! 当然,他们也是现在才注意到,青铜大门上竟还有一个不太规则的圆形凹槽。 毕竟他们才刚刚过了河,还没有机会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更没有机会研究这扇藏于溶洞中的青铜大门。 只是这凹槽就算与这圆盘匹配,又有什么用处呢? 众人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同时他们也对孙业的身份产生了一些疑惑,若是两者果真匹配的话,不难想象孙业或是孙业的祖上与这个地方有所关联。 所以,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对这圆盘一无所知,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如此想着,众人又看向了吴良。 这种需要动脑子的事情向来都是吴良说了算,他们很是安于自己的工具人身份,一切遵照吴良的意思去办便是。 “我相信你。” 吴良却是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不过我尚有一事想向孙先生请教,这一路走来,孙先生应该见了不少尸首,有不少尸首都是脑袋被自上而下贯穿而死,这扇大门附近共有十七具尸首,亦是相同的死法,孙先生好歹也算是《公输经》的传人,不知孙先生对这些尸首的死法有何见解?” 通过刚才对孙业的观察,吴良的确相信孙业的话。 若是他果真知道那圆盘的用处,更对青铜大门后面的东西心知肚明的话,恐怕就不会光明正大的将那圆盘取出去来,更不会旁若无人的试图将圆盘放入凹槽之内进行尝试,这绝对不是一个心中有鬼的人能够做出来的事。 甚至想通过此举害死他们的可能性都能够排除。 对于一个正常人而言,刚才显然不是最佳的时机,反倒会将自己的意图提前暴露出来。 “这……” 孙业明显又被难住了,思索了片刻才终于说道,“我也说不好,不过这种死法显然是从天而降的利器所致,而且这利器还极为精准,强度也是不小,因此我怀疑这里可能便是祖师爷的公输冢,恐怕只有祖师爷才能造出如此厉害的精妙机关,我虽习得一些《公输经》的内容,却也是断然造不出来。” “那么尸首旁边这种数百年不锈、又能开山锻石不损的凿子你可曾见过?” 吴良又拿起一根凿子问道。 “这种凿子我倒是知道,我家中便藏有一条,乃是我家的祖传之宝。” 孙业点头说道,“方才路上我见到这种凿子亦是十分惊奇,还曾捡起一条向这几位军爷说明,可这位军爷以为我要耍什么心思,将这凿子夺去收走了,不信吴校尉可以问这位军爷。” 孙业抬手指向了杨万里。 显然凿子就是杨万里收走的,不过杨万里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只是有些不识货,认不得真正的好东西。 “公子,我是怕他拿了凿子对咱们不利,咱们可有不少老幼妇孺哩。” 杨万里当即瞪了孙业一眼,一脸委屈的对吴良解释道,“将他放下来之后,我便一直教他走在前面,时刻提防他行不轨之事,他能对黄家做出那种事,保不齐还藏了什么妖法,要是伤了咱们的人,我可担待不起啊。” “你做的没错。” 吴良赞许的笑了笑,心中却是已经开始推演孙业祖上与这些尸首、以及这个溶洞中的青铜大门的关系。 孙业祖上也有这样的凿子,还有与这个凹槽相匹配的金属圆盘,那么便极有可能与这些尸首是同一伙人。 或许便是他此前一直怀疑的可能从这里侥幸逃出去的人。 如此才能解释那金属圆盘怎么会在孙业手中。 或许正是孙业祖上当年与这伙人一同到了这个地方,建造了外面那些悬棺用于掩人耳目,又历经千险找到并打开了这扇青铜大门,可惜大门打开之后他们便遭遇了可怕的事情,孙业住上不得不携带金属圆盘逃走,最终将其传给了后人。 只是孙业祖上来到这里的动机却又令人迷惑。 倘若他真的是为了进入青铜大门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便只有两种结果: 一种是已经得手了。 但若是已经得手,这金属圆盘若是钥匙的话,应该也就没用了,完全没有必要继续传给后人,而是应该将得手的东西传给后人,用来改变后人的命运才是; 另外一种就是没有得手。 如此便有将金属圆盘传给后人的必要了。 但这也不太说不通,倘若孙业祖上没有得手的话,就算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再来,也应该留下遗言叫自己的后人继续前来探索。 为何孙业却只是得到了金属圆盘,并未得到任何指引性的遗言。 他的父亲刘胥应该也是如此,否则生前便不会每年都带孙业前来此处祭拜公输冢,但却从未提起过这方面的事情…… 等一下! 想到这里,吴良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刘胥知道公输冢就在这附近,因此才会带孙业前来祭拜。 这也就是说。 孙业祖上虽然没有留下指引性的遗言,但却将公输冢的位置传给了后人,只是可能没有那么详尽,并且还命后人每年都前来祭拜! 这是在祭拜? 还是在恕罪? 吴良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推演下去: 若是祭拜。 那么孙业祖上进入这里,又将金属圆盘带了出来,可能并非是对公输冢有什么恶意。 或许是受到了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而这些尸首可能就是被孙业祖上使用手段害死的,毕竟他也曾是鲁班门下习得了《公输经》的匠师,或许对公输冢中的事物有一定的了解,做到这种事来自然也是有可能的; 而若是恕罪。 那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孙业祖上可能就是对公输冢有所觊觎,只不过进入之后同行的人死伤惨重,只有他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 自此之后,他心怀对祖师爷的愧疚,又害怕祖师爷的报应。 因此年年前来祭拜恕罪,并将这个习惯传给了后人,以这样的方式企图获得祖师爷的原谅与宽恕…… 可惜这些往事都已过去了数百年。 孙业的种种表现表明,他对这些往事也没什么了解,甚至可能还没有吴良知道的多,想要知道真相恐怕并不容易。 吴良知道继续质询孙业,恐怕也不会有更大的发现。 于是沉吟了片刻。 吴良终于走上前去,将孙业手中的金属圆盘拿了过来,回头对众人说道:“都避开一些,小心防备着,尤其是头顶,这扇门后可能存在至我们于死地的东西,就像这些尸首一样。” “……” 一听这话,众人自是连忙退到了一边。 于吉还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罗盘顶到了脑袋上面,想通过这样的方式防止落得一个被爆头的下场。 而典韦与杨万里则是将众人护到了身后,命他们全部蹲下,架起工兵铲严防死守。 见众人已经做好了准备。 吴良又命“金刚钻”伏到自己头顶,这才来到青铜大门前,将手中的金属圆盘慢慢比对着靠向门上的凹槽。 不多时,吴良便将金属圆盘严丝合缝的嵌入其中。 “咔哒!” 伴随着金属圆盘之中传出一声轻响。 吴良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比较强劲的吸力,那吸力也不知道是来自青铜大门,还是来自金属圆盘本身。 总之根本不需要他用力推进。 金属圆盘便自动向凹槽里面陷去。 “这?!” 见此状况,吴良有理由怀疑金属圆盘与门内的某种机关已经启动了起来。 心中一喜的同时,也是连忙退到一边小心防范。 “嘎哒哒哒……” 随着金属圆盘陷入凹槽之中,门内也随之传来了清脆的响动。 那声音就像是许多小钢珠正在飞快的弹跳滚动,吴良虽然有些后世的见识,却也无法想象这扇门内的机关正在进行什么样的运作。 片刻之后。 小钢珠弹跳滚动的声音消失。 “吱吱嘎嘎——” 门内又开始传出巨大的响动。 最终。 “咣当!” 这扇青铜大门向外动了一下,两面门之间错开了一条十公分左右的缝隙。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临冲吕公车(4000) “开了!” 众人皆是精神一振。 吴良则是早已退到了一边,一双眸子望着错开的门缝,屏住呼吸静静观察。 众人此前收到过吴良的预警,精神一振的同时也是没有轻举妄动,唯有典韦略微向前走动了两步,站到了能够兼顾吴良与众人的位置严阵以待。 如此等待了大约几分钟样子。 青铜门内并未再传来任何动静。 不过吴良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慢慢的来到正对那条门缝正对的位置,保持着距离试图借助随侯珠的光芒观察门内的情况。 随侯珠的光芒射入门缝,只在地上留下一条狭长的光影。 其余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这已经让吴良放心了一些,他最怕的就是在门缝中看到一只也正在向外窥视的眼睛,又或是半张脸,这才是最瘆人的情景。 “典韦兄弟,你来开门,我为你护法,心一些。” 略微沉吟了一下,吴良将铜匕首握在手中,回头对典韦说道。 “诺!” 典韦应了一声,只身来到青铜大门前面,一双手扣住门边逐渐发力。 “吱——!” 门轴上随即传出一声极为刺耳的动静。 这个声音并不在吴良的预料之外,这扇青铜大门好歹也存在的数百年,又暴露在这潮湿的溶洞之中,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一些腐蚀,门轴自然不可能向当初一般丝滑。 不过看起来典韦似乎也没有费太多的力气。 这个刺耳的声音响过之后,青铜大门便像是解开了禁制一般,只是轻轻拉动便很自然的向两边开启。 比较神奇的是,这两面门竟是联动的。 典韦只拉动其中一面门,另外一面门便也动了起来,并且与其保持一致的开合状态。 待典韦将整面门完全打开的时候,另外一面门也已经完全打开,门内的情景就这样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是一个直径与青铜大门面积相当的洞穴。 洞的石壁与地面同样存在很明显的凿刻痕迹,不过却要比吴良之前走过的径强了许多,最起码所有的地方都修整的十分平整,一看修建的时候就费了不少心思。 “从现在开始,我们可能便要进入公输冢了。” 吴良回过身来对众人说道,“若这里真是公输冢的话,大家反而要更加心,公输班生前工于机关器具,并能够将机关与术法巧妙的结合在一起,制造出超乎常识的东西,他的陵墓定然也不会简单,那些尸首便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孙业此前对黄家施下的“五仙入宅法”便是《公输经》中的东西,这已经充分证实了《公输经》的真实性与玄妙性。 而《公输经》正是鲁班生前所著,他的陵墓又怎会平平无奇? “吴校尉,此处若是祖师爷的陵墓,我们贸然闯入恐怕要扰他安息,这怕是不敬吧?” 见吴良如此说,孙业不由的皱起了脸来有些犹豫的道,这个家伙既然是匠师传人,又传承了一部分《公输经》中的本事,自然是认鲁班这个祖师爷的。 “要扰已经有人扰了,我们不过是前来为祖师爷善后的。” 吴良指了指不远处的尸首。 青铜大门内的洞穴中也有几具零散的尸首,看腐朽程度与门外的这些时候相差不大,应该也是同一伙人。 这足以说明当初这伙人已经进入到了门内,只是没落得什么好下场罢了。 不过…… 吴良猛地又意识到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矛盾点。 门内有尸首,门外也有尸首,并且这些尸首都保持着向外逃窜的姿态死去。 这足以说明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够顾得上关闭这扇青铜大门,而且看情况也确实没人顾得上去管门的事,否则门外就不应该有这么多尸体了。 除非,关闭青铜大门的时候,那暂时不知为何物的爆头怪物也跟了出来。 但若是如此,负责关门的人恐怕要比其他人更难逃生,更不要说将那块金属圆盘带出去,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另外。 如果那不知为何物的爆头怪物也跟了出来的话,吴良等人一路走来应该早就遇到了……那个“水鬼”显然不是爆头怪物,“河神”看起来似乎也就是一种水陆两栖的物种,应该做不到自上而下将人爆头。 所以,他们应该还没有遇上。 为什么没有遇上? 那爆头怪物显然应该是镇守这座陵墓的东西,如果没有发生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应该永生永世驻守在这里,绝不会轻易离开,哪怕被关在了外面…… 难道是因为历经数百年,已经熬到了生命的尽头,腐烂或是损坏在了溶洞中的某个黑暗角落,只是吴良等人并未发现? 吴良倒希望这是事实。 因为这样,他们此行便可以不用去面对这样一个可怕的东西,这次行动的危险性自然又降低了不少。 “这……” 听了吴良的话,孙业依旧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用商量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可否容人再向祖师爷发愿请罪,请他老人家莫要计较我们的不敬之罪。” “请,劳烦孙先生也替我们发愿请罪。” 吴良点了点头。 如此孙业来到青铜大门前,对着敞开的大门跪下,手中捏了几个奇怪的手印,口中一边念起吴良等人不太听得懂的咒语,一边对门内虔诚的叩拜起来。 “公子。” 见孙业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于吉那张老脸又皱了起来,悄悄将吴良拉到一边,附耳声说道,“此人的手印与咒语老朽虽不太懂,但也看得出绝不是普通的东西,公子需多留个心眼儿,免得此人使坏害了咱们。” “你的意思是说……” 吴良微微蹙眉,于吉这话给吴良提了个醒。 鲁班的《公输经》其中蕴含许多术法,害人的、救人的都有,那么孙业既然传承了一部分《公输经》,所掌握的咒语与手印便极有可能对公输冢有些作用。 倘若此人现在所谓“发愿”,其实是在激活公输冢中的一些东西,那他便是令人防不胜防的内鬼。 想着这些。 吴良不自觉的将这种可能与此前意识到的矛盾点结合到了一起。 此前他认为有人能够将这扇青铜大门关上,还能将“钥匙”带出并传给后人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但如果结合这种可能的话,“奇迹”便可以发生了。 孙业的祖上掌握了激活公输冢的手印与咒语,与这伙倒霉的盗墓贼一同进入公输冢,随后寻找机会激活了其中某些可怕的东西,将这伙盗墓贼全部害死之后,再用咒语与手印令那可怕的东西休眠,然后不紧不慢的关闭青铜大门,将“钥匙”带出去传给后人。 所以,孙业与他的先祖们其实是隐藏身份的公输冢守墓人。 而且还是喜欢“钓鱼执法”的守墓人? 这可能才是孙业主动在吴良面前提起“公输冢”的原因,这其实是他故意抛出的鱼饵?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孙业与吴良等人素昧平生,他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身份的,又是怎么知道抛出“公输冢”便一定能够钓到他们的,这又有些解释不通了。 难道吴良等人身上散发着盗墓贼特有的气质与气息? 开什么玩笑…… 当然。 也有可能孙业原本确实不知道公输冢的具体位置,更不知道吴良等人的真实身份,只是传承了一部分《公输经》和几道祖上传下来的与公输冢相关的祖训。 在被吴良的“厌劾之术”反制之后,孙业自知时日无多,也确实是在吴良的“引导”之下真心想在临死前来向祖师爷谢罪。 结果没想到吴良居然找到了公输冢,并且目的也是越来越明显。 于是眼见无法阻止吴良等人进入公输冢,他才亮出了一直挂在胸口的“钥匙”,打算来上一招将计就计放他们进去,然后将他们永远留在公输冢中给祖师爷陪葬。 这就只能算是机缘巧合了,不能算是“钓鱼执法”。 不过这些目前都是吴良的推测,没有充足的证据之前,吴良还没有办法下定论,更不能因为这些推测就直接对孙业下手。 于是。 “杨万里,你过来一下。” 吴良思琢了片刻,又对杨万里做了个手势。 “公子,何事?” 杨万里连忙凑过来声问道。 “从现在开始你负责盯着孙业,丝毫不要疏忽,倘若发现他有私下结手印或是念咒语之类的动作,立刻将他拿下,不得有误!” 吴良正色说道。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接着又问,“公子,我一早就在防着他呢,像他这种为了一己私利便能害人一家的人,口中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 “嗯,看紧了便是,必要的时候可以打断他的手,砸掉他的牙,不必留情。” 吴良点了点头。 …… 片刻之后。 孙业终于完成了请愿,站起身来对吴良表示感谢。 吴良也不动声色的与他客气了两句,而后便带领众人走入门内。 他没有像杨万里一样叫孙业在前面“趟雷”,因为在他看来,如果孙业真在耍什么心思的话,如此反而更容易被他牵着鼻子走,倒不如将主动权捏在自己手中。 如此之下,吴良走得很慢。 几乎每一步都要仔细全方位观察过后才会下脚,众人也都明白吴良的意思,因此都安安静静跟在后面一同观察,不放过任何可疑的细节。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 众人并没有遭遇什么机关陷阱,非常顺利走出了这个比较宽敞的洞穴,然后来到了一处更加宽敞的空间之内。 视线豁然开朗!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厅,不仅是面积很大,就连高度也颇为可观,不过肯定没有外面的溶洞高。 因为在这里面,随侯珠的光芒可以照射到顶部的岩石。 这样就要比之前在溶洞之中有安全感多了,起码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知道自己的头顶究竟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以便提前做出反应。 这点非常关键。 鉴于那些尸首的死状,吴良现在最担心的便是头顶。 这个大厅同样非常大,看起也并非什么规则形状,吴良等人应该是出现在大厅的某角,随侯珠的光芒依旧无法照亮整个大厅,只能通过可视范围内的情况管中规豹。 “有才哥哥,那又高又大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诸葛亮首先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大概有七八丈来高的庞然大物,一脸好奇的问道。 那玩意儿是一座木头搭建而成的“高楼”。 “高楼”共分为六层,每一层中间配有梯子可供上下,看起来很想后世仅仅只是建好了框架的烂尾楼。 站在这座高楼上,踮一踮脚差不多就快能够够到大厅的穹顶了。 而值得注意的是,这座“高楼”的下方还配了八个巨大的轮子,似乎可以自由移动…… “这应该是一种战车。” 吴良仔细观察了一下,正色说道。 “战车?” 众人奇怪的看了过去,似乎是在想这玩意儿作为战车应该如何发挥作用。 “这种战车主要用来攻城,攻城时车上能够承载数十甚至数百名将士,使人将战车推到城脚下,这战车最高一层便可与城头齐平,皆是车上将士便可源源不断冲上城墙与敌人厮杀,其余将士也可通过这种战车轻松冲上城墙。” 吴良简单为众人介绍了一下,心中却是极为震惊。 这种大型攻城战车,在后世考古界被称作“临冲吕公车”。 虽然名字里面带了“吕公”二字,看起来似乎与商周时期的姜子牙有关,但历史研究表明,这种战车成型最早只能追溯到宋代,而广泛应用则是到了明代,与姜子牙并无关系。 并且这种战车还有十分明确的发展轨迹,原型出自唐朝才出现的“云梁战车”。 也就是说,唐朝才出现的“云梁战车”,还只是“临冲吕公车”的雏形而已,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东西。 但更加高级的“临冲吕公车”却出现在了春秋战国时期的古墓之中。 这就很值得研究一番了! 第三百二十张 吴良的王牌(4000) “可是有才哥哥,我听了你的解释,也觉得这种战车颇为绝妙,攻打城池时破城难度将会大大降低,可为何却从未见有人用过?” 诸葛亮歪着脑袋一脸疑惑的道。 这就是个比较难解释的问题了。 倘若这“临冲吕公车”在春秋战国时期便已经发明并且制造了出来,守城方的城墙优势将会降低许多,只要落入对别国又想法的强国手中,大概率是要批量制造投入战场的。 但如今已是几百年后的东汉,战场上却并未看到此类战车的影子。 而且在春秋战国时期乃至唐朝之前的战争历史中,也并未出现过此类战车的记载,这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可能……失传了吧。” 吴良想了想,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据他所知,正史中有关鲁班的记载十分稀少,他所制造的攻城类相关的器械,最为后世考古界熟知是“云梯”。 而就算是这段与鲁班有关的史实记载,其实也是出自另外一个工匠大师“墨子”的传记。 这段史料说的是战国时期楚王准备攻打宋国,于是鲁班为楚王设计制造了一种叫做“云梯”的攻城器械,墨子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前往楚国劝阻。 楚王与鲁班都舍不得放弃新造起来的攻城器械,正想在攻打宋国的时候试试威力,怎会轻易放弃? 于是墨子解下衣带,围作城墙,用木片作为武器,让鲁班同他分别代表攻守两方进行演练,鲁班多次使用不同方法攻城,多次都被墨子挡住了,鲁班的攻城器械已经使尽,而墨子守城手段还绰绰有余。 最终楚王觉得就算用了鲁班的攻城器械也没有把握取胜,便决定放弃攻打宋国。 这段史料中虽然只说到了“云梯”,并未提及其他的攻城器械。 但墨子与鲁班演练斗法的时候,鲁班却使用了多种不同的攻城方法,攻城器械全部用尽才不得不认输。 若是往深了推敲的话。 可以推断,鲁班发明创造的攻城器械应该并非只有“云梯”一种,否则墨子与他根本就用不着演练多次。 而且因为墨子的阻止,这些攻城器械恐怕还未必上过战场。 这或许才是“临冲吕公车”失传的原因? 毕竟根据历史记载,鲁班乃是公元前450年左右来到楚国,公元前444年离世,最多也就在楚国待了6年时间里。 仅仅6年的时间,鲁班先是为楚王设计制造攻城器械,出师未捷便被墨子以文斗的方式挫败。 而后又如孙业所说的那样,因为习得《公输经》的匠师弟子为祸天下,使得匠师的声名一落千丈,楚王也因此对他起了疑心,渐渐疏远起来。 这种情况下,楚王担心被《公输经》所害,恐怕就更不会使用鲁班设计制造的那些攻城器械了。 最终鲁班心灰意冷,自郢城城墙上一跃而下。 而他的生前为楚王设计制造的那些攻城器械,也只能随他一同入土,遗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或许……这才是“临冲吕公车”提前了千百年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心中揣测着这些事情,吴良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丝悲凉。 他感受到了鲁班跃下城墙时的悲凉与遗憾。 那是一种类似于“既生瑜何生亮”的不甘与委屈,如果没有墨子的出现,鲁班的一生或许会更加精彩,最起码不会落得这么一个悲剧的下场…… “阁下也是匠师后人?” 听着吴良的话,孙业惊疑的看向了他,忍不住问道。 “不是,只是略通一二。” 吴良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 “阁下太谦虚了,若非阁下将此物的用途如此详尽的讲解出来,就连我都还没意识到这竟是一辆攻城战车。” 孙业明显不相信吴良的话,皱着眉头说道,“一般人不可能有这样的见识,若阁下只是略知一二的话,那我岂不就是一窍不通了么?” “孙先生不必妄自菲薄,我也只是多了一些见识罢了,不瞒孙先生说,我虽能看出此物的用途,但却没有本事将其制作出来,因此我就是个外行,充其量只能算是纸上谈兵。” 吴良微微摇头,接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望向孙业问道,“说起来,孙先生乃是这方面的专才,就算此前没有见过这种战车,如今观摩一番之后应该也能绘出制造图纸,不差分毫的将其中精髓全部复制出来吧?” “这……” 孙业被问的一愣,又向“临冲吕公车”望了一眼才道,“若这战车制造时不需要祖师爷的独门术法加持,我倒是可以一试,想来应该不太难。” “那就有劳孙先生了。” 吴良面色一喜,当即回头对于吉说道,“老先生,还不快取一块绢布出来,请孙先生为我们绘制这种战车的制造图纸?” “来喽!” 于吉麻溜跑了过来,为孙业奉上绢布的同时,连瓬人军入墓时常用到的炭笔都一起塞进了孙业手中。 “?” 孙业再次愣住,显然有点摸不清吴良的套路。 “孙先生勿虑,我对工匠祖师公输班亦是发自内心的敬佩与尊重。”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若非发现此前已经有歹人进过公输冢,恐怕他老人家已经受到了侵害,这陵墓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进的,你尽管放心,一旦确认公输班他老人家安然无恙,我们便立刻退去,绝不破坏一草一木,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既然进都已经进来了,像他老人家学上一两门手艺不算过分吧?我想他老人家当初设计制造这些东西的初心,也是为了造福世人吧,而我们要做的,便是尽一切可能令他老人家设计制造的这些东西重现于世,令世人为之叹服倾倒,而不是教他的作品永远埋没下去,在历史的洪流中慢慢被世人遗忘,这样才算没有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说的这些大道理我不是太明白,不过作为一个匠师传人,我最欢喜的事情就是自己制造出来的东西被人们重用,充分发挥出应有的功效,倘若只能放在角落里吃灰,那便说明我做出来的东西不过是一件失败之作,不值一提。” 听了吴良的话,孙业竟也发出一通感慨,最终点头道,“好吧,若只是需要我助你绘制图纸的话,我照办便是,不过也请记得你的承诺,一旦确认祖师爷安然无恙,你们便要立刻退去,绝不允许破坏冢中的一草一木。” “这是自然,我们又不是盗墓贼。” 吴良勾起嘴角笑道。 这下回去又有东西向曹老板可以交差了。 接下来曹老板的主要目标便是扩张地盘,而扩张地盘便不可避免的需要攻打城池,这时候若是为曹老板献上一份极为详尽的“临冲吕公车”制造图纸,自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少攻城略地的难度,自然又是大功一件。 与之相比,黄金虽然直接关系到粮饷的问题,但随着连年战乱导致社会生产力下降,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极为严重的通货膨胀,就连黄金的购买力也在不断下降。 再加上吴良已经在雍丘搞了一个“屯田制”试点,还有“曹氏盐行”的收入作为辅佐,预计最多半年便会显现出成效,到时候只要曹老板在地盘稳固的情况下大规模实施“屯田制”,黄金就显得没有之前那么重要了。 相反。 像“临冲吕公车”这种能够直接左右战局的战术型器械,将会很快显现出功效,使曹老板以更快的速度扩张与巩固自己的势力范围。 以吴良对曹老板的了解,假如要让他在“万斤黄金”与“临冲吕公车制造图纸”中只选一样,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毕竟粮饷是可再生资源,每年都有产出,买不到还可以抢,抢不到他甚至不介意吃人肉。 但这种在这个时代遥遥领先的战术型攻城器械,可不是动一动歪心思便能够搞出来的,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店了。 这也是吴良很早之前就已经谋划好的“转型之路”。 吴良搞“屯田制”和“盐行”,是为了转移曹老板的注意力,告诉他粮饷可以用其他的方式筹集,而不是每天只望着瓬人军去盗墓。 毕竟世上的古墓就那么多,又不是所有的古墓都像汉墓一样陪葬丰厚。 就像这次,吴良就不太可能像之前一样带回去那么多黄金了。 这种“高开低走”的情况可是很容易导致曹老板对他的好感度下降,甚至开始怀疑他到底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从而渐渐不再倚重于他。 若是到了这一步,吴良便要开始考虑自己的处境了。 毕竟他与瓬人军肯定能够算得上是曹老板人生中的一个黑点,历史上那篇揭露了“摸金校尉”与“发丘中郎将”所作所为的檄文,便成了袁绍攻伐曹老板的借口,更让曹老板成了天下士族门阀口诛笔伐的对象。 成年人讲究的是利益权衡。 飞鸟尽,良弓藏。 倘若有一天曹老板觉得吴良与瓬人军的存在已经成了一件弊大于利的事情,以他的性格同样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 吴良绝不会坐等那一天的到来。 他要在“屯田制”与“盐行”一定程度上解决了曹老板的粮饷问题的同时,悄然改变他与瓬人军的定位。 他与瓬人军将不再是见不得光的“盗墓贼”,而是曹魏帝国的官方“专业考古团队”! 他与瓬人军能为曹老板带回来的也将不再是黄金与珍宝,而是一项又一项通过考古发掘出来的足以改变世界的知识与科技! 当然。 吴良每次肯定都还会留上一手。 他得像一千零一夜里的王后一样,每一次都给曹老板带来不一样的惊喜,使其欲罢不能,这才是吴良的安身立命之根本。 除此之外。 还有一些后世的东西,吴良其实是能搞出来的。 比如火药。 这玩意儿的配方其实非常简单,寻找相应的材料也并不难,但这东西吴良是绝对不会轻易拿出来的,甚至都不会让瓬人军的人知道。 他将其当成了一张底牌。 倘若哪一天真到了无处安身的地步,这就是他的王牌。 到时候,他并不介意让这些生活在冷兵器时代的大人物,好好感受一把什么叫做“东汉有点热”。 …… 现在的孙业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动什么心思。 听过吴良的话之后,他还真就拿着绢布来到“临冲吕公车”下面,极为专注的分析起了这部战车的构造与设计。 不一会儿,图纸上便已画上了许多结构。 他还颇为细心的在各个结构图旁边添加的备注,甚至添加上了编号,有点像是后世购家具的安装图纸,又有点像前些日子诸葛亮拆解鲁班锁时绘制的草图。 “杨万里。” 吴良不动声色的冲杨万里使了个眼色,命他留下来盯好孙业。 这图纸显然不是一时半会便能够画完了,吴良自然不可能一直在这里陪着,倒不如趁这个机会继续探索这座地宫,看看有没有其他值得关注的好东西。 杨万里会意。 而后取出一支火把点了起来,站在孙业旁边继续盯着。 吴良又将诸葛亮叫到一边,正色说道:“诸葛贤弟,你也留在这里跟孙先生好好学学,回去之后研究木牛流马与连发弩的事你也要参与,到时候可别叫你嫂嫂看扁了。” “嫂嫂?” 诸葛亮一愣,下意识的看向白菁菁,脸上却露出疑惑之色。 他不是太明白,研究木牛流马与连发弩,与被白菁菁看扁他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是另一个精通木工的嫂嫂,哦对了,此前忘了告诉你,除了菁菁嫂嫂之外,你另外还有十一个嫂嫂,回头介绍你一一认识。” 吴良笑呵呵的道。 “有才哥哥,你这也太……” 诸葛亮顿时瞠目结舌,对吴良惊为天人。 “去吧,带上昏儿姑娘一起。” 吴良摆摆手,说着话便带领典韦、白菁菁与于吉三人向陵墓深处走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 都不对劲!(4000) 这里面的地形并不算复杂,只是不太规整。 感觉这里原本应该就是一个比较宏大的地下洞穴,只是人工修整了一下地面,装上大门就直接启用了一般。 至于刚才的“临冲吕公车”,显然不是通过那扇青铜大门运进来。 而是先将材料分散着运进来,然后才在这座地宫之中进行组装,因为那扇青铜大门根本就不够“临冲吕公车”通行。 如此继续向前探索,很快吴良等人便又看到了新的大型器械。 这也是一辆装有六个轮子的战车,轮子共同支撑着一个大木床,木船上面则是一个高达十几米的使用柱子制作而成的大梯子。 梯子上面还有一截可以活动的梯,梯末端则装有两个金属材质的钩子。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云梯”了。 事实上,“云梯”这种东西倒并未失传过,历朝历代打仗都少不了这样的攻城器械。 只不过据吴良所知,如今曹老板他们打仗用的还不是这样的“云梯”,而是一种单纯使用竹子制作而成的简易长梯。 每逢攻城的时候,像他这样的兵便要抬着简易梯子、顶着箭雨石头之类的防守手段拼命冲到城墙下,然后将这样的简易长梯搭在城墙上,然后还要守在下面扶好长梯,等着后面的兵士踩着他们的肩膀与长梯往上爬。 这绝对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就算吴良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穿越之后也已经通过“有才兄”的回忆深有体会。 所以吴良同样非常明白战争的残酷。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不论是作为将军,还是身为一名兵,他都绝对不会上战场。 若是曹老板拿刀架到他脖子上逼他上,那么后悔的一定会是曹老板…… 话说回来。 眼前的这驾“云梯”,与历史记载中的唐朝军队使用的云梯倒是有许多类似之处,两者之间或许有一些联系。 不过要吴良来说。 “云梯”与“临冲吕公车”的功用其实是有些重合了。 毫无疑问,“临冲吕公车”应该算是“云梯”的升级版,那玩意儿既可以将人送上城墙,而且一次可以送上几十甚至上百人,而坐在上面的兵士若是持有远程攻击武器,它便又成了一部带有武器系统的移动战车。 缺点则是,制造“临冲吕公车”所需的人力物力都要远超于“云梯”,而且受地形限制比较大,能否投入战场尚需视情况而定。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吴良这个门外汉来到这里,就像是进了一座古代军事器械博物馆,心中的叹为观止自然不必多说,只是更加具体的工艺与构造,他确实只能算是略知一二,若是想要完美复制、甚至是在这个基础上改进,还是得等待孙业先将图纸画出来再说。 如此绕着“云梯”走马观花的观摩了一圈。 “咱们走吧。” 吴良看了随行三人一眼,打算继续前进。 这时一直负责警戒的典韦却微微蹙眉,颇为警惕的说道:“公子,韦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监视着咱们,可是站在此处查看了半天,也没察觉出有什么异常之处,不知道是否是韦的错觉所致。” “哦?” 一听这话,吴良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寒意。 于吉与白菁菁也是下意识的向吴良与典韦靠拢了一些,明显心中也是有些发毛。 “你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吴良四下打量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只得开口追问道。 典韦与于吉不同。 他属于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若非真感觉到了什么,他绝对不会轻易说出这种危言耸听的话,影响到大家伙的士气。 “就是与杨万里和诸葛亮分开后的这一阵子,不知道到底怎么了,韦很快便莫名的心神不宁,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正在窥视着咱们,准备伺机而动。” 典韦正色说道。 “嗯……” 吴良点了点头,发出一声沉吟。 他对典韦早已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虽怪力超群武艺惊人,但并没有其他的特殊本事,尤其是这种能够提前感知危险的心理感应能力,否则此前下了那么多墓,遭遇了那么多危险,不可能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也是因此,吴良才感到无法解释。 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并且没有什么特殊能力的人,忽然开始没由来的心神不宁,难道是这就是后世都无法做出合理解释的直觉? 或者也可以更加正式的将其称之为“第六感”。 但这种莫名产生的“第六感”到底是应该相信呢? 还是不应该相信呢? 吴良也不太说得清楚,有时候人就是应该相信直觉,但有的时候又不应该相信,最终还是要由自己来决定。 “没有找到直接证据的话,或许只是你的错觉。” 吴良心中依旧没底,像是对典韦说,也像是对自己说道,“不过墓中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存在,你多留个心眼,一旦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立刻报告于我,我自有判断。” “诺。” 典韦应了一声,将另外一把工兵铲也取了下来,进入双持狂战士状态,显然吴良的话并没有完全令他安心下来,这种感觉依旧存在,甚至可能还更加强烈了…… …… 再往前走。 吴良等人又遇到了几具携带了凿子与工具的尸首。 这几具尸首同样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而且致死原因也终于有了些许不同。 其中两具尸首是被自上而下爆了头,另外三具尸首则相当完整,看不出骸骨上有什么明显的损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仿佛是无疾而终一般。 但吴良清楚。 “无疾而终”是不可能的,这三具尸首一定是暴毙于此,只是死于某种通过仅剩的骸骨看不出来的死亡方式。 也就是说。 这里面除了“爆头怪”之外,可能还存在其他未知的要命因素。 未知无疑才是最难防范的…… “各位,从现在开始,除了防范头顶,其他方面的东西也要多加注意了。” 吴良不得不提前向同行三人做出预警。 “明白。” 众人点头应道。 可以看出,大伙脸上的表情都逐渐凝重了起来,还略微有些紧张。 如此又心翼翼的向前摸了一段。 一张同样摆放在一台四腿木床上的巨大弓弩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确切地说,应该是三张一丈来宽的巨大弓弩。 只不过这三张大弓合并在了一起,重叠着摆放在那辆四腿木床上,弩臂上则有三道矢槽,矢槽内分别放置着三根比常规的长矛还要长出一些,与成人手臂粗细相当的巨大箭矢。 这巨大箭矢的箭头是金属所铸,就连箭翎也是铁片,看起来威力极大。 而在这张巨大弓弩的后方,则还设置了一个类似于绞盘的圆轴,圆轴上缠绕着结实的麻绳…… “三弓床弩?” 吴良眼前又是一亮。 他能想到的与这玩意儿类似的东西,就是宋朝才出现的“三弓床弩”。 这种弩已经可以称为“弩炮”了,这种算是一种早期的复合弩,力道大到惊人,若是用来攻城,就算没有射中敌方辎重,也能够直接将弓弩射入城墙之内,攻城兵士还可以借助这些插入城墙的箭矢攀缘而上。 而若将此物摆放在城墙上用来防守,除了后世那种材料与厚度都十分惊人的装甲车,这年头几乎没有东西能够抵御。 也是因此,要拉动这种弩炮所需的力量亦是十分惊人。 所以才需要装置弓弩后方的那个“绞盘”。 那算是一种省力滑轮,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发射“三弓床弩”所需的人力。 又是历史上宋朝才出现的战争器械,竟又在这座春秋战国时期的地宫中出现了…… 吴良甚至有些怀疑。 这座地宫在宋朝的时候终于被什么人盗了,所以“临冲吕公车”与“三弓床弩”才会现世,而这座地宫可能也就在那时候毁掉了。 反正后世考古界肯定没有发现并发掘这座公输冢,否则这一定会是后世近代考古界最大的新闻。 “海昏侯墓”发现的黄金、不断冒出最新考古发现的“三星堆”、以及发现千年不腐女尸的“马王堆”,在这些存有大量成品的大型战争器械的“公输冢”面前,真就有那么点“班门弄斧”的感觉。 除此之外。 据吴良所知,后世发现的《鲁班书》版本,最早也是宋朝的产物…… 巧合多了,恐怕就未必是巧合了。 正如此思索的时候。 “心!” 不知为何,白菁菁忽然惊叫了一声,而后竟奋不顾身的向吴良扑了过来。 “噗通!” 伴随着一声响动。 吴良没有防备,直接就被白菁菁扑倒在了地上,胳膊肘子还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痛觉随之传来。 “?!” 见此状况,于吉也是腮帮子一抖,顺势伏倒在地。 而典韦则一个错步跳到了吴良身前,两柄工兵铲攥的紧紧的,一对虎目飞快转动查看周围的情况。 然而等待了片刻。 却是无事发生…… “嘶……” 吴良来不及感受伏在怀中的温软,一边发出痛吟,一边一脸诧异的问道:“菁菁,到底怎么回事?你发现了什么,为何忽然将我扑倒?” 白菁菁此前伏在吴良身上,紧紧抱着他的同时,一双眼睛也是紧紧的闭着,睫毛不停的微微颤动。 如今听到吴良的声音,她这才终于睁开眼睛。 然后极为关切的在吴良身上检查了一遍,又在自己身上检查了一遍,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开口说道:“我……我见那大弩正对着你,隐隐要向你射来,你若被这大弩射中定是活不成了,情急之下,我才不得不将你扑倒。” “?” 吴良一脸懵逼。 典韦与于吉也是类似的表情。 “三弓床弩”的箭矢确实是正对着吴良没错儿,但“隐隐要向你射来”要从何说起,“情急之下”又要从何说起? 沉默了片刻,吴良扭动了一下身子,有些无奈的道:“菁菁,你要不先起来,我去查看一番?” “哦……” 白菁菁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不雅,连忙红着脸站起身来。 吴良也随之揉着胳膊起身来到“三弓床弩”旁边仔细查看。 现如今“三弓床弩”上面的弓弦已经全部失去了弹性,断裂开来耷拉在地上,就连后面那个“绞盘”上的麻绳也已经腐朽不堪,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除此之外。 这上面也完全看不出存在任何自动机关的痕迹。 莫说是这里根本没有人操作“三弓床弩”,就算是有人操作,这种状态的“三弓床弩”也断然不可能射出箭矢。 所以。 白菁菁为什么忽然觉得“三弓床弩”要向他射来呢? “菁菁,你是基于什么情况,觉得我会被这大弩射死?” 吴良有些不解的问道。 “好你个吴有才,你还有没有良心!” 白菁菁也跟在他身边一起查看了“三弓床弩”的情况,结果听到这话,立刻便瞪起一双杏眼怒斥道,“我舍命救你,你却来质疑我,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我救你还救错了么?” “你刚才舍命相救的举动令我十分感动,这件事我保证一定会铭记一辈子,饭后睡前都要时刻提醒自己,曾经有一个女人为了救我拼上性命,世上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取代她在我心中的位置。” 吴良只得耐着性子,换了一种更加准确、也符合女性脑回路的问法,“所以,我绝对不是在质疑你,我就是想问问清楚,你刚才到底觉察到了什么,判断我当时会被这大弩射死,从而奋不顾身的舍命相救于我。” 他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太正常。 先是平时冷静勇武的典韦总是觉得暗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监视他们,接着听力异于常人的白菁菁忽然又认为他马上就要被“三弓床弩”射死,而且到了必须扑来相救的紧急程度。 这两件事都没有可靠的依据,甚至完全站不住脚。 也就是说,他们的判断都源自于主观,也就是各自的直觉……尤其是白菁菁这件事,已经可以证明她刚才的直觉是错误的。 这么看起来,他们两个似乎都不太对劲…… 第三百二十二章 诡异的脑袋(4000) 至于于吉,吴良倒还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按理说,这个老童子才是瓬人军骨干中最容易疑神疑鬼掉链子的家伙,大概也是因为目前还未在地宫中遇到什么诡异的事情吧。 毕竟,在这之前只有吴良一个人遭遇过“水鬼”的袭击,而且为了不影响到众人的情绪,他还故意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 至于前面看到的那些尸首,包括那些相对比较新鲜的新娘尸首在内。 这些倒还不至于对瓬人军骨干造成太大的影响,毕竟大家都不是第一天盗墓,各种各样的尸首都或多或少见了一些,不说是见怪不怪吧,心中也起不了太大的波澜。 “你说的是真的?” 白菁菁果然吃这一套,听到吴良这番话之后,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竟还颇为关切的抓起他的胳膊,心疼的一边吹气一边道,“都蹭破皮了,你不疼吧?这都怪我,方才扑的太用力,那大弩没有伤你,反倒是我弄伤了你。” “无妨,你也是为了救我。” 吴良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又接着此前的问题问道,“能说说你方才是基于什么情况,觉得我会被那大弩射死么,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这倒没有。” 白菁菁有些羞愧的道,“我方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心中忽然揪了一下,觉得你可能立刻便要死于那张大弩的箭矢之下,所以当时也来不及多想什么,脑子一热便只想着救你。” “原来如此……” 吴良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的判断。 白菁菁果然出现了一些问题。 这问题似乎出在意识中,也可以说是“直觉”,她的“直觉”似乎受到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干扰,以至于哪怕处于安全的环境中,心中也会胡思乱想。 甚至会因为错误的“直觉”,做出一些看似十分合理、实则有些反常的举动。 典韦似乎也是一样的问题。 因为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监视着他们,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比平时要紧张的多,这也不是什么好现象,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因为某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做出一些过激的举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良也说不太清楚,他还没有出现类似的“直觉”,没办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不过感觉问题似乎也不是太大。 至少无论是白菁菁还是典韦,他们的所有举动都完全出于本心,并没有出现被迷惑的眼中状态,就算是“直觉”上敏感了点,主观上却断然不会做出伤害同伴的事情…… 如此想着。 吴良又带着三人继续向前摸索。 接下来他们又见到了一些其他的攻城器械与实用工具。 其中有一种后世叫做“壕桥”的大型器械,这也是一种类似于战车的东西。 不过这玩意儿通常是与前面发现的“临冲吕公车”与“梯”搭配起来使用。 因为有些城墙下面挖有护城河或是壕沟用于据敌,如此像“临冲吕公车”与“梯”这种需要推倒城墙下方才能使用的攻城器械便无法发挥作用了。 这时候便是“壕桥”发挥余地的时候。 “壕桥”不具备攻击性,但却能够推入护城河或是壕沟之中,在上面强行架出一座能够通行的桥梁,从而使攻城器械与兵士冲到城下。 而这里发现的“壕桥”还有一些比较用心的设计。 它总共由三辆可以拆分与自由组合的“壕桥”组成,若是护城河或是壕沟较窄,一辆“壕桥”便已经足够,而若是护城河或是壕沟较宽的话,它又可以通过转轴轻而易举的连接起来,一样能够架出一条足够长的桥梁。 据吴良所知。 这种玩法似乎也是宋朝才出现记载的,考古界发现的有关这种壕桥的文献中,便将这种“壕桥”起名叫做“长短壕桥”,有“可长可短”的意思。 巧合真是越来越多了…… 似乎所有的发现,都在证实吴良之前的推测。 如果没有他的出现,这座公输冢或许真有可能就是在宋朝才见了光,而且最终毁于一旦,使得后世再无发现。 就在这时。 “公子,公输班生前能够将术法与工匠技艺相结合,创出《公输经》那样的邪门典籍,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在修建这座地宫时,也特意设下了一些厉害的秘法,使得贸然进入地宫的人葬身于此?” 于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也是有些紧张的说道,“刚才的五具尸首中,有三具尸首上面并无明显伤痕,亦无中毒迹象,老朽窃以为,他们八成便是死于公输班布下的秘法之下,在不知不觉中丢了性命。” 得! 这老童子也终于开始出现疑神疑鬼的症状了! 只不过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年纪大了,反应着实是慢了一点,此刻说出这番话来,颇有那么点点“我才琢磨过味来,小鸡讲的笑话实在太好笑了”的味道。 吴良此刻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只得凝神问道:“你以为是什么秘法?” “老朽也不知道,不过这秘法定不简单,而且十分致命,甚至老朽有一种感觉,咱们应该已经身处秘法之中了,若是不尽快解决,恐怕性命堪忧啊。” 于吉那张老脸又皱成了苦瓜,心神不宁的说道。 “……” 吴良此刻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除了他之外,三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反常。 其中最正常的反倒是于吉,这个老童子平时就爱疑神疑鬼,现在露出这般表现倒并不怎么让人觉得突兀。 甚至与典韦和白晶晶相比,他看起来还要正常一些。 如此驻足思索片刻,吴良又问:“那么你可有什么根据?” “这……老朽也说不好,不过老朽以为,就连孙业那样的半吊子《公输经》传人都能布下‘五仙入宅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害人性命,这公输班可是祖师爷,他布下什么秘法老夫都不会觉得奇怪。” 于吉依旧像白菁菁一样说不出具体的问题来了,同样是处于“直觉”的判断。 而于吉越是这样,吴良心中反而越发没底起来。 眼下典韦、白菁菁与于吉都莫名出现了类似的状态,倒令吴良有些认同于吉的“直觉”,或许他们真的已经受到了什么“秘法”的影响。 等等! 吴良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他从刚开始就怀疑典韦不对劲,接着又觉得白菁菁不对劲,现在又觉得于吉也终于开始不对劲了。 虽然这一切都有他认为可靠的依据。 但换一个角度去想,这些依据何尝不是“直觉”上的判断? 再等等! 吴良忽然又有些惶恐。 他现在不但觉得典韦、白菁菁与于吉不对劲,觉得这座地宫有不对劲的地方,竟对自己的判断也产生了质疑?! 这与典韦、白菁菁、于吉又有什么区别? “……” 吴良连忙甩了甩脑袋,将这些不能再深想下去的问题甩出脑袋,又强行按捺下心中那份不安的“直觉”,放空了心思继续向前摸索。 不多时,他们又来到了一架“抛石机”面前。 “又是宋朝才出现的‘旋风机’?” 仔细查看过一遍,吴良心中更加震惊,几乎坐实了自己此前的推测。 据吴良所知,东汉末年是有抛石机的。 《三国志·魏志·袁绍传》就有具体的记载:“绍为高橹,起土山,射营中,营中皆蒙楯,众大惧。太祖(曹操)乃为发石车,击(袁)绍楼,皆破。绍众号曰霹雳车。” 这里面的“霹雳车”就是这时使用的抛石机。 这种抛石机还十分落后,主要是利用杠杆原理进行运作,发射时需要几十、甚至是上百人一同拉动绑在杠杆另一端的绳索,依靠蛮力将巨石抛射出去,凭借的不是发射速度,而是巨石的重力惯性产生破坏力。 因此这种抛石机,后世也称之为“人力机”。 但这里面的这家“旋风机”就不太一样了。 它的发射臂直接连接着一个绞盘,绞盘上的绳索扭紧之后,发射臂便会到达接近水平的位置,这时将石块之类的东西放入发射臂的“勺子”之中,再松开绞盘绳索,发射臂便会在扭力的趋势下弹回垂直状态,顺便将“勺子”里面的“弹药”抛射出去。 因此这种更加先进的“抛石机”也被后世称为“扭力机”。 除此之外。 “旋风机”还有另外一个十分巧妙的设计,使得下面的炮架可以自由旋转,随时瞄准不同方向的目标。 这与当今使用的“人力机”不知道先进了多少,基本已经实现了半自动化,发射所需的人力变得更少,造成的破坏力又更大,完全是两种不可同日而语的东西。 “公子,你快看那是什么?” 正当吴良查看“旋风机”的时候,典韦忽然又紧张了起来,将众人护在身后,指着随侯珠光芒极限处的一个看不太清楚的东西说道。 吴良连忙回过神来顺着典韦所指的方向望去。 “那是……” 他看到了一张诡异的人脸! 这张人脸的眼睑闭合成了一条弯弯的缝隙,看起来好像正在发笑,是那种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眯眯眼笑。 另外,这张人脸上还有黑红两种颜色。 这两种颜色相交在一起,使得这张人脸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造型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戏剧脸谱。 “莫要慌乱,菁菁与于吉原地待命,典韦随我靠近了一些,先看清楚情况再说。” 见其余三人都有些惊慌,吴良先是安抚了他们一下,而后才在典韦的保护下慢慢的那张诡异的人脸靠近。 其实他也有些莫名的心慌。 但想要搞清楚这座地宫的秘密,就必须继续摸索。 而想要继续摸索,就断然不可能避过这张诡异的人脸,如果不能搞清楚这张人脸究竟是什么东西,谁都没办法心安。 随着吴良的移动,随侯珠的光芒也是逐渐那张人脸周围的情况。 那似乎是一座……木雕? 但这座木雕的全貌,竟要比那张人脸更加诡异。 他们最开始看到的那张人脸,其实是一颗脑袋,而这颗脑袋,则被捧在一双手中。 这双手之后连接的,是一个明显由木头雕刻而成的女性身体,这个身体则是没有脑袋的,似乎那双手捧着的就是她自己那个不知什么原因脱离了身体的脑袋。 而在这个木雕的后面。 则还散落着许多拆分掉的的木偶,这些木偶的身体、手臂、腿、脑袋等部位全部区分开来,如同一对废弃的木头一般堆积散落在地上。 吴良仔细查看了一遍。 就只有这颗被这具无头的女性木雕捧在手心的脑袋上面涂上了黑红相间的颜料,剩下的木偶,包括这具无头木雕都还保持着原有的木色。 如此便使得这颗脑袋显得格外显眼,格外的引人注目,也格外的诡异。 “这……” 吴良越看越是觉得东西瘆人。 这一瞬间,他不由得想起了穿越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的情景,那是在一个模型制造工厂,仓库里到处都是散落的人体模型部位,这些部位魔化之后,竟组合成了一只极为恐怖的怪物,它就将脑袋拿在手里…… “公子,这些东西可有什么问题?” 典韦显然也被眼前的情景瘆到了,不过他倒并未明说,只是显得更加谨慎,下意识的询问吴良的意见。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吴良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 他隐约觉得这些木偶与木偶部件问题很大,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有什么问题,只是是觉得如果不解决了这个问题,再继续向前摸索便只有死路一条。 等等! 我怎么也出现了类似的“直觉”? 而这这种“直觉”越来越强烈,以至于他已经产生了强烈的退意…… 就在这时。 “啊!” 身后的地宫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那时黄月英特有的稚嫩声音。 “不好,杨万里他们好像出事了,速速随我回去救援!” 吴良面色一边,连忙带领三人原路返回。 而就在下达这个命令的同时。 吴良心中竟莫名松了口气,仿佛因此躲过了一劫一般。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他也不对劲…… 第三百二十三章 传说中的木鹊(4000) 赶回去的路上,吴良还在不停的猜测后方究竟发生了什么突发情况。 难道“河神”或是“水鬼”跟进了地宫,袭击了杨万里等人?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方才吴良等人打开青铜大门进入地宫之后便没有关门,甚至还特意从附近搬了两块石头卡在了门边,为的就是防止青铜大门莫名关闭,万一里面有什么凶险之处,逃命的时候变少了一层阻碍。 这种情况下,“河神”与“水鬼”自然便有了跟进地宫的可能性。 当然。 也有可能是吴良之前便一直在猜测究竟是什么东西的“爆头怪”终于现身了。 若是如此,问题也十分严重。 那“爆头怪”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自上而下击穿十几个人的脑袋,战斗力可见一斑,仅凭杨万里一个人,莫说同时守护孙业、诸葛亮与黄月英三人,便是他自己能不能自保都还是个未知数…… 想着这些,吴良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起来,甚至可以称之为绝望,他觉得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杨万里等人八成已经遇害了。 就连他们自己最终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靠……” 吴良连忙有甩了甩脑袋,强行将这样的想法杜绝出去。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这疑神疑鬼的问题已经越发严重了。 若是平时遇到这种紧急情况,他根本就没有心思考虑这些,唯一想的便是尽快赶回去,无论如何也要维护自己人的周全,个人的得失都可以暂时放到一边。 尤其不会觉得自己此刻赶回去施救,便无疑于厕所里点灯——找屎(死)。 这就是很不对劲! 哪有这样的道理,现在还什么都没见到,什么情况都还不好说,便一心笃定杨万里等人已经全数遇害,自己回去也是送死。 这非但不是吴良的性格,大部分人也不会是这样的性格。 好在不管怎么样,吴良都绝对不会放弃杨万里等人不管,因此无论心中产生了怎样的“直觉”,他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反倒越发加快了脚步。 典韦、白菁菁、于吉三人也是一样。 尤其是于吉,往回赶的过程中,可以明显看到他那张苦瓜一般的老脸上,尽是担忧与惊惧之色,甚至有好几次他都想对吴良等人说些什么,但每次话到嘴边还是咬着牙强行咽了回去,硬着头皮跟上吴良等人的脚步…… …… 不久之后。 吴良等人已经可以清晰的听到杨万里等人焦急而又气急败坏的说话声音: “快!诸葛亮,小丫头,将孙业拖进战车里面!” “不用管我,你们先躲……” “你们还愣着做甚么,动作快点!这东西我抵挡不住,撑不了太久,不用理他说什么,先将他拖进去!” “没用的,这是祖师爷的……” “闭上你的臭嘴!老实点给老子滚进去听到没有,我家公子要你绘图,图没绘完你就不能死,你死了老子怎么向公子交代!” “……” 全程都是杨万里与孙业在说话,诸葛亮与黄月英则并没有插嘴,应该是在听从杨万里指挥办事。 似乎只有孙业不太配合,因此杨万里已经急的骂起人来。 但孙业的不配合似乎另有原因,吴良听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而且缺少了该有的中气,总之与之前很不一样,状态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难道受了重伤? 否则杨万里应该用不着叫诸葛亮与黄月英两个孩童将孙业拖到战车里面,要么是孙业死活不愿进去,要么便是他已经失去自己进入战车的行动能力。 另外。 吴良听清了孙业那句被杨万里强行打断了的话——“没用的,这是祖师爷的……” 祖师爷的什么?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如果杨万里等人确实受到了袭击,那么这玩意儿恐怕便不是普通的怪物,而是公输班制作的很有特色的奇物。 若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恐怕就未必是寻常手段能够对付的了。 这种情况下。 吴良很想扯开嗓子问上一句,叫孙业现在就把话说清楚。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仅凭说话的语气吴良便听得出来,现在杨万里一个人的压力一定不小,他这时候喊话很容易令其分神,没准儿便会造成更加不好的后果。 反正已经不远了。 倒不如先冲过去了解过情况再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终于。 如此再向前狂奔了二三十米的样子,吴良总算看到了那样“临冲吕公车”。 此时此刻,诸葛亮、黄月英与孙业已经进到了“临冲吕公车”的第一层里面,杨万里也后退着来到了“临冲吕公车”旁边,只需一个翻身便能够跳入其中。 地上有一小段拖行过的新鲜血迹。 这血迹一直延伸到了“临冲吕公车”上,看样子刚才确实有人受了伤,而根据刚才杨万里与孙业说话的内容判断,这个受伤的人八成就是孙业。 就在这时。 “呼啦——!” 一个古怪的声音猛然响起。 杨万里本来已经准备翻身进入战车,却又是面色一紧,不得不回过身来挥舞着手中的工兵铲加以应对。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黑暗之中竟冲出了一只一米来宽的怪鸟。 怪鸟飞行的速度很快,自上而下向杨万里俯冲了过去。 “锵!” 鸟喙与工兵铲相交。 一抹火星随即溅射出来。 “当啷!” 这一击的力道非常惊人,杨万里手中的工兵铲竟脱了手,掉落在了地上。 而那怪鸟也是一掠之后便又快速升空,很快钻入了火把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也不知道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嘶——” 杨万里发出一声痛吟,也是连忙捂住右手,借着这个空档后翻驴打滚上了战车。 看到这怪鸟出现之后。 吴良也十分认同杨万里的决定,这怪鸟惯于空袭,而那“临冲吕公车”则共有六层,每一层之间都有隔板,层距大概在三四米左右,如此刚好能够有效抵御怪鸟的空袭,最起码拖延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只不过……这怪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这只怪鸟自黑暗中冲出的时间十分短暂,但吴良还是看清了它的样貌。 那似乎是一只“机关兽”? 它的身体似乎完全是用木头制造而成的,包括能够活动的翅膀与尾巴在内,唯有鸟喙与鸟爪的顶端透出一抹金属特有的色泽。 所以这玩意儿显然不可能是一种生物,只能是传说中的“机关兽”。 另外。 吴良想到了那些被自上而下爆头的尸首。 这只怪鸟也是自上而下的攻击方式,而且它的鸟喙与鸟爪看起来就像长矛一般尖利,与那些尸首头顶的伤痕倒有几分吻合。 难道它就是吴良猜了许久也没猜出究竟是什么东西的“爆头怪”? “公子,如今当如何是好?” 典韦显然也看到了那只怪鸟,下意识的问道。 “先进入‘临冲吕公车’与杨万里等人汇合,搞清楚情况再做定夺,若是那怪鸟借机前来袭击,你尽全力将其挡下,若能将其击毁最好。” 吴良正色说道,“其余人跟我一起冲过去。” 现在杨万里等人暂时安全,不安全的反倒是没有任何掩体的他们。 他现在还不知道这种怪鸟究竟有多少,发动空袭频率又有多快,但可以肯定的是,怪鸟很快就会发现他们。 “诺!” 众人应了一声,而后立刻跟在吴良身后向“临冲吕公车”狂奔而去。 此刻他们距离这部战车也就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就算是于吉那副老胳膊老腿,几秒钟的功夫也应该能够冲到近前。 “公子?” “有才哥哥?” 听到脚步声,总算略微安心下来的杨万里与诸葛亮立刻发现了吴良等人,一脸惊喜的叫了起来。 但就是这几秒钟的功夫。 “呼啦——!” 那怪鸟竟又自黑暗中俯冲了出来。 “公子小心!” 杨万里连忙大声提醒。 好在典韦早有准备。 眼见怪鸟逼近过来,典韦虎目一瞪,抡起两柄工兵铲便迎了上去。 “锵!锵!” 两声巨响过后。 那怪鸟竟被典韦砸的偏移了方向,重重摔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还在地上翻滚滑行了几米距离。 这摔落与翻滚的声音也确实不像是生物,那分明就是木头与金属磕碰在地上的声音,哪里有半点血肉之躯该有的感觉? 典韦见状以为得了手,还想冲上前去补刀。 “典韦,回来!上车!” 吴良连忙出声喝止。 因为他看到这怪鸟摔落与翻滚过后并未解散,并且还不确定是否还有其他的怪鸟,因此在没有完全搞清楚情况之前,自是不愿典韦贸然前去冒险。 “诺!” 典韦虽有些意犹未尽,但吴良的话在他那里就是圣旨,闻言自是想也不想便收起了战意,回身快步奔向“临冲吕公车”。 而那怪鸟也是在翻滚过后便又一跃飞上了空中,再一次隐入了黑暗之中。 典韦这抡圆了的暴力两铲子果然没有伤到它,至少没有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并未削减了它的战斗力。 …… 登上“临冲吕公车”,吴良才看清楚了孙业的伤口。 他伤在了后背接近右肩的地方,身体前后都在不住的往外渗血,看起来应该已经洞穿,不过好在没有伤到重要的心和肺,否则这个家伙恐怕已经不行了。 “怎么回事?” 吴良皱眉问道。 “他……他是为了救我……才伤的。” 黄月英一双眼睛红红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惊魂未定的说道。 杨万里接着详细补充道:“方才我们正为公子绘图,那只怪鸟忽然就从上方冲了过来,它的目标竟是昏儿姑娘,当时我正在旁边巡视,想要上前营救已是来不及,正绝望之际,孙业猛地扑上去护住了昏儿姑娘,那怪鸟的鸟喙便洞穿了他的后背。” “原来如此。” 吴良微微颔首,又看向了孙业,开口问道,“你为何愿意舍命救她?” “咳咳……将死之人,权当做给黄家恕罪了,如此倒也不算白死……” 孙业艰难的抬了抬身子,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此刻他已经流了许多血,面色与嘴唇都已有些发白,显然比之前又虚弱了许多,以至于说话的声音亦是更没有中气。 好在他口中倒并未溢出血来,这也能够判断眼前的伤势并未伤到内脏。 “我方才听你说,这怪鸟是祖师爷的什么?” 吴良顿了顿,又问。 “木鹊……” 孙业终于支撑不住身子,认命的躺了下来,有气无力的说道,“其实小人也是第一次见到,相传祖师爷曾经做过一只木鹊,哪怕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做工,也能乘坐这这只木鹊飞回家里,日日与妻子相聚,祖师娘对此十分好奇,有一次趁祖师爷睡着后,偷偷地骑上木鹊飞上了天空,然而正在空中飞行时,已经怀有身孕的祖师娘忽然开始分娩,污血流出玷污了木鹊,使得木鹊的法力忽然消失,祖师娘就一下子从半空中掉了下来,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并摔死了,在这之后,祖师爷后悔不已,为了不再发生这样的人间惨剧,于是便将木鹊的制作方法从《公输经》中毁去,这门手艺便从此永远失传了……咳咳,想不到公输冢中竟还藏了一只木鹊,只不过这木鹊似乎并非是为了供人骑乘,而是为了伤人所造。” “……” 听了这番话,吴良心中惊愕。 这个故事同样出现在了后世有关《鲁班书》的传说之中,只不过细节上有些不同,后世传说中,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打击太大,所以鲁班才会诅咒所有修习《鲁班书》的人。 但在孙业的故事中,则与诅咒毫无关联。 不过他之前也曾说过,鲁班之所以降下诅咒的整整原因,其实是为了修复匠师与雇主之间的信任,使得匠师一脉能够流传下去。 这倒也能够解释得通。 所以,这种木鹊果然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经过了鲁班的改进,最终成了一种极为残忍的“爆头怪”,永远守护着公输冢?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不易察觉的细节(4000) 正说话之间。 “呼啦——!”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见那只木鹊再次应声自黑暗中飞了出来,直朝吴良等人俯冲过来。 “嘭!” 一声巨响过后。 木鹊狠狠的撞在吴良等人藏身的“临冲吕公车”上面,巨大的战车都随之猛烈晃动了一下,灰尘簌簌而落。 不过也正是因为藏在“临冲吕公车”之内,这木鹊并未再对吴良等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这举动看起来或多或少有那么点泄愤的意思。 可一只木头与金属制成的木鹊,真的知道什么叫做“泄愤”么? 在吴良看来,木鹊现在的行为完全就是一种机械本能,类似于后世机器人中设定下的固定程序,而它的“程序”显然不会遵循后世的“机器人三大定理”,它的任务很有可能便是消灭进入陵墓的所有生命,不计任何代价,这便是它被制造出来的意义。 “公子,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 擦去没剩多少头发的头顶的灰尘,于吉又是皱着一张脸紧张问道。 虽然历经数百年,但“临冲吕公车”使用的材料也是颇为结实,并且结构还算是稳固,就算被木鹊狠狠的撞了一下,也没有出现什么明显的损坏。 但这么下去确实不是办法。 那木鹊怎么说都要比“临冲吕公车”更加结实,此前受了典韦全力两铲子,如今又如此莽撞的撞向战车,却依旧能够来去自如,身上同样没有出现任何明显损伤的痕迹,如此便可看出它的强悍之处。 这玩意儿绝对不是一般的手段能够对付的! 而若是它从现在开始不遗余力的不断撞向“临冲吕公车”,如此剧烈摇晃的次数多了,吴良还真不敢断言“临冲吕公车”不会出问题。 最重要的是。 吴良还想继续探索这座地宫。 可现在的处境显而易见,如果不能解决掉这只木鹊,他根本就别想再向里面走上一步,甚至……想要带领众人活着离开都还是个问题,毕竟这里的尸首便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我知道。” 吴良点了点头,再次看向了已经越来越虚弱的孙业,他知道这个家伙很有可能快挺不住了,现在再继续问他问题有些不态人道,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询问,“孙先生,你既然传承了部分《公输经》,好歹也算是半个《公输经》传人,可有什么办法能够对付的了这木鹊?” 说到这里,吴良又想到了什么,连忙不动声色的补充了一句:“有这木鹊守护,定是没人能够进的了公输冢,因此现在我们也不准备继续深入地宫了,只希望安然无恙的退出去,请孙先生赐教。” 以孙业现在的状态。 他若是不想让吴良等人继续深入打扰公输冢,就算知道一些什么,肯定也会只字不提。 反正他都已经是要死的人了,任何手段对他来说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所以吴良觉得应该以退为进,先从孙业口中套出话来再说,尽管这么去欺骗一个将死之人确实有些不太地道。 “咳咳……不……不是小人不肯助下安然离去……小人刚才已经说过,祖师爷在亲身经历了那番惨剧之后,便将《公输经》中有关木鹊造法的内容全部毁了,非……非但小人这没传承到多少《公输经》的半吊子对此一无所知,就算是当年跟随祖师爷修习的亲传匠师,也不曾有人学到……咳咳,因此小人实在不知啊……” 孙业强撑着断断续续的说道,眼见着气息于是越来越弱。 “……” 孙业说得有理有据,实在令人信服,吴良已是无言以对。 而且他转念再想,孙业应该是真的一无所知,看起来也没有害吴良等人的心思,至少没有害黄月英的心思。 否则他舍命救下黄月英,如今又要放任黄月英被这木鹊困死,这又是图什么,不是又有点脱裤子放屁的意味了么? 听了孙业的话,众人也是沉默了下来。 孙业不能提供有用的信息。 众人又对鲁班的事情,尤其是有关《公输经》的事情一无所知,这木鹊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无解的存在。 “呼啦——!” “嘭!” 沉默之中,木鹊再一次自黑暗中飞出,以同样的方式撞在“临冲吕公车”上。 簌簌下落的灰尘之中,“临冲吕公车”的摇晃幅度似乎大了一些,第二层的目标已经出现了断裂的迹象。 众人一筹莫展,却没有人再询问吴良。 他们看到吴良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显然正在冥思苦想,因此谁都不想在这种时候给吴良继续增添压力。 片刻之后。 “孙先生,你对自己的伤势应该有所了解,我也不知道你这次能不能挺过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吴良忽然说道。 “咳咳……小人明白……” 孙业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抖动着道,眼神却极为平静,“小……小人只有一个请求,若是下有机会走出去的话……请带上这丫头,她若能活,小人也算为黄家……黄家恕了一些罪孽,死也……安心不少。” 说着话,孙业又尽全力抬起满是血污的手,轻轻拍了拍一直在一旁守着他的黄月英。 黄月英这个年纪的姑娘,对仇恨并没有太深的执念,更何况那些被孙业害死的弟弟素昧蒙面,也没有掺杂太深的情愫。 反倒是孙业方才舍命救她,给她带来了触动更加直观。 也是因此,经历过刚才的事情之后,黄月英便一直在一旁守护着孙业,可惜她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施为。 但她脸上与眼神中的关切与紧张,却是极为明显,一眼变看得出来。 至少这一刻,孙业已经在黄月英心中完成了恕罪。 “我会尽力。” 吴良微微颔首,接着问道,“所以,接下来不论我对你做什么,你最终咽了气都不能算是我的错,只能怪你自己命短,你认同这个说法么?” “你、你要对他做什么?” 听到这话,一直都不怎么敢说话的黄月英忽然下意识的问道。 “?” 孙业仅剩的一只眼睛也是惊疑的看向吴良。 这话说的……他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感觉接下来吴良会在他身上做出极为可怕的事情,没准儿会是生不如死。 甚至,孙业觉得自己现在就应该抓紧时间咽气,绝对不能给吴良机会。 可惜咽气这种事不是他说了算的,他虽然十分虚弱,而且昏昏欲睡,但这口气却还挂在胸腔里不肯离去…… “……” 其余众人也是疑惑的看向了吴良。 就连他们也不知道吴良究竟想对孙业要做什么,难道拿他的身体去诱捕木鹊? 这似乎行不通吧? 毕竟那木鹊可是典韦尽全力都无法伤到的存在,他们也没有像样的工具,就算将其引诱或来,也同样没有办法将它拿下…… “或许你应该试试这个,这样你就不会疼了。” 吴良并未正面回答黄月英的问题,而是说了一句更令人恐惧的话来,甚至吓得孙业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 结果……却见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 那是? 瓬人军众人认得这种小瓷瓶。 要么是“失魂香”,要么便是“回魂香”,而听吴良话中的意思,八成是能够使人失去知觉的“失魂香”。 难道…… 吴良终于不再废话,当即将“失魂香”的瓶塞拔下,而后快速在孙业的鼻子下面晃了一下,接着又连忙将其塞住。 仅仅两秒钟之后。 “……” 孙业原本紧绷的四肢顿时瘫软下来,看来“失魂香”已经发挥了作用。 “你究竟要对他做什么,他救过我一命,我不许你对他作恶!” 见状,黄月英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扑上来试图阻止吴良。 “让开。” 吴良接着又从腰间取下一个小葫芦,望着黄月英正色说道,“他现在没有伤及内脏,或许还有十分之一的概率活下来,你若是不像眼睁睁看着这十分之一的概率也悄然消失的话,请让一下。” 之前在黄府的时候黄月英就见过这个小葫芦。 那时是吴良听孙业说他患有肺痨,因此将小葫芦里面像清水一样的“酒”倒出来,给众人都洗了一遍手口,黄月英也不知道吴良此举究竟有何用意。 不过听了吴良的话,她倒是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让开了。 “昏儿妹妹,我有才哥哥可是天下最大的善人,我可以向你保证,他绝对不是要害此人,你莫要紧张。” 诸葛亮倒是越来越有眼力劲儿了,见状连忙上来将黄月英拉到了一边。 吴良走上前去,撕开孙业身上的衣物。 而后先将烧酒洒在孙业胸前那个比较小的伤口上,接着又将他翻了过来,将更多的烧酒浇在了背后那个更大的窟窿上。 这一幕看的典韦心中隐隐作痛,这样的好酒他也有些日子没喝了,如今却不要钱似的往这个将死之人身上浇,这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点吧? 不过他倒也知道吴良这烧酒的另外一个用途——消毒。 他这是在为孙业的伤口消毒。 此前典韦偶尔有些小擦伤的时候,吴良也坚持为他用烧酒消过毒。 那刺激的感觉…… 典韦一下子就想明白吴良为何要先用“失魂香”将孙业给迷过去了,以孙业现在的状态与伤势,若是直接用烧酒消毒的话……这个家伙估计承受不住,一下子就把命给要了。 做完了这些。 吴良又回头看向了白菁菁,伸手笑道:“菁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送你的‘爱心月事带’你一直都有随身携带,给我一片。” “爱心月事带”? 众人顿时又好奇的看向了白菁菁。 这又是个什么古怪东西,怎会起这么一个生僻的名字? “……” 白菁菁俏脸瞬间通红一片,不过她也知道吴良现在正在办正事,因此也没有羞恼于他,只是冲他翻了个白眼,而后扭扭捏捏的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面掏出一个略显厚实的长条形小布片,发狠使得拍进吴良手中。 “回头还你十片,你赚了。” 吴良却是骚骚一笑,而后又抽出铜匕首将“爱心月事带”划开了一条口子,而后将里面的黑灰色粉末匀匀实实的洒在了孙业的伤口上面。 这些黑灰色的粉末其实是草木灰。 据吴良所知,草木灰属碱性,非但有一些杀菌作用,还与凝血的12因子产生一些化学反应,因此具有良好的止血效果。 并且草木灰虽然对于身体来说属于异物,但真要有一小部分留在伤口中,也不会对人体造成太大的影响,大不了止住血之后再用烧酒冲上一遍便是。 而眼下孙业这种情况,早就顾不了那么多了,还是先止血要紧。 至于这个家伙最终能不能活下来。 那就看他自己的命数了,伤口自然愈合的过程中,人体还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并发症,这必须得他自己来扛,吴良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而孙业之所以能够得到在吴良这里这样的待遇。 其实主要还是得益于见面之后这个家伙的所作所为,他到底不是那种良心泯灭的恶人,对黄家始终怀有歉疚之情,甚至能够在黄月英遭遇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这就已经足以证明他的一些秉性。 除此之外。 他还算有些本事,至少算半个《公输经》的传人。 倘若真在公输冢中找到了《公输经》,而《公输经》又真有诅咒的话,吴良肯定是不会学的,也不想叫瓬人军的骨干们学。 但这么神奇的东西,吴良又不想浪费。 若是这个家伙侥幸能够活下来的话,就只能便宜他了,反正他已经身中诅咒,多学少学也没什么区别。 当然。 这一切的前提还是要建立在能否解决木鹊的问题之上。 其实吴良方才细细思索过孙业说过的每一个字之后。 已经发现了一个极其不易察觉的细节。 在对孙业施为过后,或许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尝试一下,万一成了呢? 第三百二十五章 白菁菁的牺牲(4000) 将月事巾中的草木灰洒在孙业那看起来很是夸张的伤口上。 片刻之后,原本正不停向外渗血的伤口果然好了许多,渗血的情况总算得到了控制,而孙业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吴良上前探了探孙业的鼻息。 呼吸虽然有些微弱,但还算是均匀,应该并非因为失血过度而进入的休克状态。 不过如果孙业真的没有扛住,吴良也确实没有其他的好办法,他已经做了自己所能所的一切,接下来这个家伙是否能够活命,就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做完了这些。 吴良又用孙业身上扯来的衣服裹住了伤口,这才回身看向众人。 “公子,你看……” 方才众人见吴良正在专心对孙业施救,因此并未打扰于他,如今见他已经办完了事,自是连忙指着“临冲吕公车”的一根比较重要支撑柱说道。 在吴良对孙业施救的过程中,那木鹊并未停止袭击。 它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临冲吕公车”,竟已经强行将一根支撑柱给撞断了。 好在“临冲吕公车”总共有四根比较重要的支撑柱,如今断了一根还不至于立刻倒塌,不过这种情况下,“临冲吕公车”在遭受木鹊撞击的时候,晃动的幅度已经打了不少,感觉随时都有可能轰然倒塌。 到了那时。 且不说吴良等人是否会遭受字面意思的“灭顶之灾”,就算不会被“临冲吕公车”砸伤,也将会失去这个能够抵御木鹊袭击的掩体,处境将会极度危险。 “公子,你得赶紧想个办法啊,不然这战车可就要塌了。” 于吉更是慌慌张张的道,仿佛下一刻就要一命呜呼了一般。 “现在恐怕只有一个办法了……” 吴良微微蹙眉,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公子,这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吧,有什么办法你倒是快点说出来啊,行还是不行咱们好歹先试试不是?” 于吉顿时来了精神,眼巴巴的望向吴良。 众人也是相同的反应。 “这个办法恐怕需要有人做出一些牺牲……” 吴良接着又道。 “……” 于吉顿时没了声音,下意识的避开吴良的目光。 “什么牺牲?” 典韦却是立刻追问道,杨万里也立刻在一旁补充道,“公子,若是牺牲我一人能够助大伙逃出生天,我肯定没有任何问题,你只管说。” “这牺牲……” 结果吴良却是一副不知应该如何开口的样子,看向了白菁菁。 “我也没有问题。” 见吴良看向自己,白菁菁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一脸坦然的挺了挺胸,正色说道。 “……” 众人见状亦是心中为难起来。 像典韦与杨万里,如果要牺牲的是他们,又或是将于吉那个贪生怕死的老童子牺牲掉,他们的心中或许还会好受一些。 但若是白菁菁…… 他们很清楚白菁菁与吴良的关系,更知道白菁菁在吴良心中的地位。 倘若要将白菁菁留在这里,也就等于吴良将要用对他而言最亲近之人的性命来为他们换一条生路,不管白菁菁有没有问题,吴良有没有问题,他们心中都有很大的问题。 如此沉默了片刻之后。 “韦愿继续与这木鹊厮杀,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会尽全力为大伙拼出一条生路,唯有此举却是万万不可,请公子三思啊!” 典韦忽然单膝跪在地上,抱起拳头向吴良大声恳求道,竟表现出一副吴良若不答应便要违抗命令的架势。 “末将也愿与典韦兄弟一起与这木鹊厮杀,请公子不要再提此事!” 杨万里也是紧接着单膝跪了下来,大声说道。 “公子……” 甚至就连此前听到“牺牲”二字便立刻下意识的避开吴良目光的于吉,犹豫了一下之后,也是移步挡在了白菁菁面前,苦笑着摇头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老朽虽想活命,但却也不能接受用白姑娘来换老朽的命,要不你再看看杨万里能不能凑合一下,他虽然不怎么像样,但好歹也还是个人?” “老童子,老子上辈子肏了你娘?” 杨万里心情本就不佳,听了这话自是一秒破防,顿时忍不住骂起娘来。 “有才哥哥,要不咱们一起冲杀出去吧?” 诸葛亮也是站出来,提除了自己的意见,“人各有命,能不能甩掉木鹊活着逃出去大伙各凭本事,没有理由牺牲菁菁姐姐一个人,来为我们大家搏得生机,你这样做不公平,不像我认识的有才哥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场面一下子变得略微有些失控。 想不到白菁菁在众人心中的地位竟如此之高。 “行了行了,都给我闭嘴!” 吴良只得无奈的摆摆手令众人安静下来,组织了一下语言又反问道:“你们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其实我是想说,大家可还记得孙业方才讲过的有关这木鹊的事情?” “记得倒是记得……” 闻言众人总算暂时冷静下来,然后下意识的回忆着孙业之前说过的话,可是却怎么都想不出来吴良到底,脸上随即露出诧异之色。 “那么大家可还记得在孙业的讲述之中,那木鹊最终是怎么失去效力的么?” 吴良接着问道。 “公输班的妻子在空中时突然分娩,污血流出玷污了木鹊,使得木鹊的法力忽然消失……” 诸葛亮的记性到时相当不错,竟一字不差的将孙业的原话复述了出来。 “公子的意思是……” 于吉又立刻将诸葛亮的话接了过去,紧接着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但很快却又是一脸的失望,连连摇头叹道,“公子,这恐怕行不通啊,菁菁姑娘虽然已与公子有了夫妻之实,但却并未怀有身孕,更不要说恰好在这时候分娩,行不通,行不通啊公子,你说的办法肯定不是这个吧?” 瓬人军众人都只知道吴良与白菁菁经常同房,却不知道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夫妻之实,白菁菁自然也不可能有孕在身,分娩就更加不用提了。 然而于吉在众人面前谈论这种私事。 依旧使得白菁菁俏脸羞红了一片,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自有定夺,接下来的事就不便当着你们的面说起了,菁菁,你随我过来一下,咱们私下讨论。” 吴良也只是点到为止,接着冲白菁菁使个了眼色,来到“临冲吕公车”这一层的另外一端。 其实“临冲吕公车”并不算宽阔,此刻距离众人也就只有几米的距离,因此为了不让众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两人只能压低了声音耳语交流。 “菁菁,现在是违背白家祖训的时候了,你这次也是迫不得已,想必就算白家祖上知道了此事,也断然不会怪罪于你。” 吴良将手罩在白菁菁耳朵上,说话时凑的很近,还故意吐了两口热气,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丝毫轻浮之色。 好一个正人君子吴有才。 “唔……” 白菁菁条件反射般的躲了一下,就连耳根也瞬间红了起来,却又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嫌弃的嗔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竟还在想着这些腌臜事!” 她与于吉的想法是一样的。 就算吴良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一步,她也还是没能准确理解吴良的意图,只道吴良还在惦记此前下悬崖的时候她说的那句话,心中又动起了歪心思。 不过这次若是必死无疑,其实白菁菁心中也没那么抗拒此事。 最起码在临死之前,她完成了从女孩到女人的蜕变,真正意义上成了吴良的女人,也算是了却了一桩遗憾。 因此倘若吴良继续没脸没皮,她可能也就认了。 只是在这种地方,旁边还有这么多人,却是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否则只怕还没被那木鹊啄死,她就已经先羞死了…… “正是因为现在这种情况,我才不得不与你商量此事,希望你做出一些牺牲。” 吴良目光清澈的继续说道,“我们可以上到二层,这样就没人能够看到了,实在不行上三层、四层,如此只要咱们小声一些,动作快一些,他们可能听都听不到,但此事却是势在必行,能不能将那木鹊制服就看此举了。” “你……你究竟什么意思?” 见吴良说到制服木鹊,白菁菁这才终于确信,吴良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很认真的与她商议。 “采血。” 吴良言简意赅的道,“你尚是处子之身,初次行房事定是要出血的,若是能将这些血采集起来,可能便能够向孙业所说的那样,令那木鹊的法力消失。” “你确定?孙业说的可是分娩是流出的污血,与这血不一样吧?” 白菁菁这才终于没有怀疑吴良的意图,也是很认真的与吴良讨论起来。 “这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吴良微微摇头,悉心为白菁菁科普道,“古人历来对女子的血事颇为忌讳,如今同样如此,分娩之血,是为污血,月事之血,亦是为污血,初夜之血,同样是为污血,总之,只要是……那个地方流出来的血,就都是污血,都是不祥之物,向来归为一谈,不论是炼丹,还是施术,皆有记载,也皆有所用,并无明确界限。” “所以……” 白菁菁蹙起了柳眉。 “所以……” 吴良则表现得极有耐心,也可以叫做欲擒故纵。 “呼啦——!” “嘭!” 那木鹊又很不合时宜的袭击了“临冲吕公车”。 “临冲吕公车”剧烈的晃动了一下,随即传来“噼啪”的断裂声音。 吴良顺势说道:“菁菁,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 白菁菁也知道现在情况,因此只是经过一番短暂的挣扎,终于还是一脸娇羞的说道:“随我上二层。” 说完,她便将脑袋埋进胸里,避开众人的目光,红着脖子扭头走向通往“临冲吕公车”二层的梯子。 “来喽!” 吴良心中一喜,自是连忙跟上,顺便回头嘱咐了一句,“典韦兄弟,你守住梯子,接下来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绝对不许任何人上来查看!” “诺!” 典韦应了一声,将梯子挡在了身后。 望着二人的背影,众人却是越发的好奇起来。 “这……公子与白姑娘这是上去做什么去了?” 于吉忍不住开口问道,一对眼睛与众人进行着眼神交流,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像其他人寻求答案。 “应该与菁菁姐姐的‘牺牲’有关吧?” 诸葛亮也是皱起了一张略带稚气的小脸,颇为紧张的道,“看来有才哥哥已经与菁菁姐姐商议过了,菁菁姐姐也已经决定为我们做出‘牺牲’了,这可如何是好,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诸位不必忧心。” 典韦却是面无表情的道,“韦追随公子已经有些日子,方才公子回头看向韦时,目光之中并无悲痛与决绝,因此韦可断言,就算要做出一些‘牺牲’,菁菁姑娘也定然性命无忧。” 其实典韦还看出来,吴良的目光之中还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 不过这种细节典韦肯定是不会对众人提及的,这或许有损吴良的公众形象,不管吴良要不要脸,典韦还是很在意吴良的脸面。 …… 待吴良来到“临冲吕公车”的第二层。 白菁菁已经在低着头解自己的裤绳,吴良本来以为以白菁菁的性子,可能会会再上两层,但她非但没有,而且还比想象中的要主动许多。 “……” 看到这一幕,吴良裆下一颤,手也立刻摸到了腰上开始解自己的裤绳。 结果白菁菁却是立刻竖起一对美眸喝止了他:“你解裤绳做什么?” “不是,穿着裤子怎么办那事啊?” 吴良抬起头来,无语的问道。 “转过身去,莫要看我!” 白菁菁却是不依不饶,接着又说了句吴良始料未及的话,“算你运气好,昨日我恰巧来了月事,今日正是来势汹汹的时候,你不是说月事血也是一样的么?” 第三百二十六章 过山车(4000) “你妹……” 听了白菁菁的话,吴良那张一直在故作正气的脸孔瞬间化作了一个大大的“囧”字。 他严重怀疑白菁菁对“运气好”三个字有什么误解。 不过看到白菁菁俏脸上随即露出的些许狡黠与自得之后,他就明白了,这姑娘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这是在故意吊他的胃口呢。 来了月事确实不便行房,就算吴良现在要给她来个霸王硬上弓以示惩戒,也完全不合时宜。 不过再转念一想。 这其实也未必是什么坏事,白菁菁还是黄花大姑娘一个,在这种地方交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想想虽然刺激得很,但也太没有仪式感了,确实是有些亏待了她。 而且。 据吴良所知,初夜之血与月事之血其实还是有些许区别的。 严格意义上说起来,这两种血其实并非出自同一个地方。 初夜之血主要是造成撕裂伤害时流出的血,与划破手指流出来的血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而月事之血则是真正来自孕育生命的器官的血液,与分娩时流出的污血完全来自同一个地方,甚至说是同一种血液都不为过。 因此若单纯考虑对付木鹊,而不掺杂其他个人私欲的话。 吴良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月事之血。 所以说。 这其实还真未必是坏事,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确实说是吴良的运气好,试想需要对付木鹊就恰巧赶上白菁菁来月事的这几天,这与瞌睡了有人送上枕头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你可莫要耍赖,方才你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你亲口说了月事血也是污血,这次休想再花言巧语哄骗于我。” 见吴良那张“囧”脸上还有那么点若有所思的样子,白菁菁还道吴良心中又在挤什么坏水,于是立刻又补充了一句。 “菁菁你说什么呢,我向来行事光明磊落,人称忠义无双小宋玉,何时花言巧语哄骗过你?” 吴良已经不得不接受了这骨感的现实,笑呵呵的说道。 “现在便是在花言巧语,你非但骗我,狠起来连你自己都骗。” 白菁菁翻了个白眼道。 “连我自己都骗?” 吴良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有些诧异的问道。 “你是否忠义无双尚不好说,可与‘宋玉’相提并论便是在骗自己,要不要我回头找面铜镜给你照照,教你好好看看你这副贼眉鼠眼的模样,莫要再骗自己了,哼!” 白菁菁哼了下琼鼻,毫不客气的奚落道。 “……” 吴良顿时无言以对。 白菁菁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最起码说话的时候会留些口德,哪里会似如今这般伶牙俐齿,竟能与自己斗个来回? 吴良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白菁菁学坏了。 就是不知道跟哪个王八羔子学的,可恶啊,害人啊,气煞我也,不要叫我知道是谁! “还不转过身去,你到底还要不要对付那木鹊了?” 见吴良在自己手下吃了瘪,白菁菁倒是乐在其中,又不依不饶的斥道。 “莫要嚣张,我这是好男不与女斗,回去再收拾你!” 吴良也知道此情此景之下不便耽误功夫,只得目露凶光瞪了白菁菁一眼,放了句狠话背过身去。 …… 从“临冲吕公车”二层下来。 吴良手中已经多了一块已经快被污血浸透了的“爱心月事巾”。 反正是自己女人的东西,吴良倒也不太过避讳,又叫典韦将工兵铲拿出来,拆下上面的铲头,而后用一小截细麻绳将这块“爱心月事巾”绑在了木柄上面。 “有才哥哥,这便是你说分娩时才有的污血吧?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弄来的?菁菁姐姐真的给我生了个小侄么?我现在已经要做叔父了么?” 见状,诸葛亮这小屁孩好奇心又泛滥了起来,眼巴巴的凑到吴良身边连珠炮似的问道。 “大人的事小孩别插嘴!” 于吉眼疾手快,一把提溜住诸葛亮的衣领子就将他扯到了一边。 吴良回头看了诸葛亮一眼,自是没有对他进行生理卫生知识的科普,而是将典韦叫过来,将绑好了“爱心月事巾”的木柄交到他手中,正色说道:“典韦兄弟,看你的了,务必将这污血涂到木鹊身上,不过也要以自身安全为重,切莫被那木鹊伤到。” “诺!” 典韦接过木柄,挺胸应道。 这一瞬间,气氛立刻又变得紧张起来。 此时众人的命运已经与这块小小的“爱心月事巾”绑在了一起,也寄托在了典韦的身上,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吴良其实也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毕竟他的这个想法也是根据孙业此前的讲述推断而来,虽然这个细节在《史记》中也同样有所记载,但记载终归是记载,谁也不能保证那便一定是事实,更无法保证此举定能成功。 …… 几个呼吸之后。 典韦准备停当,一手持工兵铲,一手持绑了“爱心月事巾”的木柄,迈着大步走出了“临冲吕公车”。 那木鹊看起来虽不是生物。 但感官却十分敏锐,而且攻击性极强,见到人便会立刻冲杀过来。 方才吴良等人已经有所体会,因此典韦只需走出战车,根本就不需要拉什么仇恨,只需准备抵御木鹊呼吸之间便会降临的袭击便是。 果然。 “呼啦——!” 典韦才来到战车之外的平地上,才刚放松了一下手臂上的肌肉,木鹊的声音便已经自黑暗中响起。 “你身后!” 白菁菁听力过人,听到声音便立刻判断出了木鹊的方位,出声提醒。 “来!” 典韦爆喝一声,“嚯”的一声转过身来,浑身肌肉再次紧绷起来,根根青筋自体表暴起,全身上下的关节更是劈啪作响。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吴良还是第一次见到典韦这般姿态。 可能此前的盗墓生活太过悠闲,遇上的敌人又大多不堪一击,以至于典韦基本没有机会激发出这样的斗志。 这一刻,吴良忽然觉得有些委屈了典韦。 或许他本就属于血肉横飞的冷兵器战场,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够将自己的实力充分发挥出来,成为那个为史书上为世人仰慕的“古之恶来”。 而跟着自己,他最终可能就只会成为一个不能留下姓名的“摸金校尉”,甚至有可能埋骨在别人的祖坟中。 “我对典韦来说,是最好的未来么?” 吴良心中不自觉的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这不是矫情。 而是真心将典韦当做自己人之后,不自觉的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伴随着典韦这声暴喝,只听“唰”的一声,木鹊的身影已经自黑暗中俯冲而出。 这次它的目标已经不再是已经摇摇欲坠的“临冲吕公车”,而正是走出了战车严阵以待的典韦。 木鹊显然并不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因此并不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它只有一个极为简单的意识,那便是刺穿面前这个胆敢进入此处的直立两脚兽的脑袋,令其永远在此处沉睡。 “小心!” 众人见状皆是心中一紧,都替典韦捏了一把汗。 尽管此前典韦便与这木鹊打过一次照面。 那时看起来典韦并未吃什么亏,但这木鹊的速度与力量依旧令众人无法乐观起来。 毕竟无论是孙业的恐怖伤口,还是杨万里那被一击震裂的虎口,都在提醒着众人绝不能小看了它,否则定要吃了大亏。 “嘿——!” 典韦亦是毫不示弱。 一只脚猛地向后错开,工兵铲在前招架,绑有“爱心月事巾”的木柄在后准备,尽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气势。 下一秒。 “锵!” 一人一鹊已是短兵相接。 典韦到底是典韦。 只见他眼疾手快,在那木鹊飞来之际,猛地向旁边错了一步,而后全力一铲拍在鹊头之上,竟强行令其身形偏移了一些。 与此同时。 另外一只持有木柄的手已是接憧而至,猛地向前一探便戳中了木鹊侧面。 “唰!” 一人一鹊几乎一触即开。 那木鹊似乎还有一些总结战斗经验的能力,这一次被典韦拍下,竟很是巧妙的使用翅膀在地上强撑了一下,而后便借助这股子回弹的力量又快速飞回到了空中,并未像此前那般狼狈的在地上翻滚滑行。 不过。 它的右侧已经多出了一道极为明显的红印,就像是有人用油漆刷在上面刷了一道红漆一般,是那么的鲜亮明艳。 “哦——成喽!成喽!不愧是典韦兄弟,咱们瓬人军最强战力!” 见此状况,杨万里与于吉两人已经激动的欢呼起来,甚至忘我的抱在一起,像两个稚童一般蹦蹦跳跳。 “安静!” 吴良却是依旧不敢有丝毫放松,一双眼睛一边死死盯着仍在空中飞行的木鹊,一边大声对典韦喝道,“典韦兄弟,你的任务已经完成,立刻回来,不得恋战!” 推测毕竟是推测。 因此在那木鹊当真完全废掉之前,都绝对不能够掉以轻心,否则倘若推测有误,便会令典韦陷入险境之中。 “诺!” 典韦显然意犹未尽。 但他本就是粗中有细的人,早已洞悉了吴良的想法,因此也是一边盯着仍在空中飞行的木鹊,一边快步后退着向“临冲吕公车”退来。 最终。 典韦安然无恙的退了回来。 而那木鹊也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般,四平八稳的隐入了黑暗之中。 “这……” 眼睁睁看着木鹊飞走,吴良的心也渐渐开始下沉。 这对于他们可不是什么好结果。 在吴良的预想中,那木鹊就是一种依靠术法催动的机关兽,倘若污血果真能够破除术法的话,木鹊大概率会在沾上污血的同时,便会立刻因为受到了玷污而失去动力。 这就像飞机,只要动力系统出现故障,立刻便要开始坠落,绝不可能继续平稳的飞行。 这种东西不是复杂的生物。 不可能像生物一样,即使受了些伤,也能够在求生欲的趋势下强撑着去做一些事情。 所以。 眼前的一幕有很大概率说明,污血可能对木鹊根本就没有作用…… “公子,木鹊又飞走了……” 众人也是终于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下意识的看向了吴良,似乎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些能够令人安心的信息。 “这……是不是说,咱们这污血没有起作用啊?” 于吉最终还是问出了众人想问,却又不敢问出来的话。 “……” 吴良颇为无奈的看向众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眼下最重要的是赶快再想其他的办法。 实在不行,恐怕就只能强行突围了,若是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青铜大门外,再将那扇大门关起来,或许还有人能够争取到活下来的机会。 吴良忽然想到了青铜大门外那些被爆了头的尸首。 他们曾经或许也经历过同样的处境,而且做了同样的无奈抉择,最终却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 这会不会是吴良等人的下场。 吴良也说不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有人能够侥幸活命,也必定是建立在更多的人殒命的基础之上。 “……” 此刻的不言不语,已是胜过了千言万语。 众人怎会不明白吴良的意思,而后也全都陷入了沉默。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于吉那张老脸再一次变成了苦瓜,及不甘心的道,“公子,你可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陆地神仙,区区一只木鹊一定难不倒你的,对吧,你一定还能想到其他的办法吧?” “……” 吴良依旧只是无奈的看着他。 他在想,一直在冥思苦想,但有些事情不是光凭想便能够想出来的。 就在这时。 “呼啦——!” 木鹊的声音再次传来。 似乎在嘲弄,在宣告吴良等人的命运。 下一刻。 木鹊再次自黑暗之中俯冲而出,还是那么的不可一世。 但下一秒。 “咔……咔咔!” 木鹊的翅膀竟忽然像是卡壳了一般,极不正常的颤动了两下,而后失控的撞向了地面。 第三百二十七章 “心作怪法”(4200) “这又是?!” 看到这一幕,众人顿时愣住。 方才他们以为吴良的“污血”战法根本无法对这木鹊造成任何影响,心中已是十分绝望,结果一扭脸木鹊就给大家来了这么一出,实在教人始料未及。 “成了?” 吴良此刻的心情也似是过山车一般起起伏伏。 眼见那木鹊重重的摔落在地,半天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吴良却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更不敢轻易派人过去查看情况。 尽管他觉得这木鹊根本就不会耍诈,又或者根本就没有耍诈的必要。 如此静静的看了一阵子。 那摔在地上木鹊始终不见任何动静,吴良终于试探性的来到“临冲吕公车”边缘,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照准了不远处的木鹊砸去。 “梆!” 小石子落在了木鹊那木质结构的身体上,发出一声脆响,而后轻盈的弹开。 木鹊依旧没有动作。 “真的成了?” 吴良心中逐渐雀跃起来。 如此看来,他根据传说推演出来的“污血”战法到底还是起了作用,只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出现了延迟,又或是本来就会有延迟,因此才没有立刻生效。 而如今解决了这只木鹊,他们不但为自己博得了生机,还博得了继续探索公输冢的资格。 “不动了!果然还是教公子说中了,这木鹊果然最怕的便是污血!” 众人见状亦是激动的叫了起来,劫后余生的心情溢于言表,也洋溢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实在是太刺激了! 不过下次最好不要这么玩心跳。 大家虽然已经盗了不少墓,都练就了一颗比常人更大的心脏,但总是这么玩心跳,还是不太容易承受。 就在这时。 “哗嚓!” 木鹊那边忽然又传出了动静。 “?!” 众人心中又是一紧,又连忙看了过去。 只见那木鹊已经分崩离析,散落成了一些个零散的部件,就连镶有金属鸟喙的鸟头都自修长的脖颈掉落了下来,滚到了距离身子大约一米外的地方。 “他娘的,这东西死了还要再吓一回人!” 杨万里腮帮子一抖,当即一脸欢喜的骂起娘来。 欢喜是因为到了这一步,这木鹊已经可以绝对确定不会再暴起伤人了,不可能再出什么意外。 而骂娘,则是因为他是真的又被吓了一大跳,险些以为这木鹊只不过是假死了片刻,搞了这么一大圈又要重新回到方才的绝望境地。 “骂得好,再骂两句,哈哈哈。” 这一声骂出了众人的心声,于吉也是极为少见的对杨万里大加赞扬,哈哈大笑着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呼—— 一直到了此时,吴良才终于完全放下心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木鹊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虽然算不得邪物,但却比邪物更加难以对付。 他必须得承认,能够将其制服,其中带有不少的侥幸成分。 孙业的讲述、白菁菁的月事、还有典韦的战斗力在整个过程中都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缺一不可。 如此放心的从“临冲吕公车”中出来,吴良来到木鹊身边查看它留下的遗骸。 此前木鹊紧密连接在一起的部件,如今几乎全部沿着接缝散落开来。 要知道在这之前,即使典韦的全力一击可是也不能将其击散的,这感觉既像是之前木鹊体内一只提着“一口气”一般,如今“这口气”散掉了,身体也就随之散开了。 吴良只是靠近了一些仔细查看,并未去轻易触碰这些遗骸。 他需要这些木鹊的部件能够保持原位,这就是一个可以溯源的结构图,虽然他自己未必能够通过这些遗骸将其复原出来,但瓬人军中还是有一些专业人士可以继续研究的。 比如百里香,这姑娘就是一个得了自己一些“真传”的潜力股。 再比如诸葛亮,他在这方面也有一些天赋,至少历史记载中成功复原出了丘穆公墓中的机关器械。 还有这个半吊子的《公输经》传人孙业,他也掌握了一些十分奇特的东西,倘若他这次能够扛过去不死,醒来之后也能够对木鹊的遗骸进行研究。 除此之外。 还有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找到的便宜老丈人,也就是百里香的父亲。 百里香的手艺都是父亲教的,就连百里香都能做出鬼工球,那么这位便宜老丈人的手艺定然也不简单。 吴良虽然大概知道他被哪个势力抓了壮丁,而且已经给曹老板种了草,但如今这世道,被抓了壮丁的人很快就会被送上战场,部队打散了再重组,打输了再被俘虏征用,想要找到他依旧无异于大海捞针。 因此,这也就只能算是个念想,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 “原来我已经有了这么多这方面的专业人才……” 想着这些,吴良猛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照这么下去,他的瓬人军中很有可能会集结出一个掌握了这个时代最前沿科技的研发小组,将许多为后世考古界津津乐道,但却一筹莫展的天朝古机关术发扬光大…… 若是如此,即使他始终隐而不发,也很有可能将会成为这个乱世之中最超然的存在,任何势力都不能招惹的存在。 如此之下,吴良越发觉得有必要将孙业收入瓬人军。 这个家伙拥有其他人无法替代的东西,甚至很多机关术没有他与《公输经》很有可能根本就实现不了。 不过前提是,这个人得先能在如此严重的伤势之下活下来…… …… 不久之后。 吴良已经一一查看过了木鹊的部件。 那些木头部件与金属部件之间的结合方式非常奇特,看起来有点像天朝古代最具特色的榫卯结构,但又有着十分明显的不同之处。 那应该是一种能够进行活动的活扣。 这种活扣看起来虽然似乎并不太牢靠,但通过刚才的战斗可以看出,其实各个部件之间连接的非常牢靠,即使是典韦都没有办法撼动。 这其中应该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作为辅助,只不过吴良这个门外汉不太看得懂。 除此之外。 吴良还在木鹊散开的身躯中发现了许多金属齿轮一般的东西,这倒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动力传动系统。 只是木鹊的动力到底来自何处? 又如何能够维持数百年都没有消失,这依旧是个吴良解不开的谜题。 岂止是吴良解不开,后世科学也照样无法实现这一点,甚至这根本就是一个违背后世能量守很定律的问题。 而在这一堆大大小小的金属齿轮之中。 吴良又发现了一些可能涉及到木鹊核心的东西。 那是一堆已经完全烧成了灰烬的粉末,黑乎乎的根本分不清原来的面目。 吴良这次终于将手伸过去感受了一下,这对黑乎乎的灰烬竟还存有一丝余热? 这是不是说…… 木鹊沾上了白菁菁的污血之后,最终被毁去的其实就是这个东西,也是因为这个东西被毁,木鹊才从机关兽变回了一堆没用的木头与金属? 而鲁班那怀有身孕的妻子,也正是因此才发生了那样的人间惨剧? 这只木鹊残骸中仍有太多的未解之谜。 此时此刻。 吴良比任何时候都希望孙业那个半吊子《公输经》传人能够扛过去,活下来,或许只有他才有可能解的开这些谜题。 至于那只鸟头。 吴良看上了上面的金属鸟喙。 他觉得这玩意儿的材质可能要比那些凿子更加坚硬,回头若是这木鹊复原不出来,将这鸟喙单独取下来给典韦制成一柄长枪,倒也是一柄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器,绝对能够极大的提升典韦的战斗力。 不过现在。 他倒并未去移动那鸟头,而是在查看过木鹊的遗骸之后,回头对杨万里说道:“杨万里,辛苦你去背上孙业,其余人随我一同继续深入,此行务必将这公输冢探个究竟。” …… 随着吴良等人继续深入,那种古怪的“直觉”很快便又回来了。 他总是不自觉的想起此前见到过的那个姿态诡异的木偶,而后便心神不宁起来,总觉得那是一种十分不详的预兆,继续深入一定会遇上比木鹊更加可怕的事情。 也是因此,他心中已是屡次生出了退意。 也亏他是那种坚持眼见为实、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犟人,咬着牙还是能够将这种古怪的“直觉”强压下去。 事实上。 白菁菁、典韦、还有于吉三人也在强压着心中的不安。 他们三人此前已经体会过这种感觉,也已经与吴良进行过沟通,此刻自然不必再提一遍。 但诸葛亮初来乍到,却仍是要提上一提。 “有才哥哥,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诸葛亮四下打量着有些紧张的道。 黄月英肯定也已经出现了类似的情况,此刻一直跟在诸葛亮身后,一双小手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 “是不是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到处都透着一丝诡异,感觉继续往里走一定会遇上不好的事情,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不待诸葛亮说完,吴良便已经将他的话茬接了过来,连珠炮似的反问道。 “呃……对!” 诸葛亮被吴良问的愣了一下,而后重重点了下头,连忙又问,“有才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难道你还有读人心思的本事?” “因为咱们都有相似的感觉。” 说着话,吴良又看向了正在后背背负孙业的杨万里,问道,“杨万里,你是不是也已经出现了类似的感觉?” “是……公子,这到底是为何?” 杨万里好奇的问道。 “我也说不好。” 吴良摇了摇头,正色说道,“不过如果只是咱们之中的一两个人出现了这种感觉,这倒也无可厚非,但若是所有人都出现了相同的情况,我便有理由怀疑这可能是某种禁制或是邪术所致,只是到底是什么,暂时还不得而知。” 实际上,现在的吴良对邪术已经有了一部分抵抗能力。 毕竟他不但随身携带“太公印”这样的宝物,还掌握了堪称邪术克星的“厌劾之术”,很大一部分邪术在他面前已是形同虚设。 但面对如今这样古怪的情况,他却又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是本能的感觉不太对劲。 “若这真是某种禁制或邪术的话,就这样听之任之,恐怕也有些不妥吧?” 于吉难免有些担心的道。 “虽有些不妥,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吴良无奈的道,“接下来我会更加小心留意,大伙也多留一个心眼,不管出现了什么样的感觉,也不管这感觉是否正确,都一定要毫无隐瞒的说出来,如此大伙好歹也可以群策群力做出判断,宁愿说错也绝不能出现疏忽,若有一次疏忽可能便是万劫不复。” “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众人也是无奈的点头道。 于是一行人继续前进。 不多时,他们便又通过了之前吴良见过、并且心生退意的那个诡异木偶。 此刻在看到这个木偶,吴良依旧出现了心悸的感觉,而且那感觉愈发强烈起来,只想现在就立刻这座地宫,永远都不再回来。 在这种感觉的趋势下,吴良背心已经渗出了冷汗。 然后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希望从众人身上寻求到一些安全感。 结果这一回头。 吴良忽然发现,那被杨万里背在背上的孙业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经睁开了那只仅剩的正常眼睛。 “醒过来了?” 吴良心中一喜,立刻停下了脚步。 此刻孙业中了“失魂香”,全身上下都不会有任何知觉,也完全无法行动说话,能够判断他是否醒过来的条件便是是否睁开了眼睛。 说起来,这个家伙的生命力也真是够强。 方才失了那么多血,正常人恐怕需要沉睡许久才能醒来,这个家伙却仅仅只是昏迷了一小会。 听了吴良的话。 众人方才意识到孙业已经醒了,连忙在吴良的指导下将孙业放下来。 而吴良则在孙业躺平之后,把“回魂香”掏了出来,拔开塞子送到了他的鼻子下面。 他觉得在公输冢中,非常有必要让孙业醒着。 这个家伙好歹也算半个《公输经》传人,倘若鲁班在地宫中布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机关或是术法,这个家伙便是最有发言权的人,没准儿能够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呵……疼!” 孙业吸入“回魂香”的同时,身子一颤忽然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便抬手捂住左肩痛叫起来,一边叫还一边惊讶的问道,“你们怎么还敢深入,祖师爷布下的‘心作怪法’竟也吓不退你们?” 第三百二十八章 蜻蜓点**(4000) “心作怪法?” 听了孙业的话,吴良心中一惊。 此前他便一直觉得这座地宫可能存在一些禁制或是邪术,能够悄然影响他们的“直觉”,使得在场每一个人都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只不过这禁制或是邪术十分特殊,以他的本事完全没办法看出端倪。 如今孙业醒来将这四个字说出,便一下子坐实了吴良此前的猜测,可见他的洞察力与判断力还是可以的。 “此乃《公输经》中的一种相比较而言较为和善的法门。” 孙业倒也并未隐瞒,一五一十的说道,“平日里匠师若是遇上克扣口粮或是工钱的刻薄雇主,便可在修建宅子或是建筑时布下这个法门,待宅子或是建筑建成雇主入住之后,便会开始疑神疑鬼担惊受怕,也就是‘心里作怪’,到时雇主承受不住,便只有再来请求匠师帮忙解决,匠师亦可借机轻易讨回被克扣的口粮或是工钱。” 如今孙业说话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与微弱,不过却已经要比昏迷之前强了不少,至少说起话来不再断断续续,咳嗽的频率也有所降低。 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这条烂命真是挺硬。 感觉似乎还真挺有可能熬过这次的伤势。 当然。 也有可能是回光返照? “如此说来,我们方才疑神疑鬼,八成便是受到了这‘心作怪法’的影响,若是换了平常人,很有可能就被自己心中的鬼神给吓退了。” 吴良已经差不多明白了这“心作怪法”的作用,结合现在的情况分析道。 “正是如此,不过……” 孙业微微颔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直了直身子一脸惊疑的问道,“你们怎么走出了那部战车?那木鹊呢?” “死了。” 于吉接话说道。 “死……了?!” 孙业顿时睁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就连调门都提高了不少。 很显然这个结果并不在他的预料之内,若是吴良等人告诉他“甩掉了”,他应该还比较容易接受。 毕竟,那木鹊可是祖师爷根本就没有传下来的神物,他作为半个《公输经》传人,非但不知道应该怎么制造,就连怎么毁去亦是没有半点头绪。 而吴良等人只不过是些不专此道的门外汉,居然能够将其杀死,这不开玩笑呢么这不是? “确切的说,我们应该是破解了木鹊身上的术法,令其变成了一堆不能飞不能伤人的木头与金属。” 吴良笑着补充道,“木鹊失去了术法之后,已经自行解构,不过我们并未轻易将其移动,事后你仍可通过这些部件的位置进行研究,或许能够对你的技艺提升有所帮助,甚至解开那木鹊之中已经失传的独门技艺。” “……” 听了吴良的话,孙业已是不得不信,如此微微张着嘴愣了片刻之后,才叹了口气对吴良说道,“阁下果然不是一般人物,此前破解了我布下的‘五仙入宅法’已是令我输的心服口服,如今就连祖师爷那并未传出的秘法都能轻易破解,恐怕只有天命之人才有这样的本事。” 孙业并未追问吴良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破解了木鹊的术法。 作为半个《公输经》传人,他自然也对道上的规矩有所了解,尤其是关系到术法方面的事情,每个人都有不可示人的秘密。 不该看的不看。 不该问的不问。 乃是与此类高人打交道最基本的礼仪,需要你知道的,高人自然会说,不需要你知道的,你问了也是白问。 “孙先生谬赞了,其实我也不是所有的术法都能破除,术业有专攻,比如祖师爷布下的‘心作怪法’,我虽然有所察觉,但却是毫无头绪。” 吴良顺势拱手说道,“这‘心作怪法’听孙先生说虽不致命,但关键时刻却能影响到我们的判断,不知孙先生可否助我等化解此法,感激不尽。” “这……” 孙业明显有些犹豫,不过沉吟片刻之后终是说道,“罢了,阁下能够来到此处只怕是祖师爷的命数,既然我都已经跟着进来了,还说什么敬与不敬皆是妄言,而阁下也确是信守诺言的人,进入地宫之后并未胡作非为,就算不得不破除了木鹊的术法,却也没有肆意妄为,总归还是给祖师爷与我这传人留了个念想,由此可见阁下办事有章有节,或许这对祖师爷来说也未必是坏事,我便助阁下化解此法,是功是过便交给祖师爷来定夺吧。” “还是孙先生想得通透,请指点。” 吴良心中一喜,笑着说道。 “在这之前,小人尚需向阁下了解一件事情,阁下还可记得过了此前我们藏身的那部战车之后,咱们总共过了几道急弯?” 孙业正色问道。 “这……” 吴良蹙眉回忆起走过的路,这种事情他还真没留意。 “三道。” 于吉却是立刻给出了准确的答案。 这老童子最擅长的便是堪舆之术,因此即使吴良没有特意安排,他对地形地势也是极为注意,尤其是到了墓中,生怕一不小心就走入什么必死之境。 “请带小人折返回去寻找这三道急弯,这‘心作怪法’怕是个连环术法,需得从第一道开始破解才是正解,否则每过多一道,这法力便会增加一重,越往里走越是心惊。” 孙业点了点头又道。 “来帮把手,将孙先生扶到杨万里背上,咱们再回去看看。” 吴良连忙招呼起来。 看样子这“心作怪法”的布置,定是与那三道急弯有着很大关联。 而且他也确实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那种不安的“直觉”,正是在随着深入不断增加,而此前回到那部“临冲吕公车”的时候,这种“直觉”又荡然无存了,可见孙业对这“心作怪法”的判断确实没错。 …… 不久之后。 众人再回到过了“临冲吕公车”后的第一道急弯。 孙业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便指着正对着这道急弯的岩壁说道:“这面岩壁阻碍道路通行,我们匠师将其称做‘路冲’,视为建筑之中的凶位,乃是最容易聚集不详煞气的地方,因此我们在修建宅子时,通常要放置一尊‘石娘娘’进行镇压,以厌禳之。” “所以……” 吴良看了看孙业所指方面那光秃秃的地面,顺着口风问道,“我们应该在此处放置一尊‘石娘娘’镇压?” 至于什么是“石娘娘”。 吴良觉得可能是类似于“泰山石敢当”之类的东西。 据他所知,民间许多古建筑都有“泰山石敢当”的影子,甚至后世一些农村修建房屋也会在丁字路口或是一些重要的墙壁中布下一尊“泰山石敢当”,为的就是“保平安,驱妖邪”。 这种习俗由来已久,最早的记载可以追溯到西汉成书的《急就章》。 而在后世天朝公布的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泰山石敢当”习俗亦是榜上有名。 “是,但也不完全是。” 孙业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这‘心作怪法’的根源不是立不立‘石娘娘’,而是如何立?立的对了自然可以驱邪避凶,但若是立的不对,便成了‘心作怪法’。” 说完,孙业又对身下的杨万里道:“劳烦带我上前查看,我这便为阁下指出‘石娘娘’所埋的位置,到时挖出来一看便知。” 如此来到岩壁之下。 孙业略微看了片刻,很快便指出了一处位置。 典韦立刻上前挥动工兵铲开始挖掘,如此只挖到不足半尺的地下,便挖出了一个有点像后世的观音菩萨泥像的石刻塑像。 这应该就是“石娘娘”了。 不过比较奇怪的是,这“石娘娘”并非正常摆放,而是倒立着埋在地下,这自是很不符合常理。 “再挖下去,下面应该还有一块竹片。” 孙业却是见怪不怪,接着又道。 典韦依言照办,果然又从下面挖出来一块竹片,竹片虽然埋在地下历经数百年,表面已经有些腐朽,但上面那刻出来又用黑色颜料涂抹过的鬼画符一般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吴良自是看不懂这“鬼画符”的意思,只是觉得与后世的道符有些类似。 “将这竹片焚毁,再将这‘石娘娘’正过来重新埋下去,此处的‘心作怪法’便破除了。” 孙业也没有对这玩意儿做出更多的解释,只是点了点头,对吴良说道,“接下来每经过一个急弯,阁下只需如法炮制,诸位自然不再受那‘心作怪法’影响。” “照办吧。” 吴良冲典韦点头示意,心中对这“心作怪法”还是有些好奇,想要了解更多的内容。 不过再想想这玩意儿是《公输经》中的秘传,且不说问了对自己好不好,如此直接问出来恐怕也不太礼貌,因此倒也没有急于这一时。 反正他已经决定将孙业招入瓬人军,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了解。 当然。 前提是孙业首先得能熬过此劫。 …… 依照孙业的指导施为之后。 吴良等人再往地宫深处探索,果然没有再疑神疑鬼,每个人心中的压力都随之小了不少。 如此一共过了九个急弯。 众人又见到了更多的战争器械与农用工具。 其中绝大部分吴良都有一定的了解,甚至有些东西哪怕二十一世纪也还有机会见到,诸如石磨、墨斗、锯子……之类。 吴良还看到了一把竹伞,这竹伞虽然还没有向后世那样制成半自动开合的形式,但已经可以做到手动开合,不用的时候可以节约空间。 很显然,地宫中存放的并不全是失传的东西,也不全是战争器械,倒更像是一座鲁班毕生的个人发明展览馆。 过了第九道弯,地宫的空间立刻变得更加宽阔。 这次众人看到了一大片相同制式的方形木盒,这些方形木盒高约半米,长宽大约一米,全部涂成了黑色,很有规律的摆放在地上,相互之间距离相同。 如此一大片呈现在眼前,这画面看起来颇有些壮观。 而在这些方形木盒的中间,则摆放了一个形状与体积都与后世码头那些集装箱类似的大箱子。 这大箱子保存的相当完好,通体呈现黄澄澄的金属色泽。 经验告诉吴良,这并不是黄金,而是春秋战国时期较为常见的一种黄铜合金,乍一看过去比黄金还要富贵。 除此之外。 这个大箱子上还能看到许多接缝,这些接缝并未融在一起,如此将这个大箱子分成了许多个并不完全相同的小块,使得其看起来像是有许多个部分组装起来的一般。 “这玩意儿会不会就是鲁班发明的‘机封’?” 鲁班发明的“机封”虽然因为丧葬习俗的缘故,并没有被人们接受,但这应该并不妨碍鲁班自己使用。 往往发明家创造出来的东西,第一个试用者都是自己。 只不过有的发明家一不小心就成了爱迪生,有的发明家则一不小心就成了大名鼎鼎的“刑部尚书”。 而之所以会如此推测,则是因为吴良用随侯珠照了一圈。 发现此处似乎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出路,似乎终于到了地宫的尽头,所以鲁班的尸首也该有一个去处了。 就在这时。 “这……竟然全都是法葬?” 于吉忽然目露惊疑之色,颇为夸张的说道。 “法藏?” 众人疑惑的看向于吉。 “所谓法葬,说白了就是竖葬,即将棺木竖直下葬,而非正常的下葬方式。” 于吉向那些排列整齐的方形木盒略微走近了一些,却又不肯离得太近,大老远便停了下来,伸着脖子一边观摩一边说道,“这种下葬方式只有在一种叫做‘蜻蜓点i穴’风水宝穴中才会使用,‘蜻蜓点i穴’长三丈四,只有四尺可用,宽一丈三,只有三尺可用,所以棺木若想葬入这宝穴之内,便只能进行法葬。” “不过我看此处的风水格局平平无奇,并无半点‘蜻蜓点i穴’的走势,况且就算真是‘蜻蜓点’,也断然不能葬下这么多棺材……” 听到这里,吴良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那些方形木盒,竟都是竖葬在此,只露出了一小截的棺材?! 第三百二十九章 黄泉(4000) 这……得有多少棺材啊? 吴良还未来得及细数,只觉得眼前匀匀实实一大片,这规模着实震撼到了他,即使是此前在齐哀公墓中看到的那片鍪子坟恐怕都得甘拜下风。 只是这么一大片竖葬棺,究竟有什么说法,是凶还是吉呢? 吴良心中正想着,便听于吉捋着胡须继续说道:“而且这葬法也完全不对,‘蜻蜓点i穴’的法葬还有许多规矩,最重要的是棺材上面一定要用黄土覆盖,若使用了其它的土质,便会成为一处败穴,无法发挥‘蜻蜓点i穴’的好处,而这些棺材全都露了半截在外面,显然也是十分不符合常理……慢着!” 说到这里,于吉似乎又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竟硬着头皮又向前走了几步,伸着脖子更加仔细的向那些棺材看去。 接着又忽然大惊失色,连忙跳着脚退回来一脸惊惧的对吴良说道:“公子,这些棺材竟都是倒立入土的,如此这便断然不可能是‘蜻蜓点i穴’的葬法,法葬必须头上脚下,如此方可通过双脚吸收风水宝气,而若是似这般脚上头下,便颠倒了阴阳反正,乃是大凶的葬法,非但对子孙后代极为不妙,就连尸首也极易生变,若非对待不共戴天的死敌,绝不会如此下葬!” “方才我见这些棺材上还缚了铁链,想来葬下这些法葬棺的人,定然也是知道这种葬法的凶险之处,因此才特意缚上铁链,防止里面的尸首发生异变逃脱出来!” “……” 听完于吉的话,众人皆是瞬间紧张起来。 于吉虽然有时会有些靠不住,但对于专业方面的东西却是从来不会打马虎眼,因此众人并不敢怀疑他的判断。 而且可以肯定的是,现在众人已经不再受到“心作怪法”的影响。 因此无论是于吉看出来的东西,还是众人随之出现的紧张状态,都是最为可靠的真实感觉,同样不必有所怀疑。 “老先生,既然这些棺材上面都缚了铁链,那么就算里面的尸首发生了异变,应该也不可能轻易逃脱出来吧?” 吴良沉吟了片刻,开口问道。 最起码现在看到的情况是,这些竖葬棺材还都保持着完整状态,也就是说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从棺材里面出来。 但他也不敢排除其他的可能。 倘若是这些尸首异变成了梁孝王墓中的“犼”,仅凭这些木头棺材与那些铁链,是断然不可能将其困住的,只要它想出来,便随时可以出来。 不过这种情况的尸变倒还不足以吓住吴良。 他的那只“神秘小鼓”虽然不能直接杀死“犼”,却也能够将其吓退,关键时刻总归还是能够发挥一些作用,也算是有恃无恐了。 “这……老夫也说不好,还要看异变到了什么程度,需知尸变并非只有一种变化,有些变化已经超出了常理,便是铁棺材也未必能够困得住。” 于吉摇了摇头,皱着老脸说道。 就在这时。 仿佛是为了配合于吉一般。 “咚咚!” 地宫之中突然响起两个极为沉闷的叩击声。 这声音像极了指节在木门上敲动的声音,再加上沉闷的音效,立刻便让众人意识到了这声音的来源。 很有可能就是……来自某个竖葬棺的内部! “啊……” 年纪最小的黄月英吓得发出一声惊叫,连忙紧紧抱住了诸葛亮的胳膊。 “不怕,出了任何事有才哥哥都一定会保护我们的,我也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诸葛亮虽然小脸也有些发白,但仍然小声安慰着黄月英,顺势拦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拥入自己怀中。 这小子……有我当年的风范! 看到这一幕,吴良心中对其赞赏有加,不过此刻却不是关注这些细节的时候。 他虽然并不太想搞清楚这些棺材里面的尸首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却必须搞清楚里面的东西会不会威胁到他们的人生安全。 “应该是那边,第二列,第三口棺材!” 白菁菁立刻为吴良指出了声音的来源,正色说道。 “嗯……” 吴良点了点头,刚打算叫上典韦一同上前查看一番,以确保那口棺材并未出现破损,里面那未知的东西短时间内不可能出来,如此才能安心查探其他方面的东西。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开口。 那声音便像是狼群中响起的第一声狼嚎一般。 “咚咚!” “咚咚!” “咚咚!” …… 更多相同的声音竟一同响了起来。 此起彼伏! 这次不用白菁菁做出判断,众人也能听的出来,这些声音来自面前的整片竖葬棺群,虽然不敢说每一口竖葬棺都一定有动静,但至少绝大多数都在响。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没有训练好的鼓队在面前演奏一遍,敲击声听起来凌乱不堪。 不过那样的鼓队演奏,听起来还有些好笑。 而吴良等人面前的这支“鼓队”演奏,却是令人头皮发麻! 而更令人恐慌的是。 这些叩击声明显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加速,越敲越快,越敲越急,就仿佛在催众人的性命一般。 众人甚至能够想象的到。 这些竖葬棺每一个里面都有一只嗜血成性的可怖邪物,它们已经越来越狂躁,越来越急不可耐。 它们就像一群正在等餐的食客,不停敲打着碗、筷与桌子催促小二快些上菜。 只要它们从棺材里面冲出来,又或是吴良等人走过去,它们便会像蝗虫一般不顾一切的扑向众人,将众人撕成碎片,啖血食肉…… “这……” 就连典韦也已经犯了难,微微蹙眉看向吴良。 若是这么多可能已经发生了尸变的东西从棺材里面出来,别说保护好在场的所有人,就算只是保护吴良一人恐怕都十分吃力。 典韦尚且如此,其他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吉已经默默的退到了吴良身后,只从他身后探出一张不安的老脸。 诸葛亮则将黄月英拥得更紧,以至于黄月英那张小脸上已经出现了些许痛苦的表情,应该是弄疼了她。 “……” 吴良自然也是感觉到了一阵寒意,浑身不自在。 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神秘小鼓”移到胸前,抬手对着鼓面便连敲了三下。 “砰!砰!砰!” 鼓声融入那一片叩击声。 下一刻。 !!! 杂乱而又越来越急促的叩击声戛然而止。 整个地宫重归寂静。 但这绝对的寂静却同样令人心神不宁,感觉其中正暗藏着更大的危机,宛若黎明前的黑暗一般。 “果真有用!” 见此状况,吴良心中倒有了些判断。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现象,因为这从某个层面证明,这些竖葬棺中的东西,八成便是尸变而成的邪物。 因为他的“神秘小鼓”几次发挥作用,都是遭遇邪物的时候。 反之面对其他的东西,就没有任何效果。 所以…… 吴良心中也同样有些不安宁。 抛去齐哀公墓中的那些数不胜数的痋虫不谈,这应该是他遭遇邪物最多的一次,而且大概率全都是直接由人的尸首异变而来的邪物,“恐怖谷理论”已经给出了结论,这种东西往往才是最可怕的,最瘆人的。 除此之外。 吴良还在思考另外一个难以理解的问题。 通过孙业的描述与进入地宫之后看到的东西可以证明,这座地宫绝对就是传说中的公输冢无疑。 而公输冢自然就是鲁班的陵墓。 种种迹象表明,鲁班当初在为自己修建公输冢的时候,一定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否则不可能将自己的毕生发明创造都以展览的方式陈列在这里,尤其是那些大型器械,想要摆放到这里面可不太容易。 但既是如此,为何又要以倒立的方式在这里放置这么多竖葬棺呢? 从竖葬棺外面加装的铁链可以看出,鲁班一定也知道这种下葬方式十分凶险,却偏偏要在自己的陵墓中布置下这么凶险的东西,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合乎常理。 又或者说。 这些倒立的竖葬棺其实还有其他对于鲁班而言利大于弊的功用? 若非如此,就实在没有办法解释了…… 正当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咳咳……” 伏在杨万里背上的孙业忽然咳嗽了两声,用一种不是十分确定的语气说道,“这地方是不是‘蜻蜓点i穴’我不清楚,不过我怀疑,这些倒立的竖葬棺可能是祖师爷故意布置的‘绝户桩’。” “绝户桩?” 闻言,众人皆是疑惑的回头看向孙业。 这名字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具体什么意思还得孙业这样的《公输经》传人解释来听。 “所谓‘绝户桩’,乃是‘打sheng桩’的一种形式。” 孙业颇为详尽的说道,“其实祖师爷对风水格局亦有些许研究,以前匠师修桥建宅时常会出意外伤人之事,祖师爷认为这是工匠在一处地方动土时,破坏了该处的风水,以至于触怒该处的鬼神,鬼神心生不满报复所致,因此为了平息鬼神的愤怒,祖师爷便提出了‘打sheng桩’仪式,将童男童女活葬在工地进行献祭,如此行事之后,意外伤人之事果然少了许多,后来这个仪式便在匠师之中流传了下来。” “其实‘打sheng桩’也未必便非要用上活人,若是小一些的工程,比如只是修建一处宅院,倒不至于对该处风水造成多大的损害,使用活鸡活狗来‘打sheng桩’亦是可以,像黄家那座宅子,我爹便只是献祭了两只活鸡,不过若是要修建大桥、宫殿、堤坝、城池等大型建筑,便少不了又要用上活人。” “而‘打sheng桩’时要用什么人、人要怎么下葬、葬在什么地方亦是有不少需要注意的地方。” “通常情况下,祭品都会选择童男童女,童男童女乖巧可爱,而且纯洁无瑕,非但是人们的最爱,亦是鬼神最喜爱的祭品,做出如此牺牲也最能向鬼神表达诚意。” “下葬的方式就有许多种了,有的可以使用棺材进行平葬,有的需要绑上石桩沉入水中进行水葬,有的则便要进行竖葬……总之各有各的说法。” “葬在什么地方,亦是有许多讲究,修桥时有的要葬在桥梁两头,有的则要葬在桥墩之下,修建宅邸时有的要葬在正宅之下,有的则要葬在路冲之处,还有的要葬在过门石下……也是因地制宜。” “而其中最厉害、也最神秘的便是这种‘绝户桩’。” “其实我也不曾见过,只是听我爹说起过,这种‘绝户桩’共需要找来七七四十九对童男童女,全部使用这种极为少见的倒立竖葬方式活生生下葬,再搭配相应的排列方式,同时施以秘法方可成桩。” “而这些被下葬的童男童女,将永世不得超生,其族人亦会受到影响,最多再延续三代便要绝户,从此世上再无这一血脉的活人,这便是‘绝户桩’一说的由来。” “至于这‘绝户桩’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也说不太清楚,就连我爹知道的信息亦是十分模糊,他只说这‘绝户桩’似乎是与一个叫做‘黄泉’的地方有关,可这‘黄泉’究竟又是什么,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到这里,孙业终于喘着气停止了发言。 以他现在的状态,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又是他娘的‘打sheng桩’……” 吴良很不喜欢这个残忍的词汇,更不喜欢这个词汇后面的故事。 但他其实并不怀疑孙业的这番说辞,民间传说“打sheng桩”这种习俗就是鲁班一手创造出来的,而且一直流传到了后世,甚至有些地方还在使用。 就在吴良穿越之前不久,还曾看到过一个新闻: 一个建筑工地发生了恶性事故,四个在附近玩耍的孩童莫名失踪,经过调查原来是被埋进了建筑工地的土坑之内,全部不幸身亡。 虽然相关负责人与施工人员已经全部伏法。 但案件的过程依旧存在许多疑点,有人怀疑这可能就是“打sheng桩”。 第三百三十章 怪事连连(4000) 与此同时。 吴良忽然又想起了当初在陈留城遇上的那位“高人”。 这位“高人”假借“蛟龙大仙”的名义险些将尹健家的男童打了sheng桩,可惜遇上了吴良拆台,最终害人不成反害己。 吴良清楚的记得,当初他就让王庆将这位“高人”倒立着埋在了桥头…… 如此误打误撞,恐怕也将那位“高人”打成了“绝户桩”吧? 一人做事一人当,吴良倒没有要教那位“高人”的族人连坐的意思,因此现在想起来,貌似回去之后应该跟王庆说上一声,让其将这位“高人”的尸首挖出来重新下葬才是,免得害了无辜之人。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黄泉?你说的黄泉是什么黄泉?” 于吉似乎对这方面的问题有更深的了解,紧接着便又追问起来。 “黄泉就是黄泉,什么叫做什么黄泉?” 孙业一脸疑惑的反问。 吴良与众人也是好奇的看向了于吉,这老童子话说到这里,恐怕正是因为所谓的“黄泉”也有分类,因此才有如此一问。 这里面的东西可就更深了,绝非一般人能够说得出来。 “真正的黄泉老朽也没见过,但若是人工造出来的黄泉格局,却总共有两种分类,一种叫做‘杀人黄泉’,一种叫做‘救贫黄泉’。” 于吉正色说道,“‘杀人黄泉’亦有几种布置方法,正所谓‘庚丁坤向是黄泉,乙丙须防巽水先,甲癸向上忧见艮,辛壬乾路最宜忌,坤向庚丁切莫言,巽向忌行乙丙上,艮逢甲癸祸连连,乾向辛壬祸亦然。’,这里面只要有一种布置方位吻合,便成了‘杀人黄泉’,乃是大凶之象。” “而这‘救贫黄泉’亦有口诀,正所谓‘辛入乾宫百万庄,癸归艮位焕文章。乙向巽流清富贵,丁坤终是万斯箱。’,乃是大吉大利的宝境,可保子孙富贵双全,福禄绵长。” “因此老朽才有此一问。” “若是‘杀人黄泉’,咱们身处此地之中必定凶险重重,尤其要小心墓主人棺椁里面的东西,能不开棺便绝不开棺,否则便是沾染上些许棺内的尸气,都有可能殒命于此。” “而若是‘救贫黄泉’,咱们便只需多加留意这些竖葬棺内的东西,墓中人的尸首倒应该不会什么异变,可谓开棺大吉。” 于吉那番有关风水方位的格局,虽然将吴良等人听得云里雾里。 但他给出的结语却是十分通俗易懂,等于给了吴良两种选择,而这两种选择则要基于两种不同的前提。 “这……” 听了于吉的话,孙业也是有些懵了,愣了半晌才感叹的道,“吴校尉麾下果然藏龙卧虎,尽是些不世出的能人异士,小人佩服的紧呢,可惜小人对风水格局方面的事只能算是入门水平,实在不知这黄泉的不同说法,因此也不知祖师爷布下的究竟是‘杀人黄泉’还是‘救贫黄泉’。” “术业有专攻,孙先生不必自谦。” 吴良却是摇头笑了笑,又对于吉问道,“老先生,你看此处的风水格局,觉得应该是‘杀人黄泉’还是‘救贫黄泉’?” “老朽现在也说不好。” 于吉蹙起眉头摇头道,“根据现有的情况来看,此处既不是‘杀人黄泉’,也不是‘救贫黄泉’,或许是地貌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了改变,又或许是这‘绝户桩’还有其他的精妙之处,因此老夫才要向这位孙先生请教。” 好吧。 于吉问孙业,孙业不知道。 孙业说不出,于吉也看不出。 这个问题似乎陷入了一个暂时找不出答案的死循环。 不过吴良也有自己的想法,沉吟了一下之后说道:“依我来看,此处即是公输班精心设计的陵墓,应该会尽可能向对自己与后代有利的方向去布置,所以我倾向于‘救贫黄泉’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但若是其他人帮忙下葬,又或是公输班并未留下子嗣,因此并不关心子孙后代的事情,只是要将入墓侵扰者斩尽杀绝,因此特意布置成了‘杀人黄泉’,也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于吉反驳道。 “……” 这次吴良倒是被于吉问住了。 他并未觉得于吉公然反驳自己有什么不好,他既然为瓬人军吸纳了这么多能人异士,便是希望他们能够群策群力,从而降低发掘古墓的风险,因此这个讨论的过程是必不可少的,也是无可厚非的。 他得承认,于吉的问题并非没有道理。 史书上只提到了鲁班那即将分娩的妻子的惨剧,并没有说明他是否还有其他的妻子,是否留下了其他的子嗣,但鉴于鲁班失去妻子之后伤心欲绝的状态,那妻子极有可能对其极其重要,就是一生中的唯一也说不定。 另外。 所有的墓主人都是死后经由他人之手下葬,这个过程中也并非没有可能出现一些墓主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就说鲁班,他乃是跳下郢城城墙而死。 那么死后便必定要有人将他的尸首带来公输冢,再根据他的遗愿进行安葬,若是那人对鲁班心有怨念,做出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所以…… 吴良望向了这片竖葬棺围拢着的那个疑似“机封”的“金属集装箱”。 在搞清楚这“黄泉”究竟是河中黄泉之前,到底开不开,这确实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他知道于吉不会说谎。 因此心中也是有些疑虑。 与此前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不同,现在他发掘的古墓越多,遇上的古怪事物越多,担心的事情反倒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毕竟他的一个决定,现在影响的可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命运。 同样也是这些已经成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至亲们的命运,队伍越来越大,吴良需要承担的东西也越来越大。 如此抉择了良久。 “大伙先随我对这些竖葬棺与周围的环境进行仔细查验,看看是否能够找到其他的线索,老先生多费些心,尽可能做出最为准确的判断,之后我们再决定是否开棺。” 吴良终于说道。 “老朽尽力而为。” 于吉点头应道。 …… 接下来,吴良等人一同行动。 先是对眼前的那片竖葬棺进行了仔细清点。 果然如同孙业所说,不多不少刚好九十八口,应了童男童女各七七四十九之数。 接着众人又一一对这些竖葬棺才进行检查。 这时他们才终于发现,这些竖葬棺虽然并没有立碑,但却都在棺木露出来那一截的顶端刻下了一个名字。 这些名字的书写方法看起来应该全都是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字体。 这种字体形体修长,笔划细而首尾如一,笔势圆转流畅,算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一种颇具特色的字体,正因为比较独特,阅读起来要比古齐文字略难一些。 “这些应该都是棺木中的死者名字。” 吴良暗自推测。 据他所知,通常这种被“献祭”的人身份都不高,一般是不会留下名字的,有些甚至连口棺材都不配拥有。 而这里的这些被打了“绝户桩”的死者,待遇却明显要高出不少。 这也算是一个不太平常的小细节。 于是吴良将这个细节说给了于吉与孙业听,希望能听听他们对于这个细节的看法。 “这……老夫对‘打sheng桩’这种事其实并无研究,倒不知其中细节。” 于吉摇头说道。 “孙某倒是知道一些,诚如公子所说,通常被‘打sheng桩’的人都只能算是活祭品,没有必要留下姓名,就算是举行仪式时宣读的祷文中也并不会提及姓名,只会将其笼统称呼童男童女,与其余祭品一概论之。” 孙业则颇为详尽的说道。 说完,孙业又提出了一个被众人忽略掉了的问题:“不知阁下是否发现,这些竖葬棺材虽然制式与规格一般无二,外层也都使用黑漆覆盖,但其实使用的木料却是五花八门,有的是常见的柏木与松木,有的却是较好一些的杉木与椴木,甚至还有的用了并不适合制作棺材的油桐木。” “哦?竟有此事?” 吴良听完一愣,连忙凑到最近的一口棺材旁边仔细查看。 其实这倒不是他疏忽大意,主要还是因为棺材外面涂上的那层黑漆妨碍了他的观察,再加上他对木料的了解本就只是入门水平,自然不太容易看得出来。 结果他如此凑近了细细查看,依旧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倒令吴良对孙业刮目相看了起来,不愧是这方面的行家,隔着一层黑漆、甚至被杨万里背着与那些棺材保持着一些距离,都能轻松看出下面的木料。 不过吴良现在的关注点,更多还是在由此延伸出来的出题上面。 这些竖葬棺的制式与规格一般无二,但是用的木料却是五花八门,这究竟能说明什么问题? 按照常理来讲。 如果是统一制作的话,通常情况下会大批量采购一种木材,制作出来的棺材材料自然不会有所区别。 而如果是分批制作的话,就又有说法了。 就拿秦始皇陵的兵马俑来说,那些兵马俑就是找不同的工匠分批次制作而成,因此不论是外貌、工艺、材料等等方面存在着一些,如此才造就了形态各异的场面,仿佛每一个兵马俑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一般。 所以…… “孙先生,除了木料之外,你再看看这些棺材的工艺是否也有差别?” 吴良想了想,又接着问道。 “遵命,劳烦这位兄弟扶我靠近一些查看。” 孙业点了点头,对身下的杨万里说道。 杨万里则立刻将孙业放了下来,扶着他依次查看附近的棺材。 如此总共看过六口棺材之后,孙业终于再次看向吴良,极为认真的说道:“我已仔细看过,这些棺材应该全部出自大师之手,大师虽然工艺已经十分精湛,但阁下应该知道,任何技艺都有一个从模仿到创造的过程,大师已经有了极其扎实的基本功上,在这个基础上便会开始出现比较明显的个人风格,我的技艺虽然距离大师相差甚远,但依旧能够看得出来,这六口棺材绝对是出自不同的大师,而且是旁人无法轻易模仿来的大师!” “六口棺材分别出自六个匠师之手,而且全都是大师级别的匠师?” 听了孙业的话,吴良心中自是更加惊奇。 虽然孙业并未查看所有的棺材,但从这六口棺材上的情况也可以想象的到,这九十八口棺材恐怕都是类似的情况…… “正是。” 孙业十分笃定的点头。 “孙先生,你可曾听令尊说过‘绝户桩’对棺材还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吴良追问道。 “没有听说,据我所知,这种事最重要的便是童男童女与祭祀仪式合规合矩,剩下的方面几乎没有任何要求。” 孙业微微蹙眉道。 “嗯……” 吴良陷入了沉思。 出自不同大师手笔的棺材、拥有名字的童男童女、相同制式与规格却各不相同的木料…… 这给了吴良一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九十八个“绝户桩”每一个都是由不同的匠师大师准备,然后再受到了统一的调配,一同送到这里埋了下来,共同组成了这个地宫之中的“黄泉”。 这种感觉很是诡异,给人一种仿佛是某个“xie教”组织的成员一同聚在这里举办了一场邪恶典礼的既视感。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公子,你快来这里看看!” 正走在前面打头阵的典韦忽然紧张了起来,回头对吴良喊道。 “走!” 吴良连忙带领众人赶过去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 只见典韦所指的方向,竟是一口已经打开的竖葬棺! 这口竖葬棺倒并未受到暴力损坏,只是正对棺盖的方向,被挖出了一条与棺材宽度一致的沟槽。 棺材还好端端的立着,只是那棺盖却已被掀开,平躺在了沟槽之中,使得棺材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而此刻棺材里面,却是空无一物! 与此同时。 “咚咚!” “咚咚!” “咚咚!”…… 叩击棺材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非常急促与密集,宛若开战之前敲响的战鼓! 第三百三十一章 我诅咒你们!(4000) “砰!砰!砰!” 吴良立刻拍击神秘小鼓进行镇压。 这一次神秘小鼓的鼓声依旧有效,那么叩击声立刻便又销声匿迹。 但吴良心中却已是隐隐有了些担忧。 因为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叩击声明显比之前又急促与密集了许多,即是说竖葬棺里面的东西正在逐渐变得越发狂躁,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毕竟不论是那些棺材,还是那些捆住棺材的铁链,都已经历经了数百年的时间,天知道还能够撑多久。 最重要的是。 竖葬棺里面的东西似乎能感受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从而做出不同的反应,而身处这样一片越来越狂躁的未知邪物之中,总觉得现在就是在针尖上跳舞,在满是食人鱼的小河中游泳,真心没什么人能够做到心态平和。 “公子,老朽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无论你要做什么,最好速战速决……” 于吉比吴良还要担忧,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嗯。” 吴良点了点头。 他也这么觉得,可是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 就像现在,那疑似鲁班“机封”的黄铜棺椁就在不远处,他虽然也想立刻打开查看一番,但却必须耐下性子搞清楚情况再做定夺。 尤其要先搞清楚面前这个已经打开的竖葬棺究竟是怎么回事。 毕竟这玩意儿与其他的那些竖葬棺关系匪浅,没准儿可以通过它来了解其他竖葬棺里面的东西,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而且是一条满是食人鱼的河。 而且这里有一个细节。 吴良觉得很有必要好好考究一番。 这口竖葬棺的开棺方式,尤其是棺盖方向挖出的那条沟槽,一看就是人工所为,而绝对不可能是什么东西自内而外强行破开了棺材。 除此之外。 棺材与棺盖也保存的相当完好,看不出任何的破损痕迹,只是棺材与棺盖内部留有一些较浅的划痕。 这些划痕…… “典韦,你为我护法,我下去看看。” 吴良也是胆大,见棺材内部空空如也,沟槽中也没什么古怪之处,竟主动跳入沟槽之中,走近那口棺材进行查看。 “吴有才……小心!” 白菁菁见状忍不住叫了声,但最终还是没有阻拦吴良。 “……” 众人则是纷纷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吴良的一举一动。 吴良先来到正好平躺在沟槽中棺盖上面,蹲下身子查看这上面留下的划痕。 这些划痕十分凌乱,不过基本上都是由几乎平行的四道组成,这倒与人手有些相似,毕竟人虽然五根指头,但真要抓挠的时候,能用得上的也就四根指头。 而且看得出来,造成这些划痕的指甲并不怎么尖利,否则这些划痕不可能这么浅,也不会这么宽。 这也与人手有些相似。 毕竟正常人都不会留尖利的指甲,这对生活非但没有什么帮助,还会产生不小的困扰。 唯一有所差别的,是这些划痕的颜色。 有些划痕颜色较深一些,有些划痕颜色的较浅一些。 这绝对不是木料的问题所致,否则不可能只有存在划痕的地方才颜色深浅不一……直到吴良看到一样东西,他终于对造成划痕颜色不同的原因有了一个猜测。 他在一处颜色较深的划痕末端,看到了一个弧形的小薄片。 这小薄片嵌入了棺盖的木料之中,看起来又脆又硬。 吴良暂时搞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为免不小心将其破坏,也不敢轻易用手去触碰,只得掏出铜匕首将小薄片周围的木料一点一点挖开一探究竟。 好在这小薄片嵌入的也并不深。 如此只是挖了几下,小薄片便已经从木料中掉落了出来。 吴良这次看到小薄片的完整模样……这似乎是一个人脱落的指甲! 而且看小薄片的大小,应该是比黄月英还要小的孩童的指甲! 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那些划痕恐怕正是当初被打了“绝户桩”、活着装入棺材之内的孩童所抓,而划痕的颜色差别,则极有可能是因为沾染上了孩童拼命抓挠时,磨破手指、抠掉指甲流出的血液! “……” 吴良顿时感觉胸中有一股气憋着,想吐吐不出,想咽又咽不下。 那时的情景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出来,更何况后世还有好几部关于“活埋视角”的国外电影,使得他连脑洞都不需要开,便能够感受到一个活人被锁进棺材里面,又掩埋在地下的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与压抑。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代入这种感觉的时候。 吴良深呼吸了几下,总算略微舒服了一点,于是踏着棺盖继续来到棺材内部进行查看。 这棺材里面并没有铺设内衬,也并未上漆,直接就是木料本身的颜色。 这上面依旧有一些颜色深浅不已的抓痕,不过却要比棺盖上略少了一些,这倒也是正常现象,放了谁若是被放入棺材之中,也会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棺盖上,因为那是最有可能逃出去的方向。 而在这些划痕之外。 吴良又发现了一些比木料本身颜色略深一些的斑驳痕迹,只不过现在即使是棺材里面,也已经落下了一层灰尘,将这些痕迹掩盖了起来,看起来并不明显。 吴良自然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先是将随身携带的防毒面罩取了出来,而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那些看出痕迹的地方便大大的吹了一口。 一时间棺材内烟尘弥漫。 吴良则一边向后退,一边将防毒面罩扣在了口鼻之上,防止吸入这些烟尘。 进吹一口气自然不够。 如此如法炮制了好几回,再用绢布将剩余的烟尘擦掉,棺材内部那些斑驳的深色痕迹才终于完全显现了出来。 不过依旧不是太清晰。 而且这些痕迹很是凌乱,东一笔西一划,歪歪扭扭没有排版,想要看明白其中的意思还是有些困难。 不过鉴于这些深色痕迹的颜色,与那些深色抓痕的颜色相差不大。 吴良又理由怀疑,这些东西很有可能也是用鲜血写出来的。 若是如此。 那便一定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只不过吴良仔细辨认了一番,也只是隐约从这些痕迹中看出一个极不标准的“吾”字来。 所以,这些痕迹很有可能是字。 “于吉,你下来帮我看看,这棺材里面的痕迹到底是不是字,或者又是什么字。” 吴良看不太懂,只得求助这方面的行家。 老童子可不是白活了这么大年纪,此前帮他修整《齐史》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于吉阅读多许多道学与方术古籍,尽管并未借此达到得道升仙的目的,但对古文字的研究却是远超于常人。 “典韦,扶老朽一把。” 于吉见吴良在下面安然无恙,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连忙回头向典韦求助。 如此典韦在上面拽着,吴良在下面接着,总算将腿脚不太灵便的于吉给接了下去。 来到棺材之内。 于吉也是皱着眉头趴在上面看了良久,似乎并未看出什么端倪来,接着又连退了好几步,保持距离再进行查看。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笑了起来,捋着胡须一脸自得的道:“公子,这上面的痕迹确实是字,而且正是古楚文字,只不过可能写这些字的时候墨蘸的太饱,使得墨水垂直向下晕开,自己有些模糊了,因此不那么容易分辨罢了。” “另外,写下这些字的人恐怕学艺不精,有好几处的笔画都写错了,还有一些地方省却了关键的偏旁部首,这便又给解读这些文字增添了难度。” “好在老朽见多识广,这点小困难倒还难不到老朽。” “老朽只需笼统去看,便还是能够看出了这些字的意思,最起码能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 一听这话,吴良顿时又有了新的想法。 于吉的分析或许是对的,如果使用鲜血去写字的话,又在这样垂直且吸水效果较差的棺材板上,当然很容易向下流淌,使得字迹模糊不清。 另外。 “绝户桩”用的都是童男童女。 童男童女通常都还处于学习阶段,很多知识都没有学全,文字方面也是一样,写出一些笔画错误,或是缺少偏旁部首的字亦是正常现象。 所以。 这些字迹八成可能就是当初活生生葬入这口棺材童男或是童女所留。 在这基础上,吴良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个可以证实这点的细节。 那些抓痕与这些字迹,都位于竖葬棺的下端,至高没有超过一米二左右的样子……即是说这孩童被葬入其中的时候,恐怕抬起手臂也才刚刚有一米二左右。 “不愧是老先生,请为我解读这些文字。” 吴良先是捧了于吉一记,接着正色说道。 “公子请看。” 于吉颇为受用的笑了笑,接着便像老师一般指着棺材里面的一团小一些的痕迹说道,“这在古楚文字中乃是一个‘吾’字,这个字倒并没有写错,就是写的小了些,看起来成了一团,而下面这个字,则是一个‘惧’字,只是书写的时候多写了一划,使其看起来不伦不类,不过连起来看,还是能够看出这两个字念作‘吾惧’,乃是‘我害怕’的意思。” “公子再请看这边,这同样是一个‘吾’字,这个字就大了一些,看起来也更清晰一些……” “……” 于吉此前虽提醒吴良“速战速决”,但轮到他来显摆学问,却似乎又进入了忘乎所以的境界,说的那叫一个详尽,恨不得将每个字的正确写法与典故都说上一遍。 好在吴良还比较爱听这些东西,另外这些东西也是分钟,因此并未催促。 如此听了半晌。 吴良总算搞清楚了棺材里面所有痕迹代表的意思:“父亲”、“母亲”、“我害怕”、“救我”、“我怨恨”、“我想回家”、“我诅咒你们”。 这些词语与短句很容易便能够关联到一起,而且带有十分浓烈的感情色彩。 听着于吉的讲解。 就连众人亦是不自觉的胸闷起来,联系起“绝户桩”的事实,他们自然也能联想到当初这口竖葬棺里面发生过的事情。 与鲁班那怀孕的妻子从空中掉下来摔死的惨剧相比,这才是真正的人间惨剧。 人性至恶一面制造出来的惨剧! “典韦,将老先生与我接上去吧。” 事到如今,吴良已经对这口竖葬棺进行了最为全面的检查,见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终于对上面的典韦说道。 这口竖葬棺虽然为他提供了一些信息。 但其实对吴良接下来要如何进行决定并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关键线索,也没有找到尸首的最终去向。 如此上了沟槽,吴良又看了这口竖葬棺一眼。 这口竖葬棺的顶端同样刻有一个名字。 “他叫宇文忌……” 大概是出于同情,又或许是想向曾经葬在这里的那个孩童一些起码的尊重,吴良口气郑重的将这个名字念了出来。 这名字,看来应该是个男童…… 然而也正是这无心之举,竟引得状态十分虚弱的孙业身子猛然一颤,睁大眼睛看向吴良惊异道:“阁下刚才说这口棺材的主人叫什么名字?” “宇文忌……怎么了?” 吴良有些疑惑的反问道。 众人也是奇怪的看向了孙业,表示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反应。 “那‘忌’字,可是‘忌讳’的‘忌’?” 孙业立刻又确认了一遍。 “正是,你难道知道此人?” 吴良点头,下意识的问道。 “我家族谱上便有这个名字,祠堂之内也有这个名字的牌位,而且根据族谱记载,这‘宇文忌’便是我家祖上最后一代还姓宇文的先祖,在他这一代之后,我家便令添了一条祖训,今后子孙都不能继承父姓,亦不能以‘宇文’为姓。” 孙业亦是难以置信的道,“另外,在我家族谱记载中,这位叫做‘宇文忌’的先祖,似乎只活了到七岁便暴毙而亡,那年正与祖师爷下葬是同一年!” 第三百三十二章 真正的失传之物(4100) “孙先生的意思是……” 听了孙业的话,吴良已是心中惊讶,并且不由的脑补出了一些东西。 或许这个同名同姓的人就是孙业的先祖之一! 而若是如此的话,事情就变得十分更有意思了。 既然连孙业这个后人都知道葬入这些竖葬棺的孩童,最终都成了公输冢中的“绝户桩”,并且知道“绝户桩”对一个家族的深重影响。 那么孙业的先祖定然也对“绝户桩”的危害一清二楚。 因此孙业的先祖若是不希望因为这个原因,导致自己这一族在三代之内“绝户”,便极有可能对“绝户桩”做些什么。 比如……偷偷潜入公输冢,将自己家这个被打成了“绝户桩”的孩童“偷出来”。 若非如此,这口竖葬棺定然不可能以这种显然是从外部挖掘的方式打开,里面的尸首也没有理由不翼而飞,而其他的竖葬棺却还安然无恙。 这显然是有的放矢。 可能也正是因此,孙业这一族才最终延续到了他这一代,尽管依旧承受着一些十分厉害的诅咒。 除此之外。 再结合孙业之前观察这些竖葬棺给出的结论。 这些棺材全都出自大师之手,只不过从手艺的细节上来看,应该是出自不同的大师,几乎没有雷同,并且那些棺材上刻着的名字,姓氏也是各有不同…… 吴良顿时又脑补出了更多的东西。 或许…… 这些竖葬棺全都是《公输经》的传人所造,也就是说他们都是鲁班的得意门生。 而这些竖葬棺里面葬入的孩童,可能也正是这些得意门生的家中子嗣,并且应该是在自觉自愿的情况下助鲁班完成了这处“绝户桩”。 至于原因。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传承了鲁班的《公输经》,而《公输经》又在天下犯下了可能令匠师一脉永远断绝的恶行,鲁班自己都可以为了给匠师一脉正名,纵身一跃跳下城墙以死明志。 那么要求自己的亲传弟子采用这样的方式,逐渐断了《公输经》的传承,亦是一种颇为不错的办法。 这或许才是《公输经》的诅咒! 不过这些亲传弟子在遵照祖师爷的愿望办理此事时,是否提前知道最终会被打下“绝户桩”,这就不得而知了。 吴良比较倾向于“不知”。 因为寻常的“打sheng桩”非但不会令自家香火断绝,还有传言说自家子嗣自此得了鬼神青睐,日后还会回过头来保佑自家福禄双全。 再加上这是祖师爷的要求,这些亲传弟子就算舍不得自家孩子,也只能忍痛照办。 但若是知道自家孩子最终其实是被打成了“绝户桩”,那可能就未必有多少人能够心甘情愿的照办了,人本来就是这么现实,就算古人有时候有些愚忠,却也不至于愚忠到这种程度,这么多人因为师傅的一句话,便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与家族命运全部交出去,这关乎人性。 所以吴良觉得。 应该是鲁班以自己的陵墓需要“打sheng桩”为由,要求自己那些传承了《公输经》的亲传弟子每个人献上了一个子嗣,并且自己打好棺材送了过来,最终又瞒着这些亲传弟子布下了“绝户桩”。 从而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公输经》诅咒的传闻。 警告后来者不要再修习《公输经》,更不要利用《公输经》行不端之事,从而保住匠师一脉永不断绝。 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件事最终还是会有人知道,比如……孙业的先祖。 孙业的先祖亦是依照祖师爷的要求献上了棺材与子嗣,后来得知竟是被打下了“绝户桩”,为了家族香火不断,这才不惜兴师动众进入公输冢,想方设法将自家的“绝户桩”给偷了出去。 为此,孙业的先祖定是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那些溶洞与地宫中的尸首,应该便是他们留下来的。 如此便能够解释孙业身上为什么会有地宫的“钥匙”,为什么知道“绝户桩”的事情。 可惜此举似乎并未完全扭转“绝户桩”给孙业家族带来的影响,他们虽然勉强保住了一丝香火,但却也只能是苟延残喘,如此才勉强传到了孙业这一代。 也是因为办了这件事,孙业家中才会每年前来此处祭祀祖师爷。 因为掘了祖师爷的陵墓,这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件大逆不道的孽障,世世代代来此赔罪祈求原谅,亦是一点都不为过。 所以…… 《公输经》的诅咒,其实本质可能是“绝户桩”的诅咒。 此前孙业说过,当年鲁班的亲传弟子达到了上千人,即是说世间定有些《公输经》的传人并未受到诅咒。 不过这样的传闻、甚至活生生的“绝户”例子出现时,也足以震慑到这些人。 使得他们不敢再将《公输经》传给自己的后人,甚至连自己都不敢再用,免得自己的家族也受到相似的诅咒,最终“绝户”。 如此《公输经》最终失传,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若是果真如此…… 吴良竟有不自觉的有些佩服鲁班了。 不管他做的事情是否只得尊敬,但能够设计出这样一盘大棋,他便已经是一位相当可怕的谋者,最起码吴良认为自己还没有本事设计出这样的大棋。 想到这里。 吴良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当初这个名叫“宇文忌”的孩童尸首被人掘了出去,那么这里布置出来的“黄泉”还算数么? 毕竟常理来讲。 如果一个“阵法”的阵脚不再完整,那么这个“阵法”便已经不可能正常运行了。 还有。 这个名叫“宇文忌”的孩童尸首究竟去了哪里? 是被带出去重新进行了安葬? 还是开棺的时候已经发生了某种异变,不但配合木鹊与河神给掘墓人造成了极大的损伤,自己也永远留在了这个地方? 这种可能并非不存在。 看看其他的竖葬棺,那些“咚咚”“咚咚”的叩击声绝对不是假的,天知道他们已经变成了什么样的可怕东西,会给吴良等人造成怎样的威胁。 若是如此,吴良等人需要担心的东西便又多了一个。 吴良不由又想起了之前遇到过的那个“水鬼”。 那会不会就是这个叫做“宇文忌”的人所化…… 正如此脑补的时候。 “小人也说不好。” 孙业若有所思,却又并不十分肯定的道,“只是这刻在棺材上的名字实在太巧合了,时间与我家祖训的突然更改也能够联系到一起,总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通过孙业的语气,吴良听得出来,这个家伙应该也是产生了一些联想。 只是出于对先祖与祖师爷的尊敬,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不太愿意继续往深了去想,更不愿意对吴良这伙外人将这些联想说出来。 吴良回过神来,接着问道:“那么你们家有没有祖坟,祖坟中又有没有埋葬‘宇文忌’尸首的陵墓?”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 孙业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听我爹说,我家也是自那条祖训出现之后,便不再设立祖坟,每一代姓氏不同,都是似我爹一般看个合适的地方便下葬了,就连我爹也不知道我家祖上的祖坟究竟在哪,或许早已毁去了。” “原来如此。” 看来想要从孙业这里探得这具尸首的去向是不可能的,吴良倒也并不失望,接着又对典韦与杨万里说道,“你们二人再查探一下这些竖葬棺,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已经开了棺的棺材。” “诺!” 两人应了一声,立刻照办。 结果不久之后,得来的结果则是——没有。 整整九十八口竖葬棺,就只有这一口棺材以这样的方式打开,其他的棺材都好端端的埋在地里,甚至连明显的破损痕迹都没有。 也就是说。 当初进入这座陵墓的,很可能就只有孙业的先祖,不过鉴于死了那么多人,死者应该有相当大的一部分都是孙业的徒子徒孙,甚至可能是雇佣来帮工的工人。 “既然如此,我们先过去看看那个东西吧。” 吴良点了点头,终于带领众人走向了位于这些“绝户桩”后面的那个疑似“机封”的大集装箱。 “……” 望着吴良的背影,孙业似乎想要阻拦。 但可能是出于进入地宫之后的所见所谓,尤其是见到那口与先祖同名同姓的竖葬棺之后,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而是被搀扶着默默跟在了后面。 …… 近距离来到这个金属大箱子跟前,吴良心中依旧倍感震撼。 这玩意儿的制作工艺十分高超,上面除了许多可能是装饰用的教人不太看得懂的花纹,平面的地方竟有一种后世才有的金属拉丝工艺的感觉,再配合上那些规整的接缝,无疑给人一种叹为观止的科技感。 吴良甚至怀疑,这玩意儿会不会像变形金刚那样站起来。 若非他现在本身就在东汉末年,他差点以为自己是进了一座后世建造出来的供人们娱乐之用的“鬼屋”。 “孙先生,你可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吴良故意看向孙业问道。 “这……” 孙业也是颇为震撼的望着眼前的大集装箱,而后摇了摇头道,“不知,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不过如果这便是祖师爷的棺椁的话,我怀疑它可能是祖师爷制造的一种入殓下葬的玄妙器械,好像是叫做‘机封’,当然,这玄妙的‘机封’我也只是听我爹提起过,只能算是我的猜测罢了,阁下不必受我影响。” 吴良这次又是有心试探孙业是否老实。 孙业既然能够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而且毫不避讳的点明这可能便是“机封”,这便证明他其实并未与吴良耍什么心眼,也证明吴良通过史书了解到的情况应该是确有其事。 “即是传说中‘机封’,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尝试打开领教一下其中的玄妙,顺便领略一番祖师爷的智慧,孙先生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吴良又问。 “小人虽不希望祖师爷受到侵扰,但正如阁下此前所说,祖师爷的陵寝此前便已受到侵扰,作为一个不成器的传人,小人也觉得我等既然到了此处,实在没有道理不确认一下祖师爷如今是否安好再走。” 孙业的立场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竟同意了吴良的想法,接着又道,“不过阁下若要开启这东西,需得使用正确的办法,切莫鲁莽行事破坏了祖师爷的棺椁,另外阁下还有一事需得多加防范,此处布下了‘绝户桩’,已经形成了‘黄泉’之势,小人虽不太懂什么是‘黄泉’之势,但这位老先生方才却说,这‘黄泉’也有好坏之分,阁下若是有意打开此物,是否应该再定夺一番,免得枉送了性命。” “孙先生说的是。” 吴良微微点头,又回头指着那个打开的竖葬棺问道,“不过孙先生,且不说此处的‘黄泉’究竟好坏,你就说这‘黄泉’之势若是少了一个桩,效用还是一样么?” “这……” 孙业愣了一下,说道,“若是‘打sheng桩’,少了一个桩,便无效了,但这‘黄泉’是不是如此,小人也说不好。” “老先生,你从堪舆之术的角度来看呢?” 吴良又看向于吉。 “堪舆之术更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于吉也是若有所思的道。 “诸葛贤弟,你从阵法的角度如何看待此事?” 吴良再看向诸葛亮。 “阵法讲究环环相扣,如此才可千变万化,哪怕缺了一丝一毫,亦是天大的破绽。” 诸葛亮也是正色说道。 “看来大家与我的想法一致,此事似乎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了。” 吴良点了点头,于是绕着面前的大集装箱仔仔细细查看起来,试图找出打开这个大家伙的方法。 就像孙业说的,他也希望用正确的方法将其打开,而不是暴力将其破坏。 毕竟这玩意儿与此前见过的那些器械不同,这东西若真是‘机封’,可是真真切切的只出现在史书中的传说之物。 而且只笼统提到了名字与用途,根本没有相关描述。 因此后世考古界连想象的基础都没有,更别提复原,这才是真正意义上彻底失传了的技艺。 第三百三十三章 诡异的力道(4000) 如此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吴良很快便发现了一个十分古怪的问题。 这“机封”虽然一看就是由许多个部分拼合而成,但在其表面却找不到任何一个铆钉或是螺栓之类进行固定的设置,更没有任何的类似“钥匙孔”或是“控制机关”的部分。 可以这么说。 这个“机封”的表面,除了那些用来装饰的花纹之外,完全就是由多个简单的平面严丝合缝的拼接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异形魔方。 “难道这玩意儿就是由一些巨型金属块简单垒积而成的不成?” 吴良微微蹙眉,心中有些疑惑。 虽然并非没有这种可能,若是如此将墓主人的棺椁围拢起来,就像是给棺椁穿上了一层厚厚的铠甲,也能够起到一定的防盗作用,最起码不是少量几个盗墓贼便能够奈何的,但吴良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毕竟这可是工匠祖师鲁班的陵寝,而且这玩意儿可能就是他亲自研发的“机封”。 若真只是用了这么简单而又低级的防盗手段,自己是否失望倒无所谓,主要是真心对不起鲁班的名头。 所以吴良觉得,这玩意儿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不过。 “典韦、杨万里,你二人戴好防毒面罩,过来与我一同尝试,看看是否能够推的动这东西。” 吴良回头对典韦与杨万里说道。 “诺!” 两人立刻走上前来。 依照吴良的指示共同向一个方向推动其中的一块金属块。 若这玩意儿真是简单的垒积而成,以典韦异于常人的蛮力,再加上吴良与杨万里二人辅助,想来最起码也能够令其略有移动。 “听我口令,一同发力,一、二、三、推!” “嘿!” 果然如吴良所料,纹丝未动…… 这倒也证实了吴良此前的猜测,这“机封”之中定是暗藏了玄机。 或许是像“鲁班锁”那样每块金属都环环相扣,就像丘穆公墓中的那个鲁班锁一样,最终组成了一个整体。 又或许其中布置了其他不为人知的隐藏机关。 若是“鲁班锁”的话,突破口便应该是最后一块填进去的金属,组装完成的“鲁班锁”便只有最后一个填入的部件还能移动,剩下的部件已是全部扣死。 但吴良仔细思考过后,又排除了这种可能。 因为“鲁班锁”基于其特殊的组合方式,根本就不可能组成这种端端正正的长方体。 而且“鲁班锁”的组装难度其实要比拆解难度更大,若这玩意儿真是个巨型金属“鲁班锁”,根本就是不是在为难他们这伙盗墓贼,而是在为难鲁班自己,毕竟面前这东西的每一块部件看起来都得有个几吨重,如此组装起来,就算用上一些大型吊举器械,也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但如果不是“鲁班锁”…… 又会是什么样的机关,使得这玩意儿连接的如此紧密呢? 吴良继续观察着面前这座“机封”,脑子里面不停的提出假设,然后再将其推翻。 不过有一点吴良是可以肯定的。 面前这玩意儿只要用对了方法,一定是可以拆分开来的,否则上面就不会存在这些接缝,将里面的东西直接熔入这么一大块金属之中岂不是更妙? “再来!一、二、三、推!” 吴良还是有些不甘心,招呼着典韦与杨万里又试了一次。 “嘿——!” 这一次三人自是更加卖力,脸全都胀的通红,青筋如同蚯蚓一般暴起。 “嚓……” 令吴良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伴随着这轻微的响动,那块金属块居然真出现了些许的错位,错开了一条大约一公分左右的小缝隙。 “先停!” 吴良心中惊喜,然而此时三人都已经有些脱力,吴良只得喊停,叫大伙先缓一缓再继续施为。 然而三人才刚一松劲。 “啪!” 又是一声脆响,那好不容易才错开的缝隙不知为何竟又立刻合了起来! ?! 看到这一幕,众人一惊,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刚才的感觉很是古怪,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部拉扯着这块金属块一般,除非有持续的力量一口气将那金属块推开,否则便会前功尽弃。 但如果不借助器械,仅凭吴良这么几个人,将其推开一条缝隙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根本就不可能持续不断的发力。 最重要的是。 方才究竟是什么东西将这大金属拉回原位的? 机簧? 机关兽? 又或是别的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刚才吴良三人推开的那条缝隙还是太小,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借助缝隙观察金属块里面的情况。 “菁菁,你方才可听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 吴良眉头紧锁,尝试从其他的方面来分析“机封”内部的情况。 “除了被你们推开的缝隙闭合的声音,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白菁菁摇头说道。 “……” 吴良心中更加奇怪。 若是“机簧”之类的东西,方才定会因受力发生形变,如此才能产生力量将那沉重的金属块再拉回去,这样应该会发出一些声音才对。 而若是与木鹊相似的“机关兽”的话…… 吴良也说不好会不会发出动静。 不过这一刻,他已经脑补出了一个可怕的画面。 这座“机封”可能就是一个大型机关兽,它随时都有可能像“汽车人”那样完成变身站立起来,而方才他们推动的那个金属块,或许就是这玩意儿身体的一部分。 他们将其推动了一些,而它又立刻缩了回去…… 但这也有说不通的地方。 因为从此前的那只木鹊来看,机关兽应该是不眠不休的状态,倘若它感受到了吴良等人的到来,甚至还被吴良等人“掰”了一下,它又怎么还能够坐得住,不是早就跳起来将他们这些宵小之徒斩尽杀绝了么? 除非。 这机关兽的本体就是这么一个大集装箱。 它只能像一只乌龟一样,永远蹲在这里缩成一团,用坚不可摧的身体与常人无法匹敌的力量守护着里面的东西…… “或许……” 大开脑洞的同时,吴良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再一次看向典韦伸手道,“典韦兄弟,将那东西给我。” 他要的是白菁菁的“爱心月事巾”。 对付完木鹊之后,为了防止再遇上其他与木鹊类似的东西,典韦一直没有将那根绑着“爱心月事巾”的木柄丢弃。 鉴于此前对付那只木鹊的经验,他决定使用排除法,首先排除一个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若这玩意儿与机关兽无关,涂上污血自然没什么变化,但倘若这玩意儿就是一个别具一格的机关兽,涂上污血自然也就废了,无需再担心这方面的问题,说不定这“机封”还自动打开了呢。 “为我护法。” 手持绑着“爱心月事巾”的木柄,吴良保持着十万分的小心慢慢向“机封”靠近。 此举毕竟对机关兽一类的东西有致命的威胁,若这玩意儿真是个机关兽,感受到威胁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来。 就在这时。 “咚咚!” “咚咚!” “咚咚!”…… 那些竖葬棺中的叩击声忽然又响了起来,又比之前急迫与焦躁了不少。 “靠!” 吴良本来正全神贯注,自是被这沉寂了许久忽然又响起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身子一颤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不过骂完之后,他还是不得不重新敲响自己的神秘小鼓进行镇压。 “……” 众人也是同样被这忽然又出现的动静惊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互相靠近了一些。 这声音就像一道越来越疾的催命符一样,时刻提醒着吴良等人,就在他们的周围正有一群已经急红了眼的邪物虎视眈眈,使得他们心中总是绷着一根弦,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经过这个很是影响士气的小插曲。 吴良重整旗鼓,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向那“机封”摸近。 等到距离“机封”只有几米远的时候,他又猛地向前一冲,一瞬间便窜到了“机封”跟前,而后趁着“机封”不注意,挥起手中的木柄便用力在“机封”上面划下了一道暗红色的血迹。 这个过程中,吴良不由的产生了一种正在与空气斗智斗勇的尴尬感觉。 因为直到他将污血涂到“机封”身上,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开,“机封”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之后吴良又站的远远的等待了大约一分钟的样子。 这比木鹊被污血玷污失去法力的时间要长,“机封”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看样子这玩意儿大概率与机关兽之类的东西无关,那就只可能是‘机簧’一类的死物了吧?” 吴良倒也并不失望,不管怎么样,他都首先排除掉了一个错误答案。 只是若方才重新闭合的力量其实是“机簧”,这玩意儿只怕也不太好处理。 因为它现在就是一个组合而成的长方体集装箱,没有出入口,也没有发现可以控制的机关,有的只是里面那力道很足的“机簧”。 如此想要打开这玩意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甚至就算用上无坚不摧的“金刚钻”,面对如此厚实的金属壁垒,恐怕至少也要几个时辰的功夫才有可能挖穿。 而要挖到可供他们进入其中一探究竟的程度,可能还要更久。 吴良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一片竖葬棺,他总觉得那些竖葬棺里面的东西,不会给他们这么长的时间。 “典韦,杨万里,咱们再来推推看。” 吴良思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再尝试一下,万一这玩意儿就是一个机关兽性质的东西,现在应该也已经被污血悄无声息的摧毁了,没准儿已经可以一点一点推开了也说不定。 不过他倒还留了一手,临了又对白菁菁嘱咐道:“菁菁,拿上这根凿子,一旦我们三人推开一条缝隙,你便立刻将凿子插入其中。” 只要凿子能够插进去,哪怕里面真有什么力量回拉,也会被凿子卡住。 另外凿子还将变成一个省力杠杆,如此撬动金属块,可要比吴良等人推动金属块要省力许多。 顺便。 吴良也可以借机仔细查看一下“机封”的内部构造,从而找出破解的正确方法。 “明白。” 白菁菁应了一声,手持凿子跟在了三人后面。 如此吴良等三人故技重施,使尽全身力气终于又将那个金属块推开了一道缝隙。 “锵!” 白菁菁也是眼疾手快,抓住机会瞬间将凿子插了进去。 “干得漂亮!” 吴良等三人松开手时,那凿子立刻被死死的夹在了缝隙之中,这次回拉的力道仍然存在,但却再也没有办法将缝隙闭合。 “吴有才,有一事你需得注意。” 白菁菁却又紧接着蹙眉说道,“我方才手持凿子站在旁边等待时,不知为何竟感觉到了一股古怪的力道,仿佛要将凿子从我手中夺走一般,我死死握住才没有脱手。” “古怪的力道?” 吴良笑容一滞,连忙追问道,“这力道来自何方?” 众人亦是背心微微发凉。 他们方才分明什么都没有看到,可白菁菁却说有一股古怪的力量试图夺取她手中的凿子,这…… 难不成这地宫之中真有传说中的冤魂恶鬼不成? 而那冤魂恶鬼正是因为觉察到了他们的意图,才试图夺去白菁菁手中的凿子,以此阻止他们? “就来自这里面……” 白菁菁指着“机封”说道。 “这……” 吴良脑中飞快分析情况,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与此同时。 “公子,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于吉却是已经跳了出来,皱着一张老脸诚惶诚恐的道,“传言凡是发生了异变的棺材,其中便会充斥浓郁的尸气,而这尸气与阴气相亲,因此只有过了夜里极阴之时才能打开棺材,若是到了白日,那棺材便会被尸气死死吸住,纵是霸王项羽亲临,也是断然开不了棺的!” “如今你与典韦、杨万里合力都推不开这古怪金棺,即是好不容易推开一条缝隙也会再立刻合上,而菁菁姑娘又险些被夺了手中凿子……” “这无疑都是极凶之兆,要不咱们还是走吧,这金棺不开也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公子!” 第三百三十四章 “居里点”(4000) “吸住……” 于吉的这番话倒给吴良提了个醒。 “机封”的金属块再被他们推开之后会再立刻合上,而白菁菁手中的凿子有感觉要被“机封”夺走,这种诡异的力道不就是“吸力”么? 若是“吸力”的话…… 吴良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难不成是“磁力”? 这“机封”究竟是用什么种类的金属打造,吴良尚且不得而知,但那凿子吴良却是清楚的很,一定是以铁为主。 因为此前已经在溶洞中见过不少这样的凿子,这些凿子上面或多或少都生出了一些锈迹。 那种红棕色的锈迹,就算吴良再没有常识也知道是铁锈。 而磁力恰恰便能够对铁制品产生吸引力。 所以白菁菁才会感觉有一种诡异的力道要将她手中的凿子夺走? 与此同时,与吴良不同。 于吉的这番话则立刻令众人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他几乎已经断定这“机封”中的尸首已经发生了某种可怕的异变,而众人现在打不开“机封”也是因为这种异变。 如此之下,众人自是对这“机封”中的东西又多了几分忌惮。 因此此刻全都将目光投向了吴良,希望他能够做出决断。 迎着众人的目光,吴良却并未对于吉做出正面的回应,而是对他说道:“老先生,请将我给你改进过的罗盘取出来。” “公子这又是何意?” 于吉顿时一脸的疑惑。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对此处的地形与方向进行勘探不成? 何况若是要堪舆风水的话,老夫此前已经细细看过,也进行过详细的说明,此处并无什么过人之处,也并不是什么穷山恶水,哪里用得着再看? “叫你取你就取。” 吴良不容置疑的道。 于吉自然不敢再说什么,连忙从自己的小布包里取出罗盘,而后来到吴良跟前双手奉上。 吴良接过罗盘,在装于罗盘中心的那个简易指北针上扫了一眼,见指北针果然正指向“机封”的方向。 “你们说,这是正北方么?” 吴良指着“机封”抬头问道。 “……” 众人面面相觑,而后又微微摇头。 进入暗无天日的溶洞之后,没有任何参照物的情况下,他们其实已经迷失了方向。 不过这里面本就只有一条小路直通这座地宫,方向也就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自然没有人在意这个问题。 其实吴良也是一样,他现在也搞不清楚东南西北。 不过他叫于吉将罗盘取出来,也并不是为了辨别东南西北,而是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 于是。 他立刻又端着罗盘环绕“机封”转了一圈。 这一圈转下来,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明了了,因为罗盘上面的指北针也在随着他的走动不停的变幻着方向。 而所指的方向永远都是这座“机封”。 如此可以看得出来,指北针到了这个地方,便已经完全失去了指示方向的功能。 而指北针的工作原理,便是磁力。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吴良心中大定,接着又对典韦说道:“典韦兄弟,将你的工兵铲投向‘机封’。” “诺。” 虽然依旧不明白吴良到底什么意思,但典韦还是太守便将工兵铲投了过去。 “锵!” 伴随着一声脆响,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那工兵铲非但没有被弹开,更没有掉落下来,反倒像是牛皮糖一样粘在了坚硬平滑的“机封”之上。 果然是磁力! 别的东西吴良或许还无法完全确定,但瓬人军的工兵铲铲头却绝对是由精铁打造而成,谁也掺不了假。 而方才吴良还用去掉了铲头、只是绑了一块“爱心月事巾”的木柄触碰过“机封”。 那时“机封”便没有将吴良的木柄吸住。 “?!” 众人见状则心中又是一紧。 方才于吉刚说了“尸气吸棺”的传言,如今这“机封”却能够将工兵铲也牢牢吸住,这未免也太骇人了些。 倒不是他们没什么见识。 主要是这个时代虽然已经发现了天然磁石,将其称作“慈石”,对于慈石的磁力也已经有了一些认知,但具体的原理却还只是一知半解,而之所以将磁石称作“慈石”,说的也是这是一种有慈爱之心的石头,只有慈爱的石头才能吸引铁器,这种解释本就有些玄乎。 而且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更是基本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磁石,因此对其不太了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必惊慌,我怀疑这并非什么尸气所致,而是磁力所致,建造这座‘机封’所用的材料,恐怕并非普通金属,还有一部分‘慈石’,所以能够吸引铁器。” 吴良终于将自己得出的结论用一种相对比较容易被众人理解的方式说了出来,“不信各位可以试试铁器之外的东西,这‘机封’定然无法再产生古怪的力道。” “有才哥哥,你说的是真的?” 诸葛亮倒是颇有那么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虎气,听了吴良的话,竟果真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向那“机封”扔去。 “啪!” 石头砸到“机封”上,果然不像工兵铲一样被牢牢吸住,而是直接弹到了一边,滚落在了地上。 “竟是真的!” 见此状况,诸葛亮顿时放松下来,竟还一脸臭屁的向身后的黄月英显摆起来,“我说什么来着,我这有才哥哥可不是寻常人,他懂得东西可多了,我如今跟着有才哥哥耳濡目染,日后定然也要成就将相之才。” “……” 众人亦是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们对“慈石”也有些许的了解,当初在齐哀公的棺椁中找到那个木甲人时,吴良便从其体内找到了一些颜色各异的粉末。 那些粉末中就含有部分“慈石”的成分,现在正放在百里香哪里研究。 就连于吉这罗盘上加装的指北针,上面的指针亦是吴良利用一些磁粉制造而成。 只不过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还有人会用“慈石”造出这么大的一个“机封”来,而且这“慈石”的吸力竟能如此之大,甚至到了夺人兵器的程度。 这就实在有些夸张了。 “阁下果然见多识广,竟能做出如此判断。” 孙业显然也对“慈石”有所了解,颇为敬佩的说道,“祖师爷的本事也是令我叹为观止,竟能想到使用如此玄妙的‘慈石’来建造‘机封’,以此达到免受侵扰的目的。” “我个人比较佩服的是,祖师爷竟能找到这么大块的‘慈石’,若非发现了‘慈石矿’,又将‘慈石’的特性摸得一清二楚,恐怕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建造出这么大、又具有如此磁力的‘机封’来吧。” 吴良点了点头。 这年头可没有人能够造出人工磁铁,更没有人能够利用电力来制造磁力,唯一的慈石来源便是来自慈石矿的天然磁石。 而慈石矿中发掘出来的,还全都是永远不会消磁的永磁体。 这玩意儿别说放个数百年,就算是放个数千年,如果没有出现意外情况的话,依旧能够发挥作用。 除此之外。 更难能可贵的是,鲁班竟还能将这些具有磁性的金属块制作成这样的造型,并且将其组合成为一个严丝合缝的长方体。 需知慈石因为具有磁性,每一块都是拥有正负两极的。 后世上过学的人都知道,这正负两极具有”异性相吸,同性相斥”特性。 即使说,想要将这些具有磁性的慈石合在一起牢牢吸住,变成一个整体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基本上每块慈石的每一个接触面都必须符合“异性相吸”的特性,并且还得考虑其他与直接出的慈石的正负极情况…… 这事说起来容易。 但据吴良所知,史载只有到了西汉年间,才有人逐渐研究出了慈石的这个特性,而数百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相关记载。 而有了这个发现。 是不是可以说,其实早在春秋战国时期,鲁班其实就已经研究明白了慈石的这个特性,因此才能造出这样的“机封”来。 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没有留下相应的传承与文献,后世考古界也无从发现罢了。 “这事必须得记下来,刻进我的传记里面。” 吴良暗自将这个想法记在心里。 考古本身就是为了解开历史真相,但因为一些传承与文献的失传,后世往往还是会低估古人的能力与智慧。 很多东西并非没有,只是后世还没有发现罢了…… “公子,若这‘机封’乃是慈石所制,寻常手段恐怕无法打开吧?” 于吉又走上前来,有些担忧的问道,“方才你与典韦、杨万里二人一同仍然推它不动,哪怕推开一条缝隙,只要一松手也会立即合上,如今虽已插了一根凿子进去将那缝隙撑住,但哪怕将缝隙撬的更大一些,结果亦是一样,只要无法令这慈石失去吸力,这‘机封’恐怕也是仍然无法打开。” “你有所不知,明白这是慈石,对付起来可就容易多了。” 吴良却是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 “哦?” 于吉忙问,“公子究竟有何办法?” “?” 孙业也是不自觉的看了过来,仅剩的一只眼睛里面充满了好奇之色。 众人已是如此。 他们之中就算是对慈石有些许了解的,也深受“石是铁的母亲,但石有慈和不慈两种,慈爱的石头能吸引他的子女,不慈的石头就不能吸引了。”之类的论调影响。 而吴良说能够轻易消除此事的吸力,那就等同于消除慈石之中那拟人化的“慈爱”,这多多少少都有么点玄乎的味道。 “老先生,杨万里,把我们携带的火油取出来。” 吴良并未作答,而是又于吉与杨万里说道。 虽然吴良有随侯珠作为照明工具,但每次总会叫瓬人军骨干中的几人携带几小壶火油以备不时之需,就算什么时候需要分头行动也能够虽是制作火把。 “好嘞。” 两人自是连忙照办。 接着吴良又看向孙业,笑呵呵的道:“孙先生,咱们商量个事呗?” “阁下请讲。” 孙业一愣,也是连忙说道。 “那边那口疑似你家先祖棺材的竖葬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将它劈碎了当柴火烧,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吴良指着那口刻有“宇文忌”三字的空棺材说道。 “这……” 孙业回头看了一眼棺材,心中虽有些不太情愿,主要是不希望吴良对公输冢乱来,但最终还是心中的好奇占据了上风,忍不住点了下头道,“只是一口空棺材,阁下毁了也就毁了,倒也不打紧,只是请阁下记得此前的承诺,莫要对公输冢大肆破坏。” “这是自然。” 吴良微微颔首,终于对典韦与杨万里下令道,“二位去吧,将那口棺材劈成柴火,围绕‘机封’一圈摆放起来,再将火油撒在上面。” “阁下这是要烧毁祖师爷的‘机封’?!” 听了这话,孙业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惊之下连忙问道。 “放心吧,区区这点火力,哪里能够将那金属打造的‘机封’烧毁,我不过是要给‘机封’暖和暖和,顺便驱散慈石的吸力罢了。” 吴良按住孙业的肩膀笑道。 “如此便能够驱散慈石的慈爱吸力?” 孙业当然不相信事情竟会如此简单。 “自然不行,尚需我动用一些法力,做个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法事。” 吴良果断扯谎道。 其实真就是加热这么简单。 这就要提到后世居里夫人发现的“居里点”了。 这是磁石的一个物理特性,当将磁石加热到一定温度的时候,磁石之中的磁力便会彻底消失。 这个温度,取决于磁石本身的材质、密度、磁力等等方面的因素。 而就算最终没有加热到“居里点”,在加热的过程中,磁石内部也会发生金属点阵热运动,从而影响并且降低磁石的磁力。 吴良对此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大部分天然磁石的“居里点”其实也就那么一两百度,烧上一堆柴火很容易就能够达到这样的温度,而且还绝对不会将“机封”烧到变形,又或是隔着这么厚一层磁石焚毁“机封”里面的东西。 第三百三十五章 无魂之人(4000) 收到吴良的命令,典韦与杨万里立刻照办。 如此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已经将那口棺材劈做了柴火,而后将这些柴火围绕“机封”摆了一圈,顺便将随身携带的几壶火油都撒在了上面。 点火。 “呼——噼啪噼啪……” 这棺材放置于此,到底还是略微有些发潮,烧起来劈啪作响的同时,还产生了大量的浓烟。 好在这座地宫足够宽阔,并且空气流通状况也还算是不错,倒还不至于影响到吴良等人的呼吸问题。 而吴良则又装模作样的跳了一次大绳,如此便算是完成了那“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法事”。 如此待那些柴火烧尽之后,吴良再次来到“机封”前面,用工兵铲在“机封”上面尝试了一下。 磁力虽然并未完全消失,却也已经减弱到了完全无法再粘住工兵铲的程度。 这样的磁力对吴良等人而言,基本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成了。” 吴良回头对众人笑道。 “恭喜公子,公子真乃神人也。” 于吉果断送上了一记马屁。 众人亦是不加掩饰心中的钦佩,他们虽然并不知道什么“居里点”,但对吴良的本事却是真真切切看在眼中。 这些这个时代的人理解不了的事物与原理,便是吴良这个穿越者最大的依仗,亦是吴良装神弄鬼的资本,就像现在,吴良竟连石与铁之间天生的慈爱力量都能截断,这不就是逆天而行么? 不过他这次倒不是单纯的为了装13,而是为将孙业纳入瓬人军所做的铺垫。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只有异于常人的强者才能散发出足够的魅力,才能对这些能人异士产生足够的吸引力,令他们对跟随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 尤其不久之前,孙业才出手帮助吴良等人破解了鲁班布下的“心作怪法”,这或多或少会令其心中有些自得。 而吴良已经破解了孙业的“五仙入宅法”,方才又用自己所知的急救术为其止血,如今再在他面前露上这么一手,足以抵消掉孙业心中产生的那点自得之意,令其越发搞不清楚吴良的深浅。 如此便更容易顺理成章的邀请他加入瓬人军。 其实瓬人军的众多骨干亦是一样,他们无一不是天下少有的异士,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傲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令他们甘愿屈居人下的。 而吴良能令他们紧密的靠拢在自己身边,除了恩威并施的手段之外,那时不时便能玩出新花样来的令他们目不暇接又不得不服的本事,亦是十分重要的因素,若是没有这个前提,就算是典韦,当初恐怕也未必能够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 毕竟没有本事的人,恐怕连典韦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难道要他跟着一起饿死? “待这‘机封’的温度降下来时,典韦、杨万里与我再开一次,这次想来便要容易多了。” 吴良冲众人微微颔首,不急不缓的道。 这时孙业竟又走上来对吴良微微躬身说道:“阁下的手段着实令小人钦佩,在遇上阁下之前,小人从未想过天底下竟真有人能够将祖师爷那传说中的木鹊制服,就连祖师爷设计出来的‘机封’亦是无法令阁下却步,可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呐。” “孙先生有话请直说。” 吴良听出这个家伙似乎话中有话,正色看向他道。 “小人此前低估了阁下,因此对阁下隐瞒了一些关于公输冢与我家的真相,特向阁下与诸位请罪!” 哪知孙业竟忽然单膝跪在地上,伏下身子低头说道。 “?” 一听这话,众人皆是一脸疑惑的看了过来,表示不太明白孙业究竟在说些什么。 “哦?” 吴良亦是心中惊奇,不过他并未伸手去扶孙业,脸上也并未露出任何表情,只是语气平淡的问道,“你究竟隐瞒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其实小人一早便知道公输冢的情况,外面那悬崖上的悬棺,以及那藏于悬棺之后的盗洞皆是小人先祖所为,而溶洞与地宫中遗留下来的古尸,也都与小人先祖不无干系。” 孙业依旧低着头,声音沙哑的说道,“此处那口打开的竖葬棺,当初葬的也的确是小人的先祖,而这位先祖的尸首也早已被移了出去,为的便是免受‘绝户桩’影响断绝家族香火。” “但我家先祖的目的并不仅仅只有这些。” “我家先祖最想得到的,其实是祖师爷随葬的《公输经》全册。” “祖师爷在世时,确实收了不少弟子,我家先祖那时亦是祖师爷的弟子之一,不过祖师爷的弟子也分三六九等,我家先祖天赋略差了一些,并非跻身于祖师爷最青睐的得意门生之列,因此祖师爷并未将《公输经》倾囊相授,只教授了其中的一小部分,此事成了我家先祖毕生最大的遗憾。” “后来祖师爷号召弟子献上家中子嗣助其打桩建陵,我家先祖为讨祖师爷欢心,便自告奋勇将家中长子,也就是‘宇文忌’献了出来。” “可惜此举也并未令我家先祖获得修习《公输经》全册的资格,反倒是此事过了不久之后,祖师爷便将对所有修习《公输经》的弟子降下诅咒的事昭告了天下,接着又自郢城城墙上跳了下来,以死明志。” “得知此事之后,我家先祖亦是始料未及。” “那些习得全部《公输经》的弟子受祖师爷诅咒也就罢了,我家先祖不过修习了其中的一小部分,也要承受如此诅咒,心中自是颇有不甘,恰巧当初祖师爷秘密修建公输冢时,我家先祖一次为祖师爷送饭,无意间见过一副地图与一副青铜门的设计图纸,隐约猜到那可能便与祖师爷正在秘密修建的陵寝有关,于是便偷偷将其临摹了一份私藏起来。” “后来祖师爷秘密下葬之后,我家先祖越想心中越是不忿,再有那两副图纸在手,竟逐渐生出了欺师灭祖的念头。” “后来我家先祖真就依照青铜门设计图纸制成了这把锁匙,而后带上了一些族人与弟子前来此处暗中挖掘,并制造悬棺掩盖挖掘痕迹,如此耗时多日终于凿出了一条通道,成功找到了祖师爷的公输冢,并用锁匙顺利打开了外面的那面青铜门。” “彼时这里面的器械应该与如今一般无二,我家先祖进入公输冢后并未乱动,也似我们一般一路来到了此处。” “直到此时,我家先祖才终于发现,原来诸多弟子献上的子嗣,竟都被祖师爷打成了‘绝户桩’,他老人家竟如此狠心,这是要令这些弟子断子绝孙啊。” “我家先祖大惊,连忙命人将‘宇文忌’自倒立的竖葬棺中刨了出来,彼时才赫然发现,这‘宇文忌’已经葬入此处数月有余,双手在死前早已抠的血肉模糊,棺材里面也都用干涸的血液写满了咒骂的话语,但此时再刨出来时,却依旧如同活人一般面色红润,甚至为其搭脉,还能感觉到有力的脉搏,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长子失而复得,我家先祖见状自是大喜过望,连忙命人将他抬出来,接着又想开祖师爷的这座‘机封’查探,没准儿祖师爷的棺椁中边有全册《公输经》陪葬,毕竟那曾是祖师爷最得意的东西,理应随他而去。” “可惜这‘机封’却是难开的很,即使数十人一同发力,能够将其勉强推开一些,但只要稍微一松手便又会立即合上,而且开的越大,回收的力道也就越大,这么多人一时之间竟无法奈何于它。” “那时我家先祖并不知道这是慈石,还道是祖师爷制造的厉害机关,冥思苦想也不曾想出应对办法。” “偏偏这个时候,那专食人脑的木鹊却忽然从天而降。” “众人被杀了个出其不意,一时乱作一团,待反应过来时,已有数人被其所害。” “我家先祖知道这木鹊绝非人力可敌,只得立刻带人向外逃窜,而那木鹊却是紧追不舍,如此一路追杀到了青铜门外。” “而在这个过程中,还有一些人不知为何忽然面色变得铁青,身子僵硬倒在地上,竟是在不知不觉中丢了性命,仿佛中了什么毒一般。” “后来我家先祖与一小撮人好不容易摆脱了木鹊,还来不及喘口气的时候,河中却又窜出一只四脚凶兽,这四脚凶兽正是我们此前见过的‘河神’,那‘河神’一嘴下去便咬下了一人半个身子。” “我家先祖自是大惊失色,只得继续率人仓皇逃窜。” “如此一直逃到那狭小的通道时,才总算摆脱了这四脚凶兽的追击,彼时几十个活人便只剩下了几个还能喘气的。” “便是如此,我家先祖竟还带着‘宇文忌’,将他也带了出来。” “再后来,我家先祖已是不敢再进公输冢,更不敢想开祖师爷棺椁的事情,只得带着尚且活着的少数人离开了此处。” “原本,我家先祖以为将‘宇文忌’的尸首自那‘绝户桩’中,便已能够相安无事。” “但谁能想到,这才只是噩梦的开始。” “自那之后,那些随他一同进入过公输冢的人,便陆陆续续开始死去,死时皆是面色铁青、身子僵硬,甚至连一丝预兆都没有。” “后来我家先祖家中便是没有进过公输冢的家眷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短短两三个月的功夫,便已莫名去世了大半,仿佛染上了要命的怪病一般。” “我家先祖立刻想到了‘宇文忌’。” “自打他将‘宇文忌’带出公输冢后,无论如何照料‘宇文忌’也从未醒来过,便如同活死人一般,虽然不会喘气,但身体之内却永远有脉搏跳动。” “我家先祖怀疑问题就出在‘宇文忌’身上,连忙重金找来一位老神仙帮忙查看。” “老神仙见到我家先祖,便断言他已命不久矣,再见到‘宇文忌’时,更是大惊失色,忙问我家先祖这‘无魂之人’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 “我家先祖虽未对老神仙说起公输冢的事,但也只得言明这‘宇文忌’乃是自‘绝户桩’中挖出来的。” “老神仙听罢连连摇头。” “他对我家先祖说,这‘绝户桩’定是哪位高人设下的‘黄泉’格局,一旦打下去,那人便要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肉身与魂魄剥离之苦,在这之后,此人的魂魄便永远被困在了‘黄泉’之内,而肉身则变成了一具没有魂魄、亦不会腐烂的‘无魂之人’。” “这‘无魂之人’体内跳动的哪里是什么脉搏,那是汹涌澎湃的尸气在跳动,这尸气日积月累,终有一日会令这‘无魂之人’化作活尸。” “只要是与‘无魂之人’接触过的活人,皆会被尸气侵入体内,最终暴毙而亡。” “而‘无魂之人’若是化作了活尸,将会变得更加可怕,活尸虽目不能视鼻不能嗅,但却对魂魄充满了渴望,一旦有活人靠近,立刻便会令活尸惊醒,届时这尸气汹涌的骇人邪物便会排除万难蜂拥而至,哪怕只是轻轻触碰一下,亦会被尸气侵入体内,就算逃走也绝无生还可能……” 听着这里,众人已是再一次感觉背心发凉,甚至有人已经冒出了冷寒,十分忌惮的望向了不远处的那些竖葬棺。 如今这些竖葬棺已经有一阵子没有传出叩击声了。 但如果孙业这次所言皆是实话的话,这里面的“绝户桩”历史数百年,定是已经化作了所谓的“活尸”。 这“活尸”碰都不能碰一下,无疑是一种比机关兽更加可怕的守墓利器,哪怕只有一个自竖葬棺中跑出来,也会变得相当棘手。 “你这混账,为何不早些说出来,难道想害死我们么?!” 于吉立刻就急了眼,一把揪住孙业大声质问。 “放开他,让他继续说!” 吴良却是声音低沉的说道。 第三百三十六章 如此草率?(4000) “哼!” 见吴良竟如此表态,于吉只得恨恨的松开孙业,冷哼一声退到一边。 “多谢阁下。” 孙业感激的看了吴良一眼,这才接着前面的话继续说道,“我家先祖此刻已经不敢再进公输冢,因此也不敢再对《公输经》有所觊觎,只求能够化解‘绝户桩’,再将‘宇文忌’的事处理干净,保留家族香火,于是便恳求老神仙帮助。” “老神仙方才言明,这‘绝户桩’布成了‘黄泉’之后,‘宇文忌’的魂魄早已留在了‘黄泉’之中,永世不堕轮回,便是将里面的尸首刨出来亦是无济于事,因此已经成了无解之势。” “不过老神仙也为我家先祖指了一条苟延残喘之路。” “于是便有了那条祖训,从今往后我家的后人不得以‘宇文’为姓,亦不得随父姓,死者不入祖坟,每一代都只留一个子嗣,并且人前人后皆不得以父子相称,只以师徒礼仪待之。” “至于‘宇文忌’的尸首,则被老神仙使用‘赶尸之术’带走处理。” “我家先祖没有旁的法子,‘宇文忌’的尸首又触碰不得,只得听遵照老神仙的意思去办,如此我家的香火才苟延残喘到了我这一代。” “这就是我隐瞒的真相,这次断无一句虚言,请阁下明鉴。” 说到这里,孙业面色坦然的望着吴良,仅剩的那只眼睛里面净化过了一抹轻松之色,仿佛终于卸下了一个极大的负担一般。 “如此说来,这公输冢应该也是你故意透露出来,引我们前来的吧?” 吴良凝神又问。 “小人动了私心。” 孙业微微点头,有些愧疚的道,“小人年幼时便已听父亲说了我家的事情,因此对公输冢是又敬畏又好奇,心中已有数次幻想进入冢内一探,走上我家先祖走过的路,万一寻得祖师爷的《公输经》,也算是完成了先祖的夙愿,若是有幸能够化解伴随终身的‘绝户桩’诅咒,那就更加圆满了。” “可惜小人自知本事还差得远,擅自前来无异于自寻死路,因此此前都只是想想也就罢了。” “直到小人忽然受到‘五仙入宅法’反噬,又在黄府见到了阁下……” “初见阁下小人便看出阁下绝非常人,何况阁下还是小人见过的头一个能够轻松化解《公输经》秘法的外行,这已经充分证明了阁下的本事,或许具有一探公输冢的资格,于是小人便动了私心,故意将《公输经》与公输冢的消息透露给阁下。” “想不到阁下果然对这些消息颇感兴趣,小人便欲拒还迎将阁下带来了此处。” “阁下也确实非同凡响,非但找到了我家先祖挖出的通道,还一路摸到了青铜门,甚至仅仅只是几个晃神的功夫,便将那就连我家先祖都毫无办法的木鹊都给阁下给制服了,如今更是使用妙法解开了‘机封’的怪力,简直令小人叹为观止。” “小人是真没想到,小人这辈子竟真有机会进入公输冢,而且做到了我家先祖也不曾做到的事情,这一切都拜阁下所赐。” “不过请阁下相信,小人绝无恶意。” “进入公输冢之前,小人便已做好了舍命维护诸位的准备,死在公输冢内也算是小人的宿命,而临死之前小人也定会将真相对诸位和盘托出,好教诸位寻找机会逃离。” “只不过这期间出现了许多不受小人掌控的意外。” “起初是阁下执意要一人进入通道查探,好在阁下查探的时间长了,这些异士忧心阁下安危,才将小人也带了进来。” “接着那木鹊突然来袭,小人来不及思索只得先舍命维护黄家丫头,那时躲在那战车之内,小人便已准备对阁下言明真相,哪知阁下几句话的功夫便将小人迷晕,待再醒来时,那木鹊已经被阁下解决。” “小人见阁下连木鹊都能奈何,心中自是惊骇不已,对阁下的信心亦是大增,于是便又忍下来没说,想借阁下的本事继续深入,或许还有机会见识一下那传说中的‘机封’,哪怕阁下亦是无法打开,小人也心满意足了。” “谁能想到,阁下就仿佛是这公输冢的克星一般,竟连这‘机封’的怪力也能够轻而易举的化解,简直惊为天人。” “恐怕就算是祖师爷在世,也不得不惊叹于阁下的本事吧。” 说到这里,孙业终于停顿了下来,略微喘了口气。 “彩虹屁就不用拍了,我从来不吃这一套。” 吴良面无表情的道,只是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小人自知罪孽深重,又出于私心利用了阁下与诸位,罪无可恕。” 孙业也是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彩虹屁”的意思,接着又低下头说道,“如今小人将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只是想在开启‘机封’之前给阁下提个醒,当年那老神仙还曾对我家先祖说过一件事,他说这‘黄泉’非同小可,虽只有方寸之地,但亦可执掌轮回,只不同的是,这轮回并非转世,而是移魂,不过魂魄只可移入死物之中,物不毁魂不灭,亦可达到有违天道长生不死的效果。” “物不毁魂不灭?” 吴良听罢不由的一愣,这他娘的确定不是后世游戏中的巫妖王和他的命匣? “正是。” 孙业继续说道,“不过此物不可离开‘黄泉’,否则便无法避开天道轮回,同样要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因此……倘若祖师爷当初做了此事,如今定然还在公输冢中,只是不知正在何处注视着咱们。” “……” 众人顿时又感受到了一阵寒意,不自觉的四下打量。 这么说起来,典韦此前虽然受到了“心作怪法”的影响,但他的直觉还是没错的,可能真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注视着他们。 只是这“死物”究竟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可能是此前路过的某个器械,可能是附近的某口竖葬棺,可能是棺材里面的“无魂之人”,甚至可能就是面前的这个“机封”…… 就是不知道这“无魂之人”算不的上是“死物”。 若是也算的话,墓主人的魂魄配上这没有魂魄、不会腐烂的“无魂之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就实现了传说中的长生不死。 不过若是如此,那些竖葬棺就没必要加上锁链了,这不等于将自己给锁起来么? 吴良不又有想到了之前的“水鬼”。 那会不会便是一具被移了魂的“无魂之人”? 若果真如此,吴良曾与其近距离接触过,说是有“肌肤之亲”也不为过,极有可能已经被“无魂之人”的尸气入体…… 不至于! 哪有这么寸? 何况这所谓的“黄泉”与“无魂之人”的说法也只是孙业家族的传言而已,数百年前的事情,其中有没有杜撰的成分,是不是真的还尚不好说,没必要自己吓唬自己! 吴良果断将这个念头甩出脑外,再看向孙业时,依旧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声音低沉的说道:“你虽此时说出了真相,但此前利用我们的事并不算完,暂且记在账上,待出去之后再与你清算。” 恩威并施。 吴良虽然早有将孙业纳入瓬人军的念头,但这种行为却必须给予一定的惩罚。 不只是为了给孙业一个教训,也是给在场的瓬人军骨干一个警示,他们这种必须将后背交给伙伴的行当,绝不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不过实际上,吴良其实并不因为此事记恨孙业。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不管孙业此前有没有说出真相,他都一样会冒险进入公输冢一探究竟,最多也只是多了一些防备而已,区别倒并不大。 而且就算是换了他自己,相同的处境下应该也会做类似的决定。 “小人自知早已罪无可恕,阁下能将小人带至此处,已经了了小人毕生的心愿,小人感恩戴德,死而无憾。” 孙业倒也十分坦然的道,“因此接下来若是再遭遇什么险境,只要能用得上小人这半条烂命,阁下不必犹豫不决,小人也绝无怨言,甘愿献出性命尽全力助阁下与诸位脱身,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记住你的这番话。” 吴良点了点头,回头再看向“机封”,伸出手来探了探,发现机封的温度在说话的过程中已经降了下来,最起码现在已经不烫手了,这才对典韦与杨万里说道,“你们二人与我再来推动‘机封’,这次应该能省些力气。” “诺!” 两人应了一声,也是不再关注孙业,连忙上前与吴良一同施为。 “嘿!” 这一次,吴良与杨万里甚至还没来得及用力,只听“咔嚓嚓”一阵响动,此前那个三人合力都推不动的金属块,竟被典韦一人就推动了起来。 紧接着只听“咣当”一声巨响。 大地都随之震动了一下,正是那个沉重的金属块落在了地上,原本严丝合缝的“机封”露出了一个豁口。 “先退后!” 为防止里面还藏有什么机关陷阱,吴良连忙喝了一声,将典韦与杨万里叫到后面,自己则静待了片刻之后,小心翼翼的摸过去查看。 透过“机封”露出的豁口,吴良在“机封”内部看到了小片空地。 空地上有一块竖立的石碑。 石碑的后面则有一个大约两尺来高的圆锥体小土包,这小土包看起来也是极为寻常,与郊外的孤坟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可惜这个豁口还是有些小,石碑也并未面向豁口,所以吴良暂时还无法看清上面是否刻有碑文。 但眼前的情景已经令吴良略感失望。 如果“机封”只是使用这样一些磁石包围起来用以防盗,里面其实还是极为寻常的下葬方式,就实在是有些虎头蛇尾了,一点都体现不出鲁班的高明之处。 “就这?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吧?” 吴良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史书中有关“机封”的记载:“季康子之母死,公输若尚幼,般请以机封,将从之。公肩假曰,不可。夫鲁有初,公室视丰碑,三家视桓楹。般,尔以人之母尝巧,则岂不得以,其母以尝巧者乎?则病者乎?噫,弗果从。” 史书原文中确实提到了“机封”,后世考古界虽然将“机封”解释为“使用机械的方式下葬”,但原文中的确没有提到“机封”有什么高明之处。 不过目前他所见到的情景也确实与“使用机械的方式下葬”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孙先生,你来看看。” 吴良观察了半天,依旧没有看出什么与机械有关的东西,于是便又想到了孙业这个半吊子《公输经》传人。 “诺!” 孙业本就对祖师爷的“机封”极为好奇,早就在后面伸着脖子张望,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才不敢上前,如今听到吴良叫他,自是心中大喜,忙不迭奔了过来。 结果看过之后。 “这……” 孙业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你看过之后有何想法?” 吴良问道。 “小人觉得祖师爷的‘机封’断然不可能如此稀松,而且我听我爹说过,祖师爷手中造出来的东西,桩桩件件都令世人惊叹不已,这‘机封’亦是他的得意作品之一,又怎会如此草率?” 孙业忙不迭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其中一定有蹊跷,又或者……这可能根本就不是祖师爷的坟,因此并未使用‘机封’。” 吴良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又对典韦与杨万里道:“劳烦你们将外面的这些东西全部推开,咱们好好探一探里面的这座小坟。” “诺!” 典韦与杨万里闻言,立刻又忙活了起来。 没有了磁力的加持,这些金属块虽然依旧沉重,但只是将其推开的话,典韦作为主力,杨万里在旁协助已经足够。 而就在这时。 “注意,有脚步声,后面!” 白菁菁的耳朵忽然动了一下,立刻出声提醒。 第三百三十七章 诡异的纺机(4000) “典韦!杨万里!” 吴良面色一紧,立刻喝了一声。 “诺!” 典韦与杨万里已是明白了吴良的意思,当即放下手中的事情折返回来。 典韦跟随吴良朝白菁菁所指的方向摸了过去,而杨万里则守在其余众人身边,并快速点起了一支火把。 白菁菁所指的“后面”,正是吴良等人此前进来的方向。 那个方向除了一大片装有可能已经变异的“无魂之人”的竖葬棺,在往前看便已是一片随侯珠照射范围之外的黑暗。 随着吴良与典韦的前进,随侯珠的光芒逐渐移动,照亮的范围也在渐渐向前推移。 如此大约向前摸了三四十米的样子,两人倒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此时随侯珠的照射范围与杨万里手中火把的照射范围已经快要分离,彼时吴良与身后众人之间便会出现一片明显的黑暗地带。 而这一片黑暗地带,正是那片此前一直在不停发出叩击声的竖葬棺。 “先回去。” 吴良终于决定不再继续向前摸索。 这忽然出现的脚步声虽然令人毛骨悚然,但那片竖葬棺同样不是善茬。 后世恐怖片告诉吴良一个道理,这种情况与众人分开行动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保不齐便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最终被逐个击破,到时更是追悔莫及。 于是两人又越过那片竖葬棺,重新与众人汇合。 方才情况出现的突然,吴良想先摸清到底是什么东西,起码做到防患于未然,因此并未来得及详细向白菁菁询问,便立刻带领典韦展开了行动。 如今一无所获的回来,吴良才终于向白菁菁问道:“菁菁,那脚步声出现的距离我们大概有多远?”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应该是十丈上下。” 白菁菁认真说道。 十丈上下…… 那就是三十多米左右的距离,刚好就是随侯珠的照射极限。 而方才吴良与典韦向前摸索了大约三四十米的样子,再加上随侯珠光芒的照射范围,他们能够看到的距离至少已经达到了六七十米。 若白菁菁没有听错,而那发出脚步声的东西也未曾移动的话,他们应该已经看到了对方。 然而并没有…… “那么,后来我与典韦上前探查时,你可还曾听到了脚步声?” 吴良沉吟片刻,又问。 “这倒没有,那脚步声就只轻轻的响了那么两下,自我对你做出预警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白菁菁答道。 “嘶……这可就是怪事了啊。” 听到这里,于吉立刻将话茬接了过去,保持着那个极有特色点的苦瓜表情,颇为惊疑的说道,“白姑娘的听力大伙都是知道的,什么动静都很难逃过她的耳朵,方才她能够听到那脚步声,之后那脚步声又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公子与典韦上前查看也毫无所获,难道咱们遇上了能够缩地成尺、又或是善用障眼法的东西不成?” 吴良明白于吉的意思。 他最后的这句话放在后世,应该是想说难道这东西会瞬移或是隐身不成? 吴良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那脚步声既然突然出现,接着又消失的无影无踪,还能够避开白菁菁的听力,这么看起来定是有些什么特殊的本事。 但是不是瞬移或隐身,就不太好说了。 另外。 这声音不早不晚,恰巧出现在吴良等人开了“机封”,准备继续一探究竟的时候,这似乎也并非完全是巧合。 吴良不由想到了此前孙业那番有关“黄泉”的说法。 他说“黄泉”的本质可能是一种“移魂之术”,能够将人的魂魄移入死物之中,物不毁魂不灭,使其在某种意义上实现长生不死。 若这种说法没有错的话…… 白菁菁的听到的“脚步声”有没有可能是另外一种声音? 方才发出脚步声的地方,虽然他们上前查看并未发现到什么异常之处,但却摆放着一些鲁班生前发明创造出来的木匠工具与农用器械。 倘若里面某样东西正是施加了“移魂之术”的法器,而藏于法器之内的魂魄见吴良等人竟打算开棺,于是便故意发出这样的声音试图将他们吓退? 这种可能并非没有。 需知吴良自己本身从某个层面上来讲,便是一种特殊的“移魂之术”的受益者。 “有才兄”的身体便可以视作一件法器,而吴良的魂魄则通过某种无法言喻的“移魂之术”,转嫁到了这件法器之中,成了一名光荣的穿越者。 但他这样的“移魂之术”受益者,应该无法做到长生不死。 因为虽然仅仅只来了半年多的时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吴良还是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有那么一丝正在逐渐衰老的迹象。 最明显的便是额头上的抬头纹,或许是经常风餐露宿,又或是许是需要经常面对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险境,因此眉头皱的多了,他的额头上已经悄然多出了一条抬头纹。 不过这倒并未影响到这张脸的代入感,反倒多了一丝成熟的气质,吴良觉得还算可以接受。 所以…… 如果这种人为的“移魂之术”果真存在的话,吴良有理由怀疑那魂魄移到了死物之中也还保持着一定的意识,能够感知外界的变化。 就比如:能够察觉到吴良等人的举动,在必要的时候发出一些动静予以警告。 不过如果只是这种水平的“警告”。 吴良向来胆大心细脸皮还厚,若是不拿出点真东西,还真没那么容易将他吓退。 如此思量了片刻。 “典韦、杨万里,你们二人继续。” 吴良正色说道,“菁菁听着点,若是再有动静立刻报我。” “诺!” 典韦与杨万里应了一声,又要上前去移那座小坟外围的金属块。 结果才刚有些动作。 “又出现了!” 白菁菁忽然又警示道,“这次虽然比上次稍微远了一些,但还是同样的脚步声,方向未变!” “比上次远了一些?” 吴良心中一惊。 这无疑等于直接推翻了吴良之前的设想。 如果是那些木匠工具与农用器械的话,应该是不可能轻易变换位置的,且不说它们没腿没脚,就算是有,这样的死物变换了位置也很容易便会被人看出一些端倪。 当然。 看出端倪归看出端倪,不可否认的是,这种情况肯定要比直接遭遇某个能跑会跳的邪物更加吓人。 试想一下。 某个深夜。 当你正在家里捧着手机的时候。 家里的灯在闪烁了两下之后忽然熄灭,你以为是灯泡吹了,又或是保险丝烧了,于是起身查看。 正在这时,灯又恢复了正常。 “可能刚才小区停了一下电吧?” 你如此想着,回过头来时却赫然发现,你的充气女友不知何时,竟从床上移动到了沙发上,腿上的白丝也褪去了一只,此刻正绑在她的脖子上,酒红色的假发也换成了你平时绝对不会帮她佩戴的绿色! 吓不吓人?! 有没有毛骨悚然?! 这时候你应该做什么? 没错! 如果你有男性室友的话,应该立刻质问他是不是偷偷给你戴了绿帽子,对你的充气女友做了苟且之事。 如果没有的话……那你也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最近过于放纵,从而导致记忆力出现了下降。 “菁菁,将你随身携带的蜜烛全部交给我。” 吴良沉吟着又对白菁菁说道,“典韦,你再随我查探一番。” “给。” 白菁菁果断递过来一个小布包。 那里面装了十几根蜜烛,全是使用当初在海昏侯墓发现的虫蜡制作的蜡烛,这玩意儿的材料来源虽多多少少有那么点不吉利,但亦是吴良等人入墓时必定随身携带的物品,很多时候将会代替火把来测试墓中的空气情况。 接过小布包,吴良与典韦再次向白菁菁所指的方向摸索前进。 不消片刻。 二人已经来到了之前所到的位置。 此刻不远处的一些木匠工具与农用器械也再一次从黑暗中浮现了出来。 “公子,你看……” 典韦小心的警戒着,这次终于发现了一些异常,面色凝重的指着十几米外的一个小型手摇纺机对吴良说道。 这个小型手摇纺机明显变换了位置! 原本它应该在右侧靠近岩壁的地方,可现在却端端正正的摆在了原本空旷的道路中央,虽然并不至于挡住吴良等人的退路,但却颇有拦路虎的气势。 而且原本摆放的地方,还留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灰尘印迹…… “小心戒备,咱们过去看看。” 吴良心中虽有些吃惊,但看过周围并没有其他能动的东西之后,还是决定硬着头皮靠近查看。 除了对“移魂之术”的怀疑,他现在反倒有点怀疑这是有什么人在作怪。 因为这小型手摇纺机没腿没脚,下面也没有安装轮子,再加上地上完全没有任何拖动的痕迹,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跑到这个地方来的。 最重要的是。 吴良很清楚这座地宫之中除了他们自己之外,还有一个不明身份的“水鬼”,他们打开青铜大门之后,这“水鬼”自然也能自由出入陵墓。 因此并不能排除“水鬼”在故意作怪吓唬人的可能。 至于目的嘛,这就要看它的真实身份与立场了。 如此来到小型手摇纺车前面,吴良本意是想看看这玩意儿上面有没有手印之类的东西,以此来做出判断。 毕竟这东西放置于此已有数百年,想来上面早已落满了灰尘,若是有人去触碰它,少不了便会在灰尘上面留下印迹。 但这一看,吴良心中反倒更加没底了。 因为这小型手摇纺车竟一尘不染,哪里可能留下手印? “这……” 此前经过时,吴良倒并未留意这小型手摇放车上到底有没有灰尘,倘若上面积了灰尘的话,肯定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清理到这种程度的,而且清理的过程中,也绝对不可能不发出任何动静。 此处距离“机封”不算太远,若有什么动静,也绝对不可能避过白菁菁的耳朵。 另外。 若这东西真是有人在故意作怪吓唬他们,这份心机也是完全不亚于吴良,令他不由的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这份心机若是用于算计他们,他们离开时绝对要比进来时更加凶险…… “公子,如何处置?” 典韦见吴良若有所思,忍不住询问道。 “先不要动它。” 吴良回过神来,将装有蜜烛的小布包递给典韦,正色说道,“我在此处为你照明,你将这些蜜烛全部点燃,在这附近分开布置,若此处再有什么动静,这些蜜烛的光亮或许能够为我们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 “诺。” 典韦结果小布包,立刻按照吴良的意思去办。 不久之后,十几根蜡烛已经顺利布置完毕,此时就算吴良拿着随后重新回到“机封”旁边,也能够随时看到这附近的情况。 不管是什么东西在作祟,最起码也能够起到限制其活动范围的作用,使其无法再悄无声息的来到距离吴良等人只有十丈远的地方,搞出什么幺蛾子扰乱他们的行动。 如此再回到“机封”旁边。 吴良回头监视着身后的情况,再教典韦与杨万里前去拆解“机封”。 这一次总算太平了许多。 一直到典韦与杨万里彻底将那些金属块推开,那古怪的脚步声也没有再次出现,更没有其他的木匠工具与功用器械发生变动。 “公子,你吩咐的事办好了,你来看看?” 杨万里气喘吁吁的过来汇报。 “换你盯着后面的情况,能不眨眼便不眨眼,不要错过任何东西。” 吴良说道。 “公子放心。” 杨万里挺了挺胸,已经望着不远处的那片烛光头也不回的道。 吴良点了点头,回身来到“机封”之内的小坟包前面。 此刻他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石碑上刻下的文字。 “公子,这些字与古齐文的写法有许多类似之处,但绝非古齐文,而是古鲁文。” 于吉已经看过,连忙对吴良说道,“这上面写道:鲁国姬姓公输氏长子班之墓。如此看来,公输班确实埋骨于此。” 第三百三十八章 八宝转心螺丝(4000) 于吉说的不错,这石碑上的古鲁文确实有很大概率出自鲁班之手。 因为公输班本就是鲁国人,因此才会被人们称作“鲁班”。 而天朝历来讲究一个落叶归根,鲁班虽然没有将尸首送回故乡,最终葬在了楚国郢城一带,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自己的墓碑上使用古鲁文来表达思乡之情。 吴良点了点头,见这一次后面总算没有再出现奇奇怪怪的动静来扰乱他们,而且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管后面有没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正在虎视眈眈,哪怕此刻天上正在下刀子,他都必须得开关一探,如此才能不觉得亏心。 “典韦,动手挖坟。” 吴良在墓碑与坟包附近查看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于是果断拎上一柄工兵铲走上前去,对典韦点头示意道。 这坟包乃是用一种比较常见的黄泥土堆积而成。 并没有经过夯实,也没有其他的特殊处理方式,因此挖掘起来并不费劲,仅仅只是一盏茶的功夫,这坟包便已经被吴良与典韦合力挖去了一半。 而在这个过程中。 此前那令吴良等人心中不安的“脚步声”却并未再次出现,就连附近的那一片竖葬棺也是安静的出奇,似乎一切都已归于平静,又像是整个地宫在面对吴良这种“胆大心细脸皮厚的盗墓贼”时做出的无声妥协。 但越是如此,吴良心中却并不安宁。 他倒希望那不知来源的“脚步声”再做出些更加强烈的反应,这样至少能够证明对方在见到他们正在掘坟时,已经陷入了焦急抓狂的状态。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总感觉对方对他们的举动并不意外,并且正在酝酿着什么更加可怕的事情。 那些竖葬棺也是一样。 如果它们还像之前一样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扣响,哪怕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给人压迫感,那最起码还是那些“无魂之人”的正常表现,吴良也会相对心安一些。 怎么都好过像现在一般,忽然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这一点都不正常,更像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锵!” 一声脆响传来。 典韦的工兵铲似乎铲到了什么硬物之上,无法再像之前一样顺利向下挖掘。 “这下面有东西,不要继续向下挖掘,先将周围的土清理干净,待我查看过后再做定夺。” 吴良精神一振,连忙对典韦说道。 其实他与典韦并没有挖的太深,现如今也仅仅只是刨开了大半个坟堆,挖到地面向下不足两寸的深度。 这么快就挖到东西,显然也不太合乎常理。 如果是埋在地下的棺椁的话,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埋这么浅的,若是如此,倒不如像其他的大型墓葬一般直接修建一个主墓室,将棺椁放置其中即可,看起来还高级一些。 “诺!” 典韦跟随吴良已经有一段日子,自是明白吴良的意思,接下来再继续挖掘时已是刻意收了力气,免得一不心将下面的东西铲坏。 吴良也是随之变得心起来。 每一铲子都轻起轻放,挖出的完整土块还要用工兵铲压碎了,仔细查验土块里面是否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 注意到这个细节,孙业难免又有些疑惑,忍不住碰了碰旁边的于吉,声说道:“我越看你们越不像一般的盗墓贼,我说的不是你们的手段,而是你们的手法。” “我们的手法怎么了?你这独眼木匠可别不识货,说句不是自夸的话,当今天下我们这伙人认盗墓第二,就没人敢人第一……等等!” 于吉微微皱眉,翻着老眼不爽的反问,结果说到一半,他又察觉到自己有些许失言,紧接着立刻又瞪着眼睛欲盖弥彰的道,“谁是盗墓贼了?你可别冤枉好人啊我告诉你,用公子的话来说,我们这叫做考古,为了探求历史真相而进行的保护性发掘,你不懂不要乱说,心我家公子听了不高兴,到时候免不了要将你杀人灭口!” “保护性发掘?” 孙业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词汇,自是愣了一下,咀嚼了片刻才琢磨过味来,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我越看你们越不像一般的盗墓贼,若是寻常贼人,入了古墓眼中便只有值钱的金玉珍宝,为了一块玉器便是毁去整个陵墓也在所不惜,哪里会似你们这般心谨慎,什么东西都舍不得轻易损坏,甚至连碰都尽量不碰,仿佛刨的是自家祖坟一般。” “而且,自进入公输冢以来,走了这么远的路,虽还未曾见到一样值钱的东西,但你们却并不失望,甚至连提都没人提及这方面的事情,似你们这般对钱财珠宝不怎么上心的人,确实非一般的盗墓贼可比。” “尤其是你家公子。” “他所有的举动都更像是在研究这座古墓,了解这座古墓的方方面面,否则此前便不会命我去绘制那战车的设计图纸,我怎么看他都像是一个钻研学问的学士,而不是唯利是图的盗墓贼。” 听了这番话,于吉有些意外的上下打量着孙业,啧舌说道:“你这木匠虽瞎了一只眼,但心却还清明的很,才跟随我家公子不到一日,便能看出这些东西,你这眼力倒教我不得不高看你一眼。” “老先生谬赞了,其实不是人眼力过人,而是你们实在与众不同。” 孙业连忙谦虚道。 “这你可说到点子上了。” 于吉颇为受用的笑了起来,挺了挺胸捋着胡须说道,“不如你再看看老夫,老夫身上其实亦有许多过人之处,你若能说对一样,待出去之后公子与你清算黄家的事,以及方才你隐瞒事实之罪时,老夫倒可为你在公子面前美言几句,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在我们这些人中,公子最倚重的便是老夫,老夫的话公子还是愿意听的。” “这……” 孙业一愣,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老先生莫要为难人了,人自知多行不义,实在不值得老先生为人美言。” “你这独眼木匠,真是不知所谓!” 于吉亦是一愣,捉摸了半天才琢磨出话中的寒意,顿时气急败坏的骂了起来。 “噗嗤!” 旁边紧张的脸煞白的黄月英,听到两人的对话都忍不住掩嘴喷笑,揪着诸葛亮的袖子附耳道,“诸葛哥哥,这老先生最过人的地方应该是面皮吧?” …… 几盏茶的功夫过后。 吴良与典韦终于将整个坟包铲平,坟包下面的土也被吴良十分心的清理了出来,最终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事两块平整的青铜板。 这两块青铜板合并在一起,中间那条缝隙极为清晰,看起来就像一扇安装在地面上的对开门。 而在两块青铜板的旁边……也就是方才那个坟包最中心的位置,吴良还挖出了一个与地面连在一起的金属轮盘。 这金属轮盘上还有许多个呈放射状向外延伸的手柄,手柄大概也就只有十来公分长的样子。 如此形状,看起来倒有些类似于后世近代船只使用的船舵。 “这是个什么东西?” 于吉早就没了与孙业闲聊的兴趣,早早凑过来,看到这个“船舵”之后便奇怪的问道。 “可能是个机关吧……” 吴良也在细细打量着这个“船舵”,船舵中心有一个轴承,轴承还连接着一根金属柱,一直延伸到了地面之下。 就连着“船舵”也有一部分掩入了地下。 无论怎么转动,都至少有两个手柄会轮转下去…… 吴良觉得这“船舵”一方面可能是动力输入装置,一方面可能也能够起到齿轮的作用,转动起来的时候,手柄应该能够卡住什么东西,将其带动起来。 “机封!这一定就是祖师爷设计的机封!” 看到这个“船舵”,孙业却是忽然变得激动起来,连连兴奋叫道,“我虽从未见过机封,但也听我爹说过,祖师爷最得意的发明便是‘转心轴’,他的许多令世人震惊的发明创造,都是以‘转心轴’为核心制作而成,这东西无疑便是一个‘转心轴’,又在祖师爷的坟墓旁边,这定是机封中的一部分!” 孙业的话,自是更加证实了吴良的猜测。 不过要说到“转心轴”,这玩意儿其实在后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八宝转心螺丝。 所谓八宝转心螺丝,据吴良所知,后世考古界公认乃是古希腊人所发明,后来一直到了明朝才传入天朝,还获得了这么一个听起来很是高大上的名字。 那么,什么事“八宝转心螺丝”呢? 说白了就是后世极为常见的齿轮。 齿轮组合在一起,可以制造出许多个省力杠杆,当然,也可能是费力杠杆,目的是为了完成动力的传动,从而形成一套可以联动的机械,在天朝古代,这种联动机械设备,也被称作“机关”。 但“八宝转心螺丝”,也就是孙业所说的“转心轴”,真就只能是古希腊人发明的么?天朝几千年的文明历史,竟然没有一个人会往这方面进行研究? 公输冢给了吴良一个明确的答案。 方才他在那只“木鹊”体内,便已经看到了一些“转心轴”组成的齿轮组合。 而现在孙业又亲口说出了“转心轴”三个字,言明这已是鲁班最得意的发明…… 鲁班生活在什么年代? 春秋战国时期,公元前507年——公元前444年。 那么古希腊又存在于什么年代? 公元前八00年——公元前146年。 时间线似乎有些重合。 这么算起来,这“转心轴”或是“八宝转心螺丝”,还真不一定是谁先发明出来的。 毕竟“转心轴”有着明确的发明者,而且现在白在吴良面前的,还有充足的人证物证。 而“八宝转心螺丝”,似乎就没有这么明确了。 不过吴良并不打算出于个人感情去下“转心轴”更早,还是“八宝转心螺丝”更早的结论,那与后世的“宇宙国”就成了一丘之貉。 他会将这个事实记录下来,留给后世考古界去判断。 当然。 如果此生有机会的话,他也不介意不远万里,甚至耗费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功夫跑去地中海转一转,亲自做出最为准确的判断。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转心轴”天朝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便已经有了,只不过传承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老祖宗创造出来的东西最终失传,最终成就了所谓“西洋八宝转心螺丝”…… 尤其“西洋”那两个字,多少有那么些刺眼。 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心痛的事实,吴良觉得他既然得到了这样一个机会,便有将这些东西传承下去的义务。 “若是‘转心轴’的话,而且与‘机封’有关的话,那么转动这个圆盘,应该便能够开启或是关闭‘机封’。” 想着这些,吴良已经来到“船舵”跟前,将手扶在了上面。 “阁下且慢!” 孙业却忽然又叫住了吴良,强撑着快步走上前来,面色郑重的道,“阁下,祖师爷留下的‘机封’,可否教人亲自开启,这对人而言,意义非凡。” “请。” 吴良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退到了一边。 事已至此,孙业与他们已经算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而且吴良对所谓“同心轴”还算是有些了解,倒也并不担心孙业怀有异心,耍出什么花样。 “多谢!” 孙业感激的点了点头。 一双手在身上擦了好几遍,这才一脸仪式感的扶在了“船舵”的手柄上面。 “嘿——!” 孙业肩膀本就有伤,这一用力定是牵动了伤口,使他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嘴角。 不过他倒并未轻言放弃,依旧坚持着用力转动那“船舵”。 许是年代确实有些久了,下面的机关也已有些生涩,转动起来确实不太容易,孙业耗费了不少时间。 “是不是转错了方向?” 吴良刚想提个醒。 只听底下传来“咣当”一声,“船舵”竟终于艰难的转动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九章 镶金木盒(4000) 开了?! 众人皆是精神一振。 孙业更是激动地双手都颤抖了起来,抬头与吴良对视了一眼,得到肯定的示意字后,这才继续出力转动“船舵”。 而伴随着“船舵”的缓缓转动,地下也是传出了“咔哒咔哒”的密集响动,一听便有许多个“转心轴”正在联动。 与此同时。 那此前吴良与典韦挖出来的那两块青铜板,也像两扇门一样正以一种十分平稳的速度向外张开,中间的那条缝隙越来越大。 而透过这越来越大的缝隙。 吴良等人已经看到了下面的东西,那是一个比外面这些竖葬棺略大一些的木头棺材。 不过看这棺材的大,也就是与正常成年人体型匹配的样子,因此应该不会像吴良此前发掘的那些王公贵族的陵墓一样,使用多层套娃似的棺椁。 这棺材的外面同样涂着一层黑漆,以吴良的眼力,并不能直接判断出棺材所用的木料。 不过这棺材仅从外表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未见到什么别具一格的装饰,感觉上与外面的那些竖葬棺区别并不太大。 最终。 两块青铜板完全竖立了起来,棺材的顶部已经完全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但这还不算完,随着孙业继续转动“船舵”,那两块已经垂直的青铜板开始慢慢向地下收缩,而这口棺材却在一点一点的向上升举。 眼前这一幕着实令吴良眼前一亮。 虽然作为一名来自后世的穿越者,这样的机关联动还不至于震撼到他,但这可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产物,若是被后世考古界发现,定会成为惊世骇俗的重大考古发现。 另外。 吴良联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倘若此前那只木鹊的神秘动力,与这样的联动机关结合在一起,便是真建立出一座后世影视作品中才有的“机关城”,也未必没有可能。 不过可惜的是,吴良对这种神秘动力还一无所知。 而且。 鲁班只在木鹊上用上了那种神秘动力,却并未将其用在自己发明创造的攻城器械或是民用器械上面,就连这“机封”看起来似乎也并未使用那种神秘动力,还保持在半自动化的程度,这倒令吴良有些不解了。 他觉得这其中一定存在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 要么是使用那神秘动力可能需要比较严苛的条件,导致无法与这些器械搭配在一起使用; 要么便是那神秘力量乃是一种十分稀缺的东西,导致鲁班只能被迫做出取舍,选择将其运用到最为绝妙的东西上面。 另外,那种神秘动力可能还有其他的属性。 若仅仅只是单纯提供动力的话,那木鹊也仅仅只是能够飞行而已,若要自由飞行,并对进入地宫的人发起攻击,还需要有自我意识的人类进行操作,就像后世的飞机一样,哪怕再先进,也必须配备飞行员或机长。 而那只木鹊,则更像是一个拥有许多复杂程序与逻辑的机器人,能够对外界刺激做出不同的反应与调整。 这就很可怕了。 众所周知,后世其实已经出现了许多人工智能,并且开始走进千家万户。 但那些人工智能还有许多不够人性化的地方,受到程序与逻辑的限制,在面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时,一不心就会变成“人工智障”。 而那木鹊的“程序与逻辑”,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却要比后世的人工智能更加先进…… 就在吴良心中想着这些的时候。 “咣当!” 又是一声来自地下的响动。 那两块青铜板已经缩回了地面之中,而那口黑色木棺也是已经被一个“机床”一般的金属台子升到了地面之上。 而此时此刻,孙业也终于无法继续转动“船舵”。 看样子,这个机关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孙先生,你先歇息一下。” 吴良走上前去,一边细细查看黑色木棺,一边命杨万里将气喘吁吁的孙业扶到一旁。 “阁下,这棺材使用梓木打造而成,虽然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但细枝末节的手艺却要比那些竖葬棺更加正统,因此极有可能是祖师爷亲手打制而成。” 孙业却是已经看过了棺材,强撑着对吴良说道,“阁下若要开棺,请以人的方法来开,一来可尽量保证棺木不受损害,二来这‘子孙钉’的拔除顺序也还有些讲究,莫要坏了祖师爷的规矩。” “子孙钉?” 听了孙业的话,吴良再仔细去看棺材。 这才发现面前这口棺材并未使用初秋战国时期比较流行的“三长两短”方式进行捆绑封棺,而是颇为超前的使用了铜钉将棺盖钉了起来。 不多不少刚好七颗铜钉。 这倒与后世的“子孙钉”习俗相同,据说这种钉法能够使后代子孙兴旺发达。 这么说起来,难道“子孙钉”的入殓习俗竟也是鲁班最先提出来,并且率先运用到现实中的么? 这种可能性真不是没有。 毕竟打制棺材本就属于木工活,而鲁班又是木工的祖师爷,许多延续了上千年的行业规则基本都与他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不过这一看,吴良却又发现了一个很是值得注意的地方。 只见这棺材上的七颗铜钉中竟有一枚不知为何此刻只有一半钉入棺盖之中,剩下的一半则相当突兀的露在外面。 “孙先生,你看这是……” 吴良心中不由的紧张起来。 这会不会是一个机关,或者……难道棺材里面真有什么变故,因此导致这颗铜钉从棺盖之中退了出来? 这该不会是什么凶兆吧? “阁下不必多虑。” 孙业却是笑了笑,颇为详尽的对吴良说道,“这颗铜钉是故意只钉了一半,这也是祖师爷立下的规矩,他说凡事不能做绝,做绝事恐对子孙不利,所以这入殓下葬之事也该留些分寸,寓意为留几分地给子孙来耕,留‘子孙钉’给子孙来钉,所以最后一颗钉也要故意只钉一半,表示以后还会有人来钉,自然也就是人丁兴旺的意思了。” “原来如此……” 吴良听罢微微颔首,心中也轻松了一些。 这么说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与后世年夜饭要故意留一些剩饭,放鞭炮要故意留上几天再清扫是一个意思。 吴良觉得后世考古应该也有类似的发现,只不过他所学的那些考古教科书中没有详细说明罢了。 当然。 也有可能是他看书的时候忽略了这个细节,再加上除了书本上的知识,他穿越之前从未参与过任何考古工作,实践经验几乎为零,确实还存在许多不足之处,需要继续摸索的地方还多着呢。 …… 在孙业的指导下。 吴良等人终于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开棺工作。 除了那颗故意留了一半没钉的铜钉,其余的六颗铜钉都钉的很死。 不过孙业却对这些拔除铜钉的方法了若指掌,使得吴良等人没费什么力气便依次将其取了出来。 据他所说,这些铜钉亦是由祖师爷设计。 寻常人若是不知道这种设计的精妙之处,免不了需要耗费不少功夫,甚至得将棺材凿出几个破口才能打开棺盖。 而祖师爷之所以这么设计,则主要是为了应对一些比较特殊的迁坟需求。 春秋战国时期有一些地方流行迁坟的习俗,尤其儒家思想开始风靡之后提倡厚葬,一些家境变化比较大的人家,过上好日子之后便想给先祖迁一处风水宝地。 一来是为了教自家先祖在下面过的舒服一些,宣泄自己那无处安放的孝心; 二来则是为了祈求先祖保佑,令自己与家族后人的日子更加兴旺,人丁更加充足。 于是祖师爷的这种设计也就应运而生,毕竟入殓时钉棺的是打制棺木的匠师,而迁坟时开棺的也是打制棺木的匠师。 如此在那些不懂行的人面前,既可显出匠师的专业,又可为自己省下许多力气,正可谓是一举两得。 而这种铜钉则并未失传,直到如今许多专门打制棺木的匠师也仍在使用。 孙业这样的《公输经》传人自然也不例外。 如此将铜钉全部拔出之后,便总算到了众人最期待、也最紧张的开启“盲盒”时刻。 “呼——” 吴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尽量将自己那渐渐加速的心跳按捺下来。 这“盲盒”可与后世的“盲盒”截然不同,后世的“盲盒”最多便是赔钱,但面前这“盲盒”一不心便会赔上性命。 更何况,这还是传说中的公输冢。 在那些“绝户桩”与“黄泉”的加持下,谁也不确定开启这口棺材之后,将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 因此在这之前,吴良已经命所有人都将“防毒面罩”戴了起来。 所有能够当做兵器的物件也都那在了手中,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一切意外状况。 “开吧!” 如此做好了准备之后,吴良冲典韦点了下头。 “嘿——!” 典韦猛然发力,一下子便将棺盖掀翻到了一侧,而后也不向棺材里面查看,而是迅速跳到了两丈之外,双持工兵铲严阵以待。 “……” 棺材里面很是安静。 即使吴良等人静静的等待了半分钟,也没有传出任何动静,更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从里面跳起来或是爬出来。 吴良用眼神向白菁菁确认过后,轻轻的拍了一下典韦的后背。 典韦会意走在了前面,一点一点的向那棺材靠近。 吴良则按住胸前的神秘鼓,紧跟着走在典韦身后,一旦出现任何情况,他都会立刻拍想鼓,会与典韦做出最为安全的选择。 如此一直来到距离棺材只有那么两三米的地方。 典韦接近两米的身高,已经能够看到棺材里面的绝大部分情况。 他探着脖子向里面看了几眼,回头过来冲吴良微微摇头:“公子,除了一具不是人尸的古怪尸首,便只有一个看起来很是精致的镶金木盒了。” “不是人尸的尸首?” 一听这话,众人皆是心中惊奇,面面相觑。 吴良也是心中疑惑,不过通过典韦此刻的表情可以看出,这尸首虽然有些古怪,但应该不是发生了某种可怕的异变,最起码算不上凶险。 心中如此推断,吴良已经来到了典韦身前,也是探着脖子向棺材里面张望。 躺在里面的尸首确实不是人尸…… 那是一个仿佛被白蚁侵袭过的千疮百孔的泥人,很多地方已经出现了镂空,甚至有的地方已经塌陷,不过好歹还能看出一个人形。 而在这个古怪泥人的旁边,确实摆放着一个颇为亮眼的镶金木盒,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吴良又在典韦的维护下靠近了一些,经过仔细查看,并未发现什么凶险之处,这才回头对孙业说道:“孙先生,你也过来看看?” 一听这话,除了负责警戒的杨万里与不敢来看的黄月英,剩下的人都好奇的凑了上来。 “这……” 看过之后,孙业更是一脸疑惑,“祖师爷的棺木中,怎会殓入一个这样的泥人?且不说祖师爷的尸首并未有遗失的传闻,就算真要以假人代替,以祖师爷的本事,造出一尊栩栩如生的陶俑,又或是用玉石雕刻一尊遗像亦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怎会用工艺如此粗糙的泥人,这好生奇怪?” “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吴良再细细看过之后,这才又指着泥人上面已经塌陷的几处地方说道,“我看这泥人大多数地方都是空心,而且里面存有一些又碎又散的骨骼,你此前曾说过,祖师爷乃是跳下郢城城墙自尽而死,有没有可能跳下时摔得严重了些,因此下葬时便需要用泥来固定或是重塑尸首,而经过这么多年,靠泥来固定或是重塑的尸首逐渐腐烂消失,于是便变成了我们所见到的这副模样?” 他这可不是毫无根据的瞎猜。 天朝历史上有许多这样的例子,假如尸首损毁严重,通常情况下都会使用一些手段重塑身体之后再入殓与下葬,如此才算圆满。 只不过有的用的是面塑,有的用的是木雕,有的用的是石雕玉雕…… 比如历史上的关二爷,曹老板为他下葬时因为只有吴国送来的头颅,便用木头为他雕刻了一个身子。 第三百四十章 最骇人的情况(4000) “下说的……” 听了吴良的话,孙业先是一愣,接着又一脸惊奇的看向吴良,“……竟是如此合情合理,若非下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活了数百年的模样,小人说不定会以为下曾亲眼见证祖师爷自郢城城墙上跳下,又亲眼看着祖师爷殓入棺木,否则断然不可能说的这么清晰。” “如此说来,你也认同我的说法,认为这就是祖师爷的尸首?” 吴良沉吟着问道。 之前他就发现这个孙业比较擅长放彩虹屁,比自己身边这群瓬人军骨干要厉害许多,不过现在这个彩虹屁就略微比较明显与低级了,因此就算被孙业这么说,吴良也是不会很高兴的,他现在只想探求真相。 孙业倒也并未着急回答,而是低下身子又对那个泥人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肯定的点头道:“应该错不了,这泥人中那些碎裂的骨头一看就不是腐朽之后才发生的干裂,倒更像是入殓之前便已经发生了断裂,这确实与祖师爷当时的情况保持一致。” “嗯……” 吴良微微颔首,继续观察棺材里面的情况。 除了这个泥人与那个镶金木盒之外,棺材里面便已经没有其他的东西,因此也并未发现能够证明身份的印章。 至于那个镶金木盒。 吴良看它长约30公分,宽约20公分,高则差不多也有20公分,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太小。 最吸引人的便是上面的镶金工艺,这可就是实打实的黄金了。 这木盒不但用黄金将八个棱角全部包裹了起来,木盒的盖子与盒身之间的缝隙,也镶上了一条金线,而且抹的十分平整,仿佛是为了将缝隙填补起来一般。 吴良垫上一块布,伸手进去将这个木盒端了出来,更加仔细的大量。 端出来之后他才看到。 这个木盒的侧面还用黄金点缀出了一张十分古怪的鬼脸。 鼻子、眼睛、眉毛、嘴巴、甚至是胡须,虽然不能说是栩栩如生,但也是一应俱全。 不知为何,吴良觉得这张鬼脸略微有些眼熟,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眼熟……大概是因为用的都是春秋战国时期那种比较夸张与抽象的表达方式吧? 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器与金器花纹基本延续了商周时期的风格,很喜欢用兽面花纹来装饰青铜器与金器,有时这样的兽面花纹也会出现在玉器上面。 饕餮? 吴良觉得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相像,不过饕餮纹算是一种比较常见的青铜器纹,后世考古界发现的不少。 因此吴良对饕餮纹的认识还是比较深的。 而这张鬼脸虽然与饕餮纹有些类似之处,但也同样有许多不同之处,似乎又不是饕餮纹…… 正如此思索的时候。 “辟邪宝盒?” 孙业看到镶金木盒上面的鬼脸,竟直接叫出了它的名字,“这竟是祖师爷制作的辟邪宝盒?里面装的东西一定非同小可!” “这盒子叫做辟邪宝盒?” 吴良与众人再次好奇的看向孙业。 “正是。” 孙业重重的点了下头,为众人悉心解释道,“辟邪宝盒乃是祖师爷给这种木盒起的名字,一来是因为木盒上的这张兽脸乃是取自辟邪,二来则是因为这宝箱与辟邪这种吉瑞之兽拥有一样的特性,以四面八方之财为食,吞万物而不泻,只要是装进去的东西便再也无法取出。” “这不就是貔貅么?” 吴良听完一愣。 再以孙业的说法仔细观察镶金木盒上的那张鬼脸,还真在这张鬼脸的头顶发现了两个小角……因为这两个小角又短又弯,刚才吴良还以为这是鬼脸的眉毛。 所以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鬼脸,而是貔貅纹? 只不过后世发现的貔貅纹或是貔貅造型的文物,大多都是侧面表达的卧姿造型,有口衔着玉钱的,也有趴在玉钱上的,很少有这样的貔貅正脸造型,这才是导致吴良这个考古研究生竟没有看出端倪的原因。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孙业将这玩意儿叫做“辟邪”才是正确的叫法。 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传说中貔貅是分有雄性和雌性的,雄性名为“貔”,雌性名为“貅”,除此之外,貔貅也还有一角与两角的分别,一角的便叫做“天禄”,两角的则叫做“辟邪”。 而这个木盒上的貔貅明显由两只角,正应该将其称作“辟邪”。 只不过现在最应该关注的并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这个所谓“辟邪宝盒”的特性。 这玩意儿难道真的与“貔貅”一样。 装进去的东西便再也无法取出? 吴良觉得应该不会那么夸张,这“辟邪宝盒”只要是人力造出来的,所用的材质看起来也不过只是木头与黄金,这都不是坚不可摧的东西,就算使用最没技术含量的方法,直接将其劈开也耗费不了多少力气,怎么可能只进不出。 或者。 这其实就是个古代版存钱罐,只是把东西塞进去的时候比较容易,而想要取出来的时候就要费些力气,说不定还得直接将“存钱罐”给砸了才行。 这倒也还算是比较符合“辟邪宝盒”的特性。 “也可以说是貔貅,不过祖师爷既然将它命名为‘辟邪宝盒’,自然有他的道理。” 孙业并未反驳吴良,只是继续为众人解释道,“我爹以前对我说起过这‘辟邪宝盒’,他说这宝盒其实并非完全无法取出存放在里面的东西,只是其中暗藏了玄机,需要用对了方法才能顺利打开,而且只有一次机会,否则便会触动里面的机关,自内而外生出一股无名业火,将存放在里面的东西连同着宝盒一同烧毁,谁也别想拿到。” “最初这‘辟邪宝盒’乃是祖师爷特意为楚王设计,为的是保证重要军机政令在传递的过程中泄露,后来还被楚王用来投放遗诏之用。” “想不到祖师爷的棺木之中也有‘辟邪宝盒’,这‘辟邪宝盒’中所装必定是祖师爷生前最看重、却又最不希望落入他人之手的东西,我所知的与祖师爷相关的东西之中,只有《公输经》最符合条件,这里面装的八成就是《公输经》了!” 说到这里,原本已经十分虚弱的孙宝竟是红光满面,就像刚在心脏上扎了一针肾上腺素一般,激动地双手与嘴唇都在不停颤动。 这……不就是后世特工电影中常见的自毁型密码箱么? 听了孙业的话,吴良立刻便理解了这“辟邪宝盒”的工作原理,甚至为其找出了类似的参照物。 不过。 吴良端着宝盒又前后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宝盒上面并没有类似“密码锁”之类的设置,除了上面那道使用黄金抹平的开口缝隙之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特别之处。 如此情形之下。 吴良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正确”的开启这个宝盒。 当然,对于孙业的说法,他也保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并没有强行开启尝试的意思。 万一里面真的另藏玄机,到时候自内而外全部烧毁,不管里面装的是不是《公输经》,对于他个人而言,都是一笔难以挽回的损失,同时也将成为一个难以消除的遗憾。 “你既然如此确定这就是‘辟邪宝盒’,那么你能开么?” 吴良回头问道。 他也并没有完全排除孙业可能是在耍花招的可能,为的是不让他打开木盒,而后再将这个木盒骗到手,独吞藏在里面的东西。 因此目前而言,吴良肯定不会轻易将它交到孙业手中。 “不能。” 孙业摇了摇头,接着又立刻颇为期待的补充道,“不过如果下信得过小人的话,小人可以竭尽所能尝试一下,再不济也不会轻易损坏里面的东西。” “等出去再说。” 吴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回身将“辟邪宝盒”交到了白菁菁手中,这玩意儿端起来并不沉重,还不至于成为白菁菁的负担。 至于典韦,他与杨万里还肩负这么多人的护卫任务,不能被这宝盒占了手。 “……” 孙业见状欲言又止,仅剩的一只眼睛随着“辟邪宝盒”移动,眨都舍不得眨上一下,可见他心中对着宝盒有多渴望。 吴良与瓬人军众人看在眼里,暗自交换了一些眼神,自是不由的有对此人又多了一层提防。 …… 事到如今。 吴良再在地宫中查看了一番,确认此处已经没有其他的暗道或是秘境,这便预示着他们已经探完了这座公输冢。 不过他心里清楚,这次行动其实还不算完,甚至可以说目前只是完成了一半。 接下来如何带领众人安全的撤离,可能才是真正的挑战。 河神、水鬼、还有那可能用了“移魂之术”不知道附魂于什么东西之上的鲁班魂魄,都可能将成为将他们永远留在此处陪葬的因素。 不过在这之前。 吴良还是像以前一样,与典韦一道重新将鲁班的棺木合了起来,并将那七颗子孙钉定在了相同的位置。 当然。 他们也同样没有将事情做绝,最后一刻子孙钉依旧只钉下了一半。 做完了这些。 吴良亲自来到那个控制棺材升降的“船舵”前面,打算朝与之前相反的方向转动“船舵”,这样应该就能让鲁班的棺材重新回到地下。 就在这时。 “咚咚!” “咚咚!” “咚咚……” 那些竖葬棺中立刻又传出了狂躁的叩击声。 这声音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响亮,其中还伴随着抓挠棺材板的刺耳声音。 里面的东西似乎已经陷入了狂暴状态,可以想象一旦放它们出来,后果将变的十分严重。 吴良只得再一次拍击神秘小鼓进行镇压。 但这一次。 神秘小鼓的镇压效果似乎弱了许多,吴良先拍了三下,仅仅只是令那些叩击声减弱了一些,却并未完全消失。 接着他又连拍了三回,算起来总共九下。 这些叩击声才终于被镇压了下去,地宫中才又恢复了宁静。 “此地不宜久留啊……” 吴良心中暗忖,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若是再多待一段时间,不一定会出什么妖蛾子。 想着这些,吴良便打算立刻将那棺材重新降回去,而后立刻带上众人离开此处。 哪怕撤离的途中可能还会遭遇河神、水鬼与那不确定是否存在、更不确定身在何处的巫妖王鲁班,那也总比在这里面对这些明显属于“邪物”范畴的东西强出许多。 至于地宫中那些还未来得及绘制设计图纸的神奇器械。 吴良也已经想好,他叫孙业在路过时将那些器械的精妙之处都记在了心里,等出去之后再绘制图纸也是不迟,毕竟“辟邪宝盒”在自己手中,由不得这老小子不用心,也不怕他不给自己绘制。 更何况,最终如果确定孙业没有问题的话,吴良还会将他纳入瓬人军。 就在这时。 “咣当!” 地下忽然又传来一个响动。 吴良还没有转动“船舵”,那“船舵”不知为何竟自行转动了起来。 而伴随随着“船舵”的转动,鲁班那口棺材已经开始缓缓向地下沉去,此前收入地下的那两块盖顶的青铜板也正缓缓的升了出来。 “难不成鲁班的魂魄就在这‘机封’的机关之中?” 吴良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心中惊奇。 这已经不是“半自动”了,而是“全自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鲁班要自己把自己重新沉入地下一般,给人一种颇为“人性”的感觉。 然而与此同时。 “轰隆隆——!” 更大的响动传来,整个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公子,你快看这些棺材!” 杨万里随之惊叫了一声。 只见就在鲁班的棺材缓缓向地下沉去的同时,那些露了一截在外的竖葬棺周围的土地却出现了松动,正在缓缓的向上抬举! “啪!” “啪!” “啪……” 随着那些竖葬棺的不断抬举,缚在外面的铁链似乎还连接着地下的某处。 铁链越抻越紧,有些已经发生了断裂,有的则将棺材勒出了裂痕! 第三百四十一章 水鬼与木鹊?!(4000) “立刻撤退!” 见此状况,吴良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立刻下令道,“典韦来打头阵,杨万里背起孙业,剩下的人紧跟在我身边,不得有误!” 他们现在已经可以算作完成了对这座公输冢的发掘工作,犯不着也完全没必要与这些竖葬棺里面的东西打交道。 甚至对于这些所谓的“无魂之人”,吴良连一丝的好奇心都欠奉。 他不想知道这些东西如今究竟是什么样子,只需要知道这些东西一定都是能够将他们害死的邪物,这就已经足够了。 “诺!” 众人也是早已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刻应声跟随吴良一起行动。 好在瓬人军众人都很有团队意识,就算加上了初来乍到的孙业、诸葛亮与黄月英,这三人一个身负重伤需要有人背着,其余两个还都只是比较听话的孩子,也不会对众人的统一行动造成什么影响。 因此仅仅只是一个呼吸的反应时间。 众人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由典韦双持工兵铲走在最前,其余众人走在中间,吴良则肩负起了殿后的责任,一行人以极快的速度穿越了那片快要失控的竖葬棺,沿着来时的路向地宫之外行去。 现在他们的情况,已经可以说是负面受敌。 这些竖葬棺里面的邪物虽然骇人,但外面随时可能对他们发难的河神、水鬼、以及不久之前刚做了怪的那个未知事物,这些都可能成为阻碍他们撤离此地的关键因素。 与此同时。 “呼——!” 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阴风。 方才吴良命典韦点燃的那十几根蜜烛的火苗疯狂摇曳起来,一瞬间竟有半数被吹灭。 人点烛,鬼吹灯! 吴良忽然又想起了后世小说中的这个说法:这是活人与死人之间的约定,意为进入古墓中先在东南角点燃一盏蜡烛才能开棺,如果蜡烛熄灭,须速速退出,不可取一物,否则便定然无法活着离开古墓。 刚穿越的时候,吴良还曾用这个说法忽悠过曹禀与周丰,将这二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但现在当自己真正面对这种情景的时候,吴良的心中竟也是有些发毛,总觉得这是一种十分不妙的凶兆,会不会便是预示着…… “胡思乱想个蛋!” 吴良连忙晃了下脑袋,将这个想法甩了出去,强行镇定下来继续与众人撤离。 “啪!” “啪!” “噼啪……” 总算穿过那片竖葬棺,吴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有些被铁链勒裂的竖葬棺受损已经愈发严重,而那些竖葬棺的裂缝之中,已经伸出了许多血肉模糊的小手! 这些小手的指头已经没有了皮肉,里面的森森白骨暴露在外,光是看上一眼便后槽牙发酸。 通过之前那口刻有“宇文忌”三字的棺材中的情景可以想象,这里面的邪物生前一定也有着同样的经历,在求生欲的趋势下,年纪尚小的他们拼命的抓挠棺材板,手指上的指甲与皮肉全部烂掉,却也无济于事。 他们从害怕到绝望,从绝望到愤怒,再从愤怒到怨恨……终于化作了这充满尸气与戾气的怪物。 “那是……” 吴良在一口竖葬棺的裂缝中看到了一张可怖的面孔。 那张面孔虽并未腐烂,甚至还带着一丝稚气,但它的皮肤已经完全变成了青色,一双全部被黑色瞳仁填满的眼睛里面充满了难以磨灭的戾气与怨恨,脸上的表情也是咬牙切齿的狰狞。 总的来说,除了这双眼睛与那诡异的肤色,它看起来与活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仅仅只是对视了一眼,吴良背心便升起一股刺骨寒意。 他丝毫都不怀疑,这些东西只要从竖葬棺里面出来,就一定会将他们看到的一切生命毁灭,以一种极为残忍的方式! “再快一点,谁都不准回头!” 吴良打了个激灵收回目光,见诸葛亮也忍不住想回头查看后面的情况,立刻大声喝道。 不要说诸葛亮这个基本没什么盗墓经验的小屁孩,便是于吉那种见过许多世面的老童子,只怕见了这情景也要吓到腿软。 毕竟在这之前。 吴良等人见到的邪物与这些邪物有着本质的区别,基于“恐怖谷理论”,这种依旧保持着人类外貌的邪物往往才是最骇人的。 “!” 听到吴良的话,诸葛亮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 不过因为吴良就在后面殿后,这孩子不知是害怕被吴良发现,还是已经领会到了吴良的想法,最终还是没有回头,拉着黄月英一路向前狂奔。 与此同时。 “咚!” “咚!” “咚咚咚……” 似乎已经觉察到自己的“猎物”正在逃离,竖葬棺中的叩击声瞬间达到了一种刺耳的嘈杂程度。 有些“无魂之人”竟已经奋力扒拉着原本便受损严重的竖葬棺,强行从里面钻了出来。 如此到随侯珠的光芒即将脱离那些竖葬棺时,吴良再回头,立刻便被一个血淋淋的凶残画面震撼到头皮发麻。 只见一个只有一米来高的“孩子”,上半身已经从钻出了竖葬棺里面钻了出来,但是下半身却被棺材断裂之后产生的锋利木刺卡住,木刺已经刺入了人体最为脆弱的腹部。 可这“孩子”竟毫无退意,两只手依旧扒着地面奋力向他们这个方向爬行。 而随着那“孩子”的不断前进,它终于还是钻出了竖葬棺。 但同时那木刺也扯出了它那血淋淋的肠子,一直扯了两米来长,但那“孩子”却置若罔闻,依旧直勾勾的盯着吴良等人,不断向他们这边爬行…… “咕噜!” 吴良知道自己不是个晕血的人,也不是个见不得血腥场面的人,但眼前这一幕却令他感到胆寒,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这一次他终于清晰的认识到,这些竖葬棺里面的到底是些什么样的邪物。 说心里话,他倒宁愿面对的是梁孝王墓中的犼,又或是齐哀公墓中的痋虫巨人,而不是这种类似于僵尸或是丧尸的邪物。 不是因为下不去手,而是因为感官上比那些非人的邪物更令人心悸。 “再也不见……” 吴良心中暗自对自己如此说着,已经迈着步子继续向离开地宫的方向奔去,将那正向他奋力爬行的“孩子”甩在了身后的黑暗之中…… …… 如此不多时。 众人已经再次回到了那个“三弓床弩”旁边,旁边就是那一堆此前令吴良在“心作怪法”的影响下产生强烈退意的古怪木偶。 “公子,你看这……” 刚到达这里,众人便已经发现了一个十分诡异的地方。 只见那个原本双手捧着头颅的木偶,此刻手中已是空空如也,而那颗脑袋也并未丢失,只是重新放置到了木偶的脖子上面。 而更诡异的则是,那颗脑袋虽然换到了正确的地方,但朝向却又颠倒了。 因此就成了木偶身体正对着众人、脑袋却背对着众人的状态。 “……” 吴良微微蹙眉,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解释眼前的状况。 鉴于此前那个莫名变换了位置的手摇纺车,吴良有理由怀疑眼前的变化与那手摇纺车之间存在着一定的联系。 因为它们有着相同的特点,就是都发生了位置上的变化。 但鉴于孙业此前提到的有关“黄泉”与“移魂之术”的事情,吴良忽然又觉得这木偶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诡异的感觉。 刚才他怀疑鲁班的魂魄可能转移到了“机封”之中。 现在他又怀疑鲁班的魂魄会不会就藏在这个木偶之中,因为这玩意儿更像是个人,并且各个关节看起来也能够活动,如果是他决定“移魂”的话,一定会选择这个木偶,而不是那个无法自由活动的“机封”。 另外。 那个手摇纺机的莫名移位也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机封”显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与条件,而这个木偶,则就要另当别论了。 所以…… “不管它,咱们走!” 吴良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想到后面还有一大群“无魂之人”跟着,只要这个诡异的木偶没有阻拦他们的去路,他自然也没必要在它身上浪费时间。 于是一行人继续向地宫外赶路。 结果没多久他们便又遇到了一个令人心惊的情况——那“木鹊”居然也不见了踪迹,连一个零件都没有剩下。 与那“手摇纺机”和“木偶头颅”不同,这“木鹊”可不是个小家伙。 而且之前还被吴良破解了法术,自行分解成了一大堆零散的部件,想要将其一样不少的移走,就算没有时间限制,也同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最令吴良担心的,还是“木鹊”的去向。 如果只是单纯的消失,其实也只是少了一个可以深入研究的实例,虽然会令吴良感到遗憾,但还不至于心中惊疑。 他最担心的其实是“木鹊”是否会“死而复生”。 这还是基于“移魂之术”的担忧,倘若之前这一切皆是鲁班的魂魄所为,那么鲁班既然是这“木鹊”的创造者,肯定也有能力对本就没有什么物理损伤的木鹊进行复原。 若是如此。 吴良等人的撤离就又多了一重阻碍。 就算他们还并未将“爱心月事巾”丢弃,而且白菁菁今天正是月事最汹涌的时候,新换的“爱心月事巾”可能也已经沾染上了污血。 但面对“木鹊”迅速而突然的空袭,想要保证每一个人的安全,尤其在没有掩体的情况下,也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公子……” 众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 他们虽然还不知道“水鬼”的事情,但也已经通过孙业之口知道了河神的凶险,并且对“移魂之术”也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因此越是向外走,遇到的这些诡异的情况越多,心中的担忧也是渐渐多了起来。 “不要多想,继续走,此处距离青铜大门已经不远,只要走出去将门关上,后面那些东西便无法再追上我们!” 吴良神色严肃的说道。 这“木鹊”之前就“死”在“临冲吕公车”附近,而过了“临冲吕公车”,再穿过一条与青铜大门相连的通道,他们便有机会彻底甩掉那些“无魂之人”。 这段距离其实也就几十米上下,如果动作快一点,很快便能够冲出去。 然而话音未落。 “呼啦——!” 熟悉的声音自前方的黑暗之中响起。 “是木鹊!” 众人身子一颤,瞬间紧张起来,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虽然这“木鹊”曾是吴良的手下败将,但它的恐怖战力依旧给众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就算有“爱心月事巾”在手,这一次也未必能够像之前那般好运。 最重要的是。 每当这个声音想起来的时候,便是“木鹊”发动袭击的时候。 吴良亦是心中一惊,看来他的担心到底还是变成了现实,那不知究竟藏于何处的鲁班魂魄已经亲自施为将“木鹊”复原了回来。 早知如此,方才将“木鹊”击败之后,就应该一把火将其烧掉,彻底断绝这个隐患。 但现在显然不是心惊与后悔的时候。 “典韦,故技重施!” 吴良脑中急转,下一秒便对典韦下达了命令,接着又立刻对众人说道,“剩下的人随我直奔那辆战车,在解决掉‘木鹊’之前不要轻易露头!” “诺!” 典韦应了一声,一边抬着头四下搜寻“木鹊”的踪迹,一边掩护众人向“临冲吕公车”撤退。 众人则不敢多言,连忙跟随吴良狂奔。 与此同时。 前方的黑暗中现出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此物不是别人,正是那只死而复生的木鹊。 不过这次木鹊却没有立刻向众人袭来,而是忽闪着翅膀,不急不缓的停留在半空之中。 除此之外。 木鹊的背上还骑着一个干瘦的人影。 那人影有着一头湿漉漉的黑色浓密长发,身上不着一丝,惨白的皮肤裸露在外面。 它拥有着与人类一般的五官,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眼睛,它的眼睛瞳孔很大,黑眼球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眼眶,只有极少量的眼白。 “这是……那水鬼?!” 吴良心中骇然。 第三百四十二章 最后的救赎(4200) 这一次再见,吴良终于可以确定。 这“水鬼”其实是一名女子,最起码生前是一个女子,因为她的身体上面有着明显的性别特征,这些特征可不像后世,不可能作假。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现在“木鹊”不但已经死而复生,竟还与那此前偷袭过吴良的“水鬼”达成了某种合作关系,这就是在令吴良有些始料未及了。 他此刻也无法确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就眼前的情况来看。 “木鹊”并未像之前一样见到他们便立刻发起毫无策略的强攻,而是像一头被驯服的坐骑一般,颇为听话且平稳的驮着“水鬼”停留在半空之中,保持着对吴良等人虎视眈眈的姿态……它显然已经不再是一头单纯的杀戮机器。 而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变化,问题应该就出在那“水鬼”身上。 吴良此前与“水鬼”打过交道,因此知道“水鬼”的武力值并不算强大,就连自己都能从它手中脱身,甚至差一点就完成了反杀。 但同时他也知道。 “水鬼”具有一定的智商,懂得利用一些策略,此前它躲在水中假装那种不知名的水草对他进行偷袭,便能够很好的反映出这一点。 所以…… 是那“水鬼”成功的将“木鹊”复原,而后又将它当做了自己的坐骑? 那么“水鬼”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为了保护公输冢? 又或是为了夺走吴良等人冒险带出来的“辟邪宝盒”? 吴良比较倾向于前者。 如果是为了扮演黑吃黑的“黄雀”,“水鬼”此前便不会在他还未进入公输冢的时候提前对他发动偷袭,那样不但会提前暴露,还很不符合它的利益。 也就是说,“水鬼”大概率是在保护公输冢。 如果是这样,吴良便又要重新审视“水鬼”的身份了。 在不确定“水鬼”究竟是人是鬼的情况下,吴良充分开动自己的脑洞,很快便得出了两个感觉上最为合理的猜测: 要么,“水鬼”是人,是守墓人的后代。 就像当初与白菁菁一家同为守墓人的那个武脉一样,作为守墓人,他们完全摒弃了人伦,原本是人类最终却活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然而依旧没有忘却自己的使命。 他们无疑是可怜而又可悲的…… 要么,“水鬼”不是人,而是一种不知名的产物,就像“木鹊”一样。 而之所以“水鬼”能够令“木鹊”起死回生,又能够骑乘“木鹊”,极有可能与孙业之前说过的“移魂之术”有关。 也就是,“水鬼”很有可能正是鲁班魂魄的藏身之处。 所以它拥有令“木鹊”起死回生的技艺,又能够驾驭“木鹊”,将吴良等人围堵在了这里。 不过。 不管“水鬼”究竟是什么,双方的立场都存在着天然的矛盾,它一定不会轻易放吴良等人安然离去,甚至一定会要斗出一个你死我活。 只是有一个细节,吴良心中依旧存疑。 此前孙业讲述他家先祖的遭遇时,只提到了“木鹊”与“河神”的事情,却并未提及任何有关“水鬼”的情况,这也有些奇怪。 如果不是这些事情在经历了他们家许多代人的口口相传之后,细节上已经出现了一些疏漏,那就是孙业的先祖当初根本就没有见到这个“水鬼”。 这就又有些奇怪了。 按照孙业的说法,当年他家先祖虽然损失惨重,但最终还是有一小部分人成功逃出了公输冢。 而“木鹊”与“河神”当初又显然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完全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水鬼”没有理由不献身出手才对,毕竟任何逃出去的人都有可能令公输冢暴露在世人面前。 而若“水鬼”当时就在公输冢中,并且其中还藏有鲁班的魂魄,为了保护自己的陵墓不受侵害,它便应该竭尽全力不让任何一个人活着离开,而不是躲在暗处不曾现身,最终导致一些人逃了出来,留下这么大的一个隐患。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吴良百思不得其解。 与此同时。 那“水鬼”与“木鹊”也是没有真么大的动作,它们就那么静静的停留在空中,看着典韦的同时,也在看着吴良等人。 此刻吴良等人已经退入了“临冲吕公车”之内。 不过现在的“临冲吕公车”已经摇摇欲坠,吴良丝毫不怀疑,只要那“木鹊”再不顾一切的对“临冲吕公车”进行几次撞击,便有可能直接将其撞塌。 到时候吴良等人不但将会失去掩体,甚至还有可能会被塌下来的战车所伤。 但“水鬼”与“木鹊”并没有这么做,只是静静的监视着他们……可能是不想毁掉“临冲吕公车”吧,这毕竟是鲁班自己的作品之一。 而没有向典韦发动攻击。 则有可能是忌惮他手中的“爱心月事巾”,“木鹊”虽然未必明白方才就是拿东西将它击败,但“水鬼”应该心中有数。 “……” 就这样,双方竟进入了一种十分和平的对峙状态。 吴良等人不敢轻举妄动。 而“水鬼”与“木鹊”也并未主动发起攻击。 但吴良很清楚,这种状态对他们而言非常不利,因为他们的后面还有一大群“无魂之人”,倘若如此拖延下去,即使“水鬼”与“木鹊”不动手,等到那群“无魂之人”来到此处,吴良等人也将遭遇灭顶之灾,而且可能要比“水鬼”与“木鹊”更难应对。 现在,吴良倒很希望那“水鬼”对他们说些什么。 如此吴良也能进一步了解“水鬼”,从而寻找到新的突破口,为众人撤退创造一些有利条件。可那“水鬼”始终一言不发,就好像与“木鹊”一样,根本就不会说话。 吴良却并不这么想。 它既然明显有不也与正常人的思想与策略,那么便一定拥有表达能力,即使不会说话,也可以通过一些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如此想着。 不愿坐以待毙的吴良只得尝试与“水鬼”进行交流:“阁下究竟是什么人?我们机缘巧合之下来到此处,若是无意间冒犯到了阁下,请阁下言明,我们愿对阁下施以歉意,并做出相应的补偿与承诺。” “……” 听到吴良的声音,“水鬼”微微转动了一下脑袋,一双瘆人的眸子看了过来。 但它并未发出任何声音,也并未做出任何举动,只是面色平静的看着吴良,就好像根本听不懂他究竟在说些什么一般。 “阁下如果不方便说话,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向我们传达意思,我们愿洗耳恭听,并尽可能遵照阁下的意思行事。” 吴良停顿了一下,又大声说道。 “……” “水鬼”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阁下既不说话,又不做任何表示,这就令我们有些费解了。” 吴良等待了片刻,又“得寸进尺”的道,“我倒有个不错的提议,我们近日无怨远日无仇,看起来阁下似乎也没有为难我们的意思,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便不再叨扰,这便速速离去,还阁下一个清净。” 结果话音未落。 “呼啦——!” 那“木鹊”却是忽然有了动作,向吴良等人藏身的“临冲吕公车”靠近了一些,停留在空中盘旋起来,全然一副“你动一个试试”的姿态。 而在这个过程中,吴良也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这反应其实并不是“木鹊”做出来,而是“水鬼”做出的反应。 因为“水鬼”很明显的侧了一下身子,双腿夹紧了“木鹊”的同时,一只手还拍了一下“木鹊”的后脖颈。 吴良虽然不清楚这些小动作是如何对“木鹊”产生影响的,但这无疑便是操控“木鹊”作出相应举动的一种方式,确定是“水鬼”在驾驭“木鹊”。 另外。 吴良也确定另外一件事。 “水鬼”能够听得懂他的话,应为他刚才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未做出相应的动作,而“水鬼”却在这种情况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且做出了类似于“威胁”的反应,这已经不用再继续猜了。 很显然。 “水鬼”是绝对不会放他们安然离去的。 而一旦他们从“临冲吕公车”,凭借典韦的战斗力,再加上吴良、杨万里两个能还算是有些战力的壮年,只怕也很难做到在“木鹊”的空袭下保证所有人的安危。 与此同时。 “后面那些东西快要过上来了,很多,距离我们已经不足三十丈!” 白菁菁又向吴良汇报了一个更加令人绝望的消息。 她指的当然是那些“无魂之人”。 三十丈则是百米左右,也就是说那些恐怖的“无魂之人”距离他们已经不足百米,不消多时便会来到此处,与“水鬼”和“木鹊”形成合围之势。 而看“水鬼”的意思。 它似乎并不打算与吴良等人正面冲突,只是想将他们困在此处,等待那些“无魂之人”前来将他们置于死地。 “公子,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啊,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 于吉当时就急了,哭丧着那张老脸连连对吴良说道。 “……” 吴良并未搭理他,因为他的脑子正在飞速运转。 前有“水鬼”、“木鹊”,后有“无魂之人”,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进退两难。 吴良脑中出现了许多思路,但却已经没有任何一条能够绝对保证众人的安全,于是又被他一一否决。 他明白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犹豫不决只会令情况变得更糟。 最终。 “菁菁,还需你提供一些污血,越多越好!” 吴良凑到白菁菁耳边语速很快的说道。 此情此景之下,白菁菁也知道不是矫情与害羞的时候,立刻冲他点了下头,小声说道:“方才我新用的爱心月事巾也流了不少,我这便上去取出。” “嗯。” 吴良微微颔首,回头又对众人沉声说道:“诸位,接下来我们要一起向外面冲刺,由于吉、诸葛亮与昏儿姑娘三人合力搀扶孙业,典韦、杨万里与我尽力抵抗‘木鹊’的袭击,全力维护诸位的安全,不过此举十分冒险,最终未必所有人都能活着离开,诸位需有一个心理准备。” 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是吴良想过的最为合理的做法。 后面的那些“无魂之人”数量太多,就算战斗力略低一些,亦是吴良等人不可能战胜的存在。倘若那些“无魂之人”还真是浑身尸气,连触碰一下都会要命,那吴良就更加没有办法应对了。 而“水鬼”与“木鹊”组合在一起战斗力虽然有了明显的提升。 但吴良却很清楚“木鹊”的弱点,对“水鬼”的实际战斗力也有一个相对清晰的认识,因此只要能够收拾掉“木鹊”,上面的“水鬼”便成了光杆司令,以它那吴良都能够抗衡的战斗力,自是很难再对众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公子,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么,老朽可还没活够呢啊?” 听了吴良的决定,于吉差点没直接哭出来,眼巴巴的望着吴良哀嚎道。 “没了。” 吴良无奈摇头,正色说道,“如果你真的想活,那就拼上老命去跑,只要跑到青铜门外,关上那扇大神,便能够甩掉‘木鹊’与后面那些‘无魂之人’。” “唉,老朽后悔了,早知未得道果便要身死,老朽何苦守这九十余年的童子之身,还不如趁身强力壮时放纵一回……” 于吉一脸绝望的叹道。 “放、放下我吧……阁下不必带我,我已是烂命一条,出不出去已没有区别,莫要拖累了诸位才是。” 孙业却挣扎着说道,接着又苦口婆心对黄月英嘱咐道,“丫头,尽力去跑,一定要活着,我欠黄家的,这辈子怕是还不上了,没想到临死又将你牵扯了进来,只有你能安然无恙,我死了才能把这一只眼睛闭上。” “……” 黄月英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她的眼中早已没有了恨意,反倒转过头来小脸尽是祈求的望着吴良。 她……竟在祈求吴良不要丢下这个曾经害过她家的人。 人生的最后时刻,孙业似乎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救赎,最起码世间少了一个恨他的小姑娘,而这小姑娘,自此也不必受到心中的仇恨影响,变成自己最痛恨的那种人。 “废话少说!” 吴良现在可没时间与他们煽情,当即说道,“咱们怎么进来的,便要怎么走,除非谁被那‘木鹊’穿了脑袋……” 结果话又未说完,吴良的声音已经低了下来。 因为他忽然看到,青铜大门方向的黑暗之中,竟浮现出一张庞大的诡异笑脸,那张笑脸的嘴巴,一直咧到了耳后!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一起来看上帝(4000) 河神! 这张熟悉而又诡异的笑脸,正是吴良等人在地宫之外的河中看到过的那个河神,想要忘记这张笑脸可不太容易。 所以…… 这一刻,吴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无魂之人”在后面跟着,“水鬼”和“木鹊”在空中盯着,现在唯一的退路又被不知何时进来“河神”挡住。 这已经不是腹背受敌的问题,他们直接被水、陆、空全方位无死角的包围了。 陆与空自然不必多说。 而“河神”与“水鬼”本就是水里的东西,真要到了水里面,那也依旧是它们的主场,吴良等人说不定会死的更快。 “完了,全完了,老朽今日注定便要命丧于此了……” 看到“河神”的瞬间,于吉已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副已经认命的绝望姿态。 这次他的表现已经不能算是扰乱军心了。 包括吴良在内,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清楚,于吉只是将事实陈述出来了而已,因此并没有人对他表示不满与斥责。 毕竟,方才吴良能够想到唯一的办法,便是不计代价在“水鬼”与“木鹊”的袭击之下强冲出去。 而现在,“河神”的出现瞬间便堵死了他们唯一的出路。 鉴于此前那些尸首的惨状,吴良完全可以想象,哪怕是典韦这样的不世猛将,在同时面对“木鹊”与“河神”攻击的时候,应该也没办法做到全身而退。 “木鹊”自是不必多说。 身手敏捷、力量惊人、坚固异常! 同时又占据着绝对的制空优势,而典韦则只是一个力量与耐力存在极限的人,如果没有特殊的手段,两者便是在绝对公平的情况下单打独斗,最终败下阵的也会是典韦。 而现在,又多了一个“河神”。 它虽然不似“木鹊”一般会飞,但战斗力却未必在“木鹊”之下,最为突出的应该便是它的咬合力,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够一口将人咬下半截的…… 眼下已经不是公不公平的问题。 而是吴良等人想死在什么东西手中的问题。 “无魂之人”、“木鹊”、“河神”、“水鬼”。 如果非要选择一种死法的话,吴良不难想象,死在“木鹊”手中无疑是最痛快的选择,一击爆头,甚至都来不及感觉痛苦,便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 “呸!” 想到这里,吴良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连忙将脑中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拍了出去。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就连他也已经陷入了绝望,认为这次已经很难再有生还的可能,否则他又怎会开始考虑怎么死会比较痛快的问题。 “公子,请将你那‘失魂香’给老朽闻一闻吧,老朽也没别的指望了,只求毫无知觉的死在这里。” 坐在地上的于吉忽然又抱住了吴良的腿,揪着他的衣角眼巴巴的求道。 我靠,这么好的死法我怎么没想到?! 吴良一愣。 为老童子的机智点了个赞的同时,果断瞪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挣脱道:“没了!” “不可能,方才你还用‘失魂香’为孙业止血来着,老朽看得清清楚楚,怎会这么一会就没了。” 于吉苦苦哀求道,“公子,你就给老朽闻上一闻吧,老朽随你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总归还有些苦劳,你就成全老朽吧。” “……” 吴良默不作声,他现在真的没有任何办法摆脱困境,可是又不愿就此轻易放弃。 他在想。 他还在拼命的想着办法。 假如…… 他是说假如,假如最终真要留在此处,他还是会选择用“失魂香”成全于吉,也成全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死法,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你这老童子怎地如此不醒事,公子既然不答应你,那意思还不够明显么?公子肯定还有办法能带我们逃离此地。” 杨万里则走上前来强行将死乞白赖的于吉拖到了一边,一边如此说着话,却也是一边期盼的望着吴良,故作轻松状笑着向他确认道,“公子,我说的没错儿吧,你一定有想到了别的办法吧?” “……” 吴良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露出一抹不置可否的苦笑。 “……” 杨万里脸上故意摆出的轻松笑容渐渐垮了下来。 与此同时。 “哐!哐!” 不远处传来两个沉闷的响动。 是“河神”迈步向前走了两步。 此时吴良等人才终于看清了“河神”的真面目。 它竟也是一头机关兽! 与“木鹊”略有不同,“河神”的身体看起来应该全部由金属组合而成,不过因为常年待在水中的缘故,金属的表面已经生出了一层墨绿色的青苔,看起来就像长了一身墨绿色的毛发一般。 它的外貌有些类似于鳄鱼或是大鲵,四个爪子呈扁平的蒲扇状,这样的构造对它在水中行动很有帮助。 一条尾巴大概有两米来长,末端还加了一个圆形的锤状物体,此刻这东西正举在空中,随着尾巴的缓慢摆动轻轻摇晃,这构造则有点类似于一种叫做“包头龙”的恐龙,可以想象这一锤子下去,不要说脆弱的人类,便是后世的坦克装甲恐怕也能被砸出一个大坑。 而最令人无语的,便是它那咧着故意笑容的大嘴里面的牙齿。 现在吴良等人终于能够看清楚这些牙齿。 日积月累之下,这些牙齿已经完全锈成了黑色,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锋利,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缺口。 但谁都不会怀疑。 它这一口下去,照样能够将一个活生生人咬成两段。 毕竟,这可不是一张普通的血盆大口,而是一张金属打造出来的咬合力惊人的绞肉机…… 最重要的是。 它的体型要比想象中还大一些。 连接青铜大门的那条通道大概有三米来宽,而“河神”便已经又两米五宽,长度更是达到了五六米。 只要它愿意,完全可以将这条通道堵得严严实实! “机关兽!竟也是机关兽!” 看到这一幕,吴良顿时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虽然也不敢完全确定,但如果真是机关兽的话,便很有可能与那“木鹊”有着一样的弱点,或许使用“污血”一样能够对其造成致命打击! 就在这时。 白菁菁也终于从二层返回,手中已经多了一片沾染了污血“爱心月事巾”,递到吴良手中道:“只有这么多。” “再给我一片干净的。” 吴良回过神来,见这片“爱心月事巾”还很饱满,于是又问白菁菁要了一片。 白菁菁也没多问什么,很快就从随身的小布包里面取出一片递上。 而吴良则将两片叠到了一起,用力按压了一下,如此令那片干净的“爱心月事巾”也染上了不少污血,这才对典韦与杨万里说道:“这‘河神’也是机关兽,我们此前的办法或许依旧有效,即是说我们或许仍有舍命一搏的资本,眼下我们三人全部装配污血,典韦武力超群,专心对付那‘河神’,我与杨万里在旁为你掠阵,使那‘木鹊’不能干扰与你,你们二人可有意见?” 后世关于三国武将有一种说法: 典韦地面无敌,吕布马上无敌,若是叫吕布骑上典韦,那便是天下无敌。 这虽只是一句玩笑话,但依旧从某种程度上反映出了典韦的强大战力。 那“河神”看起来虽然很不好惹,但到了地面上典韦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尤其只是需要将污血涂到“河神”身上,这应该不会太难。 “杨万里愿意舍命一试!” 杨万里立刻拱手说道,他那此前被“木鹊”震裂的虎口此刻却有些刺眼。 “诺!” 典韦则没有任何废话,只是应一声。 …… 于是三人很快准备完毕,硬着头皮冲出了“临冲吕公车”。 “呼啦——!” 头顶传来“木鹊”的响动。 “杀!” 典韦理都不理,此刻他浑身青筋暴起,每一个骨节都在劈啪作响,每一个毛孔都在喷涌着战意,迈开大步杀向“河神”! 这便是“古之恶来”典韦的最强状态,只是进了一次公输冢,便连续爆发出了两次。 这恐怕也是典韦迄今为止遭遇的最大危机! “来啊!” 吴良与杨万里亦是紧随其后,守护在典韦身边的同时,抬头死死盯着那已经在不停的震动翅膀,加快了飞行速度随时准备袭来的“木鹊”。 就在这时。 “tui——!” “河神”忽然仰起硕大的头颅,发出一个沉闷而又奇怪的吼声。 嗯? 吴良不由得一愣,这难道就是“河神”的叫声? 之前他虽居高临下远远看过“河神”,但还从未听到过“河神”发出叫声,因此并不知道“河神”的叫声应该是什么样的。 只不过。 伴随着“河神”这一声吼叫。 那原本已经不断降低着飞行高度、进入了俯冲状态的“木鹊”,不知为何竟又在空中打了个旋,盘旋着重新升回了原来的高度,并且进入了一种不急不缓的巡视状态。 这自然是“水鬼”在进行操控,吴良一直紧盯着它,确定它在听到“河神”那一声吼叫之后,便立刻又做了一些小动作。 与此同时。 吴良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那“水鬼”在听到“河神”的吼叫时,脸上明显出现了诧异与担忧的表情,甚至还略微愣了那么一小下,而后才做出了相应的反应。 所以…… “河神”那一声吼,其实是在与“水鬼”进行交流? 他很确定,“水鬼”是听得懂人语的。 那么,那么一声发音奇怪的“tui——!”,若是非要与人语谐音对照的话,倒与“退”的发音完全一样…… “这……” 吴良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此情此景之下,他哪里有功夫往深了想,更何况还是没有确切证据的推测。 他现在要做的,便是拼尽全力为典韦创造与“河神”单打独斗的条件。 若是“水鬼”与“木鹊”果真不来帮忙的话,他倒也不介意寻找偷鸡的机会,趁“河神”不注意给它来上一记冷箭。 毕竟身为一个年轻人,不讲武德是很合理的,也很和逻辑的。 …… 说话之间,典韦已经与“河神”短兵相接。 “嗡!” 不待典韦接应,“河神”便已发挥自己的体长优势,猛的一个转身,尾巴末端的大锤便夹杂着破空声向典韦面门上砸来。 “嘿!” 典韦不愧是典韦,面对这恐怖的雷霆一击,他依旧沉着冷静,奔跑的过程中猛地高高一跃,那大锤便仅以毫厘只差从典韦脚下略过。 而仅仅只是这一瞬间的机会,依旧被典韦抓住。 在大锤自典韦脚下略过的同时,他的一只脚竟还猛地向下踏了一下,刚刚好在那大锤上点了一下,而后便以这种令吴良与众人瞠目结舌的方式实现了空中二连跳,高高跃起的同时,手中的工兵铲与“爱心月事巾”一同居高临下向“河神”攻去。 “!!!” 吴良此刻真的很想对白菁菁喊出那句经典硬是台词:“菁菁,一起来看上帝……”。 他发现自己此前虽然对典韦很是看重,但最终还是低估了典韦的战力,历史上典韦虽然在张绣所部的围攻之下死在了宛城,但那段历史记载并没有真实反应出典韦的战力。 以吴良对这个时代正常兵士的战力了解,典韦绝对可以做到以一敌百! 所以…… 将典韦留在我身边,对他而言真的是最好的未来么? 吴良心中不自觉的又浮现出了不久之前刚刚出现过的想法,这样的猛士,这样的名将,跟随着他如此寂寂无名,实在是太可惜了。 与此同时。 “不自量力——!” 那“河神”竟又发出一声吼叫。 这次吴良与众人皆是听得明明白白,他一定肯定以及确定,这“河神”并不是在单纯的吼叫,它是在说话,说的就是人语! 说话的同时。 “河神”的身体已经在尾部大锤惯性的带动下,以极快的速度进行了一个360度的华丽转身,张开血门大口迎向典韦! 第三百四十四章 坟头拱火(4000) “嘭!” 在吴良等人的注视之下,两股绝非常人可比的强大力量对撞在了一起。 伴随着这声巨响。 典韦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摔回来。 而那“河神”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撞击力,不受控制的向后滑行了大约一尺的距离,蒲扇一般的爪子在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 “典韦兄弟!” 吴良与杨万里连忙冲上前去接应。 毕竟典韦就算再强大,也终归还是肉体凡胎,力的作用是互相的,钢筋铁骨的“河神”承受了多大的撞击力,肉体凡胎的典韦便也要承受相同的力量,这对典韦来说一点都不公平。 “韦无妨,公子快闪开!” 眼见吴良与杨万里竟有用身体将他接住的意思,典韦立刻大吼了一声。 “退!” 吴良也不是扭捏的人,他知道典韦此刻依旧能够说出这种话来,便证明典韦暂时并未受到致命伤害,最起码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而以典韦的身手,只要还有清醒的意识与一定的行动能力,便能够在摔落的过程中作出最为合适的应对,应该不至于摔出个好歹。 反倒是他与杨万里。 面对如此巨大的力道,如果此刻典韦已经失去了意识与行动能力,他们自是拼了命也要将他接住,避免他在摔落的过程中承受二次伤害,但如果典韦还能够应付,他们强行去接典韦那就无异于买一送二了。 所以,他果断拉住杨万里,给典韦留出了足够的行动空间。 “砰!” 典韦果然就是典韦。 如此倒退着跌落回来,他竟还能双脚猛的在地上一点,而后极为敏捷的倒退着打两个滚,虽然看起来略显狼狈,但却有效的卸去了绝大部分力道,最后十分平稳的单膝跪在了地上。 此刻他的工兵铲与绑有“爱心月事巾”的木柄都已断成了两截。 就连断掉的木柄也早已脱了手,落在了距离“河神”不远的地方。 他已经尽力了。 吴良清楚地看到,典韦的双手正在不停的颤抖,这绝不是害怕与胆怯,而是承受了巨大力量之后的后遗症。 “公子,幸不辱命!” 吴良扶住典韦刚想说些什么,典韦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他露出一个很是哲学的笑容。 “成了?” 吴良一愣,连忙回头看向“河神”。 只见“河神”那张诡异笑脸的右侧,果然多出了一道新鲜暗红色的印迹,这无疑就是污血! 也就是说。 如果“河神”与“木鹊”原理相通的话。 大概只需要几个呼吸的功夫,它就会落得与“木鹊”此前相同的下场,不但将会失去行动能力,还会自动散作一地的部件。 “干得漂亮,我们撤回战车!” 吴良顿时大喜,立刻教杨万里为他们护法,自己扶起典韦快速向“临冲吕公车”退去。 现在只要等污血发挥作用,“河神”便可不攻自破。 而他们要做的便是小心防范,起码要在“水鬼”和“木鹊”的虎视眈眈与“河神”最后的疯狂中保住性命。 那么,“河神”知道污血对它有着致命的影响么? 吴良相信它一定是知道的。 它会说人语,而那“水鬼”又对它言听计从,如此可以判断,两者肯定是一伙的,并且应该还有可能是上下级关系。 而“木鹊”之所以能够死而复生。 一定是它们所为。 所以,“河神”又怎会不知道“木鹊”究竟是败在什么东西手上的呢? 想着这些,吴良一边向“临冲吕公车”内撤退,一边心中却又有些没底…… 因为他发现一个问题。 尚有行动能力的“河神”并未因为脸上沾染了污血而进入“最后疯狂”的状态,甚至依旧保持着那张诡异的笑脸,一点追击他们的意思都没有。 这不符合常理! “河神”既然会说人语,而且逻辑十分清晰,便足以证明它拥有不亚于正常人类的智商,所以当它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力回天时,又怎会如此的淡定与平静? 果然。 “呵呵呵呵……” “河神”非但没有追击过来,竟还发出了沉闷的笑声,甚至还用一个成语对吴良等人进行了嘲讽——“雕虫小技!” “……” 吴良心脏一沉。 这话显然便是对他说的,而且显然便是在评价他们刚才的行为与企图,但为防有诈,吴良还是坚持先将典韦扶回了“临冲吕公车”之内。 然后才转过身来,看向依旧堵在通道口上不动分毫的“河神”。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便是公输班吧!” 吴良忽然说道。 “?” 众人一听这话,先是疑惑的看向吴良。 但随后细细去回忆公输冢中的所见所闻,再配合“河神”这绝非普通机关兽的表现,脸上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如何?” “河神”咧着大嘴,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你用弟子家中子嗣打下‘绝户桩’,布下‘黄泉’之势,最终成功施展‘移魂之术’,将自己的魂魄移入这头特制的机关兽中,数百年来一直守护着自己的陵墓免受外人侵扰,亦是实现了永生的目的。” 吴良又正色说道。 “错了!” “河神”却是立刻否认了吴良的说法,收起那诡异的笑容,声音沉闷而又严肃的说道,“吾本不愿与尔等多言,不过尔等如今已绝无逃生可能,吾便与尔等多说两句罢,尔等给吾好好听着:吾此举绝非为了永生,只是进行了一次史无前例的伟大尝试,至于尔等是否能够明白吾这话的意思,那便是尔等的事情了。” “尝试?” 众人面面相觑,确实不太理解鲁班这番话语中的含义。 唯有吴良沉吟片刻之后,忽然又抬起头来,尝试推演着说道:“如果你将‘移魂之术’当做一次尝试的话……这应该又是一次机关术与术法相结合的试验,你创造出了‘木鹊’,‘木鹊’虽然拥有特殊的动力系统与执行简单指令的能力,但在你看来,‘木鹊’还是过于愚笨了,仍需懂得随机应变的人类操控才能应对所有的情况,尤其当你那临盆的妻子遭遇惨剧之后,你心中悔恨的同时,自是越发对‘木鹊’感到不满意,于是便想尽一切办法对‘木鹊’进行改良,最终才有了这次‘伟大’的尝试,我说的可对?” 后世的书籍与影视作品很是注重对人性的探索与深挖,其中便有许多类似的故事与角色,因此吴良能够根据鲁班的话推演出这样一个故事,倒也并不怎么困难。 不过推测始终是推测。 吴良说出这番话主要还是为了抛砖引玉,最终将鲁班自己的故事给挖掘出来,就算要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呵,你果然与众不同,难怪能想到应对吾那‘木鹊’的办法。” 听了吴良的话,“河神”也是略微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那张诡异的笑脸,不置可否的道。 “在对‘木鹊’进行改进的过程中,你已经找到了相应的办法,能够避免污血对机关兽的致命克制,并且用到了你现在附身的‘机关兽’身上,所以,我们拼了命将污血涂到你身上,亦是无济于事。” 吴良接着试探道。 “不错!尔等不必指望用这法子对付吾,吾亦不会方尔等生还。” “河神”说着话,已是扭头看向了距离吴良不远的孙业,“你随着携带这方锁钥,与宇文禾是何关系吧?” “见、见过祖师爷,宇文禾乃是我家先祖……” 孙业连忙小心翼翼的跪地拜道。 “哈哈哈……” “河神”忽然仰头大笑,“当年宇文禾胆大妄为,竟敢带人前来盗吾陵寝,吾虽未能将其赶尽杀绝,想不到几百年后他的后人竟主动送上门来,倒也了却了吾这一桩藏了祭拜心事,从今往后,世上便再无人知道公输冢的事情了,善哉善哉。” “……” 闻言孙业并未为自己辩驳,只是再将身子伏低了一些,宛如朝圣一般,完全就是一副死得其所的认命姿态。 “公输前辈,贸然前来打扰确实是我们不对,不过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 吴良却并不放弃,紧接着又拱手说道。 “打个商量?” “河神”止住笑意,有些好笑的看向吴良。 “首先我要申明一点,我们此次进来,并未擅自损坏前辈墓中的物件,这战车你也知道,其实是‘木鹊’搞坏的,还有那机封,若非那些‘绝户桩’忽然升起,我等实在没有时间再做处置,也定会想方设法为前辈复原。” 吴良还真就腆着脸与鲁班商量了起来,“我们真的没有恶意,而且我还可以保证,我们出去之后绝不会对任何人提及公输冢的位置,保证前辈不会因为我们而再次受到侵扰,所以……前辈能不能大发慈悲放我们一马,请前辈相信我们,此举对于前辈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觉得呢?” “河神”不置可否的反问。 “前辈可知我进入公输冢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吴良接着又道,“其实我是一名史官,专门书写传记的史官,此行我的主要目的便是要更全面、更立体的了解前辈,为前辈重新立传,消除后世对前辈的许多误解与毁谤,前辈你有所不知,自打秦国统一六国之后,各国史书皆遭受了严重损失,因此如今世上留下的有关前辈的传记只有只言片语,而且这些留下来的只言片语还全都是对前辈名声不利的记载。” “其实给我印象最深的,便是前辈被墨子所屈的事情,那里面干脆将前辈的发明创造写的一文不值,反倒将墨子捧到了极高的地位,仿佛前辈各方各面都在墨子之下一般。” “原本我也以为这些史书所载便是事实。” “但当我进入公输冢之后,桩桩件件领略过前辈的发明创造,方知前辈的逆天才能,那些史书竟如此诋毁贬低前辈,以此来抬高墨子的名声与地位,哪里有史官该有的实事求是的严肃精神,简直就是信口捻来!” “我不知道前辈什么脾气,若换作我,便是真葬入地下数百年,也定要将棺材板掀开告诉世人什么才是真相,什么才是事实!” “所以请前辈放心。” “若是前辈能够放我一马,我定会重新修撰史书,将前辈的丰功伟绩一样不少的告知世人,教他们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匠师,谁才是沽名钓誉之辈!” 吴良越说越是愤慨,那副愤世嫉俗的模样,仿佛承受委屈的不是鲁班,而是他吴有才一般,把众人都给听懵了。 不过他说的也确实是事实,还原历史真相正是他的主要目的。 而这些史料也是真的,毕竟吴良也不知道存在了这么多年的鲁班魂魄是否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了解过这些史料,若是乱说被揭穿的话,那就真没得谈了。 当然。 有关“绝户桩”的事情吴良只字未提,虽然鲁班与东汉年间的人们,可能并不觉得“打sheng桩”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后世确实对这种习俗极为反感,在不知道鲁班对此什么态度之前,他自然不会主动提起这样的“黑料”。 “呵……” 听了吴良的话,“河神”却是又发出一声冷笑,不冷不热的道,“你说的这些事情,吾早已有所耳闻,不过吾对世人如何评价并无兴趣……你的时间不多了,吾劝你莫要再做无谓的抗拒,你们谁都休想离开此处。” “呜呜呜……” 随着“河神”的话音,吴良等人已经听到了身后传来蠢蠢欲动的低吟。 回过头去。 那一群“无魂之人”已经进入了随侯珠的照射范围,此刻正保持着各自不同的诡异姿态向吴良等人行来。 它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但却给吴良等人极强的压迫感。 尤其那还是一群血肉模糊又肤色诡异的孩童,并且保持着狰狞而又嗜血的神态,这样的画面着实令人心悸。 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无魂之人”的特性(4000) 显然,“河神”作为一个活了数百年的老妖怪,心性绝非常人可比。 吴良的嘴遁之术在它面前很难起到什么作用,反倒是“河神”的充足准备,轻而易举的将了吴良一军。 “公子……” 众人自然也已经注意到了越来越近的“无魂之人”,随即十分绝望的望向了吴良。 “先上第二层!” 吴良也确实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办法。 这些“无魂之人”显然不是“神秘小鼓”能够轻易消灭的,毕竟此前他已经不止一次使用“神秘小鼓”压制这些邪物,最多也只是能够令其暂时安静下来。 所以暂避锋芒是现在唯一的选择。 这些“无魂之人”看起来并没有特殊的攀爬能力,如果众人全部上到“临冲吕公车”二层,便占据了易守难攻的地形,那些“无魂之人”便只能通过唯一的楼梯攀爬上来才能够威胁到他们,自然可以撑住更多的时间。 但这也仅仅只是缓兵之计。 吴良等人想要安然自公输冢中离开,最关键的决定性因素还是“河神”、“水鬼”与“木鹊”,尤其是挡在通道入口处的“河神”,如果不能顺利解决掉它,想要离开这座地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诺!” 众人瞬间明白了吴良的意思,应了一声之后,连忙互相扶持着向“临冲吕公车”二层撤退。 “嗷哇——” 也是这一刻。 那些原本正不紧不慢的向前移动的“无魂之人”忽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竟立刻变得激动起来,纷纷张牙舞爪的向吴良等人所在的“临冲吕公车”涌了过来。 双方本来就只有几十米的距离,这些“无魂之人”虽是孩童身躯,但此刻涌来的速度却又变得极为惊人。 短短数秒便已经冲到了近前,不顾一切的向“临冲吕公车”上攀爬。 然而此时。 吴良等人也才只有年纪最小的黄月英与诸葛亮在众人的托举下爬上了楼梯,剩下的人根本来不及做出更多的事情。 “砰砰砰!” 吴良来不及多想,立刻又拍响了胸前的神秘小鼓。 “!!!” 这群“无魂之人”到底还是受到了鼓声的克制,仿佛瞬间被石化了一般,如同雕像一般呆立在原地。 谢天谢地! “快!” 吴良略微松了口气,连忙对众人催促道。 幸亏“神秘小鼓”对这些“无魂之人”还有一定的作用,否则一旦让它们爬上“临冲吕公车”,而吴良等人还没有顺利上到二层的话,他们便连一丁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公子,要不你还是用‘失魂香’迷倒老朽吧……” 于吉却又在这时候拉了胯,虽然已经强行被吴良与杨万里推到了楼梯前面,但手脚却有些不听使唤。 “滚!” 吴良此刻哪里有功夫与其废话,不管这老童子爬不爬得动,还是与杨万里将他按在楼底上,拖着屁股强行将其送了上去。 接着是白菁菁、孙业、典韦、杨万里。 一行人一一上了二层之后,吴良才最后一个爬上楼梯。 “嗷哇——” 此时那些“无魂之人”已经恢复过来,眨眼之间便已经涌入了“临冲吕公车”之内,而后立刻向通往二层的楼梯扑来。 “啪!” 幸好典韦与杨万里合力去拉吴良。 吴良的脚才刚刚缩上去,几双血肉模糊的小手便抓在了他的脚刚刚停留过的楼梯上。 只差那么1秒钟,他就会被这几双小手抓住,且不说会不会被孙业所说的那可怕的尸气入体,哪怕只是受了些皮外伤,那也是来自数百年的死亡一爪,在这个医疗条件极其落后的时代,恐怕也会成为一个十分致命的问题。 “砰砰砰!” 吴良惊出了一身冷汗的同时,连忙又拍动胸前的神秘小鼓。 !!! 那些“无魂之人”立刻又呆若木鸡,如同雕像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它们确实已经不再是活人,并且与活人有着本质的区别,最起码活人是没有办法像它们一样保持这种绝对的静止状态的,就算强行去保持,也会不受控制的微微抖动,呼吸更是没有办法停止下来,胸腔总要一起一伏。 而这些“无魂之人”的一动不动,则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动不动。 抖动、呼吸、起伏……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它们的瞳孔都完全静止了下来,无神的注视着之前所看的方向。 但这却并没有令吴良感到轻松。 因为他能够明显感觉到,“神秘小鼓”对这些“无魂之人”的克制效果正在逐渐下降,尤其是时长,已经越来越短了。 否则。 他根本就不应该经历刚才的惊险一幕。 它们重新恢复活力时与他上一次拍响小鼓的间隔,只有短短的十几秒钟。 “典韦兄弟,你怎么样了?” 吴良连忙询问典韦的情况。 与“河神”正面交锋之后,典韦虽然没有受到致命伤害,但双臂却一直在不停的颤抖。 “韦还可以再战,请公子示下!” 典韦立刻攥起铁拳,强行稳住了颤抖的双臂,正色对吴良说道。 与此同时。 “嗷哇——” 那些“无魂之人”瞬间又恢复了活力,聚在通向“临冲吕公车”二楼的楼梯之下,互相推搡着向上攀爬,一副要对吴良等人嗜血啖肉的凶残姿态。 这次“神秘小鼓”对“无魂之人”的控制效果无疑又短了不少,大概也就只是令其冷静了几秒钟的样子。 “慢着……” 也是这一次,吴良却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此前从未想过的细节。 “砰砰砰!” 吴良果断再一次拍响“神秘小鼓”。 那些“武魂之人”则再一次化作了一动不动的雕像。 接着吴良回头对众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又轻手轻脚的从脚边捡起一块被“木鹊”撞断掉落下来的小木板,一挥手向“河神”的方向扔了出去。 “梆……梆!” 木板掉落在距离“河神”还有两丈远的地方,弹起又落下,发出两声清晰的响动。 “嗷哇——” 这一瞬间。 那些一动不动的“无魂之人”立刻猛烈的颤抖了一下,而后竟一窝蜂的从“临冲吕公车”上涌了下去,直朝那块发出响动的小木板冲去。 它们的速度依旧很快。 仅仅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冲到了那块小木板旁边。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无魂之人”极为精准的将小木板抓了起来,而后张开牙齿层次不齐的嘴巴,“咔嚓咔嚓”几下便将那小木板咬成了木渣。 后面的“无魂之人”没有抓到小木板,却也不曾放过掉落下来的木渣,竟又那些木渣捡起来放入口中大嚼特嚼,狰狞而又满足的表情,仿佛在食用什么美味佳肴一般。 “……” 看到这一幕,众人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这些“无魂之人”对待一块小木板与那些木渣都如此凶残,更何况他们这些血肉之躯,只怕一旦落入它们手中,连骨头都很难剩下吧? 然而此时,吴良却是精神大振。 “不是什么所谓的魂魄,这些‘无魂之人’感应的恐怕是声音!” 吴良压制着声音对众人说道。 “声音?” 众人一愣。 与此同时,可能是听到了吴良的声音,那群正在对小木板渣子施暴的“无魂之人”猛地又停顿了下来,动作极为一致的将脑袋转向了吴良等人这边。 不过这一次,它们并未立刻蜂拥而至。 而是静静的站在那里,脑袋僵硬而又无声的微微转动着,似乎在不停的调整耳朵的角度,想要听到更多的东西。 这一幕,像极了吴良看过的一部后世恐怖片中的情景。 只不过不同的是,在那部恐怖片中,这种听声辨位的邪物是一群护士,而在公输冢中则变成了一群可怖的孩童。 不过此时,吴良却不能再说话了。 他只得向身边的于吉做了几个手势示意,并亲自动手从他口袋中掏出了绢布与毛笔,接着在上面轻轻写道:“这些‘无魂之人’应该不能通过魂魄来感应我们的位置,否则又怎会放弃我们去追我抛出的那块木板,我怀疑它们最敏感的其实是声音,只要是发出声音的东西,都会遭受它们的无差别攻击。” “……” 众人看到吴良所写的内容,更加不敢说话,只是脸上露出了相当复杂的神色。 唯有白菁菁却是恍然大悟的表情,从吴良手中拿过毛笔,接着吴良的笔迹在绢布上继续写道:“吴有才说的可能性很大,我仔细回想,这些‘无魂之人’每次出现暴动,似乎都与声音有些关联,另外我注意到,自这些‘无魂之人’出现之后,那‘河神’便再未轻易说话,也并未移动半步,它似乎也在尽量避免发出声音,不去惊扰这些‘无魂之人’。” 白菁菁说的也是事实。 除了最后提醒吴良“你们时间已经不多了”之外,“河神”确实已经半天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了,只是静静的在远处看着。 与“木鹊”不同。 “木鹊”维持在空中盘旋的时候,基本不会发出声音,就算有声音它也在空中,那些“无魂之人”根本不可能触碰到它。 但“河神”因为体型与重量的原因。 哪怕不说话,每移动一步都会发出十分沉重的声音,剧烈运动的时候声音只会更大。 它现在一声不吭,又一动不动,似乎就是有意如此。 只不过看“河神”那一身钢筋铁骨的样子,这些血肉之躯的“无魂之人”应该也很难对它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它这么做,若不是害怕被“无魂之人”所伤,那么就单纯只是想借助“无魂之人”的力量干掉吴良等人,以逸待劳了吧? 这也并非全无道理。 它只要守好出路,便可以完全杜绝吴良等人逃走的可能。 哪怕只是耗着,最后耗死的也只会是吴良等人这群必须吃喝的活人,如此反倒可以令它那无聊而又无趣的日子增添一些波澜,百利而无一害…… 沉吟片刻,吴良又从白菁菁手中拿过笔来,接着写道:“典韦,你的手臂可还能精准投掷?” 历史记载中便有典韦将长枪当作标枪投掷杀敌的事情,他有时上阵杀敌时常会背上十几支标枪,不敢说是百发百中,精准度也是十分可观。 “……” 典韦微微点了下头,给了吴良一个肯定的眼神。 “将你那两根断掉的木柄投向‘河神’,一来证实我与菁菁的推断,二来也可观察‘河神’如何应对这些‘无魂之人’。” 吴良挥毫写道。 典韦看过之后已是无声站起身来,略微准备了一下便将手中的一根木柄投向“河神”。 “梆……梆!” “河神”自是没想到吴良等人到了这个时候竟还敢造次,也不知是没有防备,还是懒的躲避又或是不必躲避,就这么被那半截木柄精准无误的砸中了额头,而后落在了地上。 “嗷哇——” 那群本就距它不远的“无魂之人”听到响动,立刻又受到了刺激,表情瞬间变得狰狞的同时,已是一窝蜂向“河神”涌去。 木柄的下场不必多言。 “河神”也因此受到了那群“无魂之人”的袭扰。 不过也仅仅只是袭扰而已,它们在“河神”身上又抓又咬却不能伤它分毫,只是扯下了一部分墨绿色的青苔,露出了盖在青苔下面的铜绿。 对此“河神”却是满不在乎,依旧不曾发声,也并未有所动作。 那些“无魂之人”对着“河神”抓咬了片刻,终于也意识到这似乎不是它们的猎物,有一些已经渐渐将它放弃,在附近动作缓慢而又漫无目的游荡起来。 然而骑乘“木鹊”飞在空中的“水鬼”却不知为何忽然变得愤怒起来,那张惨白的面孔因为愤怒而变得更加狰狞。 “呼啦——!” 它竟直接驱使着“木鹊”向“临冲吕公车”袭来,似乎要为吴良等人对“河神”的冒犯找回场子。 “莫要冲动,他们已是死路一条!” 见此状况,“河神”终于忍不住再次发出声音。 “就是现在!” 吴良眼疾手快,立刻将自己那绑有“爱心月事巾”的木柄塞入典韦手中。 第三百四十六章 破局!(4000) 破局。 吴良知道,在这种对他们来说已是死局的情况之下,唯一能做的便是想办法彻底搅乱局势,在混乱中寻找一丝破局的契机。 现在可不是玩什么“敌不动我不动”的时候,而应该玩起“敌不动我乱动”的套路。 “河神”显然很难成为破局的突破口。 “水鬼”与“木鹊”也不好对付,不过好在吴良已经对“水鬼”的战斗力以及“木鹊”的弱点有所了解。 至于那些“无魂之人”。 它们便是这个死局之中最不稳定的因素。 经过吴良刚才的尝试,他已经发现,这些“无魂之人”并非“河神”能够控制,它们只会受到声音的指引与刺激。 也就是说,谁能够巧妙的将声音因素利用起来,便等于在某种程度上控制住了这些“无魂之人”,可以借此使得局势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 所以方才他命典韦向“河神”投掷木柄并未只是单纯的尝试,目的也是要先将局势搅乱,根据“河神”、“水鬼”、“木鹊”与“无魂之人”做出的不同反应,寻找破局的机会。 不过“水鬼”与“木鹊”的激烈反应还是出乎了吴良的预料。 他确实没想到“水鬼”在见到“河神”因吴良等人的举动受到“无魂之人”袭击之后,竟会瞬间变得怒不可遏,立刻驾驭“木鹊”便向他们这边袭来。 这其中显然有些情绪化的东西。 即是说“水鬼”与“河神”的关系可能并不简单,最起码已经超越了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非但“水鬼”出现了情绪化的行为,就连“河神”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否则“无魂之人”出现之后便一言不发的“河神”,又怎会一反常态,立刻用规劝的语气劝阻“水鬼”? 这语气显然不仅仅只是上级对下级下达命令的生硬语气,其中多多少少附加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然而出现这样的乱局,还是给了吴良一些机会。 他的脑子转的很快,立刻察觉到了一些端倪,自是要抓住这个十分难得的机会将局势搅得更乱,先从“水鬼”与“木鹊”下手。 典韦的反应也并不慢,木柄入手的瞬间便已经明白了吴良的意思。 恰好此时已经距离吴良等人很近的“水鬼”听到“河神”的规劝,愣了一下之后立刻驾驭“木鹊”在空中来了个急刹车,使得“木鹊”的身形在惯性的作用下出现了片刻的短暂停顿。 “唰!” 典韦也是眼疾手快,一挥手便将木柄掷了出去。 “砰!” 绑有“爱心月事巾”的木柄精准无误的命中了“木鹊”的腹部,最先碰到“木鹊”身体的正是绑有“爱心月事巾”的较沉的那一段,因此碰撞的声音有些沉闷。 如此弹了一下,木柄掉落了下去。 不过“木鹊”的腹部已经应声出现了一团暗红色的印迹,那正是“爱心月事巾”上的污血。 “漂亮!” 吴良精神一振。 如此不消片刻,那“木鹊”便会像之前被污血玷污,化作一堆部件从空中掉落,他们自然也就少了一个威胁。 至于那上面的“水鬼”。 自然也要随“木鹊”一同掉落下来。 吴良对“水鬼”的实力有些了解,失去了“木鹊”的它,就算不会摔伤或是摔死,如果没有其他的特殊能力,恐怕也很难再对吴良等人造成威胁。 而且掉落下去之后的巨大动静,一定会惊动那些“无魂之人”,届时“水鬼”便成了“无魂之人”的新猎物,到时看它要如何应对! 与此同时。 正因为出声规劝“水鬼”而被那群“无魂之人”围攻的“河神”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脸上那诡异的笑容已是悄然消失,连忙又用前所未有的急促语气对“水鬼”吼道:“向下飞,快降落!那‘木鹊’沾染了污血,很快便要摔落了!” 一边冲“水鬼”吼着,“河神”终于将再次将它那强大的战斗力展现了出来。 “嘭嘭嘭!” 只见它此刻已不再默默忍受那些“无魂之人”的袭扰,猛地一挺身子,又是一个360度转身,便将那尾巴上的大锤甩了起来。 那些只有稚童大小、甚至都已经爬到它身上的“无魂之人”立刻被甩飞或是击飞。 有些倒霉的“无魂之人”直接被大锤击中,半个身子瞬间便化作了一团碎肉,软趴趴的瘫在地上。 就算是这样,仅剩的半个身子爬起来后,依旧还在极为执着的向“河神”爬行。 甚至有的“无魂之人”直接就被削去了脑袋,可哪怕没有了脑袋,它们也依旧还能够自由行动,只不过可能正像吴良所推断的那样,这些“无魂之人”乃是听声辨位,没了脑袋它们便没有了听觉器官,行动的方向也开始出现了错乱,竟然还会撞墙。 “莫慌,向吾这边来!” 摆脱这些“无魂之人”之后,“河神”紧接着又一边向前快速爬行,一边对空中的“水鬼”吼道。 它动了! 暂时离开了被它挡的严严实实的通道! 或许是年久失修,也或许是本身构造便是如此,它在爬行的过程中,四肢便会发出“咣当咣当”的巨大响动,这响动足以盖过其他的声音,令它成为那些“无魂之人”最大的目标。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终于让出了那条离开地宫的通道。 “……” 只是现在吴良等人依旧不能轻举妄动。 “河神”爬行起来的速度也是极快,而那些“无魂之人”虽然能对它造成一定的干扰,却并不能奈何于它。 所以吴良等人若是想借此机会逃之夭夭,还是非常困难。 毕竟他们之中有老年人、有孩童、还有一个受伤严重的孙业,就算是这种情况下,这样一群人依旧不可能跑得过“河神”。 就更不要说在不进行任何接触的情况下,从那一大群“无魂之人”之中穿梭而过。 与此同时。 吴良也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水鬼”似乎能够被摔死,而且是从这种只有三十多米的空中跌落便能够摔死,所以“河神”才会如此紧张。 所以那“水鬼”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是邪物的话,就像那群“无魂之人”一样,哪怕脑袋都没了还能够继续行动,想“死”应该比“活”的难度还要大出许多。 吴良不免有些疑惑。 他又不自觉的回忆起此前与“水鬼”拼斗时的情景。 如此越想,他便越是觉得“水鬼”实在是太弱了,弱的根本就不想像邪物……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所有人将鞋子脱下,随时准备逃离!” 吴良短暂的沉吟了一下,又立刻做出一个决定。 光脚行走时发出的声音更小,逃跑的时候更不容易惊动那些“无魂之人”,尤其是在如此嘈杂纷乱的环境中。 “诺!” 众人明白吴良的意思,自是连忙照做。 而当他们才刚将鞋子脱下一半的时候。 “呼啦——!” 伴随着一声熟悉的响动,“木鹊”的飞行姿态已是出现了异常,猛地僵住,而后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开始坠落。 此时“木鹊”正在向“河神”那边飞行,距离地面只有十来米的高度。 然而忽然出现这种情况,“木鹊”飞行方向立刻便出了问题,在翅膀的角度影响下,虽不怎么平稳,但还是在空中绕着“河神”头顶划出一个大圈,而后歪歪扭扭的向吴良等人所在的“临冲吕公车”滑翔而来。 “这……” 看到这一幕,吴良心中自是一惊。 这玩意儿虽然已经失去了动力,但在惯性与地心引力的作用下飞过来撞上“临冲吕公车”,以“临冲吕公车”这本就摇摇欲坠的情况,没准儿便会直接被撞塌。 就算没有撞塌…… 吴良清楚地看到,随着“木鹊”向这边滑翔而来,“河神”略微愣了一下之后,也正在奋力向这边爬行而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若非“河神”此前略微带了些猫戏耗子的心态,又或是不希望出现漏网之鱼,想要借助“无魂之人”之手将吴良等人玩死,以它的战斗力,就算是吴良等人一起上去拼杀,也未必是它的对手。 而此番“河神”过来,可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它一定会顺手将吴良等人灭掉,而吴良等人现在却还对它一筹莫展,根本就不知道它有什么弱点,更无法妥善应对它的攻击。 何况“河神”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循声而来的“无魂之人”…… “公子……” 众人也已经意识到了情况的严峻,纷纷屏住呼吸,攥了手中的工兵铲。 谁也没有想到,最后竟是这么个引火烧身的局面。 现在已经便是想躲恐怕也没地方躲了,唯有拼上性命与“河神”一战,至于结果……总之不能死的太过窝囊,丢了瓬人军的脸面! …… “嘭!” 在众人的注视下,“木鹊”最终还是没有直接撞上“临冲吕公车”。 而是提前发生了解体,化作一堆部件散落在了距离“临冲吕公车”一丈来远的地方,这一堆部件摔落在地上之后,在惯性的作用下依旧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不少部件一直滑到碰到“临冲吕公车”才终于停了下来。 那“水鬼”也是。 它的脸色明显有些惊慌,随着那些部件一同向前滑行,最终在“临冲吕公车”旁边停了下来。 不过看起来应该没有承受什么严重的伤害,只是手臂和腿上出现了几道划伤,渗出了一些殷红的血液,除此之外,应该还受到了一些惊吓,停下之后便坐在地上有些茫然的发起了呆。 与此同时。 “咣当咣当……” 那“河神”却是依旧来势汹汹,蒲扇状的金属大爪每次落地,便能在地面上刨出一个小坑,身后带起了一片纷飞的碎石与尘土。 而那群“无魂之人”听到如此响动择也变得更加激动,稚嫩的脸上表情更加狰狞,张牙舞爪的跟在后面。 “咕噜!” 于吉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不只是他,众人也都能想象的到,只要“河神”冲杀过来,无论是这部摇摇欲坠的“临冲吕公车”,还是他们这些藏身于此的人,都将立刻遭遇灭顶之灾。 然而对此,他们却是毫无办法……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吴有才,你要做什么?!” 白菁菁忽然惊叫了一声,并下意识的向前奔去。 众人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吴良竟正在跨越“临冲吕公车”边缘的木头护栏。 这一次他没有对任何人下达命令,也没有要求任何人协助,所以也没人知道吴良究竟在做什么。 “公子?!” 其余众人也是连忙冲过来。 然而他们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哪怕最早发现吴良如此举动的白菁菁,也没能及时拉住吴良,一眨眼的功夫吴良已经自战车上跳了下去。 好在“临冲吕公车”二层距离地面也就只有一丈左右的高度。 吴良自上面有所准备的跳下,而不是失去平衡的摔下,倒还不至于受到什么致命伤害。 “砰!” 落地的那一瞬间,吴良立刻向前翻滚卸力,只是因为已经提前脱下了鞋子,双脚还是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 不过生死时刻,他哪里还能顾得了这些小细节,立刻又强忍着疼痛站起身,如同饿虎一般扑向不远处的“水鬼”。 “?!” 众人更加不明白吴良究竟在做些什么。 这“水鬼”可是邪物,吴良究竟在想些什么,竟打算与这“水鬼”拼死一搏?! “?!” “河神”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脸上明显出现了惊慌的表情。 下一刻。 “站住!” 吴良已经一只手掐住了“水鬼”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则也将铜匕首抵在“水鬼”的脖子上,大声对那“河神”喝道:“若胆敢再向前一步,她便要给我们陪葬!” “哗——!” 此话一出,“河神”真就立刻停了爬行。 爪子在地上滑行了半米,最终停在了距离吴良只有不足一丈远的地方。 第三百四十七章 嫂夫人,你觉得呢?(4500) “砰砰!” “砰砰!” “砰砰!……” 吴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极为剧烈,血液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正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自己的脑子。 这无疑是一步险棋。 从产生这个想法到付诸实施,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几秒钟的思考时间。 吴良并没有想好行动的所有细节,他只是觉得这可能是破局的唯一机会,如果错过便再也不会再也不会出现这么好的机会。 当然,这其中也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假如他的判断出现了失误,并没有令“河神”投鼠忌器,那么此举便会彻底激怒“河神”,从而加速他与身后众人的死亡……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横竖都是死,早死与晚死在吴良看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任何时候他都绝不会后悔迈出这一步,心中也绝不会因为此举觉得有愧于众人,他唯一需要负责与道歉的,便只有当初将这些人纳入了瓬人军,并将他们带进了公输冢…… 不过现在。 看到“河神”因为自己的举动紧急刹车,那张巨大的脸上还同时露出了十分惊慌的表情。 “呼——!” 吴良终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这证明……他赌对了! 这“水鬼”确实对“河神”极为重要,并且重要到了能够成为其“软肋”被自己要挟的程度,这正是吴良如此冒险想要得到的最好结果。 其实这个结果早有一些端倪。 方才典韦在吴良的示意下,再次将污血涂到“木鹊”身上时,“河神”的紧张表现便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若非是对其十分重要的人,此前极有耐心的“河神”又怎么瞬间乱了分寸? 当然。 这个细节并不是令吴良做出这个冒险行为的决定性因素。 因为那时吴良还在指挥众人脱下鞋子,尽可能避免引起那些“无魂之人”的注意,寻找机会趁“河神”将通道让开的空档逃离出去。 因此。 决定性的因素其实是“水鬼”! 随着“木鹊”的解体与坠落,吴良首先注意到了“水鬼”身上出现的伤痕。 那些伤痕渗出了殷红色的血迹,看起来与正常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个细节令吴良想起了此前与“水鬼”战斗时的感受。 这“水鬼”实在是太弱了,她的实力着实没有办法教吴良将其与“邪物”联系在一起。 在这个基础上。 吴良又联系起了其他的细节: 在“木鹊”还没有坠落的时候,“河神”便已经开始紧张。 “河神”担心的显然不是“木鹊”,那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堆木头与金属,就算被污血玷污坠落之后,也很快便能够完成修复。 如此可以判断,“河神”紧张的绝对不是“木鹊”,而是“水鬼”。 在这个基础上再继续往下想又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水鬼”与“无魂之人”之类的邪物有着本质的区别,它被摔便有可能会死! 于是吴良立刻又联想到了一个问题: 若“水鬼”被摔便会死。 那么被杀……会不会死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水鬼”已经摔落到了“临冲吕公车”之下,“河神”也正来势汹汹,吴良已经没有时间再继续去思考,他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计划赶不上变化。 于是。 来不及与任何人沟通说明,甚至还没有把相关的细节全部想明白,吴良还是立刻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了行动。 就算冒险,他也不得不拼上性命赌这一次。 不成功便成仁。 因为他已经确实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带领众人成功走出去了,想要解决问题,就必须行些非常手段。 而眼前的事实证明。 他似乎赌对了。 “河神”不是毛熊,所以“水鬼”也不是最危险的人质…… “放开她!你若胆敢动她一根汗毛,吾定要将尔等碎尸万段!” “河神”显然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它强行停止下来之后,脸上的惊慌之色逐渐转化为震怒,口中发出沉闷而又愤怒的声音。 “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已经动了不止一根汗毛,看来我们是在劫难逃了。” 听到“河神”的威胁,吴良非但没有退让,反倒更加用力掐住了“水鬼”的脖子,并将铜匕首的锋刃压在了“水鬼”喉咙处的皮肤之上。 铜匕首本就比一般的兵器锋利,如此之下已经划破了“水鬼”的皮肤。 殷红色的血液顺着锋刃渗了出来。 除此之外,吴良心中也是有些异样。 与之前不同,这次他掐住“水鬼”脖子的同时,竟从她的身体上感受到了一丝温度。 这温度与他的体温相差不大。 而上一次在地下河边上忽然被“水鬼”抓住脚踝时,他感受到的却是一阵冰凉,两者有着显而易见的差距。 吴良也说不上来这究竟是为什么。 不过人的体温是会因为环境发生短暂变化的,当初浸泡在水中,体表的温度自然会随之下降,而如今离开了地下河,体表的温度自然也会与体温保持一致。 如此之下,吴良已是越发疑惑起“水鬼”的本质来。 他见过的邪物虽然不少,但是这样的人形邪物却还是头一回接触,尤其是这样的零距离接触…… 所以。 人形邪物应该有体温么? 那些“无魂之人”又是否有着同样的体温呢? “你!” 见吴良非但没有受到它的威胁,反而胆大妄为,竟真敢对“水鬼”动刀子,“河神”一时之间竟语塞起来,连忙咬牙喝道,“你莫要再乱来!你此前的所作所为,吾可以既往不咎,但你若敢再伤害于她,吾定不会饶你……” “哎呀!” 话音未落,吴良却是忽然又惊叫了一声。 原来他竟又一不小心“失手”,使得铜匕首在“水鬼”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小伤口? 好在他这“失手”还挺有分寸,那小伤口很小也很浅,充其量只是轻轻划破了长约1公分左右的皮肤,放在正常人身上,第二天就能够结痂痊愈。 ?! 看到这一幕,“河神”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连带着气势都弱了许多。 “对不住对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他们都了解我,我这个人胆子特别小,尤其受不得旁人恫吓,只要一被人恫吓威胁手就稳不住,所以……” 吴良则连连陪着笑道歉,接着又诚惶诚恐的看向“河神”,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次我是不是真的死定了,板上钉钉的没救了?” “……” “河神”愣了半晌,终于极不情愿的说道,“既然你不是故意的,吾倒也并未全然不讲道理,这次也不再追究,不过倘若你再……” “我再什么?” 吴良立刻晃了晃手中的铜匕首,似乎手又有些不听使唤。 “?!” “河神”立刻没了声音,连忙改口说道,“没什么,只要你不再伤害于她,吾便不再与尔等为难,如此你可满意?” “e……我考虑一下。” 吴良微微点了下头,又指了指“河神”身后,“那些东西要过来了,我可没有阁下的钢筋铁骨,心中不免有些害怕,不如阁下先代为处理一下?” “蝼蚁而已。” “河神”再回头瞥了一眼,二话不说便摆动起尾巴上的大锤回身冲向那些“无魂之人”。 那些“无魂之人”哪里会是“河神”的对手。 此行便如同狼入羊群,立刻被它连撞带砸,杀了个人仰马翻鸡飞狗跳,根本就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 “这……” 看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 “临冲吕公车”上的众人皆是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看样子还是有点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正在努力消化这突如其来的逆转。 尤其看到吴良方才竟与“河神”讨价还价了起来。 甚至到了最后,“河神”竟被吴良逼的连一句略带威胁意味的话都不敢再说,他们原本绝望至极的心中更是翻腾起了惊涛骇浪。 这番操作着实震撼到了他们。 同时也令队伍中几个才刚加入进来对吴良还没有太深了解的人,比如孙业、诸葛亮与黄月英领略到了吴良的“无耻”。 他们怎会看不出来,吴良此前的“失手”根本就是有意为之。 他那是在不断试探“河神”的底线,逼迫“河神”一点一点做出让步。 而事到如今。 “河神”已经不止答应放他们安然离开公输冢,甚至已经在他的胁迫下去帮忙收拾那些他们根本不知应当如何应对的“无魂之人”了。 而这局势的三百六十度逆转,就发生在方才的几秒钟之内。 或者说。 就发生在吴良悍然跃下“临冲吕公车”,不顾一切的将“水鬼”劫持之后。 要知道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做好了永远留在这里的心理准备,甚至像于吉一样,想要向吴良讨要“失魂香”,好教自己死的没有痛苦…… 这“过山车”坐的,实在太教人始料未及了。 直到现在他们之中还有人没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吴良怎么就知道“水鬼”乃是“河神”的弱点,怎么就敢跳下去尝试劫持“水鬼”,怎么就知道这“水鬼”能被劫持? 那可是“水鬼”啊! 正常人见了都只会想着怎么才能躲远一些的邪物啊! 劫持一个邪物? 亏吴良能想得出来,天底下竟有如此胆大妄为的人。 最重要的是,此举居然还成功了,你敢信?! 与此同时。 “阿巴阿巴阿巴!” 那“水鬼”却是忽然挣扎着冲“河神”大喊大叫了起来,脸上露出焦急而又内疚的表情,似乎想要表达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哑巴?” 吴良心中奇怪,捏住“水鬼”的下巴向它口中看去。 这一看他才发现,“水鬼”口中没有舌头,又或者说,只是根部留有小半截舌头,并且那小半截舌头上还有一个十分齐整的断口。 这说明它不是天生的哑巴,而是后天被人切去了舌头。 “这究竟是……” 吴良越发觉得这“水鬼”身份奇怪。 羸弱的力量、正常的流血、不该存在的体温、截断的舌头、“河神”的紧张…… 这些细节联系在一起,吴良越发觉得“水鬼”不像是什么邪物。 可“水鬼”的样貌却也与正常人有着不小的区别,尤其是眼睛与肤色,这绝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样子。 “住口!” 听到“水鬼”的声音,“河神”一边踩碎了一个“无魂之人”的脑袋,一边对“水鬼”大声呵斥起来,“你与吾夫妻一场,又在这地宫之中陪伴了吾一十七年,吾虽不能与你同生共死,却也要见你寿终正寝!” “一十七年?” 吴良听完又是一惊。 听到“夫妻”二字的时候,吴良还以为这“水鬼”便是鲁班那历史记载中乘坐“木鹊”遇难的妻子,被鲁班同样使用“移魂之术”留住了魂魄。 但在听到这“一十七年”与“寿终正寝”之后,吴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这“水鬼”显然不是吴良所想的妻子,极有可能就是一个活人! 至于那异于常人的眼睛与肤色……若一个正常人在这种绝对黑暗的环境中生存一十七年,眼睛与肤色一定会发生巨大的变化,这是所有生物都有的适应性! 所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嘭!” “河神”一记甩尾,轻而易举的将一个“无魂之人”拍成了肉泥,不过似乎还想再留一手,它倒并未将所有的“无魂之人”全部消灭,只是灭掉了接近半数之后便转身再次来到吴良面前。 “立刻放了她,吾放尔等离开便是,决不食言!” 一双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的透亮眼睛盯着吴良,“河神”语气冰冷的道,“莫要再挑战于吾,这对尔等并无好处。” “我相信阁下的信誉。” 吴良却又不紧不慢的道,“不过还得劳烦阁下一路护送我们离开,届时我自会将阁下‘妻子’安然无恙的归还,决不食言。” “你休要得寸进尺,真当吾奈何不了尔等么?” “河神”咬牙喝道。 吴良则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又笑眯眯的说道:“另外我还有一事不明,方才听阁下言语中的意思,这位‘妻子’与阁下相比,似乎年轻了不少,而且寿命也很有限,不能与阁下永生永世长相厮守,这倒有些奇怪了,可否请阁下为我解惑,阁下的这位妻子究竟是何身份?” “此事与你无干,莫管闲事!” “河神”没好气的沉声斥道。 “此事确实与我无干。” 吴良微微颔首,却又说道,“不过我倒有一个不错的提议,虽不能令阁下与这位‘妻子’永生永世长相厮守,但也能令二位之间的情谊永世流传,我想,如此当阁下的这位‘妻子’寿终正寝时,未尝不是一种陪伴,亦能少一些遗憾。” “如何?” “河神”似乎已经意识到吴良想说些什么,但见“水鬼”在听到吴良的话之后已是悄然停止了挣扎,还有那么点认真倾听的意思,到底还是问出口来。 “不如让我为她立个传记。” 吴良笑呵呵的道,“阁下已经知道我是一名史官,史官最擅长的便是为人为事立传,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说完他又侧了侧脑袋,挑事般的对自己怀中的“水鬼”循循善诱道:“嫂夫人,你觉得呢?只要你有此意,你家君子若是果真在意你,定然也不会反对,我说的对吧?况且不过是立个传记,便可令二位的情谊永世流传,除了令世人艳羡之外,对你们不会有任何影响,何乐而不为呢?” 第三百四十八章 真正的凶恶(4000) 听着吴良与“河神”还有“水鬼”的神之交流,原本以为已经在劫难逃的众人逐渐不再那么紧张。 因为局势已经在吴良的“胡作非为”下完全翻转了过来。 在这绝境中,吴良不但创造出了他们想都不敢想的生机,甚至还通过不断的要挟隐隐控制住了“河神”与“水鬼”。 至少以目前的情况来看。 主导着局势的已经不再是“河神”,而是吴良。 “公子这张嘴啊。” 于吉也是已经不再去想讨要“失魂香”死个痛快的事情,而是一脸佩服而又有些遗憾的摇头自叹道,“老朽但凡能有他一半的嘴上功夫,也不至于活了这么大年纪依旧一事无成,没准儿多年以前便已求得了道果……” 说到这里,于吉又像是忽然意识到不小心将什么重要的东西说漏了嘴一般,连忙闭上嘴巴不再多言。 好在平时他有事没事便将“道果”啊“天道”之类的东西挂在嘴边,再加上目前的情况之下,根本就没人还有心思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因此倒也没有人多想什么。 “就凭你?我看还是算了吧。” 杨万里瞥了于吉一眼,顺势将话茬接了过去习惯性的怼道,“公子哪里只是嘴上功夫了得,他可是有勇又有谋的能人,若是换了你,方才那种局面之下,你有胆从这里跳下去捉那‘水鬼’么?就更不要说公子不知何时已经看透了一切,竟知道制住‘水鬼’便可令那‘河神’投鼠忌器,你有这本事么?也不知道是谁方才哭着喊着向公子讨要‘失魂香’要早早自尽,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这次于吉倒是极为少见的没有回怼,反倒认同的点了点头,颇为信服道:“你说的不错,老朽与公子相差甚远,因此公子才是公子,老朽只能是老朽,怎可相提并论。” “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杨万里哼哼着说道,面对轻而易举缴械投降的于吉,他也失去了抬杠的动力,终于不再继续针锋相对。 “你们公子不会真是打算重修古史的史官吧?” 一旁的孙业则颇为疑惑的问道,“若是换旁人得此机会,定是巴不得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你们公子非但不着急离去,反倒费尽心思打听起祖师爷的私事来,这却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 “……” 众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们跟随吴良已经有些时日,早已知道吴良不是寻常的盗墓贼。 不过他的终极目标究竟是什么,吴良没有正面谈论过,他们也不曾正面询问过,因此还真没人能够说的清楚。 而关于“史官”这种说法,吴良今天也是头一回说出来,这究竟是忽悠“河神”的说辞,还是心中的真实想法,目前还不得而知。 不过有时候。 他们也觉得吴良确实就像一个史官。 他对墓中的黄金珠宝并不感冒,最感兴趣的便是墓中的文献记载,非但要悉心查阅论证,还会将其中有价值的东西记录下来。 现在吴良府上最多的便是那些来自不同古墓的简牍。 平时无墓可盗的时候,他便会与于吉一同蹲在存放简牍的屋子里,一看就是一整天,颇有那么点废寝忘食的意思…… …… “……” 听了吴良这挑事一般的话,“水鬼”脸上划过一抹憧憬之色。 然而当它再看向“河神”时,不知为何却又忽然挣扎着摇起头来,全然一副拒绝吴良“好意”的意思。 居然没有起到作用? 吴良一愣,自己这番话的意图确实比较明显,他就是想搞清楚“水鬼”的身份以及与“河神”之间的关系。 不过同时他也确实没安什么坏心眼儿。 这么做不管是对“河神”还是对“水鬼”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坏处,还能给他们之间的情谊增添一些仪式感。 反正据他了解,女性还是比较注重仪式感的。 诸如后世的那些相识纪念日、相恋纪念日、结婚纪念日、生日……等等经常被粗线条的男人们忘记或忽视的日子,以及两人之间发生过的一些比较特别的事情,几乎每一个女生都能如数家珍,如此可见一斑。 不过这“水鬼”似乎有些不同。 如果不是时代不同导致的观念差异,那么便可能是出于“水鬼”的阅历与身份与正常人的差异,而发生的一些改变。 吴良比较倾向于后者。 因为同属于这个时代的白菁菁与闻人昭,以及家中的那十个美人,她们身上或多或少还是表现出了对仪式感的关注,只是可能因为社会地位的缘故,不像后世那么明显。 所以……吴良正在想应该继续说些什么才能令“水鬼”与“河神”乖乖就范。 “立!” “河神”不知为何竟忽然改变了主意。 “唉?” 吴良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诧异的看向“河神”。 但“河神”却并未看他,而是面色郑重的望着“水鬼”,正色说道:“吾说立传!你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之中陪伴了吾一十七年,这一十七年是吾这几百年来唯一还能感觉的吾还活着的日子,终有一日你要先吾而去,吾什么都不曾给你,也什么都给你不了你,无论如何也要给你一个名分,便教这伙贼人与世人,为我们做个见证罢。” “呀——” 此话一出,吴良明显感觉到怀中的“水鬼”身子猛然颤动了一下,口中发出一声嘶哑却又颤抖的叫声。 吴良听不懂“水鬼”的意思,单从这一声喊叫之中,他却极为清晰的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深刻情绪。 “啪嗒!”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了吴良掐住“水鬼”脖子的手上。 吴良侧头向“水鬼”脸上看去。 不知何时,“水鬼”那惨白消瘦的脸上已是布满了泪痕,还不挺有豆大的泪珠自她那黑眼球极大的眼睛里面涌出。 若是之前,吴良看到这张脸,心中只会有恐惧与不安。 但此时此刻,吴良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感触。 这绝不是因为“水鬼”很弱,弱到就连他都能够轻易制服……而是他越来越觉得,“水鬼”可能就是一个活人,一个身世极为可怜的活人,否则她便应该不会出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中。 “呀……” 一边流着泪,“水鬼”又挣扎起来,依旧在不停的冲“河神”摇头。 “不必说了,吾意已决。” “河神”则面色严肃的说道,“这蟊贼说的不错,为你立个传对吾而言并没有什么坏处,对你却很重要,自打吾成了这副模样之后,忘性便愈来愈大了,待你不在人世之后,或许过不了多久吾便会将你彻底遗忘,有人替吾记住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这次“水鬼”依旧在摇头,只是摇头的幅度还是小了一些。 同时她的腿还有些瘫软,使得吴良掐着她的同时,还得费些力气将其撑住,好在“水鬼”的身子倒也不是很重。 “蟊贼,接下来吾说的字字句句你都需好好记着,敢有一句疏漏,又或是出去之后胡编乱造,吾定不饶你!” “河神”终于又用十分强硬的语气对吴良说道。 “不敢不敢,这关乎小人的职业道德,小人自是要认真对待。” 吴良忙不迭点头陪笑道。 他心里清楚,“河神”答应叫他为“水鬼”立传,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一来,可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二来,则进一步保证了自己与旊人军的安全,毕竟立传可是出去之后才能办的事情。 不过他也不会因此便放松警惕,更不会轻易放开“水鬼”,这是他们现在最大的依仗,只要没了“河神”便能够随时食言。 说完,吴良又回头冲“临冲吕公车”使了个眼色:“老先生,字字句句都记录下来,莫要辜负了公输先生对咱们的信任。” “好嘞。” 于吉应了一声,连忙拿出纸笔,做好了准备。 “你还有道德可言?” “河神”确实忽然揶揄了吴良一句。 “噗嗤!” 想不到“河神”竟会说出这种话来,白菁菁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刻紧张的气氛又缓解了不少。 吴良回头瞪了白菁菁一眼,还试图为自己辩解:“公输先生,话不是这么说的,我这个人吧……” “不必向吾解释,是非自有世人决断,况且吾也不是有德之人……” “河神”确实已经打断了他,直接回忆着进入了主题,“你这蟊贼狡诈,应该已经猜出来了,她其实并不属于公输冢,她与你们一样,是个活生生的人,否则你又怎敢挟持于她来胁迫吾。” “她叫做赵萍,浮萍的萍。” “你也看到了,她没了舌头不能言语,又不识字,来到公输冢时,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利索,这名字还是吾根据她写出的错误百出的字迹推测而来。” “你既然来自外面,应该对河神娶亲的事情有所耳闻吧?” “她就是外面那些自以为是的人送来孝敬我的妻子中的一个,剩下的那些妻子你进来时应该已经见过,都与那些肩舆摆放在一起,有的已经化作了枯骨,最近的也已经成了腐尸……吾将这些新娘尸首与肩舆拖进来,倒不是真将她们当做了吾的妻子,只是觉得这些女子也是可怜人,想给她们一个安息之地,莫要便宜了那些鱼虾,也权当做给地宫添些人味,打发吾这无趣的日子。” “只有她,当吾将她与那沉入河底的肩舆拖入地宫中之后,她竟又奇迹般活了过来。” “初见她竟活过来时,吾也曾忧心她若是逃出去,便会将地宫的秘密暴露出去,因此立刻对她起了杀心。” “然而她见了吾,却以为已经到了阴间,吾便是阴间的使者,见吾要杀她时,她既不害怕也不逃跑,反倒表现的十分坦然,似是已经认命了一般。” “吾本来无趣,于是便起了心思故意试探于她,特意向她说明了她还未死的事实,并告诉她吾能够助她离开此地,若她果真想走,吾再立刻断绝了她的希望,将她杀死。” “哪知她得知自己未死,尤其是得知吾要将她送出去之后,她反倒吓得浑身发抖,死死抱住吾不住的摇头,她虽不能言语,但吾却知道她的意思,她竟在恳求吾不要将她送出去……” “这还是头一个见了吾非但不害怕,反倒恳求吾留在地宫中的生人。” “吾心知这地宫除了这条地下河之外便没有旁的出路,而宇文孽徒在那上面挖出来的通道,若无外人接应,仅凭她一个人也决计不可能逃走,于是吾许是许久不曾见人有些烦闷,竟鬼使神差的答应将她留了下来。” “自那之后,她便留在了此处。” “平日里吾捉些鱼虾带上岸来供她吃食,她也十分听话,从来不在地宫中乱转,若吾有时上了岸,她还会来到吾身边,悉心为吾拔取常年附在身上的水草、青苔与河蚌。” “渐渐的,吾竟习惯了她的陪伴。” “闲来无事时,吾还会将她叫到身边,因为语言不通,而吾又实在无趣,于是便开始慢慢的教她识字,如此她便能够向吾表达一些意思复杂的东西,而吾也能够了解她的过往……不知何时起,吾竟对她的过往产生了好奇心,想去了解她的一切。” “如此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年,正是因为她的出现,吾这无趣的日子也逐渐变得有趣起来。” “渐渐的,她终于学会了写字。” “吾便问她,当初为何不肯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宫?” “她说,这里虽然黑暗,但却比外面光明得多,外面才是真正的暗无天日。” “吾又问她,当初她为何不怕我?” “她说,吾虽长相凶恶可怕,但与外面那些乡民的凶恶比起来,便不那么可怕了,她见过真正的凶恶,与吾相比,那些乡民才是真正的恶鬼,她宁愿老死在这地宫之中,也永远不想再见到那些恶鬼,再回到那暗无天日的人间。” 第三百四十九章 如何要挟于吾?(4200) 这便是“河神”与“水鬼”的故事。 原来“水鬼”确实如吴良此前猜测的那般,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邪物,只不过是一个在“河神娶亲”的仪式中被乡民献祭给“河神”的可怜女子。 而对于“水鬼”宁愿留在地宫之中与连人都不算的“河神”为伴、也绝不愿再回到外面世界的决定。 吴良表示理解的同时,心中也是有些怅然。 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水鬼”曾经究竟经历了什么。 割舌、祭河…… 这便是那些乡民对她所做的事情,在这个人命如草的时代,作为一个弱女子,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家世与靠山,她断然没有能力反抗这些暴行。 就像此前尹健家中的孩子一般。 尹健好歹也是曹老板手下的一员兵卒,就算是这样也没有能力阻止自己的孩子被捉去“打shg桩”,甚至就连他自己的性命都朝不保夕。 幸运的是,在遭遇这种事情的时候,尹健遇到了吴良。 而“水鬼”,却只能被迫去承受这一切。 在遭遇了这些非人的暴行之后,对于“水鬼”而言,选择留在这座地宫中与“河神”为伴,无疑成了最好的归宿。 “……” 听完了“河神”的话,众人也是纷纷陷入了沉默。 身为这个时代的土著,类似的事情他们定是听过不少,甚至有的人可能还亲眼见过。 也是因此,他们也更容易理解“水鬼”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为何能对“河神”写出那样的话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面对这样的事情,他们大多也同样无法反抗,更没有能力去帮助那些可怜的人们,甚至有时还不得不被迫成为那些乡民中的一员,假装自己漠不关心,假装自己加入了狂欢,如此去避免这些暴行降临到自己头上。 此时此刻,每个人的胸口都或多或少有些憋闷。 “这里虽然黑暗,但却比外面光明得多……” “水鬼”的这句话虽然通俗易懂,与那些文人墨客的文采相差甚远,但却比闲来无事的无病呻吟深刻得多,直击每一个人的心灵。 在这样的时代,他们与他们的家人也同样无法做到独善其身,只有顾影自怜…… “原来如此。” 沉默之中,吴良却忽然又很不合时宜的指着那些被“河神”挡在身后的“无魂之人”,抛出了一个可能会令其下不来台的问题,“看得出来公输先生亦是有些怜悯之心,这我倒有些好奇了,公输先生打下的那些‘绝户桩’又是怎么一回事?” “吾此前已经说过,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伟大尝试!” 面对这个问题,“河神”脸上却并无愧疚之色,而是十分严肃的说道,“为了这次尝试,吾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这些‘绝户桩’皆是吾门下弟子自愿献来,绝无一人受到胁迫,就连吾自己,亦是毫不犹豫的跃下城墙,甘愿做这次伟大尝试的先驱……如你所见,吾的这次尝试成功了,因此无论是吾还是这些‘绝户桩’,都死得其所!” “那不过是你与你那些弟子的意愿罢了,这些‘绝户桩’的意愿你可曾问过?” 吴良直视着“河神”反问道,“此前我在一口竖葬棺中看到了一些字迹,这些字迹的内容想必公输先生也应该看过吧?” “……” “河神”顿时无言以对,片刻之后,竟变得恼怒起来,吊着眼睛大声斥道,“你懂些什么,任何尝试都需付出相应的代价,便是创造一件完美的木工,亦要废掉许多木料进行尝试才能完成,因此吾绝不后悔当年做出的这个决定,你休要多言!” 这是恼羞成怒了。 吴良能够想象“河神”此刻的心境,如果不是内心之中对此事尚且抱有那么一丝的歉意,“河神”的表现便会比现在理直气壮的多,至少没必要忽然如此激动,仿佛被他揭了短一般。 “或许吧。” 吴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有些事点到即可,没必要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深挖刺激于它,转而又问了一个自己更感兴趣的问题,“公输先生,我尚有一事不明,坊间传说你给《公输经》下了诅咒,任何修习《公输经》的人必定承受诅咒,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不信?” “河神”不答反问道。 “我个人倾向于这是你为了延续匠师传承抛出的迷障,你先公开发表给《公输经》降下了诅咒的言论,再命一部分弟子献上子女打下‘绝户桩’,从而将‘诅咒’一说坐实,使得一些居心叵测之人不敢再修习《公输经》,更不敢再用《公输经》害人。” 吴良很是直白的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你认为,设下区区一道迷障,便能够阻止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利用《公输经》追名逐利?” “河神”忽然笑了起来,反问了吴良一个关乎人性的问题。 “……” 吴良顿时无言以对。 他不由的想起了后世《资本论》中的一段话: “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 有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 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 有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有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 这里面的“它”,完全可以用来指代《公输经》与那些居心叵测之人。 毫无疑问,《公输经》若是被利用起来用于讹诈与胁迫他人,能够创造的利润绝对超过了00,这便足以使得一些人为了眼前的利益,忽视掉“诅咒”带来的影响。 所以。 如果《公输经》的诅咒只是迷障的话。 《公输经》恐怕根本就不会失传,而且经过数百年的时间,八成早就已经被人们识破,再一次成了所有工匠追捧的“武林秘籍”。 即是说。 《公输经》的诅咒极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吴良基于“绝户桩”做出的一些推论,可能才是真正落入了“迷障”之中。 “所以,《公输经》的诅咒究竟存不存在?” 吴良已经领会了“河神”话中的意思,却仍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呵呵,这可不像是一个能够进入公输冢、推演出‘木鹊’弱点、还破解了吾那‘机封’的能人口中会问出来的问题。” “河神”依旧咧嘴笑了起来,模棱两可的说道。 “公输先生教训的是,是我太过执着了。” 吴良终于心领神会与其相视一笑,施了一礼不再追问。 然而两人的对话却是令“临冲吕公车”上的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老先生,所以有才哥哥与公输班打了半天哑谜,这诅咒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诸葛亮一脸好奇的凑到于吉身旁,压低了声音声问道。 “公输班虽然并未明说,但以老夫的理解,应该是有的。” 于吉捋着胡须,蹙眉说道。 “若是真有,他直说便是,又何必与有才哥哥故弄玄虚,这不是脱裤子放屁么?” 诸葛亮又问。 “这……你就得问公输班了,老夫怎会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许他就是喜欢脱裤子放屁呢?” 于吉颇有想法的教导起了诸葛亮,“不过若换了老夫,老夫也不会明说,如此非但不回落了气势,还可显得老夫高深莫测,你多学着点,以后肯定用得上。” “喔,多谢老先生指点……” 诸葛亮若有所思的点头,显然将于吉的话听进了心里。 “你这老童子,教也要教些好的,怎好传授你那些江湖骗术,真是老不正经。” 听到诸葛亮与于吉的对话,杨万里顿时又来了精神,习惯性的抨击起来。 “你这匹夫又知道些什么,这可都是老夫的生存之道,若是换了旁人,便是跪下来祈求老夫,老夫也还未必愿意传授哩。” 于吉反唇相讥道,“再说,似你这等不学无术的匹夫,恐怕连公子与公输班这番言语中的深意都未必听得懂吧?” “谁说我不懂,我早就听懂了!” 杨万里挺了挺胸,正色说道,“依我来看,既然公输班与公子都未明说,那这诅咒肯定就是子虚乌有,定是另有不便公之于众的隐情。” 就在这时。 “原来如此……” 半吊子《公输经》传人孙业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喃喃自语起来。 而后他不知为何又强撑着自“临冲吕公车”上爬下,步履蹒跚的来到“河神”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忏悔一般的伏下说道:“孽徒之后孙业,多谢祖师爷指点!” “这……” 众人见状又是一愣,面面相觑。 “河神”什么时候指点过他,他又究竟从那些模棱两可的话中悟到了什么,为何忽然向“河神”跪拜感谢。 所以,现在是不是应该防着点他? 免得他与“河神”同气连枝,做出对公子与我们不利的事情来? 想着这些。 之前早已跃下“临冲吕公车”,立于吴良身侧为其掠阵的典韦已是下意识的站到了吴良与孙业之间。 …… 最终,吴良还是与“河神”达成了共识。 吴良等人将在“河神”的一路护送下离开地宫,等到了最开始那个藏于悬棺之后的通道时,“河神”受体型所限无法进入通道,吴良才会将“水鬼”归还于他。 “河神”明白吴良的顾虑,因此也并未提出异议。 而在这个过程中。 吴良并没有提出将“水鬼”一并带出去,助其回归人类社会的想法,他同情“水鬼”的遭遇,也完全有能力为“水鬼”提供安稳的生活。 之所以没有提,倒不是怕“河神”不情愿从而翻脸,而是站在“水鬼”的角度设身处地的着想。 常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已经使得她的身体与心理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样的她已经很难再适应外面的生活,甚至就连对于正常人而言最普通不过的阳光,恐怕也会成为杀死她的利刃,就更不要说基于她现在这异于常人的外貌,从而产生其他那些就算是吴良也无法控制的因素导致的心理问题。 后世并不乏相似的例子,那些脱离了人类社会许多年的人们,最终的结局都不太好。 与此同时。 “河神”也并未提及“貔貅宝盒”的事。 它早就已经看到了被白菁菁抱在手中的“貔貅宝盒”,这玩意儿个头不算太大,但也绝对不,根本不可能藏起来。 而那本就是“河神”的陪葬品,而且是棺椁之内唯一的陪葬品,那显然是它生前最看重的东西,不可能认不出来。 但它也只是一扫而过,并未特意提起此事,也并未要求吴良等人将“貔貅宝盒”留下。 对此,众人心中自是有些奇怪。 不过他们也并未主动向“河神”询问此事,这是他们在公输冢中搞到的唯一一件可以带走的东西,费了这么大的劲,他们自然也不愿轻易放弃,万一“河神”本来没注意到这玩意儿,他们问出来反而被“河神”觉察,并强行索回了怎么办? 于是大伙眼观鼻鼻观心,统统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而在这期间。 孙业也并未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撤离的过程显得异常和谐。 如此一个时辰之后。 一行人已经再次回到了当初进入这座地宫的狭通道前面。 吴良命众人先进入了通道,自己则挟持着“水鬼”留在了最后。 如此等最后一人进入通道之后,吴良先是将提前从孙业带来的青铜大门钥匙抛到了“河神”面前。 “duag!” “河神”抬起一只前脚用力一踩,那圆盘状的钥匙便化作一块铁饼,“吾已遵守了承诺,你也该履行承诺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吴良却依旧没有放开“水鬼”,而是一脸狡黠的问道,“那‘貔貅宝盒’要如何开启?只要阁下说出来,我立刻将她归还。” “‘貔貅宝盒’只有一次开启机会,若是错了里面的东西便会立即销毁,吾便是告诉了你,你敢轻易尝试么?” “河神”却并未发怒,而是一脸笑意的反问道。 “……” 吴良无言以对。 他确实不敢轻易相信“河神”,更不敢轻易进行尝试,因为“河神”有足够的动机毁去里面的东西。 “不过吾可以告诉你,那宝盒中所存,正是吾所创的《公输经》,里面非但记载了吾当年传授于诸多弟子的技艺,还有不少吾从未示人的技艺,你若真有本事解开,那便说明《公输经》不该失传,此乃吾亦无法违抗的天意。” “河神”似是已经看透了吴良一般,笑呵呵的说道,“去吧,你虽不是什么妇人之仁的人,但已经到了此处,你的人已尽数生还,你便断然无法再对她下手了,还如何要挟于吾?” 第三百五十章 “剑锋金”(4000) 吴良亦是惊讶于“河神”识人的本事,不过转念再一想,这可是一只活了数百年的老妖怪,活着的时候又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就,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那才奇怪。 于是。 “公输先生,《公输经》就在眼前,我都不知道我会为了得到它做些什么,你未免也太自信了些吧?” 吴良还是决定诈唬了“河神”一下。 “不如咱们打个赌,你若能立刻动手杀了她,吾便将‘貔貅宝盒’的正确开法告诉你,你若是做不到,便不要在吾面前耍这些花招,速速离去,吾不想再多看你一眼。” “河神”反倒硬气了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侧过了身去。 “哈哈哈,不愧是公输先生,就此别过!” 吴良终于不再抱有侥幸心理,当即放开“水鬼”冲“河神”拱了下手,回身头也不回的钻入通道向外爬去。 如此来到外面。 典韦先顺着“蚕神宝丝”爬上悬崖顶部。 而后其他人一一绑好,在典韦的协助下依次被吊了上去,一切都十分顺利,自然不必多说。 在返回襄阳城的路上,众人的话依旧不多,都还在回想方才公输冢中的遭遇,尤其是那些“河神”并未明说的细节。 最终,还是诸葛亮率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凑到吴良身边问道:“有才哥哥,我还是没有想明白,《公输经》的诅咒到底是真是假啊?” “真的。” 吴良肯定的点头。 “所以正如于吉老先生说的那样,方才公输班就是在故弄玄虚,为了令自己显得高深莫测一些?” 诸葛亮继续问道。 “也不完全是。” 吴良笑着说道,“依照我的理解,其实所谓《公输经》的诅咒,咒的不是《公输经》本身,而是人心。”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又看想了不远处的孙业。 在公输冢中的时候,他亦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似乎已经悟到了鲁班话中的涵义,只是不知道与吴良的理解是否一致。 “多谢阁下,若早些遇上你,早些见到祖师爷,人便不会误入歧途,害人终是害了自己了……” 孙业苦笑着冲吴良施了一礼,颇为感慨又有些悔恨的说道。 这显然是肯定了吴良的说法。 “喔……” 诸葛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却又问了一个更深的问题,“可如果咒的只是人心的话,《公输经》为何还会失传?” “因为人心可畏。” 吴良知道诸葛亮正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年纪,也并不觉得他烦,而是颇为耐心的解释道,“富不过三代,这句话虽然并不绝对,却也并非全无道理,能够握在手中的财富尚且如此,隔着肚皮的人心自是更难把握,数百年的时间已经够传十几甚至几十代人,只要有一代之中除了心术不正之人,《公输经》便无法再传承下去,失传只是迟早的事。” “原来如此,我好像明白了。” 诸葛亮总算不再发问,默默的退到一边消化去了。 吴良则主动来到孙业旁边,接着说道:“看孙先生的样子,似乎心事很重啊。” “阁下不必来为人宽心。” 孙业依旧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的说道,“如今人已经明白,虽然人祖上被祖师爷打下了‘绝户桩’,但后来祖上掘出了桩子,又受了高人指点,这‘绝户桩’已经不至于令我家断绝香火,如此才能传到人这一代。” “另外一方面,人祖上虽对《公输经》有所觊觎,以致在祖师爷死后做了一些不敬之事,但却从未利用《公输经》害过旁人,起码算不上心术不正,如此才能避过《公输经》的诅咒,将香火与《公输经》传承到人这一代。” “两者缺一不可。” “唯独到了人这里,人为了一己私利,终究还是使用《公输经》做了恶事,使得诅咒降临我身,成了家族数百年来最大的罪人。” “自作孽不可活,人不值得阁下同情,更不敢奢求黄家谅解,只求临死之前能够亲自前往那几个被人害死的无辜孩童坟前谢罪,如此便死也能安心一些了。” 哀莫大于心死。 孙业此刻的状态便是如此,他现在只求一死,不论黄家是否愿意赦免他,他也难逃五弊三缺的诅咒之苦,注定孤苦伶仃、孤独终老。 而一个死人对于吴良来说,可就一点用都没有了。 这一趟与孙业接触下来,吴良对这个家伙也有了一些了解,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是彻头彻尾的恶人,再加上又是身怀《公输经》的异士,早已生出了招揽之心。 并不希望这个家伙就这样轻易死去。 因此,吴良还需给他创造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 再回到襄阳黄家,已是第二天的事了。 黄承彦与两位夫人自是十分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唯独对孙业依旧有着很深的怨念,每次看到他脸色便会立刻转冷。 孙业也是心有亏欠,默默的站在院子中等候发落。 吴良则假装没有看见,与黄承彦客套了几句之后便直奔主题:“黄先生,此次出行我这诸葛贤弟与昏儿姑娘一同经历了许多事情,两人相比之前又亲近了许多,但不知为何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协调,便特意又请老先生为二人卜了一卦,你猜如何?” “如何?” 黄承彦连忙问道。 两位夫人也是瞬间紧张起来。 之前吴良提亲,他们对诸葛亮的家世很是满意,再加上黄月英的外貌确实不太符合当今审美,已经欣然同意了这门婚事。 如今吴良再说出这种话来,却又是一副打算反悔的样子,自然令他们感到不安。 “?” 甚至就连诸葛亮与黄月英都是一脸的诧异之色。 尤其是诸葛亮,此前撮合他与黄月英的人是吴良,现在又说出这种话来的也是吴良,他都搞不清楚吴良究竟什么意思了。 最重要的是。 一起经历了这些事情,诸葛亮已经发现黄月英越来越对自己胃口了,现在教他再与黄月英分开,他还不愿意呢。 “老先生,还是你来说吧?” 吴良笑了笑,转身将舞台交给了于吉。 而于吉亦是不负所望,会心一笑之后,便走上前来捋着胡须侃侃而谈道:“此行老夫又细细观测诸葛公子与令爱骨相推演出了两人的命格,二人皆为八字逢金的剑锋金命。” “剑锋金者,白帝司权,刚由百炼,红光射于斗牛,白刃凝于霜雪。” “剑锋金为诸金中最强之金,乃百炼精钢,而八字逢金的剑锋金,更是硬中之硬的命格,无论与何种命格结合皆会形成克制之局,因此婚姻断然不可草率,否则必有平头、大败、妨害、聋哑、破字、悬针等凶煞妨碍,灾祸凶事接连不断,非但对自身不利,对子孙后代与家中长辈亦有影响。” “不过……” “大抵剑锋乃金之最利者,只宜八字逢水的大溪水,若是在这段婚姻中加上此水来调和,却又是大吉的姻缘。” “如此两者皆是炼制之金,再有大溪水从中调和,方可形成强强联手之势,非但可逢凶化吉畅通无阻,对子孙后代与各家长辈亦是好处甚多,这才是真正的天赐良缘呐。” 瞧瞧! 这就是老童子的深厚功底,简直章口就来,而且说的一套一套的令人信服,从来不会教吴良失望。 只有一点,吴良却是有些惊疑。 这所谓的“剑锋金”命与“大溪水”命,吴良在后世也听说过。 民间有些地方还有结婚前为新人算命的传统,这其中便会用到类似的命理说法,除了“剑锋金”与“大溪水”,这是一种五行命理学说,其中还有“路旁土”、“炉中火”……等等一系列的命理归类,比“十二属相”与“十二星座”要细致的多。 但据他所知,这玩意儿貌似是出自明朝才出现的《三命汇通》,作者乃是一名进士,叫做万民英,清朝时此书还被编入了《四库全书》,因此流传到了后世。 因此吴良实在难以想象,类似的说辞怎么会从东汉末年的于吉口中说出来? 想想似乎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 那便是这种命理学说其实出现的很早,只是到了明朝才被那个叫做“万民英”的进士著成了书籍,并在民间广为流传。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等眼前的事办完了,再好好向于吉咨询一番,自然能够得到答案。 “这……” 众人听了于吉的这番说辞,却是更加一头的雾水。 不过他们也并未什么都没有听懂,略微总结一下便会发现,于吉的意思是,诸葛亮与黄月英的婚姻其中还存在一些凶煞,必须要一个“大溪水”命的人从中调和,如此才能逢凶化吉,大吉大利。 只是。 婚姻本是两个人的事,难道还能改成三个人不成? “呃……我虽然大概听明白了老先生的意思,但却想不明白其中的操作,这‘大溪水’命需如何调和两个孩子的姻缘?” 黄承彦想了半天,总算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其实说难也不难。” 于吉点了点头,老神在在的说道,“只需找来一个八字逢水的大溪水命之人为二人证婚即可。” “原来如此。” 黄承彦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沉吟着道,“如今距离昏儿及笄还有三年,婚事也在三年之后,倒还有寻找这大溪水命之人的机会。” “大溪水命之人好找,但八字逢水的大溪水命之人却是少数,说是万里挑一亦不为过,恐怕需要花费许多力气,若实在无法找到,这门婚事便只能作罢,万不可一意孤行。” 于吉立刻又给他泼上了一盆冷水。 …… 这就是老童子的深厚功底,简直章口就来,而且说的一套一套的令人信服,从来不会教吴良失望。 只有一点,吴良却是有些惊疑。 这所谓的“剑锋金”命与“大溪水”命,吴良在后世也听说过。 民间有些地方还有结婚前为新人算命的传统,这其中便会用到类似的命理说法,除了“剑锋金”与“大溪水”,这是一种五行命理学说,其中还有“路旁土”、“炉中火”……等等一系列的命理归类,比“十二属相”与“十二星座”要细致的多。 但据他所知,这玩意儿貌似是出自明朝才出现的《三命汇通》,作者乃是一名进士,叫做万民英,清朝时此书还被编入了《四库全书》,因此流传到了后世。 因此吴良实在难以想象,类似的说辞怎么会从东汉末年的于吉口中说出来? 想想似乎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 那便是这种命理学说其实出现的很早,只是到了明朝才被那个叫做“万民英”的进士著成了书籍,并在民间广为流传。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等眼前的事办完了,再好好向于吉咨询一番,自然能够得到答案。 “这……” 众人听了于吉的这番说辞,却是更加一头的雾水。 不过他们也并未什么都没有听懂,略微总结一下便会发现,于吉的意思是,诸葛亮与黄月英的婚姻其中还存在一些凶煞,必须要一个“大溪水”命的人从中调和,如此才能逢凶化吉,大吉大利。 只是。 婚姻本是两个人的事,难道还能改成三个人不成? “呃……我虽然大概听明白了老先生的意思,但却想不明白其中的操作,这‘大溪水’命需如何调和两个孩子的姻缘?” 黄承彦想了半天,总算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其实说难也不难。” 于吉点了点头,老神在在的说道,“只需找来一个八字逢水的大溪水命之人为二人证婚即可。” “原来如此。” 黄承彦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沉吟着道,“如今距离昏儿及笄还有三年,婚事也在三年之后,倒还有寻找这大溪水命之人的机会。” “大溪水命之人好找,但八字逢水的大溪水命之人却是少数,说是万里挑一亦不为过,恐怕需要花费许多力气,若实在无法找到,这门婚事便只能作罢,万不可一意孤行。” 于吉立刻又给他泼上了一盆冷水。 第三百五十一章 造化弄人(4300) 其实关于如何处置孙业的问题,前往公输冢之前黄承彦、吴良与孙业三方便已经初步达成了共识。 孙业将被带到黄家死去的三个男童坟前赔罪、偿命。 如今吴良这个恩人再将这个问题提出来,黄承彦还以为吴良忘了,只得又颇为郑重的重新说了一遍:“杀人者偿命,此人需先在我那三个孩儿坟前赔罪,此后他若是愿意自裁,我亦可以接受,若是不愿,那便由我来亲自动手,至于死后,我可以依他的遗愿,将他葬在其父旁边便是。” 黄承彦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孙业的身后事也是办的仁至义尽。 众人听过之后纷纷点头,对黄承彦的胸怀与为人亦是多了几分敬佩。 “多谢黄先生成全,小人谢罪之后甘愿自裁!” 黄承彦如此表态,反倒令孙业更加愧疚,当即跪倒在地对黄承认拜道,“若还有来世,小人愿为黄先生做牛做马,弥补小人犯下的过错。” 如此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黄家与孙业倒也算是在最后时刻达成了某种和解,虽不能说是皆大欢喜,但也是一个相对比较圆满的结局。 “……” 唯有黄月英在一旁看着,带着稚气的脸上划过一抹纠结之色,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抿上嘴没有插话。 孙业是黄家的仇人不假,他理应为她的三个可怜的弟弟偿命。 但这次在公输冢中发生的那些事情,却已令她对孙业产生了一些不太一样的感觉……他不但舍命救了她,还一直在拼命维护她的周全。 所以现在,黄月英不知自己是该恨他,还是应该将公输冢内孙业的所作所为说与父亲,为他求一求情。 这个问题,对于尚且年幼的黄月英来说,实在有些超纲…… 就在这时。 “黄先生,如此会不会太便宜此人了?” 吴亮却忽然又开口问道。 “?” 众人一愣,立刻一脸诧异的看向了吴良。 除了提前在私底下通过气的于吉,没有人知道吴良的想法,因此也无法理解吴良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对孙业这个人的看法也很复杂,他此前虽然误入歧途酿下了悲剧,但在公输冢中又拼命维护黄月英恕罪,就算这些并不足以抵消他所犯下的所有罪行,如今甘愿自裁谢罪,也算是倾尽所能进行了弥补。 众人虽不会同情于他、替他求情,但心中也已经不似之前那般痛恨于他。 所以。 众人不是太明白吴良此刻究竟何意。 他们还算是了解吴良的为人,他有时虽然无耻了一些,但大是大非上却拎得很清,对于类似的人与类似的事时,也总会留上一线,不把事情做的太绝。 “吴校尉此话何意?” 黄承彦亦是不解的问道。 “黄家非但被他害了三条人命,更是险些彻底绝后,昏儿姑娘也变作了这般模样,若是只让他以死谢罪,显然是便宜了他。” 吴良却是瞟了孙业一眼,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有些残忍的笑道,“对仇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因此依我所见,黄先生需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在他身上用尽天下酷刑,总之断然不能教此人死的太过痛快,如此才可为三个子嗣讨回公道,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 众人心中更加惊疑。 他们忽然觉得眼前的吴良有些陌生,甚至怀疑吴良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了体,因此才会忽然性情大变,说出如此冷酷的话来。 “有才哥哥?” 诸葛亮更是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他跟随吴良的时间最短,对吴良的了解也最浅,此刻看到吴良脸上的笑容,再听到吴良的话,背心竟升起了一股凉意。 “这……黄某对酷刑不甚了解,还请吴校尉详细指教。” 黄承彦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残忍之事,听吴良这么说,浑身也是有些不自在,却又不敢拂了吴良的面子,只得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抱拳说道。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 吴良顿时一脸亢奋,满面红光的说道,“咱们先从最轻的开始,先将他的指甲全部拔掉,正所谓十指连心,此举绝对能教他疼个死去活来,接着再将他的指头一一敲碎,教他知道什么叫做疼痛加倍,如此缓上一天之后,再找铁匠打制一个铁刷,铁刷上铸满尖利的铁钉,在他身上刷一下,便能带下许多皮肉,却又不至于立刻要了他命,嗯……容我再想想,对了,我们还可以……” “吴有才!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魔怔了?” 听到这里,白菁菁终于再也听不下去,忍不住出声叫停了他,俏脸之上尽是不解与担忧之色。 “咕噜!” 就连此前已经做好了赴死准备的孙业此刻都是一脸煞白。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等着前往黄家三个孩童的坟上谢罪,最好现在就找个机会抓紧时间一头碰死,否则接下来可就是生不如死的下场了。 “菁菁,你不懂。” 吴良却是理直气壮的道,“未经他人难,莫劝他人善,孙业对黄家犯下如此罪行,那可是三条人命啊,倘若不是恰好遇上了我们,只怕还要承受更多的苦难,家破人亡都是迟早的事,因此无论黄先生对孙业做任何事都绝不为过。” 说完,吴良又立刻一把握住一脸恐慌之色的黄承彦,极为热心的说道:“黄先生,我知道你宅心仁厚,未必下得去手,没关系,你若是真下不去手,可以将此事交给我来办,这种事我最在行,要如何处置于他只需你一句话,作为亲家我自是责无旁贷。” “呃……” 黄承彦甚至都不敢将自己的手从吴良手中抽出来,吭哧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道,“其实黄某对此人也……” “明白了,既然黄先生也是这个意思,那就先从拔指甲开始吧!” 吴良根本不给黄承彦把话说完的机会,立刻又对典韦喝道,“典韦,你来按住此人,莫教他胡乱挣扎!” “……诺。” 饶是典韦从不抗命,此刻也是略微犹豫了一下,才捋起袖子向孙业走去。 “且慢!” 事到如今,黄月英终于再也忍不住了,连忙跑上前来一边拦住吴良,一边对黄承彦请求道,“爹爹,你快说句话救救他吧,他此前虽然猪油蒙心害了我们一家,但此次出行却舍命救下了女儿,那肩膀上的伤口便是替女儿而受,若非是他舍命相救,女儿恐怕就回不来了。” “这……竟有此事?你详细说来。” 黄承彦一愣,又是连忙说道。 “如此这般……” 黄月英立刻将公输冢中的经历说了一遍,尤其是最绝望的时候孙业所说的那些话,黄月英更是一字不落的进行了复述,如此说完了之后,又道,“爹爹,他虽对我们一家做下那些恶行,但如今也是真心悔过,女儿不求父亲饶他性命,只求父亲莫要折磨于他。” “……” 听完了这些事情,黄承彦已是面露挣扎之色。 此前吴良要令孙业不得好死,他便已经动了恻隐之心。 如今黄月英又亲口说出这些事来,自是比吴良这些外人相劝更加奏效,黄承彦亦是更加下不去手了。 “君子,不如……” 两位夫人亦是来到黄承彦身旁,神色复杂小声说起话来。 片刻之后。 “唉——” 黄承彦又看了面如土色的孙业一眼,终于长叹一声,对吴良说道,“吴校尉,依我看这酷刑还是免了吧,只要他在我孩儿坟前自裁谢罪,黄某也就心安了。” “既然如此,那便依黄先生的意思来吧。” 吴良则是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示意典韦退回去,回头又对于吉说道,“老先生,这自裁谢罪是不是也该有个说法,否则坟前再死人也是个不吉利的事。” “正是。” 于吉连忙上前说道,“尚需此人将生辰八字交予老朽,老朽做个法事,提前在坟前将何人何事通告天地,敬告亡魂,如此再命他自裁,方为上上之举。” “孙业,你可愿意交出生辰八字?” 吴良看向孙业问道。 “愿、愿意。” 孙业现在只求能死个痛快,哪里敢忤逆吴良的意思,自是忙不迭点头称是。 于吉顺势将珍藏的黄纸与毛笔送上,教孙业将生辰八字等信息写在了上面。 结果才刚写完。 “嘶……你是大溪水命?” 于吉看着黄纸上的字迹,老脸上露出一抹惊疑之色,而后又闭上眼睛,一只手摆在脸前细细掐算起来。 与此同时,他脸上的表情也在不断变化。 时而皱眉。 时而疑惑。 时而惊奇。 时而震惊。 片刻之后,于吉再睁开眼睛时,已是一脸的难以置信,颇为夸张的对吴良说道:“这……公子,老朽活了近百年,还是第一次遇上如此巧合的事情,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老先生的意思是?” 吴良不解的问道。 “此人竟就是八字逢水的大溪水命之人,若由他来为诸葛公子与昏儿姑娘证婚,便可调和二人的婚姻,你说此事是不是巧合至极?” 于吉正色说道。 “果真如此?” 吴良一愣。 众人亦是愣住。 黄家不共戴天的仇人,竟又是诸葛亮与黄月英那万中无一的贵人,任谁也想不到竟还有这种事,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老朽为人算了一辈子命,还从未出过差错。” 于吉极为肯定的道。 “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啊,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吴良沉默了一阵,最终一脸无奈的喃喃自语起来。 而另外一边。 黄承彦与两位夫人亦是一脸愕然。 他们也全然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一边是女儿的终生幸福,一边是害过他家的仇人。 女儿的终身幸福,他们自然极为看重。 但对于孙业这个仇人,从黄承彦此前的表态就能看出,他虽然在听过黄月英的遭遇之后,已经略微对其动了恻隐之心,但依旧无法原谅孙业,仍希望孙业为自己那三个夭折的孩儿偿命。 这对于黄承彦来说,无疑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黄先生莫要为难。” 吴良看出黄承彦的纠结,反倒走上前来为其宽心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却遍地都是,昏儿姑娘不是还有三年才及笈么,我们仍有不少时间去寻这八字逢水的大溪水命之人,或许到时候就找到了。” “若是到了时候却不曾找到又当如何?” 黄承彦下意识的问道。 “这……若是果真无法找到,那便取消婚约吧,总不能明知二人婚姻犯了凶煞,仍将他们往火坑里推吧。” 吴良无奈的摇了摇头。 “有才哥哥,我与昏儿妹妹一见如故,此生非她不娶,便是前方有刀山火海也绝不退缩。” 话音未落,诸葛亮竟立刻犯起了倔劲,站出来望着黄月英赌咒一般的大声说道。 “混账!” 吴良瞪起眼泪故意斥道,“你小小年纪懂些什么,还在我面前玩起了山盟海誓,况且就算你愿意,昏儿姑娘的想法你可曾考虑过,莫要因为年少的一时冲动害了自己,还害了别人!” “我……” 一听这话,黄月英也立刻对诸葛亮做出了回应,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异常坚定的道,“我也非诸葛哥哥不嫁,若要因此承受苦难,我没有半句怨言。” “就算你们不怕,你们的家人呢?他们也要因此受到牵连,难道你们也能够不管不顾么?” 吴良却依旧在继续的给二人泼出冷水。 “……” 两人顿时没了声音。 一时之间,黄府又变得寂静无声,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 “要不……” 黄承彦经过了挣扎与权衡,终于如吴良设计好的那般,主动站出来直视着孙业,正色说道,“孙业,你此前舍命营救昏儿,又对她以性命相拖,黄某记你的情,但这还远远不足以抵消你对黄家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昏儿的终身大事,你若于三年后为她证婚,我愿将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你可愿意?” “不过我还有个条件,在为昏儿证婚之前,你需由吴校尉进行管束,只有由他监管于你,我才能够相信你会遵守诺言!” 黄承彦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孙业,三年的时间,若孙业还有异心,一个不留神便可能再次令黄家万劫不复。 但吴良可就不一样了。 方才他已经亲耳领教了吴良的残忍手段,倘若孙业胆敢再胡作非为,吴良定能立刻叫他后悔来到这世上,如此便有了保障。 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 吴良心中自是大喜。 如此一来,心已死去的孙业也终于有了一个继续活下去的充足理由,可为瓬人军所用。 只是如此算计来的结果对黄家来说,多少还是有些亏欠与不公。 吴良心中亦是有那么点歉意,因此他已经想好,孙业欠下的债,他会用其他的方式替其加倍偿还与弥补…… 第三百五十二章 我究竟错在了哪里?(4100) “这……” 孙业原本便已是孤家寡人一个,后又得“河神”指点,得知了《公输经》“诅咒”的真相,早已没了活下去的信念,以死谢罪在他看来便是最好的归宿。 哪知临了却遇上如此巧合的事情,他摇身一变竟又成了干系到黄月英终身幸福的关键人物…… 孙业也是始料未及。 面对黄承彦那并不怎么友好但却极为诚恳的“请求”,孙业下意识的看向了黄月英,那个他曾拼上性命救下的小丫头。 这一辈子,他只为这么一个人拼过命。 也正因如此,他对黄月英已经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便是他最后的救赎,是他心中唯一的净土,甚至有那么点视如己出的感觉。 所以,他是真心实意的打心眼里希望黄月英余生幸福美满,如此他此前舍命救她才更有意义。 “……” 黄月英也在望着他,眼中充满了期盼与请求。 如此沉默了片刻,孙业终于点了点头,却又坚持说道:“既然是黄先生的意思,小人便只好再厚颜苟活三年,不过一码归一码,小人不敢奢望黄先生既往不咎,待诸葛公子与昏儿姑娘大婚过后,小人自会当着黄家人的面自裁谢罪,决不食言!” “黄某已经言明与你一笔勾销,但到了那时你若仍要自裁谢罪,那便是你的事了,黄某也不拦着。” 黄承彦不冷不热的道。 他心中的怨气并没有那么容易消除,如此决定不过是为了黄月英的终身幸福,无奈做出的决定罢了。 “小人晓得。” 孙业微微低下了头,不再多说什么。 “既然如此,孙业这个人我就带走了,待昏儿姑娘及笈之日,我再带诸葛贤弟与孙业一同回来,与黄先生和两位夫人一道成全这桩婚事。” 吴良顺势将话茬接了过来,回头又对典韦示意了一下。 典韦会意献上一个提前准备好的木盒,木盒沉甸甸的,其中所盛正是此前从丘穆公墓中带出来的部分金器,大约有个十来斤重。 “这是我为诸葛贤弟准备的订婚聘礼,请黄先生与两位夫人笑纳。”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如今襄阳城一带局势还算稳定,通货膨胀比较那些连年战乱的地方要轻不少,因此这些黄金不但能够解了黄家目前的困境,应该还可以为其提供一定的起步资金,改善黄家人的生活水平。 这算是吴良给黄家的第一份补偿。 “这……” 木盒入手黄承彦便感受到了其中的分量,于是忍不住打开看了一眼,这一看便将他吓了一跳,连忙推辞起来,“吴校尉,使不得啊,这可万万使不得,你给的实在太多了……” 饶是黄家曾经也家道殷实过,黄承彦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可这么一下子多黄金也不是随随便便便能够见到的。 “黄先生是觉得我这诸葛贤弟的诚意不值,还是昏儿姑娘配不上?” 吴良笑着反问道。 “当然都不是……若吴校尉坚持如此,黄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黄承彦被问的愣了一下,话说到这个份上,又见吴良一副凭亿近人的土财主笑容,他也只能又惊又喜的收了下来。 “杨万里,你去置办些酒肉来,今夜我们便在黄府歇息,定要与黄先生及两位夫人畅饮一番,庆祝诸葛贤弟与昏儿姑娘订下婚约,明日一早启程。” 吴良回身又对杨万里说道。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连忙跑去照办。 众人也是颇为欢喜,此行出来了的时间已经不短,大家一起经历了不少险情,如今也是时候好好放松一下子。 “怎能再教吴校尉破费,该黄某尽地主之谊才是……” 黄承彦反应过来连忙去拦杨万里。 “已经是自家人了,黄先生不必见外。” 吴良却已经握住了他的手将其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郑重说道:“黄先生,我尚有一事需与你说明,此事非同小可。” “何事?” 黄承彦一脸疑惑,也是连忙收起笑容小声问道。 “我此行来到襄阳城,乃是奉刘将军之命行秘密之事,故而随行兵士都留在了城外,只带了这些亲信。” 吴良煞有介事的说道,“因此刘将军虽命我前来拜会黄先生,但也希望黄先生不要声张此事,更不要胡乱打听,否则若是暴露了行踪,恐怕坏了刘将军大计,倒是就连我也不好向刘将军交代,黄先生明白我的意思么?” “原来如此,黄某明白!” 黄承彦忙不迭点头,正色说道,“稍后我便嘱咐夫人与环儿、昏儿,绝不在外人面前提及此事,我们一家都不曾见过吴校尉。” “正是如此。” 吴良笑了起来。 这样最后的隐患也消除掉了,这么做自然也是为了黄家考虑。 过了今晚,吴良与瓬人军就拍拍屁股走了人,便真是日后有人提起他来,也断然不可能拿他怎样。 但黄家不同。 若是黄家将此事到处乱说,再有人调查出他与瓬人军的来历,那黄家便等于与曹老板扯上了关系,偏偏此处又不是曹老板的地盘,到时候少不了便会因此为黄家带来一些困扰,甚至是杀身之祸。 吴良做事,尽量都要有始有终,面面俱到。 不然好事最终变成了坏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事不宜迟,黄某这就与夫人去为诸位收拾一下客房,顺便与她们交代此事?” 黄承彦也是个谨小慎微的人,紧接着便又说道。 吴良拱手笑道:“那就有劳黄先生了。” …… 次日。 吴良带领瓬人军骨干外加一个半残的孙业返回邓县,接着便下令瓬人军兵士收拾了随行物品,没多久便踏上了返程的路。 当然,诸葛亮一家也一同跟在了军中。 这次返程算是瓬人军比较轻松的一次,因为他们的车队之中并没有携带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 至少明面上没有,像丘穆公墓中抬出来的“木牛流马”与简牍,还有公输冢中收集出来的那些个已经生了些锈迹的凿子,这些东西在外人眼中都算不上值钱货色,真要有什么人前来打劫,大概率也只会劫掠他们随行的粮食和马匹,反而忽略掉这些不起眼的好东西。 其中最容易引起外人注意的,也就只有“貔貅宝盒”了。 但这宝盒体积并不算大,很容易便能够隐藏起来,就连随行的瓬人军兵士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与价值。 而瓬人军兵士们更不知道的是。 别看这次吴良没能率领瓬人军满载黄金珍宝而归,但他其实已经赚了个盆满钵满,简直不要太嗨皮。 木牛流马、厌劾之术、金刚钻、战国连发弩、装有《公输经》的貔貅宝盒、不少失传的简牍…… 还有熟读兵法并成功掌握了“八阵图”的诸葛亮、半吊子《公输经》传人并观摩过公输冢中那些失传的大型战争器械的孙业…… 吴良这根本就是闷声发大财,无形之中便完成了中饱私囊的操作。 不过也正是因此,瓬人军兵士返程的心情并不像以前返程那般美丽: “这次有点出师不利啊,咱们出来这么多天,费了这么大力气,非但没挖出多少黄金,也没带回什么值钱的宝贝,无异于白来了一趟。” “如此空手回去,校尉怕是不好向使君交代啊……” “使君应该不会怪罪校尉吧?这盗墓不比其他,能不能挖到值钱的东西全看墓主人当初陪葬了多少,这不只是个技术活,还是个运气活,就连校尉也不可能保证每次都满载而归,使君应该不会理解不了吧?” “我看校尉心情倒是不错,他应该已经想好了对策。” “希望如此,不过这次咱们就别指望使君能有什么赏赐了,不克扣咱们的军饷就不错。” “呵,你还敢想赏赐的事……” “……” …… 陈留城,朱府,宗祠。 “吃里扒外的东西,还不跪下!” 家主朱逊一脚踢过去,便将已经与吴良结为异姓兄弟的朱三公子朱鲁踹的跪倒在了祖宗牌位前面,怒不可遏的骂道。 “父亲饶命,我知道错了……” 朱鲁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哭喊着告饶。 “说!你错在哪里了?” 朱逊又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厉声问道。 “我错在……错在……呃……” 朱鲁连忙转动脑筋,可惜吭哧了半天,依旧没有说出朱逊想听的话来,反倒露出了一脸的茫然之色。 “看我不打死你这逆子!” 见朱鲁这副模样,朱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腮帮子一抖转身拿起一条鞭子便要对他执行家法。 “君子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一名中年女子见状连忙跑上来拉住朱逊苦苦劝道,“永康自小忠厚老实,性子还有些软弱,他定是受了那新去的县令言语蛊惑与胁迫,因此才做出这些糊涂事来,请君子看在永康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了他这一回吧。” “年幼无知?”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朱逊顿时更气,一把甩开这中年女子,发泄一般的用力将鞭子抽打在旁边的案几上,又厉声骂道,“这逆子如今已二十有一,我在他这个年纪时早已独当一面,便是他那几个年纪相仿的兄弟如今亦是办事牢靠,朱家事务交给他们皆可令我安心,怎地换了他便是年幼无知?此事你也有责任,常言道‘慈母多败儿’,若非你平日里对他过于宠溺,事事都护着他,这逆子又怎敢做出这等吃里扒外的事来,你也给我在祖宗牌位前跪下!” “君子,啊……” 中年女子被这一甩身子失衡,顿时重重的摔倒在地,似是不小心磕到了肘子,忍不住捂着胳膊发出一声痛叫。 “母亲!” 朱鲁见状面色一急,方才只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他,此刻竟忽然来了勇气,猛地起身扑到中年女子身边,红着眼睛关切问道,“母亲,你没事吧?” “没事,永康,快跪下向你爹认错!” 中年女子却又立刻拽着朱鲁的胳膊将他按倒在地,一边拽一边道,“你正是受了那县令的蛊惑对不对?你已经知道错了对不对?你现在就向你爹保证,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与那县令来往,不听他的胡言乱语,你会好生管理朱家在雍丘的产业,可以令你爹安心,你倒是快点说呀!” 其实此刻祠堂之内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有不少朱家的族人。 只不过朱逊这个家主正在大发雷霆,其他人都很明智的选择了沉默,免得惹火上身。 如今见朱鲁与他的生母如此狼狈,有一些人非但冷眼旁观,还多多少少有些看热闹的心思,甚至心中还在暗爽。 其中最爽的还要数朱鲁的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以及他们各自的生母。 这些兄弟之间与各位大小夫人之间本就是天然的竞争关系,尤其这个时代,母凭子贵绝非说说而已,如今这些兄弟都已成年,虽然按照汉朝礼节,长子通常会是无可争议的家族继承人,但事无绝对,有些事情仍是事在人为。 朱鲁这个憨憨,自然是几个兄弟中最没希望的一个。 几个兄弟也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眼中。 不过朱鲁的生母就不太一样了,她年轻时姿色过人,又擅甩袖折腰之舞,深得家主朱逊的宠爱,因此朱鲁才有机会掌管朱家在雍丘的产业。 也是因此,她早就受到了其他大小夫人的妒恨,并且这种妒恨还在这些夫人的言传身教中,传递给了下一代。 因此如今见朱鲁与其生母受到朱逊责罚,他们心中多的就是幸灾乐祸。 甚至有人早已勾起了嘴角,就差笑出声来了。 “永康,你倒是快说话啊!” 见朱鲁竟还犹豫了起来,中年女子那叫一个心急如焚,恨不得扯住朱鲁的嘴巴,强按着她说出话来。 她了解丈夫的脾气,若朱鲁主动认错悔过,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回旋的余地。 如若不然,朱逊恐怕会对他数罪并罚,后果极为严重。 结果令谁都没想到的是。 “母亲,我也想认错,可是我没做错啊……” 朱鲁这个铁憨憨竟还如此坚持说道,“今年咱们家的田产有一大半都荒废了,只有雍丘县的地产全部顺利完成了春耕,今年的收成肯定也不会太差,如此对咱们好,对佃户也不赖,这些可都是有才兄助我办完的,他可是我的贵人,因此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我究竟错在了哪里?” 第三百五十三章 曹老板也要站队?(4000) “你这逆子……混账!” 此话一出,无疑是给正在气头上的朱逊添了一把火,朱逊已是气的浑身发抖,抬手便是狠狠一鞭子抽向朱鲁。 “啪!” 一声脆响,朱鲁的右侧脸颊上皮肤已经绽开,一道宽有两指的血印随之出现,鲜血顺着面颊流淌下来。 “永康!” 中年女子吓了一跳,情急之下连忙用身子护住朱鲁。 “你给我让开,今日我定要打死这逆子,教他知道吃里扒外的下场!” 朱逊本来还要再打,终是被这中年女子拦着下不得手,气的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一般大吼。 “……” 朱鲁也是被这一鞭子给抽懵了。 他虽然之前就不怎么受朱逊待见与重用,但在母亲的庇护之下,他的小日子过得倒也算比较滋润,最起码在朱家并不会受到旁人欺负,平时犯些无伤大雅的小错,朱迅也从未对他动过手,甚至都懒得追究与责问。 唯有这一次,他就算是再傻再愣,也知道父亲是动了真怒,这次的事情定是非同小可。 可是…… 他依旧想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我这有才兄虽然脾气不太好,我与他也是不打不相识。 但是他对我确实还是不错的,非但助我完成了春耕,也并未减少了我家在雍丘田产的收成比例,另外他家的“神女”在春耕的时候还无偿助我修建了“天车”,使得今年的收成有了保障。 这怎么去想,对我家也是好事,为何我爹要对我如此大发雷霆,谁能告诉我,我到底错在了哪里啊? “君子息怒,永康犯下如此大错,身为母亲我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今后我定当对他严加管教,请君子看在我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中年女子见朱鲁仍然在捂着脸发愣,知道没办法指望他自救,只得转而抱住朱逊的腿苦苦哀求起来。 “哼——” 朱逊挣了两下,中年女子却是越抱越紧,哀求的声音越来越大,朱逊到底还是念及夫妻感情,终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用力将鞭子掷在地上,而后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沉声说道:“即日起,除了一日三餐,这逆子不再享有府上的月例钱,立即搬往泽秀园居住,不得出门半步,府内任何人不得暗中接济于他,不得与其私交,违者重罚!至于雍丘的产业,交由永盛代为接管,谁也不得再为他求情!” “君子?” 一听这话,中年女子顿时如丧考妣,甚至连哭都不知该如何哭了。 完了! 全完了! 将监管雍丘产业的权利交还出来还是小事,但这搬往泽秀园居住可就全完了! 泽秀园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那是朱鲁的一个叔父,他曾勾结外人与朱逊争夺家主之位,失败之后便被朱逊勒令居住在了泽秀园,常年派族内亲卫把守,如今活的像个活死人一般,不见天日。 因此可以说,泽秀园便等同于朱家的监牢。 唯有犯了大错、朱逊想杀却又不想被外人看笑话的族人,才会被关进泽秀园中软禁起来,永远都不会再有走出来的机会。 其实方才朱逊质问朱鲁“错在哪里”的时候,还并未决定如此惩治于他。 没有人会对一个不打算给任何机会的人问出这样的问题。 可惜朱鲁实在是太憨了,非但没有抓住最后的机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竟还敢公然顶撞朱逊,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不过。 有人忧愁便有人欢喜。 “永盛绝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长子朱越已是立刻站出来,满心欢喜的接下了雍丘这个摊子。 “君子……” 朱鲁的母亲自是不甘心朱鲁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连忙又抱紧了朱逊的腿,哭喊着想为朱鲁求情。 哪知朱逊此刻却已是下了狠心,语气冰冷的喝道:“我已说过,谁也不得再为他求情!你若再纠缠不休,便与这逆子一起搬往泽秀园居住罢!” “……” 朱鲁的母亲顿时没了声音。 这等同于下了最后通牒,朱鲁的下场断然不可能更改。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她寒心的。 就算朱鲁有错在先,这件事情可以暂时不提,可夫妻这么多年,朱逊竟一点都不顾及两人之间的情分,欲将她也一同打入“冷宫”。 想到这些,她的心中便涌现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气! 抖! 冷! 于是。 就在宗祠内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的时候。 “我去!” 朱鲁的母亲忽然说道。 “?!” 朱逊与众人诧异的望向这个中年女子。 “我如今已人老珠黄,留在家中怕是要碍了你的眼睛,既然如此,我与永康一用搬去泽秀园居住便是,正好遂了你的意,如此你可满意!” 朱鲁的母亲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咬着牙站起身来直视朱逊,当着所有人的面厉声说道。 铁憨憨二号正式上线。 也就是吴良不在当场,若是在场,他定是要好好考虑一下朱鲁这么铁这么憨的原因,毕竟后世研究表明,除了后天环境的影响,人的性格其实也有相当一部分是从父母那里遗传来的。 反正此事若是换做了他。 此情此景之下,他应该会选择曲线救国,如此也算给朱鲁留了一丝希望。 待过上一些时日,朱逊的气消了之后,再以枕边人的身份在朱逊那里吹吹枕边风,不求能让朱鲁过上以前的潇洒日子,最起码还是很有机会将他从泽秀园中捞出来的。 毕竟朱鲁就算再混账。 也还是朱逊的亲生骨肉,况且朱逊也不是头一天知道朱鲁是个憨憨,消气之后再想起此事,很大概率会觉得,就算朱鲁有些事情做的不妥,也是受了“外人蛊惑”,倒也不算是主观上背叛了他与朱家,如此定罪也确实是重了些,大不了以后不对他委以重任便是了。 就算再不济。 凭借朱家夫人的身份,也有机会使朱鲁在泽秀园的日子过得舒服一点。 而现在。 若是她也住进了泽秀园,可就真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这么多族人都在旁边看着,她如此正面硬刚指望得到什么结果,难道指望朱逊当着众人的面向她服软不成?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一家之主的脸面难道就不重要了么,若是朱逊此刻果真妥协,以后还如何管束其他夫人与子嗣? 所以,此举注定是一步臭棋,并不比朱鲁那个铁憨憨高明多少。 于是。 “……” 如此沉默了片刻,朱逊的目光已是越来越冰冷,终于开口喝道,“来人,送这逆子与陈氏前往泽秀园!” “噫!” 此话一出,朱鲁母亲立时急火攻心,眼睛一翻昏死了过去。 “母亲!” 朱鲁连忙扑上去扶住母亲。 …… 朱鲁与其母陈氏被带走之后。 朱逊遣散了众人,只将长子朱越一人带进书房训话。 “永盛,你先来说说那混账究竟错在了哪里?” 朱逊端起案几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胸中的火气终于被浇灭了一些,这才叹了口气看向朱越问道。 “回父亲的话,永康错有三处。” 朱越连忙起身,低眉顺眼的答道,“其一,他不该听那县令谗言,将佃户的佃租从六成降到了两成。” “此举已经对周边几县造成了不良影响,使得周边几县的佃户已有不少弃租,跑到雍丘种田去了,咱们朱家在周边几县亦有不少田产,如此非但影响了咱们朱家在陈留的利益,对其他的家族亦有不小影响,使得他们已对咱们朱家产生了不满。” “永康以为咱们以前到手的佃租不足两成,却不知道如今政局动乱,朝廷早已失去了对天下的掌控,因此咱们在向朝廷缴纳地税的时候,已有多种方法能够少缴或是不缴,其他家族也都在如此运作,只不过大家俱都心照不宣罢了。” “另外,佃租降低还将影响到田地本身的价值,而田地是咱们的主要产业,若是田地价值降了,便等于咱们资产价值缩水了。” “也是因此,咱们才宁愿看着良田因为无人耕种而变成荒地,也绝不降低佃租。” “因此永康自以为此举并无不妥,其实却是真真正正将咱们家的利益拱手相让,实在过于愚蠢;” “其二,他不该同意那县令在雍丘私开农田,还为其提供便利。” “从表面上来看,那县令并未侵占咱们朱家的田产,甚至还对咱们朱家的田产进行了明确的划分,似是在维护咱们的产业,但实际上却也是在对咱们进行限制。” “可如今这世道,汉室已经逐渐式微,早已无暇理会各个地方的事务,只要是咱们朱家势力范围之内的地方,是不是咱们的田产已经不再重要,全凭我们自己说了算,而那县令在雍丘私开农田,便等于是在侵占我们的田产。” “我们可以不去开垦,他却不能随意去用。” “这与上面一点危害相同,市面上的农田多了,咱们的田地也就不值钱了。” “除此之外,若是各方势力都来效仿,久而久之必定会削弱那些豪强对咱们的依赖,从而降低咱们的话语权,这对咱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其三,他不该擅作主张、隐瞒不报。” “此事事关重大,永康自己判断不足,却又不及时回来与父亲商议,使得如今木已成舟,处理起来已经变得十分棘手,若换做是我,事情定然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说到这里,朱越还不忘不动声色的踩了朱鲁一脚,以此来显得自己高人一等,拔高自己在朱逊心中的印象分。 “你说的虽然并非面面俱到,但也说到了几处重点。” 朱逊点了点头,接着又问,“如今我命你接管了雍丘的产业,依你所见,应当如何处置此事最为妥当?” “先将佃租提回六成,若那些佃户不情愿,便以收回田地相胁,再强迫那些流民归还预支用来维持生计与播种的粮食,还不上的便强迫他们签下卖身契成为咱家的奴役,倒还多了一些免费的劳力,反正如今春耕已经完成,大多数佃户都无法放弃,便是再去租种别的土地也已经错过了春耕,我只需解决掉几个不识抬举的刺头,便可令他们不得不妥协。” 朱越微微一笑,自信说道。 “那县令与他开垦出来的田地呢?” 朱逊不置可否的再问。 “他是最大的变数。” 朱越想了想,蹙眉说道,“听说他是曹孟德亲自指认的县令,咱们若是动了他,便是拂了曹孟德的脸面,如今曹孟德在兖州与徐州可谓如日中天,好在此前张邈反叛于他的时候咱们并未响应,倒也博得了他的一些好感,再加上咱们家在陈留士族中的声望,他应该也不会轻易为难咱们,不过若是拂了他的脸面,那可就不好说了,因此……此事我还没有想好,请父亲指教。” “舍得。” 朱逊笑了笑,极为简洁的说了两个字。 “这……” 朱越一脸疑惑,再次拱手道,“永盛不懂,请父亲解惑。” “正所谓‘有舍才有得’。” 朱逊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嘬了一口茶不急不缓的说道,“听闻最近曹孟德正在集结人马筹备军饷,剑指徐州广陵攻打张邈、吕布叛军,而张邈、吕布叛军已经与退守广陵的陶谦沆瀣一气,因此这必是一场鏖战,粮饷亏空定不会小。” “父亲的意思是……” 朱越依旧有些不解,眉头皱的更紧。 “我已经派人联系了陈留的其他家族,打算共同拿出五千石粮食送给曹孟德,助他此战一臂之力,而仅咱们朱家一家,便要负担其中的两千石。” 朱逊笑道。 “父亲,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朱越闻言惊道。 “张邈、吕布战败之后,兖州的局势已经明朗起来,咱们也是时候站队了。” 朱逊胸有成竹的道,“反过来言之,曹孟德也同样要站队,他想拿咱们的粮食,是该站在咱们这一边,还是站在那小小的县令一边,哈哈哈哈……” 第三百五十四章 啥叫胡克定律?(4000) 泽秀园内。 朱鲁与陈氏已经被提前押送了过来。 佣仆们正在收拾其中一间久未住过人的宅子,两人虽被打入了“冷宫”,但依旧还是朱家的人,这些脏活累活用不着他们亲自动手,佣仆也并不敢对他们不敬,至少明面上不敢。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唔唔唔……” 瘫坐在院中的一处亭子内,陈氏泣不成声,她此前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落到这步田地,心中一片凄凉。 “母亲,孩儿……” 跪在陈氏身旁,朱鲁也是完全不知该如何安慰母亲。 此刻他依旧没有想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如果非说他有什么错,那就错在不该将母亲也牵扯进来,害的母亲与他一同被关进了泽秀园…… “你这不知轻重的败家子,明明知道自己脑子不够灵光,为何要与那新来的县令来往,为何要听信那新县令的谗言,如今害的我们母子二人被关进了这里,这下你满意了么?” 陈氏心中自是有不少怨气,一边流着眼泪恨铁不成钢的斥道。 “母亲,孩儿知错了。” 朱鲁只得不住的磕头,口中却依旧说道,“可孩儿也是站在朱家的立场仔细考虑,觉得有才兄提议之事皆是好事,才答应与他联手治理雍丘的啊,父亲若是觉得孩儿做得不对,也应该与孩儿说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怎好一上来便教孩儿认错,这叫孩儿如何去认?” “你还提那县令!” 见朱鲁还是如此说法,陈氏顿时气的捶胸顿足,可惜面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她舍不得打又舍不得骂得狠了,只得拍着石桌自哀自怨起来,“造孽啊,我这一辈子过得何其风光,什么之后受过这样的委屈,怎滴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知所谓的傻孩子,最终落得这么一个下场,真是造孽啊!” 朱鲁也算是个孝子,如今又连累母亲一同受罪,自是不会与其呛声。 不过这件事他越想越是不解,越想越是迷惑。 如此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母亲,父亲临了也没告诉孩儿究竟错在哪里,可否请母亲为孩儿解惑,也叫孩儿死个明白。” “你问我我问谁?” 哪知陈氏竟脱口而出,接着又颇为不忿的咬牙骂道,“我听你说起那些事情,也并未觉得你做错了什么,谁知道他朱有卿究竟哪根筋搭错了,非教你当众说出错在哪里,这分明便是在为难我们母子!” “我总算想明白了,他朱有卿哪里是要惩治你,分明是听信哪个贱货的谗言,借此机会将我关入泽秀园!” “否则他提前与我通个气,我也能给你提个醒,我们母子二人又怎会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 “好你个朱有卿,我侍候你这么多年,为你生儿育女,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如此不念旧情作践于我,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们母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说着话陈氏又抱住朱鲁大哭起来,不过这次她仿佛终于想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始末,仇恨已经全部到了朱逊身上。 “母亲……” 朱鲁任由陈氏抱着痛哭,脸上尽是心疼的表情,临了他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来的精神抬起头来对陈氏说道,“母亲,现在还不是自苦的时候,此事或许还有转机!” “转机?什么转机?” 陈氏哭声一滞,连忙擦了个把眼泪问道。 “这转机便是我那位有才兄……” 朱鲁开口说道。 “你还敢提此人!” 一听这话,陈氏顿时又是一脸怒意,差点抬手就给朱鲁来上一巴掌。 不管她认为朱逊是如何的借题发挥,但吴良却是此事的始作俑者,若是没有这个人递刀,他们母子二人哪里会有此一劫。 因此如今说要怨恨,她更怨恨的还是吴良。 “母亲,你且听我说完。” 朱鲁连忙又道,“我此前结识有才兄的时候,还结识了一位活了一百二十岁的老神仙,这老神仙不但会延年益寿、推测吉凶的方术,还会一门察人命理的摸骨之术。最终我苦苦祈求,这位老神仙才答应为我摸骨,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陈氏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吸了下鼻子问道。 “他说孩儿天庭饱满可吃官饭,地阁方圆可掌大权,头圆眼大双眉浓,伏樨骨插天庭中,口角向上法令长,颧骨丰满五指容,鼻直口方无偏斜,无论何处都显示孩儿注定是大富大贵之人,绝不可能只做一个的县丞!” 朱鲁平时不学无术,主要是学不会记不住,但竟能够将于吉当初忽悠他时所说的那番说辞一字不落的背了下来,可见也确实是下了点功夫。 “竟有此事?” 陈氏听完愣住。 她虽知道自己这孩子什么德行,但身为一个母亲,哪怕明知是自欺欺人,也永远相信自家孩子能够成龙成凤。 如今听到这番说辞,她心中也是有些惊喜。 “确有此事。” 朱鲁郑重点头,说道,“那老神仙还说孩儿如今屈居于此,主要是命中少了一位贵人,若能与这位贵人互相扶持,补足命中所缺,便可一举冲破桎梏,自此成为大富大贵之人,莫说一个的雍丘县,只怕陈留也困不住孩儿!” 听到这里,陈氏心中又不由“咯噔”了一下,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蹙眉望向朱鲁:“他口中的这个贵人,是不是就是那新县令?” “母亲怎么知道?” 朱鲁一脸意外的问道。 “那这位老神仙,与那新县令也有干系吧?” 陈氏面色已经沉了下来,接着又问。 “他正是与有才兄同行至此,母亲真是一说就中。” 朱鲁连忙又道,“那老神仙还说,孩儿亦是有才兄的贵人,我们二人分则俱损,合则俱荣,因此孩儿心中有数,如今只是有才兄去了别处公干,尚不知道孩儿与母亲的事情,若是知道了此事,他一定会想办法帮助咱们,而只要我们二人精诚合作,便可趋吉避凶,共富共贵,此事定然不在话下……” “啪!” 这一巴掌终于还是落在了朱鲁脸上,陈氏的眼泪已是控制不住再次涌了出来,捶胸顿足哭声震天:“苍天啊,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你竟要如此惩治于我!” …… 半月后。 一队人马悄无声息的开进了雍丘县,而后一分为二。 一大部分前往瓬人军建于雍丘的驻地,一部分直奔陈留城内而去。 这一部分人,便是吴良与他的瓬人军骨干,吴良每次归来都要先回自己府上报个平安,顺便了解一下最近的时事。 然后。 他就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他这次出行前,仅向百里香提出了一个构思的“金刚伞”竟已经被复原出来了! 虽然目前还只是一个竹子与木头制作而成的样品,但百里香已经通过几个机关实现了一键开合功能。 吴良拿在手中试了一下,开合的速度很快,在这个没有枪炮的冷兵器时代,只要他反应够快,在危险降临之前完成开合绝对不成问题! “孙先生,你来试试,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试过之后,吴良心中已经颇为满意,不过还是把孙业叫了过来,希望他能够提出一些有价值的意见。 “啪!”“啪!” 拿到“金刚伞”样品,孙业也是颇为惊奇。 不过他在这方面颇有造诣,不用吴良提醒便找到了手柄上的机关,轻轻按了两下,“金刚伞”随之自动开合。 “这……” 看到“金刚伞”的变化,孙业瞬间来了精神。 随后立刻蹲下身来,心翼翼的将“金刚伞”放在地上,而后竟动手开始拆解。 “家主?” 百里香见状自是有些焦急。 “无妨,让他拆拆看,他若是拆坏了,我教他赔你十把。” 吴良笑着抚了抚百里香的脑袋,发自内心的夸赞道,“我家香儿果然不同凡响,这么快就做出了我要的‘金刚伞’,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婢子不敢,婢子只做出了‘金刚伞’,家主要的‘飞虎爪’婢子还未完成,请家主再给婢子一些时间。” 百里香连忙诚惶诚恐的道。 看着百里香那张脸上的两个黑眼圈,吴良了解这丫头的性子,已经猜到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这孩子一定又是通宵达旦的研制“金刚伞”与“飞虎爪”。 吴良心中不由的有些心疼,接着又道:“凡事皆需循序渐进,怎能一蹴而就?” “家主教训的是……” 百里香连忙低头认错。 就在这时。 “心思玲珑,创意非凡,这东西绝了!” 正在拆解“金刚伞”的孙业忽然嚎了一嗓子,一脸惊喜的道,“这几个机关虽然简陋了些,但组合在一起竟创造出如此绝妙的东西,可真是令我眼前一亮!” 史书记载,伞是鲁班的妻子为了给丈夫遮风挡雨,从而发明出来的工具。 而作为《公输经》的传人,哪怕只是半吊子,孙业对伞这种东西也并不陌生,何况此前在众人在公输冢中,也见过一柄竹伞。 那木伞便能够自由进行开合,不过并未引起众人的过多关注。 而这“金刚伞”与那竹伞就有所不同了,这未必是工艺的差距,而是创意的差距。 就好像后世的许多发明专利一样,并非制作起来有多困难,而是在那之前,还没有人想到这种创意罢了…… “金刚伞”与鲁班的竹伞也是一样。 以鲁班的技艺水平,连那么复杂的机关兽都能够造的出来,怎么可能造不出与“金刚伞”相似的半自动伞。 甚至就连孙业这样的半吊子,说不定也能够造的出来。 可如果他们此前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那么伞的形态与开合方式就不会创新,只能停留在了最初的状态,“金刚伞”这样的半自动伞自然也就不会出现。 所以。 孙业说的是“心思玲珑、创意非凡”,而并非对“金刚伞”中的机关赞誉有加。 “看样子这伞令孙先生很是满意?” 吴良笑着问道。 “这伞是这位姑娘的作品?” 孙业不答反问道。 “不错。” 吴良点头。 “不是……这伞是家主设计的,我不过是在家主的指引下出了一些力罢了。” 百里香却是连忙摇头。 “不是令人满意,而是令人折服。” 孙业面色激动,指着拆出来的几个机关说道,“不过这伞在细节方面却是仍有改进的余地,二位请看,这几处机关设计虽然的颇具心思,但若是能够将其中的几个部件优化一下,改用转心轴,将会变得更加稳固,更加耐用。” “但这样就违背了胡克定律!” 听了孙业的话,一向极为乖顺的百里香竟立刻反驳道,“我进行了许多次尝试,若要提供足够的力道支撑‘金刚伞’快速闭合,便必须保证这几个机关拥有足够的弹力,若是照你那样改进,定是会令弹力变,日后家主要是将这伞做成铁的,能不能自动开合都不一定!” “啥?” 《公输经》传人顿时一脸懵逼,“啥、啥叫胡克定律?” “是家主教给我的力道原理,你连这些基本的力道原理都不知道,怎敢对我的造出来的东西指手画脚?” 百里香竟又傲娇起来,手一叉腰,冷哼一声道。 “?” 孙业又一脸惊疑的看向吴良。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吴良了,此前在公输冢中的时候,吴良能够一眼认出鲁班的那些发明创造与具体功用,这便已经让他觉得吴良很不简单。 如今就连吴良家中一个尚未成年的姑娘都张口闭口都是他闻所未闻的“力道原理”,听起来很是高大上的样子。 甚至还对他这个《公输经》传人嗤之以鼻…… 孙业并没有觉得下不来台,而是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井底之蛙,有些羞愧难当,同时也越发觉得吴良深不可测。 “……” 吴良则是一脸惊奇的看向了百里香。 这丫头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想不到在外人面前竟是如此的伶牙俐齿,了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 第三百五十五章 王炸(4000) 不过见孙业已经彻底被噎住,吴良还是顺势的给他找一个台阶,笑呵呵的道:“孙先生莫怪,其实也不是什么高深的原理,只是我自古籍中总结出来的一些东西罢了,你若是感兴趣的话,回头我叫香儿总结出来拿给你瞧瞧。” “这……合适么?” 孙业明显对这些东西极感兴趣,但作为一名匠师传人,他也知道有些核心的东西是不方便外传的,因此还有些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合适。” 吴良无所谓的笑道,“香儿,孙先生是自己人,听到了么,稍后你将我教你的那些东西整理一下给孙先生瞧瞧,若是能够对他有所帮助,那自是最好的。” “是,家主。” 百里香对吴良向来百依百顺,见他这么说,总算点头应了下来。 “那就多谢吴校尉了,也多谢这位姑娘,人感激涕零。” 孙业连忙拱手谢道。 “不必多礼。” 吴良点了点头,又道,“另外,香儿,孙先生亦是不可多得的匠师传人,掌握了不少已经失传的技艺,今后你们二人需精诚合作,若是遇上解决不了的难题,你们二人商量着来或许便能够克服,稍后你也将我那‘飞虎爪’的想法与遭遇的难题说与他听听,听取一下他的意见,这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婢子遵命。” 百里香又多看了孙业一眼,这才施礼应道。 显然她对孙业还是有些看法,不过却又不敢违背吴良的意愿,因此才不得不答应下来。 吴良看在眼里,也并未放在心上。 像他们这样的技术性人才,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执拗,以后一起办事也一定会产生许多分歧,肯定杜绝不了技术上的争论与碰撞。 不过在吴良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反倒能够避免闭门造车的结果。 所以,他也不打算过多过问。 何况孙业作为一个成年人,性子相对比较稳重,而且也比较谦和,吴良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尤其面对百里香这样一个姑娘的时候,基本不可能出现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去吧。” 如此想着,吴良冲两人摆了摆手,又向百里香追问了一句,“陈金水与尹健可在宅子里?” “尹屯长最近都在雍丘,陈都伯在。” 百里香说道。 “那就把陈金水叫进来吧。” 吴良微微颔首。 …… 不久之后。 吴良已经通过陈金水之后了解到了雍丘目前的情况。 屯田工作目前进行的还算顺利,已经完成了春耕,只是吴良等同于接了外包的朱家田产那边出了一些状况。 原本说好的两成佃租,现在重新提回了六成。 朱家目前的态度十分强硬,不同意就要收回田产,还要求归还此前借用的粮食与种子,另外还要额外收取农具与牲口的租借费用。 “朱鲁居然敢跟我玩这手?” 吴良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这倒不是朱鲁的决定,现在负责雍丘田产的已经不是朱鲁了,半个月前忽然换成了朱家长公子朱越,这些事也是朱越来了之后才开始的。” 陈金水连忙解释道。 “我就说嘛。” 吴良恍然大悟,凝神说道,“看来朱家到底还是对我在雍丘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这是准备对我进行反制了,不过倒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此事你去找过程昱么?” “找过了,程太守说此事算是朱家的内务,他最多只能尽力从中斡旋,实在没办法强行干预,否则若是得罪了陈留的一干士族,他在使君那里没办法交代。” 陈金水点了点头,如实说道。 “嗯……” 吴良表示理解。 程昱的表态也在情理之中,如今这世道,士族的影响力依旧不容忽视。 有时候就连曹老板也不愿将他们得罪的太狠,以此来换一个名正言顺与局势稳定……此前的张邈反叛便是一个教训,正因曹老板将那出言不逊的名士“边让”杖杀,使得兖州士族人人自危,张邈反叛的时候,陈宫借机游说了一番,便使得整个兖州都乱了起来,使得曹老板在历史上险些满盘皆输。 当然,曹老板也绝对不是任由那些士族揉捏的人。 后来依旧杀了不少不将他放在眼中的名士,其中就包括在后世人尽皆知的“孔融让梨”典故中的名士孔融。 不过曹老板能杀这些士族,却并不代表程昱、或是旁人能够替他得罪这些士族。 吴良心里清楚,程昱心里也清楚。 曹老板之所以将程昱放到陈留来做太守,就是看重了程昱的老沉与稳重,为的就是稳定与笼络那些士族,免得再搞出张邈那样的幺蛾子。 所以出了现在这档子事,最难受的应该就是程昱…… “程太守还特意交代,公子若是回来了教俺立即派人去通知他,他要亲自登门拜访与公子商议此事。” 陈金水又适时补充道。 “那你派人去通知他了么?” 吴良问道。 “还没有,万一公子不想见他哩,所以俺只听公子的,公子叫俺派人俺再派人。” 陈金水一脸睿智的道。 “那就派人去吧,我正好也想听听他的想法。” 吴良赞许的点了点头,程昱还是要先见见的,许多事情,尤其是有关曹军的军机要务,程昱肯定不方便对陈金水说起,只能对自己透露。 而这些事情吴良也需要提前了解一番,才能够做出合适的应对。 不过临了,他还是多问了一句:“那朱鲁呢,他怎么样了?” “这俺倒是不太清楚,俺只是听说他好像因为此事已经被朱家家主朱逊关了起来,似乎还挺严重,这辈子都未必出的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陈金水答道。 “那八成就是确有其事了。” 吴良微微颔首,“这个家伙还挺对我胃口的,而且说好了我们互为贵人,若是顺手的话,少不了还是要拉他一把。” …… 半个时辰后。 “吴校尉此次出征定也是满载而归吧?不知带回来多少黄金?” 见了吴良之后,程昱却并未立即与他商议雍丘县的事,反倒一脸笑意的关心起了吴良此行的收获。 “恐怕要令程太守失望了,这次瓬人军共探了两座先秦古墓,这先秦古墓不比汉墓,其中并无陪葬黄金。” 吴良毫不掩饰的说道。 “一点都没有?” 程昱顿时愣住。 “倒也不能说是一点都没有,我从其中搜罗了一些金器,加起来应该能有个几十斤吧?” 吴良说道。 其实那几十斤黄金已经有大半被他送给了黄月英一家,不过这都不是事,之前几次行动曹老板给吴良分了一些作为分成,轻而易举便能够补足。 但这不是程昱询问这个问题的关键。 几十斤黄金对于一些寒门而言,已经算是一笔巨资了,但对于曹老板的大军而言,却连塞牙缝都不太够看,与“一点都没有”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可就不太好办了啊……” 闻言,程昱已经皱起了眉头,满脸忧色的对吴良说道,“使君早已准备挥师徐州,誓要铲除张邈、吕布余党,再将那杀父仇人陶谦斩于马下,吴校尉可知使君为何一直等到了现在仍未出兵?” “等我?” 吴良自是明白程昱的意思,却又故意说道,“不应该啊,年后我才自乐安国为使君带回一批珍珠,使君若要出征,想来粮饷的空缺应该不会太大才是。” “打仗不其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没有人会嫌粮草充足吧?” 程昱摇头说道。 “所以……” 吴良皱眉引话道。 “这便是化解雍丘事宜的关键了。” 程昱倒也并不将吴良当外人,相当直白的说道,“如今朱家已对吴校尉在雍丘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为了获得使君的支持,朱家牵头陈留士族筹集了五千石粮食,准备献于使君表达衷心,顺便控诉你在雍丘的举措,撤了你那雍丘令一职,说不定还想将你弹劾治罪。” “因此,吴校尉若是此行收获颇丰,使君八成不会理会他们,毕竟吴校尉此前立下了许多不世之功,孰轻孰重使君心中有数。” “可吴校尉这次空手而归,使君对那五千石粮食的兴趣可就大了……” “不过依老夫所见,吴校尉依旧不必太过忧心,便是念及此前的功劳,使君应该也不会惩治吴校尉,只是为了得到那五千石粮食与陈留士族的支持,使君要以大局为重,少不了便需在他们面前做做样子,吴校尉这雍丘令一职与此前在雍丘置下的产业恐怕是无法保全了,还需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程昱的意思浅显易懂,语气也相当诚恳,一番分析已经为吴良点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同时也有一些规劝他的意思。 免得曹老板在陈留士族面前“做样子”的时候,吴良接受不了,做出一些不明智的举动。 不过吴良也听的出来。 这应该不是曹老板指示程昱前来与他通气的,而是程昱自己的见解,否则程昱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更多的应该是安抚,而不是建议。 另外。 在程昱眼中,吴良搞“屯田制”将那些无主的荒地开垦成为农田,就是在给自己谋私利,如今利益受损,心中定会不满。 结果。 “竟还有这等好事?” 吴良非但没有任何不满的表现,反倒露出了一脸的惊喜之色。 “好事?” 程昱有些疑惑。 “陈留士族公开支持使君,还主动为使君送上粮饷,而我只需要配合使君在他们面前做做样子,这难道不是好事?” 吴良反问。 “是!自然是好事!使君英明神武,这些士族支持使君只是迟早的事情。” 程昱求生欲极强,连忙疯狂点头道,“想不到吴校尉竟如此深明大义,倒是老夫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么想必吴校尉也应该明白,此事绝非老夫不肯为吴校尉出力,而是实在有心无力吧?” “自然。” 吴良傲然一笑,扬眉说道,“只要程太守还记得欠我十斤黄金的事,咱们便依旧是至交好友。” “……” 程昱脸上的笑意为之一僵,“老夫想起还有一些公务亟待处理,告辞!对了,今夜我会用飞奴将你已归来的消息汇报使君,使君大约会在两日之后前来陈留,一来是要亲自面见朱逊与其他的士族,二来则是为你接风吸尘,因此你这两日最好不要胡乱走动,顺便再好好想想见到使君时的说辞,如何才能不令他太过失望。” …… 送走了程昱之后。 吴良并未去想如何向曹老板复命的事情,这些他早就已经想的十分清楚,并且提前做好了准备。 他也并未去想应当如何应对陈留士族的发难。 这些陈留士族即将对他发难的事情,正是吴良很早之前就已经布下的棋局,这些事情非但不会引来曹老板的反感,反而桩桩件件都是大功一件。 所以。 现在他在考虑的是,如何利用这次“危机”进一步获得曹老板的信任与倚重,从而令瓬人军的转型之路大踏步向前迈进。 其实大体的框架吴良已经构建完成,只是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还需进一步优化,才能产生“王炸”的效果…… 如此沉吟了良久。 “陈金水。” 吴良对门外叫了一声。 “公子,何事?” 陈金水忙不迭从外面跑进来,拱手问道。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雍丘的屯田事务一直都是尹健在负责吧?” 吴良问道。 “正是。” 陈金水答道。 “放飞奴出去,通知他立刻回来向我汇报目前屯田事务的进度。” 吴良点头说道。 “诺!” 陈金水应道。 “你再叫人去一趟王府,告诉王庆我回来了,命他带上曹氏盐行正式营业之后的账本前来见我,我与他有要事商议。” 吴良正色说道。 “诺!” 陈金水应了一声便要出门。 “还有。” 吴良却又叫住了他,接着说道,“去看看我这次带回来的孙业是否已经安顿好了住处,若是已经安顿完毕,也叫他前来见我。” 第三百五十六章 立个军令状吧(4000) 半个时辰后,王庆来到府上。 也不过就几个月没见,王庆的状态与此前将最后两个盐行的市劵送与吴良时已是天差地别,整个人满面红光春风得意,就连身型也比之前丰满了一圈。 见到吴良,王庆拱手便拜:“有才贤弟回来为何不提前派人打声招呼,愚兄也好提前做些安排,亲自出城迎接贤弟才是。” “咱们兄弟之间不搞这些虚的。” 吴良起身还了个礼,而后直截了当的问道,“余年兄,我提到的东西你可都带来了?” “除了这个月尚未收回来的账本,剩下的都已带来,几名佣仆正在院内卸车,稍候便会抬进来给贤弟过目。” 见吴良直接说起了正事,王庆也是不敢含糊,连忙正色答道。 “卸车?” 吴良迈步来到院内。 只见王庆竟直接带来了两辆马车,马车上则拉这几个大木箱子,箱子上面刻下了相应的月份分类,里面装的则都是一卷一卷的竹简。 “……” 吴良这才蓦然想起,这年头纸还是紧俏物资,而且因为制作工艺的问题不易长久保存。 所以现在商行记账用的还是简牍,就算是初次见面时牛叉哄哄祭出“左伯纸”来的王庆,也断然没有勇气用纸来记账。 更何况王家此前险些因为一场他爹的葬礼破产,王庆也算是得了不少的教训,再加上如今当了家知道了柴米贵,就算现在盐行的形势很好,他也不敢再像此前那般奢侈,能省的地方还是要节省一些。 就像现在,王家目前的境况要比他爹在世时殷实,他却像吴良一样只穿了一身朴素的布衣,已经不再穿绸缎衣衫了…… “有才贤弟。” 王庆正儿八经的做了一段时间生意,如今也是日益成熟起来,不待吴良说些什么,便又自怀中掏出一卷简牍,双手承了过来,“这些只是各个盐行每月的细账,我这里还有亲自汇总而来的总账,先请贤弟过目。” “余年兄办事真是越来越细致了,里面请,咱们边看边聊。” 吴良咧嘴笑了起来,拉住王庆的手又回身回了客堂。 其实曹氏盐行自开张到现在,也就才刚刚过了不到四个月的时间。 因此这按月汇总出来的总账并没有多少内容,只是将盐行的开张数量与各月的收支状况进行了一个汇总记录。 吴良对那些细账也没什么兴趣,他要的就是总数。 当然。 他不会告诉王庆自己根本就没打算细账,一会肯定会教他将细账留下来,在宅子里放上几天之后再教他派人来拉走。 这算是一种“监督”。 财帛动人心,免得王庆以为没人会查他的账,久而久之渐渐动起歪心思来,最终影响了“兄弟”之间的感情,还有可能危及曹老板对他的信任。 “第一个月,总计收入粟米三百二十石,布帛一百一十匹,黄金十六斤,这是扣除了成本之后的净收益么?” 翻开总账看了片刻,吴良抬头问道。 “正是。” 王庆连忙点头道,“刚开张时,按照贤弟的意思,愚兄先制了一批雪花盐,带上盐一家一家走访了陈留的士族,每家送上一斤当做拜礼,还特意向他们说明了雪花盐的益处,那时起咱们曹氏盐行的雪花盐便成了士族必选的好盐,几天之后便迎来了许多订单,可谓是一鸣惊人,只可惜那时咱们的盐场规模尚小,哪怕连夜制盐也不能满足需求,因此便只有收益还是少了一些了。” “哦……” 吴良微微颔首。 心中却在想,这还少? 已经不少了好么! 需知在汉朝官制中,便是一人之下的三公,不提那些见不得光的灰色收入,一年的俸禄也就5000石粮食罢了。 如此比较起来,这盐行的收益已经相当可观了。 此前他将盐行的经营全部交给了王庆,只有在上次自乐安国回来,与王庆交代联合闻人家购置海盐的事时,才简单的问了一句,只知道盐行发展的还算不错,也并未深入了解。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 因此在他看来,盐行才刚刚起步,不但要扩展盐场规模,还要扩大经营范围,在各地铺设盐行分店,如此投入定会不小,所以初期能够达到收支平衡便已经算不错的了。 结果没想到第一个月便已经实现了如此可观的盈利。 这着实给了吴良不小的惊喜。 “第二个月,总计收入粟米七百六十石,布帛五百一十匹,黄金一百斤……” 这已经不只是翻了一倍,而是翻了好几倍…… 吴良心中越发惊喜。 这段时间曹氏盐行的门店已经顺利在陈留铺开,也正是吴良自乐安国回来的时候,那时王庆还向吴良提到过一个向陈留郡周围的几个郡扩张经营时遇到的现实阻碍——市劵。 毕竟出了陈留郡,程昱便不能再为曹氏盐行提供便利,想要再继续开设分店,便需要通过购买或是其他的方式获得朝廷颁发的盐行市劵。 结果当时吴良却只是淡然一笑,反问了王庆一个问题:“你忘了咱们盐行的招牌了?” “曹……氏?” 王庆一愣。 “放心去开吧,这便是咱们的金字市劵,看到这招牌,除了使君本人之外,没人敢来找咱们的麻烦。” 于是,曹氏盐行正式进入了疯狂扩张模式。 正如吴良所想的那般,哪怕是抢了其他盐行的生意,那些盐行也只得忍气吞声,而各地的县令太守更是见了也假装没看见,根本没人来找曹氏盐行提市劵的事情,仿佛默认了一般,同样没有人敢在曹老板面前提起此事。 以至于曹老板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曹氏盐行的事情。 否则曹老板肯定不可能不过问,曹氏盐行也不可能相安无事的经营到现在……不过就算过问了也无所谓,吴良此前早就与王庆签下了一份合约,曹老板就是最大的受益人,若曹老板问起来,只需将那份合约交给他即可,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大功! 有哪个老板会不喜欢“主动加班”为自己的兰博基尼努力的员工呢? “第三个月,粟米一千二百石,布帛七百五十匹,黄金一百六十斤……” 收益依旧在突飞猛进。 不过再想想,此时曹氏盐行在兖州已经颇具规模,而一个兖州要比后世除去边远地区的一个行政省还大,就算此时人口不如后世,社会生产力也极低,但雪花盐的定价本就是面对那些占据了绝大部分社会资源的士族,这收益倒也在情理之中。 “这个月的账本还未收回来,不过据愚兄了解到的情况,这个月的收益还有更大的突破,光是粟米似乎已经突破了两千石,其他还需另算。” 王庆适时补充道,“不过接下来的增长速度应该便要放缓了,咱们盐行在兖州的门店已经接近饱和,虽然使君已经控制了徐州一大半的地区,但徐州靠海,那里的海盐资源颇为丰盛,开设盐行售卖雪花盐的收益远不如内陆,因此我不打算继续在徐州增设盐行。” “你的想法是对的,就算要在徐州增设盐行,也要等使君彻底拿下徐州,占据稳定下来之后再增。” 吴良点了点头,说道。 短短三个月总计收获粟米二千一百九十石,布帛一千三百七十匹,黄金二百七十六斤……这还只是起步。 就算曹老板分得四成,他与王庆各自分得三成。 亦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在如今通货膨胀极其严重的乱世,换算成黄金,怎么也得有个几千金。 这怎么也抵得上成功盗一次黄金如山的皇室汉墓了。 最重要的是,这还不像盗墓一样,只是简单一锤子买卖,后续还会不断产生收益,妥妥的可持续发展。 曹老板就算再傻,也定能分得清孰轻孰重。 尤其与朱家联合陈留士族凑出来的五千石粮食相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若非贤弟提携,愚兄哪里能有今天的光景,王家恐怕永无翻身之日了。” 王庆一脸感激的叹道。 “钱财还是小事,我看这次使君来了,余年兄说不定能像我一样混个校尉当当,或许就是最近几日的事。” 吴良笑呵呵的道。 “贤弟要保举我?” 王庆一愣,惊喜问道。 这年头还很流行“士农工商”的阶级论调,士族之所以称为士族,自是尤其看重官职的高低,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拼命往上爬,这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 “余年兄就安心等好消息吧。” 吴良默认道。 但实际上,他根本不会举荐王庆。 甚至如果曹老板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他还会态度极为鲜明的反对。 毕竟任何时代拉帮结派都是统治者的逆鳞,吴良可不会去触这个霉头,永远都只会做曹老板一个的“自己人”。 只是以他对曹老板的了解,曹老板一定会以这种成本最低的方式控制并笼络王庆。 所以。 给王庆封个官职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 接下来吴良又分别见了尹健与孙业。 分别向他们了解并提前布置了一些任务之后,便算是安排好了此次面见曹老板的事情。 带曹老板到来。 “空手而归”的吴良将会一下子给曹老板好几个巨大惊喜,合在一起就变成了王炸,从而引导曹老板完成瓬人军与自己的转型。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些细节还是不得不防…… “尹健,咱们的驻地之内还有一些以备不时之需的空房吧?” 吴良开口问道。 “有。” 尹健拱手说道,“除此之外,兄弟们还合力为校尉修建了一处单独的别院,虽然简陋了些,但校尉前往驻地时,也能有个安静一些的安身之所。” “有心了,替我谢谢兄弟们。” 吴良此前安排修建驻地的时候倒没想过这茬,想不到瓬人军这些糙汉子还挺用心,自是颇为惊喜的道,“你回去告诉大伙,过几天使君来了陈留,我定会为大伙多谋些福利,带大伙吃香的喝辣的。” “这……校尉,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问。” 尹健却是忽然一脸的为难。 “校尉虽然不曾提起,可我听这次回来的兵士说,此次前往荆州收获十分寒酸,只怕使君知道了要大失所望……因此,若使君降下罪来,兄弟们都愿意一同承担责罚,校尉万不可瞒着我们一肩承担,实在不行,兄弟们可以一同跪在使君面前为校尉求情,这是大伙的意思!” 尹健忽然单膝跪在地上,语气诚恳的说道。 “你这么说起来……” 吴良心中一暖,一张脸却立刻习惯性的哭丧了起来,嘴上也是习惯性的叹息起来,“唉,难啊,队伍不好带啊,不说了,什么都别说了,我既然做了你们的校尉,便应对你们所有人负责,有福大伙一同享,有难我自一肩承担便是,哪有为难你们的道理,你回去告诉大伙,不必为我忧心,我自有计较。” “校尉,我……” 尹健眼睛都红了,吸了下鼻子哽咽着还想说些什么。 “不要再说了,告诉所有的兄弟,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擅自行事,否则便不再是瓬人军的人!” 吴良满面愁容,却又“故作坚强”的大手一挥。 如此见效果已经差不多了,他才又缓了缓语气,接着说道:“替我办件事,稍后你将白菁菁与我那些家眷一道接去驻地住上几天,再派几个会造饭的伙夫过来,使君离开陈留之前,绝对不允许她们回来,明白了么?” “这是为何?” 尹健抬起头来,有些疑惑的问道。 “没有为什么,总之这件事交给你了,你只需要记住,无论如何白菁菁与我的这些家眷都绝对不允许出现在使君面前,绝对!这是军令,听明白了么?” 吴良正色说道。 “诺!” 尹健自是不敢多问,连忙拱手应道。 “不行,我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 吴良想了想又道,“要不你当着我的面立个军令状吧,要比‘提头来见’再狠一点的那种。” 第三百五十七章 冷落(4000) 两日后。 曹老板终于来了陈留。 吴良自是提前收到了程昱的消息,与他一同前往城外迎接。 除此之外,随行的还有陈留城内以朱逊为首的一干士族家主,他们虽然有逼迫曹老板站队的意思,但表面上依旧是在向曹老板表忠心,这些表面文章自然也要做足。 于是。 吴良就在这样的条件下与这些士族见了第一面。 程昱作为陈留太守,夹在中间自然免不了要为双方引荐一番,不过在为众多家主介绍吴良的时候,他还是略微有些偏向,不着痕迹的说道:“老夫身边的这位便是如今的雍丘令吴县令,各位可不要小瞧了他,他此前追随使君立下汗马功劳,早已被封作了校尉,当初若非他过于谦让,这陈留太守一职便是他的,恐怕就轮不到老夫了。” 校尉? 听到程昱的介绍,朱逊与诸多家主顿时又对吴良多了一层认知。 他们此前到底还是小瞧了吴良,以为吴良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官吏罢了,如此看来,吴良的能量比他们想象的要大,至少不是任人揉捏的角色。 尤其是那些势力小一些的士族,如今心中已是不由有些忐忑,扭头看向了朱逊。 “见过吴校尉,吴校尉看起来年纪尚小,真可谓是年少有为,百闻不如一见啊。” 朱逊却面不改色的冲吴良拱了下手,笑呵呵的说道。 “见过朱家主,此前我也经常听永康贤弟说起朱家主,只是没有找到机会登门拜访,如今一见朱家主果然英姿勃发,绝非常人可比。” 吴良也是一边拱手还礼,一边笑盈盈的说道。 “永康……” 听吴良提起了永康,朱逊目光不易察觉的冷了一下,嘴上却是依旧客气道,“吴校尉谬赞了,幸会幸会。” “幸会。” 如此两人的初次对话便已经草草结束。 吴良已经对朱逊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此人从外貌上来说,只能说是其貌不扬,顶着一张不太容易引人关注的大众脸不说,身上也没什么异于常人的气质,若是换上一身布衣,吴良在大街上与其迎面而过,恐怕也不会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 但身为朱家的家主,这恐怕就要另当别论了。 此人看起来如此平凡,却能够令目前在朝中已无官职的朱家成为陈留士族之首,在陈留士族中树立起极高的声望,足以说明他的城府与手腕。 尤其是方才。 程昱抛出吴良的校尉身份之后,在场的不少家主都不约而同的表现出了一些忧虑,唯有他还能面不改色的与吴良打招呼,使得吴良仅通过这些表象无法判断出他的内心想法,这便已经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你故意的!” 与程昱站在最前面,吴良瞟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老夫也是一片好心。” 程昱也是压低了声音,露出老狐狸一般的狡黠笑容,“若是他们知道了吴校尉的官职,自觉知难而退的话,使君来到此处见到陈留一片和谐景象,无论对于老夫,还是对于吴校尉,都是一件好事,吴校尉以为呢?” “但你剥夺了我装逼打脸的机会!” 吴良故意说道。 其实他比程昱更加清楚,曹老板此行前来陈留,一来是想看看他从荆州归来的收获,二来肯定也是得到了一些风声,想借此机会缓和一下与当地士族之间的关系,如此才能放心的率兵攻伐徐州。 毕竟刚刚经历了张邈反叛的事。 曹老板伤疤还没好不可能忘了疼,尤其张邈此前还是他最信任的友人之一,这无疑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对这方面的事情定是更加上心。 甚至就算继续攻伐徐州、誓要灭掉张邈、吕布所部的决定,某种程度上也有一些做给这些陈留、乃至整个兖州的士族看的意思。 所以。 这个时候曹老板与陈留士族交恶,绝对是一个极不明知的选择,吴良想的明白,曹老板肯定也想的明白。 也是因此。 吴良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在这件事上与朱逊还有那些陈留士族一较高下。 他只是要借此机会达成自己的目的…… “装逼打脸?” 这个从未听过的词汇,自是令程昱显露疑惑之色。 “总之你要记得,我拿你当莫逆之交,你却为了一己私利算计我,这个仇我记下了,从现在开始除了那十斤黄金,你又欠下我一个人情。” 吴良一脸傲娇的道。 “……” 程昱顿时有一种被讹上了的感觉,但见吴良不依不饶的样子,也只得无奈的点头道,“只要这次吴校尉答应老夫以大局为重,这人情老夫认了,日后定会尽力弥补,如何?” 他这意思也很明显。 无非就是叫吴良忍住脾气受些委屈,不要与那些士族硬刚,不要令自己为难,更不要令曹老板为难,如此方可实现“他好我也好”的结果。 结果。 吴良的回答却又立刻令程昱紧张起来,只见他笑了笑,不置可否的道:“那就要看他们的本事了。” …… 与此同时。 朱逊与陈留士族也在私下议论。 “朱家主,这县令竟还是曹孟……使君亲封的校尉,此事恐怕不宜过激行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有人已经有些不太自信了。 “只要咱们齐心,陈留乱不乱便是咱们说了算,一个校尉又算的了什么?” 朱逊目露不屑之色,试图以此来稳定军心。 “可程太守说他曾立下汗马功劳,我听说曹孟德颇为护短,恐怕未必会因此偏向咱们。” 又有人小声说道。 “你们不要忘了,咱们还将为献上五千石粮食,曹孟德即将出征,如今最缺的便是粮饷,孰轻孰重他应该心中有数!” 朱逊又胸有成竹的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 众人连忙问道。 “不过此人既然不仅仅是个县令,还是个有功的校尉,咱么也应该适当加码增加在曹孟德的心中分量,教他无法不倾向咱们。” 朱逊说道。 “加码?如何加码?” 众人一脸疑惑的问道。 “将粮食增加到一万石,我朱家原本贡献两千石,如今愿愿自领四千石,你们也在原有的基础上翻倍!” 朱逊自信说道,“一万石粮食,莫说是一个曹孟德,便是势力更大兵卒更多的袁本初见了,亦是无法拒绝,曹孟德又怎能不心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我们给的够多,便没有人能够拒绝咱们。” “这……” 说到这里,已经有一些家主皱起了眉头。 他们并非每一个人都像朱逊一般家大业大,随随便便就舍得将捐献出来的粮食翻倍,免不了还是要考虑一下此举的得失。 尤其此事还是朱家牵头,只怕到时候曹操记住更多的还是朱家。 他们这些凑数的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支持曹老板的某某某”,连名字都未必能够被曹老板记住。 见状,朱逊似乎已经看透了他们的心思一般,接着又道:“当然,这多出来的粮食自然不能白给,只要大伙愿意配合我,到时我定会向曹孟德请命,为各家在各自的势力范围内谋得一些实权,从今往后就再也不怕来个什么所谓的吴县令、李县令、张县令之流了,诸位以为如何?” “若是如此,我们便可一劳永逸,高枕无忧了。” 一听这话,立刻有人点头响应。 还是那句话,这些人既然身为士族,哪怕有些已经成了寒门,但对权利依旧有着近乎疯狂的渴望,更是深刻理解权力的重要性。 所以朱逊的这套说辞还是很能够打动他们的…… 此举虽然有些类似于买官。 但买官怎么了,买来的官也是官,只要能够被承认,一点都不寒碜! “我也觉得此计可行,那就仰仗朱家主了。” “愿听朱家主调度。” “还是朱家主眼界高……” “……” …… 迎接曹老板的人可谓是各怀心思。 也就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一队高举“曺”字旗的人马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之中,这正是曹老板的随行人马。 吴良眼力不错。 大老远就看到了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的曹昂与曹禀。 曹昂自不用说,曹禀自打离了瓬人军之后,便一直作为裨将跟在曹昂身边打仗,也算是遂了他的夙愿,此刻比在瓬人军的时候精神多了。 程昱与诸多士族自然不敢站在原地等待,连忙策马迎了上去。 吴良也跟在其中。 不过吴良却有意没有骑乘曹老板赏赐的绝影。 此前在公输冢外的时候,他无意间发现了绝影的特殊脾性,便已经多留了个心眼儿,不管这是不是曹老板对他的试探,他都绝不会教曹老板知道绝影甘心为他的胯下之臣。 不久之后,两拨人马已经迎在了一起。 曹老板这次倒是挺讲究排场,自一辆绸缎装饰的奢华马车中走出来,在程昱的陪同下与一干士族一一相见,显得颇为亲善。 只是单单没有与吴良说话,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之后便隔了过去。 甚至就连曹昂与曹禀也是一脸的冷漠,就好像从来都没见过吴良一般。 这一幕自是被朱逊与一众士族看在眼里。 见这情况,他们看向吴良的眼中已经略带了一些不屑与嘲弄: “什么校尉?” “什么立下了汗马功劳?” “曹孟德根本就没有将此人当一回事,亏我们还惴惴不安了半天!” “是不是根本就用不着一万石粮食,五千石粮食足以,要不要与朱家主商议一下,莫要再加码了……” “……” 吴良心中却是一点都不郁闷,更谈不上担忧。 曹老板无疑是个聪明人。 吴良能够将朱逊与这些士族的“献礼”当做好事,曹老板自然也有类似的想法。 就像程昱说的,打仗不比其他,没有人会嫌粮饷太过充足,曹老板也没有理由将这五千石粮食拒之门外。 因此在曹老板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次不管他收获如何,都肯定是要受些“委屈”的,而这次受的“委屈”越大,立下的功劳也就越大,曹老板定会想办法补偿于他。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吴校尉,戏司马请你去后面车上一叙。” 一名兵士已是悄然来到吴良身边,捏着嗓子小声说道。 “带路。” 吴良微微颔首,这是曹老板派戏志才来与他沟通,准备在朱逊与这些士族面前演一场双簧了。 “请。” 在这名兵士的带领下,吴良只身来到队伍最后的一辆马车旁边。 戏志才已经掀开了帘子,一脸笑意的迎接道:“吴校尉受了使君冷落,心中没有不满吧?” “末将怎敢。” 吴良也是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身旁的兵士之后,大大方方的跨上了戏志才的马车,这才笑着说道,“戏司马差人将末将叫来此处,定是使君的安排,使君文成武德运筹帷幄,此番冷落于我定有他的道理,末将配合便是。” “吴校尉恐怕早就猜到了,莫要再装。” 戏志才直截了当的拆穿了他,接着说道,“这正是使君的意思,这次为了获得这些人的支持,他会当众收回你这县令一职,另外,你在雍丘做的那些事,使君也已经有所耳闻,只要你衷心为使君办事,他倒不反对你借机谋取一些私利,但你仍需把握分寸,莫要坏了使君大计才是。” 已经知道了雍丘的事情,又要收回县令一职。 言下之意就是雍丘的那些“田产”也不用再想了,要么收归公有,要么便可能作为礼物送给朱家,以此来笼络人心。 不过通过这这番话也可以看得出来,曹老板对吴良还是十分偏袒的。 言外之意便是告诉他,只要把握住分寸不影响后方稳定,谋取私利之类的事情曹老板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哪里是偏袒,根本就是纵容了好么? 想想后世乾隆年间的和珅,也就不过是这种待遇了。 “使君与戏司马恐怕是误会末将了。” 吴良闻言却是已经笑了起来,而后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递到了戏志才手中,“请戏司马过目,以戏司马的聪明才智,定是一看便知。” 第三百五十八章 得再加点(4000) “这是……” 戏志才一时之间自是搞不清楚吴良此举究竟何意,一脸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之后,终是将竹简接过来摊开查看。 这竹简上面记载的正是吴良在雍丘实施“屯田制”的明细。 其中包括开垦了多少无主荒地,安置了多少流民,秋收时的预期收益也写得一清二楚。 而收益的构成则分了三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自然是曹老板最关心的粮食问题。 这些开垦出来的土地哪怕按照四六分成的方式收取地税,秋收时也能够收获近万石粮食,而且仅仅是一个县区的收益; 第二个方面,则是人口方面的收益。 如今乱世之中,兵源也是各路诸侯不得不面对的老大难问题,曹老板也是一样,每次征兵几乎都是强制性的抓壮丁,而当地的百姓一旦收到这类的消息,尤其是那些青壮年,能跑的立刻就会跑掉,宁愿做流民也绝不参军。 而“屯田制”则又将这些流民集中到了一起,征起兵来自然要比之前容易一些; 第三个方面,则是“屯田制”的政策问题。 在这里,吴良偷偷将“屯田制”偷换了一下概念,将其改成了后世出现的“均田制”。 这是历史上“屯田制”崩盘之后才出现的一种土地政策,说白了其实就是将无主土地按人口数分给无地之人耕作,土地为国有,这是目前吴良正在实施的“屯田制”,但在耕作一定年限后可以归耕者所有,并且所得的宅田还能够传给后人,这就变成了“均田制”。 这种制度不但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使贫民摆脱豪强大族的控制,而且不用进行强硬的限制便能够是老百姓自愿耕种并固守一处田地,产生源源不断的生产力。 如此老百姓的生活稳定了,社会生产力开始恢复,曹老板的粮饷问题也能够得到实质上的解决。 当然。 这种制度也不是完美的,道随时移,人的劣根性导致任何制度都无法避最终走到土地兼并严重的地步,终有一天还是要崩盘。 但这已经是吴良能够想到的对老百姓不错,对曹老板也有利的最佳选项。 老百姓有田可耕,有饭可吃,最重要的是心中有了希望。 哪怕之后被曹老板征了兵去打仗,他们也多了一种是在保护自己与后人的土地财产的信念,这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并不是坏事。 而曹老板也从中得到了自己最需要的东西。 吴良不是圣人,他也做不了圣人。 以史为鉴,他只知道任何不考虑统治者利益的激进改革与制度,都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统治者必须得到双赢才能够满意,制度才能够顺利推行,而这里的“双赢”不是对双方都有利,而是统治者要赢两次。 至于老百姓,有田可耕,有饭可吃,顺便能够拥有一些看似触手可及的希望,并且能够为这一丝可能触及的希望奋斗。 便已经是最幸福的事了。 而他能为他们做的,也只有这些而已…… “戏司马觉得如何?” 见戏志才细细的阅读着竹简中的内容,不久之后终于读到了末尾,脸上的震惊之色亦是越发强烈,吴良笑着问道。 “你这……这皆是你一人的想法?” 戏志才忍不住问道。 “自然不是,我哪有理由这样的本事?” 吴良果断否定,扯谎说道,“此乃我自一处齐国古墓中发现的篆刻在墓道上的文字所载,那上面说当初齐国便是用了这种制度,因此粮饷充沛、政局稳定,从而北击山戎,南伐楚国,终成就一番霸业。” “竟有此事?” 戏志才微微皱眉,他亦是饱读诗书之人,却从未听过此事。 “前有始皇帝焚书坑儒,焚尽六国史书,后有楚霸王火烧阿房宫,使得藏于阿房宫内的孤本毁于一旦,使得此前史记多数已经失传,恐怕如今能够看到的《太史公记》亦只是东拼西凑而成,没有相应的记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吴良笑呵呵的道。 “嗯……” 戏志才点了点头,似是认同了吴良的说法,接着又道,“因此,你在雍丘做这县令,便是为了将这‘屯田制’付诸实施,为使君分忧?” “戏司马又误会我了,我哪里有这等远见?” 吴良却又摇头说道,“其实我只是行县令之事罢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承蒙使君厚爱,教我做了这雍丘令,我自然不愿辜负使君的期望,哪知到了雍丘我才发现,雍丘县内到处都是荒废的土地,却又尽遍地是饿殍流民,不说是百废待兴,也可以说是无药可救了。” “那是我才忽然想起齐国古墓中所载的‘屯田制’。” “心中想着雍丘已经是这番无可救药的局面,而这‘屯田制’恰好又能将荒废的田地与流民利用起来,因此便心血来潮将其付诸了实施。” “后来戏司马也知道,我没过多久便外出替使君办事去了,两日前才刚刚返回,此时得知‘屯田制’实施的情况,才猛然意识到这制度竟有如此成效,这制度既然在雍丘能够实施的下来,那么若是报于使君,使君再与整个兖州实施,岂不是要解决大问题?” “因此这次使君前来陈留,我正要将此事向使君说明,请使君定夺一二。” 听了吴良的话,戏志才却是咧嘴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吴良道:“吴校尉这次怕是又要立下大功了,不过在我看来,吴校尉却未必没有远见,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戏司马谬赞,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吴良嘿嘿笑道。 其实吴良心里也清楚,他有时候故意坳出来的人设未必能够瞒得过曹老板与戏志才的眼睛,不过只要没有跳出“知足”与“忠心”的范畴,曹老板便绝对不会将他揭穿,更不会对他产生别的想法。 至少在他还有用的时候不会。 这就已经够了。 “对了,使君已经收到程太守的消息,听说瓬人军这次前往荆州一无所获?” 戏志才也不在此事上多言,接着又故意问道。 “钱财方面确实近乎一无所获,但非要说起来,也并非什么都没有找到……” 吴良正色说道。 “吴校尉不必忧心。” 戏志才似乎是受了曹老板嘱托,特意前来安慰吴良,紧接着便又笑盈盈的说道,“使君来时已经说了,这本就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此事并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那古墓的主人太过吝啬,你不需心有负担。” “使君还是那般善解人意,末将感激涕零。” 吴良连忙表态。 “因此,他这次若撤了你的雍丘令一职,又或是当众呵斥于你,也只是图陈留士族的粮食与支持,绝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需当理解。” 戏志才又道。 “自然理解,不过……” 吴良乖顺点头,但却似乎还有话说。 “不过什么?” 戏志才疑惑问道。 “不过这些陈留士族联合在一起才肯拿出区区五千石粮食,便要换走我的雍丘令一职,还要借此胁迫使君当着他们的面违心斥责于我。” 吴良做心疼状捶胸顿足道,“我这人没脸没皮,倒是没什么了不得,只是心中却免不了要为使君忿忿不平啊,他们又算什么东西,竟敢胁迫使君依他们的意思行事!此事决不能这么算了,戏司马以为呢?” “非常时期,便应非常应对,使君也是以大局为重。” 戏志才不置可否的道,“不过我看你似乎还有些其他的想法,不如说来听听?” “我是个小人物,不懂什么大局不大局,也不敢擅自揣摩使君的想法,反正我就认一个死理,一分价钱一分货,他们若要胁迫于我,五百石粮食我也就认了,但使君何许人也?” 吴良撇了撇嘴,一副市井之徒的嘴脸说道,“在我眼中,使君可是天上的日月,五千石粮食便想遮日蔽月,未免也太便宜他们了,怎么也得再加点才行!” “噗!加点?哈哈哈哈……吴有才,你可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妙人!” 听了这话,就连戏志才也无法再保持温文尔雅的稳重模样,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那叫一个前仰后合。 如此笑了半晌,好不容易止住笑意,一边擦拭眼角的眼泪,戏志才又压低声音附耳说道:“使君若是知道你竟将他明码标价,不知又该作何感想……不过我倒觉得你说的极有道理,你既然对我说出这个想法,定是已经想好了对策,说吧,你想怎么办,只要不会坏了使君大计,我亦是乐意配合于你。” …… 一个时辰后,郡府之内。 “啪!” 将朱逊等人呈上来的简牍扔在案几上,曹老板面色已经沉了下来,声音冰冷的问道:“吴有才,你可知罪?” 那简牍上列出了吴良出任雍丘令之后的数条罪状,小到玩忽职守不理政务,大到胁迫三老侵占土地,桩桩件件皆有人证,这些罪状依照汉律革职查办都是轻的。 至于人证嘛。 以朱家在陈留的势力,轻而易举的便能够找出来,况且那些三老本就是朱家的狗腿,叫他们说什么他们就得说什么。 “属下知罪。” 吴良站起身来来到堂中,躬身说道,“属下有些事情做的确实不妥,辜负了使君的信任,伤害了雍丘百姓的感情,属下自愿卸去雍丘令一职,跟随使君回去接受惩罚。” “呵呵。” 见事情似乎比想象的还要顺利,朱逊等人已是暗自笑了起来。 结果他们也就高兴了那么两秒钟的功夫。 便听吴良接着又道:“不过在此之前,请使君容许属下将近期所办之事进行述职,为官几月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你述吧!” 曹老板并未给吴良好脸色,不冷不热的说道。 “诺。” 吴良施了一礼,随后又将此前给戏志才看过的那卷简牍掏了出来,双手捧起道,“这是属下利用职务之便收拢流民在雍丘开垦荒地牟得的部分私利,愿全部献出请求使君网开一面,请使君过目。” “去!” 曹老板白了他一眼,又冲戏志才使了个眼色。 戏志才连忙上前从吴良手中接过简牍,刚要回身送到曹老板手中,曹老板却是又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念与我听!” “诺!” 戏志才连忙停下,回过身来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念道:“一月至今,收拢流民两千四百余名,开垦无主荒地六千余亩,皆已完成春耕,与一干流民约定四成佃租,预计再过几月秋收,可收回佃租万余石……” “你说收回佃租多少?” 曹老板总算直起了一些身子,提高音量问道。 “这上面写了,万余石。” 戏志才连忙答道。 “万余石……” 曹老板作沉吟状,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 朱逊等人听到此处也是吃了一惊。 他们虽然都对雍丘屯田的事情有一些了解,但其实并未深入了解,再加上吴良与瓬人军行事十分低调,使得他们都将此举当做了一场小打小闹,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雍丘县居然被吴良攥出了这么多油水。 这一刻,就连他们都开始考虑要不要也学学吴良的做法,将周边的流民都收拢起来,在自己的地盘开垦更多的田地牟利了。 另外。 万余石! 他们咬着牙加了码,也只打算向曹老板献上一万石粮食而已,而一个小小的雍丘县便能够攥出这么多的油水,而且是四成佃租…… 他们能够想的明白,曹老板又怎会想不明白? 他们见到曹老板如今已经开始沉吟,定然也是再考虑这个问题。 而若是曹老板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也选择将手伸过来,那可就不像吴良这个小小的雍丘令这么好对付的了。 所以。 如今应该如何施为,才能够将这些此前没有看到的油水握在手中呢? 有如此大的油水。 一万石粮食想要打动曹老板,令他甘愿让出放弃,显然已经有些不太够看了…… 就在这时。 “朱家主,你此前说陈留士族愿献上多少粮食助我攻打徐州来着?” 曹老板忽然很合事宜的问道。 第三百五十九章 魔幻的现实(4200) “我……” 朱逊自是没想到曹老板竟会在这个当口问出这个问题,真是好直白、好不做作。 最主要事到如今,朱逊等人已经打算将贡献的粮食从五千石增加到一万石的事情,还只有他们这些陈留士族知道,曹老板与吴良都还一无所知…… 而曹老板听到“屯田制”的预计收益,心中震撼与惊喜的同时,自是已经瞧不上那区区五千石粮食了。 必须得加钱! 而且就算是加了钱,曹老板也断然不可能将这巨大的收益拱手相让,最多为了获得他们的支持,给他们稍微分那么一点汤喝,而且还得是有附加条件的让利。 所以曹老板现在问出这个问题,就是在讹诈这些陈留士族。 这已经与给不给陈留士族面子、要不要撤吴良的职没有了关系,而是一大块蛋糕摆在面前,要如何分配才能令自己满意的问题。 “……” 陈留士族此刻也是面面相觑。 他们在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同时,心中也对自己刚才咬牙决定才凑出来的一万石粮食的分量产生了巨大怀疑。 所以,是不是应该再加点? 他们考虑着这个问题,最终目光齐齐汇集在了朱逊身上。 朱家才是陈留的领头羊,此事最终还是要朱逊来替他们做出决定,不过此时此刻,当着曹老板的面商量肯定不合适,他们只有不约而同的对朱逊微微颔首,表示愿意再加一次码。 至于加多少,自然也由朱逊全权决定,他们这颔首,便是授权与附议的意思。 “呵呵,我还道只有我一人年纪渐长,记性渐渐变差了,原来朱家主竟也有同样的问题啊。” 见朱逊愣了半天没有说话,曹老板又半开玩笑的说道,其中多少有些施压的味道。 “回禀使君,我等打算拿出两……” 朱逊咽了口口水,终是下定了决心,咬着牙却又面不改色的说道。 结果这个“两”字才刚刚说出来。 “使君,这后面还有旁的记录。” 戏志才却又立刻很合事宜的打断了他,指着吴良此前承上去的竹简说道。 “哦?竟然还有?” 曹老板顿时皱起了眉头,颇为严肃的瞟向吴良,厉声叱道,“好你个吴有才,我才封你做了几个月县令,你究竟做了多少贪赃枉法的事,真当我不会斩你么?志才,你继续念,我倒要看看这厮究竟胆大包天到了何种地步!” 曹老板已经不再继续关注朱逊献粮的数目,听到一个只发出半个读音的“两”字便已经限定了范围。 曹老板心中有数。 戏志才心中更加有数,否则他又怎会在这时候打断朱逊? 而与吴良提前串通好了的也只有戏志才一人,曹老板来不及串通,完全就是在尚不知情的情况下自由发挥。 由此可见,曹老板也同样是个难得一见的妙人。 “诺。” 戏志才应了一声,接着说道,“同样一月至今,假借使君名义开办曹氏盐行,未曾办理市劵,便私自将使用秘法炼制出来的雪花盐进行销售,如今曹氏盐行已遍布兖州,三个月共计获利粟米二千一百九十石,布帛一千三百七十匹,黄金二百七十六斤……” “嘭!” 再听到这里,就连曹老板本人都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之上,破口大骂:“吴有才,你好大的胆子!” 这些收益放在一起,恐怕也已经有五千余石粮食,而且仅是起步阶段三个月的收益。 并且与“屯田制”不同的是,这年头粮食每年只能种上一季,而人却是一年四季都要用盐,即使说全年十二个月都在不间断的产生收益,亦是十分可观! 朱逊与陈留士族亦是吃了一大惊,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不会吧?那曹氏盐行竟也是这县令私自开设?” “我一直以为是曹孟德的手笔,王家这次傍上了条大船哩……” “竟敢以曹孟德的名义中饱私囊,这县令可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这下好了,曹孟德怕不是要诛他九族?” “他方才将这些全部献给曹孟德,便是为了请求曹孟德网开一面。” “只怕是功不抵过啊……” “那王家也要因此受到牵连,如此一来,这盐行的生意便无人掌管了,而曹孟德又要外出征战,定是无暇管理盐行之事,少不了要找人代办,咱们自然也有机会。” “你的意思是……” “若能分一杯羹自然是最好的,不过此事必须依靠曹孟德的势力,否则难以长久。” “……” 说着说着,有几个颇有影响力的陈留士族便已经悄然凑到了朱逊旁边,与他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不是没人想过独吞盐行的生意,但此事既需要炼制雪花盐的秘法,又需要得到曹老板的支持,就算是朱家也未必有这么好的牙口能够单独吞下。 “属下知罪!” 吴良则是被这一拍吓得连忙伏倒在地,诚惶诚恐的赔罪道,“属下愿将所有的盐行与炼制雪花盐的秘法献于使君,只求使君留属下一条狗命!另外,属下还有用,这雪花盐的秘法与那屯田制皆是属下一手操办,属下已经有了这方面的经验,还可以为使君办事!” “你要为我办事,我却不敢再用你了!” 曹老板目光冰冷,大手一挥,“来人!将此人拿下,待我腾出手来再审问于他!” “诺!” 两名亲卫走上前来,架住吴良的肩膀便将他向堂外拖去。 “使君饶命!使君饶命啊……” 吴良吓得大声呼喊。 就在这时。 “使君息怒。” 戏志才终于又很合事宜的走上前来,拱手对曹老板谏言道,“使君,依臣所见,此人虽心术不正,但这些事办的却是颇有条理,倒也算是个难得一见的内政鬼才,若教人在旁监督于他,未必不能为使君所用。” “你的意思是……” 曹老板蹙眉问道。 “若是他这‘屯田制’能够在使君的领地中全面实施,再佐以盐行等方面的利益,使君日后攻城略地,便再无粮饷之忧。” 戏志才正色说道。 “……” 听到这里,朱逊与那些陈留士族已是紧张起来。 完了! 这下完了! 倘若曹孟德真听取了戏志才的建议,决定在陈留乃至整个兖州施行这屯田制,他们就不用再去考虑染指这方面利益的事情了。 这令颇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此前只是一个小小的雍丘令而已,“屯田制”也只是在雍丘一县实施,这对他们的利益影响还不算大。 若是他们不将此事闹到曹老板这里,而是暗地里偷偷效仿的话,说不定还会因此受益颇多。 现在可好,这么一闹曹孟德也知道了。 此事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不过……” 注意到朱逊与那些陈留士族已经表现出了忧虑,戏志才忽然又话锋一转,面露难色。 “不过什么?” 曹老板顺势问道。 “不过这‘屯田制’想要实施起来,必定要先安置大批流民,这便需要一大笔物资,再加上开坑农田、播种等等方面的消耗,亦不是一笔小数目。” 戏志才接着说道,“而使君最近正打算挥师东去,恐怕没有足够的物资支撑此事,尚需三思而后行呐……臣窃以为,吴有才有这方面的经验,若是教他负责此事将功赎罪,想来他也不敢不尽力而为,若是他也办不成此事,到时使君再办他不迟。” “使君,属下愿为使君当牛做马,求使君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吴良连忙又哭喊了起来,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与此同时。 !!! 朱逊与那些陈留士族也从戏志才的话中得到了一些提示。 说的不错,这“屯田制”想要实施起来也不是一句话的事,尤其曹孟德此前专注军事,农耕方面的物资储备自是十分匮乏,再加上近期还要打仗,想要同时实施此事更是难上加难。 但曹孟德缺的东西,他们有啊! 吴良此前也是忽悠了朱鲁,得到他的支持才能在雍丘将“屯田制”试点办成。 于是…… “朱家可为使君分忧!” 朱逊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经抢先一步说道。 刹那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赵家也可为使君分忧,赵家的农具、牲口与粮食,皆可为使君所用!” “陈家也是,陈家在圉(yu三声)县还算有些物资,若使君打算全面实施屯田,陈家愿助使君一臂之力!” “田家责无旁贷……” “……” 他们这可不是在向曹老板表忠心,他们是在实实在在的为自己争取利益。 身为士族,他们都不是第一天与“上面”打交道,很多时候双方都是合作共赢的关系,上面的政策要实施下去,他们往往都是最直接的获利者,除了中间环节,后续也有许多可以操作的余地。 而此事利益巨大,曹老板八成是要实施的。 现在最好的选择便是退而求其次。 若是他选择跳过他们,直接派自己人率兵来办,这里面的一些“操作余地”便必定会缩小,那才是真正动了他们的利益。 就算这些士族中有些家主未必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但朱家家主朱逊的表态已经足以打动他们,若是没有利益,朱逊又怎会如此心急,都不与他们进行商量便立刻表态? 想不想的明白不重要。 果断跟上就对了,肯定不会错的! “这……” 曹老板怎会不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但现在他也同样需要这些士族的支持,于是故作沉思状沉吟了片刻,忽然又问,“刚才的事还未说完,朱家主,你刚才说打算拿出多少粮食助我东征?” “两万石。” 这一次朱逊说的极为果断,很是豪气的道,“我朱家一家愿拿出两万石粮食,助使君攻打叛贼!” ??? 其余陈留士族顿时愣住。 无耻老贼!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利益当前,这无耻老贼竟直接甩开了他们,意欲在曹孟德面前独占鳌头? “爽快!” 曹老板当即一拍案几,站起身来大声笑道,“朱家主果然是爽快人,这陈留的屯田事宜自当由朱家牵头,我打算在陈留郡另设典农校尉一职,不隶郡县专管专制,这中郎将的人选便从朱家选出!” “使君,我陈家愿拿出一万石粮食!” 圉县陈家家主见状亦是连忙大声表态。 “嗯……志才帮我记下,各县也的确需要另设典农都尉一职,校尉分身乏术,应由都尉代为分忧。” 曹老板点头说道。 “使君,我田家也愿出一万石粮食!” “使君,我孙家……” “我赵家……” “……” 一时间,陈留诸多士族家主竟像是进了菜市场一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捐献起了粮食,只怕一不小心被曹老板忽视。 这场面看起来竟略有些幼稚与好笑。 全然没有了百姓们印象中那士族该有的温文尔雅与高高在上的姿态。 但这就是现实,比小说更加魔幻的现实。 吴良并不觉得奇怪,后世做金牌导游的时候也曾接待过一些鼎鼎有名的富商与各种二代,他们在人前与这些士族也差不多,可是私底下做的事情,尤其是涉及利益时所说的话与所做的事,吴良只能用辣眼睛来形容。 不过接下来的事,吴良也不打算掺和了。 曹老板何许人也? 他肯定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他只是在做局势与利益之间的权衡,所以这些士族最终恐怕未必能从曹老板身上讨得多少好处,不落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就算不错。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真·赔了夫人”…… “兄弟,还不快点把我带下去,难道还要使君说第二次?” 吴良碰了碰身边架着他的两名亲卫,笑呵呵的说道。 “?” 两名亲卫一愣。 他们虽然见过吴良,但其实并不怎么熟,所以他们也不是太理解吴良到底什么意思,还笑得出来,难道不打算再为自己的“狗命”努力一下了么? “走吧,我已经没救了。” 吴良口中如此说着,心中却还在想,曹老板既然许了朱家一个“典农校尉”…… 那么自己身为朱鲁的“兄弟”与“贵人”,怎么也不能叫这个可怜的家伙流血又流泪啊,毕竟当初屯田的时候,他是真帮了大忙。 再至于“临冲吕公车”、“三弓弩车”、还有传说中的“木牛流马”。 这才是吴良给曹老板准备的大惊喜。 吴良已经命孙业绘制出了相关的设计图纸,还做了几个小模型。 不过这些与战事相关的东西,肯定不能当着这些士族的面拿出来,待曹老板处理完了眼前的事再说吧。 第三百六十章 窗户都没有!(4000) 大约两个时辰后。 前脚送走了朱逊与陈留士族的各位家主,后脚曹老板与戏志才便来到了临时关押吴良的柴房之中。 “使君!” 两名守在门外的亲卫连忙起身行礼。 “吴有才何在?叫他出来。” 曹老板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却还是强行绷着脸语气生硬的说道。 他现在心情极佳,甚至有些激动。 只是动了动嘴皮子的功夫,便从这些陈留士族手中套出了九万石粮饷,与此前的五千石相比根本就是天上地下,换了谁也没办法不激动。 当然,他也做出了一些让利。 不但许诺给这些陈留士族分成,还要将各地的“屯田制”工作交给他们的人来负责,好端端的一场交易而已,偏偏要办成与当地士族沟通感情的会面,说来也是好笑的很。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曹老板何尝不知,“屯田制”若是交给这些士族来主导进行,用不了多久便会失去掌控,最终演变成一场士族们瓜分利益的狂欢,而他在消耗完了这些讹诈出来的粮饷之后,则依旧要为粮饷的事情犯愁,可谓是治标不治本,这完全违背了“屯田制”的初衷。 但暂时也只能如此。 总之先稳住这些士族再说,待他灭了张邈、吕布与陶谦之流,将兖州与徐州的局势稳定下来,才能够腾出手来干预此事。 到了那时再来插手。 陈留士族应该已经将完成了陈留一带的“屯田制”前期工作,不但省去了前期的大量资源投入,还能捡一个现成的,使得这些陈留士族变成他的打工人,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 这插手也是要讲究策略的,强行插入肯定会适得其反,从而引起陈留士族的剧烈反弹,最稳妥的方式便是治一部分人,护一部分人,令他们内部先乱起来,而后再寻找借口分而击之,即可防其之口,又可断其之手。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自是要日后再说…… 曹老板正在暗爽的过程中。 两名亲卫已经打开了柴房的门,探头向里一看,却见吴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入了梦乡,不但流了一地的哈喇子,还正抱着一捧干草上下其手,也不知道做了个什么美梦…… “这人心真大啊,真他娘的不怕死啊……” 两名亲卫心中无语,连忙跑进去将他摇醒,“吴校尉!吴校尉!使君来了,快快醒来!” “啊?使君?” 吴良睁开惺忪的睡眼,果然见曹老板与戏志才已经站在了门口。 此刻曹老板已经皱起了眉头,而戏志才则是一脸名为“好笑”的笑意,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见过明公,属下失态。” 吴良连忙打了个滚站起身来,顺便擦了一下脸上的口水。 “吴有才,你刚才定是做了个美梦,说出来教我与志才也涨涨见识?” 曹老板板着脸问道。 “明公说笑了,属下只是睡觉不老实,其实并未做梦。” 吴良低眉顺眼的说道。 “是么?” 曹老板瞟了一眼吴良下身,意有所指的道。 戏志才则默默的别过了脑袋,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但这画面确实不雅。 “……” 两名亲卫看了一眼之后亦是连忙收回目光,强忍着绝不让自己不小心笑出来,免得为自己引来罪责。 “明公误会了,这是尿憋的,请使君容许属下先去小解一下,尿完就下去了。” 吴良却是一点都不尴尬,颇为艰难的躬了下身,陪着笑嘿嘿说道。 “我与志才在客堂等你,若是管不住就割了再来见我!” 曹老板终于不再与他扯淡,冷哼一声带着戏志才转身走了。 如此走出吴良的视线,他才忽然又侧过脸来对戏志才小声说道:“志才,此人看起来虽不三不四行为颠倒,但却总能做出些我意料之外的事来,我有些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使君是觉得有些事上无法完全掌控于他吧?” 戏志才会心问道。 “我虽知道用人不疑的道理,但他搞出来的‘屯田制’与那曹氏盐行,皆是干系到我军命脉的大事……他若甘心为我所用还好,若是去了旁人那里,又或是他自己便藏有野心,便又成了一大祸患。” 曹老板凝神说道。 “那使君的意思是?” 戏志才已是面露担心之色,连忙拱手诚恳说道,“请使君务必三思,吴有才乃是臣亦不得不佩服的天纵奇才,至少志才观他目前的一言一行,皆是在尽心为使君办事,并且从不染指军事与政事,何况这‘屯田制’与那盐行也皆是毫无保留的献给了使君,而非待价而沽,因此臣以为,吴有才乃是可以信任的人,就算使君心中有所顾虑,也断然不可被他看出来,更不要轻易试探于他,万一寒了他的心,那是可就追悔莫及了。” “这我自然知道。” 曹老板微微颔首,“只是……他若是我曹家人就好了,这便是最令我担忧的地方,倘若换了旁人,我欲将旎儿许配于他,他定是求之不得,可吴有才却用一个我颇为认同的理由婉言谢绝了我,实在教我无法安心呐。” “颇为认同的理由?什么颇为认同的理由?” 戏志才有些疑惑的问道。 “嗯……说了你也未必能懂。” 曹老板一愣,好像说漏嘴了一般迅速跳开这个话题,继续说道,“总之他有机会却不肯做我的女婿,哪怕理由令人信服,此事依旧使我十分介怀,每每想起便心生不安。” 另外。 曹老板没有对戏志才说的是,他其实已经在用一种极为隐秘的方式试探吴良了,这次试探的结果可非同小可。 “若使君只是因此事介怀,志才倒有一计,或可令吴有才不得不就范,只是恐怕要委屈一下女公子。” 戏志才沉吟着说道。 “不必!” 哪知曹老板面色却是猛地一变,冷声说道,“他吴有才就算再有本事,终究不过只是一介庶民,而我曹家就算再不济,也曾是位列三公的大家,我要收他做女婿,却还要煞费苦心设计一番,那未免也太抬举了他,此事倘若传扬出去,便又是给了那些常常攻讦于我的人话柄,到时我又该当如何自处!” “使君所言极是,是臣失言了。” 戏志才见曹老板如此抗拒,自是不敢多言。 “……” 曹老板也是不再说话,只是心中还在不断思考戏志才的计谋到底是什么。 最近他并未外出征战,因此对家中事务也有了不少的了解,尤其是这个令他头疼的曹旎,正房丁夫人已经不止一次向他说起曹旎迷恋吴良的事情,要求他去管一管这个不晓事的女儿。 甚至。 丁夫人还向他展示了曹旎最近做的一些女红,练字时写的一些字,竟有许多都与吴良有关。 因此若真要曹旎“委屈”一下的话,这个不知矜持为何物的丫头,恐怕非但不会觉得委屈,说不定还要喜出望外、欢呼雀跃呢。 这可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不过。 曹旎愿意受些“委屈”,他曹孟德却不愿受这委屈! 这是什么道理? 好你个吴有才,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难道我愿将宝贝女儿嫁你,还要拿我的脸面去做嫁妆不成? 没门! 窗户都没有! …… 客堂内。 “吴有才,听闻你此次前往荆州终是空手而归?” 等吴良进来站好,曹老板不知为何黑着一张脸,立刻开门见山的问道,话语中颇有那么点问责的意思。 吴良不知曹老板为何忽然如此,只得陪着笑说道:“回禀明公,属下这次出行确实并未找到黄金珠宝,但其实也并非一无所获,只是此前不便在外人面前展示,因此未曾对使君提起。” “哦?你究竟有何收获?” 曹老板微微一愣,这货又不按套路出牌,他原本准备好的那套说辞自然是用不上了。 “请明公差人出去,将正在郡府门外等待的几名瓬人军兵士领进来,使君一看便知。” 吴良低眉顺眼的说道。 方才他在柴房睡觉做美梦,陈金水等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外面等了好几个时辰,的确是难为他们了。 “去个人将他们领进来!” 曹老板立刻又板起脸来,一边下令一边瞪着吴良说道,“若你带回来的东西能够教我满意,我便不与你计较,若你带回来的东西教我失望,我定要你好看!” “?” 听了这话,吴良下意识的瞅了戏志才一眼。 现在曹老板明显有点不对劲。 按理说他才从陈留士族手中讹了更多的粮饷,又得了曹氏盐行,正应该是心情最好的时候,为何现在口中说出的话字字句句都像是吃了枪药? 而且。 今天他明明是立了大功,不管是曹氏盐行还是“屯田制”的始末,他都与戏志才通了气,就算曹老板此前不知道,现在也应该已经获悉。 所以吴良不太理解。 曹老板到底在与他计较个什么,为什么还要他好看,总觉得曹老板现在说的与他所想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情啊? “……” 戏志才则是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 吴良也是服了。 问题是现在他还不能直接向曹老板提出疑问,否则那就成了抬杠与质疑,不管曹老板因何如此都只会是火上浇油。 不过好在,吴良知道他接下来拿出来的东西,几乎不可能令曹老板失望。 于是心绪便也快速安定了下来。 如此片刻之后。 脸都被太阳晒红了的陈金水终于等人“赶”着已经修复完成的“木牛流马”走进了客堂之内。 而看到这两辆奇形怪状的车子进入客堂的过程。 曹老板与戏志才已是一脸惊奇的站起身来。 “吴有才,这……这是什么东西?” 曹老板目不转睛的问道。 他方才看得很是清楚,郡府的客堂门口修建了一个共有五层的石阶,正门上还有一个高约一尺有余的青石门槛。 一般的马车若是不用人抬,根本就不可能行驶进来,可这两辆奇形怪状的车子却能够如履平地,而且全程都只有一个兵士在后面扯着两条绳索驾驭,气都不喘一口就将这两辆车子“赶”了进来。 “此乃‘木牛流马’,说白了就是运粮车,可载一岁粮,当然也可以用来运送其他辎重。” 吴良笑呵呵的走上前去,掀开“木牛”背上的盖板。 曹老板与戏志才此时才发现,原来这车子竟不是空车,里面已经载了满满一车粟米?! “?!” 看到这一幕,曹老板与戏志才的眼睛已是瞪得老大。 装载一岁粮…… 不用畜力? 一名兵士便可毫不费力的赶走? 这是曹老板与戏志才再见到“木牛流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木牛流马’可日行多少?” 戏志才到底是搞谋略的,此时脑子依旧十分清醒,张口便又问了一个十分要紧的问题。 “日行三十里不在话下。” 吴良说了个最保守的数字。 “咕噜!” 戏志才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眼中很快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惊喜,立刻拱手对曹老板拜道,“恭喜使君,贺喜使君,吴有才真是使君的一员福将,有了‘木牛流马’这等神物,我军将再无运送粮饷之困扰,粮草军数量至少可削减七成,马匹与牲口亦可解脱出来用在更加重要的地方!” “哈哈……哈……” 曹老板终于再也绷不住,一不小心笑出声来,但看到吴良那张帅脸,他却又立刻咳嗽了两声,面色一改冷声说道,“这‘木牛流马’虽确实不错,但还达不到令我满意的程度,最多只能算是没有失望,就勉强算你将功抵过吧……” 话音未落。 “使君再请看!” 吴良却又立刻一把掀开了尹健抱在手上麻布,指着盖在麻布下面的一个小模型说道,“此乃‘三弓床弩’,不过目前我只是做一个小小的模型,此物可放大数十倍使用,以树干为箭杆,以铁器为箭翎与箭头,力道之足可以直接钉入城墙之中,无论攻城略地,还是固守城池,皆是不可多得的克敌利器!”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中郎将!(4200) 说着话。 吴良又推了尹健一把,将“三弓床弩”模型的箭头调转了方向,而后伸手开始转动床弩后面设置的两个绞轴。 伴随着绞轴的转动,连在上面的绳索被卷了起来,三张合并在一起弓被逐渐拉开。 如此绞到一定程度之后,三张弓已经吃足了力。 此时吴良又将绞轴固定住,拿起三支与之配套的箭矢,放入三道箭槽之中。 然后。 “梆!” 吴良猛地打开绞轴的固定机关,三支箭矢一起射出。 曹老板与戏志才身子一颤,连忙循着箭矢射出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三支箭矢已经轻而易举的没入了郡府客堂的砖石墙壁之中,只留下短短的一截尾巴还在微微颤动。 看到这一幕。 !!! 曹老板与戏志才都是一脸震惊,眼睛又比此前睁大了不少,嘴巴亦是微微张开。 这年头并非没有威力强悍的弓箭。 比如“铁胎弓”,也可以叫做铁脊弓。 但曹老板与戏志才很清楚,铁胎弓根本就不是寻常人使用的! 那玩意儿非但本身重量就十分惊人,想要拉开还需要异于常人的臂力,因此有时候能否拉开并使用铁胎弓,渐渐的也就成了衡量一个武将臂力的标准。 而一般兵士使用的弓箭,力道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因此这年头弓手打仗时基本上都不会瞄准敌人直射,而是会居高临下或是朝高空射箭,如此形成箭雨利用箭矢抛物线下坠时的重力加速度来增加威力。 若是选择直射的话。 虽将箭矢射入木头,射入草人,射入没有甲胄护体的人体自是不在话下,但却绝对不可能直接射入砖石墙壁之中,更不要说一下射出三箭,还全部没入墙壁……至少两三寸? 这力道,自然不必多言! 就像吴良说的。 若是将这个模型放大数十倍,再将那上面的三张弓换做巨大的铁胎弓,那射出的箭矢威力自是极为惊人! 并且。 方才吴良转动那绞轴的时候,看起来似乎并未使用太大的力气,射出箭矢的力道却远胜于一般的弓箭,甚至已堪堪可与铁胎弓比肩…… 这才是最令曹老板与戏志才震惊的地方。 这已经不是事半功倍的问题,而是事半功数十倍的问题! “这……东西是你做出来的?” 曹老板下意识的问道。 “明公高看属下了。” 吴良谦虚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转身却又掀开了李原手中的麻布,指着下面那个楼一般的模型继续介绍道,“明公再再请看,此乃‘临冲吕公车’。” “此物亦可放大数十倍使用,与城墙等高,车内分上下五层,亦可以根据需要加层,每层有梯子可供上下,车中可载几百名兵士,配备弓弩枪戟刀矛等兵器,攻城时只需将车推到城墙边上,兵士们通过顶层的天桥冲到城上与敌人拼杀,而不是像此前那般一齐挤在城下承受城上敌人的单方面虐杀。” 听到这里。 戏志才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另外。” 吴良却是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伸手又掀开了另外一名兵士手中的麻布,“此乃‘壕桥’。” “许多城池城下皆设有壕沟与护城河用来据敌,‘临冲吕公车’虽然精妙,但遇上壕沟与护城河便无法靠近城墙,而‘壕桥’便可解决这方面的问题。” “明公请看,这‘壕桥’共有三辆战车组成,可以自由拆分,亦可以自由添加,通过上面的转轴轻松连接在一起,如此一来,无论城池下面的壕沟与护城河是宽是窄,‘壕桥’皆可在极短的时间内搭建出一个可供‘临冲吕公车’畅通无阻的平台,从而令我军在任何时候攻城都不处于劣势。” “戏司马,你似乎有不同的见地?” 说到此处,吴良才终于看向了戏志才,笑呵呵的问道。 “……” 此刻戏志才的眉头已经又舒展开来,满脸惊喜之色的拱手赞道,“吴校尉的设计极为精妙,考虑也十分全面,志才佩服还来不及,哪会有什么不同的见地。” “使君!” 说着话,戏志才又立刻向依旧一脸震撼之色的曹老板说道,“有了这‘临冲吕公车’与‘壕桥’,再加上‘木牛流马’运送粮草,我军此次攻打徐州定是十拿九稳,张邈、吕布、还有那陶谦的死期已到,使君杀父之仇得报指日可待!” “因此请使君尽早下令着手建造这些奇物,再责令兖州、徐州各地边境城池布下那‘三弓床弩’,令四周环绕之敌不敢轻举妄动!” 曹老板闻言总算回过神来,却是又微微蹙眉看向了吴良,接着之前的问题问道:“我问你这东西可是你所创造,你却说你没有这个本事,这是何意?难道另有高人?” “明公有所不知。” 吴良正是要引曹老板问出这个问题,从而实现自己的目的,连忙拱手说道,“这次属下率人前往荆州,本是为了发掘一处齐国古墓,结果却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另外一个战国奇人的陵墓,这些东西正是在那奇人之墓中发现。” “奇人?什么奇人?” 曹老板好奇的问道, “明公可曾听过一个叫做‘公输班’的奇人?” 吴良反问。 “公输班……” 曹老板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顿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问道,“可是那个战国时期曾发明云梯欲助楚王攻宋的公输班?” “明公真是博闻强记,正是此人!” 吴良果断送上一记马屁,接着说道,“属下率人貌似进入了公输班的陵墓,便在陵墓之中见到了这些东西,可惜这些东西过于庞大无法带出,属下又知这皆是难得一见的奇物,于是便原地将其拆解之后,绘出了详尽的设计图纸,等回到陈留才寻找工匠进行了复原。” 说着话,吴良又从怀中掏出几块叠好的绢布双手承到曹老板面前,低头说道:“这便是属下直接之后绘出的设计图纸,其中的诸多细节都进行了详细记录,使君只需命人依照图纸建造即可。” “吴有才,你可真是有心了,哈哈哈哈!” 接过图纸看了一遍,曹老板终于再也无法绷住,极为畅快的大笑了起来,“这次你又立下了如此大功,可惜我已将‘绝影’都赏给了你,这次竟不知该如何奖赏于你了。” “说起‘绝影’来,属下又有话要说。” 吴良却是立刻想到了什么,忽然又道。 “哦?什么话你尽管说。” 曹老板眼中忽然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紧张”,面上却笑呵呵的问道。 “明公能不能将‘绝影’收回去,给属下换个用得上的奖赏?” 吴良嘿嘿笑着一脸市侩的说道。 “放肆!” 曹老板闻言面色忽然一冷,指着吴良的鼻子厉声斥道,“那绝影随我征战多年,脚力耐力皆是马中王者,曾数次于千军万马之中助我脱困,我忍痛将它赏赐于你,你竟敢说它没用!绝影虽不能言语,但我却不能容忍你如此说它!” “明公恕罪!” 吴良自是“吓了一跳”,连忙哭丧着一张脸躬身解释道,“属下不是说绝影没用,只是属下实在用不上啊,不敢隐瞒明公,自打明公差人将绝影送到属下这里来之后,属下亦是喜出望外,可属下也不知怎么回事,绝影死活不肯教属下骑乘,还险些将属下摔伤,以至于属下现在都有了心理阴影,出门都不怎么敢骑马了,只敢骑驴,不信明公问问属下这些兵士,属下现在出门可真是在骑驴啊~~~” “噗!”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 竟是戏志才实在没有忍住,一不心喷笑了出来。 与此同时,戏志才也终于彻底明白了吴良在曹老板的心中的分量。 戏志才作为曹老板最信任的人,也是了解“绝影”的特性。 只不过这件事曹老板并未对戏志才说起,这次来陈留的路上他还在想曹老板为何没有骑乘“绝影”,想不到竟是用来试探吴良了。 能够当得起曹老板用“绝影”来试探的人是什么人,又或者说曹老板此前将他当成了什么样的人,答案自是不言而喻。 也是因此,戏志才此刻才笑得出来。 因为吴良骑不了“绝影”,便是已经通过了曹老板的终极考验,接下来曹老板将会对吴良信任许多,如此曹军也不必失去这样一个天纵奇才,可谓是皆大欢喜。 “你笑甚么?” 曹老板瞪眼斥道。 “使君恕罪,臣想到吴校尉堂堂一个校尉骑驴的情景,一时没控制住。” 戏志才连忙收起笑容,躬身说道。 “我还以为志才已经到了喜怒不行于色的境界,看来还差的远啊。” 曹老板说着话,又不心看见了吴良那张委屈的苦瓜脸,然后,“噗——吴有才,还不收起你那副要死的样子!” “噗哈哈哈哈……” …… 笑罢之后。 屏退了客堂内的瓬人军兵士,曹老板终于又对吴良问道:“吴有才,这公输班的陵墓怎么样了?” “回禀明公,公输班生前精于机关之术,他的陵墓亦是机关重重。” 吴良立刻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属下将这些东西拆解记录下来之后,意欲开启公输班棺椁时终是触发了防盗机关,彼时整个地宫地动山摇,地面也随即出现了涌现地火的裂缝,属下只得立刻带人仓皇逃窜,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性命,而那地宫则掩埋在了巨石与烈火之中,就算再命人挖开,恐怕也只能看到一片无用的残骸了。” “即是说,已经没有人能够再进入这座陵墓,更不了能从陵墓中得到这些东西了吧?” 曹老板又问。 “正是如此。” 吴良点头说道。 “好!好!如此甚好!” 曹老板不疑有他,连连点头称好,“你做的也很好,我方才已仔细想过,如今我已有了曹氏盐行,若那‘屯田制’实施顺利,亦可在一定程度上填补粮饷亏空……此前子脩与安民都随你下过古墓,他们与我说起过,那古墓之中常有人力难以抗衡的邪物,稍有不慎便回丢了性命,此前你已为我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形势一片大好,你劳苦功高,也是时候享享清福了,不必再前往这些凶险之地,如你所愿,我打算封你为‘临冲中郎将’,将这些战车的建造事宜交由你全权负责,这可是个轻松无责的官职,你可满意?” 总算拜将了! 但说好的“摸金中郎将”呢,这“临冲中郎将”是个什么鬼? 虽然吴良知道“临冲”二字指的就是战车,可他对闭门造车这种事实在一点兴趣都没有啊,摸金啊,我要摸金啊…… 不过。 仅冲“中郎将”这三个字,便已经说明了吴良如今在曹老板心中的超然地位。 毕竟就连曹老板最信任、最倚重的夏侯惇,如今的军衔也不过只是校尉,折冲校尉兼东郡太守,如果所猜不错的话,吴良应该还是曹老板起事之后封下的第一个“将”! “明公为属下着想,属下感激涕零!” 吴良连忙躬身道谢,接着却又掏出一卷于吉重新誊撰的竹简,双手奉上说道,“不过明公你看这是什么?” “齐史?” 曹老板看到最前面的两个大字,面露疑惑之色。 “明公,这正是属下发掘古墓时在墓中找到的古史传记,明公应该知道,前有始皇帝焚书坑书,后有楚霸王火烧阿房宫,导致先秦的古史传记早已十不存一,那前汉所著的《太史公记》中的记载虽是如今主流,但其实有许多内容皆是道听途说而来,不可尽信,尤其当属下在古墓中见到一些先秦古籍之后,更是发现了两者之间的许多差池。” 吴良忽然变得极为严肃,正色说道,“因此属下逐渐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属下想寻访天下古迹,探索那些失传的古籍,重新编撰一部最接近历史真相的史书!” “另外。” “开办曹氏盐行所用的雪花盐秘法,在雍丘试点的屯田制,还有这些奇思妙想的战车,皆是属下寻访古迹时所得,古人的智慧令属下叹为观止,属下相信,在寻访的过程中,属下还将为使君待会更多震惊世人的东西,令使君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而属下计划编撰的史书,也将以使君命名,这可是造福千秋万代的壮举,使君必将名留青史。” “请使君成全!” “……” 听了吴良的话,曹老板再次愣住。 如此思索了半天之后,他终于开口说道:“你这想法还真是颇为大胆,不过我很喜欢……” 第三百六十二章 发丘大将军!(4200) 吴良这记马屁才是真正拍到了曹老板的心坎里。 编撰比《太史公记》更加真实准确的史书,必定会对后世产生极为深远的影响,若此书能够著成,还以他的名字命名。 那么他名留青史自是板上钉钉的事。 曹老板其实是个极其看中名望的人,此前因为宦官之后的身世他可没少受到那些士族名士歧视与攻讦,而为了堵住这些人的嘴,他也下令杀了不少人,结果非但没有起到积极的作用,反而带来了一些不好的影响。 比如这次张邈反叛,虽然曹老板嘴上不肯承认,但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就是杀人之后产生的负面影响所致。 而编撰史书可就大不相同了。 这比《太史公记》更加真实准确的史书具有无可替代的价值,今后定会受到天下士族追捧与传唱,而他的名字,也定会与这部史书一同为天下士族熟知,此乃造福千秋万代的功绩,到了那时候,还有多少人会在意他这宦官之后的身世? 况且。 著成《太史公记》的司马迁早年遭受了腐刑,早就已经成了宦官,后世又有多少人在意他的宦官身份? 何况我不过只是宦官之后罢了,这又不是我能选的…… 想着这些,曹老板亦是有些激动,笑意盈盈的说道:“你既有如此抱负,我本该上书朝廷封你做个‘太史令’,当年司马子长(司马迁)便官至此位,在我眼中你便是我的子长,但你此前已经言明不愿入朝为官,我亦不好勉强,却又不能教你名不正言不顺,如此便只好暂时委屈于你,封你为‘司史中郎将’了。” 麻蛋! 怎么又他娘的成了“司史中郎将”? 说好的“发丘中郎将”呢,说好的“发丘印”呢? 虽然在得到“太公印”之后,吴良已经怀疑这玩意儿就是传说中的“发丘印”,但心中对此还是多少留有那么一丝的期待。 而如今曹老板一连说出两个杂号中郎将的军衔,都始终没有说中“发丘中郎将”。 吴良不免有些失望,还略微有些心急。 会不会是因为我的出现与所作所为改变了历史走向所致? 如果我没有强行实施瓬人军的转型,曹老板如今仍要依靠瓬人军盗墓得来的黄金与珍宝来维持军饷,结果会不会不太一样? 毕竟所谓“发丘”,“发”乃“发掘”之意,“丘”乃“坟墓”之意。 两个字连在一起,便是“发掘坟墓”之意。 而现在在吴良的努力之下,曹老板终于表示要让瓬人军变得“名正言顺”,那么“发丘”这种不被世人接受的词汇,自然也不能与瓬人军和他联系在一起了,否则恐怕又要引起不的非议。 所以…… “怎么,你不满意?” 见吴良微微蹙眉,半天没有谢恩,曹老板疑惑问道。 “属下不敢!” 吴良回过神来连忙拜道,“明公如此抬举属下,属下怎会不满,只是方才乍一听到这军衔略有些别扭,‘司史’听起来应是文官,而‘中郎将’听起来又是武官,两者放在一起便有一些自相矛盾的感觉了。” “哈哈哈,此乃我有意为之。” 曹老板却是斜睨着他大笑起来,“你既能替我发掘那九死一生的古墓,又能为我编撰史书,可不就是能武能文么?另外……你可要想清楚,司马子长的‘太史令’已是史官顶峰,隶属于太常之下,年俸仅有六百石,而随便一个中郎将,年俸便有两千石,若是这官职由你自己来选,你要做何选择?” “还是中郎将好,拜谢明公。” 吴良连忙躬身谢道。 “这就对了,即日起你便专门寻访各地的古迹与古籍,力争将古往今来的事务如实记载,任何人不得干涉于你,成书之前此书亦不必公示于人,就连我也不能例外。” 曹老板满意点头,接着又道,“至于发掘古墓时是否能够掘出黄金珠宝,我亦不再强求,你尽力而为便是。” “属下明白,定不负明公厚望!” 吴良应道。 事到如今,他暂时也不知该如何引曹老板说出“发丘中郎将”五字,只得安慰自己那“太公印”就是传说中的“发丘印”。 现在他已经拥有“发丘印”,又晋升成了“中郎将”,就勉强算作重现了历史吧。 哪知吴良才刚刚安慰完自己,曹老板却忽然又笑呵呵的自言自语起来:“遥想我起兵至今,可谓是处处受阻事事不顺,唯有这半年多,也就是秘密建立瓬人军发掘梁孝王墓之时起,非但得了有才这么一员福将,所遇诸事皆可逢凶化吉心想事成,方才有了今天的光景,最近我便在想,我如今拥有的一切皆是发迹于丘,简称‘发丘’啊。” ?! 听到这话,吴良心头猛地一颤。 出现了! “发丘”二字终于还是出现了! 所以说,他一直在想的“发丘中郎将”并不算完全没有希望了么? 而所谓“发丘”,其实也并非是“发掘古墓”,而是“发迹于丘”的意思么? “有才,你再受些委屈。” 曹老板回过身来,又拍了拍吴良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待有一日我平定天下动乱,再无人敢非议于我时,我定然不会忘却你的功劳,我要封你为‘发丘大将军’,官居一品,我还要将你的抱负公之于众,为你立下法令,规定天下古墓只有你有特权发掘,任何人私自发掘皆是死罪,我要助你早日完成这部造福千秋万代的史书!” 发丘……大将军? 吴良愣住了。 重点是官居一品! 汉朝出现过的一品大将军有哪些? 建威大将军、骠骑大将军、中军大将军、镇东大将军、抚军大将军…… 这里面除了骠骑大将军之外,剩下的一品大将军地位皆在三公之上,也就是说几乎仅次于皇帝,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还有。 立法? 规定天下古墓只有你有特权发掘,任何人私自发掘皆是死罪。 这便已经与后世颁布的法令有些类似了,只是细节方面仍比较粗糙,而且颇具封建君主制的立法特色。 这一刻。 吴良终于明确了曹老板的野心。 他想称帝! 若非做了皇帝,又怎么能封给他这样的官职? 而历史上曹老板之所以没有称帝,只是官至丞相,并不是他不想,恐怕只是时机未到。 毕竟历史上曹老板虽已“挟天子以令诸侯”,将羸弱的汉室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实际上依旧存在许多内忧外患。 “称帝”绝不是一句话的事,也不是孩子过家家。 这将会牵扯到许多人的利益,尤其是那些根深蒂固的老牌士族的利益,曹老板一旦称帝,将有可能演变成为一场难以解决的内耗,从而影响曹老板的大计。 更何况,曹老板还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直接受益者。 此举等于控制住了天下的喉舌,掌握了舆论。 此前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就敢称帝的人,比如拿了个传国玉玺就敢称帝的袁术,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反而成了众矢之的。 如此前车之鉴摆在面前,曹老板在这件事上更是要无比谨慎…… 不过吴良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个问题。 反正历史上汉室灭亡亦是不可避免的,曹老板虽未曾称帝,但曹丕却称了帝,之后刘备也称了帝,孙权同样称了帝。 他主要是在思索另外一个问题。 发丘……大将军。 一品。 可以肯定的是,历史上曹老板绝对没有设立“发丘大将军”这个官职,否则史书上就不可能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 毕竟按照曹老板现在的说法,这个官职将会是位居一品的大官,跺一跺脚都能令整个朝野抖上三抖的大官。 怎会没有任何记载? 反倒在正史中写成了一个的“发丘中郎将”? 另外。 曹老板肯定也不曾颁布“奉旨盗墓”的法令。 这个时代颁布这样的法令简直就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注定会受到大量的批评与质疑,需知就连后世考古,做的也是“抢救性发掘”,即是说只有当古墓已经暴露,并且遭受到了不可逆损坏的时候,才会入场进行考古,否则便都以保护为主。 因此,这样的法令若是曾出现过,也断然不可能不在历史上留下痕迹。 不过。 不可否认的是,东汉末年的历史上也不曾出现过吴良这个穿越者,或许正是因为他的出现与搅局,曹老板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事实上。 吴良并不怀疑曹老板现在的这番表态是发自真心。 但他却也不会轻易信以为真。 若曹老板有一天真当上了皇帝,真成了俯视天下的九五之尊,他反而更加不敢相信。 此一时,彼一时。 屁股决定脑袋。 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也未必便真的能够随心所欲,相反还会产生更多的顾虑与想法。 以史为鉴,曹老板现在的许诺,到了那时候,或许反而会成为他的一道催命符。 毕竟历史上“杯酒释兵权”的事情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有几个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身在汉朝也不必说远的,就说汉高祖刘邦身边的那些个开国功臣,落得一个好下场又有几个? 所以。 若有一天真到了那时候。 曹老板硬要给,他当然不会拒绝。 但曹老板要是不再提,那么他也绝对不会伸手去要,甚至还会尽可能的保持低调,实在不行就告老还乡远离是非…… 如此想着。 “承蒙明公抬爱,属下生来就是个平头百姓,苦日子过惯了,对声名与权势其实并无太多想法,只求能为明公办些事,换得一生衣食无忧便已知足,实在不敢再想其它。” 吴良一边躬身道谢,一边低眉顺眼的说道。 “我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说!” 曹老板大手一挥,不容置疑的说道。 “谢过明公。” 吴良只得应了下来,再次谢道。 他心里明白,从现在开始他算是正式进入了曹老板的嫡系阵营,是真真正正的嫡系,有资格获悉曹老板终极野心的嫡系。 戏志才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否则刚才曹老板说那番话的时候,他便没有资格在场,也不该如此淡定。 而如今的陈留太守程昱显然不在此列。 这次曹老板来到陈留,作为太守,程昱其实只是陪同那些陈留士族走了个过场而已…… “对了明公,属下忽然想起一件事,想求明公成全。” 吴良忽然又道。 “所为何事?” 曹老板心情正好,爽快问道。 “属下想求明公帮忙救下一个友人。” 吴良低头说道,“此人乃是陈留朱家的三公子朱鲁,属下此前出任雍丘令时,想在雍丘试验‘屯田制’的效果,于是便施以巧言哄骗了朱鲁,使得他不但没有阻挠属下开垦田地,还为属下招来的流民提供了粮食、农具与牲口,如此在他的大力协助之下,属下才能够顺利完成春耕,可惜后来此事败露,朱家家主朱逊大发雷霆,已经将朱鲁软禁了起来,这辈子怕是再也出不来了,属下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因此为他求情。” “竟有此事?” 听到这话,曹老板顿时一脸的惊奇之色。 “难怪那朱逊对你恨得咬牙切齿,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能将此人哄骗到这步田地……” 戏志才也是微微一愣,忍不住颇为好笑的说道。 “戏司马说笑了,倒不是我的手段有多高明,主要是此人这里不太灵光。” 吴良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对二人露出一个“你懂的”的笑容说道,“也是因此,属下心中才越发过意不去,斗胆求明公帮忙。”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终归属于朱家的家事,我出言干涉恐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啊。” 曹老板微微蹙眉道。 “使君,我倒有个主意。” 戏志才却又凝神说道。 “哦?你说来听听。” 曹老板抬眼道。 “使君此前不是许了朱家一个典农校尉么?” 戏志才笑着说道,“此人既是朱家的人,使君大可以任命他来做典农校尉,如此算是兑现了对朱家的承诺,朱家也不能再为难于他了。” “万万不可!” 吴良闻言立刻提出异议,“戏司马可能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此人脑子不太灵光,恐怕担不起典农校尉一职。” “正因如此,我才大力推举此人。” 戏志才却是露出老狐狸一般的狡黠笑容,悉心说道,“此乃一举两得之计,一来,遂了吴将军的心意;二来,这个位子的人并不需要多么聪颖,此人脑子不灵光反而易于控制,使君正好利用他来掌控陈留的屯田事宜,岂不美哉?” 第三百六十三章 你们的吴校尉没了(4000) 人有的时候也不能太聪明。 正是因为戏志才太聪明,吴良才能用最笨的办法轻而易举的实现自己此行的另外一个目标。 事到如今。 他已经算是完成了从盗墓贼到史官的华丽蜕变。 最起码在曹老板这里已是如此。 只要曹老板的思想发生了这样的转变,他与瓬人军便不再仅仅只是替曹老板办脏事的工具,因此在这部将以曹老板命名的史书完成之前,他们也不再是稍有问题便会被曹老板划清界限、急于肃清的黑历史,这正是吴良想要达成的效果。 而对于他的“好兄弟”朱鲁。 吴良也确实发挥了“互为贵人”的作用,不但教朱鲁吃上了官饭,并且这碗官饭还十分夯实,一下子就从没有资格录入朝廷官籍的县丞,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校尉,而且是不隶郡县的校尉,瞬间便拥有了与陈留太守程昱平起平坐的资格。 成了典农校尉的朱鲁,朱家自然不敢再将其关在泽秀园里面。 据吴良所知,目前朱家的所有族人中还没有一人拥有比校尉更高的官职,而且是曹老板亲自任命的军官。 朱家的家法再高,也断然高不过曹老板的军法。 而且别看吴良整天借鉴夏侯惇的做法拍马屁,说什么只愿做曹老板的官,不愿做汉室的官之类的话,其实曹老板现在的绝大多数人事任命照样会上报朝廷入册的,只不过汉室早已式微,只能批一个“准”字罢了。 其他圈地为王的豪强亦是如此。 这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体现一个所谓的“名正言顺”。 再者说来,现在就连曹老板自己如今也领着一个兖州刺史的官位,对外自认还是汉室的臣子,一州刺史任命的校尉,自然也是“名正言顺”的朝廷官员。 朱家即是士族。 哪怕真不怕死,不认曹老板的军法,也得认朝廷的国法,于公于私都不能再拿朱鲁怎么样,说不定有些事还得仰仗于他。 如此又说了一阵子话。 程昱亲自进入客堂,通知曹老板已经准备好了私宴,询问何时开宴。 曹老板这才终于不再谈那些不适合当外人谈论的内容,教程昱叫来陈留的几名重要官员与宴,与他们进行友好交流。 私宴过后。 吴良也是有些倦了,于是顺势与那些官员一同离去。 待堂内只剩下曹老板与戏志才时。 略微有些醉意的曹老板才来到戏志才身边,勾住他的肩膀声说道:“志才啊,你此前不是还有一计未说于我听么?” “什么计?” 戏志才一愣,疑惑问道。 “还能有什么计,自然是那可令吴有才不得不就范的计谋。” 曹老板提示道。 “啊?使君,你此前不是说……” 戏志才瞬间明白,却又有些不解。 “我忽然想通了,吴有才必须得是我曹孟德的女婿,不论使什么手段,哪怕提刀架着他的脖子逼迫于他,总之此人我要定了,绝不能便宜了旁人!” 曹老板目光深邃的说道。 …… 雍丘县。 瓬人军驻地。 “夫人,家主怎么还不来?” 吴良的一众美人围拢在白菁菁身边,颇为恭敬又按捺不住的声询问。 “不是说了么,不要叫我夫人,我不是你们的夫人。” 白菁菁被这称呼搞得一阵脸红,只得极为无奈的纠正道。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纠正她们了。 自打被吴良当着这些美人的面扛入房内睡了一晚之后,她们便将她默认为了夫人,非但嘴上叫着,平时见了她也都施以夫人的礼数,丝毫不敢怠慢。 “遵命夫人,可是家主怎么还不来啊,他不会被使君责罚了吧?” 一种美人仍在弱弱的追问。 “责罚?他为什么要被使君责罚?” 白菁菁不解的问道。 “回禀夫人,是婢子听说的。” 鲍柔施了一礼,心翼翼的说道,“家主这两日忽然命我们搬到雍丘来,自己却只留了几个兵士在陈留伺候,这本就十分反常,婢子们心中皆是有些不安,恰巧婢子方才出去时,听到几名兵士聚在一起议论,说家主这次出征一无所获,使君定是十分不满,恐怕要受到使君责罚,而这两日使君正好要来陈留……于是婢子们便害怕了起来。” “是啊夫人,如今咱们已经来到此处两日,公子却迟迟不曾现身,婢子们越想越是担忧,因此忍不住前来叨扰夫人……” 百里香也是低下头红着一张脸说道。 实际上不止是他们。 瓬人军的兵士们亦是惴惴不安。 吴良平日里待这些兵士不错,更是为他们谋取了不少福利,这些兵士自然也是对吴良心服口服,不说所有人都能为吴良献上性命吧,起码也是真心实意的希望吴良平安无事。 只不过与以往不同。 这次吴良出征的收获在他们看来实在是比之前几次所差甚远。 因此他们普遍认为曹老板一定会不满,吴良这次就算不会受到责罚,也定会受到十分严厉的训斥。 如此大家伙互相议论着,悲观的情绪已经在瓬人军驻地内蔓延起来。 甚至几名军官已经在与诸多兵士商议,待吴良回来的时候,大伙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温暖吴良那颗受伤的心。 一齐喊个口号? 一齐向吴良表个决心? 一齐主动要求降低粮饷,将功赎罪? 甚至。 还有人主张大伙一同前往陈留向曹老板请罪,为吴良求情,请曹老板对吴良开一面……不过这个想法立刻被几名军官否决。 这时候擅离驻地可是重罪! 他们倒并未过多考虑自己,主要是此举可能非但不能为吴良开脱,还会为他增添新的罪名,从而令他受到更重的责罚,毕竟吴良怎么说都是他们的头子,他们做了事,吴良也是难辞其咎。 最后几名军官只能去找典韦与杨万里商议此事。 然后。 这件事便被典韦与杨万里给强行压了下来。 随行的兵士也只知道吴良等人进入了丘穆公墓,对公输冢的事却是一无所知,而他们两个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因此并不担心。 只是此事涉及许多秘密,吴良不说,他们自然也不会到处乱说。 “不要胡思乱想,吴有才的命可硬着呢,他不是常说好人不长命,恶人遗千年么?似他这样的人,定是要长命百岁的,怎么可能有事?” 白菁菁听完就笑了,颇为淡定的道,“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吴有才现在还不曾现身,定是跑去处理其他的事务了,待他回来时,定是又受了使君褒奖,说不定还有升官了呢。” “真的么夫人?” 一众美人有些狐疑的道。 “不要再叫我夫人了……” 白菁菁无奈扶额,她真是受够了这个称呼。 就算要叫,也要等到……之后再叫啊,那时才符合事实。 不过。 此前在公输冢外说过的那番话,这个坏人不会当真了吧,所以他只是现在还没腾出手来,只要腾出手来就要找我兑现诺言了吧? 怎么办? 这要怎么办才好啊? 白家的祖训不能逾越,否则我就成了白家的不孝女,爹爹绝不会原谅我的…… 就在这个时候。 外面忽然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与平时瓬人军兵士打闹的动静有着明显的区别。 “又是怎么回事?” 白菁菁疑惑起身,走出屋子查看。 吴良这些家眷所住的宅子虽然瓬人军驻地之内,但为了保护吴良与家眷的隐私,与驻地还隔着一个院子。 穿过院子推开院门。 只见正有一个马车队浩浩荡荡的开进驻地之内,而那马车上则装满了物资,尤其是走在前面的马车,更是装满了对瓬人军兵士极有吸引力的酒肉。 押送这个车队的人,看起来应该是陈留郡的兵士。 而领头的则是一个身披铜甲、颈系绿布的人,此人骑着高头大马,气势比那些兵士高了一大截。 “我见过,这身行头定是使君的亲卫!” 有人立刻认了出来。 毕竟此前张邈反叛的时候,瓬人军中的一部分兵士在吴良的示意下,也曾与曹老板的家眷和亲卫一同从陈留赶往鄄城,因此对这身行头并不陌生。 “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心中充满了疑惑,忍不住向身边的人发问。 “呃……” 看到眼前的一幕,所有的瓬人军兵士此刻都是一头雾水,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那名亲卫却是很快给了众人答案,只听他驻马而立,环视一圈之后大声吼道:“还不来个人接收使君赏赐?” 吴良不在,典韦便是瓬人军中官职最高的人。 此时典韦早已走上前去,拱手说道:“瓬人军军候典韦,前来接收使君赏赐!” “使君有令,瓬人军此番立下大功,特许全体大宴三日!” 那亲卫又大声说道。 “谢过使君!” 典韦躬身谢道。 “谢过使君——” 瓬人军兵士虽然现在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此行明明一无所获,又到底立下了什么大功,但见典韦已经拜谢,也是连忙跟着一同施礼。 所以…… 他们此刻更关心的问题是,吴良到底怎么样了? 使君的赏赐既然已经到了,那么吴良为什么没有一同出现? 不过。 应该不会有事吧? 毕竟既然是赏赐,那么吴良也不应该受到责罚才是…… “这是此次使君赏赐的清单,你轻点过后速速教你的人将赏赐抬走,我还要回去向使君复命。” 那亲卫自然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只是将一卷竹简交给典韦,如此说道。 “诺。” 典韦应了一声,虽然心中本就不慌,却也还是抬起头来多问了一句,“敢问这位兄弟,吴校尉为何没有一同回来?” “已经没有吴校尉了。” 那亲卫办完了正事,也是瞬间没了架子,语气平和的对典韦说道。 ??? !!! 一听这话,正摩拳擦掌准备上前搬运物资的瓬人军兵士瞬间呆立当场,仿佛被平地惊雷劈中了天灵盖一般。 没、没了?! 就这么轻易的……人就没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不就是一次出征一无所获么,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他们这盗墓又不比旁的事,谁能保证每次盗的墓里面都装满了黄金珠宝?! 使君竟如此狠心,直接把吴良给灭了?! 与此同时。 “嘤——!” 跟在白菁菁身后的一种美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竟是身子剧烈一颤,脸之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瞳孔不停的缩动。 百里香听到这话更是直接眼珠子一翻,仰面向后倒去。 而鲍柔则面色瞬间煞白,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如同雕像一般站在原地,身子微微晃动。 天旋地转! 对于这些苦命的姑娘而言,吴良便是天,跟了吴良之后,她们才有了天。 但现在,她们的天,塌了! “?!” 就连典韦、白菁菁、杨万里、于吉、孙业、诸葛亮等知道内情的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亦是吃了一惊。 他们倒不相信吴良会这么轻易的没了…… 毕竟吴良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在曹老板面前作死的人,而且如果不是作了大死,曹老板断然不会轻易把他搞没。 但亲卫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也是令他们十分费解。 “你们这是什么反应?” 那亲卫见到瓬人军众人那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心中亦是十分费解,忍不住又开口问道,“难道你们不应该欢呼雀跃才对么?你们的吴校尉虽然没了,但却多了一个吴将军,他如今已被使君封作了‘司史中郎将’,这还是使君封下的第一个中郎将,吴将军这才叫做真真正正的平步青云啊,自此你们的官职也要跟着水涨船高哩。” “?!” 众瓬人军兵士又是一愣。 中郎将! 竟然封将了! 一无所获却还能封将,他一定是用了什么妖法,蛊惑了使君吧?! 看他们的表情,这个结果似乎要比吴良没了更加令他们费解…… “兄弟,以后尽量莫要大喘气,真的会死人。” 典韦却指了指院子门口的女眷,正色对那亲卫劝道。 这话之中,其实包含好几层含义。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万万不可交恶(4100) 朱家泽秀园内。 “母亲,老先生真的对我说过,我与我那贵人有才兄乃是分则俱损合则俱荣的关系,我们遭此一劫主要是因为他最近不在陈留,你只需再忍耐一些时日,待我有才兄回来,我们定能立即化险为夷,你要相信我啊母亲。” 见母亲陈氏又忍不住凄凄艾艾的抹起了眼泪,朱鲁叹了一口气,来到陈氏身边握住她的手好生相劝。 “莫要再与我提你这挨千刀的贵人!” 陈氏顿时来了脾气,一把甩开朱鲁的手情绪激动的斥道,“我与你说了多少遍,吴有才与那老神仙根本就是一伙,他们联起手来哄骗了你,若是没有他,我们母子二人又怎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母亲,我那有才兄眉清目秀,那位老神仙也是慈眉善目,他们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哄骗我的人啊。” 朱鲁依旧坚持说道。 “你这孽子……难道恶人会在脸上写字不成?!” 陈氏已是气的簌簌发抖,说都不会话了。 这样的争论几乎没过两天就会重现一次,陈氏也不知道朱鲁究竟喝了什么迷魂汤,就是死活都听不进她的话,依旧对吴良充满了信任,坚信只要他回来,他们母子二人便能狗转危为安,轻而易举的走出泽秀园。 “常言道‘相由心生’,就算脸上不会写字,亦可通过面相看出些端倪吧?他们若真是恶人,定会生的贼眉鼠眼,谁看了都会心生不适才是。” 朱鲁据理力争道。 “……” 陈氏顿时无言以对,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半晌之后终是仰天长叹了一声,语气绝望的道,“永康啊,母亲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母亲请讲,莫说一件,便是十件百件孩儿亦不会推辞。” 朱鲁连忙说道。 陈氏抬起手来指着十丈外的一个凉亭说道:“离我远一点!你去那边的凉亭里坐会吧,我不叫你你便不要过来,也不要与我说话,我想清静一会。” “母亲,你若想清静一会我不说话便是,我还可以给你捶背扇扇,为何要离母亲远一点,我想陪着母亲。” 朱鲁不解的道。 “唔!” 陈氏眉头一皱捂住了胸口,心口又闷又疼。 “母亲,你怎么了?” 朱鲁连忙关心问道。 “去!还不快去!” 陈氏抓狂的两只脚在地上使劲踢腾,她真的受够了,老天为何如此不公,为何要如此惩治于她。 “好,我去,我这就去,母亲莫要烦躁。” 朱鲁终于不敢多言,连忙起身。 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之内。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朱家家主朱逊,他正带着四名佣仆快步向母子二人这边走来,脸上挂着不太自然的笑容。 “父亲?” 忽然见到朱逊,朱鲁脸上的鞭痕又隐隐作痛起来,下意识的躲到了母亲身后。 “君子?” 陈氏也是瞬间愣住,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有些失神的问道,“永康,我看到你爹来看我了,我不是眼花看错了吧?” “母亲,你没看错,正是父亲来看你了。” 朱鲁有些忌惮的看着朱逊,声说道。 “就知道他放不下我……” 陈氏顿时面露惊喜之色,连忙扯了扯衣领又道,“永康,快,你快看看的我的发髻是否梳理整齐,衣着是否得体!” “母亲装扮向来得体,不必担心。” 朱鲁打量着点头说道。 “那就好……” 陈氏这才放下心来,清了清嗓子,塌着的腰肢立刻挺得笔直,但目光却已不再看向朱逊,而是故作清冷装看向了他处,仿佛根本没有看到朱逊一般。 …… 片刻之后,朱逊已经来到近前。 “哼!” 陈氏反倒耍起了性子,又将脸向外偏了一偏,鼻腔之中发出一声嗔怪的轻哼。 其实她心里正在偷偷想着:只要朱有卿叫我一声,我便立刻流下眼泪扑上前去鸟依人,万不可做的过头了…… 朱逊平日里什么脾气她是最清楚的,从他口中听到软话基本不可能。 他如今能亲自前来泽秀园看望于她,便已经是做出了极大的退让,说明此事已经有了一些转机,她稍微的耍一下情绪倒也能增进一下夫妻感情,但若是不依不饶,那就是自己不识抬举有台阶不下了,到时说不定就真要关在泽秀园中独居一辈子。 甚至。 就连此刻这的故作嗔态,她的心中都有那么些忐忑,担心朱逊因此转身离去…… 而就在她心中忐忑不安的时候。 “夫人,永康,前些日子的事是我太过上纲上线,教你们母子受委屈了。” 朱逊却笑呵呵的如此说道。 这显然是一句软话,一句她此生想都不敢去想的软话,破天荒的主动道歉! “君子?!” 陈氏闻言瞬间转过头来,满脸的惊疑之色。 她已经忘了流泪的事,也忘了扑上去鸟依人的事,只是觉得面前的朱逊有些陌生,好似根本不是她认知中的君子。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今天的朱逊明显转了性子,这一点都不正常,极不正常! “?” 朱鲁亦是有些诧异。 不过有了前些日子的教训,他此刻已是不敢再乱说话,依旧躲在母亲身后默默的望着朱逊。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甚么,难道我脸上有字?” 朱逊却是依旧一脸笑意,颇为温和的道,接着又扭头对身后几名佣仆喝道,“你们几个,还不快去房内将夫人与永康的细软收拾起来,迎接他们回府?” “诺!” 几名佣仆连忙跑去照办。 “?!” 陈氏与朱鲁心中却是不由的更加惊疑。 朱逊非但主动表达了歉意,还如此主动的迎接他们回府,这就显得更不正常了。 难道之前的事就这么算了? 但这似乎已经不仅仅是既往不咎的问题,而更像是他们母子立了什么大功一般,简直不可思议…… “永康,脸上的伤还疼么?” 朱逊接着又道,“那日是我下手重了些,你莫要记在心里,这次回去我定会好好补偿于你……你此前不是一直说你大哥永盛的南院日头最足么?这次回去你便住去南院,我再给你精心挑选二十个婢女,教她们好生照料你的起居,你以为如何?” 受宠若惊! 此刻陈氏才是真正体会到了这个词的含义。 她现在心中已经开始慌了。 总觉得朱逊现在根本就不是在向他们表达善意,而是在给他们送“断头饭”,“断头饭”吃完了也就要送他们走了…… “君子,你这是……” 陈氏诚惶诚恐的问道。 “不疼了不疼了,父亲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孩儿又怎敢怀恨在心。” 然而朱鲁在听到这番话之后却是已经激动了起来,竟还乐呵呵的惊喜问道,“不过父亲,你说的是真的吧?永盛大哥的南院你真打算给我居住,还要送给我二十个精心挑选的婢女?永盛大哥没有意见么?” “自是真的。” 朱逊笑着点了点头,“你可是咱们朱家近二十年来出的第一个校尉,理应有如此待遇,永盛怎敢有意见?” “校尉?” 朱鲁又是一惊。 “?!” 陈氏一双杏眼亦是睁大。 朱鲁脑子不太灵光,陈氏虽比他略强但也没强出多少,可两人并非痴傻,也是知道“校尉”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官职。 这是一个独立的军衔,与专管内政的一郡太守和专管防务的郡都尉属于平级。 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可以与陈留太守程昱平起平坐了? “不错,你已被册封为‘典农校尉’,专管陈留郡境内的屯田事宜,不隶郡县,委任令已经递了上去,印绶不日便会送到。” 朱逊点头说道。 其实昨日他便已经收到了这个消息,当时他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曹老板绝对是故意的,他定是暗中调查了朱家,才故意将“典农校尉”一职安在了朱家最不成器的朱鲁身上。 曹老板并不打算教朱家在“屯田”的事情上掌握太大的权力。 为此他思索了一整夜,甚至产生过让朱鲁……消失的恶毒想法,以此来要求曹老板更换人选。 但朱鲁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虎毒亦不食子,他下不了这个决心。 而且曹老板既有此意,他就算这么做了,恐怕也未必便能够如愿以偿,说不定还会激起曹老板的猜疑,将“典农校尉”一职收回去教旁人来做,如此才是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最终。 朱逊只能退而求其次。 朱鲁就算再不济,也是他朱家的人,只要是他朱家的人,作为父亲他便依旧可以教唆朱鲁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总好过“典农校尉”一职落入旁人手中。 所以朱鲁与陈氏肯定不能再关在泽秀园里了。 他还要对朱鲁好一些,让他感受到家族的温暖,免得这傻子再傻呵呵的被他人挑唆利用而不自知…… 哪知听到这话,朱鲁却反倒微微簇起眉头,陷入了令朱逊不解的沉思之中。 片刻之后。 “父亲,有才兄是不是回到陈留了?” 朱鲁忽然抬起头来问道。 “你还敢提起此人!他虽回到了陈留,但如今已经不再是雍丘令,你以后不准与他来往,听到没有!” 听到这个名字,朱逊顿时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意。 好在曹老板已经当着他的面扯了吴良的县令一职,如今雍丘县少了这么一个害群之马,而陈留郡的屯田事宜也由朱家人掌控,他们倒也没在吴良身上吃太大的亏…… “果然!” 朱鲁恍然大悟,拉着陈氏的手喜笑颜开道,“母亲,你听到了么?我就说那位老神仙不会骗我,他说我天庭饱满可吃官饭,地阁方圆可掌大权,而且我与有才兄互为贵人,这不,有才兄一回来我就当上了校尉,这可比以前的县丞厉害多了,你瞧着吧,只要有才兄在,我还要往上升,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我……你这逆子!” 朱逊瞬间脑中一阵眩晕,血压有点高的承受不住。 这蠢货真心没救了,你这官职明明是你老子用了两万石粮食买回来的,你他娘的居然感谢起了旁人! 我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傻儿子。 早知道当初他生下来就该丢入桶中溺死,如今也不必如此憋气,真是造孽啊…… “休要胡说!” 陈氏这些天听他念叨这些本就不信,又见朱逊此刻的表情十分难看,连忙说道,“这不过是巧合罢了,你想啊,你们既然互为贵人,为何只有你升为校尉,他却丢了县令一职呢,这你又要如何解释?” “母亲,你有所不知,我这有才兄本就是校尉,他来雍丘做这的县令不过是兴趣使然罢了。” 朱鲁想了想,又恍然大悟的道,“我爹只说他被撤了县令一职,却并未说他被撤去校尉一职,也就是说他现在最起码也还是校尉,那县令就算不做也丝毫不会影响于他,没准儿这次他其实是明降暗升,已经成了比我这校尉更厉害的中郎将也说不定,毕竟我们可是互为贵人,分则俱损合则俱荣的贵人,我都升了,他又怎会不升?” “莫要再说了,莫要再说了……” 听他说这番胡话,再看朱逊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陈氏心中不由的更慌,生怕朱逊一怒之下再将他们母子二人关起来,因此连忙上来试图捂住朱鲁的嘴,不教他继续胡说八道。 “母亲,我们真的互为贵人,你一定要相信我……” 朱鲁却还不明白陈氏究竟什么意思,梗着脖子坚持说道。 与此同时。 “……” 朱逊的脸色却又悄然发生了改变,似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他再看向朱鲁,已是正色说道,“永康,你稍后带些礼品去见一见这个吴有才,证实一下他是否明降暗升,若果真如此,我便信你们互为贵人,今后非但不会阻止你与他来往,我还要亲自前去恭贺他加官进爵。” 他怎会轻易相信“互为贵人”的鬼话? 但他却不得不信明降暗升的本事,这一点尤为重要,甚至关系到朱家的族运! 毕竟吴良的宅子与家眷就在陈留,今后一定会在陈留常住,若果真在这种情况下都能明降暗升,那便万万不可与之交恶…… 第三百六十五章 大锅里的人头(4200) 瓬人军驻地。 送来赏赐的车队离开不久,吴良便也回来了。 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曹昂与曹禀两兄弟,这二人与吴良都有过命的交情,因此死乞白赖的坚持跟来为他庆贺晋升之喜…… 但吴良清楚,这两个家伙其实就是来蹭酒的。 曹昂的目的或许还没有那么纯粹,但曹禀百分之一千就是蹭酒! 他们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喝到吴良酿制的高度烧酒了,在加上平时跟在比较自律的曹老板必须有所收敛,如今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自然要好好放纵一番。 结果三人才刚到驻地不久。 便又有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替吴良经营曹氏盐行的王庆。 此前吴良教他开办曹氏盐行的时候就欠下了合约,合约中约定盐行收益的分成,王庆占三成,吴良占三成,曹老板占四成。 这次吴良将合约也献给了曹老板,并将自己那三成全部归到了曹老板名下,使得曹老板独占了七成。 曹老板自是大喜。 顺便就也给王庆这个“打工人”封了个官职——盐曹掾。 这官职同样不隶郡县,直接对曹老板一人负责,曹老板领地之内的所有盐行经营活动都由他来管理。 这就是垄断,是有军队支持的垄断。 这在某种程度上,等于将对盐业重新进行整合收归“国有”,由曹老板“政权”来掌握整个盐业。 虽然以曹氏盐行目前的发展状况,就算没有这权利,仅仅依靠雪花盐的技术优势,也已经在兖州境内形成了垄断的雏形,但有曹老板亲自背书,显然要比现在更正规一些,也更便利一些。 因此王庆这次前来,除了恭贺吴良晋升之外,还有一个目的。 便是来与吴良商量相关曹氏盐行接下来的营销策略,以及出任盐曹掾之后,对待其他盐行的方针。 只因曹老板封他做了盐曹掾之后,还特意嘱咐于他。 教他莫要用这权利去明着对付其他的盐行,因为现在兖州的其他盐行大多也都掌握在一些士族手中,若是使用权利明抢定会引起这些士族的反弹,最好用比较温和的手段令他们自己干不下去主动关张,如此比较有利于局势稳定。 王庆自然不敢忤逆曹老板的意思。 可一时之间又拿不定主意,也不敢因为这点事在去叨扰曹老板,因此便只有跑来向吴良取经。 事到如今。 吴良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陈留郡内只要是与他关系还算不错,不管是被他忽悠,还是主动投靠的人,都成了举手投足之间便可令陈留郡、乃至整个兖州士族震动的实权人物,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实现了光宗耀祖的愿望。 偏偏这些人还都不是吴良主动请求曹老板任命的,而是曹老板自己的决定。 因此哪怕曹老板生性多疑,也很难去联想吴良是否有拉帮结伙的嫌疑,更何况吴良那么“无私”的将自己掌握的东西“全部”献出,秘方与设计图纸也不曾有丝毫保留的意思,曹老板看在眼里,对他的信任已是达到了顶峰…… 结果王庆进门看见曹昂与曹禀,立刻便又变的拘谨了起来,向二人施礼过后便弱弱的待到了一边作陪,甚至屡屡觉得来得不是时候,尴尬的想要告辞。 “不必拘谨,我们皆是前来恭贺有才贤弟晋升之喜,因此今日有才贤弟才是东家,我们这些客人除了说些好听话,只管吃好喝好便是。” 曹禀倒是很会慷他人之慨,大声叫嚣道,“有才贤弟,你还不速速叫人送上酒来,难道怕我们喝了你的不成?” “安民兄说的哪里话,只是我那酒太烈,空腹喝下只怕几碗就醉了。” 吴良则笑呵呵的道,“稍安勿躁,我已叫人将肉收拾了煮下,再给咱们弄些下酒菜来,今天咱们定要一醉方休,怕只怕安民兄一会醉的太快。” 其实今天是整个瓬人军一醉方休。 曹老板派人送来了赏赐的酒肉与粮食之后,瓬人军兵士们都先将其搬入了库房老实等着,等到吴良回来下令开火时,大伙才终于开启了狂欢模式。 “有才贤弟,我怀疑你在激我,不过我可不吃这一套,我是斯文人,喝酒向来只用酒杯。” 曹禀有些心虚的道。 “安民,你怕是说反了吧,我怎么不曾见你喝酒用过酒杯?” 曹昂斜睨问道。 “我……那是以前,我现在已经改了!” 曹禀老脸微微红了一下,心中正在想要说点什么来岔开这个话题。 就在这时。 “公子!公子!出事了,你快来瞧瞧!” 院子外面忽然传来焦急的喊声,不多时杨万里便已经冲入了客堂之内,脸上挂着不少惊色。 “究竟怎么回事?” 吴良蹙起眉头,一边向外走一边询问。 “肉!这次的肉有问题,公子去看一眼便知!” 杨万里跟在后面,也不知道是不知该如何描述,还是不便当着堂内其他人的面来说,回答得有些含糊。 “咱们也出去看看。” 见此状况,曹昂也已经站起身来,叫上曹禀与王庆一同向外走去。 …… 如此来到院外的驻地之内。 驻地中间的广场上已经架起了十来口大锅,大锅的下面木柴烧得正旺,大锅内的肉汤则咕嘟咕嘟的冒着泡,肉香四溢。 但此刻,正在等着吃肉的瓬人军兵士却都是一脸的古怪。 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期待与喜悦,甚至不远处有人还在不停的呕吐,那痛苦的表情应该已经将隔夜饭给吐出来了。 “究竟怎么回事?” 看到众人的表现,吴良心中越发奇怪。 杨万里则已经将他带到了一口大锅旁边,指着大锅里面那肉香四溢的汤汁说道:“公子,你看。” 此刻肉汤已经煮的发白,上面漂浮着一层油脂泡沫。 除此之外。 “杨万里,你……” 吴良暂时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刚想训斥杨万里教他莫要再卖关子,然而下一秒,他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只见伴随着沸腾的肉汤翻滚,一个球状的大肉块慢慢浮了上来,然后打了个滚又快速沉了下去。 也是这一眼,吴良立刻看出了那肉块的本质。 那竟是一颗脑袋! 脑袋上面还能看到缠绕在一起的黑色头发,五官已经被煮的肿胀烂熟,但吴良依旧能够分辨的出来,那不是普通肉食的脑袋,竟是一颗人头?! 吴良在看的时候,曹昂、曹禀与王庆三人也一同凑了过来向里面张望。 “呕……” 只这一眼,王庆立刻便承受不住,掩住嘴巴吐了出来。 他自娇生惯养,又从未上过战场,见过的血腥场面自是极少,不然不能与吴良等人相比。 况且就算是瓬人军中上过战场的兵士,也有人承受不住。 毕竟。 这锅里煮烂差点被他们吃下去的人尸,与战场上以及古墓中的尸首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给人带来的心理冲击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这肉哪来的?” 吴良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回头对杨万里问道。 其实他大概已经猜到这肉的来历,瓬人军也不是顿顿吃肉的大户,肉食储备亦是很少,而曹老板才刚命人送来了酒肉赏赐…… “这……” 杨万里看了曹昂与曹禀一眼,有些犹豫。 “直说无妨!” 吴良沉声道。 “回公子的话,这正是使君今日命人送来的肉……” 杨万里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 一听这话,曹昂与曹禀皆是面色一变,不自觉的对视了一眼,而后曹昂也是皱起了眉头,看着杨万里说道,“不可能!我父爱民如子,明德惟馨,断然不会行此等有悖人伦之事,这其中定是出了什么差池!” 说完,曹昂又正色对吴良说道:“吴将军,劳烦你将所有军中经手过这批肉食的人统统招来,我要亲自审问,定要搞清究竟是何人动了手脚,竟敢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我定不轻饶!” “杨万里,照长公子的话去办。” 吴良点了点头,便叫杨万里去招人。 不得不承认,曹昂的临场应变能力确实十分过人,难怪曹老板对他寄予了厚望。 出了这样的事,他第一时间便将曹老板摘了个一干二净,维护好曹老板的声誉,然后再公开表达要将此事彻查到底的决心,这无疑是最妥善的做法。 如此若此事与曹老板无关,那自然没有什么影响。 倘若真与曹老板有关,在调查的过程中也同样能够私下动用一些手段,不管是找个替罪羊还是通过其他的方式,总能够将此事处理的干干净净,教那些不知情的人说不出什么来。 这在后世,也是十分常规的操作,尤其是官场。 不过与此同时。 吴良也在思索此事的可能性: 他并不认为这件事与曹老板有关。 历史上曹老板虽然做过屠城的事,也听从程昱的建议教麾下兵士吃过人肉制作的肉脯,但那都是缺粮缺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不得不做的无奈之举。 眼下曹老板可不缺粮,而且还刚刚狠狠的讹诈了陈留士族一笔,此次出征攻打徐州都未必能够用的完。 更何况瓬人军就这么几百个人,就算天天让他们吃肉吃到吐曹老板也不是养不起。 所以,在吴良看来,曹老板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动机与必要,就算真做了此事,也断然不可能直到现在才被发现,难道瓬人军兵士都是瞎子? 同样,他也不认为瓬人军中有人做了此事。 瓬人军也还算是个比较团结的团体,而且大家现在的日子过的都还算不错,至少吃喝不愁,实在犯不着冒这个险。 况且就算有人做了这事,既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曹老板赏赐的肉食,那么为什么不将脑袋给处理掉呢,这不是等着被抓住么? 更何况,这么多人在场眼巴巴的望着锅等肉吃。 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头丢入锅中,没煮过的人头可比煮烂的人头容易辨认的多…… 所以。 此事定有蹊跷,只是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吴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 …… 不久之后。 吴良、曹昂、曹禀与王庆等人重新回到了堂内。 典韦、于吉、白菁菁、诸葛亮、杨万里等人也一同来到堂内,与他们一同到来的还有二十几个瓬人军兵士,他们要么此前负责搬运了肉食,要么是看管物资的库管与下锅的伙夫。 “吴将军,这是你瓬人军的地方,理应由你审问,请!” 曹昂倒并未喧宾夺主,而是主动站到了边上,然后对吴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吴良也不与他谦让,点了点头看向众人直接问道:“此前接收使君赏赐的是谁?” “是属下。” 典韦站出来行礼道。 “当初你接收赏赐时,可曾仔细检查过其中的肉食?” 吴良又问。 “检查过。” 典韦正色说道,“这批赏赐中共有五十头羊,皆是经过宰杀剥去了皮毛的成羊,属下一一进行查验,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而后才教人搬运。” 吴良点了点头,又问:“搬运的人又是谁?” 这次一下子站出来十来个人,其中一个什长代表发言:“是属下等人,启禀将军,属下等人搬运这些肉食时,亦可确定这些肉食皆是成羊。” “库管?” 吴良又道。 两名库管也是连忙站出来说道:“回禀将军,此前确实入库五十头成羊,皆都记录在案,方才出库二十头,亦已记录在案。” “伙夫?” “回禀将军,属下确实从库房领了二十头成羊,也是当着大伙的面剁开投入锅中,此事在场的兄弟都可为属下作证,绝对做不得假。” 问到这里。 堂内所有人都已是皱起了眉头,就连吴良也完全没有了头绪。 此事真心蹊跷的紧,既然所有人见到的都是成羊,这自然首先排除了曹老板的嫌疑,毕竟人间送来的就是成羊,瓬人军兵士全都亲眼所见。 而等这批肉食到了瓬人军之后。 从接收倒入库,再从入库到出库,甚至直到下锅开煮,整个过程也都在众目睽睽下进行,一环扣着一环,亦是不可能作假。 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变出人头来了呢? 最奇怪的是居然还不止一颗。 吴良方才叫伙夫一口锅一口锅的检查了一遍,十几口大锅中竟总共找出来四颗人头来,这就是四条人命。 若是就一颗,还可以说是有人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投入。 四颗可就真没办法合理解释了,这根本就不可能不被那么多望着锅等吃肉的兵士发现……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 “公子,老朽忽然想起一个极为少见的邪术,或许只有此术才能办到此事。” 于吉忽然站出来主动说道。 第三百六十六章 曹昂与曹禀失踪了!(4000) “什么邪术?” 听了于吉的话,众人皆是好奇的望向了他。 “此术唤作‘魇昧术’,这种邪术非但能够迷人心智,如牲口一般任由驱使,术法高深者还能够将中术者伪装成牲口掩人耳目,借此来牟取利益。” 于吉说道,“据老朽所知,有人曾利用此术将人化作犬只与猴子,命其于闹市中表演奇观赚取钱财;也有人利用此术将人化作驴子与牛马,使其从事极重的劳作,直至活活累死;但利用此术将人化作羊来卖肉,老朽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天下竟有如此邪术!” 听到这里,众人已是面露震惊之色,睁大眼睛问道。 吴良则是忽然想起了一些后世貌似与此术有些相似的民间传闻。 这种民间传闻多与一些丧尽天良的人贩子有关,据说这些人贩子拐走了孩童之后,便会用手段迷了孩童的心智,而后再在孩童身上涂满一种神秘毒药,待孩子皮肤溃烂殆尽,再将狗毛或猴毛烧成灰,配合另外一种神秘毒药敷在孩童嫩肉上,孩童便会开始重新长出一层皮,并生长狗毛或是猴毛,再佐以其他的邪药,令其长出尾巴来,如此便完成了“人变狗”或是“人变猴”的过程。 只是此术不易成功,十停小儿,有九停熬不住换皮之痛,惨遭夭亡,因此不知要害死多少孩童才能成功。 不过一旦成功,这人贩子便等于抱上了金饭碗。 从此走南闯北行走于闹市之中表演奇观,虽不敢说是日进斗金,却也可保许多年衣食无忧…… 这传闻虽然在一些细节上与于吉所说的“魇昧术”有些许的差别,但某些地方却又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只是不知道于吉说的与吴良所知的究竟是不是一回事。 “若果真如此,谁掌握了这门邪术,岂不是再也不必为马匹犯愁,轻而易举便能够组建出一支庞大的骑兵,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曹昂沉吟了片刻,忽然问了一个角度十分刁钻的问题。 “?” 吴良闻言惊疑的看向了曹昂。 这确实是个值得深思却又令人骇然的问题,最重要的是,这话还是出自曹老板的长子——曹昂之口。 吴良忽然觉得,他对曹昂这个长公子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历史上任何做下了大事的人,手上多多少少都沾染了鲜血,但曹昂在听到“魇昧术”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这样的问题,这依然是一个值得吴良注意与警醒的细节。 人性本就十分复杂,存在着许多个侧面。 而绝大多数人在与人交往的时候,都只会露出少数的几个侧面,从而组建出一个看起来相对脸谱化的形象。 这是一张面具,也是一种伪装。 而藏在面具与伪装之后的人性,只有特定的情况下才会显露出来。 在这之前,吴良早就知道曹昂有着比较深的城府,不过曹昂一直以来对他都还不错,甚至在齐哀公墓中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也不曾有什么表里不一的表现,吴良对他的感官也一直都还不错。 但现在曹昂脱口而出问出这样的问题,却让吴良心中忽然多了一丝警醒。 曹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或许作为朋友,他还是一个热心、爽快、值得信任、甚至能够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可靠之人。 但作为一名将领,又或是曹老板的继承人,一个政权的掌控者…… 恐怕就要打一个问号了。 因为刚才这个问题已经暴露出了一丝迹象,在面对此类决策的时候,他的思考模式可能会更加倾向于功利,其他方面的东西皆可为功利做出让步,甚至包括友情、爱情、亲情、信仰、乃至人伦…… 也是因此。 吴良心中已经有了一种感觉,倘若有一天曹老板不在了,接替曹老板位子的人换成了曹昂,他的一举一动反而需要更加小心谨慎,不容有丝毫的差池,否则必遭灭顶之灾。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不然。” 于吉却是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此术虽然厉害,但据老朽所知,却也并非是无懈可击,此术最大的克星便是水。” “中了此术的人不能碰水,就连饮水也是不行,平日里只能喂送掺了秘药的水来维持水分与邪术,倘若碰到了水,无论是下雨,还是海水、河水、井水,不消片刻便会变回人形,轻易被人识破。” “只因此术过于伤天害理,一旦败露,施术者便难逃极刑,因此施术者施展此术皆是为了自用,极少敢拿去与旁人做买卖。” “原来如此。” 此刻曹昂似乎也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题暴露出了一些什么,不动声色的看了众人一圈,但见众人并没有特别的反应,于是也不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继续道,“这位老先生的意思是,正因这些羊肉投入了锅中之水,因此才变回了人形,锅中的人头便应如此解释……如此说来,想要进一步验证此事,只需在库房内剩余的成羊上面泼水查看即可,是也不是?” “长公子心思缜密,老朽佩服。” 于吉拱手说道。 “吴将军,你以为呢?” 曹昂又看向了吴良。 “我们一同前往验证,一试便知。” 吴良点头道。 …… 瓬人军驻地库房内。 “哗——哗——” 剩余的三十只成羊已被依次排列开来,瓬人军兵士用水桶拎来了井水,将这些成羊全部泼了一遍。 吴良等人静静的站在一旁查看,没有人说话。 起初这些已经剥了皮的成羊没有任何动静,井水顺着骨肉流淌下来,库房内只能听到滴滴答答的声音。 如此过了大约三分钟所有的样子。 “唰唰!” 一只成羊的两条后腿忽然踢动了两下,动作十分僵硬,仿佛诈尸一般。 “?!” 看到这一幕,众人皆是吃了一惊,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 紧接着。 “唰唰……唰唰……” 竟又有好几只成羊也跟着踢动起了后腿,并且整个身子也在不停的抽搐,越抽动静越大,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挣脱出来一般。 就在这剧烈的抽搐之中。 这些成羊的形体逐渐坍塌了下去,身上的骨骼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长开来,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化作了不着一丝的人体! “……” 众人皆是瞪大了眼睛,任谁也没见过如此古怪而又骇人的情景,只觉得自己的认知正在经受极大的考验。 不过并非所有的成羊都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吴良默数了一下。 剩下的这三十只成羊中,其中有七只化作了人形,而剩下的二十三只则毫无变化,也就是说,那些应该是真羊。 这七具变化出来的人体有男有女,变化完毕之后便又一动不动了。 吴良走上前去仔细查看,确认他们早已全部殒命。 致命伤都在脖颈上,而且皆是一刀致命,干净利落。 这伤口与那些没有变化的成羊完全一致,也就是说,他们应该是死在同一个人、同一把刀、同一种手法之下。 通过这个细节。 吴良已经猜到了他们是死在何人手中——屠夫。 这又不是武侠世界,人人都是剑法刀法过人的高手,若非宰杀手法熟练到了某种程度的屠夫,很难造成如此利落并且如此统一的致命伤。 但屠夫在屠杀他们的时候知不知道他们并不是真羊,那就不太好说了…… “长公子,你看。” 吴良将这个细节指给曹昂查看。 “如今通过验证,这批成羊中确实掺杂了一部分中了‘魇昧术’的人。” 曹昂沉吟着说道,“据我所知,这批成羊乃是我父临时命人在陈留采购而来,负责采购与运送的人乃是对我家忠心耿耿的亲卫,我自是不会怀疑于他,而瓬人军只是负责接收,各个环节皆是十分透明,再加上这些羊与人伤口一致,与此事有关的嫌疑亦可以完全排除,那么此事若要追查下去,便应自这批成羊的出处查起,重点是屠夫与肉坊。” “长公子说的是。” 吴良拱手说道,“此事还需尽快去查,做下此事的人定然知道此时不日便会败露,八成赚上一笔之后便会立刻转移。” “正是如此。” 曹昂点了点头,回头对吴良说道,“有才贤弟,遇上这档子事,我已无心再饮酒作乐,只好改日再来叨扰了……安民,你即刻随我返回陈留,我们与那负责采购的亲卫一同前往肉坊对质,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诺!” 见曹昂面色严肃,曹禀本来还想向吴良要一坛子打包烧酒带走,但最终还是一脸痛惜的强忍了下来,点头应道。 “有才贤弟,改日再会,不必相送。” 曹昂接着冲吴良拱了下手,便带着曹禀快步向外面走去。 不多时。 两人与随行的兵士已经上了马,踏着一道烟尘出了瓬人军驻地,消失在了吴良等人的视线之中。 望着他们的背影,于吉压低了声音说道:“此事应该叫咱们去查才对,说起应对邪术,咱们瓬人军才是专业人士,更何况公子还身怀厌劾之术,那才是邪术克星。” “老先生莫要抬举我了,我的厌劾之术对着魇昧术未必有用,方才我便无法看出这些成羊的问题。” 吴良却摇了摇头,笑呵呵的说道,“再说,有人包揽了此事,咱们又何必去趟这滩浑水,安安稳稳的待在家中喝酒吃肉难道不香么?” 他说的是实话。 他掌握的“厌劾之术”确实没能在这件事看出任何问题,不过这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厌劾之术”本来也只是姜子牙后代黑白两道术法相争的产物,而并非克制天下所有的邪术,自然不能奢求它无所不能。 当然,这并非吴良不想掺和此事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吴良看得出来曹昂有自己的想法,主观上并不想教他掺和此事。 再结合曹昂此前提出的那个问题,吴良有理由怀疑曹昂对“魇昧术”产生了不小的兴趣,他这次回去可能并不仅仅是要将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更多的可能是想找到这个能够施展“魇昧术”的术士。 尽管于吉已经说过,这“魇昧术”有着难以弥补的缺陷。 非但能够被水克制,还需使用秘药进行维持。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魇昧术”依旧能够在如今的战局中发挥一定的作用,只要成本比购置战马低,便不是不能在特定的情况下使用。 “香!很香!特别香!” 杨万里果断点头,顺便还不忘挤兑了于吉一句,“我说老童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 “老夫只是说说而已,谁想管这闲事?” 于吉撇了撇嘴,无所谓的道。 “行了。” 吴良打断了二人,接着又道,“传我的命令,将这些尸首与那些锅都抬到驻地外面挖个坑埋了,用新锅再将这些无事的成羊煮上,咱们继续吃咱们的肉喝咱们的酒……哎呀不好!” 说到这里,吴良忽然一拍脑门,仿佛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怎么了公子?” 众人心中一惊,连忙问道。 “我居然忘了这茬!” 吴良痛心疾首的道,“出了这档子事,使君赏赐咱们的肉可就无端少了十几挂,此事我方才竟忘了对长公子提起,好教他禀告使君莫要忘了回头给咱们补上,否则这损失就要咱们自己承担,亏了,真是亏大了啊,不行,下回我见了使君一定要好生暗示于他。” “……” 众人顿时无言以对。 咱能不能稍微有点格局啊,我的吴将军,使君怕不是想抽死你…… …… 两日后。 吴良忽然收到了一个石破惊天的消息——曹昂与曹禀失踪了! 曹老板在陈留住了这么几日,处理完所有的事务之后便准备启程返回鄄城,回去集结兵马不日便将挥师徐州。 但临行之际,却才发现不见了曹昂与曹禀。 非但他们二人,二人随行的几名精兵和曹府的一名亲卫也一同不知了去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第三百六十七章 志才,我想抽死这货!(4000) 当吴良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陈留已经封了城。 并且曹老板还严密封锁了消息,若非曹老板的亲卫奉命过来传信,他直到现在也还像陈留城内的大多数人一样完全搞不清楚这次封城的原因。 “神秘失踪……具体什么情况?” 吴良自是很自然的联想到了此前发现的“魇昧术”,两天前曹昂与曹禀离开瓬人军驻地的时候,摆明了就是打算去调查“魇昧术”的事情。 所以,难道这两个家伙不心着了道? “吴将军见谅,使君已经对此事下了噤令,莫说人知之甚少,便是真听到了一些什么,也不敢擅自多言。” 亲卫拱手说道,“不过使君既然派人前来召见吴将军,定是要与吴将军商议此事,吴将军万万不可耽搁,请立刻随人动身。” “善。” 吴良点了点头,立刻起身叫人备马。 这一次,他没有叫瓬人军骨干随行,曹老板既然已经下了噤令,自是不希望将这件事传扬出去。 毕竟曹老板不久之后便要挥师徐州,而曹昂又是他最倚重的长公子。 现在忽然出了这档子事,不管曹昂与曹禀能不能找得回来,对于这个时代相对迷信的人们来说都有那么点“出师不利”的意味,必然会对曹军的士气产生一些影响。 而瓬人军内除了他之外的人,对于曹老板来说都属于“外人”,曹老板自然不会希望这些“外人”在场。 与此同时。 吴良也在思索曹昂与曹禀的处境。 现在他还不确定这两个家伙究竟失踪了多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失踪的时间越久,找回来的可能性就越渺茫,两人的处境也更加凶险。 毕竟,他们既有可能就是着了“魇昧术”的道,没准儿已经变成了某种牲口被藏了起来,甚至是……杀人灭口! 若是时间比较久的话,施术者就有充足的时间离开陈留城,又或是完成杀人灭口并且毁尸灭迹的操作。 这样追查起来,难度可想而知。 若是时间短一些,施术者被留在了城内,倒还有那么一线希望。 但就算是如此,曹昂与曹禀也未必就还活着。 毕竟与这二人一同失踪的还有几名精兵与曹府亲卫,这无疑增加了他们暴露身份的可能,做这种事的人都是亡命徒,倘若施术者知道了他们两个人的真实身份,为了自保与避免后续的一系列风险,自然是杀人灭口最为稳妥。 若真出了这种事。 曹老板未免也太悲催了些。 想象去年才死了父亲,如今攻打陶谦还未成功,大仇尚未得报,如今长子便又不明不白的没了,简直就是一桌杯具。 不过这倒与真实的历史形成了一定程度联动。 因为历史上,曹昂与曹禀就是一同死去的,只不过是死在了宛城,而且要比现在晚了两年多的时间。 除此之外。 与这二人一同死去的还有典韦与绝影…… 不过现在典韦与绝影显然还没有卷入这件事中,目前也没有什么危险,似乎又与历史轨迹有着不的区别。 …… 吴良跟随亲卫来到曹家旧宅客堂的时候。 戏志才与程昱正在一边站着,曹老板则在不停的来回踱步,眉头早已拧成了麻花,宛若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有才,你可算来了!” 见到吴良,曹老板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来,而是不顾身份的快步迎上来问道,“听闻两日前子脩与安民自你那里回来之后便在调查一件怪事,你快与我说说子脩与安民这几日究竟在办何事,又可能去了什么地方?” 曹昂和曹禀竟然根本就没有将“魇昧术”的事情告诉曹老板? 吴良微微一愣。 曹禀没多少城府,一心只想着打仗立功,应该不会刻意隐瞒此事。 所以按下此事不表的应该是曹昂,至于有什么目的,吴良更愿意相信他是想办好此事给曹老板一个惊喜,又或是不想曹老板为这种“事”费心,而不是藏有其他的私心……毕竟此事吴良与瓬人军兵士都知道,未必便能够瞒住曹老板,而曹昂非但是曹老板的亲儿子,还是曹老板目前最合适的继承人,也实在犯不着动太多的心思。 另外。 此前他就看出曹昂对“魇昧术”有一些想法,而他若真想将这邪术为曹军所用,还要避免受到世人声讨,自然也要注意保密工作。 “确实出了一件怪事,长公子从瓬人军驻地离开时,便言明要将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如,如此这般……” 吴良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将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有关“魇昧术”的传闻也说了个明明白白。 “世间竟有如此厉害的邪术?” 听了吴良的描述,曹老板与戏志才都还未说话,程昱已是不由的惊叹起来。 很显然这个家伙也像曹昂一样,对“魇昧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过吴良倒一点都不意外。 历史上这个老头能用人肉制作肉脯来应付粮饷不足的问题,那么想到使用“魇昧术”来补充战马自然也不在话下,而且可能比曹昂更加没有心理负担。 只是…… 这时候不是应该首先关注曹昂与曹禀的安慰么? “……” 闻言曹老板与戏志才都扭头一脸古怪的看向了程昱。 “使君恕罪,老臣失言。” 程昱也是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心翼翼的躬身施礼道。 “如此说来,子脩与安民这两日八成便是在调查此事……他们如今莫名失踪,恐怕也与此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曹老板凝神说道。 “若是如此,使君更不可再有耽搁!” 戏志才紧接着便道,“请使君即刻下令,首先,命程太守率领陈留守军全城进行搜索,挨家挨户排查牲口,每一头牲口皆需用水泼过加以验证,若有人家中牲口数目多了或是少了,都要一并带回来进行审问,言辞含糊与抗拒者皆可严刑拷打;” “其次,命府上亲卫前往此前采购肉食的肉坊拿人,无论是掌柜、伙计还是佣仆,乃至肉坊的背后的士族,一个都不能放过,全部带回来详细审问;” “再次,请使君将调查之事交由吴将军全权负责,吴将军乃是常与邪术打交道的异士,无疑是最佳人选!” 戏志才这次说话的语速很快,而且语气十分果决,全然不是平时与曹老板商量的口气,而是类似于要求的请求。 可见他也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不过他的情商也是不低,并未将曹昂与曹禀的危险处境直白的说出来。 当然。 曹老板本来也是个人精,这种事情他心中也是早就有数,又何须戏志才说得太过明白,于是在听过戏志才的话之后,曹老板也是没有丝毫迟疑,当即点头对程昱说道:“仲德,志才的话你都听到了,速速去办!” “诺!” 程昱连忙应了一声,迈着已经不太利索的腿脚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志才,你去安排府上亲卫,就照你的意思办,要快!” 曹老板又对戏志才道。 “诺!” 戏志才也快步跑了出来。 曹老板最终来到吴良身边,重重的按住他的肩膀,正色说道:“有才,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无论陈留守军还是我府亲卫你皆可随意调动,就算是我,你亦可随意使唤,我只有一个要求,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子脩与安民给我找回来!” 这次曹老板的手很重。 压的吴良略微有些维持不住身体平衡。 这便是曹老板此刻心境的外放表现,曹禀尚不好说,但曹昂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决不容有任何闪失! “诺!” 吴良拱手应道。 心中却是不由的苦笑起来。 此事非同可,曹老板虽然没有逼他立军令状,但却也给了他巨大的压力……若是能够找回曹昂与曹禀,这必又是大功一件,但若是找不回,曹老板虽未必会在事后直接迁怒于他,心中也定会极为失望。 这个担子,可一点都不轻啊…… 不过就算曹老板没有给他压力,他也一样会尽力而为,且抛开曹昂不谈,曹禀也算是一个能与吴良尿到一个壶里的好友,吴良同样不希望他遭遇什么不测。 …… 不到半个时辰。 曹府亲卫便已经将与那批羊肉有关的人全部带回了曹府。 “使君,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田家世代住在陈留,可从未办过一件作奸犯科的事啊……我田家对使君亦是忠心耿耿,前几天才刚献上一万石粮食,使君明鉴啊!” 为首的一个身形发福的中年男子一见到曹老板,便哭丧起脸嚎了起来,眼睛都跟着微微泛红,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此人唤作天翁,正是陈留田家的家主。 陈家在陈留的势力虽然不如朱家,但也颇有一些牌面。 而曹老板前几日采购羊肉的肉坊,正是田家名下的产业之一。 “我无意为难于你,此次找你来只是问话。” 曹老板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指着吴良说道,“我丑话说在头里,接下来吴将军问你什么你便如实回答什么,不可有半句虚言,否则那便是你自讨苦吃,怪不得我了。” “人定当知无不言,吴将军请问。” 田翁怎会看不出曹老板不是在与他开玩笑,忙不迭点头说道。 “前几天曹府曾在你家的肉坊购置了一批成羊,共有五十挂,此事你可知晓?” 吴良直截了当的问道。 “人知晓,彼时使君府上亲卫来采购时,肉坊中并无这么多存货,展柜还曾跑来向我请示,我批了些钱命掌柜临时采购了一批活羊,宰杀过后又教他亲自送了过来。” 田翁心翼翼的说道,接着又下意识的问道,“吴将军,可是这批成羊出了什么岔子?” “不错,其中有近二十挂不能食用。” 曹老板封锁了消息,吴良自然也不会说明,只是点了点头含糊说道,顺便也试探一下田翁的反应。 “你是怎么办事的,使君要的肉食也敢以次充好!” 一听这话,田翁也不问为何不能食用,立刻来到一个膀大腰圆、浑身油污的光头壮汉面前,抬手便是狠狠一巴掌。 “家主,我……” 那光头壮汉虽比田翁高了一个头,但挨了这一巴掌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只是一脸委屈的试图为自己辩解。 “即日起这肉坊掌柜便不是你了,你给我回府抬肩舆去!” 田翁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扭头便又躬身对曹老板与吴良陪笑道,“使君、吴将军,此事是人管教不力,人稍后便叫人再送上五十挂上好的成羊来聊表歉意。” “那肉是使君赏给我们瓬人军的赏赐,不必送来此处,直接送去雍丘的瓬人军驻地即可。” 吴良一边不动声色的说道,一边却在揣摩田翁话中的一个关键词——“以次充好”。 这个“以次充好”的含义可就多了。 要么是一般的“以次充好”,比如存放时间较久的变质肉,又或是使用比较瘦弱,以及其他的廉价肉类代替,后世商家也有人使用这样的套路。 要么便是……吴良正在查的,与“魇昧术”有关的“以次充好”。 不过田翁既然能够将这话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大概率变应该是前者,毕竟后者一旦败露可不是事,最轻都要人头落地,他应该没这么蠢吧? 与此同时。 “……” 听到吴良居然直接叫田翁将赔偿的肉食送去瓬人军驻地,曹老板与戏志才不由的对视了一眼,两人本就不是一般的君臣关系,互相之间极为了解,瞬息之间已进行了一番神交: 志才,我想抽死这货! 这时候使君就莫要与他计较了,这货平时什么德性使君又不是不知…… 就算知道,这种时候这混账竟还惦记着他那点破肉,简直没轻没重不分主次,因此我才更想抽死他! 使君息怒,请使君以大局为重,这货有时颇有些急智,或许这是他的一部分计谋也说不定。 什么计谋? 这……臣也不知,且先看这货接下来如何行事吧。 &ot;ri&ot;b最新址:bib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东汉也有发际线烦恼(4100) 见曹老板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田翁自然不敢忤逆吴良的意思,连忙陪着笑说道:“人遵命,回头人便命人给吴将军送去。” 与此同时。 田翁也不是没有脑子与情商的人。 通过这个细节他便能够感觉的到,现在的吴良并不仅仅只是曹老板的嘴巴,而是在这件事中掌握了生杀夺予大权的角色,自是更加不敢有任何轻视之心……哪怕几天前曹老板才当着诸多陈留士族的面撤了吴良的雍丘令,当时他也在场,但区区一个县令与“将军”相比,中间不知相差了多少层。 这恐怕是个扮猪吃虎的大佬,绝对不容觑的大佬。 他已经意识到此前陈留士族一同弹劾吴良,乃是一步极其愚蠢的臭棋,好在……田家不是牵头的人,朱家才是,吴良要真有报复的心思,也有高个子的人顶着。 不过。 田翁此刻心中也已经开始打鼓。 他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倘若只是从他家肉坊采购的肉食出了问题的话,不过是一句话就能够解决的事,曹老板完全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 “嗯。” 吴良满意的点了点头,却是已经不再继续向田翁问话,而是看向了刚被田翁抽了一巴掌的光头掌柜,开口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这位兄弟,你看清楚现在的情势了么?” “啊?” 光头掌柜被问得一脸懵逼,愣了一下之后才连忙拱手应道,“人愚钝,未曾领会将军的意思,还请将军明示。” “那人就再说的明白一点,你听好了,那批肉并不仅仅是不能食用这么简单,而是出了大岔子,关乎人命的大岔子。” 吴良看着光头掌柜的眼睛说道,“所以,现在也不仅仅只是赔偿的问题,搞不好可是要人头落地的,田家主非但保不了你,就连他与田家如今也是自身难保,这下人说的应该够明白了吧?” “噗通!” 一听这话,这看起来颇为壮实的光头掌柜已是吓得面色煞白,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苦苦告饶起来:“将军明鉴,人可以对天发誓,人绝对没有在这批成羊上动任何手脚,这可是送来使君府上的东西,就是借人十个……一百个胆子人也万万不敢啊。” 另外一边。 “……” 田翁与田家的人的身子亦是不由的打了个颤。 饶是田翁此前已经意识到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却也绝对没料到竟有吴良说的如此严重,听他的意思,不只是他可能会受到牵连,就连整个田家也有可能将会遭受灭顶之宅。 可直到现在,吴良也并未将具体的事情说出来。 这令他们一头雾水的同时,亦是教他们更加惴惴不安起来。 “人相信你没这个胆子。” 吴良却又拍了拍光头掌柜的肩膀,笑着说道,“所以人可以给你一个澄清的机会,只要你老老实实交代你所知的一切,人自会保你毫发无伤。” “将军尽管询问,人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光头掌柜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连忙感恩戴德的磕头。 “不过这里人多口杂,为防你受到一些不必要的干扰,人决定私下审问于你,随人进来。” 说着话,吴良又故意看了面色紧张的田翁与田家人一眼,然后才转身走进了位于客堂后面的一间暗房。 “……” 光头掌柜已被吴良吓得魂不守舍,自是赶忙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跟了进去。 “走,咱们也去看看。” 曹老板与戏志才见状,亦是带着两名贴身护卫紧随其后。 “砰!” 随着暗房的门被关上,田翁与田家人又是不由的身子一颤,一个个脸色比那光头掌柜方才还要惨白,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 暗房内。 “人来问你,田翁方才说你们肉坊以次充好,这是什么意思?” 吴良开门见山的问道。 “回禀将军,如今这世道,能吃起肉的人已经少了许多,肉坊内时常有些放了许久的存肉,有时存肉变了味或是生了虫,人便会使些手段将味道盖去,亦或是将虫除去,用些香料与颜料重新加工一番当作鲜肉来卖。” 光头掌柜连忙如实说道,“不过这种肉吃了大抵也就是叫人闹闹肚子,吃不死人的,而且这样的肉人只会卖给那种无权无势的人,那些人便是发现了端倪找上门来,只需人与店里的伙计动手教训一顿即可,翻不起什么波浪,似使君与将军这样的大人物,还有城里熟悉的士族来了,人们是绝对不会如此以次充好的。” “如此说来,这次使君采购的成羊,你并未以次充好?” 吴良又问。 “没有!吓人对天发誓绝对没有!那些羊皆是人亲自前往牲口集市采购而来,当天杀好了便命人送到了使君府上,一刻都没敢耽搁,人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断然不敢对使君要的肉食动手脚,人还想活命啊!” 光头掌柜疯狂摇头,情真意切的赌咒道。 “那好,人再来问你,最近两日可曾有人前往肉坊询问这批肉的事?” 吴良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有。” 光头掌柜说道,“前天傍晚那位在肉坊订下这批肉的军爷带了几个人来了,那位军爷进了门二话不说便将人与伙计推到一边,而后提上桶将肉坊内的成肉与牲口全部用水浇了一边,人不知什么事情,又不敢抗拒,只得陪笑上去询问。” “那位军爷也不答复,只是看着那些肉与牲口等待了许久,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 “后来待那些肉与牲口身上的水都干了,才有一位人从未见过的年轻军爷开口,当时问的便是与这批肉有关的事情。人一一如实答过之后,这几位军爷倒也不曾为难于人,不多时便又一齐走了。” 说到这里,光头掌柜又哭丧着脸告饶起来,“将军明鉴,人所言句句属实,人上有老下有,将军开恩啊。” “……” 曹老板微微动容,似乎想要开口追问,因为那个年轻军爷很有可能就是曹昂。 结果不待他开口,吴良便已经继续问道:“你口中那位年轻的军爷当时可是穿了一身灰色衣裳,腰系黑色带子,配有一长一短两柄宝剑,头顶还配有一条绿色的纶巾?” “正是!正是!那军爷气度不凡,看起来绝非一般的军爷。” 光头掌柜连连点头。 “使君,是了。” 吴良回头冲曹老板点头确认,接着又问,“那位年轻的军爷问了你什么问题,你又是如何作答。” “诺。” 光头掌柜又连忙说道,“那军爷亦是先说那批肉出了岔子,却又不肯明说出了什么岔子,只教人给一个说法,人心知这些肉并未以次充好,还道那军爷是来讹诈于人,于是便报上了我家主人的名号,又好生将人亲自宰杀这批羊的事说了一遍。” “那军爷听过之后,又详细询问了这批羊的来历,要求人详细到每一头羊的来历。” “这人哪里能说得上来,只是告诉他这批羊都是自城南的牲口集市采购而来,后来那位军爷便没有再问什么,也没有再追究此事,一同离去了。” “人那时还以为极为军爷便是来讹诈人,只是听我家主人的名号之后不敢造次,此事便到此为止了,因此也并未多想,哪里想到这批肉竟是真出了大岔子,甚至还惊动到了使君与将军,人实在不知为何如此啊。” 城南的牲口集市? 听到这里,吴良已经大概猜到曹昂与曹禀的去向,他一定会前往那里继续调查,不过究竟查出了什么,现在又身在何处就不好说了。 所以。 现在要调查曹昂与曹禀的下落,恐怕要先从城南的牲口集市开始。 但在这之前,仍需要掌握更多的情况,否则城南的牲口集市肯定不只一家商户,而如今这世道,这些商户后面大多也都有些背景,只通过普通手段恐怕无法做到有的放矢,还有可能打草惊蛇。 倘若叫那施术者猜到失踪的是曹昂与曹禀,如果曹昂与曹禀现在还活着的话,反倒会立刻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闪人灭口毁尸灭迹无疑是最妥善的做法。 如此沉吟了片刻。 吴良忽然又问:“你既然说不出每一头羊的来历,那么这批羊便肯定不是从一人手中采购来的吧?” “将军睿智。” 光头掌柜接着又道,“其中大部分是从常驻集市的三个贩子手中购得,人与他们常打交道,只有十几头乃是自一个从未见过的贩子手中购得,若非这贩子要价比其他家低了一些,人还未必会从他那里买羊……此事人也如实告诉了那位年轻军爷,那位年轻军爷还特意问了这贩子的长相。” “哦?什么长相?” 吴良连忙问道。 这从未见过的贩子,无疑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曹昂定然也是问出了这个线索之后,才不再继续追问,然后去了牲口集市。 “这贩子一脸络腮胡子,大概有一指来长,右边眼睛应该是瞎的,绑了一个皮质的眼罩,另外……头发看起来挺密也挺黑,但不知为何却并未绑成发髻,反而用一块布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人只看到他脖子后面露出来的几缕头发,以此判断而来,做不得数,这个细节人也是现在才想起来的,倒并未对那位年轻军爷提起。” 光头掌柜挠着自己的光头感慨说道,“只因人年少时也被称为村上的美男子来,怎奈十七那年忽然开始脱发,后来越脱越多,不到双十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非但没了美男子之称,还时常受人取笑,因此对此事颇为在意……将军莫怪,是人多话了,人知罪。” “……” 吴良莫名想笑,原来不只是后世的人对发际线颇为看重,这年头的人对头发也有着相同的执念。 不过不到二十就成个光头,这恐怕是一种病…… 当然。 他提供的这个细节也同样值得注意,这年头的汉人并不喜欢裹头巾,无论男女、也无论贫富,只要头发尚且完好,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将头发裹起来,这更像是一种西域人的做法,当然也或许是一种隐藏身份的做法。 “此人身材如何?” 吴良又问。 “与成年男子相比略瘦了一些,个头也不是太高,走起路来脚下轻飘飘的,说话时也似是吃了沙子一般,又细又哑听起来很是别扭。” 光头掌柜接着说道。 一个极有特点的形象已经呈现在了吴良脑中。 莫说后面的这些细节,便只说那络腮胡子与眼罩,只要此人还在牲口集市,甚至还在陈留城内,便很难隐藏起来。 “明公,可以派人去找了。” 吴良回头对曹老板说道,“到了牲口集市一旦见到此人,立刻将其拿下带回来进行审问,另外……再派一些兵士乔装守在集市,监视其他的贩子,若有发现什么异常表现,也要立刻抓回来,宁抓错不放过。” “志才,你去安排!” 曹老板点头对戏志才说道。 “诺!” 戏志才连忙退出去照办。 不过吴良知道,现在能够找到此人的机会其实也并不太大,就像他之前想的那样,这本就是一桩一锤子买卖,如果他是施术者,赚完了这次肯定会立刻换个地方,而不是等待事情败露被找上门。 只是这个施术者似乎还有些逆向思维。 毕竟曹昂与曹禀前去查探此事时已是买卖做完了之后,然后这两个家伙还是失踪了,这就说明那施术者倒并未在做完了买卖之后立刻离开……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又或是施术者究竟有什么想法。 尚且令吴良一筹莫展。 当然。 他也并非完全相信光头掌柜的话,也并未排除田翁与田家人的嫌疑。 于是。 “你留在此处。” 吴良将光头掌柜留在了暗室之内,而后调整了一下表情,黑着一张脸与曹老板一同走了出来,看到天翁便冷笑道:“田家主,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莫要拿田家一家老的性命儿戏。” &ot;ri&ot;b最新址:bib 第三百六十九章 最古怪的问题(4000) “?” 听了这话,曹老板先是愣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便明白过来吴良其实是在利用心理诈唬田翁,于是下一秒他便也将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拉了下来,向田翁投去一个威压十足的目光。 “啊?” 田翁自是又被吴良的话吓了一大跳,又看见曹老板这随时准备动刀的目光,饶是他心理素质再好,此刻也是心胆俱颤,腮帮子一抖下意识的问道,“使、使君,吴将军,可是那混账掌柜在你们面前胡咧咧了些什么?” “你觉得呢?” 吴良不答反问道。 “使君,吴将军,你们可莫要听那混账胡说八道啊,人从未做过对不住使君的事,就连这批成羊出了岔子,人也是方才听吴将军说起才耳闻,请使君与吴将军明鉴!” 田翁面色一急,吓得连忙大声说道。 不过他倒未像那光头掌柜一样跪倒在地,汉朝本就不流行跪礼,就算要跪也只跪天子与父母,田翁本就是自视甚高的士族,又作为一家之主,不到万不得已断然不会像平头百姓一般自贱。 “哼!” 听了这话,曹老板很合时宜的冷哼了一声。 吴良在心里给曹老板的默契与配合点了个赞,嘴上却又阴阳怪气的说道:“田家主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呐,我可以给你透个底,该说的,不该说的,肉坊掌柜全都说了,田家主若是打算继续负隅顽抗,那我就不多问了,不过一会田家主可莫要说我没给过你机会。” 说着话的同时。 吴良还在田翁身后那群族人身上不停的打量,目光之中夹杂着些许残忍与玩味的味道,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对他们下手一般。 “……” 被吴良这么看着,田家族人顿时个个心底发毛,一种即将大难临头的感觉涌上心头。 “哇——!” 一个年纪较的孩童已是被吓的哭出声来,旁边的妇人急忙将这孩子的嘴巴捂住,不停的安慰哄劝。 但这妇人脸上亦满满尽是紧张之色。 “嘤嘤……” 有些少女与妇人则是忍不住轻声啜泣起来。 这个年代身为士族的家眷,她们虽不说过得养尊处优,却也不像穷苦人家一样颠沛流离,哪里经受过这样的事情,自是已经害怕到了极点。 “这……” 被吴良这么一诈,再听到家眷们的哭声,田翁的脑子已是嗡嗡作响,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摇晃。 他不确定那肉坊掌柜究竟对吴良与曹老板说了什么,但此时此刻,他也不敢再继续从吴良口中探话又或是抱有什么侥幸心理…… 终于。 “使君,人知错了,恳求使君绕人一回!” 田翁终于再也招架不住,放下身段“噗通”一声向曹老板跪倒,伏在地上苦苦哀求起来。 此人果真有问题? 吴良顿时精神一振。 ? 曹老板的眉头也是瞬间皱了起来,沉声喝道:“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人不该在背地里议论使君,更不该在背地里诋毁使君。” 田翁头也不敢抬一下,只是伏在地上瓮声瓮气的道,“人曾妄言使君与强盗无异,一个年俸不足两百石的典农都尉就敢收一万石粮食,简直不知所谓……其实人当时只是随口发了句牢骚,心中其实依旧对使君极为尊敬,请使君恕罪!” “……” 曹老板面色微微变了变。 这显然不是曹老板与吴良想要听到的答案,他们现在更关心的是曹昂与曹禀的事情,也可以说是有关“魇昧术”的事情。 不过,这也算是个意外收获,只是曹老板现在没功夫料理这种事。 “还有!” 吴良果断继续诈道。 “没有了,真是一点都没有了!” 田翁这次已是没有任何犹豫与迟疑,摇着头连连说道,“人此前与使君并无瓜葛,便是张邈带头反叛使君时,人也不曾支持于他,更是从未议论过使君,只有这次一时图嘴上痛快说不了不该说的话,真的没有了啊使君,人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还不肯说是吧?” 吴良却依旧不依不饶,回头又对曹老板拱手道,“使君,此人冥顽不灵,请使君决断。” “使君,人真的只有这次,其余时候绝对没有冒犯使君,亦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请使君明断啊!” 眼见“死到临头”,田翁连忙更加大声的告饶,眼睛都已经红了,但却并未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 “来人!” 曹老板也知道吴良的意思是差不多了,终于不再与田翁废话,大声喝道,“将田翁与其族人带下去好生看管!” “诺!” 一队兵士闻言冲了进来。 丝毫不理会田翁与田家族人的哭天喊地,推搡着便将他们强行带了下去,客堂之内终于恢复了宁静。 “有才……” 眼见在田翁身上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曹老板终于又露出了焦急之色,看向吴良。 “使君稍等。” 吴良对着曹老板施了一礼,回头又来到暗房之内,对此前已经交代过的光头掌柜厉声喝道:“你竟敢对我有所隐瞒,田翁已经全部交代清楚,我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死是活你自己决定!” …… 随着浑身瘫软、尿了一地的光头掌柜被拖出暗房。 吴良的审问终于结束。 除了此前光头掌柜交代的那些情况,吴良的诈唬并没有得到更多的线。 “使君,而今之际,便只有耐心等待戏司马的消息了,倘若能够找到那羊贩子,便有可能找到长公子与安民兄。” 吴良目光低垂的对曹老板说道,“还有程太守,他如今正率人全城搜查,若长公子与安民兄还在城内,依旧有极大的可能被找出来,请使君稍安勿躁,我亦会即刻带些人手前往牲口集市查探,尽全力将长公子与安民兄带回来。” 曹老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却仿佛吐出了阳寿一般,那张原本看起来很有精神的脸庞瞬间颓然了许多,腰杆也随之佝偻下来,看起来至少苍老了十来岁。 他目光疲惫的看着吴良,声音沙哑的道:“有才,你可知子脩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 吴良并未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他听得出来曹老板现在不是在问他问题,而是在自述。 “我对他寄予了极大的期望,从到大都在有目的的培养于他,他也从未令我失望……我如今打下的基业,终有一日是要传给他的。” 曹老板果然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他今日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便是我此生最大的损失,我已经无心无力再培养出另外一个子脩了。因此今天不论是谁,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将子脩给我安然无恙的带回来,他便是我曹家永世感念的恩人。” 说到这里。 曹老板似是已经不想在多说些什么,又似是直到现在不是耽误时间的时候,终是冲吴良摆了摆手,道:“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诺!” 吴良拱手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出去的时候,吴良还在揣测曹老板方才所说的那番话。 他虽然并不清楚历史上曹昂死于宛城时,对曹老板究竟造成了多大的打击,但这一次的事情,却也重返体现出了曹昂在曹老板心中的分量。 当然,同时也体现出了吴良现在在曹老板的分量。 这算是一次还比较深入的交心,至少在吴良的认知之中,像曹老板这种位置的人,若是对谁明确说起“立嗣”的人选,那谁便已经是真正进入权利最中心位置、而且是最信任的权臣了。 这等于给他指了条明路。 今后他根本不需要像其他的臣子一样选择站队,坚定不移的支持与辅佐曹昂便断然不会出错,这对于一名臣子而言,无疑便是最大的奖赏。 不过曹老板的想法真就这么单纯么? 也不见得。 倘若曹昂这次真的找不回来,曹老板的这番话也将变为废话。 这从某个层面来说,也是在对吴良进行施压,等于告诉他,他现在找回曹昂不仅仅是为了曹老板,也是为了他自己。 为了自己的利益,每一个人都一定会拼尽全力。 因此这也可能是曹老板的御人之道。 因为掺和了“魇昧术”的缘故,曹老板现在显然也已经将吴良这个“专业人士”当做了最大的希望,他需要吴良为此拼尽全力,因此主动给了吴良一些在他看来极有诱惑的饵料。 可惜,他看错了吴良。 吴良虽会拼尽全力,但却并非是因为曹老板给的“饵料”。 相比曹昂,他更关心曹禀的安危。 另外,他若能够顺手救下一些无辜的人,亦是会出手去做……他可以想象,倘若曹昂这一次真因为这件事情殒命还无法找到凶手,那么以曹老板的性子,陈留八成会有一批无辜的人陪葬。 田家。 牲口集市的贩子甚至是百姓。 历史上曹老板为父报仇攻打徐州时能够下令屠城,那么牵扯上了此事的田家、贩子、甚至是略有些干系的百姓,恐怕亦会因此受到牵连。 他看得出来。 田家大概率与此事无关,他虽然对士族没多少好感,但亦不会看他们枉死反而拍手称快。 那些常驻牲口集市的贩子与百姓更是不可能做下此事,他们属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人群,若因此事受到牵连更是冤枉。 除此之外。 还有“魇昧术”。 实话实说,吴良其实对“魇昧术”没多少兴趣,不过他也同样不希望“魇昧术”落入曹老板或是曹昂手中。 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他们得到“魇昧术”之后会做些什么。 这年头死人已是家常便饭,在天下统一之前,吴良知道自己无力阻止,但战死、饿死与在“魇昧术”的折磨下死去,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 吴良可以将“临冲吕公车”、“三弓床弩”、“壕桥”……等等这种用来杀人的战争器械交给曹老板,助其尽快统一天下,结束这连年征战的局势,但只要有可能,还是会尽力去阻止他获得“魇昧术”。 …… 吴良将一众瓬人军骨干从雍丘驻地召集而来的时候,曹府已经传来了消息。 戏志才亲自率人前往牲口集市寻人并未达到预期的结果。 他没有抓到那个特点鲜明的羊贩子,教人乔装在集市内打探,也确实证实了光头掌柜的说辞:前几天集市中确实来了那么一个人,不过卖完了那批羊便离开了,从此再未现过身。 除此之外。 集市内的贩子还证实,的确有那么几个疑似曹昂与曹禀的军爷来过集市,时间正是他们见过光头掌柜的半个时辰之后。 那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牲口集市都已经快要打烊了。 至于程昱那边。 搜查工作仍在继续,这工作量可不,短时间内应该结束不了,不过目前依旧一无所获,甚至连一丝线索都没有。 “公子,这事恐怕不好办啊,若是最后办不成,那长公子若是……使君不会连咱们一起怪罪吧?” 于吉倒是现实的很,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瓬人军的处境。 “尽力而为吧,剩下的事有我顶着。” 吴良不置可否的道。 “可是……该查的地方都被人查过了,该文的人也都被人问过了,咱们现在要从何查起啊?” 于吉又皱着一张老脸问道。 “哪没的就从哪查起,先去牲口集市。” 吴良带头走在了前面。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线索基本已经全部中短。 唯一可以确定的情况是,前天夜里便是曹昂与曹禀失踪的时间,曹府护卫确定当夜曹昂与曹禀没有返回曹府,他们还以为这两个家伙留在瓬人军驻地喝酒了,因此也没有人过问。 可问题是。 据牲口集市的贩子说,曹昂与曹禀当天来到牲口集市也并未找到那个奇怪的羊贩子,然后便悻悻的离开了,从此失去踪迹。 这就是最古怪的问题。 难道他们在离开的路上又机缘巧合的遇上了目标不成? 若是如此,牲口集市到曹府之间的这段路,便应是调查的重点…… &ot;ri&ot;b最新址:bib 第三百七十章 夜探章台(4200) 不多时,一行人便已经来到了牲口集市。 吴良并未进入牲口集市查探,也并未去找集市内的牲口贩子询问情况。 因为戏志才已经率人去查探过了,吴良觉得以戏志才的能力定然不会有所疏漏,因此他就算再查一遍估计也不会得到更多的信息。 所以来到牲口集市门口的时候,他便将身子转了过来,背对集市向曹府所在的方向望去。 “从此处返回使君府上,总共有几条道路可走?” 吴良回头对典韦问道。 典韦正是陈留人士,非但自在这里生活,还于陈留城的守军之中服役了许久,自是对城内的情况了如指掌。 “三条。” 典韦正色答道,“一条乃是大道,不过路程要略远一些,其余两条虽需要穿过一些狭窄的胡同,但路程要略近一些……其实差不太多,此处到使君府上总共也就三四里地的路程,就算再近也近不了多少。” “嗯。” 吴良点了点头,沉吟着继续说道,“曹昂与曹禀离开牲口集市时已是戌时(下午7点),开春之后天已经变长了,到了戌时仍未大黑,你们觉得此时曹昂与曹禀如果不回曹府,会去什么地方?” “饭庄吧?” 杨万里接话说道,“他们二人未在瓬人军驻地用饭,接着到达肉坊与牲口集市的时间又较为紧凑,算起来应该并未在途中停歇,更没时间用饭,到了这个时候恐怕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要是换了我,定是要找个地方垫垫肚子再说。” “不错,而且据我了解,曹禀是个极好杯中之物的人。” 吴良再次点头,“他在我那里没有喝上酒,恐怕早已按捺不住肚子里的馋虫,可在使君面前又不敢敞开了肚子痛饮,因此我猜他极有可能怂恿曹昂在外面用饭,如此才能喂饱肚子里面的馋虫。” “公子的意思是……”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吴良的话无疑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调查方向。 “典韦,你可知这三条路上共有几处可供饮酒的地方?” 吴良又对典韦问道。 “若是韦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共有四处,其中两个是酒肆,还有两家是寻常百姓只敢在外面瞧瞧的酒家,全部位于大道之上。” 典韦回忆了一下,说道。 “好,咱们就从这些地方查起。” 吴良已经抬脚走在了前面。 其实他现在对此也没十足的信心,只能算是跟随自己的判断尽人事听天命。 毕竟这年头可不像后世一样到处都是天监控,根本就无法确定曹昂与曹禀最后失去踪迹的具体位置,只能根据现有的信息来尽可能的缩搜寻范围,而后再通过脑补来分析当时的情况,逐步调查取证。 …… 如此不多时。 吴良等人已经到了第一家寻常百姓只敢在外面瞧瞧的酒家门口。 这是一座总共两层阁楼,主要结构乃是木质,其间使用了一些砖石材料进行填充,门口则悬挂着一块金字匾额,上书“望月楼”三个大字。 虽然后世考古界曾经发现过一座最高七层的青铜建筑模型,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两层青铜建筑模型,以此证实汉朝便已经出现了楼房。 但据吴良在东汉末年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见闻可知,其实楼房在汉朝民间还是比较少见的,就算是许多大户人家建宅,通常使用的也是进制合院的建筑方式,更注重于建筑面积,而不是建筑的高度。 因此这座两层阁楼在周边那些单层的建筑中看起来已是鹤立鸡群,倒也不算辱没了“望月楼”三个字。 “望月楼”门前正有两个佣仆立着,见到吴良等人过来,又见他们并非衣不蔽体的流民,自是连忙笑脸相迎:“见过几位客官,客官可是要置席?” 这年头在这种比较高端的酒家请客吃饭,可不是像后世一样摆一桌子好酒好菜,宾客围着桌子吃喝即可。 而是同样需要包下一个包间,宾客们每人面前摆放一个案几,每个案几上都摆上相同的菜肴与美酒,大家各吃各的,各喝各的,酒家自有佣仆在一旁伺候,因此也叫做“置席”。 若是想要几个狐朋狗友围在一起,勾肩搭背喝酒吃肉,则要去略微低端一些的酒肆。 那里面才有比较大的可供多人坐在一起饮食的案几。 上一次吴良与典韦、杨万里和白菁菁等人在鄄城时去的便是酒肆,不过就算酒肆要比酒家略微低端一些,也同样不是普通百姓去的起的,这么说吧,这年头绝大多数普通百姓根本就喝不起酒也吃不起肉,因此去酒肆的大多是一些寒门士族或是士族中年纪较的公子,有的是受限于钱袋子,有的则是单纯的喜欢这种不必循规蹈矩的热闹场合,就像后世许多人明明家里有电脑,也依旧热衷于与朋友一起去吧一样。 “不错,真是要置席。” 吴良点了点头,笑着问道,“只是不知道你们这‘望月楼’通常开到什么时辰?” “最近几日使君来陈留公干,陈留郡府已经下了禁令,戌正时(晚上八点)以后便不许再有人在街上走动,因此客官若要置席,亦是不可超过戌正时,否则客官恐怕不方便来回,我们也不好向郡府交代。” 一个佣仆拱手对吴良说道。 吴良倒还是头回听说陈留宵禁这一回事,于是他又压低了声音声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我想与几个挚友彻夜痛饮。” “客官,不是我们不肯,而是程太守亲自下的死命令,我们若违反禁令便是顶风作案,定要受到太守责问呐。” 那佣仆没有出现任何松口,陪着笑说道,“不过听闻使君这几日便要离开,不如客官改日再来?” “你莫要诓我!” 吴良却是已经板起脸来,接着说道,“我怎么听说前日你们‘望月楼’便一直经营到了子时(晚上11点),里面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客官定是听错了罢!” 那佣仆听完一愣,立刻又道,“前日除了晌午来了一些客人,后晌(下午)直到日落也不曾再有人来,到了戌时我家掌柜见就算来了人也做不了生意了,便早早命我们关了门歇息去了,又怎会经营到子时?若是不信,客官可以去问问附近的商户。” “原来如此……” 吴良微微颔首,话至此处,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曹昂与曹禀大概率没来这家酒家,他们酉时才从牲口集市离开,来到这里最起码应该也在酉时一刻左右,而那时这家酒家已经关门了,又怎么接待他们? 不过他也从这名佣仆口中得到了一个此前忽略掉的重要信息——宵禁。 陈留城最近的宵禁时间是“戌正时”。 而曹昂与曹禀“戌时”离开牲口集市,那么他们若要吃饭喝酒,就只剩下半个时辰的时间了,再加上路上要用的时间,就算是去上菜速度最快的酒肆,时间也是极为紧张。 更何况为了应对宵禁,这些酒肆与酒家都必然会选择提前结束营业,给客人留出一些回家的时间,也给自己留出一些打扫关门的时间。 所以。 曹昂与曹禀就算真如吴良所想的那样想找个地方喝酒,恐怕这些酒肆与酒家也没有办法接待他们。 毕竟,像“望月楼”这种规模的酒家,必是陈留某个颇有背景的士族所办。 连“望月楼”都不敢违反宵禁,那么其他的酒肆与酒家大概率也不敢违反…… 如此一来。 吴良忽然在想自己是不是脑补错了方向,难道这二人根本就没去吃饭喝酒,而是在返回的路上遭遇了其他出人意料的情况? 就像他之前已经暂时搁置一边的概率事件——真在路上巧遇了施术者? 可这也说不通啊。 吴良此前特意向于吉了解过“魇昧术”的具体细节,据于吉说,施展“魇昧术”主要是依靠一种不知名的厉害邪药,只有骗人口服下这种邪药才能够生效。 若是如此,巧遇的情况下曹昂与曹禀必是很难中招的。 并且他们二人本就拥有不俗的战力,身边还带着几名同样不俗的精兵,若施术者想对他们使用武力,亦是极难起到效果,更不可能不悄无声息。 这就更加令吴良想不通了。 这一刻,吴良的头大了起来,所有的线索似乎又全部断掉了。 “真是扫兴,难道陈留城内就没一个可以彻夜畅饮的地方了么?” 吴良自是有些不甘心,又故意当着两名佣仆的面说道。 “客官,其实也并非完全没有……” 其中一名佣仆却忽然又压低了声音,盯着吴良挂于腰间的几个鼓鼓囊囊的布袋,挤眉弄眼的说道。 他显然将吴良当成了外地来的公子哥,毕竟若是陈留城内的公子哥,断然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们也不会不认识。 也是因此。 这佣仆才敢如此露骨的索要好处,一来是欺负吴良人生地不熟,二来其实也是在依仗这家酒家身后主人的势力狐假虎威。 “你这混账!” 见这佣仆竟敢对吴良如此造次,典韦哪里会惯着他,眼睛一瞪便要上前收拾他,杨万里亦是捋起了袖子。 “愿闻其详。” 吴良却是已经拦在了二人身前,接着对于吉使了个眼色。 于吉会意,却也是不情不愿的从自己身上摸出两块大约一钱来重的金子来丢到了两名佣仆怀里。 “多、多谢客官,客官果然不是俗人!” 两名佣仆平时断然没收到过这样的赏赐,顿时喜出望外,连连说道,“不瞒客官,若你真想找个地方彻夜畅饮的话,我倒知道个好去处,客官只需沿这条街再往东走上一里路,那里有个大宅子唤作‘品香阁’,那里面不但能够彻夜畅饮,还有年轻貌美的姑子可供享用,客官想怎么玩都定能满足。” “哦?那不就是章台么?” 吴良已经明白了“品香阁”的本质。 “正是章台。” 两名佣仆喜滋滋的将金子藏入怀中,点头笑道。 “那章台便不怕违反宵禁么?” 吴良又问。 “宵禁到时,章台亦是要关门的,不过去那里寻欢作乐的客人都是要过夜的,到时大门一关无人进出,自然也就与宵禁无干了。” 一名佣仆一脸猥琐相的说道,“这些年来陈留不知宵禁了多少次,每到这时候,那里就成了城内夜里唯一可以玩乐的去处,生意反倒火热的很,客官若要前往可要趁早,去晚了可就未必还有空子。” “多谢指点。” 吴良沉吟着拜别了两名佣仆。 难道曹昂与曹禀果真去了这个叫做“品香阁”的章台?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此前曹府便在陈留,因此城内的一切对于这两个家伙来说一点都不陌生,这“品香阁”自然也不例外,想来应该不用打听就能直接找到…… “公子,你为何要给那两个无赖赏赐,就他们那样的东西,只需叫典韦与杨万里教训他们一顿,还怕他们不说?” 于吉还在为刚才的事闷闷不乐,忍不住对吴良牢骚道。 “都不容易,就当做是一桩买卖吧,我出钱,他们出有用的消息,公平合理。” 吴良却不以为然的道。 “就算公子懒得与他们计较,也可以亮明身份,倘若他们知道公子的身份,怕是胆子都要吓破了,自然知无不言。” 于吉又道,接着却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公子其实早有打算,现在虽看似先吃一些亏,但日后见了那家酒家背后的家主时,定会再以此事相挟,将今日拿出来的再十倍百倍的拿回来!哈哈哈……老朽就知道公子不会做亏本生意,这招真是妙啊,妙不可言!” “……” 吴良一愣,他真心没这么想过,若他真这么做了,那两个佣仆恐怕不死也得掉一层皮……这点事真不至于。 这个老童子…… 此前他虽就是个神棍,但吴良也没发现肚子里还藏了这么多坏水,也不知道究竟跟哪个混账玩意儿学的。 看来以后瓬人军的思想建设工作亦是不能放松啊。 不过现在嘛。 “杨万里,现在时候还早,你赶去‘品香阁’预定四个今晚的位子,今夜咱们就夜探‘品香阁’。” 吴良果断不再搭理于吉,转身对杨万里说道。 “四个?” 杨万里有些诧异,他们这次虽然没带诸葛亮,但也总共有五个人,是不是搞错了? “四个,菁菁不去。” 吴良点头确认道。 “哦……” 杨万里这才反应过来,是了,白姑娘确实不能去那种地方,她又没装备…… 此时耳边终于传来一声狮吼:“吴有才,你究竟安了什么心思?!” &ot;ri&ot;b最新址:bib 第三百七十一章 选妃环节(4000) “当然是找人啊。” 吴良回头看向白菁菁,极为自然的说道。 白菁菁当然知道章台是什么地方,也知道男人们去了那种地方要干什么。 原本吴良确实是在找人,她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可如今吴良忽然将她排除在外,这在她看来目的恐怕就没有那么单纯了,因此才有所一问。 然而她哪里知道,吴良虽然略有些好色,但同时也是个十分惜命的人。 这年头又没有能够起到保护作用的“雨衣”,就算吴良有些贼心,也断然不敢与这些风尘女子乱来,最多只是批判性的领略一下这个时代的章台风格,否则万一染上个什么乱七八糟的脏病,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找人为何不能带上我?莫不是怕我坏了你的好事!” 白菁菁又瞪着一双杏眼斥道。 “哪里,主要是这种地方自带酒水实在太过奇怪,不便隐藏身份。” 吴良正色说道。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自带酒水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白菁菁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微微一愣。 “……” 其他人却是已经明白了吴良话中的意思,想笑却又不好意思当着白菁菁的面笑,只得掩着嘴低下头去掩饰。 “你!” 看到众人的模样,白菁菁终归还是明白了过来,俏脸唰的一下通红起来,跺着脚咬牙道,“总之,吴有才我告诉你,今夜你要来此便必须带上我,大不了我换上你们男人的衣裳,只要不轻易开口说话便是,旁人也没那么容易看出来,你若是敢不带我,我就……我就……我就传信叫我爹换新的随珠人来!” 吴良觉得白菁菁大概是想说“我就再也不让你碰了”,只是当着这么多人面说不出这么露骨的话来,因此才临时改了口。 “……” 吴良想想白菁菁说的倒也是个办法,再加上他本就身正不怕影子歪,于是略微思索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道,“杨万里,去吧,五个位子。”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自是脚步轻快的跑去照办。 吴良却是又想起了什么,接着回头对白菁菁骚骚一笑,问道:“对了菁菁,我此前教你准备的事怎么样了?” “什么事?” 白菁菁刚逼迫吴良改变了主意,也算是变相证实了自己的分量,心中正在暗喜,于是很随意的问了一句。 “自然是家中那些丫头的行笄事宜,再过几日应该便是上巳节了。” 吴良笑道。 “你不说我倒还忘了,不过此事好办,包在我身上。” 白菁菁不疑有他,点头说道。 “……” 吴良嘴角微微勾起,虽并未再说些什么,但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扩展开来,渐渐浮现出了几分憧憬与猥琐。 “你虽不是个好人,但却从不苛责她们,对她们的事亦挺上心,如今这世道,她们能遇上你这样的家主,倒也算是有个依仗,总算能过上安生日子了。” 白菁菁并未注意到吴良的表情,更不清楚吴良的想法,还在那边自顾自的感叹。 “谁说不是呢。” 吴良砸了咂嘴,嘿嘿笑道。 …… 临近傍晚的时候。 吴良终于又收到了曹老板那边传来的消息。 程昱的搜查工作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就算抓了几个人家中牲口有所变动的人,通过审问也都没发现什么明显与此事有关的线索。 所以“夜探品香阁”的行动依旧势在必行。 吴良见时候已经差不多了,于是便将典韦、杨万里、于吉和白菁菁召集了起来,然后……就差点没笑出声来。 白菁菁虽换上了一身男装,但她反而是四人之中看起来最为正常的人。 不信你再看看其余三人: 典韦换上了一身极为紧身的衣裳,这衣裳一看就比典韦平时的衣裳了一号。 不过也正是因此,反倒将他那一身发达结实的肌肉颇为直观的呈现了出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可能会令女子浑身酥软的“冲击力”; 杨万里的穿着倒还算是得体,只是头发与胡须显然经过了精心打理。 脑袋上面的发髻梳的那叫一个一丝不苟,应该还抹了一些猪油,亮晶晶的有些晃眼,嘴边的八字胡也是一样,末端还似是特意烫过了一半卷起了弯弯的弧度,乍一看过去竟多了一丝异域风格; 于吉就更夸张了! 这老童子穿了一件颇为宽大的花袍子,再将一条绿色的束带系在腰上,走起路来花袍子随风起舞,看起来颇为潇洒。 除此之外,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头上那颇为严重的“地中海”,于吉还特意带了一个绿色的巾帻,所谓“巾帻”其实就是汉朝特色的包头布,特点是要在耳朵后面留出两个方形的“耳朵”,垂下来就像两条辫子。 更夸张的是,也不知道于吉究竟怎么想的,竟还在“巾帻”的右侧插了一朵已经有些蔫了的黄花…… “噗——咳咳……” 见了这三个人的装扮,吴良一个没忍住便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诸位,我说咱们此行乃是暗访,你们这身行头是不是……略显浮夸了些?” “就是啊老童子,你这身装扮岂止是略显浮夸,简直是污人眼睛。” 杨万里一脸嫌弃的上下打量着于吉,然后伸手扒拉了一下于吉头上的黄花,嘲讽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要穿成这副模样,还有,这支花是怎么回事,旁人都是插标卖首,你难道插花卖身不成?” “起开,你懂个屁!” 于吉一把打掉杨万里的手,翻了个白眼斥道,“这是老夫以前给大户人家做法时才舍得穿出来的衣裳,若不是今夜去那种地方怕落了公子的面子,老朽还舍不得拿出来穿哩。” “那这花呢,你又要作何解释?” 杨万里又虚着眼睛问道。 “这……呵,与你何干?” 于吉噎了一下,那张老脸略微泛红,接着他也是一脸嫌弃的打量着杨万里,“你这匹夫还有脸指责老夫?你这头发又是怎么回事,老夫站在两丈之外便已闻到一股子呛鼻的猪油腥味,你怕不是在头上涂了一斤猪油吧?” “那又如何?” 杨万里则颇为自得的抹了一下鬓角,阴阳怪气的道,“我如今正值壮年,身强体健发丝浓密,可惜平日风里来雨里去,实在无暇顾及形象,如今总算有些闲暇,不好好拾掇一下自己,如何对得起咱这张脸?” “哈哈哈哈……” 于吉亦是一脸不屑的大笑起来,笑罢捋着胡须斜睨道,“你当老夫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么?你只怕是得知公子今夜要带你去章台逍遥,因此便似那开春的畜牲一样,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了吧?” “老童子,你骂杨万里便骂杨万里,莫要殃及了旁人!” 结果杨万里还未来得及还嘴,却是典韦忽然将话茬接了过去,一脸不爽的等着于吉斥道。 “典韦兄弟,老夫可没说你……” 于吉还是有些怕典韦的,势头顿时一弱。 “但你那番话,韦听着可不顺耳。” 典韦黑着脸道。 “……” 听到这里,吴良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三个家伙的心思。 敢情这三个家伙竟是已经做好了今夜公费大干一场的准备…… 典韦与杨万里就不说了,这二人却是正值壮年,平日里总见吴良与白菁菁打情骂俏,偶尔还有一些风流韵事,自是已经吃狗粮吃到了撑,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蠢蠢欲动。 但于吉可就不太应该了啊。 这老童子平时总将“洁身自好,一心向道”挂在嘴边,只怕一不心坏了道行,怎么也会生出类似的心思来呢? 而且,到了他这个年纪,只怕是早已有心无力了吧? 不过据吴良所知,似乎也并不绝对。 后世就有一种叫做“老年ig亢奋”的医学现象,哪怕是已经中风的老人都依旧能够依靠这个医学现象重振雄风。 所以…… “行了行了。” 吴良终于出言打断了三人,正色说道,“我先说把话清楚,咱们今夜是去办正事,你们可以逢场作戏,但决不许假戏真做。” 他自然不会允许这几个家伙去与那些风尘女子乱来,谁染上脏病都不合适,都是他的损失。 不过吴良也理解他们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好在如今瓬人军已经有了自己的驻地,在雍丘县实施屯田制也收拢来了不少流民,其中除了一些老弱病残之外,剩下的多数都是女子,有些是因为战争没了丈夫的寡妇,也有些还是黄花大闺女。 因此如果有合适的机会,他们也有合适的人选的话,吴良倒不介意做一回媒人,给他们与瓬人军的那群光棍们成个家,一来可以宣泄无处安放的荷尔蒙,二来可以也给他们一些为之奋斗的理由。 至于于吉。 吴良还真是不太理解,以后看这老童子自己的想法吧…… 如此想着,吴良又继续说道,“还有,诸位恐怕从未去过章台吧,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咱们去章台乃是花钱寻乐,不是去献殷情讨好女人,只要我们出够了钱,无论我们穿什么衣裳,长什么模样,年纪又有多大,那些女子都得对我们一视同仁,诸位不必如此上心,穿上平时的衣裳即可……” 这也是事实。 据吴良所知,汉朝的风尘女子其实与后世差不太多,做的就是只向钱看的皮肉生意。 只有到了唐朝之后,才逐渐出现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清倌人”与“红倌人”,一切“章台”变成了更加高端的“青楼”,成了既藏污纳垢又附庸风雅的复杂场所,这些“清倌人”与“红倌人”则就是当时的名媛。 也是从那时候起,想要成为“清倌人”或是“红倌人”的入幕之宾,光有钱就已经不够了,往往还得有些才华,不得不与一群ls一起斗文斗智,得到“清倌人”或是“红倌人”青睐才有机会一亲芳泽。 不过现在,应该不需要考虑这样的问题,吴良自然也不必像后世许多中的主角一样使用“抄书”的卑劣手段去拔得头筹…… 哪知话未说完。 旁边已经传来白菁菁那幽幽的声音:“我看你说的头头是道,你此前应该章台的常客吧?” …… 品香阁内。 这里面乃是一个四进的四合院。 吴良等人因为提前有预约,进了院子就被直接被领进了第三套院子西侧的厢房之内。 这个厢房布置的也是极有特色,中间是一个布料色彩十分暧昧的大堂,而在大堂的南北两边,则总共有四个门,门后乃是四间较为隐秘的卧房。 不过最具特色的还属这个大堂。 除了主位与两侧摆放着一些案几与坐榻之外,大堂的中央赫然摆放着一个直径大约两米圆形卧榻。 也就是说,这里面的案几与坐榻乃是呈众星拱月之势围拢在这个圆形卧榻的周围…… 看到如此奇特的布置,吴良心中顿时涌现出了一些颇为邪恶的画面。 真是看不出来,汉朝的原住民们玩的居然也这么野,而这品香阁更是极为人性化,可供独乐乐,亦可供众乐乐。 如此待吴良等人坐定。 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见到吴良等人立刻施了一礼,露出春风般和煦的笑容说道:“几位客官眼生的很,应该不是陈留人士,咱们这品香阁应该也是头一回光顾吧?” 与后世和影视作品不同,这里的老鸨子居然不是个浓妆艳抹的婆娘。 “正是。” 吴良点了点头。 这是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定好的身份,因为近些日子陈留城中来得起这种地方的人并没有失踪传闻,而如果施展“魇昧术”的术士一直留在城内的话,他的目标应该都是一些不容易引来麻烦的外乡人。 “既然如此,几位客官应该也没有相熟的姑娘吧,要不人将今夜没有客人的姑娘一一带进来给几位客官挑选?” 中年男子接着又道。 选妃环节啊。 我喜欢…… “善!” 吴良点头。 &ot;ri&ot;b最新址:bib 第三百七十二章 钓鱼执法(4000) 一听这话。 典韦、杨万里与典韦三人也是瞬间来了精神,腰杆都比之前挺直了许多。 “客官稍等,人便去安排。” 那掌柜笑着对吴良等人施了一礼,而后便转身向外走去。 如此大约过了几分钟的样子。 掌柜再进来的时候,身后已是跟了五个身着“曲裾深衣”的年轻女子。 “曲裾深衣”乃是一种颇为标准的汉朝礼服款式,讲究一个续衽钩边,领口交错在一起并不暴露,看起来竟有些正式。 不过这些年轻女子身上所穿又是短曲裾的类型,下面并没有搭配穿襦裙与衬裤,而是将两条光洁白皙的腿露在了外面,如此又令这身颇为正式的装扮多了一丝章台独有的风格与诱惑。 除此之外。 这五个女子手中还各自端着一个陶制瓮,阵阵肉香自那瓮中飘散出来,里面所装乃是炖好的鸡肉。 “诸位客官,菜肴与美酒将由品香阁的姑娘一一承上,你们可以一边享用美食,一边进行挑选,若是哪位姑娘入了诸位的法眼,只需命其留下来伺候即可。” 掌柜笑呵呵的为吴良等人介绍了一下“选妃”的流程。 “……” 没有人应声,因为此刻众人的眼中已经都在这些姑娘身上,包括白菁菁在内。 她就想知道这些章台女子究竟有什么好,为何会对那些臭男人产生这么大的吸引力,毕竟这年头来得起这种地方人大多家道殷实,就算家中不是妻妾成群,也绝对不会缺少明媒正娶的妻妾。 结果如此看过之后。 白菁菁心中已是生出了一丝不屑:什么嘛,这些章台女子虽然都算得上是美人,但也不过只是算得上而已,不过只是比正经女子多涂了些脂粉、描了些斜红、涂了些唇脂、还颇为大胆的露了截腿罢了。 非要说好看,比这些章台女子好看的女子亦是不少,只是平时鲜少有人去做这些繁琐的事情罢了,若真要打扮起来,谁更好看还真不一定呢。 就拿乐安国的那个闻人昭来说。 她当初去吴有才房中勾引他时便刻意做了些打扮,看起来便要比这几个章台女子强了许多,我一个女子都自觉抵挡不住她的诱惑……真是便宜了吴有才。 白菁菁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就、就你了。” 先开口的却是老童子于吉。 才第一轮于吉便已经颇为猴急的选定了自己中意的姑娘,不过饶是他脸皮子很厚,此刻也是有些难为情,那张老脸略微有些泛红,尤其见众人闻声望来的时候,亦是一脸尴尬的避开了众人的目光。 只见他选中的是一个胸怀颇为波澜的女子。 这女子看起来年虽然不算大,面容在这五个女子之中也不算最佳,但架不住那片比较保守的深衣都掩盖不了的汹涌。 “老先生,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想不到你竟是好这一口。” 杨万里又习惯性的嘲弄了于吉一句。 不过在这种场合他到给于吉留了一些面子,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开口闭口将他称作“老童子”。 “你莫要胡说,老夫只是见这位姑娘颇有眼缘,因此想与她交流一番,哪里有你说的那般龌龊。” 于吉腆着老脸目光闪烁的争辩道,“老夫倒要看看你会选上什么样的,看看你又是好哪一口?” 两人如此说着话。 那姑娘却是一点都不羞怯,反倒妩媚一笑冲于吉施了一礼,柔声道:“承蒙客官瞧得上,婢子今夜定会好生伺候客官,请客官怜惜。” “怜惜!一定怜惜!来来来,坐下说话。” 于吉顿时又腼腆了起来,尴尬而又紧张的招呼女子坐到自己边上。 “多谢客官。” 那姑娘又施了一礼,轻轻来到于吉身侧,轻手轻脚的在距离于吉较近的地方跪坐了下来,拿起早已摆在案几上的酒具为于吉斟酒。 “你多大?” 待酒斟入酒杯,于吉依旧有些放不太开,端起酒杯来一边装腔作势的饮用,一边又偷偷打量着那姑娘的胸口没话找话。 “客官要不要来摸摸,一摸便知。” 那姑娘早已听多了风月场上的骚话,更是揣摩偷了男人们的心思,闻言又是妩媚一笑,然后直起身子颇为主动的将胸口挺向于吉。 “噗!咳咳……” 老童子哪里见过这阵仗,一口酒才刚喝进嘴里立刻便又喷了出来,还有不少冲入了气管,咳嗽的直教人担心他会不会将这条老命交代出来。 “哈哈哈哈……老先生你也不行啊。” 众人亦是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之中第一次逛窑子的紧张也被冲淡了不少,倒逐渐放开了许多。 如第一波姑娘出去。 第二波姑娘有各自端着菜肴走了进来,依旧是依次从五人的案几面前走过,将手中的菜肴心摆好。 这一次,杨万里也终于不再客气。 他选中的是一个年纪看起来略微大一些,臀部也比肩膀宽了不少的姑娘……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吴良等人本来就是逢场作戏,这些细节除了会暴露一些个人喜好之外,并不会对吴良等人今夜的目的带来什么影响。 见众人已经逐渐适应下来,而那掌柜还在一旁候着。 吴良故意端起酒杯站起身来,按照提前对好的台词对众人笑道:“各位兄弟,最近舟车劳顿都辛苦了,如今陈留封城将咱们困在了这里,咱们正好借此机会歇息几日,待陈留城解封再继续赶路不迟,今夜我便借着美酒与美人犒劳各位,咱们不醉不归!” “多谢公子,不醉不归!” 众人纷纷起身,对吴良还礼过后,举杯一饮而尽。 如此喝完之后待众人纷纷坐定。 吴良紧接着便又问道:“杨万里,今天我叫你出去打听封城的原由,你可曾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我已打听过了,似乎是因为这两日陈留城出了一件怪事。” 杨万里正色说道。 “哦?什么怪事?” 众人皆是装模作样的看了过去。 “最近曹孟德正在陈留公干,哪知在这个节骨眼上,陈留城内竟有人从羊肉里面吃出了人头来,以至于陈留城内人人恐慌,曹孟德亦是颇为光火,于是命太守程昱封了城彻查此事,定要给陈留百姓一个交代。” 杨万里一边拔下一条鸡腿来往嘴里塞,一边口齿含混的说道。 “竟有这种怪事?” 吴良等人一齐做惊奇状,吴良接着又一脸不解的道,“不过此事怕是所传有虚吧?羊肉是羊肉,人头是人头,倘若只是将人肉当做羊肉来卖倒还说得过去,可这羊肉里面吃出人头来可就说不过去了,那么大一颗人头,难道有人看不出来,还要吃了才能分辨?” “这……我就说不清楚了,我也是从旁人口中打听来的,不知做不做得数。” 杨万里耸了耸肩,说道。 说到这里。 “倒也未必不可能。” 于吉适时将话茬接了过去,接着科普一般的说道,“我倒知道一种术法,这术法似乎是叫做‘魇昧术’,能够将人变作羊,亦可变作其他的牲口,这种术法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不过倘若遇了水,那牲口便又会变回人形,若是用了此术,便能够将人头当做羊头贩卖出去,下了锅才能看出来。” “嘶……” 吴良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说来,这陈留如今也是一处是非之地了,待城门解封之后,咱们最好尽早动身离去为妙,免得招惹上这瘆人的术法。”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的余光却一直在注意着那个掌柜的反应。 而那掌柜则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脸上始终挂着极为职业的笑容,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老先生,你的话可是当真?” 杨万里却又看向了于吉。 “怎地?” 于吉侧目问道。 “若是当真,咱们或许可以据此发一笔财。” 杨万里接着一脸惊喜的说道,“我还听说程昱太守受曹孟德责令查办此事,可惜程昱查了一天还是毫无进展,压力之下正打算公开悬赏,能为其提供有效线索者可获十斤黄金赏赐,若老先生所言非虚,这黄金说不定就是咱们的了,何乐而不为呢?” “这消息可靠么?” 众人身子前倾,一齐问道。 “当然可靠,这消息乃是我今日无意间从一伙陈留守军口中听来,大概明日便会放出,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杨万里点头说道,“怎么样公子,万一此事真与那个什么‘魇昧术’有关,用水便能够加以验证,这黄金可就是白送给咱们的了。” “可我并不想趟这趟浑水,区区十斤黄金罢了,你们不要忘了,我这次贴身携带的可是价值万金的宝物,容不得有半点闪失,莫要因失大啊。”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还特意拍了拍自己的怀中,而后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似是在确认那宝物还在身上。 “放心吧公子,我们心中有数。” 典韦这时候又接过了话茬,“明日你只需教杨万里一人去领赏便是,能拿了那十斤黄金最好,就算拿不了,你也不需要抛头露面,自可保那宝物万无一失,再说,若是这消息能助程昱今早查明此事,这城门便能尽早解封,咱们也好继续赶路不是?” “既然如此……” 吴良还是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就这么办吧,不过要尽量避免节外生枝才是。” “我办事,公子只管放心便是!” 杨万里顿时喜笑颜开,又端起酒来起身对吴良敬道,“公子,我敬你一杯!” 正所谓“财不露富”。 尤其是在这乱世之中,又是出门在外的情况下,这无疑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举动。 不过吴良却是有意为之,引蛇出洞。 他此前已经将“魇昧术”的受害者范围缩到了外来人士中,而这种针对外来人士的恶行,八成应该都是杀人越货。 并且通过此前的信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施术者其实是对钱有兴趣的,甚至就连钱都不肯放过,否则又怎选择这种容易暴露却能够换些钱财的方式,将这些受害者贩卖给肉坊,而不是将受害者毁尸灭迹。 倘若这“品香阁”真有什么问题,在得知他身携珍宝的情况下,便极有可能露出狐狸尾巴。 更何况。 他们还对“魇昧术”有些了解,并且打算将破解“魇昧术”的手段告诉正在查办此事的程昱…… 这无疑又增加了一个施术者对他们动手的理由。 说话之间。 第三波姑娘已经走了进来。 吴良还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那个掌柜的反应。 只见他依旧是那副职业的笑容,已就仿佛没有听见吴良等人的话一般毫无反应。 难道这“品香阁”与此事并无关联? 吴良心中暗自想着,不过他倒也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他此行本来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线索与依据,只是大海捞针一般的推测与排查罢了。 就在这时。 “诸位客官先挑着,人去后厨看看剩下的菜肴准备如何,再叫人送上几坛子酒来,莫要扫了诸位客官的兴。” 那掌柜走上前来对众人施了一礼,笑呵呵的说道。 “你忙你的吧。” 吴良笑着摆了摆手,继续与众人饮酒。 “人告退。” 那掌柜随即退了出去。 “……” 吴良紧接着极为隐晦的对典韦使了个眼色。 其实他与典韦直到现在还没有挑选姑娘乃是有意为之,如此他们就算没有食用这里的菜肴与酒水亦可掩人耳目。 因为于吉此前曾说过,施展“魇昧术”的前提是先要骗人服下一种不知名的邪药。 而于吉与杨万里则是真吃真喝……真摸,以此来迷惑与麻痹对方,免得教人看出他们不是真正的客人。 不过直到现在,他依旧不能确定“品香阁”便有什么问题,更不确定那掌柜究竟是真出去办事,还是对他们产生了什么恶念,意欲做些什么。 现在他们要做的。 便是耐下性子来静观其变,钓鱼执法…… &ot;ri&ot;b最新址:bib 第三百七十三章 西域美人(4200) 如此又上了两波姑娘,吴良、典韦、白菁菁依旧没有挑选。 此时那掌柜终于又现身堂内,身后还带了几个抬着酒坛的佣仆,指挥着他们将酒坛子开了封,在吴良等人每人的案几旁边放了一坛。 再等这些佣仆出去之后,掌柜才一脸笑意的看向吴良等人,施礼说道:“这几位客官眼界过人,再上这些庸脂俗粉只怕亦是难入客官法眼,也是几位客官运气好,今夜品香阁客人不多,阁内正有几位红人没有接客,不如人将她们叫过来给几位客官过过眼?” 听到这话。 吴良立刻提高了警惕。 刚上了新酒,又要上红人……这在平时看起来虽然还算正常,但在正在“钓鱼执法”的吴良等人眼中,却是一种符合猜测的信号。 倘若品香阁真对他们有什么想法,恐怕这就要行动起来了。 “若我们一不心挑中了你们的红人,是不是还得加钱?” 吴良像个精明的lsp一样,问了一个极有水平的问题。 “若是平日自然是要加钱的,不过今夜几位红人没有接客,人叫她们过来陪陪几位客官也是本分,如何能教客官再加钱?” 掌柜笑呵呵的答道,也像个精明的生意人。 “那我们能再换人么?” 杨万里则立刻更加精明的道,“你们这里的红人定是更有滋味,不能因为我们先挑了就厚此薄彼吧?” “正是如此,不能厚此薄彼。” 于吉也在一旁附和道。 这是两人极少几次站在统一战线上,所以说,哪有什么永恒的敌人,明明只有永恒的利益。 “哎呀客官,婢子虽不是红人,却比红人更会伺候男人,你可莫要喜新厌旧呀~~” 一听这话,于吉身边的女子立刻又挺着胸脯贴到于吉身上腻歪起来,语气中的含糖量直线上升。 “若两位客官也看上了红人,自然是可以换的,或者……也可以加人。” 那掌柜倒是颇为大方的道,“换人不必加钱,不过若是加人就要加钱了,客官应该清楚吧?” “清楚清楚!速速叫上来吧,也叫我们开开眼,看看你这里的红人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杨万里与于吉相视一笑,颇为满意的笑了起来。 “如客官所愿。” 那掌柜点了点头,而后击掌两下。 “啪!啪!” 掌声落下。 大概也就十来秒的功夫之后,便有五个女子轻移莲步进入堂内。 这显然不是临时的决定,而是掌柜刚才出去那一趟的时候便已经提前做好的准备。 这个细节若是换在平时,或许可以将其视作一种营销手段,但在现在的吴良等人眼中,姿势又增加了一重嫌疑。 不过这五名女子与此前的那些姑娘确实有着很大的不同之处。 她们的手中并未捧有菜肴,而是各自拿着一把使用艳丽羽毛制成的羽扇,进入堂内的时候还将羽扇遮在了脸上,营造出了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 另外。 她们的穿着也是颇为大胆。 虽然还是同类型的曲裾深衣,但她们身上的深衣明显进行了改进,前面的领口开口更大更深,下面的裙摆也明显提高了不少,非但将汉服那“行不露足”的风格完全摒弃掉了,还露出了一截白净光洁的大腿。 太懂了! 太会了! 吴良觉得后世的相关行业工作者也应该借鉴一下,虽然有点糟蹋汉服传统文化,但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有种类似于sr或是制服的诱惑…… “咕噜!” 吴良已经听到了有人咽下口水的声音,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距离吴良最近的典韦。 吴良知道典韦不是一般人,除了战力之外,他的定力与执行力也是瓬人军中最强大的,但此刻就算是他也蠢蠢欲动了起来,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此刻吴良的注意力却在最后一名女子身上。 只因这命女子的装扮在这五人之中,可以算得上是比较标新立异。 倒不是因为她穿的更少露的更多,而是她不止比其他四人保守,更是比任何人都要保守,穿了一身最为正式也是最为标准的直裾深衣。 上面看不上脖子不说,下面更是连脚都看不到。 不过腰间那条束带依旧将她那不可一握的盈盈蜂腰展现了出来,亦是将上身一下身一分为二…… 吴良虽不是什么老司机,但对美女的极品身材亦有不少了解,尤其前世没事还总上破站学一学穿搭,早已达到了“心中无码,自然超清”的大师境界。 因此他只是一眼便已测出这女子的身材比例。 非常完美! 那只没有执扇的左手自然垂下来,手腕刚好到了耻骨位置,这是后世那些世界名模也未必能够达到的大长腿标准。 就是不知道长相如何…… 另外。 这女子穿的如此严密,该不会是个“清倌人”吧? 可据吴良所知,东汉末年还没有“清倌人”一说,只要是章台女子,从事的都是同一种工作,没有人能够做到卖艺不卖身。 “给几位客官亮亮身段。” 如此待这五名女子全部进入堂内站定之后,那掌柜紧接着又道。 话音落下。 虽然没有任何音乐,这五名女子的动作却是颇为统一,一齐将这在脸上的羽扇取了下来,两条玉臂向前伸展,而后腰肢向一侧折去,缓缓移动着扭动了一圈…… 此乃汉朝宫廷盛行的翘袖折腰舞的舞姿,看起来极为别致优雅,同时亦需要不少技巧与姣好的身材才能演绎。 尤其是腰。 腰若是不够细不够软,看起来不但毫无美感可言,说不定还会给观众带来一些不适。 好在这五名女子的身材虽然有些差异,但作为“红人”自是经过了精挑细选,亦是能够将这舞姿的美感呈现出来。 此时此刻再看吴良等人。 典韦、于吉、杨万里三人已是不由的伸长了脖子,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不过他们目光聚焦的位置就有那么点……这么说吧,这五个“红人”中有四人都开了较深的领口,伴随着这样的舞姿,一些平时十分不雅的部位自然又是若隐若现,实在教人有些招架不住。 “换人,老夫要换人!” 于吉瞬间就顾不上腻在自己身边撒娇的姑娘了,果断做了个喜新厌旧的薄情郎。 “我也要换!” 杨万里亦是争先恐后。 而吴良的目光则一直停留在最后那个穿着标新立异的“红人”脸上。 这“红人”的容貌确实十分过人,也十分具有特色,高鼻深目,下巴纤细修长……尤其是那双眼睛,眸子黝黑透亮,看起来很是深邃,仿佛带了钩子一般,哪怕只是轻轻瞟过依然教人心痒难耐。 西域女子? 后世有一阵子娱乐圈里一下子涌现出好几个西域女星,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女,一时间拥趸甚多,而这“红人”的容貌与那些吴良见过的西域女星比起来,亦是不遑多让。 至于剩下四个“红人”,则是标准的汉人,虽肯定也算得上是美女,但与之相比却少了一些异域风情。 “就你了。” 吴良终于抬手点中了这别有风情的西域女子。 “客官果然有眼光,琼儿乃是咱们品香阁的镇店之宝,许多客人只要见了她,就再也看不上旁的姑娘了。” 那掌柜立刻又是一脸的笑意,一边向吴良介绍着,一边对这个叫做“琼儿”的红人微微颔首。 “见过客官。” 琼儿主动走上前来对吴良施了一礼,而后轻轻在吴良身旁坐了下来,很是自觉的拿起旁边就摊上的沽酒勺为吴良杯中添上了一杯酒。 不过这个过程中,琼儿的脸上却并未露出任何笑意,始终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 这可不像是个“红人”该有的样子,或许是一种反向思维的营销手段? 以此来激发男人的占有欲与征服欲?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招其实还挺有效果,反正似吴良这样的骚客,看到她这副模样心中已经升起了一丝邪念与欲望。 “那我要这个!” “我要她!” “那这个就给我了……” 见吴良已经悍然出手,典韦、杨万里与于吉三人也是争先恐后的做出了选择,最后就剩白菁菁一个人纹丝未动。 白菁菁心中有些不悦。 说好的只是逢场作戏,吴良却很是主动的出了手,怎么看都有那么点打算假戏真做的意思……最重要的是,那个叫“琼儿”的章台女子确实很顶,她一个女子看了都不由生出了想将其叫到自己身边的念头,甚至有那么点自惭形秽。 “这位客官……” 眼见吴良等人都已经选好了姑娘,唯有白菁菁一人闷闷的坐着,那掌柜心中亦是有些意外,却又笑着看向了白菁菁。 “掌柜的莫怪,不是你这里的红人都入不了眼,而是我这位兄弟几年前不慎伤到了要害,因此无法再近女色,就让她自己饮酒吧。” 吴良早已想好了说辞,指了指自己嘴边的胡茬,笑着对那掌柜解释道。 “哦……” 那掌柜再细看白菁菁,果然见她嘴边颇为干净,心中自是立刻明白了吴良的意思,而后很是自然的跳过这一话题,笑道,“那人便不在此处碍事了,外面随时有人侯着,客官若是有什么需求只管叫上一声,自会有人进来伺候。” 说着话,那掌柜又对吴良等人施了一礼,带着那个被挑剩下的略有些臭脸的红人走了出去,顺便还回身给吴良等人带上了房门。 …… “我想先请琼儿姑娘饮上一杯,不知琼儿姑娘肯不肯给这个面子。” 面对西域红人主动奉上来的酒杯,吴良并未伸手去接,而是笑呵呵的说道。 他其实并未精虫上脑,而是一直在不动声色的留意着这些“红人”的一举一动。 现在她们便有一个极为一致而又令吴良生疑的举动,她们都为吴良等人斟满了酒杯劝饮,而且用的酒都是掌柜后来教人送进来的坛中酒……明明之前的酒壶中还有一些余酒,她们却视而不见。 琼儿微微愣了一下,不过表情却还是十分自然,依旧保持那副冷若冰霜的冷漠神态,微微颔首道:“即是客官赐酒,婢子怎会不识抬举。” 说完,她便将酒杯收了回来,也并未遵照汉朝礼仪用袖子加以遮挡,当着吴良的面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如此饮完之后,还特意将酒杯倒过来向吴良展示了一下。 这番举动看起来很是正常。 然而吴良心中却又多了一重心疑,因为这个琼儿的表现在他看来似乎略微有些刻意了,尤其在他看来,像琼儿这样的“红人”应该算是比较高级的服务业者,应该会更加注重礼仪方面的事情才是。 当然,吴良也并非无的放矢。 他清楚地记得,此前服侍杨万里与于吉饮酒的“非红人”在饮酒的时候,便遵照汉朝礼仪用袖子进行了遮挡,这就是对比。 因此这个琼儿的“豪放”表现,就更像是在刻意向他证明什么一般。 “哈哈,琼儿姑娘真是好酒量!” 吴良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手又道,“不知琼儿姑娘乃是何方人士?” “回客官的话,婢子祖籍凉州,酒泉禄福人。” 琼儿低下头一边为吴良斟酒,一边轻声说道。 “凉州,那可远了啊,据我所知,酒泉郡西边紧邻位于大汉边界的敦煌郡,出了敦煌玉门关与阳关,离那鄯善国(楼兰古国)也已经不远了吧?” 吴良问道。 “客官见识惊人,婢子佩服。” 琼儿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颇为意外的看了吴良之后,又端起酒杯奉了过来,“请客官满饮此杯。” “不急。” 吴良却又摇了摇头,一脸色相的上下打量着琼儿,咧嘴笑道,“琼儿姑娘容貌过人,我的魂都已被勾走了,与这杯中美酒相比,我现在更想先尝一尝琼儿姑娘的滋味……” 说着话,吴良竟忽然不讲武德,猛地抬手便在琼儿胸前用力抓了一把。 “你!找s……” 琼儿显然没有料到吴良会搞突然袭击,一把推开吴良护住胸口的同时,那神色冷漠的俏脸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杀意在眼中纵横。 她原本应该是想说“找死”来着。 只是脱口而出的同时猛然又像是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一般,只将“死”字发出了半个音便戛然而止。 “?!” 其他几个“红人”亦是身子一颤,原本满是笑意的俏脸上同样浮现出了杀意,甚至有人已经扶着案几站起了半个身子。 静! 终于暴露了…… 若她们真是每天陪客的“红人”,对袭胸之事定是早已司空见惯,便是心中不情愿,亦是会半推半就的糊弄过去,怎会有如此反常的反应? &ot;ri&ot;b最新址:bib 第三百七十四章 辣手摧花典力士(4000) 下一秒。 只听“夸嚓”一声。 典韦已是悍然出手,一只大手猛地抓住身边那名“红人”的脑袋用力向面前的案几上面一按,茶几瞬间化作了一堆烂木头,而那“红人”则已经瘫软的伏在了地上,不知死活。 “嘭!” 杨万里亦是已经有了动作,猛地抬起一脚将身边“红人”踹翻在地,接着站起身来便端起面前的案几便要向那“红人”劈头盖脸砸去。 但这货显然没典韦那么果决,可能是动了些“怜香惜玉”的心思,临出手时他的脸上划过一抹痛惜之色,最终又临时改变将那案几砸向“红人”腹部,而不是脸部。 相比伸手不俗的典韦与杨万里。 于吉的举动就比较有自知之明了,他一大把年纪并未冒险与那“红人”硬碰硬,而是从腰间的布袋中掏出了一把提前准备好的沙子,趁那“红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唰”的一声冲其面门洒去。 “呀!” 那“红人”显然没有料到于吉居然为老不尊,好意思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自是立刻中招,捂着眼睛惊叫起来。 而于吉则早已趁机退到了一旁。 与此同时。 吴良这边的战斗亦是一触即发。 不过他身边的“琼儿”反应显然要比那几个“红人”快了不少,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太寻常的时候,她的手便已经伸到了脑后,提前将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 那簪子一看就不是俗物,尖头上多了一抹不同寻常黑色,似是浸泡而来,极有可能是某种剧毒! 然而在她还没有做出进一步动作的时候。 “啪!” 伴随着一声轻响,琼儿耳边听到了“咻咻”两个破空之声,接着身后的柱子上又传来“梆梆”两声动静,似是箭矢射入木桩的声音。 此时一个古怪的东西已经对准了她的脑门。 “若敢乱动一下,你的脑袋便要多出两个透明窟窿!” 盯着琼儿握在手中的簪子,吴良略微向后退了两步与其拉开距离,声音冰冷的喝道。 他手中的东西,正是此前在丘穆公墓中发现的“战国连发弩”。 诸葛亮已经对其进行了拆解,然后再与百里香和孙业二人共同协作完成了改进与复原,如今吴良拿到手的,便是刚刚制作出来的成品,威力要比“战国连发弩”强了一些,体积却又了一些,很是方便藏在身上用于防身。 而在这个基础上,吴良又有了一些灵感,希望他们能够再改进一下,将这玩意儿的体积再缩一些,从而变成能够藏在胳膊上的袖箭。 如此若是瓬人军骨干每人配备一个,战斗力自然又能上一个台阶。 “……” 时至此刻,琼儿已是一脸惊愕。 她总算意识到,这次她遇上了硬茬,而且是很硬很硬的硬茬。 不过很快她脸上的惊愕便又转化成了惊恐之色,浑身瑟瑟抖动起来,一脸恐慌的哭道:“客官这是怎么了?女子与姐妹们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惹得客官不满意,客官大可以提出来,我们定会好生伺候,为何要对我们大打出手……唉!” 结果话才说了一半。 “嘭!” 随后冲到吴良身边的典韦已是不由分说的一脚飞踹,正在哭诉的琼儿更加没有防备,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滑摔出去几米之远,手中的簪子亦是脱手掉落在了地上。 接着典韦又快步跟了上去,弯腰将那簪子收起,同时抬头在堂内环视一圈,见其他“红人”已是尽数没了反抗之力,这才面无表情的回到吴良身边。 “……” 莫说是根本没反应过来的琼儿,便是吴良等人也被典韦这忽然的一脚吓了一跳,一个个目光复杂的看向典韦。 其中最有感触的当属白菁菁莫属。 她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带着剪刀跟随吴良做随珠人的情景,那时典韦一把夺下她手中的剪刀,便出言警告过她:“以后若再敢于司马面前显露利器,休怪韦不讲情面,勿谓言之不预也!” 虽然后来大家在一起出生入死,越来越熟悉,联系也越来越紧密,白菁菁早已忘了这回事,渐渐将典韦当做了最为可靠的战友之一。 但现在回想起此事来。 白菁菁顿时又有所明悟:那时的典韦真心没有与她开玩笑,他恐怕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就算懂得,那“香”与“玉”也只有吴良,没有旁人。 不过这次典韦到底还是留了些手。 因为典韦对这次的目的亦是十分了解,他们是来找人的,在找到曹昂与曹禀等人之前,自然要留下琼儿这种知道曹昂与曹禀等人下落的人一个活口。 更何况通过方才其他几个“红人”的表现,可以看出琼儿在这群人中的地位不低。 否则全力一脚下去,琼儿这样一个女子,恐可就不只是飞出去那么简单了…… 如此回过神来。 吴良也是放心的将“战国连发弩”收了起来,而后向前两步来到琼儿面前,蹲下身来似笑非笑的道:“也不知道‘琼儿’是否是你的真名,我就当你就叫琼儿吧,琼儿姑娘,我这个人不怎么喜欢拐弯抹角,相信你也不希望自讨苦吃,所以咱们能不能别玩那些虚的,互相之间多一丝信任,再多一丝坦诚如何?” “婢、婢子不知道客官在说些什么,如何信任,如何坦诚,请客官明示。” 琼儿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抬头迎上吴良的眼睛说道。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之前的高冷女神形象,披头散发不说,衣服上面亦是沾了许多在地上翻滚滑行的污迹,有些地方还已经发生破损,原本白皙光洁的脸上与手上亦是黑一块红一块,看起来好不狼狈。 “你看你那些姐妹与我们就颇为信任,也颇为坦诚,似我们这样的正人君子,哪怕你穿的再少露的再多,我们也懂得‘非礼勿视’的道理,只有你似乎始终在防备着我们,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吴良的眼珠子在琼儿身上好生打量了一番,笑眯眯的说道。 琼儿听完又是微微一愣,似是明白了吴良的意思,又似是没完全明白。 如此沉吟了片刻,脸上终是浮现出了那么一丝“壮士断腕”的味道,看着吴良妩媚一笑道:“婢子愚钝,客官可是想要婢子脱?” “这不过其中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嘛……坦诚点说,我这次来主要是想找你要几个人。” 吴良笑着说道。 “不知客官要找什么人?” 琼儿瞳孔不易察觉的缩了一下,却又面不改色的问道。 “莫要再装傻了,你其实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吧?” 吴良已经听到了门外传来的杂乱脚步声,却是不慌不忙的道。 话音落下。 “咣当!” 木门已经被暴力踢开,十几个手持兵器的佣仆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而跟在他们身后的正是那个此前接待他们的男掌柜。 除此之外。 门外的院子里还有十几名佣仆严阵以待,已是将此处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看不出来,几位客官竟喜欢玩这么大。” 进门之后,那掌柜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红人”们,眸子之中划过一抹意外之色,却依旧挂着一脸的笑意,低眉顺眼的施礼道,“不过这些‘红人’可都是品香阁的支柱,如今被几位客官玩成了这副模样,恐怕要有些日子没办法接客了,几位客官总得给人一个交代吧?” “你是主使?” 吴良直截了当的问道。 “人不明白客官在说什么,不过玩伤了品香阁的姑娘,却是不能不赔偿的。” 那掌柜像琼儿一样装着傻,避重就轻的笑道,“若是寻常姑娘或许还有价格,但品香阁的红人却不一样,客官恐怕得用命偿!” 说到这里,那掌柜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摆了下手沉声喝道:“动手!格杀勿论!” 很显然。 这个掌柜已经清楚事情败露,因此已经不打算继续与吴良等人废话,准备给他们来一个杀人灭口。 “啪!啪!啪!……” 熟悉的轻响再次响起,连续不断。 眼见听到命令,那些佣仆已经举起手中的兵器准备向他们杀来。 吴良自是不会再与他们客气,一口气将“战国连发弩”矢匣中剩余的铁箭全部射了出去。 目前的“战国连发弩”虽然已经经过了改进,但依旧连“半自动”的水平都达不到,每次射箭都需要拉动后方的挤机来上力。 不过饶是如此,省却了搭箭的程序,射速依旧十分可观,绝非一般的弓箭可比。 而那掌柜与那些佣仆自是从未见过“战国连发弩”,看到吴良拿着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不断操作,心中虽有些疑心,但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避都不避便迎面冲杀了上来。 一时间。 “啊!啊!哎呦!……” 堂内惨叫声接连不断,冲在最前面的佣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已经痛叫着倒在地上打起了滚。 事实证明。 这种“战国连发弩”的强度还是有待提高,反正肯定是达不到吴良此前威胁琼儿时所说的,能够直接在人身上射出个透明窟窿的程度,最多也只是刺入皮肉一两寸来深。 当然,这种伤害只要射中了要害,依旧能够一击毙命。 就算没有射中要害,这年头的箭伤是否能够治愈也完全看运气,破伤风、细菌感染……这些并发症在如今的医疗水平之下一旦出现,与绝症也没有什么区别。 与此同时。 典韦与杨万里自然也没闲着。 吴良才刚刚将矢匣中的十多支铁箭射完,二人便已是一前一后奔了上去,顺手捡起那些佣仆掉落在地的兵器冲入敌阵。 这群佣仆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平时仗着人多势众收拾一下普通人或许不在话下。 可如今还未交手就被吴良手中神秘杀器伤了数人,心中已经生出了惧意,尤其是见到典韦双持兵器冲杀过来,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他们自己便已经乱了阵脚。 如此在被典韦以摧枯拉朽之势砍到几人之后,堂内剩下的佣仆已被典韦与杨万里两人迫到了堂外。 “没用的东西!上,所有人给我一起上,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那掌柜气的咬牙切齿破口大骂,然而实际上他才是第一个从堂内跑出来的人。 就在这时。 “咻——” 白菁菁吹响了一个极具穿透力的口哨。 吴良终于走上前来,看着外面那群进退两难的佣仆,厉声喝道:“不想自己死了还要株连九族的人放下兵器,将这掌柜捆了给我拿下送上前来!不怕告诉你们,我今夜来此乃是奉曹刺史之命秘密查案,外面正有曹军数百兵马接应,如今讯号已经传了出去,不消片刻大批兵马便会攻杀进来,届时你们插翅难飞,不过念在你们只是一群听命于人的喽啰的份上,我可以保你们一条性命,否则定要杀你们全家老一个鸡犬不留!” “这……” 一听这话,那群佣仆顿时更加慌乱,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只数三个数,若还未见这掌柜被捆了跪在我面前,你们一家老给他陪葬便是,一!” 吴良伸出三个手指头,面无表情的道。 “他在胡说八道,别听他的,给我上,杀了他每人赏十石粟米!” 那掌柜见手下佣仆竟犹豫起来,心中自是怕了起来,连忙又许下重赏。 “二!” 吴良却只是自顾自的接着数数,脸上表情更加冷峻,宠辱不惊目光冰冷。 此刻内心最煎熬的自然当属这些个佣仆。 他们不过是拿钱办事,而且拿的还是极少的工钱,原本只是撑个场子倒还罢了,如今已经有人送了命,面对的又是典韦这样一尊拼上性命也难以逾越的杀神,而十石粟米与全家老性命相比……不管吴良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们也断然不敢拿全家老的性命去赌。 “每人二十石!” 那掌柜已经感觉到情况不对,一边大声加码,却又一边下意识的向后退去,试图远离自己手下的这群佣仆。 &ot;ri&ot;b最新址:bib 第三百七十五章 配合的不错(4000) 就在这时。 “咣咣咣!咣咣咣!” “开门!” “程太守在此,还不速速开门!” “品香阁已被层层围住,你们已插翅难飞,再不开门死路一条!” “准备撞门!” “……” 几院之外的大门外忽然传来极为杂乱的响动,是程昱听到白菁菁的口哨声之后,带领埋伏于附近的陈留守军前来支援吴良了。 有可能的情况下,吴良断然不会打无准备之仗,自然做了万无一失的安排。 其实早在他制服琼儿与那几个“红人”的时候,便已经可以教白菁菁吹响口哨,将程昱的陈留守军招来应对这些佣仆,如此自然可以更加万无一失,甚至都没有必要脏了他们自己的手。 但吴良没有这么做。 只因他心中还有自己的九九…… 终于。 “对不住了掌柜,人虽死不足惜,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连累家中的老母。” 陈留守军的到来彻底击溃了那些佣仆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一个反应最快的佣仆抢先发难,伸手向正打算逃走的掌柜抓去。 “莫教他跑了,否则死的便是我们!” “还等什么,抓住他!” “人降了,请官爷饶人性命……” “……”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众心知大势已去的佣仆立刻倒戈相向,争先恐后的向那掌柜扑了过去,生怕慢一步惹得吴良不高兴,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还有一部分佣仆连忙放下兵器跪了下来,伏在地上向吴良求饶起来。 “叛徒!吃里扒外的叛徒!” 眼见佣仆们已经将他团团围住,那掌柜更是气的目眦欲裂破口大骂。 但到了这个时候他却仍不肯束手就擒,竟径直冲向其中一名佣仆,一撞之下猛地将那名佣仆手中的环首刀夺了过去,毫无章法的奋力劈砍。 “哗啦!” 佣仆们害怕伤了自己,自是连忙向后退去,给那掌柜空出了一些空间。 那掌柜将刀更在身前,却又忽然回头看向了吴良,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颇为狂妄的大声笑道:“你是为‘魇昧术’而来的吧,不错,这‘魇昧术’正是我的独门秘术,那些事也皆是我做下的,你能查到此处的确有些本事,不过你若是以为这样便能够教我伏法,那就大错特错了,哈哈哈哈,你杀不了我!” 说完这话。 “唰!” 完全没有给吴良反应的时间,那掌柜竟猛地将环首刀一横架在脖子上,而后再用力一错! “噗呲——” 那掌柜的喉咙处已是划开了一道深约两寸的口子,若非里面还有脊椎骨撑着,只怕整个脑袋都要被割下来。 血水如同喷泉一般自那张开的口子喷涌而出,顷刻间便将他脚下的那一大片空地染红。 他说的一点没错。 吴良确实杀不了他,因为在吴良动手之前,他便已经杀了自己。 “啊呀……” 那群佣仆亦是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一个个吓得再向后退了好几步,瞳孔不停的缩动。 “这……公子?” 典韦见状连忙看向吴良。 今晚行动伊始吴良曾特意交代过他们,要求在找到曹昂与曹禀之前尽可能抓活的,结果没想到这掌柜下手这么果决,以至于典韦想要阻止都没机会。 “脑袋都快掉了,神仙来了都没救。” 吴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拔剑自刎的事吴良虽未见过但也听过不少,若要自尽其实下手用不着这么狠,只需割开颈部的动脉,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就已经无能为力了。 而且吴良觉得,就算真是一心求死的人,也极少有人能够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他怀疑这件事另有蹊跷,甚至怀疑掌柜的自杀行为可能并不是自己的意志,而更像是灭口…… 而这怀疑的根据,则是掌柜最后对他露出的那个诡异笑容。 他从那笑容之中感受到了一丝挑衅的味道。 “可是公子,咱们还没来得及审问曹昂与曹禀的下落,这可如何是好?” 于吉紧接着又有些担心的问道,这才是他们此次行动的目的……之一。 “那不是还有活口么?” 吴良回头看向了倒在堂内的琼儿与那几个“红人”,咧嘴笑道。 …… 不消多时。 程昱率兵冲杀了进来的时候,看到院内的情景顿时惊了个呆。 二十多名佣仆全部缴了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旁边倒着一具脖子划开了一半的尸首,鲜血流了很大一滩。 而在客堂之中,除了四名瘫软在地披头散发的章台女子之外,还有九名佣仆。 这九名佣仆要么身中箭伤躺在地上痛苦呻吟,要么便被砍伤失去了反抗之力,其中有三个运气不好的家伙伤到了要害,已经彻底咽了气。 这场面一看便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可再看吴良等人。 一行总共五人,其中还有一个弱女子,竟全都好端端的站在堂内,不要说是否负伤,就是一丝狼狈的样子都没有,最多只是身上溅射了些许血迹…… “这……” 程昱一愣,连忙快步走到吴良身前,上下打量着他关切的问道,“老朽来迟了一步,吴将军没有负伤吧?” 他可不只是关心吴良,其实也是在关心自己。 吴良现在开始曹老板面前的红人,倘若他因为此事负了伤,而程昱与陈留守军却是未动一刀一枪的话,曹老板定会怪罪。 “承蒙程太守护卫,安然无恙。” 吴良笑道。 程昱顿时安心了不少,回头再看向那些躺在地上与跪在地上的佣仆、还有那几具已经死透的尸首,却又忍不住说道:“那这……” “多亏了程太守及时赶到支援,我们与程太守合力御敌,终于将一众奸贼尽数拿下,毙敌数名,伤敌数人,程太守此次劳苦功高,陈留守军亦是功不可没,使君回头定会嘉奖。” 吴良冲程昱眨了下眼,笑呵呵的说道。 “这?” 程昱微微一愣,不过到底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连忙压低了声音冲吴良挤眉弄眼的道,“吴将军平日里真是太谦虚了……这次老朽又欠下了吴将军人情,加上此前的十斤黄金,老朽愿再给吴将军写下一张欠条,从此便欠吴将军二十斤黄金了。” “什么时候还?” 吴良回头问道。 “呃……尽快。吴将军也知道老朽年俸不多,待老朽凑够了定会主动送上门去。” 程昱尴尬的笑了一下,连忙又像个老赖一般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岔了过去,接着四下寻找着问道,“吴将军,使君还在等待咱们的消息,不知你此番可查明了长公子的下落?” “那主使的掌柜还未交代便已自尽。” 吴良指了指院子里的掌柜尸体,微微蹙眉说道,“至于剩下的人,我还没来得及审问,请程太守立刻命陈留守军搜查品香阁,不要放过一处地方,再请程太守与我一同审问,或许能够问出长公子的下落。” “善!” 程昱自是没有意见,立刻命人将那群佣仆捆了,又安排一部分兵士在品香阁内搜索,自己则与吴良一同进了堂内。 “官爷饶命……” “人已经照官爷的意思办了,官爷曾答应饶过人……” “请官爷开恩……” 一众佣仆见自己还要被捆,连忙又磕着头求饶起来。 “老实候着,办完了事自会有人处置你们。” 吴良看了他们一眼,便教程昱命人将堂内佣仆的尸首与伤员抬了出去,只将那几个“红人”留了下来。 至于那些佣仆的下场。 吴良其实能够想象,这些佣仆都算是用得上的青壮年,曹老板多半会将他们编入军营送上战场……这倒也未必是坏事,从他们此前的举动来看,这些佣仆平日里定是没少做恃强凌弱、助纣为虐的事情,既然有这力气,那还不如去战场上挥洒一下吧,免得留在这里祸害旁人。 …… 客堂的门关上之后。 吴良等人与程昱重新坐定,这才看向了倒在地上的琼儿开口问道:“琼儿姑娘,我已经表明了此行的来意,如今掌柜已经自尽,你若是知道什么最好如实道来,莫要逼我与程太守对你用刑。” “将军恕罪,婢、婢子身为章台女子,不过是供人驱使的奴仆罢了,许多事情亦是被逼无奈……” 琼儿直了直身子,泪珠已经顺着脸庞滚落下来,轻声啜泣着自苦道。 “我理解你,但你也得理解我。” 此刻吴良脸上已是没了方才的威严,竟还有些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像个精虫上脑的老舔狗一般同情道,“我此次亦是奉命行事,照直了说吧,前天夜里你们是不是用那‘魇昧术’捉了几个男子,不怕告诉你,这些人的身份可不简单,若是我能够将这些人安然寻回,自是皆大欢喜,倘若找不回,非但你们性命难保,就连我亦要受到责罚,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婢子明白。” 琼儿微微颔首,抬起手来轻轻拭去脸颊上的泪痕,终于说道,“不敢隐瞒将军,前天夜里婢子的确受到掌柜指使,劝八名男子饮下了掌柜特制的药酒,那八名男子饮下药酒不久便昏死了过去,后来掌柜又领着几个从未见过的人来将他们绑去了他处。” “你可知绑去了什么地方?可曾遭遇毒手?!” 听到这里,程昱已是紧张起来,连忙身子前倾急切问道。 “回官爷的话,婢子不过是个奴仆,平日里稍有不从掌柜便对婢子非打即骂,从不将婢子当人看,婢子又如何能够知道掌柜的事情。” 琼儿低下头轻声说道,接着又自苦的啜泣起来,眸子红红的肩膀一耸一耸,饶是脸上有些污迹依旧楚楚动人。 “唉,这可如何是好?” 程昱顿时一脸郁闷,站起身来拍着手来回走动,口中絮叨个不停,“若是无法寻得长公子,又或是长公子已经遇害,使君定要大发雷霆……” 如此絮叨了片刻,程昱忽然站定了对吴良说道:“吴将军,外面那些佣仆或许知道一些事情,老朽建议也对他们一一用刑审问,不信问不出东西来!” 说完他又看向琼儿,目光逐渐冰冷起来:“你再好好想想,只要是你能想到的可能与此有关的线索,统统不要放过,否则就休怪老朽对你用刑助你回忆一番了!” 程昱亦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倘若琼儿一点线索都提供不出来,而陈留守军又没能在品香阁中找到曹昂与曹禀的话,他自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琼儿,哪怕撬也要从她牙缝里面撬出一些东西来,用刑自然不在话下。 毕竟历史上在曹军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可是能用人肉来做粮饷的狠人。 “婢子实在不知……” 琼儿连忙又伏在地上,但话说到一半,她又似是猛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抬起头来有些迟疑的补充道,“婢子记得,每回婢子受迫将人用药酒迷倒,掌柜与那些生人进来将人抬出去时,都直奔品香阁后院而去,只是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婢子便说不上来了。” “对了,还有一回,婢子与几个姐妹偷偷跑去品香阁后面的园子赏花,无意间在园子里的假山附近听到了几声极为沉闷的牲口叫声,平日里掌柜不许我们去后面的园子,得知此事之后用鞭子狠狠的罚了婢子几个,婢子更是半个月不能躺下歇息,从此便再也不敢去那园子里了。” “假山?” 听到这个线索,程昱顿时精神一震,急切说道,“吴将军,老朽这便带人前往园子查探,先将那假山掘地三尺再说,你接着审问,或许还能问出什么线索!” “那就有劳程太守了。” 吴良点了点头,目送程昱出去。 直到这时候。 他才又看向了仍以楚楚可怜之态啜泣的琼儿,勾起嘴角笑道:“琼儿姑娘,刚才咱俩配合的不错嘛,如此便洗清了你的干系。” “?” 琼儿微微一愣,又连忙抹着眼泪苦苦说道,“婢子所说绝无半句虚言,请将军明鉴啊!” “放心吧,我是不会把你交出去的,你只能跟我走,不过到了我那里,你最好说出点能令我感兴趣的东西。”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ot;ri&ot;b最新址:bib 第三百七十六章 先叫声岳丈听听(4000) “将军莫要吓唬婢子,婢子知道的已经都如实说了……将军究竟意欲何为?” 琼儿面露恐慌之色,连忙又紧张的问道。 “你心里明白。” 吴良却是冲她眨了下眼,露出一个“我懂你”的表情。 “嘤……” 琼儿瞳孔不易察觉的缩动了一下,接着又低下头啜泣起来,全然一副无助而又无辜的模样,将乱世之中任人摆布的弱女子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我见犹怜。 而吴良也不再与她多说些什么,更没有在这里审问,转过头去与瓬人军众人扯起皮来。 他有理由怀疑那死去的掌柜就是一个替死的傀儡,眼前这个叫琼儿的“弱女子”极有可能才是真正的主使。 因为琼儿在这些“红人”之中地位超然。 当他对琼儿做出袭胸行为的时候,那些“红人”的表现已经证明了琼儿的地位,她们当时的表现并非是在为琼儿报不平,更像是忠心护主。 况且一个“红人”而已,袭胸那么平常的事,正常情况下,其他的“红人”最多只会看看,根本就不应该有那么大的反应。 再者说来。 琼儿本身也不应该有那么大的反应,那样实在是很不专业,根本就不像一个能够成为品香阁支柱的“红人”。 因此吴良那是已经对她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更何况琼儿身上还藏有疑似浸了剧毒的发簪,并且当时明显要对他动手,这已经不是专业不专业的问题了…… 另外。 那掌柜死的也很是古怪。 他在死前所说的话,非但将所有的事情都扯到了自己身上,那一刀下去亦是不合常理的果决与大力,仿佛生怕自己死不利索似的。 这些举动,都足以教吴良怀疑他可能是在保护某人…… 就算前面这些都抛开都不说。 刚刚琼儿交代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倘若程昱真在通过琼儿的口供在后面园子里的假山附近找到曹昂与曹禀的话,这亦是能够说明一些问题。 就算琼儿的说法十分巧妙,吴良亦是有理由怀疑琼儿与那掌柜绝非她描述的那种主仆关系,她极有可能直接参与了此事。 一个人身上同时有这么多疑点。 吴良若是能够轻易放过她,那就不是吴良了,他同样是个心思很重的人,有的时候甚至要比曹老板更加多疑,更加不容易相信一个人。 如此过了大约一刻。 “找到了,吴将军,哈哈哈,老朽找到了长公子了!” 外面终于传来了程昱异常兴奋的喊声。 伴随着喊声,客堂的门很快便被大力推开,程昱连蹦带跳的走了进来,脸上尽是激动与欣喜的笑容,那叫一个满面红光。 而在他的身后。 正有八个人在陈留守军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这八个人浑身淌着水渍,面部表情依旧有些僵硬,眼神也依旧有些恍惚。 最前面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曹昂与曹禀。 此刻这两个家伙身上正裹着一条不知从哪找来的花被子,看起来与吴良等人这间客堂四周密室中的被子制式相同。 “子脩兄?安民兄?” 吴良连忙走上前去呼唤二人。 “?” 两人听到声音倒还有些反应,不过却只是迷茫的看了吴良一眼,仿佛从来都不认识他一般。 “程太守,长公子这是……” 吴良又蹙起眉头看向程昱,心里却在腹诽,这应该是“魇昧术”的后遗症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恢复过来,若是恢复不过来可就…… “吴将军不必忧虑。” 程昱却笑呵呵的说道,“方才老朽在那假山下的地窖中寻得长公子时,他们还是羊形,老朽命人在他身上泼上了水才渐渐变回了人形,彼时长公子亦是不认得老朽,不过待老朽命人找来几条被褥给长公子裹上时,他便已经能够认出老朽,只是说话还有些不利索,反应也慢了许多罢了,相信只需歇息上几日,长公子便可完好如初。” “原来如此,那就好那就好。” 吴良总算放下心来。 如此看来,那“魇昧术”虽然厉害,但却并不能连人带衣服一起变化。 因此程昱找到曹昂与曹禀,并泼上水将他们变回来的时候,他们肯定是赤身果体,因此程昱才会命人去寻找被褥给他们披上。 这才是合情合理的事嘛。 衣服那样的死物与人体本就没有什么关联,怎么可能像影视作品与动漫中那样随着人物的形变发生变化? “使君正在焦急等待,如今咱们已经寻得了长公子,依老夫所见,咱们最好立刻前往使君府上复命,也可教使君安心一些,莫要急坏了身子才是。” 程昱接着又颇为猴急的说道。 “程太守所言极是,走着。” 吴良微微颔首笑道。 “来人!” 程昱立刻对堂外兵士大喝一声,“将所有与品香阁相关的人等,无论男女统统捆了,就连那些伤者与死尸也全部带上,押送去使君府上,听候使君亲自发落!” “诺!” 众兵士大声应道。 品香阁内立刻鸡飞狗跳起来。 几名兵士亦是冲进了这间客堂,向琼儿与那几个“红人”奔去,意欲将她们也一并拿下。 “慢着。” 吴良终于开口道,“这里的人不用你们管,将外面的人拿下便是。” “这……” 几名兵士停下脚步,却又不敢因为吴良一句话便违抗程昱的命令,毕竟程昱才是他们的直属掌管。 “?” 程昱亦是疑惑的看了吴良一眼,不过还是立刻对那几名兵士摆了摆手,“你们聋了是不是?吴将军的话你们没听见?” “诺!” 几名兵士怎敢多言,自是连忙退了出去。 此时程昱才来到吴良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吴将军的意思是……” “如今此事的主使已经伏法,程太守又救下了长公子,已是立下了不世之功,回头定要受使君封赏重用。” 吴良却露出了一脸的淫笑,勾住程昱的肩膀挤眉弄眼的道,“程太守你看,这几个章台女子不过只是几个无关紧要的奴仆,偏偏又……吸溜……生了一副教人食指大动的模样,更巧合的是,我府上最近正好缺几个为我洗衣叠被的侍女,你说这事巧不巧?” “呃……” 程昱微微一愣,而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与吴良相视一笑道,“巧!真巧!这恐怕是天意,这几名女子需当交给吴将军处置才可物尽其用,老朽从未见过她们,使君那边也不差这几个人,再者说来,使君对吴将军颇为看重,就算吴将军开口向使君讨要这几个人,使君也定然不会不允,老朽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 “多谢程太守成全,回头我请程太守共饮。” 吴良顿时笑的眼睛都没了。 “哪里话,该是老朽宴请吴将军才是!” 程昱摇了摇头,正色说道,“这次多亏了吴将军力挽狂澜,若非吴将军不顾个人安危深入虎穴查探,长公子在老朽的地界遭了难,老朽不受使君责罚便已是奢求,哪里能白捡一个这么大的功劳,老朽能有今天,可全都是拜吴将军所赐……不瞒吴将军,老朽活了这么大今天才终于活明白,真正能令老朽光宗耀祖的不是这个‘昱’字,而是遇上了吴将军这位贵人,老朽现在已经在期待下次还与吴将军共事了。” 这绝对是程昱的心里话,毕竟吴良才刚刚极为大方的将不少功劳分给了他,这样的好同事谁又会不喜欢? “程太守言重了……” 吴良骚骚一笑,回头冲依旧一副无辜模样的琼儿眨了下眼。 “……” 琼儿虽未说话。 但心中却是不由咯噔了一下,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恳求程昱将她带走了,因为现在的吴良在她眼中,不太像人…… …… 吴良与程昱一同前往曹府复命。 瓬人军众人则与他们兵分两路,押着琼儿与几个“红人”回了自家府上,只待第二日城门解封便将其带去瓬人军驻地。 等吴良与程昱到了曹府,曹昂与曹禀已经恢复了一些神智,说话虽然还是有些含混,但却也已经利索了不少。 见到曹昂与曹禀安然归来,曹老板自是大喜过望。 再询问起事情的经过时,吴良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徐徐道来,至于那场品香阁的战斗,已是被他描述成了程昱的单方面围剿,就连吴良与瓬人军众人亦是在程昱的及时搭救之下才得以脱身。 “……” 程昱在一旁听着都感动的快要哭出来了。 吴将军这哪里是分了他一些功劳,明明是有心拉他一把啊,这样的同事哪有不深交的道理! “仲德,你做的好!” 曹老板听罢亦是极为少见的按住了程昱的肩膀,正色说道,“即日起你晋为建忠校尉,兼陈留太守一职,今后陈留政事军事便都要仰仗你了!” “多谢使君,属下绝不令使君失望!” 程昱连忙拜道。 这封赏可非同可,虽然程昱的官职并没有本质的改变,但“校尉”却已是如今曹营之中的一线官职,等于正式进入了曹老板的核心圈子。 当然,吴良这个“中郎将”乃是超一线,目前曹老板封下的最高官职,而且仅此一人。 “嗯。” 曹老板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吴良,凝神说道,“有才,你这次又立了功,可我却不知该如何赏赐你了,你说该如何是好?” “属下职责所在,明公莫念。” 吴良心中咯噔了一下,连忙躬身说道。 这次的事虽然算不上功高盖主,但这样的话从曹老板口中说出来,还是令吴良惊疑了起来,难免多想。 “赏罚分明,乃是立军之道,如何能够不了了之,若是传出去,还有谁愿意跟我南征北战?” 曹老板却是已经板着脸来,如此做严肃状沉吟了片刻,他终是又接着说道,“不若如此,我如今实在没什么可以再赏你的,便将旎儿赐婚于你罢,如此一来你成了我曹家的女婿,今后便是在为自家办事,我心中亦可安然许多。” “?!” 吴良裆下一颤,脑袋有些发懵。 我的曹老板,前些日子已经不是告诉过你我“好人妻”了么,你如今却又偏要将曹旎赐婚给我,我能不能理解为你这是在恩将仇报? “?” 一旁的戏志才亦是愣了一下。 他也略微有些懵,这几天他刚为曹老板献了一计,一方面可以助曹老板将吴良收作女婿,另一方面也能够抱拳曹老板的颜面。 可那计谋的内容并不是这样的,曹老板这显然是在放飞自我自由发挥啊! “……” 程昱亦是愣住。 从一个奴役晋升到中郎将,如今又摇身一变成了曹老板的自家人……吴良这是完美的给他演示了一遍什么叫做螺旋升天啊! 这条大腿,真是越来越粗了,难怪吴良一点都不在意那些功劳,人家早就已经成了最顶端的人了。 “有才,你过来!” 见吴良一脸懵逼,曹老板继续板着脸将他叫到身边,而后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走到角落里,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理解你有些怪癖,不过你要知道,人总是要长大的嘛,你只需等再过个五年十年,那时旎儿便符合你的胃口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呃……” 吴良觉得曹老板说的是个歪理,就像有些人热衷于姐弟恋,难道来个妹妹等上几年就能变成自己的姐姐不成? 更何况,旁人的老婆才叫人妻,自己的老婆能算一回事么? 曹老板肯定比他更懂,更会…… 可是他不敢与曹老板展开辩论。 因为他看得出来,曹老板这次似乎是铁了心要将曹旎塞给自己,赢了这场辩论不一定要失去一些什么…… “你懂我的意思了对不对,那么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来,先叫声岳丈听听!” 曹老板又用力拥了一下吴良,目光期待的道。 “……” 吴良如鲠在喉,想死。 “不习惯么,其实我也是头一回做人岳丈,不过万事都有第一次,叫多了就习惯了,快快快,来来来!” 曹老板催促道。 &ot;ri&ot;b最新址:bib 第三百七十七章 “生孩子”(4000) “岳……丈。” 最终,吴良还是对曹老板叫出了那一声“岳丈”。 这也算是个缓兵之计,他知道曹旎还差两年才能到及笈的年纪,更达不到“人妻”的年纪,所以这门婚事他就算应下来应该也不会来的那么急迫,其中还有些回旋的余地。 其实曹旎的长相并不赖,绝对符合吴良的审美。 若不是那乖张的性子实在令吴良不喜,甚至有时的行为还有一些讨厌与烦人,吴良倒也不至于如此排斥于她。 现在曹老板用这样的方式提了出来,吴良也只能违心应下,毕竟曹老板也是个要脸面的人,当这戏志才与程昱的面驳了他的面子,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哈哈哈,这就对了!” 曹老板见吴良应了,自然也是乐得合不拢嘴,搂着吴良哈哈大笑道,“找个机会我将旎儿送到你这里来,教她跟随你学些本事,你们亦可熟络熟络感情。” “那就多谢明公了。” 吴良拱手谢道。 “唉?怎地还叫明公?” 曹老板立刻又板起脸来,故意说道。 “……” 吴良一愣,只得又十分艰难的改口道,“岳丈。” “哈哈哈,好女婿!” 曹老板顿时笑得更加欢愉。 这一刻,吴良心中竟莫名产生了那么一丝的归属感。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自打穿越以来,他一直都在想尽办法与曹老板保持适当的距离,甚至一直在暗中实施着明哲保身的计划,以确保未来的某天曹老板对他心生疑虑,打算清理掉他的时候可以全身而退。 历史上关二爷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可在吴良这里,可不仅仅只是“心在汉”的问题,而是一直将曹老板当做了一种潜在威胁与假想敌。 所以很多时候,吴良都暗自留了一手。 一旦察觉到曹老板对他有什么想法,他便会立刻摆上曹老板一道,令其这辈子都极难再翻过身来。 但这一次。 看着曹老板脸上那爽朗而又亲近的笑容,就像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使得始终提起精神加以提防的吴良不由的有些晃神。 穿越之前,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拥有一个极为普通的家庭。 家中有始终将他当做孩子的父母,有关心他工作与婚姻状况的长辈,虽然逢年过节偶尔会有些烦人,但那正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生活。 可是穿越之后,他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举目无亲的孤家寡人。 最开始的时候这种感觉并不明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吴良偶尔也会感到孤独与凄凉,虽然这种感觉与瓬人军骨干在一起的时候会有所减弱,但也仅仅只是减弱,并不能够完全取代…… 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想着想着,吴良猛地惊醒过来,连忙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想法甩了出去。 职场禁忌:永远不要把领导当朋友。 他现在显然不仅仅是触犯了这条职场禁忌,甚至更进一步,差点将领导当成了亲人,这无疑是个很不理智的举动,绝对要不得! 吴良暗自警告自己: 不论曹老板如今怎么待他,他都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与警惕,就算有一天真成了曹老板的女婿,亦是不可掉以轻心,该走的路,该留的手,一样都不能少。 人是善变的生物。 自己的命运,必须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 剩下的事吴良自然不会再管。 找了个借口从曹府出来,吴良又开始思考此前在品香阁内遭遇的一切。 其实他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琼儿便是此事的幕后主使,更没有证据更够证明琼儿便掌握了“魇昧术”,此前的判断都是根据自己所知的细节做出的推断。 所以。 即使私自将“琼儿”扣押了下来,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撬开琼儿的嘴,从她身上问出最真实的信息。 毕竟这个琼儿显然是个挺有脑子的女子。 她十分懂得审时度势,在最合适的时候、用最合适的方式供出了曹昂与曹禀的下落,从而避开了此事可能产生的难以收拾的后果,同时又将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这便已经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了。 这足以证明她的狡猾。 如此狡猾的女子,就算吴良之后从她口中问出了一些什么,也是断然不敢完全相信,恐怕仍需要使些手段加以证明,否则说不定一不心便要着了她的道。 另外,倘若她就是真正的幕后主使的话。 那就不只是狡猾了,同时还具有残忍的属性。 毕竟但凡还有一丁点良知、或者也可以说是人性的人,便很难做出来使用“魇昧术”害人的事来,尤其是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作牲口卖出去任人屠宰…… 吴良承认琼儿容貌过人,绝对是个不错的炮架子。 就连他这样的正人君子初次见到时心中亦是生出了些邪念。 但如果她真是幕后主使的话。 吴良问过了自己的内心,他依旧会在审问过琼儿之后,送她去该去的世界,或许那才是她的归宿。 如此回到家中。 典韦、于吉、杨万里与白菁菁正在院子里面等待,与他们一起的还有陈金水等一些瓬人军的兵士。 至于剩下的家眷,包括诸葛亮与杨业等人,则都还在瓬人军驻地住着。 这是吴良此前下的死命令,曹老板离开陈留之前,他家中的这些家眷一个都不许回到陈留,为此尹健还立下了军令状。 “公子,使君那边没问题吧?” 见到吴良,几名骨干立刻凑上来问道。 “有我在,能有什么问题?” 吴良笑呵呵的反问道,“那几个章台女子呢?” “已经被关到了后院,由瓬人军兵士好生看管。” 典韦说道。 “回来的路上,那个琼儿可曾对你们说过些什么?” 吴良又问。 “……” 众人闻言一齐看向了白菁菁,看来白菁菁已经与那个琼儿进行过了一些交流。 不过以吴良对白菁菁的了解,她肯定是不会主动与那个琼儿搭话的,八成是那个琼儿主动与她说了些什么。 “回来的路上,她看出我是女子,忽然对我说她很羡慕我。” 白菁菁自然不会隐瞒,正色说道,“我没有理会她,她却还自顾自的与我说起了她的生平,她说她生在酒泉禄福,年幼时曾有过一段美满的生活,爹爹疼她娘亲宠她,可是好景不长,在她年仅十二的时候,当时的凉州刺史任信奸吏欺压百姓,使得当地的氐民、羌民不得不联合起来反抗。” “她家便是羌人,因此她爹亦是自愿加入了汉阳人‘王国’统领的叛军,誓要为当地羌民争得一席之地。” “后来那凉州刺史终于被属下杀死,哪知‘王国’竟不再提及起兵前对羌人许下的承诺,转身与凉州的马腾、韩遂所部达成了同盟,自称为‘合众将军’控制凉州,自此反倒变本加厉的压迫羌人,比此前的凉州刺史过之无不及。” “她爹与一些羌人兵士见‘王国’言而无信,屡次谏言不受理睬,遂心灰意冷打算离开兵营告老还乡。” “结果‘王国’得知之后竟又将她爹与那些羌人定为逃兵残忍杀害,随后还派兵前往羌人的村寨对其家眷赶尽杀绝,她娘为了助她逃走,最终与她的几个兄弟姐妹都死在这次的围剿之中,只有她一人躲在炉台下面躲过了一劫。” “后来她辗转多地,一路乞讨来到中原,结果没多久又受人欺骗沦为奴仆,辗转多次最终被卖到了品香阁成了一个章台女子。” 说到这里,白菁菁终于停顿下来,抬起眼来看了吴良一眼,“吴有才,你觉得她说的这些可信么?” “狡猾的人说起谎来,多是九句真话夹杂一句假话,而那假话才是最关键的信息。” 吴良沉吟了一下,不置可否的道。 “她还问我你是不是好人,她这次被你带回来,处境从此会不会更加凄惨?” 白菁菁又道。 “你怎么说的。” 吴良问道。 “我告诉她:她是个坏人,你就是个更坏的人;她若是个好人,那你就是半个好人。” 白菁菁像说绕口令一般的说道。 “……” 吴良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什么叫做半个好人? 但转念再一想,自己也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人,能被白菁菁说成半个好人,已经算是非常高的评价了,于是也就欣然接受。 “我还告诉她,你是个从不挑食的色胚子。” 白菁菁接着又道。 “嘿!这我可就忍不了了啊!” 吴良当时就不愿意了,就在众人以为他要自己正名的时候,却听他已经提高了调门为自己争辩道,“我怎么就不挑食了,这方面我明明很有原则的好不好,你以为谁都能入的了我的法眼么!” “……” 众人顿时无言以对。 其实吴良说得到也没错,他们知道的也就是白菁菁与闻人昭,这两个女子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在这方面,吴将军确实是很有原则,始终如一。 “如此说来,这个琼儿应该是能入了你的法眼的吧?” 白菁菁又瞟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道,“否则你又怎会费尽心思将她带回家来?” “菁菁,你该不是吃味了吧?” 吴良嘿嘿笑道。 “随珠人从不吃味。” 白菁菁俏脸微微泛红,却又一本正经的说道。 …… 不多时,吴良来到了后院的一间厢房之内。 琼儿与那几个红人都被单独看管了起来,而这间厢房正是单独关押琼儿的屋子。 如今夜已经深了,屋子里已经点起了两盏油灯,光线却依旧有些昏暗。 此时此刻,琼儿正跪坐在一个角落里,双手双脚都被绳索绑了起来,头发披散在一边,身上的衣物亦是凌乱不堪。 “将军,婢子什么都肯说,只求将军给婢子一条活路!” 见到吴良,琼儿立刻跪着向前挪动了一下,依旧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就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鹿。 “那你说吧。” 吴良笑了笑,不紧不慢的说道。 “……” 琼儿微微愣了一下,吴良不问她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不过很快便从头说起,“婢子祖籍酒泉禄福,乃是羌人……” “这些我已经知道了。” 吴良出言打断了他,接着说道,“说点我不知道的,给你提个醒吧,我压根不相信你是一个普通的章台女子,我隐约记得,你在品香阁时曾说因为擅自闯入后园,那掌柜用鞭子狠狠教训了你,使得你半个月都无法躺下,这是实话么?” “是实话,婢子怎敢欺骗将军。” 琼儿连忙点头。 “如此说来你平日里定然也是经常受那掌柜责罚,身上应该会留下一些伤痕吧?” 吴良上下打量着琼儿的身子,似笑非笑的道,“另外,若是承受了半个月都无法躺下的鞭刑,就算伤好了,好几年内痕迹也很难完全消除,你若果真没有骗我,应该不会介意褪去你身上的衣物,教我好好检查一下身子吧?” “……” 琼儿顿时愣住,微微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即是章台女子,只是脱去衣物应该没有太大的障碍吧?” 吴良接着又道,“放心,我不会似那些时常光顾章台的客人一般对你动手动脚,只要你能证明你确实时常受到责罚,我便相信你说的话。” “……” 琼儿咬住了嘴唇,依旧沉默不语。 她大概也没料到吴良竟会抓住这样一个言语中的细节…… “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强迫于你,不过……” 吴良心中已经有了些数,接着又笑呵呵道,“琼儿姑娘,你应该还没有生过孩子吧?” “……” 琼儿抬起头来诧异的看向吴良,不知他为何又有此一问。 吴良却咧开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接着说道:“没有就好,我知道一种刑罚,这刑罚的名字便叫做‘生孩子’,我来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所谓“生孩子”。 乃是民国时期著名的军统头子戴笠经常使用的一种逼供阴刑,哪怕是意志再坚定、训练再有素的女特务只要上了这种刑罚,甚至只是听到,便没有人还能够做到守口如瓶。 &ot;ri&ot;b最新址:bib 第三百七十八章 楼兰古国(4000) “这‘生孩子’啊,其实就是将一根羊肠塞入你生孩子的地方,而后再用风箱给那羊肠打气,令那羊肠不断膨胀起来,直至达到极限为止。此时再拉动膨胀的羊肠,那羊肠便会一点一点自你身体出来,整个过程就像生孩子一般,却又比生孩子更加痛苦……” 吴良语气轻缓的为琼儿描述着“生孩子”的过程,就像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 但他越是如此的轻描淡写,在琼儿眼中便越是显得变态残忍,毕竟若非是人性泯灭的禽兽,又有几个人能够对此如此淡然,甚至言语之中还有那么点如数家珍的味道。 “咕噜!” 听着吴良的讲述,琼儿的面色终于发生了变化,美眸之中出现了一丝畏惧之色,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此刻她终于体会到了白菁菁之前所说的话:“你是个恶人,他就是个更恶的人……” 这“生孩子”已经超越了她所知道的所有酷刑,在吴良之前,哪怕是最暴戾的暴君亦是不曾发明出这样的刑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而能够想出这种刑罚来的人,恐怕也不再是人,比禽兽还要禽兽。 但也正是如此。 琼儿怕了。 她此刻才算是看清楚了吴良的“真面目”,他恐怕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在他面前所有的恶恐怕都要甘拜下风。 “阿苏拉……” 望着昏暗的火光之下吴良那张忽明忽暗的脸孔,琼儿面色渐渐苍白,声音微弱的说出三个读音。 “什么?” 吴良奇怪问道。 “‘阿苏拉’是梵文,若是翻译成汉文,便是‘魔’的意思。” 琼儿的呼吸节奏略微有些凌乱,心中的畏惧令她失去了部分方寸,下意识的回答着吴良的问题。 “呵呵呵,这个称呼颇有格调,我很喜欢。” 吴良不怒反笑,笑着笑着脸色却又冷了下来,再次开口问道,“所以你现在想好要怎么回答我的问题了么?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此时吴良的语气虽依旧十分平缓,但听在琼儿耳中却是充满了压迫感。 一个理智而又优雅的变态,往往要比一个歇斯底里的变态更加慑人,更令人心悸,后世影视作品中的食人魔汉尼拔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婢子……愿脱。” 琼儿低下头,似是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挣扎,如此过了几秒钟之后,她再抬起头来看向吴良时,终是抿着红唇说道,“既然将军执意要检查婢子身上的伤痕,婢子焉有不从之理,只是婢子如今手脚无法动弹,可否请将军先为婢子松绑。” 这姑娘身上果真有伤? 吴良微微一愣。 这倒出乎了他的预料,在他的推测之中,琼儿八成便是品香阁的幕后主使,而有关“魇昧术”的事八成也都是在她做的。 说白了,他觉得琼儿就是品香阁的幕后老大。 所以他已料定琼儿根本不会受到鞭打,因此那伤痕也根本不可能存在。 但琼儿现在的表态,却似乎是真有…… “松绑就不必了,我自有办法。” 吴良也不废话,立刻走上前去验证。 说着话他已经来到琼儿身后,掏出铜匕首再揪住琼儿背心的衣物轻轻划了几刀,琼儿裸露的背部便已经完整的呈现在了眼前。 琼儿的背部如同她那上了粉脂的俏脸一般白皙,如此反倒将上面那个纵横交错的深色伤痕衬托的更加显眼。 吴良伸出手来轻轻触摸那些伤痕。 “!” 琼儿的身子明显抖动了一下,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想起了当初的疼痛。 吴良已经证明。 这些伤痕不是假的,不过这并不能证明琼儿便没有说谎,她或许确实受到了虐待,但到底是何时受的虐待,又是受何人虐待,仍旧不太好说。 假如琼儿确实说了谎,并且在品香阁当着吴良与程昱的面说出被掌柜责罚之事的时候便已经提前想到了这一步,那她的心机便太深了,比吴良想象的还要深了许多,简直滴水不漏。 另外。 琼儿的身材的确极好,便是有这些伤痕,依旧不妨碍那是一张非常适合拔火罐的美背,令人心生向往,甚至别有一番滋味。 “其他地方还有伤痕么?” 吴良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琼儿正色说道,“比如大腿、前胸、臀部之类的地方,我需要进一步验证你究竟遭受了多少虐待。” “?” 琼儿转过头来诧异的望向吴良,吴良提出来的这些地方怎么听都没那么单纯。 不过略微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娇羞的低下头颇为顺从的柔声道:“如今婢子已经落入将军手中,以后便是将军的人了,将军想看什么地方撕开便是,婢子安有不从之理。” “你在尝试勾引我!” 哪知吴良竟立刻又翻了脸,站起身来说道,“此前我袭你胸时,你的反应异常激烈,甚至拔出毒簪意欲害我性命,如今却又忽然对我如此顺从,如此前后表现不一,你又要如何解释?” “……” 琼儿顿时一脸愕然。 她长了这么大,个人经历的原因也见过不少人,却还从未见过似吴良这般反复无常的家伙。 也不知道是谁在勾引谁? 如果没有色心,谁会想要检查一名女子的前胸、大腿和臀部? 不过。 吴良的表现虽然有些精分,给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感觉,但却的的确确又问住了琼儿,她的表现也确实是有些前后不一,必须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能够彻底消除吴良对她的怀疑。 只是这问题回答起来,便要更加心了。 因为吴良显然会抓住她话中的每一个字细细咀嚼,哪怕其中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漏洞,绝对都会被吴良嚼碎了掰开了审问,必须仔细斟酌才行。 然而就在琼儿准备开口的时候。 吴良却忽然又拍了下脑门,一副忽然想起了什么的模样,自顾自的说道:“对了,那时与你一起的那几个‘红人’亦是有所反应,似乎打算起身守护于你,她们应该也知道一些事情,不知我用‘生孩子’对付她们,能不能从她们口中问出一些什么来?” 说完,吴良又抬眼看向琼儿:“你先说,稍后我再去与她们验证,自可证明你所言虚实,说吧。” “……” 琼儿闻言再次愣住。 她怎会听不出来吴良这是在警告她想好了再说? 最重要的是,那几个“红人”确实跟了她有些日子,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她们平日里虽对她忠心耿耿,但那衷心却未必便能够敌得过吴良这非人所为的“生孩子”。 而倘若吴良最终撬开了那几个“红人”的嘴,那么要“生孩子”的便是她自己。 想到“生孩子”琼儿便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宁死也绝不想尝试。 终于。 “将军恕罪,婢子此前说了一些谎言,婢子知错了,婢子愿如实交代一切,只求将军从轻发落……” 经过一系列的思想斗争,琼儿终于抵挡不住“生孩子”带来的恐怖,亦是抵挡不住吴良那层层加码的压力,伏在地上苦苦祈求起来。 …… 琼儿姓方,名叫方琼。 她确实是一个羌人,家住凉州酒泉,受到大汉文化的影响,当地羌人多数已经用上了汉名,她家便是如此。 此前与白菁菁说过的经历也确实有八九成都是事实。 她的父母与兄弟姐妹确实都死在了由汉人主导的凉州战事当中,王国、马腾、韩遂等人都与这些人的死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不过在那之后,她并不是直接乞讨来了中原。 而是为了远离纷争一路向西,到达了汉地之外的鄯善国。 这鄯善国便是后世闻名世界的楼兰古国,楼兰古国自古以来便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中环站,那里汇集了来自东亚、西亚、南亚、北亚各地形形色色的人种。 那时她尚未成人,一个入世未深的丫头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没过多久她便被人卖入一户吐火罗人家中的沦为奴隶,终日里做着与年龄不符的活计,稍有怠慢便要挨打受骂,饿肚子更是家常便饭。 这样的日子虽然非人,但她还是像强一样坚强的活了下来。 后来逐渐长大,方琼也是逐渐出落成了一个美人,就连破烂的衣裳与脸上的污迹亦是无法遮掩,那户吐火罗人家中的男主人对她产生了兴趣,竟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方琼反抗不得,亦是躲避不得,终于在一天夜里被男主人堵在了柴房之中。 就在男主人剥去她的衣裳时,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在情急之下操起了一把柴刀,一刀下去划开了男主人的脖颈。 眼睁睁看着男主人倒在地上,血液从他的喉咙里面不断涌出。 方琼知道自己继续留在此处只有死路一条,于是趁着夜色逃了出来,她害怕被人抓住,又不知该去往何方,最终竟鬼使神差的逃进了往无人烟的大漠。 她在大漠中只逃了一夜一日便已精疲力尽,夜晚再次来临时,又累又饿的她瘫软在沙丘上望着天空的星辰与明月,不由想起了早已逝去的父母与兄弟姐妹,她曾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虽然并不富裕但却幸福美满。 自打在鄯善国成了奴隶之后,她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像这样望着夜空了,她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挨不完的打与骂,甚至已经许久没有怀念亲人的闲暇了。 就快要与亲人团聚了么? 这一刻,方琼非但没有悲伤,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在这时。 一场沙暴忽然刮起,夜晚这风暴虽然不能“蔽日”,但却能够“遮月”,这是大漠之中最有名的黑龙暴,就连骆驼也没有办法在黑龙暴中活下来。 顷刻之间,天上的月亮与星辰便黯淡无光。 夜晚大漠仿佛又被蒙上了一块巨大的黑布一般变的伸手不见五指,方琼没有逃跑,也没有挣扎,只是继续躺在地上感受生命的最后时刻。 她很快便被卷入了风暴之中,砂砾砸在脸上如同刀割。 渐渐的,她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醒过来时已是白天,她竟没有如预想那般死去,而是倒在了一片古怪的木桩之中。 那些木桩大约只有一尺来高,围绕成了许多叠加在一起的大不一的圆圈,看起来又像是正在放射光芒的太阳。 在这些木桩之间,方琼看到了许多破碎的陶片、石器、骨器……还有许多干枯的人尸与零碎的模板。 她站起身来,试图搞清楚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然而眼前却是一片无尽的大漠,还有许多个似她身边这个木桩圆阵相同的大阵。 她在鄯善国生活了许多年,城内来来往往有许多远道而来的商队,却还从未听人说起过鄯善国外面的大漠中还有这样一处奇怪的地方,甚至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她吐去口中的砂砾,挣扎着向前走了几步。 在那木桩圆阵的中心,她看到了一个还算完整船型木棺。 那木棺斜斜的插在沙子里面,上面的棺盖已经出现了几道崭新的缝隙,这或许是昨夜的黑龙暴造成的损害。 方琼心中想着,慢慢来到木棺前面。 透过木棺的缝隙,她看到了一抹阳光反射出来的耀眼绿光,那可能宝石,她见过宝石,有时鄯善国来往的商队会用宝石进行交易,那是很值钱的东西,大汉铜钱也比不了。 她一下子来了精神,不知哪来的力气与勇气,立刻顺着那几道缝隙将船型木棺强行扒开。 那棺材里面是一具过着兽皮的尸体。 方琼看不到兽皮下面的尸体模样,她只看到了尸体从兽皮中伸出来的一只手,那是一只干瘪但却并未完全腐朽的手。 而方才那抹绿光,正是来自这只手上的戒指,戒指上有一颗翠绿色的宝石。 除此之外。 尸体的胸前还摆放着一个龟壳,她将龟壳拿下来查看,那上面刻了许多她看不懂的文字。 而就在她收起龟壳,打算将手伸向那枚戒指的时候。 那只干瘪的手却忽然动了起来! &ot;ri&ot;b最新址:bib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太阳墓(4000) 那只干瘪的手猛然抬起抓向方琼。 与此同时,裹在兽皮里的尸体也随着这个动作从船形棺材里面坐了起来,兽皮脱落下来,方琼看到了一张毕生难忘的脸。 那张脸并未腐烂,只是似那只手一般干瘪了下来,皮肤也是一样的红褐色。 但“他”的眼睛却是晶莹明亮,比活人的眼睛还要水润,活灵活现的望着方琼,眼中充满了愤怒与不满。 方琼自是大惊失色,连忙向后退去,终是惊险的避开了那只手。 她隐约察觉到,那只是的目标似乎并不是她,而是她塞入怀中的那个古怪龟壳…… 遭遇如此可怕的事情,方琼再也不敢在此处久留,更不敢再对那枚宝石戒指有什么想法,立刻转身向远处跑去。 结果这次没过多久,她竟又莫名其妙的跑出了大漠,跑到了鄯善城城外。 她不敢进城,因为在鄯善城一个奴隶胆敢反抗主人都是死路一条,而像她这种害了主人性命的奴隶,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下场都只会更加悲惨。 她也不敢继续沿丝绸之路继续往西边走,因为西边对她来说亦是更加危险的世界,打西边来的商队时常会遭遇比“黑龙暴”更加可怕的天灾,同时还有随时都会丧命的人祸,她这样一个弱女子,八成是没办法活下来的。 最终。 她决定向东走,返回凉州,回到那个她相对比较熟悉的大汉,哪怕是乱世中的大汉,亦要比未知的西域安稳一些,那或许是她唯一的活路。 但回去的路依旧困难重重。 这条路上水源极少,植被树木亦是少得可怜,往往连续走上上百里路也无法找到水源,果腹食物更不用说,连树根都很难找到,因此来往的商队都要提前准备充足的物资才敢上路。 如此才过了半天她便已经撑不住了。 好在不知是上天怜悯,还是她命不该绝,一支返回大汉的商队在路边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她。 商队主人是个好人,他给方琼提供了清水与食物,还颇为好心的允许她与商队同行,甚至在了解过方琼的部分情况之后,竟还打算将她收为义女,带回并州为她提供安稳的生活。 是的,这支商队主人来自并州北部。 那时的并州北部已经被匈奴人控制,而这支商队正是在为匈奴人的商队,商队主人也是匈奴人。 方琼并不在乎这些,她对大汉本来也没什么认同感,她的父母与兄弟姐妹还是死在汉人手中,不管是匈奴人还是汉人,只要能给她活路,便都是上天派来的好人。 对此方琼自是感恩戴德,选择听从商队主人的安排。 如此历时几月,商队安然回到了并州。 起初方琼确实过了一段衣食无忧的日子,她以为自己的好日子终于来了,也在尽力回馈着这个赋予了她第二次生命的义父,每天自愿与家中佣仆抢活干。 可惜天公不作美,短短的几个月之后便又发生了变故。 并州的匈奴单于於夫罗意欲叛乱,袁绍与张扬得知之后与其大战,最终於夫罗战败逃走,张扬成了并州最大的赢家,当地的匈奴人只得连夜逃走,结果在逃跑的过程中,方琼与义父一家不慎走散,找了许久依旧杳无音信,方琼又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得混在当地的流民之中四下逃窜。 就这样逃着逃着,不知不觉逃到了兖州东郡。 如此在东郡辗转了一段时间,她又被一伙专对流民下手的奸人盯上,最终与十几个少女一同被绑到陈留卖进了品香阁。 这期间那个古怪的龟壳一直被她用一根绳子拴在胸前,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奸人更是对这种一看就不值钱的东西不感兴趣,竟始终没有被人夺走。 在品香阁内。 方琼与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女因为长相姣好被选中进行了特殊的训练,她学会了如何打扮自己,学会了一些待客礼仪,学会了如何去取悦男人……她们的贞洁一直被保护的很好,因为掌柜要用她们的贞洁去卖钱,有些达官贵人对贞洁很是看重,若是没有了就卖不出一个好价钱。 训练的过程很苦,稍有懈怠便要遭受掌柜毒打,在这个过程中,方琼与几个一同受训的少女结下了不错的友谊。 但很快。 就有一个年纪稍长的同伴被掌柜逼迫前去接客。 可是那晚过后,那个同伴便再也没有回来,有一个姑娘起夜的时候偷偷看到她的尸体被抬去后面的园子里埋了,掌柜第二天却告诉她们,那同伴被一位客人看中买了回去,从此便要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方琼心里明白,掌柜在欺骗她们。 她们的下场一定会像那个同伴一样,只是迟早的事情,因为她们这样的章台女子在那些人眼中只不过是一件用完便可以抛弃的工具罢了,有谁会去珍惜她们这样的工具呢。 她想逃走,同伴们也是一样。 但她们的计划最终还是失败了,她主动揽下了所有的罪责,被掌柜捆在柱子上用鞭子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又被饿了三天才放下来。 这便是背上那些鞭痕的由来。 也正是因为她揽下了罪责,同伴们最终幸免于难,从此这些同伴便对她照顾有加,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统统先给她用,好事也都先紧着她来,她隐隐成了这些同伴的团宠。 然而她们并不知道的是。 方琼这次竟是因祸得福,她受了鞭刑被掌柜绑在柱子上饿了三天的时候,那个古怪的龟壳依旧挂在胸前。 而就在她头晕眼花几近昏迷的时候,她竟从那个古怪的龟壳上看见了极为神奇的东西。 彼时彼刻,她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竟可从身体之外的角度看到自己。 在那个世界中,她看到了一场别开生面的仪式,她将一些极为常见的草药与杂物放入钵中碾碎,再咬破手指将自己血液滴入其中用水化开,捏住一个陌生男子的下巴灌下去。 不久之后,那陌生男子便对她言听计从。 她在心中默念了一段咒语,那陌生男子竟又极为神奇的发生了形变,他随着不同的咒语时而化作羊,时而化作马,时而化作牛,时而化作驴子…… 再恢复神志时,她赫然发现。 她从未学过医理,却对那些草药与杂物了如指掌。 她也从未听过那些咒语,却能够对那些咒语倒背如流,仿佛刻在了心里一般。 她也从未接触过方术之类的东西,却知道她学会的这个术法叫做“魇昧术”。 而与此同时。 那个古怪的龟壳却已经消失不见,只在她胸前留下了一堆齑粉,吹口气便散在了地上,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她知道,有了这个“魇昧术”,她可以做许多事情,拥有了改变自己的命运的权利。 从那之后。 她利用一切机会收集着制作这种奇药的草药与杂物,虽然那都是比较寻常的东西,但被掌柜严加看管的她想要得到这些东西,却还是要费一番周章,好在…… 她还有身边的那些同伴帮助。 那些同伴有的已经被掌柜强迫去接了客,第一次虽然痛苦,但却并非每一个都像第一个同伴一样惨死,甚至绝大多数都活了下来,而她们与那些客人接触时,便有机会祈求客人为她们带来那些看起来极为寻常的东西。 终于。 方琼还是把东西凑齐了,而那一天,也终于轮到她第一次被掌柜送入客人房内。 她提前滴入自己的血制出了第一剂奇药,趁客人不注意将奇药混入了客人的酒水之中,不消片刻,客人便成了对她言听计从的傀儡。 她又命客人将掌柜叫了进来,将那酒水赐给掌柜一杯。 掌柜不好拒绝,只得饮下…… 自那一天起,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她成了品香阁的真正主人。 为了掩人耳目,她并未将那掌柜杀死,而是让成为傀儡的他继续代替自己去做品香阁的掌柜,应付所有的事情。 那个客人,她也并未杀死,而是在第二天清早泼上一盆水解除“魇昧术”将其唤醒,而后命掌柜以喝醉为由将他送了回去,因为他正是陈留朱家的长公子朱越,这个人来头不,倘若在品香阁失踪,必定会引来事端。 她倦了。 在这世道之中,即使掌握了‘魇昧术’,她一个弱女子依旧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但在品香阁,用那掌柜在前面顶着,她或许便能够过得安生许多,起码不必再在这乱世之中奔波,她的那几个同伴亦可以过的安生许多。 可就算如此,要想安稳的生活下去,钱财依旧是必不可少的。 她不希望自己那几个共同进退的同伴继续出卖身体,在品香阁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她见过许多染了脏病痛苦死去的章台女子,她不希望她们以那样的方式死去。 可是如果不出卖身体,她们便没有了其他获取钱财的途径。 于是。 方琼决定使用其他的办法。 只要是过路的客人进了品香阁,她便会使用奇药将这些客人迷晕,然后将他们的财物据为己有,以此来维持她与姐妹们的生计,至于这些客人,自然不能放走,否则事情便会败露。 她倒也没有杀他们,她下不去手,只得先将他们关了起来。 而关押的人中,还有几个普通的章台女子。 这些事情只有与她最熟的姐妹知道,也就是除她之外的那几个“红人”,每次对客人出手,亦是她们一起行动,尽可能瞒过其他尚且蒙在鼓里的章台女子,而这几个被关起来的章台女子,便是因为不心看到了她们的所作所为。 渐渐的,关押的人多了起来。 方琼知道不能再养着他们,又下不去手杀人,更不能将他们放走……最终,她亦是恶向胆边生,来了一个借刀杀人之计,命一个“红人”乔装过后将这些化作羊形的人赶到牲口市场卖给了肉坊,并暗中跟随确定这些“羊”都被屠夫宰杀之后才安下心来。 如此一来,人便是她杀的,自然也就没有了太多的负罪感。 而事后就算这些“羊”沾了水变回人形,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也几乎不可能查到品香阁头上来。 结果令她没想到的是。 才过了几天,就来了一伙兵士。 方琼本不想招惹这伙兵士,因此派了一些普通的章台女子前去应付,结果这伙兵士席间竟旁若无人的说起了“魇昧术”的事,尤其竟还能够将“魇昧术”的破解方法说的一清二楚,这自是令方琼不安了起来。 于是她立刻与几个姐妹亲自出马来套他们的话,得知他们当夜来到此处乃是临时起意,并无旁人知道的时候。 方琼果断对这伙兵士出了手。 再结果。 又过了两日,陈留城便封了城,守城兵士开始全城搜查,方琼隐约意识到这些事情可能与她捉了的这伙兵士有关,只是还无法完全确定。 她本打算收敛一下,待这件事的风头过去再说。 然后,吴良就伪装成“大肥羊”的身份找上门来,令她实在没办法放过,于是事情便发展到了这一步…… …… “木桩圆阵?” 听完方琼的故事,吴良虽依旧对她的部分说辞持保留意见,但此刻却更加关注其中的一些他能够用自己所知的知识验证的细节。 就比如这个“木桩圆阵”。 从方琼描述的位置以及现场的情况来看,这“木桩圆阵”似乎正是后世考古界发现的著名的太阳墓遗址。 据后世考古研究。 太阳墓距离后世已有八00年之久,距离如今的东汉末年,也有两千多年之久。 它是哪个民族哪个部落的墓地?为何葬在这里?这群人居住何方?是把太阳当做图腾建造此墓还是有别的意义? 这依旧是后世考古界的未解之谜之一。 那么。 吴良忽然想到,后世无法解开的谜团,假如他提前两千多年前去探查,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收获呢? &ot;ri&ot;b最新址:bib 第三百八十章 方琼的梦魇(4000) 另外,很多考古界之外的人并不知道,楼兰古城其实分为两个文明阶段。 考古界使用碳14测定,发现太阳墓的建造时间是在距离后世约八00年前,可在太阳墓附近的部分古代人类文明遗址中,还发现了许多5000-6000年前的石刀、石矛、石箭头、细石叶、石核等石器时代的文物。 也就是说,曾经有一个距离后世约八00-6000年的人类文明曾在这个地区生息繁衍,并且这个文明跨越了石器时代与陶器时代。 这段时间被考古界称为“罗布泊文明”。 而在太阳墓之后,此地则出现了一个长达000余年的文明真空期,人类活动的迹象在这000余年间完全消失。 后来一直到公元前176年,此处建立起了一个“库罗来那国(楼兰古国)”,后又被大汉记载为“鄯善国”,此地才重新出现人类文明的痕迹。 而令人疑惑的是,“鄯善国”只持续了八00年,便又在公元60年神秘消失。 这仅持续了八00年再次神秘消失的“鄯善国”,则被考古界称作“楼兰文明”。 并且两个文明都出土了令后世考古界震惊的不腐女尸。 在“楼兰文明”遗址中发现的女尸被称作“楼兰公主”;而在属于“罗布泊文明”的太阳墓中发现的不腐女尸则被称作“楼兰美女”。 这两具不腐女尸死去的年龄不同,死去的时间也相差了000余年,就连人种都存在一些区别,但是出土的时候,她们都保存的极为完好,非但皮肤富有弹性,就连肌肉也身体组织也没有腐烂,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嘴角的笑容,仿佛只是被魔法封印睡着了一般…… 这自是令后世考古界产生了许多猜测。 有人认为是特殊的地理环境造就了这样两具相差000余年但却都完好保存了下来的不腐女尸; 也有人认为这是采用了不为人知的尸体防腐措施所致; 甚至还有人认为,两具不腐女尸与古代的神秘术法有所关联…… 不过这些说法直到吴良穿越之前依旧无法做出令人完全信服的解释,其中有很多细节自相矛盾,因此同样是个未解之谜。 除此之外。 后世考古界在调查罗布泊遗址的时候,亦是遭遇了许多后世科学难以解释的灵异事件。 其中传的最玄乎的便是“双鱼玉佩之谜”,据说这枚玉佩能够对活物进行“复制”,“复制”出来的活物与本体完全相反,就像本体与镜子中的影像一般。 并且,复制出来的活物居然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会随着本体的死亡而消失,甚至能够独立存活。 有人说,这“双鱼玉佩”乃是上古时期的特殊装置。 还有人说,“双鱼玉佩”其实是一种外星科技…… 总之什么样的猜测都有,共同点是通通都只是猜测,没有任何令人信服的根据。 甚至就连“双鱼玉佩”是否存在都还是个谜。 反正这玩意儿从未进行过展出,参与考古工作的人员也从未承认发现过“双鱼玉佩”,这玩意儿传说不知从何而起,便成了络上的有关罗布泊的热门话题之一。 除了“双鱼玉佩之谜”。 传闻还有一种能够操控精神使人癫狂的恐怖沙漠植物……亦是没有得到证实。 前世吴良虽然没有成为一个编制内的科研工作者,但却一样拥有十分严谨的科研精神,没有得到证实的事情,他都不会轻易相信。 但罗布泊内发生的另外一件怪事,便是他不相信也不行了。 那便是知道他穿越之前依旧无解的“著名科学家失踪之谜”,此事可是确确实实得到了官方证实的诡事。 这位科学家乃是一名植物学家与地质学家。 他在考察过程中,没有与其他人员交流便留下一张字条宣称要外出寻找水井,最终导致神秘失踪,同时失踪的还有科研队发现的一种特殊植物标本……这位科学家失踪后,考察队进行了大范围寻找,后来甚至动用了当地军队找了许多年,但全都是无功而返。 在有资源供给的情况下,这位科学家为何坚持要寻找水井? 沙漠地区有水井存在吗? 即便真的去找水井,可为什么非要独自一个人去? 又为什么要带着“植物”标本去? 这一系列的疑问,随着这位科学家的失踪成为了永远的谜题…… …… 总之,关于“罗布泊文明”,关于“楼兰文明”,后世存在着许多无法解开的谜题。 现在吴良正处于东汉末年。 这时候“鄯善国”尚且是存在的,并且因为西汉年间在汉朝与匈奴之间摇摆不定,曾被汉武帝与汉昭帝收拾了几次,早已成了大汉的蜀国,直到目前也不曾改变。 只是鄯善国还认不认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毕竟后来汉朝经历了“王莽新政”,再到现在群雄割据天下大乱,汉室已是日渐式微,各方势力又各自为政,大汉已是群龙无首,哪里还有闲心去理会鄯善国的事情。 所以。 吴良已经拥有了亲眼见证“楼兰文明”的机会,也比后世的考古学家们更有机会去探究“罗布泊文明”。 只是此行注定要比之前的旅途更加凶险,更容易受到外界影响,而且历时也要长出许多。 所以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就动身前往,吴良还没有下定决心…… “古怪的龟壳,魇昧术……” 关于方琼所说的莫名掌握“魇昧术”的过程,吴良倒是倾向于相信。 因为他的“厌劾之术”便是这么来的,于吉当时也诉说了他自己掌握“堪舆之术”的过程,简直一毛一样,似乎这种上古术法的传承都是同样一个套路,讲究的是一个机缘与天赋,不是谁得到都能够学会。 不过不同的是,在掌握了“厌劾之术”之后,他那卷简牍倒并未消失或是损坏,直到现在还存放在府上的库房之内。 所以方琼说她得到的那块龟壳化作了齑粉,吴良同样持保留意见。 毕竟这姑娘如果想保证自己的“魇昧术”独一无二,便有将那块龟壳毁去又或是藏起来的动机。 不过吴良本身其实对“魇昧术”没多少兴趣,因此也并不急于追查出龟壳的下落。 再至于方琼这些年来的经历。 吴良知道历史上的王国、马腾、韩遂等人在凉州战事,也知道於夫罗与袁绍、张杨在并州的战事,方琼的描述与这些战事发生的时间和地点都对的上,可以判断她在这些事情上应该没有说谎。 至于其中的诸多细节嘛…… 人在描述一些事情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存在美化自己的成分,甚至有时候都不用刻意去说谎,人们大脑中的回忆本身就已经自带了滤镜效果,连自己都已经骗了过去。 所以吴良也不打算继续深究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于是开口问道:“现在若是教你再去一次鄯善国附近的大漠,你是否还能够找到那些木桩圆阵?” “不能。” 方琼竟立刻摇起了头,毫不迟疑的说道,“婢子落入那些木桩圆阵之中乃是在‘黑龙暴’之后,彼时已经没有了知觉,后来婢子自木桩圆阵中跑出,穿越大漠重新回到鄯善国时,亦是不知方向的埋头乱跑,既未记住路线,亦未记住方向。” “?” 吴良有些意外的望向方琼。 原本他以为以这姑娘的应变能力,她应该已经猜到了自己这么问的目的,因此不管是否还能够找到太阳墓,从这姑娘的角度来讲,她都一定会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好教自己不得不暂时留下她的性命,也算是一个缓兵之计。 但如今方琼却偏偏反其道行之。 如此吴良只能理解为:要么是这姑娘已经认了命,而且确实已经无法再找到太阳墓,也不打算再与自己玩什么花招;要么便是这姑娘其实能够找到太阳墓,只是当初她在哪里还遇到了其他的可怕事物,以至于她宁死也不愿意再回去一趟,所以干脆矢口否认。 也正因如此,吴良心中反倒痒痒了起来,越发想要尽快去探一探这传说中的“罗布泊文明”与“楼兰文明”。 吴良随即又故意问道:“不过如果只是前往鄯善国的话,你还是能给我做个向导的吧?” “凉州玉门关与阳关有许多来往与鄯善国之间的商队,若是将军肯出些钱财,还能找到一些精通多种语言的当地人来担任向导,那些人只会比婢子更加合适。” 方琼却又答非所问的道。 “你看起来似乎非常抗拒回到鄯善国?” 吴良接着问道。 “那是婢子第一次杀人的地方……” 方琼低下头轻声说道。 “那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如今你就算回到鄯善国,也未必还有人认识你,更未必有人追究于你。” 吴良继续说道,“所以这个理由不成立,你究竟在抗拒什么?” “将军恐怕是想去寻找那些木桩圆阵吧?” 方琼迟疑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吴良的眼睛问道,紧接着却又换了一种方式试图回避吴良的问题,“婢子虽不知将军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将军如果是对‘魇昧术’感兴趣的话,婢子可以将婢子所掌握的一切都交给将军,包括那奇药的配方与变形的咒语,只是如果将军要去寻找那些木桩圆阵的话,婢子就实在帮不上忙了,婢子也劝将军最好收回这个危险的想法,那片大漠时常刮起吃人的沙暴,哪怕经验丰富的商队进入其中亦是九死一生,将军如今衣食无忧又身居高位,可莫要与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啊。” “你究竟在抗拒什么?” 吴良却是丝毫不受影响,面色一变沉声喝道:“我有理由怀疑你依旧对我有所隐瞒,你在那些木桩圆阵中肯定还遭遇了其他的事情,是也不是?” “婢子怎敢!” 方琼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恐惧,终是转口又道,“婢子只是好言相劝,若将军执意要去,婢子想拦也拦不住,不过婢子的确无法再找到那些木桩圆阵,请将军恕罪。” 她现在已是有些后悔。 后悔方才为什么要对吴良说的这么详细,原本她只是想将自己的悲惨经历说出来,同时又将那“魇昧术”的来历解释清楚,一方面可以对吴良展示诚意,另一方面亦可尝试是否能够激发吴良那可能极度匮乏的同情心,从而免受那“生孩子”的恐怖刑罚……万一呢? 结果没想到吴良根本就没有像个正常人一样将重点放在她的悲惨经历上面,而是完全没有丝毫同情心的揪住“木桩圆阵”的事情刨根问底,简直非人。 偏偏在“木桩圆阵”的那番遭遇,正是她永远都不愿再回忆起来的噩梦。 更不要说故地重游,她便是宁死也不愿再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 除此之外。 方琼也终于对吴良的身份产生了巨大的疑问,她实在想不出吴良究竟是干什么的,怎会对那“木桩圆阵”产生如此大的兴趣? 那地方距离此处起码得有几千里,又处于天灾不断的大漠之中,还有那梦魇一般的可怕事物……总之,但凡正常人听到她此前的描述,应该都不会像吴良一样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前往意愿吧? 这世上难道还有人嫌自己的日子过得太安稳不成? “看来不生一回孩子,你是断然不会与我坦诚相见了……” 吴良知道如果不再给她些压力,恐怕很难再问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于是终于不再与她废话,眼神冰冷的喝道,“既然如此,来人!” “……” 闻言,方琼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不过这一次她却并未像之前一样伏在地上苦苦哀求,而是抬起头来安静的望着吴良。 “吱嘎——” 伴随着一声轻响,典韦推门走了进来:“公子,何事?” 与此同时。 “唰!” 方琼不知何时已经然解开了绑在脚上的绳索,竟猛地站起身来,使尽全身力气向墙上撞去! &ot;ri&ot;b最新址:bib 第三百八十一章 “根切”现象(4000) 吴良没有防备。 典韦才刚进来,同样也没有防备。 于是。 “嘭!” 只听一声闷响过后,方琼已是一头撞在了砖墙之上,接着身子软软的瘫了下来,双目紧闭,鲜血正顺着头顶汩汩而下。 “……” 吴良愣住。 他真心没想到方琼居然如此决绝,一言不合便要一头碰死。 与此同时。 方琼的举动也令他对“太阳墓”多了一重认识,看来那地方绝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否则在这之前看起来还是有些求生欲的方琼,又怎会在面对“生孩子”与“重返太阳墓”两种抉择的时候,毅然选择了第三条路——死亡。 可见这两件事在她眼中已经划上了等号,都要比死亡更加可怕。 “看看她怎么样了。” 回过神来,吴良语气平静的说道。 他有些同情方琼,却又并不完全同情。 这姑娘的身世虽然凄惨可怜,但在得到一些可以改变命运的能力之后,她却立刻选择将屠刀伸向了其他的无辜之人。 屠龙少年摇身一变成了自己最痛恨的恶龙,甚至比恶龙更加残酷。 这或许并不完全是她的错,也是这个世界的错,一个普通人在这样的乱世之中想要活下去,活得好一些,注定要随波逐流。 但每一个人都要对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任何人都不能例外,方琼也是一样。 不过现在,吴良并不希望她死,就算要死也要等到他了解过有关“太阳墓”的事情之后,若有必要,吴良或许真需要她来给自己做向导。 毕竟鄯善国好找,“太阳墓”却未必是谁都能够找到的,否则又怎能留到后世?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关于“太阳墓”的位置,吴良心中早就有了一个大概的范围。 因为后世考古界已经确认过,“太阳墓”就在孔雀河古河道北岸,等他到了鄯善国,若是能够从当地人口中打听到孔雀河古河的位置,范围便又缩了不少。 问题在于吴良现在并没有鄯善国与其周边的详细地图,也不确定当地人对孔雀河古河有多少了解,毕竟历史上孔雀河古河曾发生过许多次改道,再加上“太阳墓”又属于距今断层两千多年的“罗布泊”文明,就算是现在他也不能确定到底留下了多少有用的信息与资料,并不敢太过自信。 所以,方琼对于他来说可能还有用处。 就更不要说方琼此前描述中的那场将她带入“太阳墓”的黑龙暴,那沙暴似乎也并不简单,可能同样与“太阳墓”有着他现在还无法解释的关联…… “公子,还有气息,应该只是昏死了过去……” 典韦上前探了探方琼的鼻息,回过头来对吴良说道。 “没死就好。” 吴良微微颔首,接着又向门外喊道,“菁菁,我知道你一直在外面偷听,别藏着了,进来吧。” “嘁,谁偷听了,你莫要胡说八道……” 白菁菁红着一张俏脸从外面走了进来,却又虚张声势的瞪了吴良一眼,没好气的道,“叫我进来作甚么?” “你略懂些医术,给她止了血简单包扎一下,再给她换上一身衣裳,总之莫叫她死了,我还有话要问。” 吴良也不与她抬杠,笑呵呵的说道,“典韦,你一会再将她绑得结实一些,莫要叫她再挣脱了,再命几名兵士看好了她,若是醒过来便立刻前来叫我。” “诺!” 典韦应道。 白菁菁却是撇了撇嘴,阴阳怪气的道:“今天太阳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吧,刚才我听你还想教她脱光了衣裳检查身子哩,现在怎么舍得教我来给她换衣裳,这好事你舍得错过?” “还说你没偷听?” 吴良避重就轻道。 “我那才不叫偷听,叫监军,你要知道我要是为了你好,免得你出做些没脸没皮的事来,辱没了你这高高在上的将军身份。” 白菁菁愣了一下,却又立刻理直气壮的道。 “多谢夫人关心。” 吴良拱手谢道,“只是如今夜已深了,长夜漫漫我却无心睡眠,不知夫人今夜可有空闲,来我房中咱们通宵下五子棋啊?” “……” 白菁菁俏脸瞬间通红一片,啐了一口轻声骂道,“谁是你夫人!谁要与你下棋!” “干点别的也行,夫人莫要忘了沔水的诺言才是。” 吴良又笑着提醒道。 “我曾对你许诺过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白菁菁果断装起傻来。 “不重要,我去洗个热水澡先。” 吴良骚骚一笑,冲白菁菁眨了下眼,千娇百媚柔情似水的道,“等你呦。” …… 是夜。 白菁菁终于还是如同做贼一般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如约而至。 然后用一句“我还没做好准备,下次一定”守住了白家先祖的祖训,与吴良“发乎情止乎礼”了一番。 事后依偎在吴良怀中,白菁菁用玉指一边在他胸前画着圈圈,一边问起了此前“偷听”到的事情:“你这次是已经准备去鄯善国了吧?” “还没确定下来,不过总有一天是要去的。” 吴良也在白菁菁背上画着圈圈,沉吟着说道,“看情况吧,你先将那些姑娘们的笄礼操办起来,若是笄礼办过之后,我们依旧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目标,恐怕便只能提前前往鄯善国了,人生苦短,闲着也是闲着。” 曹老板已经寻回了曹昂与曹禀,应该很快便会返回鄄城。 而据戏志才说,曹老板已经基本完成了军队的集结工作,再加上陈留士族“主动”捐上的粮食,粮饷亦是充足的很,这次回去肯定用不了多久便会率军东征。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更何况对手还是吕布,并且刘备也可能掺和进来,这无疑会将战场扩大徐州与青州,就算曹老板准备充足,这一仗也不知道会打多久。 毕竟历史上,曹老板确实是在此地与吕布和刘备拉扯了很久,甚至到了最后袁术也加入了战团。 而打仗的事与吴良无关,他自然也是彻底闲了下来。 另外。 从吴良所知的历史再结合目前的局势来分析,曹老板这一仗就算打的顺顺利利,事后扩张的速度应该也要暂缓下来,因为不久之后他应该便能够得到机会迎接汉献帝,从此“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段时间曹老板的地盘扩张速度都不算太快。 只有到了与袁绍在官渡大决战之后,才真正掌握了北方与中原的大片土地,那时吴良才能在曹老板的庇护下奉旨盗墓,否则只要出了兖州,那便依旧是进入了其他人的地盘,依旧存在一些风险。 而且。 曹老板在那之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能料理掉远在凉州的马腾所部。 以至于每次曹老板准备与刘备打仗,诸葛亮都会派出细作前往曹老板驻军的城镇传播“马腾叕造反了”的消息,以此来混淆曹老板试听,牵制曹军攻势。 所以想指望曹老板拿下凉州之后途径凉州前往鄯善国肯定是不太现实的,那时候吴良都已经老了,真未必还有体力跑这么远的路程,更别说与罗布泊那恶劣的环境和方琼宁死都不愿再面对一次的未知危险相抗。 所以…… 与被动的在这里苦苦曹老板打下地盘,若是最近确实没什么值得一去的目标,倒不如趁如今的乱局来个暗度陈仓,把想办的事情提前办了,以后就不需再考虑了。 再另外。 吴良记得后世的盗墓中还有一个“精绝古城”,并且有一个广为迷们熟知的“精绝女王”。 而如今东汉末年,这“精绝国”已被“鄯善国”兼并。 即是说到了“鄯善国”,便等于到了“精绝国”,吴良同样可以借此机会去见识一番。 毕竟在历史中,这“精绝国”可是比“鄯善国”更早消失的古国,唐朝玄奘取经东归时,“精绝国”已经变成了一副“泽地热湿,难以履涉,芦草荒茂,无复途径”的景象。 也就是说。 “精绝国”那时其实变成了一片沼泽,而不是后世所认为的干旱沙漠。 这点其实也非常值得仔细去研究一番,或许丝绸之路上“鄯善国”与“精绝国”消失,并不是许多人认为的过度砍伐导致沙漠迁移,而是另有旁的原因。 “若是真要前往鄯善国,这次恐怕要离开许久,而且路途遥远,飞奴怕是也用不上了。” 白菁菁呢喃着说道。 确是如此,飞奴对于他们瓬人军来说,主要用途是传信求救。 但这么远的路途,中间又有曹老板无法立刻解决的豪强盘踞,就算是吴良能够将消息传递回来,曹老板亦是鞭长莫及。 “你说得对,所以我们要真去,便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吴良点了点头,撩起白菁菁的秀发闻了闻,然后一边按住她的脑袋向下推去,一边一脸贱相的骚笑道,“菁菁,我觉得我又行了……” …… 翌日。 吴良醒来时便叫典韦去后院查看了一番,得知方琼直到现在还不曾醒来,看来这次应该是伤得不轻,希望不要伤到脑子才是,否则可能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不过这事可不是他能够决定的,只能继续等着。 借着这个功夫,吴良又教典韦备上马匹,去了一趟雍丘县内的瓬人军驻地。 此前他已经与孙业、百里香和诸葛亮交代过,教他们合力改良“金刚伞”与“飞虎爪”的设计,力争尽快打造出来,达到能够投入使用的程度。 除此之外。 这次吴良从公输冢中带回了不少材质特殊的凿子,那些凿子历经千年没有锈烂,强度又达到了开山凿石的程度,将其融掉正是制作“金刚伞”与“飞虎爪”的好材料,绝对经久耐用。 当然,同样也是打造神兵利器的好材料。 所以在询问过典韦的想法之后,吴良已经交代他们设计并找人用这种材料为典韦打造两柄手戟。 正所谓“好马配好鞍”。 典韦这样的猛将,拿上这样的利器自是如虎添翼,绝非普通的工兵铲可比。 如此回到瓬人军驻地,吴良才刚走到专门安排给孙业、百里香与诸葛亮三人的工坊门口,便已经听到了颇为激烈的争吵: “我早就说过了,你这转心轴虽然奇妙,但却少了一些实用,你看看,还是不行吧?” “那是因为这转心轴是用木头临时雕刻出来的,而且还是如此纤的转心轴,自然承受不了太多力道,焉有不断齿的道理,若是将木头换成精铁,坚固程度自然不同!” “莫要吵了,这次我站香儿姐姐,我方才仔细观察了你这转心轴运作,只要轴承转动起来,上面的轴齿便会卡动一下,只需几次轴齿的根部就会被磨开了一个凹槽,哪怕换成精铁亦是难以避免,用不了多久依旧有可能断齿。” “那你们说怎么办?难道就用她的牛筋与麻绳?那些东西只会更不可靠,哪怕只是沾些水都会影响使用!” “……” 正争到这里,吴良已是推门而入。 “公子。” “家主。” “有才哥哥。” 三人连忙停止争吵,一齐对吴良施礼。 “你们争什么呢?” 吴良笑呵呵的问道。 “……” 孙业与百里香互看了一眼,没有回答。 “有才哥哥,你看,如此这般……” 诸葛亮则拿起一个已经断齿的转心轴来到吴良面前,将他们现在遇到的问题详详细细的解释了一遍。 “这……” 吴良本就不是工科男,对机械这方面的事情更是一窍不通,本没有什么发言权。 不过在看到诸葛亮递上来的转心轴,尤其是仔细看过转心轴轴齿根部磨薄的使得轴齿变得脆弱的凹陷之后,他竟忽然想到了穿越前在某破站看到过的一个科普视频。 那里面提到一个与齿轮运行有关的叫做“根切”的现象。 这不巧了么这不是? 他隐约记得,那个视频的名字似乎是叫做“为什么齿轮的齿数不能少于17个?少了会怎样?” 正是这个具有“标题党”嫌疑的名字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因此才点开看了一眼。 &ot;ri&ot;b最新址:bib 第三百八十二章 嫂夫人真可怜(4200) 那视频中科普的知识相当硬核,甚至给出了一个在吴良看来犹如天书的计算公式。 不过通过那个视频,吴良这个外行汉还是记住了其中的最为一个关键内容:“标准齿轮不发生根切现象的条件是被加工齿轮的齿数必须大于或等于17。” 吴良何许人也? 感觉自己再一次握住了真理的他立刻支楞了起来,露出一副高人姿态淡然一笑,看着三人笑道,“就这么点事至于么?” “公子莫要看了这的转心轴,公输祖师那些个精妙绝伦的机关可都是基于此物制作而成,此事可容不得半点含糊,自然是至于的。” 作为一名《公输经》传人,孙业自是对鲁班发明的转心轴颇为推崇,当即颇为严谨的说道。 “至于是至于,可你学艺不精做不出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百里香在吴良面前极为乖顺,但面对孙业却是毫不留情,插起腰来颇为不耐的嘟囔道,“这些日子我已尽力配合于你,一共试了不下几十次,每一次都不能成功,如此再试下去便是在耽搁我家家主的功夫,你承担得起么?” “嗯嗯!” 诸葛亮在跟了吴良之后情商便突飞猛进,果断站到了百里香这边连连点头,却又互不得罪的说道,“香儿姐姐说得极有道理,不过孙先生最近亦是尽心竭力,只是可能我们尝试的方向出了一些问题,因此始终不能成功,或许我们应该换一个思路。” 不愧是诸葛村夫…… 吴良心中不由感叹,他总算是看出来了,诸葛亮这孩子最厉害的恐怕不是被后世津津乐道的创造力与军政能力,应该是学习与适应能力才对。 这才几天而已,这孩子便已经完成了从狗都嫌弃的熊孩子到情商大师的惊人转变。 就拿眼前的事情来说。 这孩子定是看出百里香与吴良更亲近,并且研究时候的状态比孙业更加强势,所以果断站到百里香这边以示支持,免得引火上身。 然后。 他又不想得罪孙业,选择了站队之后,立刻又不动声色的将问题推到了“尝试方向”上面,也算是变相的替孙业说了好话。 最关键的是。 在这个过程中,他又极为巧妙的将自己的想法用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方式表达了出来,非但转移了双方的注意力,没有令双方的争执继续升级,还能够保证接下来的工作继续顺利进行,并且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下去。 这也是一种十分强大的天赋。 吴良丝毫都不怀疑,别看诸葛亮现在是这个研发团队中年纪最、技艺水平也最低的成员,但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成为这个团队无可争议的首脑,百里香与孙业都将心甘情愿被他牵着鼻子走。 在这个的团队中,诸葛亮已经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领导能力,这可能才是历史上他能够成为蜀汉丞相的关键因素。 果然。 听了诸葛亮的话,百里香已是不再抱怨孙业,而是转过身一脸内疚的来对吴良请罪道,“都怪婢子太过愚钝,辜负了家主的期望,恳请家主降下责罚。” “这……” 见百里香如此,孙业一个大老爷们如何绷得住,也是连忙替百里香说起话来:“公子,此事怎么也怪不到百里姑娘身上啊,这研究事宜本就不可一蹴而就,总要历经无数次尝试才可能有所收获,况且这些日子百里姑娘已是尽心尽力,我可全都看在眼里哩,这根本就不是她的责任,要怪也是怪我过于固执,因此做了许多无用功。” “有才哥哥,此事我也有责任,这些日子我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 就连诸葛亮也连忙跑过来凑齐了热闹。 楼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歪了下来,变成了一场请罪大会,吴良没装成这个,只得颇为无奈的问道:“我有说过我这次是来问责的么?我此前好像没有给你们设定期限吧?” “难道家主是百忙之中特意前来指点我们的?” 百里香一愣,却是一开口便又将楼扶正了过来,一脸期盼的问道,“家主本就懂得许多厉害的力道原理,指点我们自是不在话下!” “……” 一听这话,孙业也是下意识的看向吴良。 他也有这样的认知,毕竟不论是之前在公输冢中,还是后来来到瓬人军驻地,吴良都在他面前展现出了许多常人无法触及的见识与学识。 尤其是那些力道原理,百里香转教给他之后,已是令他受益匪浅。 这就对了嘛…… 吴良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将手中那个断了齿的转心轴递给孙业,而后在众人期满的目光中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说道:“将这转心轴的轴齿做到17个往上再试一试。” “17个往上?” 众人一愣,醉心于转心轴研究的孙业连忙问道,“公子,这究竟是何意?” “你去试一试便知道了,不必多言。” 吴良淡然一笑,不动声色的跳过他也说不太清楚的理论环节,接着又道,“上次教你们找人给典韦打造的兵器怎么样了?” “几日前便打好了,而且已经开了刃,如今已经送到宅子里交由尹都伯保管,就等典韦大哥回来试刀。” 诸葛亮还在思索吴良刚才说的17个往上轴齿,闻言猛的回过神来,连忙说道。 “那行,你们先在此处研究,力争尽早将‘金刚伞’与‘飞虎爪’制作出来,下次出征带上这两样东西,定可助我事半功倍。” 吴良点了点头,“我与典韦前去试刀。” …… 两柄手戟,一子一母。 通体使用那些凿子熔开的纯合金重新打造。 母戟长三尺三,重二十八斤。 子戟长二十二,重一十八斤。 三边开刃,末梢设有尖刺,可做斧劈,可做枪刺,亦可作戈割。 这便是根据典韦的意向私人订制的手戟,戟身上还特意设计了一些云纹作为装饰与放血槽,既美观又实用,堪称一件艺术品。 莫说是典韦,吴良见到实物之后亦是喜欢的不行。 如果不是他有点拿不动,他也想拥有这样一件颜值与实力双双在线的兵器,男人的快乐永远都是这么简单。 “唰唰——!呼呼——!” “典校尉果然不同凡响!” “真庆幸我与典校尉同在瓬人军,若是在战场遇上,哪怕监军拿着刀站在就在我身后,我肯定也立马投降,绝不迟疑……” “好!好!” 院之内,典韦已经操练了起来,一双手戟被他舞的虎虎生威,不少瓬人军兵士都聚集到了院子门口,一脸叹服的看着典韦,时不时传来几声叫好。 片刻之后。 耍了个酣畅淋漓的典韦总算歇了下来,迈着大步来到吴良面前,双戟一别拱手便拜:“多谢将军赏赐,韦今后便以此戟护卫将军,纵有千军万马来袭,亦要杀他个人仰马翻,绝不退却一步!” “别别别,见势不对咱们还是能跑就跑,跑不了就尽量智取,智取不成再说这些。” 吴良连连摆手道。 “哈哈哈哈……” 外面围观的兵士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大多数人都已见识过吴良的手段,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还几乎没有与什么人打过正儿八经的硬仗。 也是因此,瓬人军兵士跟着他反倒极有安全感。 他们出征多次,除了最开始跟随曹禀在梁孝王墓的时候,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伤亡,这年头还真没哪个军队能如此安全。 不过这并不代表吴良便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上一次在乐安国,吴良将那一伙阴兵全部冻死的事情,瓬人军兵士亦是人尽皆知,那可比直接杀了他们残忍多了。 他只是爱惜兵士而已,尽量避免教他们涉险。 否则每回下墓,他又怎会身先士卒? 换了最开始的曹禀与周丰,可都是教他们前去打头阵的,就算遇上了什么不测要死,也是他们先死…… 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 正说着话的时候。 “报!” 一名兵士奔入院内,拱手对吴良拜道,“将军,陈留王府王庆受邀来访!”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吴良站起身来对院外围观众人摆了摆手,又对这名兵士道,“请进来吧,我在客堂等他。” “诺!” 兵士应了一声,出去接人。 吴良则对不远处候着的鲍柔说道:“柔儿,你去准备些茶点送来客堂,什么方便就准备什么,王余年不是外人,不必太过正式。” “是。” 鲍柔也连忙转身去办。 望着她那充满清楚气息的背影,吴良啧舌自语起来:“年轻真是美好啊,过几天行过了笄礼,一切就水到渠成了,吸溜……” “……” 典韦不言不语,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对了。” 吴良却又对他说道,“典韦兄弟,稍后你在客堂外守着,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教任何人进来,我与王余年有些重要的是商量。” “诺!” 典韦应道。 …… 不久之后,客堂内。 “愚兄近日特意准备了些贺礼打算找个时间前来庆贺贤弟加官进爵,贤弟的人恰好便到了,咱们兄弟可真是心意相通啊。” 王庆一见面就满脸笑意的客套起来。 “兄弟之间不必讲究这些俗套。” 吴良笑着还了礼,一双眼睛却从未离开过王庆手中的锦盒,伸着脖子问道,“什么贺礼,拿来瞧瞧?” “贤弟请过目。” 王庆连忙将锦盒递到吴良面前,掀开锦盒盖子展示于他。 里面乃是一个使用绸缎衬着的玉器摆件,这玉器摆件通体碧绿通透,被雕刻成了一个颇为抽象的山羊侧身造型,做工不可谓不精美,一看就是比较值钱的东西。 “这东西花费不少吧?怎好叫余年兄破费。” 吴良顿时失去了兴趣,不过还是一脸笑意的将锦盒接过来放在了一边,虽然是他不怎么看的上的俗物,但回头总归还是能换成酒肉给大伙改善伙食。 “哪里话,若没有有才贤弟提携,愚兄怎会有今日的光景。” 王庆由衷的说道,接着又问,“此前贤弟的人到我府上说是贤弟找我有事相商,不知所为何事,若是能用得上愚兄,愚兄定当尽力而为?” “那我就直说了。” 吴良直了直身子,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想要一些地霜,余年兄门路广,定时要比我更容易找来。” “地霜?” 王庆一愣,“可是那药材中的地霜?” “正是。” 吴良微微颔首,“我差人去问过,陈留的药铺中也没有多少地霜存货,因此只有劳烦余年兄联系各地的盐行替我收集。” 所谓地霜,其实便是硝石,初时叫做消石。 每当秋高气爽的季节,这玩意便会呈皮壳状或盐花状析出来,覆盖在猪圈、马厩、厕所附近的地面、墙脚,因此才叫做地霜。 其实天朝有许多硝石矿,只是东汉末年火药还没有出现,因此硝石还只是一种药材,硝石矿也完全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开采,所以目前市面上存在的硝石并不算多,就算有也只能在药铺中找到少量。 而吴良并不知道哪里有硝石矿,也不知道硝石矿应该如何开采与提炼,自然只能直接收购成品硝石。 “这个好说,愚兄叫人去办便是,只是不知贤弟急是不急?” 王庆不知吴良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却也没有多嘴,只是点头问道。 “越快越好。” 吴良笑着说道,“另外,我还要些硫磺,劳烦余年兄为我一并找来,这东西应该也在药铺中才有。” “好说……” 王庆再次答应,终于还是没沉住气,忍不住问道,“问句不该问的,贤弟为何忽然收购这些药材,可是身体有恙,又或是打算炼制什么丹药?” “嗯,最近办那事的时候总感觉力不从心,因此想依古法尝试炼些丹药调理一下身子。” 吴良眼观鼻鼻观心,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的道。 也就是现在,若是在后世,定是在就有人猜出他的想法了,他这是打算搞出黑火药来,以供前往西域的路上傍身之用。 “哦——” 王庆顿时心领神会,接着连忙凑过来神色激动的道,“贤弟若是炼成了此等丹药可莫要忘了愚兄啊,不瞒贤弟,愚兄自幼身子骨弱,每次行房都撑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此事已困扰愚兄多年,若是贤弟能助愚兄改善,便是愚兄的再生父母!” 哎呦! 还有意外收获? 吴良意外而又同情的看了王庆一眼。 我的余年兄,你这哪里是身子骨弱,你这就是病……嫂夫人真是可怜。 &ot;ri&ot;b最新址:bib 第三百八十三章 装疯卖傻?(4000) “好说好说。” 空头支票吴良自是不会吝啬,连连点头道,“若这丹药果真能够炼制成功,我又怎会忘了余年兄,自当管饱管够。” “那就多谢贤弟了。” 王庆大喜,一脸期待的拱手谢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若贤弟没有旁的交代的话,愚兄这就回去安排此事。” “有劳余年兄。” 吴良笑道。 “黑火药”的事情就算是安排完了。 这玩意儿乃是天朝古代四大发明之一,后世发现最早的确切记载乃是唐朝的《太上圣祖金丹秘诀》,其中的“伏火矾法”对其进行了较为详细的记载。 不过那时候的“伏火矾法”还比较落后,其中依旧混杂了许多没用的成分,这样的配比方式导致其容易受潮,杂质也多,威力也,因此那时候的“黑火药”主要是用于娱乐,比如放个烟花、听个响什么的。 后世也有学者通过研究方术古籍,从一些只言片语中推测。 “黑火药”早在秦汉时期就被一些炼丹方士给炼制了出来,只不过那时候方士们想要的炼制出来的是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这玩意儿对于他们来说毫无用处,一不心还会导致炸炉,反倒搞得他们焦头烂额。 后来经过后世的不断改良,黑火药通过不断的改良,威力逐渐增加,终于还是投入了战争。 据吴良所知,明朝改良出来并且一直沿用到后世现代的最佳配比率应该是:硫磺10,木炭15,硝石75。 所以只要搞到了原材料,吴良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制出最佳配比的“黑火药”。 当然,就算是这样,吴良搞出来的“黑火药”肯定依旧无法达到后世的威力。 因为这个时代的提炼工艺还十分落后,他教王庆帮忙找来的材料纯度肯定也不会太高,其中绝对会含有不少杂质,这些都会成为影响“黑火药”威力的因素。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已经够用了。 关键时刻防个身,遭遇障碍的时候开座山劈个石,绝对不在话下,没必要太较真。 而且他想的很明白。 “黑火药”属于危险品,运输的过程中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反害了自己,所以他断然不会提前将“黑火药”做出来,而是将会将这些原材料分开带上,等到有必要的时候再将其混合配制出来,既安全又能出其不意。 …… 王庆离开后,陈留城内有飞奴传来了消息:方琼醒了。 也得亏她醒了,这年头不能像后世一样输送营养液来助她维持生命,最多只能从口中灌入一些米汁来意思意思,若是她长久醒不过来,恐怕过不了几天就会咽气。 若是如此,吴良还怎么从她口中再撬出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来? “看住她,待我回去再审。” 吴良命人用飞奴传回了这样一条消息。 时至此刻,他这次的事便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唯有“金刚伞”与“飞虎爪”依旧是他的一桩心事,这次若真要去鄯善国路途遥远,而且受到战事与地域的影响,遭遇险境的概率绝对要比此前的盗墓之旅多了不少。 若是出发的时候能够带上“金刚伞”与“飞虎爪”,自是又多了一些保障。 如此想着。 吴良离开驻地之前便又去了一趟工坊,方才他已经将解决“根切”现象的秘诀传授给了孙业、百里香、诸葛亮三人,不知道他们是否领会,又是否解决了最根本的问题。 结果刚一进门。 “公子!” 孙业便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拎着一个刨子向吴良冲了过来。 “?!” 典韦见状已是将刚到手的手戟握在手中,若这“独眼龙”胆敢有丝毫危险举动,到不了吴良身前恐怕便要人头落地。 然而。 “噗通!” 快到吴良身前的时候,孙业却是忽然又双腿一曲,伏在地上对吴良磕起头来,一边磕头还一边极为正式而又诚恳的喊道:“公子在上,请受人三拜,恳请公子收人为徒传授,人愿奉上茗茶写下门生帖,三年帮工,三年学艺,一日为师,终生侍奉!” “……” 吴良一愣,这货竟是要拜自己为师? 与此同时。 “家主,成了!” 百里香也是脸激动的走上前来,对吴良欣喜说道,“家主方才只是随口点拨了一句,便助我们解决了多日没有成效的转心轴断齿问题,孙先生说家主乃是深藏不漏的工匠大师,技艺恐怕未必在他的祖师爷之下。” “有才哥哥,你看,这便是我们用你的办法进行尝试的结果。” 诸葛亮笑呵呵的则将一个简易的型转心轴模型展示给吴良观看。 这个型转心轴模型一端连接着一袋沙子用来模拟运行时可能承受的压力,诸葛亮用力转动另外一头的摇把,几个连在一起的转心轴便转动了起来,那一袋沙子很快被提了起来,运行十分流畅。 “我们依照有才哥哥所言,将这些转心轴的轴齿都做成了17个,而后来回运作了许多次进行尝试,这轴齿的根部非但没有出现损坏,甚至连一丝磨过的痕迹都没有出现,有才哥哥真乃神人也!” 一边演示着,诸葛亮一边颇为敬佩的说道。 “公子非但能够说出那些惊为天人的力道原理,又胸怀如此深厚的造诣,能够一语道破转心轴的奥秘所在,桩桩件件皆是宗师才有的本事,人以为便是公输祖师在此,恐怕亦是要与公子平起平坐。” 孙业顺势又道,“因此人斗胆恳请公子收人为徒,只求有生之年技艺能够再进一步,请公子成全!” 这…… 方才似乎装的过了点,把这些家伙都给唬住了。 不过这样也好,如此便可令这些家伙,尤其是这个孙业更加尽心为自己办事,对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你起来吧,门生贴就不必写了,其实我也不是什么都懂,不过若是知道的事情,我自是不吝与你分享,只是至于你的技艺是否能够精进,那便看你的天赋了。” 吴良笑了笑,颇为谦虚的给自己留了条后路,万一以后被问住也不至于太没面子。 “多谢师傅。” 听到吴良这么说,孙业自是连忙又拜了一拜,连称呼都已悄然改变。 这个时代的师傅与后世有着很大的区别,后世这个词已经成了人们口头上的称呼,司机可以叫师傅,工人可以叫师傅,年纪大一些的陌生人可以叫师傅,只能算是一个普通的敬语。 而这个时代的“师傅”,其实便是“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师父”。 这个称呼可不是谁的当得起的,无论年纪大,这个称呼都直接与辈分关联到了一起,而在以孝道治天下的汉朝,“师父”的地位十分超然。 “家主,婢子也愿拜师,奉家主为师父!” 眼见孙业竟摇身一变成了吴良的徒弟,百里香自是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影响,也是连忙跪下拜道。 “香儿,你就别凑热闹了,你奉我为爹……呸,家主便是了,我自会一视同仁。”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也不知道是无意识秃噜了嘴,还是恶趣味释然有意为之。 百里香听到这话自是羞的俏脸通红,低下头连忙说道:“是,爹……啊,不是不是,家主。” “欸。” 吴良竟还笑意盈盈的答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答应哪个称呼。 “……” 唯有诸葛亮没有来拜,他与吴良已与兄弟相称,现在严格说起来辈分还比孙业高了一层,哪里有主动自降辈分的道理。 不过在听到百里香与吴良那复杂混乱的称呼之中,他那脸上已是露出一抹疑色,看看吴良再看看百里香,眉头微微簇起,也不知道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吴良则抿着嘴笑了半天才又问道:“如今这转心轴的问题已经解决,我那‘金刚伞’与‘飞虎爪’制作起来可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暂时是没有了。” 三人连忙回道。 “那就尽快制作吧,越快越好,过些日子我要出趟远门,希望那时候可以带上‘金刚伞’与‘飞虎爪’傍身。” 吴良点头说道。 “十日应该可以完成。” 孙业凝神盘算了一下,说道,“如今大部分模子已经用木头设计完成,只需用细土拓印出来模具,将那些凿子熔做铁水倒入模具便可成型,之后我们再细心打磨一番……算起来这么长时间应该差不多。” “我倒觉得七日即可,若家主需要加急,五日亦并非不可能完成。” 百里香却又立刻说道。 “……” 一听这话,孙业与诸葛亮皆是一脸夸张的看向了百里香。 很显然,这丫头把时间压缩的着实太紧,把这两个家伙都给吓到了。 “那就十日。” 吴良自然也看出了百里香的心思,这丫头平日里便是如此,每次给她安排了什么事情她都将其视为天大的事,吴良已经不止一次见过她顶着两个熊猫眼了,真担心这丫头什么时候把自己给累坏了,那也是他的损失。 “对了香儿,再过几天上巳节,我要为你们行笄礼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最近几天你先准备笄礼的事情,待行过笄礼再说。” 吴良又找了个借口说道。 “是。” 百里香从来不会忤逆吴良,自是轻声应道。 “好了,你们先忙着,我先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们,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便用飞奴传书。” 抚了抚百里香的脑袋,吴良转身出了工坊。 “……” 如此一直等到吴良的背影消失,诸葛亮才又忽闪着眼睛看向了百里香,笑嘻嘻的问道:“香儿姐姐,行过笄礼便可以嫁人了,你心中可已经有了如意郎君?” “!” 不知为何,百里香竟被这个问题吓的身子一颤,回头白了诸葛亮一眼斥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孩童懂些什么,莫要乱说!” “我怎么不懂?” 诸葛亮一脸臭屁的道,“别看我年纪,其实有才哥哥已经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待那姑子行过了笄礼,我便可以跟随有才哥哥上门迎娶,不信你问孙先生,他还是我的证婚人呢。” “……” 孙业一愣,却并未做声。 只因诸葛亮的婚期,或许便是他的忌日,这是他对黄家的承诺。 “香儿姐姐不说,那便是已经有了心上人,也不知是谁竟有如此福气,竟能博得咱们雍丘神女的青睐。” 诸葛亮又笑嘻嘻的故意说道。 “你还敢乱说!” 百里香却是忽然板起了脸,严肃说道,“自我被赏赐给家主的那一天,我便已是家主的人了,如何还有什么心上人。” “可行笄礼不就是为了出嫁么?” 诸葛亮不解道,“有才哥哥心中定然也是希望香儿姐姐有个好归宿,若香儿姐姐已经有了心上人,以我对有才哥哥的了解,他定会成全才是。” “……” 一听这话,百里香身子又是一颤,似乎被诸葛亮点醒了一般,俏脸逐渐阴郁了下来,眼中浮现出一抹水雾,抿起失去血色的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 陈留郡,吴府。 “吴有才,这个女人醒来之后似乎不太正常。” 见到吴良,才刚刚查看过方琼情况的白菁菁立刻迎上来蹙眉说道。 “怎么个不正常法?” 吴良奇怪的问道。 “她醒来之后便一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我稍微一靠近便大喊大叫,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另外……她似乎已经完全认不出我了,每次看到我眼神都十分陌生,口中还在不停的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白菁菁尽可能详细的描述道。 “有这事?” 吴良一愣。 头部受到重击确实可能会导致一些并发症:眩晕、失忆、疯癫、幻觉……等等情况,后世亦是难以避免这些情况的发生。 不过也不排除装疯卖傻的可能,并且这种事自古便有,战国时期的孙膑便是装疯才在庞涓眼皮子底下逃出了魏国,后来找到机会将庞涓反杀。 所以会装疯卖傻的人,往往都是最聪明的人,而且是狠人。 至于方琼嘛。 吴良现在也说不好究竟是什么情况,还需看过才知。 &ot;ri&ot;b最新址:bib 第三百八十四章 杀死自己?(4000) 如此说着话,吴良已经进了后院那个关押方琼的屋。 此前吴良已经分别诈过其余几个被他带回来的红人,确定这些红人都是自方琼被抓来品香阁之后才与其结识,因此也只知道后来的事情,并且知道的细节还很非常有限。 所以吴良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在那些红人身上下功夫,重点还是要放在方琼身上。 屋子内。 “啊!” 方琼披头散发的缩在角落,才听到吴良推门进来的声音,便吓得立刻发出一声惊叫,而后浑身颤抖着继续向墙角缩动,恨不得将自己缩入墙内。 此刻的方琼哪里还有此前在品香阁初见时的明艳。 除了脸上的部分淤青之外,脑袋上还有一个依旧肿胀的伤口,好在已经戒了血痂不再出血,如此形象甚至不如那些四处逃难的流民,唯一还值得一看的,恐怕便也只有她那颇为标致的身段了。 “方琼。” 吴良向前走了两步。 “莫要过来!莫要过来!” 方琼立刻变得激动一起,一边疯狂的摇着头,一边更加拼命的向墙角里缩动。 这个过程中她亦是不敢抬头,只是用余光瞟着吴良,眼中的惊惧之色溢于言表,仿佛吴良便是真的“阿苏拉”降世一般。 吴良自然不会轻易放弃,继续向前走。 “莫要再过来!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愿对天起誓,永世不再回到这里,也永远不会将奴婢看到的事情说与旁人!求求你了,莫要再过来,奴婢知错了!” 方琼随即更加惊恐的尖叫着,两只脚拼命在地上搓动,身子则背过去尽可能的继续向墙角里钻,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狍子。 “想活命就看着我,看清楚我是谁!” 吴良终于停下脚步,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方琼,沉声喝道。 “?” 听到这话,方琼的情绪终于略微镇静了一些,身子微微颤抖着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吴良。 但下一秒,她眼中便又立刻浮现出极为强烈的惊惧之色,连忙跪向吴良不停的磕着响头,声音颤抖着苦苦哀求起来:“奴婢知错了,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奴婢再也不敢了!” “咚!”“咚!”“咚!”…… 这响头可做不得假,非但很是用力,每次还都磕在了她头上那个依旧肿胀的伤口上,才磕了几下那好不容易结的血痂便已崩裂,鲜血再一次顺着她的脑门淌了下来。 “……” 吴良看着都疼,但却依旧不会轻易相信方琼。 况且就算她是真的疯癫,看起来似乎也是将他当做了别的什么人,而她口中所说的话也依旧存在一些值得深挖的东西,于是吴良便又顺势冷声说道:“若想要我饶恕你,便将你看见的都说出来!” “奴婢不敢!奴婢什么也没看见,奴婢真的什么也没看见,真的什么也没看见……” 方琼闻言却更加奋力磕着响头,只是这次却已是死死的闭着眼睛,连一眼都不敢再看吴良,仿佛他便是某种不能触犯的禁忌一般。 “睁开眼睛看着我,说!” 吴良又加重了语气,厉声喝道。 “奴婢不敢!奴婢知错了……” 方琼的身子随之巨颤了一下,终于不再磕头,但当她抬起头来时却非但没有将眼睛睁开,反倒闭得更紧,以至于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下一刻。 “唰!” 方琼竟忽然抬起手来,两根手指弯作钩状向自己眼睛狠狠挖去! “?!” 好在经历了上次方琼忽然自尽的事情,吴良早就有所准备,眼见方琼竟又打算自残,立刻一脚踢向方琼的胳膊再向上一挑,这才使其手臂的动作发生些许偏移,没有教她挖瞎了自己的眼睛。 “典韦!” 吴良顺势上前按住方琼,大喝一声。 典韦听到动静连忙冲进来,已是看到方琼再一次头破血流,还在受了惊一般的拼命扭动挣扎,而吴良则死死的压在她身上使其动弹不得。 “公子,这是……” 典韦连忙问道。 “再找根绳索来将她的手臂固定,防止她自挖双目!” 吴良说道,其实现在方琼就被困着,只不过只是仿佛手铐脚铐一般捆住了手脚,依旧能够做一些幅度不是很大的动作,比如自挖双目。 “诺!” 典韦应了一声连忙照办。 片刻之后。 两人合力将还在拼命挣扎的方琼捆的不能再有什么自残行为,吴良才又对疯疯癫癫的方琼说道:“看来你很想死啊,我给你个机会,你若是不想说我也可以不再逼迫于你,只要你能带我们找到那些木桩圆阵,我便给你一个痛快。” “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敢了,奴婢愿对天起誓,永世不再回到这里,也永远不会将奴婢看到的事情说与旁人……” 然而方琼却仿佛没有听到吴良的话一般,依旧一脸惊惧的不停颤抖,重复着之前说过的话,絮絮叨叨念个不停。 “……” 作为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老戏精,吴良从头到尾都没有从方琼身上看出丝毫的表演痕迹。 要么是她的演技已臻化境,完全骗过了吴良的眼睛; 要么便是她确实因为那次撞击陷入了疯癫。 如此沉吟了片刻,吴良回头又叫了一声:“菁菁,你也进来吧。” 白菁菁果然又在外面偷听,听到吴良的呼唤便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跑了进来:“又叫我做甚么?” “劳烦你再给她处理一下伤口。” 吴良指了指角落里的方琼说道。 “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她怎滴又要寻死?” 白菁菁这才注意到头破血流的方琼,蹙起眉头问道。 “只是问了几个问题。” 吴良摇头说道。 白菁菁自然相信吴良,她方才可在外面偷听着呢。 不过比较奇怪的是,这次白菁菁上前为方琼擦拭脸上的鲜血时,方琼回头看了白菁菁一眼,却并未像之前那样惊恐的大喊大叫,反倒颇为平静而又麻木的靠在墙上一动不动,任凭白菁菁摆弄亦是毫无反应。 “菁菁,你不是说她见了你亦是十分惊恐么?” 吴良立刻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奇怪问道。 “是啊,方才你回来之前她还不教我靠近,现在却又如此温顺,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你那面相太凶恶了,她便觉得我好了?” 经吴良这么一问,白菁菁亦是面露不解之色。 “……” 吴良懒的与白菁菁拌嘴,继续观察着方琼。 这姑娘此刻眼神既无焦又无神,虽然不是死人,但看起来也好似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没有任何的生气。 “我说吴有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白菁菁为方琼擦拭着头上再次破开的伤口,终是又有些不忍的道,“她害了人被你捉了,你若要杀她亦是她罪有应得,我自然不会为她求情,不过却也没有必要如此折磨于她,不如给她一个痛快算了。” “折磨她的不是我,而是藏在她心里的东西。” 吴良摇头说道。 “你若不逼问不就没事了么?” 白菁菁又道,“以你的本事,就算她什么都不肯说,你若真想找到那个什么劳什子‘木桩圆阵’,费些功夫也八成能够找到,何必非要从她口中问出。” “这只是其中的一方面罢了,其实我现在更关心的是找到之后的事情。” 吴良继续摇头说道,“她的种种表现已经教我对那个地方越来越敬畏,当然,也越来越好奇,越来越向往,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亦是越来越觉得有必要提前知道到了那里将会遭遇什么,如此方可提前进行准备,从而降低此行的风险,保证我们每一个人都平平安安的回来,至于旁人的死活……我只是一个人,实在管不了那么多,更何况我还不是什么好人。” “……” 白菁菁哑然失声,吴良极少像今天一样袒露心声。 就在这时。 “自己……” 斜倚在墙上的方琼却又忽然开了口。 此刻她的眼睛依旧无神而又无焦,仿佛只是条件反射一般的说着无意识的呓语。 “她说什么?” 吴良没有听清楚,立刻向距离最近、听力也最佳的白菁菁询问。 “她只说了两个字,‘自己’,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白菁菁有些迷茫的说道。 话音刚落,却听方琼忽然又发出了微弱而又沙哑的声音:“自己,只有杀死自己……才能活着从那里走出来……杀死自己……自己……” “……” 这次吴良终于听清楚了,但心中却是更加迷惑。 杀死自己? 才能活着从那里走出来? 这完全是一个自相矛盾的伪命题,既然杀死了自己,又怎么还能够活着离开,怎么分析都不可能合乎常理。 所以。 这到底是方琼无意识也无意义的爽言爽语,还是潜意识中在向吴良透露什么重要的信息? “你说清楚一些。” 吴良连忙追问道,难得方琼现在还算是平静,或许真能再有所收获。、 然而下一秒。 “啊!” 方琼却忽然又发出一声惊叫,浑身颤抖着拼命向墙角里缩去,口中再次重复起了之前的言语,“莫要再过来!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知错了……” …… 最终吴良也没能再从方琼口中问出那番话的具体意思。 她好像确实是疯了,但却又没有完全疯掉,最起码脑中还有一些残存的记忆,而且是与太阳墓有关的最深层的记忆。 吴良决定不再逼她,只是安排白菁菁每天来与方琼说说话。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白菁菁应该是唯一一个能够接近方琼的人,或许在交流的过程中,方琼还能够说出一些有意义的只言片语来,如此便也不算是毫无收获。 如果实在不行。 他或许还会冒险带上方琼一同出行,或许到了鄯善国,看到那些熟悉的事物,也同样能够对她产生一些刺激,从而说出一些对他们更有帮助的信息来。 次日。 曹老板又特意召见吴良,带着已经恢复差不多的曹昂与曹禀宴请吴良表示感谢之后,便率人离开了陈留,返回鄄城准备东征事宜。 吴良也顺势命人将自己的家眷从雍丘驻地接回了陈留宅子。 上巳节很快就要到了,白菁菁也已经将美人们的笄礼事宜办了个差不多,就等着到了良辰吉日举办仪式。 其实这个时代的笄礼并不怎么隆重,就是一个极型的家庭仪式而已,不需要宴请宾客。 而主持与操办笄礼的人,也主要是家中德才兼备的女性长辈,布置好场地,进行一番颇有仪式感的舆洗,而后为辈梳起发髻,戴上准备好的发簪便可算作礼成。 这些美人们哪里来的长辈,就更不要说女性长辈了。 所以吴良临时改了一下,教白菁菁这个“夫人”来主持仪式。 瓬人军骨干来担任观礼嘉宾。 而吴良则负责亲手为美人们带上发簪,也不枉有人时不时叫他一声“爹”,总是令他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结果如此到了上巳节前夜,吴良却被一片哭声扰了清静。 推门出来,吴良赫然看到十个美人竟齐刷刷的在他门前跪成了一排,一个个梨花带雨抽噎个不停,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 “你们……这是怎么了?” 吴良心中自是十分奇怪。 “家主,婢子们不想行笄礼,请家主开恩免去明日的笄礼吧。” 美人们顿时哭得更加伤心,一个个伏倒在地苦苦祈求。 “这是为何?” 吴良心中更加奇怪,“行过笄礼便表示你们已经成人,我就可以……呃,总之这可是好事,你们为何不想行笄礼?” “嘤嘤嘤……” 美人们伏的更低,却又不敢回答吴良的问题。 “柔儿,你来说。” 吴良将这些美人中年纪最大的鲍柔点了出来,这姑娘如今已经年满十八周岁,而且已经过了两月,正是吴良期待的。 “家主……婢子此生只愿服侍家主一人,若家主给婢子们行过笄礼是要命婢子们嫁人,便请家主赐婢子一死吧。” 鲍柔抹了把眼泪抬起头来,眼泪却又立刻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ot;ri&ot;b最新址:bib 第三百八十五章 肘肘肘,跟我进屋(4100) 这些姑娘猜不到吴良的意图,主要是压根就不敢想。 她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份,她们不过是赏赐给吴良的奴仆罢了。 奴仆便是没有自由、甚至连性命都不属于自己的“私有物”,比那些领着微薄工钱给人卖命的佣仆还要卑微了许多。 这也就是她们有幸遇上了吴良这样的主人,非但没有像其他的奴仆一样被当做私有物品玩弄欺辱,甚至还在这里感受到了早已远去童年快乐与家庭温暖,过上了此前想都不敢想的衣食无忧的安稳日子。 她们心中只有感激,哪里敢有其他的奢望? “将你们嫁人?” 吴良顿时明白了这些美人们再次哭泣的原因,当即笑了起来,“我像是那么大方的人么?照直说了吧,你们既然跟了我那便是我的人,为你们行笄礼主要是为了拉近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拉近关系……” 见吴良矢口否认要将她们嫁人,美人们顿时止住了哭泣,却又都一脸疑惑的望向吴良,毕竟都是些未经人事的丫头。 “……” 吴良骚骚一笑,笑而不语。 在他看来说到这一步已经够露骨了,懂的都懂。 然而美人们见他并不解释,又面面相觑起来,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百里香身上,脸上逐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然后。 “爹……爹……” 虽然语气有些迟疑,还有一些不太习惯,但美人们还是齐齐伏倒在地,叫出了一个许多年都没有叫过,以至于已经有些陌生的称呼。 “哎呦我去?” 吴良顿时无奈的扶住了额头。 乱了! 全乱了! 这些丫头的脑回路真是教人大开眼界,吴良如今也不过二十岁出头,而这些丫头年纪最也有到了十三四岁,大的如鲍柔更是已经年满十八,就算这个时代生育年龄普遍较低,貌似他也很难生出这么大的女儿来。 而且。 吴良怀疑这些丫头是不是心中已经误会他有什么怪癖,给人当爹的怪癖。 天地良心,他真是一点都没有,甚至他直到现在还觉得自己也是个孩子,哪怕后世的时候父母不停催婚,不停为他安排相亲,他也丝毫没有准备结婚的意思,就更不要说这么早就给人当爹爹了。 他最多只能接受将这个词汇当做某种特定的情趣用语。 “起来!都起来!” 吴良果断将这些美人们都叫了起来,语重心长的嘱咐道,“这个称呼不许随便叫,尤其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叫,只有当我教你们叫的时候才能叫,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 美人们自是不敢忤逆,点头应着从地上爬起来。 “还有,明日行过笄礼之后,你们便是大人了,有些事情也应该有所了解。” 吴良想了想,接着又未雨绸缪的道,“正好最近一段时间我没什么事,所以从后天开始,你们每日巳时(上午9点)来客堂集合,由我亲自向你们传授一门叫做‘生理卫生知识’的课程,你们要好好学,认真学,以后肯定对你们受益匪浅。” “多谢家主,婢子定不辜负家主的期望。” 美人们又连忙拜道,脸上尽是惊喜之色。 前些日子吴良单独传授百里香“力道原理”,没过多久百里香便造出了许多大有用处的东西,摇身一变成了雍丘县远近闻名的神女。 如今吴良肯亲自传授她们,虽然不知道这“生理卫生知识”课程究竟要教些什么,但她们对吴良所说的“受益匪浅”自是深信不疑,一个个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期待了这课程的来临。 “好了,你们散去吧,早些歇息,明日还有笄礼要办。” 吴良打了个哈欠,满意的冲美人们摆了摆手。 时至此刻。 美人们自是已经没有了此前的担忧与悲伤,纷纷神色激动的施礼退了下去。 吴良也打算回屋睡觉。 “吴有才!” 听力过人的白菁菁却忽然从自己的屋子里推门走出,一边叫他一边快步走了过来,俏脸之上尽是严肃之色。 “长夜漫漫,菁菁今夜又睡不着觉么?那正好,我也想做些运动消遣一番。” 吴良一脸轻浮的笑容,伸手去揽白菁菁纤腰。 “莫要乱来,我有正事与你说。” 白菁菁腰胯一扭躲了过去,正色说道,“吴有才,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这些丫头尽是些心思纯朴的可怜人,她们如今眼中只有你一人,你若打算……‘欺负’她们,我怕是想拦也拦不住,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只将她们当作玩物,对她们始乱终弃,我定会想尽办法阻止于你。” 作为这个时代的原住民,白菁菁早已见怪不怪,自是对这样的事情拥有着不同于后世的包容。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坚持与立场,这在这个时代亦是难能可贵了。 “在夫人眼中,我便是这样的人?” 吴良笑呵呵的问道,再次厚着脸皮伸手,最终将白菁菁揽入怀中。 “防范于未然。” 白菁菁这次倒没有躲开,只是翻了个白眼意有所指的说道,“我倒宁愿你将多余的精力放在这些丫头身上,好歹肥水没有流入外人田地,省得你见个漂亮女子便把持不住,处处留情天下留种。” “闻人昭的事真不能怪我,是她对我霸王硬上弓,我只被迫的,再说,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这方面我可是很有原则的。” 吴良不打自招道。 “你的原则恐怕是只要漂亮的便来者不拒吧?” 白菁菁斜睨道。 “哪里,天底下我只有一人无法抗拒,那便是菁菁你了,闻人昭不过是个意外,肘肘肘,跟我进屋,我们秉烛夜谈,下五子棋也行。” 吴良骚骚一笑,揽起没有丝毫反抗之意的白菁菁便向屋内走去。 …… 翌日。 笄礼仪式顺利举办,美人们很欢喜,吴良也很高兴。 不过他倒没有立刻对鲍柔下手,凡事总要有个过程,这种事亦是一样,吴良知道自己是个渣渣,却也并不影响希望这种事是两情相悦的事,做好能够水到渠成。 如此到了下午。 吴府忽然又迎来了一个稀客。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陈留城内势力最大的朱家家主,朱逊。 当然,他不是一个人来了,与他随行的还有与吴良互为贵人的朱家三公子,朱鲁。 其实在这之前朱鲁已经来过一次,说是来感谢吴良,结果却是蹭了吴良特酿的烧酒之后被随行的佣仆给架了回去,期间也没聊什么多余的事情。 这可又气坏了朱逊。 这不成器的东西! 他明明是教朱鲁来探查吴良是否明降暗升的,结果这货啥都没问就喝了个烂醉,心中简直没有一点正事。 可惜朱鲁很快就要成为“典农校尉”。 身份不同了,朱逊虽想再抽朱鲁一顿,却也只能强忍下来,免得此前的关系还未完全修复,在一次呢与朱鲁产生更大的隔阂,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然后。 陈留城就发生了封城事件。 朱逊很快得到一个令他心惊胆战的消息:田家一家老都被莫名带进了曹府,好在关了整整两天之后还是全数放出来。 平日里朱逊与田家家主田翁关系不错,得知田家的人被放出来,立刻以探望之名前去打探口风。 这一探可了不得。 吴将军! 吴良居然早已不是什么所谓校尉,而是直接晋升成了中郎将,就算是陈留太守程昱在他面前,都远远不够看。 朱逊顿时更加心惊胆战! 弹劾吴良雍丘县令一职的事,朱家乃是当仁不让的牵头人,若吴良对此事心中存有怨念意欲报复,朱家自然也是首当其冲。 这下朱逊更加坐不住。 可惜他与吴良素无来往,贸然上门拜访,就算是赔礼道歉亦是名不正言不顺,最好教朱鲁做个引荐人才最为妥当。 结果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竟还说什么“前几日才叨扰过有才兄,恐怕不好吧”之类的屁话,扭扭捏捏不肯立刻前往,硬是拖了好几天,还准备了一些自认为能过得了吴良眼的礼品,这才在朱逊的不断催促下,今日带他来见吴良。 “永康贤弟,你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做甚么,见外了不是?” 见到朱鲁,又见他身后的佣仆大包包的拎着,吴良怎会与他客气,不待朱鲁表明来意便很是自觉的回头对陈金水等人说道,“快快快,把东西都接过去收好,莫要累着了永康贤弟的佣仆,到时候永康贤弟可要怪我不知礼数了。” “……” 朱逊顿时对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吴良多了一层认识。 累着佣仆? 他算是长了见识,竟有人将收礼的说辞说的这么清新脱俗,这显然也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难怪能与永康尿到一个壶里。 这应该便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了吧…… “有才兄说的哪里话,累着了这些佣仆总好过累着了有才兄属下兵士……” 朱鲁连忙客气道,但话未说完就见陈金水等人已经手脚麻利的抬着礼品进了院子,终是客气不下去,只得转口有道,“今日弟又要厚颜来讨有才兄的美酒了,有才兄莫怪。” “哈哈哈,好说好说。” 吴良大方的笑了笑,终于看向站在朱鲁身旁的朱逊。 朱鲁与朱逊进门时便是并肩而行,而且还隐隐有些往旁边站的姿态,再结合朱逊的年龄与两人眉宇之间的相像之处,吴良隐约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与此行的目的。 不过当朱逊见他来看,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准备来个自我介绍与吴良寒暄两句的时候。 “永康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里面请。” 吴良却是果断移开了目光,拉住朱鲁的手便向客堂里走去,反将朱逊晾在了一边。 样儿。 此前敢在曹老板面前弹劾我,我要是不给你写脸色看看,那便不是我了。 当然,吴良虽不惧与朱逊交恶,却也懒的与其交恶。 一来此事关乎曹老板大计,二来若是能够敲打住朱家,令其对自己足够敬畏与仰仗,以后朱家自会自觉替他做一些事情,如此一来他与家眷在陈留自是要过得更加舒心,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 见吴良对他视而不见,朱逊顿时一脸尴尬,跟上去也不是,不跟上去也不是。 好在朱鲁虽然平时略显愚钝,但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傻子,见此状况连忙主动将朱逊引荐给了吴良:“有才兄,头一回相见你可能还不认识,我身边的这位其实是我父亲……” “哦。” 吴良这才正视朱逊一眼,却又不冷不热的道,“失礼了,那就一起里面请吧。” “多谢……” 见吴良竟是这么个态度,朱逊心中自是有些不忿。 不过他可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早已熟练掌握了能屈能伸的技能,何况这次他的目的本来就是示好,若非吴良做的太过分,他也只能用热脸来贴吴良的冷屁股。 如此一行三人进了客堂。 除了朱鲁之外,吴良与朱逊皆是各怀心思。 结果三人刚刚坐好,茶水还未送上之际,吴良便又忽然蹙眉看向了朱鲁,一双眼睛在他脸上不停的打转。 “有才兄,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朱鲁被吴良看得有些毛,忍不住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奇怪的问道。 “嗯。” 吴良点了点头,面色严肃的说道,“确实有脏东西,我最近跟随老先生学了些相面之术,此前一直不怎么灵,如今见了你却看出了一些东西,实不相瞒,你眉宇之间隐有一缕晦气,这缕晦气时而泛青晴儿漆黑,恐是凶兆,若是不能妥善处理,你这‘典农校尉’恐怕作不了几天了。” “有才兄说的可是真的?” 一听这话,朱鲁瞬间慌了神,连忙直起身子拱手向吴良求道,“有才兄救我,弟好不容易才混上这么一个风光的官职,若是没几天就丢了,弟可就太亏心了啊!” 这厮有毒! 竟又当着我的面对我儿使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江湖骗术! “……” 朱逊心中无语,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曹孟德休矣。 这么重要的典农校尉任了个傻子,堂堂中郎将还是个骗子,曹孟德连人都看不清楚,就这还想办大事,难道天下无人了么? &ot;ri&ot;b最新址:bib 第三百八十六章 锦囊妙计(4100) 朱逊虽然心中腹诽,但也是个人精,自然不会将这些想法说出来,依旧一脸笑意的坐在一旁听着。 他很明确此行的目的。 眼下不管吴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既然得了势,而且是朱家决不能与其相抗的势,朱逊便能够毫无负担的放下身段,并且拿出一些好处来填补之前产生的“误会”。 所以现在就算确信吴良是在使用江湖骗术哄骗朱鲁,只要不是太过分,没有触及朱家的核心利益,朱逊都绝不会轻易拆穿。 甚至他心中还隐隐有些期待,想看看吴良究竟能耍出什么与众不同的花招来。 “贤弟莫要惊慌。” 眼见朱鲁已经急了,吴良却又淡然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既然肯说出来,自然便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你我兄弟二人互为贵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于公于私我都有义务拉贤弟一把,助贤弟渡过难关才是。” “有才兄说的是,若有才兄能助我度过此劫,弟定有重礼相谢!” 朱鲁连忙起身对吴良拱手施礼,一脸期盼的说道。 “贤弟快请就坐,你我兄弟二人何必如此生分。” 吴良笑了笑,这次却破天荒的没有对朱鲁进行讹诈,而是反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锦囊抛向朱鲁,这才说道,“其实我早就有所准备,这锦囊中存有一条妙计,待有一天贤弟遇上解决不了的困境,恐怕影响到贤弟的官职时,只需打开锦囊依计行事,我保证贤弟非但官职无忧,说不定还能够加官进爵,等到了那时候,贤弟再谢我不迟。” “……” 看到这里,一旁的朱逊整个人直接木了。 他还以为吴良有什么高明手段,哪里能够想到吴良的手段居然如此低级,“儿科”恐怕都不能形容这手段的低级,简直假的不能再假,就g骗。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 吴良前脚见到朱鲁才看出他脸上有“大凶之兆”,后脚就直接从怀中掏出一个以前准备好的锦囊,这不摆明了就是在忽悠二傻子么? 好歹装也要装得像一点,哪怕现场写一个所谓的“锦囊妙计”呢,这不就是在欺负朱鲁脑子不好,连装都懒得装了么? “多谢有才兄,大恩不言谢!” 朱鲁一把接住锦囊,却是丝毫没有怀疑,立刻喜笑颜开,仿佛“大凶之兆”已经不存在了一般连连感谢。 “……” 看着自家儿子这副德行,朱鲁不仅木然,还十分郁闷。 我虽未能将朱家发扬光大,但也在乱世之中守住了这份家业,也算是有些眼界与头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通人事的傻儿子啊,早知道当初还不如将他丢入马桶中溺死算了,也省的到处丢朱家的脸面。 不过。 朱鲁以前虽然愚钝了些,但好像也没这么傻吧? 难道是此人对他施了什么邪术,使他中了邪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若是如此…… 朱逊已经开始盘算要不要也找个装腔作势的老先生,而后忽悠他说,他这个父亲与他亦是互为贵人,而且比吴良还要贵,如此一来,既可避免吴良继续哄骗于他,又可令陈留的“屯田制”便可全然依照自己的意思来办,可谓一举两得。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朱伯父。” 吴良终于看向了朱逊,拱起手来笑呵呵的说道,“我与令郎一见如故,前些日子已经结拜为异姓兄弟,可惜因为公事缠身,以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登门拜会伯父,实在是有些失礼了,还望伯父莫要放在心上。” “吴将军言重了,要说失礼那也是我失礼在先,吴将军迁来陈留已有多日,我竟是最近才得知这个消息,今日才前来拜会,希望吴将军莫要怪罪才是啊。” 朱逊回过神来,亦是拱手笑道。 “哪里哪里,是我失礼了。” 吴良客气道。 “言重言重,是我失礼在先。” 朱逊亦是客气了起来,接着他便主动起身,从怀中掏出几卷简牍来走到吴良面前,而后摊开了一边向吴良展示,一边说道,“此乃我朱家在雍丘的田产公文,如今吴将军已在雍丘驻军,日后免不了练兵扩军,到时土地恐怕就不太充足了,朱家一片诚心向着曹刺史,自然也能教吴将军与瓬人军受了委屈,因此这些田产便是我代表朱家对吴将军与瓬人军的支持,请吴将军务必笑纳。” 哎呦? 吴良一愣。 他虽然明知朱逊此行是前来示好的,但却没想到他竟能如此大方,居然将整个雍丘的产业献给了出来,这手笔确实出乎了吴良的预料。 于是。 “使不得使不得,这礼物太贵重了,我怎能收的心安理得!” 吴良连连摇着头将那几卷简牍按在手下,受宠若惊的道,“况且如今雍丘军民缺少牲口与农具,就算朱伯父将这些田产全部送与我,我恐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到时这些良田恐怕都要荒废,那可就是造孽了……朱伯父,请你放心,虽然你此前曾带领陈留士族弹劾于我,但我这人忘性极大,这些事早就已经忘却了,就算没忘,看在与永康贤弟的交情上,我亦是断然不会题大做,朱伯父不必如此。” “……” 朱逊原本就没打算提之前的事情,大家都是聪明人,他送上厚礼,吴良欣然收下,如此自然便是化解了“误会”,懂的都懂,心照不宣便是。 结果吴良却故意提了一提,并且在这之前还表达了一下雍丘军民如今面临的“困难”。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朱逊又怎会听不出来? 这他娘就是在讹诈! 朱逊立刻又对吴良增进了一层认识:此人是个巨贪,而且绝对是个惯犯! 要不是惯犯,又怎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来? 近些年陈留已经换了好几任太守,朱逊都与他们交往甚密,那些人虽然都或多或少沾上一个“贪”字,但像吴良这有水平、这么无耻的还真不多…… 不过吴良提出的“要求”虽然过分了些,令朱逊有些肉疼,但到底还是没超出他能够接受的极限。 于是。 “吴将军如此通情达理,我又怎能教吴将军造孽?” 朱逊一咬牙,又是一脸笑意的说道,“吴将军与永康既是异姓兄弟,那便是自家人了,请吴将军放心,朱家在雍丘的牲口与农具自然也归吴将军所有,明日我教人安排一下,吴将军派人前去接收便是。” “这……” 吴良竟还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道,“助伯父说的对,既是自家人,我若仍与伯父推来推去,那便是见外了,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稍后请伯父莫要客气,务必多饮几杯,我的谢意都在酒里。” “哈哈哈,这是自然。” 朱逊咬着后槽牙哈哈大笑起来,他可以发誓,他这辈子从未像今天一样笑的如此违心过,蓝瘦香菇。 …… 一个时辰后。 酒足饭饱的朱逊与朱鲁晃荡着走出了吴宅。 吴良的烧酒度数高,朱鲁已经喝得走不成直线,朱逊则碍于身份少喝了些,只是略微有些上头,心里却还清楚的很。 主要是朱逊并没有觉得吴良的烧酒有多好喝。 他不是个贪酒的人,自然还是更喜欢喝平日里喝的那种口感甘甜的米酒。 所以说,后世历史穿越中用几瓶高度白酒就能把古人馋的一愣一愣的剧情,完全就是臆想,就算后世现实中,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喝白酒。 刚一出来,朱逊便看向了一步三晃的朱鲁,开口说道:“永康,将他给你的锦囊拿出来给我瞧瞧。” “嗝——” 朱鲁打了个大大的酒隔,红着的脸却是立刻警惕起来,连忙捂住自己胸口说道,“父、父亲,有才兄说过这锦囊妙计要到遇上恐怕影响我官职的困境时打开。” 朱逊一愣,眼珠子一转接着说道:“你再仔细想想,他只教你到了那时候打开依计行事,可并未说过你不能提前翻阅,既然没有说,那便是可以提前翻阅,再说,提前看过之后你也能提前有个准备,免得到时候应对不及误了大事。” “……” 朱鲁听罢沉吟片刻,接着转身便又向吴宅晃去,一边走还一边道,“父亲稍等,我去问问有才兄,他若是说能提前翻阅,我们再看也是不迟。” “你……给我回来!” 见朱鲁竟如此实诚,朱逊整个人都傻了,连忙叫道。 结果朱鲁却是已经自顾自的晃进了吴宅大门,朱逊连叫了他几声都充耳不闻,只得满心忐忑的在门外等着…… 片刻之后。 待朱鲁再出来时,已是一脸的欣喜,大大方方将那锦囊递给了朱逊:“有才兄说这锦囊可以提前翻阅,他还说父亲若是感兴趣的话,也可以一起查看,到时父亲亦可助我一臂之力,帮我渡过难关。” “?” 听了这话,朱逊反倒迷惑了起来。 吴良的话中显然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但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却一点都听不明白,只得连忙将那锦囊打开,将包在里面的那块绢布展开细细查看。 这一看,朱逊才发现,吴良的锦囊之中还真有计,而且是两条妙计: 第一条计谋叫做“火诱杀法”,内容只有短短数句:“蝗虫能飞,夜间见火,必定飞往;设火于田,火边挖坑,边焚边埋,定可馀尽。” 第二条计谋则叫做“以蝗易粟法”,内容同样只有短短数句:“令民捕蝗,每一升易粟米一斗,多多益善。” “这是?” 朱逊心中更加迷惑。 他自然看得懂这两条妙计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向朱鲁传授应对蝗灾的方法。 蝗灾朱逊自然是知道的,东汉每过几年便要爆发一次大型蝗灾,他这一生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蝗灾,每一次都是一场颗粒无收、饿殍遍野的人间惨剧。 但这“灭蝗之事”,他却是闻所未闻。 只因这时候的人们对蝗灾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正所谓“刑罚暴虐,贪饕不厌,兴师动众,取城修邑,而失众心,则虫为灾”,人们都将蝗灾当做是一种上天降下的惩罚,乃是不可忤逆的“天灾”,非但不去积极治理,甚至还选择了佛系躺平。 如此一直到了唐朝,这种躺平思想才终于被打破,宰相姚祟率先提出了吴良写在锦囊中的“火诱杀法”,终于取得了一些成效。 不过这个方法只能在夜里实施,虽有成效,但还是有大量的庄稼受灾。 于是到了宋朝,便又出现了一种成效不错的灭蝗方法,也就是吴良所说的“以蝗易粟法”,通过调动百姓的灭蝗积极性去对抗蝗灾。 全民积极灭蝗的力量可就十分可怕了,就像后世吃货能够在很短时间内将一个物种吃灭绝了一样,如今到处都是饥肠辘辘的饥民,“以蝗易粟法”自然会更有号召力,那些饥民哪里顾得上什么所谓的所以“天灾”,估计能直接杀疯了,算是对“火诱杀法”的一个强力补充。 这便是吴良留给朱鲁的锦囊妙计。 他知道,若是换了旁人,此事或许便办不成。 一来受这时的思想影响未必肯照办;二来估计也没人愿意出粮食去开展“以蝗易粟法”所需的粮食。 不过朱鲁却是不同。 他已对吴良言听计从,又是个不懂变通的犟种,绝对会坚定不移的依照锦囊行事,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至于“以蝗易粟法”所需的粮食。 其实稍微有些远见的人一想便能想通,只要保住了庄稼,到时庄稼的收成绝对要比蝗灾时付出的粮食多出许多,尤其是吴良这“每一升蝗虫易粟米一斗”的定价,平均下来恐怕连平时应收佃租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这对于地主而言,依旧是稳赚不赔的结果。 怎么都好过佃户一年颗粒无声,地主就算用强也收不来租子,最后逼的佃户不得不弃田流亡要强出太多,这与赔了夫人又折兵也没什么区别。 “嘶……” 看完了锦囊的内容,朱逊已是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道,“他此前说你这校尉恐怕做不了几天,又送你如此锦囊,难道是笃定陈留近期要闹蝗灾?若是此等天灾都能算的出来,此人岂非已经成了能够观测天意的地仙?” 第三百八十七章 白菁菁的心机LUS(4000) “父亲,这两条锦囊妙计是什么意思?” 朱鲁也凑过来看了绢布上的内容,却是卷着舌头一脸疑惑的问道。 这个家伙头脑相对简单一些,他虽然知道这上面所写的是抵御蝗灾的方法,但不到蝗灾降临的那一天,还真未必能够想明白吴良的深意。 “我来问你,倘若今年遭了蝗灾,导致陈留颗粒无收,那曹孟德收不上粮饷,你这监管陈留‘屯田制’的典农校尉会是什么下场?” 朱逊斜了朱鲁一眼,本来已不愿与这个傻儿子浪费口舌,但想想毕竟还是自家儿子,如今又傍上了曹老板和吴良这条大船,尤其受到吴良青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无奈的对其问道。 “这……若是如此,曹孟德八成要定我失职之罪……?” 朱鲁仔细想了想,醉意瞬间被下散了一半,颇为惶恐的答道。 “这只是其一。” 朱逊却又摇头,沉吟着说道,“其二,曹孟德要的是粮饷,治你的罪便能找回粮饷么?若换作我是曹孟德,我会以此为借口绑了你前往咱们家兴师问罪,到时为了自保,我便不得不拿出咱们家的屯粮来填补曹孟德的损失,如此才能平息此事。” “如此一来,非但我丢了官职,就连咱们家亦要蒙受巨大损失,父亲,这可如何是好啊?” 听了朱逊的话,朱鲁更是慌得一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踱起步来,哭丧着一张脸说道,“父亲,这做官未免也太危险了,动辄害了自己不算,连族人也要受到牵连,我忽然不想做官了,我这就去请有才兄替我求情,这官还是教旁人来做吧。” 说着话,朱鲁竟还真就又转身向吴宅奔去,脚也不软了头也不晕了,仿佛酒已经完全醒了一半。 “你这混账,给我回来!” 好在朱逊经历了刚才的事情早有先见之明,朱鲁才刚跑了两步就被朱逊强行扯了回来,抖了抖手上的绢布斥道,“慌个什么,你这有才兄不是刚给了你锦囊妙计么?” “哦——” 朱逊恍然大悟,终于送了口气连连点头笑道,“对对对,有才兄这锦囊妙计便是用来应对蝗灾的,便是真来了蝗灾,我也不是无计可施,可是……” 说到这里,朱逊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根结所在,而后又挠着后脑勺不解的问道:“可是如今一片欣欣向荣,怎么看也不像要遭蝗灾的样子,有才兄为何要给我这锦囊妙计,难道……他是通过我的面相看出来的?” “……” 这也是朱逊搞不清楚的问题,他自然不知应该如何解释,只是沉吟着说道,“若真来了蝗灾,可就不是我们陈留一郡的事了,只怕整个兖州、乃至豫州、青州、司隶部、甚至是冀州都要受到波及,届时大半个中原必定又是饿殍遍野的景象。其他的地方什么景象与我们无关,曹孟德也并不在意,不过若是这锦囊妙计能够在蝗灾中发挥奇效,曹孟德定会下令兖州各郡自会争相效仿来减少损失,到时你便是最大的功臣,咱们朱家亦是风光无限……曹孟德一高兴,保不齐还能给你加官进爵。” “那我是不是也能似有才兄那般做上中郎将?” 朱鲁顿时来了精神,一脸惊喜的道。 “曹孟德若要在兖州推行‘屯田制’,自然安排更大的官职,这倒也未必不可能。” 朱逊想了想,说道,“若是如此,咱们朱家的势力亦可在兖州扩散,其中的利益可想而知……永康,这些话只是咱们父子二人的私房话,你万万不可出去乱说,知道么?” “那有才兄呢?” 朱鲁却又问道。 “他若果真能算到蝗灾,这些事定是亦在他的掌控之中,你便是不说恐怕也瞒不住他。” 朱逊不置可否的道,心中却是已经浮现出一丝敬畏。 他觉得必须重新审视吴良这个人。 若是蝗灾近期没有出现,那这锦囊妙计也一点都不多余,反正这个时代每过几年便会爆发一次蝗灾,总有一天用得上,对于朱鲁这个专管“屯田制”的农官来说,始终是有备无患的好事。 若是近期果真出现了蝗灾,那就更不必说了。 从此吴良在朱逊眼中,便是料事如神的陆地神仙,今后定要当做上宾对待。 毕竟。 吴良此举可不仅仅是拉了朱鲁一把,也是结结实实的拉了朱家一把,非但令朱家躲过了此劫,可能还可令朱家在逆境中不退反进,借机进一步扩大家族势力与产业…… “哈哈哈,父亲说的极是,我这有才兄可不是一般人。” 朱鲁亦是一脸自得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怎么样父亲,我就说我与有才兄是互为贵人嘛,他先做了将军,如今我可能也快成将军了,此前你还不信,现在总该信了吧?” “……” 朱逊白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他心里在想,倘若此事非虚,哪里是什么与你互为贵人,明明是朱家祖坟冒青烟傍上了贵人,幸好此前的事没有做的太绝,将吴良得罪的太狠,又赔礼道歉足够及时,否则恐怕可就不仅仅是与这莫大的机缘失之交臂了,或许是灭顶之灾。 只不过…… 朱逊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尤其是在这乱世之中更要谨慎行事,所以他已经暗自开始思琢吴良此举的目的。 世间诸事皆是利大者疑。 但此事若是发生了,也顺利办成了,对于吴良而言,却似乎也并没有太大的利益,反倒是朱鲁与朱家占了大便宜。 当然,更大的受益者还是曹老板,后方稳定粮饷充足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尤为重要。 所以。 朱逊越想越是发现自己看不透吴良了。 骗子? 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的骗子? 然而朱逊哪里能想得到,吴良此举其实是一举三得: 第一,变相坐实了自己与朱鲁“互为贵人”的说法,或许朱家人依旧未必相信,但却不得不敬畏他的本事,今后他不在陈留时,朱家自会自觉为他的这些家眷保驾护航,他自然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第二,助曹老板一臂之力,加快扩张领土的速度,其实亦是在为自己的考古工作开路铺桥; 第三,成功抵御蝗灾,亦能够令百姓少遭些难,每次蝗灾来临家破人亡的都是百姓,吴良赈济不了他们,也不会去赈济他们,因为有些“病”不是赈济便能够治好的,但若是举手之劳便能够减少他们的苦难,吴良倒也乐意为之。 …… 接下来的几天。 吴良终于恢复了平静而又安逸的日子。 每天定是给美人们上上“生理卫生知识”课程,看着丫头们一个个被教的面红耳赤羞涩难当,这其中也有着许多难以言喻的乐趣。 除此之外,吴良还在继续用自己制作的酿酒工具提纯烧酒。 除了留出用来饮用的部分,吴良将另外一部分进行了多次重复提纯,尽可能的提高烧酒的酒精含量。 他要的是医用酒精。 虽然凭他这些工具几乎不可能提纯出纯度达到95以上的医用酒精,但越接近这个纯度,消毒杀菌的作用肯定越好,倘若瓬人军内有人收了外伤,使用这样的酒精清理伤口,细菌感染的概率自然也能降低不少。 吴良不懂医术,不能救死扶伤,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尽可能的保护自己人。 另外。 白菁菁最近几天有些不太正常,她仿佛吃了药一般,那叫一个“猛如虎也”。 以至于吴良现在都有点怕她。 试想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每天夜里都往你房里跑,进来之后二话不说就扒衣服,接着一顿猛如虎的操作令你缴械投降,就这还不算完,完事还要在一旁不停的逗喯儿,逗喯儿起来接着再来一顿操作…… 如此循环往复每晚至少三回,俨然一副要将你彻底榨干,一滴不剩是个什么样的体验? 这就是吴良最近几天正在承受的事情。 以至于他最近已经明显有了些尿频、尿不尽的感觉,甚至有一次还尿出了些许血丝,就不要说再动其他的花花肠子了…… 偏偏白菁菁还乐此不疲,每晚准时到来,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甚至前天夜里吴良明确表示拒绝,白菁菁竟还对他用了强! 她居然敢对他用强?! 这是吴良此前做梦都没有梦到过的事情! 以至于昨天夜里,吴良不得不提前抱着被子去了典韦房里,强行征用了典韦半张床对付了一宿,今天走路才总算不像之前一样腿软,尿尿的时候也终于舒服了不少。 不过今晚,吴良是不会再去典韦房里了。 他打算去……鲍柔房里。 只因昨晚睡得好好的,典韦一个无意识的翻身差点没把他压出屎来之后,他就决定以后再也不与典韦同床共枕了。 没错,就是这个样子。 去鲍柔房里绝对没有其他杂七杂八的想法,主要是他实在有些有心无力,必须好好休息几天,不然再这么下去恐怕就要废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 “咚咚咚!咚咚咚!柔儿,柔儿……” 吴良抱着被子鬼鬼祟祟的叩响了鲍柔的房门。 “吱嘎——” 一听是吴良的声音,鲍柔连忙随便披了件衣服将房门打开,一脸紧张的跑出来迎接:“见过家主,不知家主……” “嘘!” 吴良一把捂住鲍柔的嘴巴,侧身便向屋内挤去,一边挤一边道,“柔儿,我在你这里借住一晚,莫要叫白菁菁发现。” “唔……” 鲍柔闻言身子一颤,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经过吴良最近几天的“生理卫生知识”课程洗礼,鲍柔已经懂了很多东西,自是一瞬间便想去了该想的地方。 所以,过了今夜,我便是家主的女人了么…… 鲍柔只觉得浑身发烫,羞怯的夹紧了双腿,被吴良捂着嘴巴感受着吴良身上的气息,已是站都站不稳了。 与此同时,她那嗡嗡嗡的脑瓜子里面还在想另外一个问题: 家主想偷偷地干活不教夫人发现,定是怕了夫人,可纸是包不住火了,更何况此事就在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发生,日后夫人有所察觉,我可要如何交代啊……毕竟夫人平日子待我极好,我这算不算在做对不起夫人的事? 就在这时。 “吴有才!” 伴随着一声娇叱,一个身影很合事宜的出现在了院子里面。 正是白菁菁。 不过此事白菁菁俏脸上却并无恼怒之色,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吴良,妩媚一笑千娇百媚的道:“难得你有如此雅兴,不如教我与柔儿一起吧?” “菁菁?” 吴良那张脸瞬间变成了苦瓜。 天地良心,他连一个白菁菁都已招架不住,如何承受得起白菁菁在加上一个外援,他今晚真心只想好好睡上一觉来着。 “唔……” 鲍柔闻言身子却又是剧烈颤动,眸子随之瞪大了许多。 一起?! 夫人竟如此大方,还玩的如此之大,真的可以这样么?真的可以这样么?真的可以这样么?夫人? “菁菁,咱们之间能不能少一些心机,多一些真诚,算我求你了还不行么?” 吴良无奈的叹了口气,咬牙问道。 “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我哪里有什么心机呀?” 白菁菁走上前来家住吴良,抿嘴笑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就是想耗尽我的精力,令我……令我有心无力,我早就看透了!” 吴良果断拆穿道。 “才没有,我不过是做了你喜欢的事嘛。” 白菁菁又是妩媚一笑,走上前来架起吴良就出了鲍柔房间,强行拖着他向自己屋子走去。 “饶了我吧菁菁,咱们今晚真下五子棋好不好?” 吴良艰难的挪动脚步,苦苦哀求。 “好呀。” 白菁菁冲他眨了下眼,答应的干净利落,毫无诚意。 “你这样子就是骗人。” “嘻,是真的。” “我不信,你把我送回去就行了,你别进来。” “给我进来吧你!” “……” “咣当!” 眼睁睁看着吴良的房门被大力关上,鲍柔目瞪口呆,以前夫人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所以夫人,我呢,我怎么办,究竟还要不要一起啊?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一个都别放走!(4200) 两个月后。 司隶部,郿县。 一支二十余人的商队自东而西缓慢行来,每个人皆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不过脸上却并无太多倦意。 “有才哥哥,你快看,前面有座大城,似乎比咱们前些天途径的长安城还要大哩!” 商队中一名十来岁的少年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残破城堡,蹦蹦跳跳的喊道。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传说中的诸葛村夫。 “这应该便是董卓的郿坞了。” 吴良点了点头,笑道。 此次出征吴良并未带太多的人,除了典韦、于吉、白菁菁、杨万里四名骨干之外,就只增添了一个诸葛亮,另外也就还有二十名瓬人军精兵和精神失常的方琼。 只因鄯善国路途遥远,就算在那里发现大量的黄金珠宝,吴良也没有给曹老板运回来的打算。一来路程太远极耗人力;二来局势复杂风险倍增。 如此在没有大军护送的情况下强行运送大量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稍有不慎便会打上许多人的性命,不值。 反正他此行要找的也不是那些黄金珠宝,只要曹老板那边不给压力,他自然也没必要费这个力气。 “想不到被世人称作‘天下第一堡垒’的郿坞,如今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于吉亦是望着面前那座残破不堪的城堡,捋了捋胡须不无感叹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董卓恐怕早已预感到了败局,只是没想到会落得那么一个下场罢了。” 吴良淡然说道。 据历史记载,这郿坞乃是董卓挟天子迁都长安是所建,高厚都有七丈,与长安城相埒,号曰“万岁坞”,坞中广聚珍宝,积谷为三十年储。 董卓曾自云:“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 可见这郿坞便是董卓给自己留下的后路,不过彼时他定然已是英雄气短,否则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想想也是,换了谁刚刚吃了败仗,被一众联军打的节节败退,不得不从被迫洛阳跑到长安,士气也会落下许多。 “不过看样子里面似乎还有驻军,也不知是谁的军队驻扎在此,公子,要不要我去探上一探?” 杨万里又眺望着残破的城墙上竖立起来的旗帜,自告奋勇道。 “不用探了,应该是马腾。” 吴良看着旗子上面的“马”字,又摇了摇头,说道,“咱们就在外面看上一眼,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免得惹上事端。” 据历史记载,韩遂与马腾此前受董卓邀请来长安共同抗击联军。 结果韩遂与马腾到达长安的时候,董卓已经死了,掌权的人换成了李傕、郭汜,于是韩遂被封了一个“镇西将军”,重新领兵回了凉州。 而马腾则被封为“征西将军”,在郿县驻扎了下来。 因此如果现在郿县有什么兵马驻扎,并且还立着“马”字旗的话,就只有可能是马腾的兵马了。 至于这郿坞,虽然也是个挺有名的历史古迹。 而且才刚刚毁去了一年,应该也还有一些东西可看,但若是教他冒险去与驻扎其中的马腾所部接触,他还是会选择就在外面看看算了。 反正后世一经发现了郿坞的遗址,并且遗址结构图已经复原了出来,甚至他还看过那复原出来的遗址结构图,实在没有强行冒险的必要。 反正郿坞已经毁了,短时间内也不会消失,待曹老板拿下此处再来细看也是不迟…… “公子真是不出门而知天下事,这本事老朽不佩服也不行啊。” 于吉顺势送了一记马屁。 不过众人这次却并未鄙视于他,因为他说的确实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吴良在这一带并没有保持着联系的故人,也不曾派人前来此处探查,却能够将这里的局势说的明明白白,这在他们眼中自是想学也学不来的本事。 而且这本事可不是现在才表现出来的,不管是此前的盗墓旅行,还是这一次西行的路上,吴良都在凭这本事趋利避害,已经不止一次震撼到了他们,而震撼着震撼着,众人也就渐渐习惯了。 …… 于是吴良等人在距离城门一里之外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而后绕着郿坞侧面兜了一圈,接着便头也不回的继续沿着西进。 毕竟一里地的距离也就只有五百来米,他们看见“马”字旗的同时,城内放哨的兵士肯定也看到了他们,若是在此处停留太久,没准儿便会被当做细作,到时候怕是想走也没那么容易了。 如此又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天色渐渐昏黄的时候。 “咯嘚哒!咯嘚哒!……” 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自前方传来。 未见其人,先看到的是马蹄荡起的一片随风升起的烟尘。 “让路。” 吴良回头对瓬人军众人说道。 “快!快!动作快点!” 瓬人军兵士早已习以为常,立刻将马车赶到了道路一侧。 这一路上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虽然怂是怂了点,但也正因如此,他们的行程亦是十分顺利,几乎没有与什么人发生过冲突。 如此不多时。 一伙五十来人的股人马便自前方的坡后露出头来,这伙人并未举旗,穿的也是比较轻便的便装,不过身上依旧有些简易的甲胄,极有可能隶属于附近的某个军队。 骑马奔在最前面的几人身上挎着弓背着箭袋,后面的人则带了一些正在淌血的野生动物。 大点的好像有两匹狼和一头鹿,的则是挂成了串的野兔。 如此看来,这伙人应该是打猎刚刚归来,而且收获还颇为丰盛,由此也可以看得出他们的战力应该还算不错。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这伙人座下的一匹马。 那是一匹纯白色的骏马,体型壮硕威风凛凛,皮毛亦是十分光亮,一看就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就是骑出去有点扎眼,尤其是打仗的时候,很容易成为集火目标。 当然,这马若是要与绝影相比,自然还是差了一些。 只不过不久之前吴良已经将绝影还给了曹老板,那玩意儿就算扮作驴子也比较扎眼,毕竟那膘健的体型是藏不住的,不提也罢。 “咯嘚哒!咯嘚哒!” 这伙人骑着马很快就到了吴良等人近前,吴良等人亦是纷纷低下了头不再观察他们,尽量避免发生那种“你瞅啥”“瞅你咋地”引发的不必要冲突。 但这一次却是事与愿违。 “吁——” 这伙人中走在最前面的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不知为何忽然拉住了缰绳,而后手往起一抬,命身后的人也全部停了下来。 “喂,你们是做什么的?” 那青年也不下马,马鞭指向吴良等人大声问道。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那些人马亦是立刻分散开来,很快便将吴良等人围了起来,也算是训练有素。 “……” 见躲是已经躲不过去,吴良只得抬起头来,陪着笑看向那名青年,拱手上前说道,“见礼了军爷,我等乃是前往‘呼揭’贩送药材的走商。” “呼揭国”亦是一个西域国,位于鄯善国北面,而且还北出了不少。 吴良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否则万一一不心发生了冲突,不能做到斩尽杀绝的话,就等于给追兵指出了追击的路线。 “药贩子?” 那青年微微蹙起眉头,接着又挥了挥鞭子,对自己的手下说道,“去查查,看此人是否说了实话。” “诺!” 说着话,已有四人翻身下马,快步奔向瓬人军随行的四辆马车。 其中三辆马车拉的乃是吴良此行准备的一些物资,其中就包括了此前教王庆帮忙收来的硝石与硫磺,这两种东西分别装在不同的木桶中,如此便可避免意外引爆,又可掩人耳目。 至于木炭,吴良也提前准备了一桶以备不时之需。 而剩下的一辆马车,则是用来坐人的。 于吉、白菁菁、诸葛亮,还要那个疯疯癫癫的方琼平时就坐在里面,看起来有老有,倒也像是正常的家眷。 “……” 见此状况,杨万里、典韦已是攥紧了拳头,目光冷下来看向吴良,这是在征询他的意思。 “……” 吴良则不动声色的冲他们摇了摇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或许只是简单的例行检查罢了,倘若能够糊弄过去自然最好,若是糊弄不过去再作出相应的反应也是不迟。 说话之间。 四人已经来到马车前面,指着车上的大木桶问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回军爷的话,这里面所装乃是硝石。” 吴良依旧很是卑微的陪着笑,主动上前将木桶的盖子掀开展示给他们查看。 其中一人冷着脸跳上马车,抽出腰间弯刀在木桶里面的白色粉末中用力捅咕了一下,接着又冲吴良喝道:“打开,都给我打开,我要一一查验!” “是。” 吴良依旧照办,将其他的木桶也一一打开,还十分配合的进行介绍,“军爷,这也是硝石,你看……这桶是硫磺……这是木炭,平日里生火助燃用的……这是我们带在路上的口粮与清水,都是寻常的东西。” 那四人跟着吴良将马车上的东西一一检查了一遍,最后终于来到白菁菁等人乘坐的马车前面。 “这里面有人?” 其中一人冷声问道。 “共有四人,乃是人随行的家眷。” 吴良点头笑道,“军爷请心一些,其中有一人患了疯病,动不动便大喊大叫,有时还会说些不着边际的疯话,我还被她咬了一回。” “闲话少说!” 那兵士瞪了他一眼,便已跳上马车用弯刀挑开了马车帘子。 坐在里面的白菁菁已在脸上涂了一层灰,衣裳也穿的朴素臃肿,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村妇,倒也不容易勾起旁人的邪念。 于吉与诸葛亮自是也不用多说。 而方琼则是披头散发,头上的伤虽然已经好了大半,但却并未完全恢复,再加上疯了之后本就没了形象,看起来同样没多少吸引力。 “啊——啊——” 见到那名兵士,方琼便立刻大喊大叫起来,搓着脚拼命的向角落里缩去。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方琼已经好了许多,最起码见到吴良等人时不会再受惊大叫,唯有见了生人才会如此。 “呵……” 那兵士见里面的人与吴良说的差不多,便也没有继续检查,弯刀一抖将帘子放了下来,而后跳下马车奔向为首的青年,拱手报告道:“公子,没什么特别的,应该就是一伙普通的药贩子。” “……” 吴良松了口气,瓬人军众人也松了口气。 既然没发现什么问题,那么应该便不会发生什么冲突了吧。 然而他们才刚刚产生这样的想法。 “行了,将马匹与粮食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那青年却又是马鞭一指,居高临下的对吴良说道。 “?!” 瓬人军众人脸色顿时变了。 “将军饶命啊!” 吴良却是率先哭喊了起来,苦苦求道,“将军,此去呼揭不远万里,将军若是取走了我们的马匹与粮食,那便无异于要了我们的命啊,恳请将军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没了马匹,你们可以用人拉车,没了粮食,你们可以沿途打些野味,如何辨识断了活路?” 那青年却是目光微冷,居高临下的对吴良说道,“你们之中不少壮年,我没有将你们的货物扣下,将你们一并抓了充军,便已是大发慈悲给你们留了活路,你可莫要不知好歹。” “将军,人……” 吴良还想再尝试一下。 “你若再说一句话,那便不用走了!” 那青年立刻打断了他,不容置疑的冷声喝道。 吴良见此事不能商量,又不想惹上麻烦,尤其是这青年年纪轻轻看起来地位就不低,极有可能是某个军阀的公子哥,动了他恐怕会惹上更大的麻烦,只得咬牙忍耐下来,转身对瓬人军众人下令道:“速速照将军的话办,莫要自误!” “……” 瓬人军众人气的牙都快咬碎了,但吴良便是他们的首脑,他的意思他们断然不能忤逆,就算心中憋屈也必须服从。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卸下马车的时候。 “慢着!” 那青年竟又将鞭子指向了典韦,得寸进尺的道,“你腰后那两把兵器看起来有些意思,也一并留下给我瞧瞧。” “?!” 背对着青年的吴良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中纵横起了浓烈的杀意。 与此同时。 瓬人军众人也是瞬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重新汇聚在了吴良身上。 “你们聋了?” 那青年似乎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继续向吴良等人施压。 “杀!一个都别放走!” 吴良终于说出了瓬人军众人期盼已久的话。 第三百八十九章 庞德,早卒!(4000)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三百九十章 除了他还能有谁?!(4000) 其实说起马超来,这也是一个褒贬不一的枭雄。 单论武艺与谋略的话,他自是当得起“五虎上将”的名头。 年轻的时候他便在河东大破袁尚与匈奴联军,哪怕脚上受了箭伤,只用一块布裹了伤口便继续率兵作战,丝毫没有退缩。 后来联合韩遂反叛曹老板,曹老板亲自率军与其战于渭河,非但数次遇险,亦是险些中了马超的“半渡击之”之计葬身河中,事后不由感叹:“马超小儿不死的话,我恐怕死后连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能够得到曹老板如此评价的人,又怎会是一般人? 甚至后来刘备能够顺利拿下益州四川奠定蜀汉政权的基础,马超亦是功不可没。 但同时,马超亦是五虎上将中黑历史最多的人。 后世皆将吕布戏称为“三姓家奴”,只因他数次认人为父,又数次为了利益谋害义父,所作所为实在与天朝自古推崇的“忠孝”二字相差甚远,因此为世人所不齿。 不过实际上,马超也没强到哪里去。 为了联合韩遂一同反叛曹老板,马超亦是对韩遂说过令人不齿的话:“如今,马超弃父,以韩将军为父。韩将军亦当弃子,以马超为子。” 要知道这个时候,马超的亲生父亲马腾还尚在人世。 并且在这之前,韩遂才刚刚杀了马腾的妻儿,也就是马超的母亲与兄弟姐妹…… 后来正是因为马超不断与曹老板为敌,曹老板恼羞成怒,终是将被他亲自封为前将军的马腾,以及马超的两个同样封为都尉的弟弟马休与马铁一同诛杀,夷了三族。 虽然曹老板本身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但似马超这般先有“弃父”言论,又言出必行将此举践行到底的狠人,纵观天朝上下五千年历史,亦是找不出几个来。 再到后来,刘备称王,马超被封为左将军。 这时候马超却又做了一件不太光彩的事,他有一个好友唤作“彭羕yang四声”,此人当时被贬远出任职,临行前找马超饮酒,正在气头上时说了一些贬低刘备的话,结果彭羕前脚才刚出门,马超后脚就向刘备告密,以至于彭羕很快便被刘备下了狱斩了首。 其实这个彭羕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东西,他在贬低刘备的时候,还同时流露出了谋反之意,刘备杀他自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马超那种“打小报告”的行为也同样是与他的大将形象相差甚远。 此事若是换了关二爷,或许便会念在曾是好友的份上,与其割袍断义,将其赶走警告不得再回属地,也算是给了他一条生路。 而若是换了张翼德,或许则会当场拔刀将其斩首,拎着他的首级前去向刘备说明情况。 唯有这“打小报告”的行为,怎么看都显得有些小人了,实在当不起这五虎上将的名头与身份…… 因此后世也有人分析。 刘备是个颇为看重名望的人,他将马超收入麾下亦是大局为重。 毕竟马超与曹老板早已成了水火不容之势,并且马超此前在凉州经营多年,与周边那些不易收服的少数民族来往密切,若是有了马超去发动那些人背刺曹老板,这对刘备来说自然是好事,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嘛。 事实也确实如此,汉中之战中,马超不断发动羌人、月氏人给曹老板添乱,确实给曹老板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不过实际上刘备却始终只给马超高官厚禄,并未给过他领兵实权,亦是对他的人品心怀疑虑。 甚至有人猜测,倘若最后是刘备得了天下,又或是刘备死时马超未死,马超极有可能是刘备最先要灭掉的人。 不过这种事并未发生。 因为马超最终病死在了刘备前面,人们的猜测终究成了猜测…… 就在吴良失神的过程中。 “锵!” 典韦与那青年已又交了几回手。 那青年年纪略小一些,力量本就不及典韦,又被典韦占了先机,手中弯刀只剩下半截,自是更加难以抵挡典韦完全体状态下的猛烈攻势。 终于。 只听“当啷”一声。 那青年的虎口迸出血来,再也无法握住那截断刀。 败局已定! 典韦挺身而上,只需一戟下去,便可斩其首级结束战斗。 就在这时。 “慢着!” 吴良忽然轻喝了一声。 典韦闻言手戟稳稳停住,锋刃一转架在了那个青年的勃颈上面,令其不敢再动分毫。 “你可是马超?” 吴良走上前去,面无表情的问道。 他还是想确定一些对方的身份,没准儿也有可能是马超的弟弟马休与马铁,史书上并未记载他这两个弟弟的出生年份,不过想来年龄相差应该不大,况且这时候的男子生的都比较成熟,差上几岁看起来都差不多。 “你认得我?” 那青年微微一愣,看了一眼勃颈上的手戟,却又有些不服气的问道,“你又是谁?” “看来你就是马超了……” 吴良微微点头,再仔细看那青年。 此人脸上有着北方人特有的粗犷轮廓,浓眉大眼的看起来略带了几分正气,只可惜唇边的那两抹尚未长齐的八字胡又拉低了这几分正气,不过这倒并未影响到整体的颜值。 再加上他那已经大约一米七五的身高,在这时代也确实配得上“俊朗”二字。 不过与吴良比起来,自然还是差了许多,毕竟吴良的长相可是干系了许多人的“代入感”,又怎能含含糊糊? “你既然认得我,那么应该也认得我父,那便好办了,识相的立即放了我,此事或许还有善了的余地,否则我父定然不会轻饶了你!” 那青年见吴良看着他似有心事,还道是吴良怕了他,尤其是怕了就在几十里外的郿坞驻军的马腾,此情此景之下竟又嚣张了起来。 “我已杀了庞德,此事怕是早已没了善了的可能。” 吴良苦笑着摇头道。 “你也认得令明叔?” 那青年面露疑色,同时也感受到了吴良话中的含义,连忙又道,“你究竟想怎样?令明叔虽然死于你手,我却还不知道你是何身份,你放了我只管走你的路便是,只要我不说,我父就算事后想找你寻仇也不知该去何处,更不知该去找谁。” “你不说?” 吴良却又模棱两可的冲那青年说了一番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话,“马超,你放心,从今日开始你在正史中便有了一个具体的样貌,不过你的名字却不会那么响亮了,或许再也不会有人在意你究竟长什么样子了……” 后世常说:“美周郎,锦马超。” 然而实际上,正史中从未记载过马超的形象,哪怕只言片语都没有,而所谓的“面如冠玉,目如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声雄力猛”其实不过是三国演义的作者罗贯中臆想杜撰而来。 甚至就连“五虎上将”的说法亦是没有,不过三国志将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五人并列合为一转,而后经过漫长的历史演变,这五人才被塑造成五虎将。 不过从另外一个侧面也可以得出结论,马超是的的确确拥有过人的实力,否则又怎能与关羽、张飞、赵云、黄忠并列? 只可惜。 如今马超羽翼未丰,却偏偏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错误的人,这就注定会出现不一样的结局。 “斩!” 正当马超还在思考吴良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吴良却已是转过身去,轻轻喝了一声。 “我……” 马超面露惊惧之色,还欲说些什么。 却只听“唰”的一声。 而后他便只觉得整个天地旋转了起来,而后自己的视角却是越来越低,最后终于与地面持平,而在他的面前,是一具正在喷涌鲜血的尚未倒下的无头身躯,好熟悉…… 他想说话,已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想睁眼,视线却是顷刻间暗了下去。 他已经不能再想了…… “此地不宜久留,将这伙人全部补刀,我们速速离去,今夜趁夜色赶路!” 吴良看了马超的尸体一眼,立刻下令,“杨万里带几人殿后,若是发现有追兵赶来,即刻回报于我。” “诺!” 瓬人军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不多时便灭了所有的活口,也是一并将战国连发弩的小铁箭回收起来,而后快速赶着马车继续向西前进。 至于马超、庞德与那伙人的尸首,瓬人军众人并未进行掩埋,也并未进行任何处理,因为此处距离马腾所部驻扎的郿坞也就两个时辰的路程,这还是以他们的脚力来算的,若是换上骑兵快马加鞭,只怕一个时辰就能赶来。 他们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事情。 好就好在方才与马超、庞德遭遇时已是天色昏黄,如今在经此一役,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了下来,如此情形之下想要找到他们的行踪并非易事。 更何况吴良已经尽可能坐到了斩草除根。 马超这伙人便无一生还,待马腾所部收到消息并找到他们的尸首,最起码也要耽搁上几个时辰,说不定直接就到了明日。 而在没有目击证人,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马腾就算怒不可遏是要将杀人者碎尸万段,亦是得搞清楚马超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这无疑又要耽搁不少时间,就算那样也未必能够有所收获,如此一来瓬人军众人早就走远了。 这就是吴良下令斩杀马超的原因。 不管马超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既然已经动了手,就断然不可能放走马超,否则马超若是回到郿坞之后立刻调集人马前来追击寻仇…… 他已经知道了瓬人军的战斗方式,对他们的实力亦是有所认知。 到了那时,瓬人军众人便会陷入绝境。 吴良必须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他要对自己的性命与瓬人军众人的性命负责,决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出现半点闪失! 此事要怪,只能怪马超运气不好,惹了不该惹的人…… 与此同时。 吴良忽然在想一件事,他似乎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坑了刘皇叔一把。 刘皇叔其实已经够可怜的了,现在他本该入主徐州来着,可惜因为吴良的出现,陶谦直接被打去了广陵,此间刘皇叔前来营救也被打回了青州,失去了入主徐州的机会。 如今五虎上将之一的马超又提前死于吴良之手,日后刘皇叔再要夺取益州会不会又多了一些困难? 当然。 这也是变相又帮了曹老板一把。 没有了马超反叛,曹老板日后与刘皇叔争夺汉中时亦是少了一股背刺的力量,恐怕只会更加顺利。 美中不足则是,庞德也死了。 须知庞德后来跟了曹老板,亦是做了一名宁死不屈的悍将…… …… 是夜,子时一刻。 尽是残垣断壁的郿坞之中。 “孟起!” 看到马超那身首异处的尸体,马腾浑身剧颤大嚎一声,几乎快要背过气去,幸得身边诸将及时搀扶才未跌倒在地。 太阳落山之后,他久久不见马超与庞德归来,原本倒并未多想,毕竟马超与庞德的武艺皆是不俗,寻常人根本奈何他们不得。 可等到了戌正时仍未见人,也并未收到任何消息,他终于心神不宁起来,终是忍不住派人出去寻找。 结果找了一个多时辰,竟在距离郿坞只有几十里的地方找到了二人的尸首。 这无异于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他的儿子,他如何能够不急?如何能够不恼? “呼” 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马腾尽力收起胸中的悲痛,咬牙喝道:“我儿命苦,年纪轻轻竟遭贼人毒手,我若是不能手刃那挨千刀的贼人,安可为人?!来人,备马!” “诺!” 一名亲卫应了一声连忙照办。 “将军心中可是已经有了贼人的线索?” 一名武将下意识的问道。 “没有!” 马腾红着眼睛,沉声骂道,“不过本将清楚,以孟起与令明的武艺,又带了精兵五十随行,若非遭遇大股伏兵偷袭,断然不可能落得如此结果,而方圆千里能办到此事又与本将不睦者只有一人,非那韩遂匹夫莫属!除了他还能有谁?!” :x 第三百九十一章 “狐惑”(4000) 又过了两月。 吴良等人沿着祁连山阳面依山而行,依次途径天水郡、安定郡、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终于来到了一个叫做“渊泉(后世酒泉瓜州县一带)”的绿洲城镇。 自打过了武威郡之后,瓬人军众人所过之处已是越来越荒凉,每个城镇之间的距离亦是越来越远,有时甚至一整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影。 因此为了避免发生什么意外困死在荒无人烟的途中,每路过一个城镇,他们都必须好好的休整一番,将粮食与饮水准备的十分充足之后才会继续出发。 而事实上。 自过了武威郡之后,除了一些比较大的城镇,那些小地方亦是已经很少还能够看到汉朝官府的影子了。 就算有些地方仍然设有官府,官府的官员也是极少还能再见到大汉吏治的影子,这些地方大多数都由一些当地少数民族首领或德高望重的老人担任,基本处于一种比较散漫、却更加团结的自治状态。 这是汉朝政局不稳导致的必然结果。 如今的汉室朝廷连中原都管不住,甚至皇帝自己都已经成了任人摆布的傀儡,如何还有余力去治理这些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甚至早在几年前凉州局势动荡的时候,那些平日里惯于欺压当地少数民族的大汉的官吏与商贾便已经拖家带口跑回了中原,跑得快的自是保住了性命,跑得慢的则已经被当地的少数民族诛杀,之后便再也没人敢来这种地方当官了。 这年头就是这样,杀个县令根本不算什么,甚至杀个太守都未必有人追究。 不过这些地方的汉人百姓过得倒还算是相对安稳,只因自汉武帝之后,许多迁来的汉人与当地少数民族一同劳作、通婚,历经数百年当地的汉人与少数民族早已完成了血脉与文化的融合,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不为过,自然相安无事。 好在当地百姓过路的行商也没有太大的敌意。 或许是生活在丝绸之路上已经习惯了行商的存在,他们有时要去什么地方,还会与过路的行商商议同行,如此非但可以在途中得到商队的庇护,还可以蹭上一些吃喝,既方便又安全,算是一种互利互惠的关系。 除此之外。 他们有时也会请求过路的行商帮忙捎带一些当地买不到的货物,又或是捎上一些口信与书信,对于这样的请求,路过行商通常都不会拒绝,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就像这次。 便有一家四口人自玉门蹭上了吴良的商队。 他们要去往渊泉投奔亲属,与瓬人军正好顺路,而吴良在与他们进行了旁敲侧击的交谈之后,发现这一家四口确实是较为纯朴的百姓,尤其还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半大的孩子,基本不可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威胁,自然也乐得提供一些吃喝与庇护来换取免费的向导服务。 另外。 这个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些事情。 据杨万里探来消息,说是自瓬人军兵士杀了马超与庞德之后不久,马腾与韩遂两伙人马便发生了几场颇具规模的战斗。 战场就在金城郡与郿县之间的天水郡。 至于具体原因嘛,自然是马超之死。 马腾坚持认为就是韩遂派出伏兵杀了他的儿子马超,而韩遂没做过这种事自然死不承认,马腾遂要求韩遂发下毒誓自证清白,韩遂好歹也是个将军如何肯向马腾低头,再加上两者本就有些积怨,于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打了起来。 还据说,如今执掌朝政的李傕、郭汜已经派人前来调停战事,也不知道最终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对此吴良则眼观鼻鼻观心,表示我只是个路过的路人甲,我连姓名都不想有,诸位英雄可劲造吧。 还有方琼。 途中吴良还特意带方琼去了一趟酒泉禄福,希望通过故地重游的方式来刺激一下她,没准儿便能够助她恢复一些记忆与神志,如此才能从她口中撬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来。 结果。 却是无济于事,一无所获…… …… “到了到了,那里便是我家叔父的庄子了!” 与瓬人军同行的那个叫做“喀布尔”的中年男子指着镇子外围的一处红柳环绕的小农庄喊道。 进入渊泉地界之后,这一家人执意要带吴良等人去见自家亲属,说是这一路上瓬人军对他们照顾有加,他们也要尽一尽地主之谊聊表感激之情。 其实这根本就是慷他人之慨嘛。 毕竟他们也是来投奔别人的,说白了与逃荒而来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过吴良还是接受了他们的提议。 倒不是他连这点便宜都想占,主要是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个在当地说得上话的代理人才更好办事,毕竟不久之前途径“屋兰”的时候,当地的百姓便对他们这样的外乡人极不信任,补给物资都遭遇了一些困难,还是杨万里花钱找来一个当地的老乡代办,才总算摆脱了这样的尴尬境地。 “你家叔父倒挺阔气,一看日子过得就十分滋润。” 望着郁郁葱葱的小农庄,吴良笑道。 “那是当然,我家叔父是这一带有名的巫医,救过许多人的性命,尤其在我们月氏族人中很有名望。” 喀布尔挺了挺胸,颇为自豪的说道。 “医者仁心,你叔父肯定是个好人。”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还是你有见识,我家叔父也是个乐善好施的人,有时像你这样的汉人遭了劫难逃到此处,我家叔父也会送些吃食助其一臂之力,所以我才会把你带来,若是我家叔父知道你不但照顾了我们一路,还是个能将水化冰的能人异士,他一定会乐于与你结交,自然也要款待你们。” 喀布尔说起话来的时候,黝黑的脸上始终挂着那抹敦厚朴素的笑容,教人永远无法将他与恶人联系在一起。 而他的妻子与两个孩子虽然不似他这般健谈,但平时的行为举止亦是一丝一毫的心机都看不出来,笑起来也是一样的笑容,一看就是一家子。 至于喀布尔所说的“将水化冰”嘛…… 这其实就只是吴良的一点小手段了,只因最近几日天气太过炎热,吴良见瓬人军众人实在热的受不了,就就地取材使用携带的硝石制出了一些冰块给大伙消暑。 这个时代的人对硝石的了解还太少。 自然也不知道硝石溶于水时会吸取大量的热量,利用这个后世极为普通的化学知识,哪怕炎热的夏天也能够制造出解暑的冰块。 因此看到吴良从水中取出冰块来的时候,可着实将瓬人军众人与这一家四口惊奇坏了,一个个看向吴良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下凡的神仙一般。 然后。 他们自此就过上了这个时代有实力冬天使用地窖储存冰块的皇室恐怕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炎炎夏日能够吃上一碗冰凉可口的冰沙,还有比这更舒服的事情么? 也是自此。 这一家四口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却俨然已经将吴良当做了月氏人心目中高高在上的萨满,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尊敬与崇拜。 “我亦是希望与你家叔父这样的人结交,那就劳烦你引荐一番了。” 吴良微微颔首,心中也对这位远近闻名的“巫医”产生了一些兴趣。 …… 结果进入这个小庄子之后。 再往里走了一段,直到看到一排使用泥草混合晒干制作的砖块修建的房屋面前时。 “有才哥哥,什么味道,好臭啊!” 诸葛亮率先捂住了鼻子,皱着脸闷声闷气的对吴良说道。 “是啊,好臭,还有股子腥味!” 众人亦是不解的说道。 其实他们并非现在才闻到这股臭味,只是此前的臭味没有这么浓烈,至少还在可以忍耐的限度之下,因此大家就都没说什么。 毕竟此时有些地方已经在使用粪便作为农肥,有些臭味也属正常,大家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并非一点臭味都闻不得,说起来只会教人觉得矫情。 “不知为何,老朽竟觉得这臭味有些熟悉……” 于吉吸了两下鼻子,却是对吴良投去了一个惊疑的眼神。 “是尸臭?” 吴良心中一惊,他也觉得这臭味极其熟悉,只是一时之间说不上究竟是什么,如今于吉这个眼神终于令吴良惊醒。 “公子,你看那是什么。” 走在最前面的杨万里亦是很快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指着那排房屋前面整齐摆放的一排卷成了筒状的草席,神色惊疑的说道。 “……” 不只是吴良,众人皆是顺着杨万里的手指看了过去。 只见有几张草席的下面,正露出了几只肤色已经惨白泛青的赤脚,那分明是人的脚! 所以。 那一排草席里面卷着的,难道是尸体?! 也是因此,他们才会闻到如此浓烈的臭味,而且是下过墓的人十分笃定的尸臭?! “喀布尔,怎么回事?!” 吴良面色一冷,侧目看向了旁边同样一脸惊疑之色、甚至有些恐惧的喀布尔。 典韦亦是顺势将一对手戟取了下来。 而瓬人军兵士则进入了警戒状态,同时不动声色的断绝了这一家四口的退路。 他们有理由怀疑这一家四口对他们抱有恶意,将他们带来此处亦是心存一些不太明智的想法……若是如此,他们已经入套了,现在值得注意的已经不仅仅是这一家四口,恐怕还有随时可能跳出来对他们不利的敌人,而且恐怕不在少数。 “公、公子,我也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喀布尔已经习惯了瓬人军众人对吴良的称呼,亦是连忙皱着一张脸对吴良解释道,“我离开渊泉已经有六年之久,这六年来还从未见过阿旺叔父,也是前些日子阿旺叔父托人给我捎来了口信,说是教我带着家人回来这里协助他做一些事情,我才跟上你们的商队回来,我可以对祁连山起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公子!” “公子,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喀布尔的妻子亦是抱紧了自己的两个孩子,颇为畏惧却又强撑着对吴良说道。 就在这时。 “喀布尔?” 一个略显沙哑的苍老声音自那排房屋处传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名头发已然花白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这名老者裹着一条上面挂满了各色布条的袍子,脖子上挂着一串兽牙串联而成的链子,两个耳垂上面还戴了两个颇为时髦的圆环状银饰。 “我就说方才隐约听到了你的声音,出来一看果然是你回来了。” 老者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面露惊喜之色道,“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身边还带了这么帮手,喀布尔,你出息了。” “阿旺叔,这、这些死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喀布尔此刻哪里有心思与老者互诉相思之情,自是连忙指着那些卷在草席中的尸体问道。 他略微估算了一下,这最起码也有四五十个死人。 渊泉是什么地方他可比吴良清楚,这地方地广人稀,一下子死这么多人绝对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这就是我叫你回来相助的原因。” 老者看向那些死尸,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听说中原有一个叫做张仲景的神医,他将这种死法叫做‘狐惑’,据说此病乃是淫气过重所致。” 说着话的同时,老者将其中一个草席掀了开来,十分大方的将里面的尸首死状展示给喀布尔与众人观看。 那是一具成年男子的尸首。 尸首身上一丝不挂,除了惨白泛青的皮肤与已经浮现出来的尸斑,最令人心悸与额心的便是尸首身上已经溃烂的脓疮。 这些脓疮主要集中在死者的眼部、口部,还有阴部。 尤其是阴部的溃烂最为严重,使得那玩意儿看起来就像一条已经腐烂的大海参,就在老者掀开草席的同时,还有脓水从上面滴落下来,扯出了一条粘稠的丝线…… “呕!” 白菁菁已经忍不住干呕了一声,连忙背过脸去不敢多看,顺势还捂住了诸葛亮的眼睛。 :x 第三百九十二章 “壶涿氏”(4000) 看到这一幕,吴良亦是觉得下身升起一丝凉意,下意识的提了提裤子。 不过对于这个叫做“阿旺”的老者的这番说法,吴良心中却是略有些微词。 不错! 如今尚且在世的医生张仲景所著的《金匮要略》中确实有这种病的记载,原文应该是:“狐惑之为病,状如伤寒,默默欲眠,目不得闭,卧起不安,蚀于喉为惑,蚀于阴为狐,不欲饮食,恶闻食臭,其面目乍赤、乍黑、乍白。蚀于上部则声喝。” 这里面明确提到了这种病症的临床症状,主要就是眼部、口部与两腿之间发生严重溃烂,最终导致不治而亡,与阿旺展示给他们查看的尸首极为相似。 而这个时代,人们也普遍认为这种病与行为不检点有关,乃是一种难以治愈的脏病。 但吴良对这种病有所了解,并不是因为张仲景的《金匮要略》。 他是个学考古的,而不是学医的。 虽然《金匮要略》乃是一部古籍,肯定能与考古扯上关系,但这并不代表吴良便能够将里面的内容全部记下来,毕竟他只是一个精力有限的人,正所谓术业有专精,这并不是他专精的方向。 吴良知道这种病,是因为这种病还有另外一个令他很感兴趣的名字,叫做“丝绸之路病”。 而这个名字的由来,则是因为这种病的发病范围与古丝绸之路的线路基本吻合,并且后世依旧存在这样的疾病。 在这个名字的吸引下。 吴良也曾深入研究过这种病的资料,从而得出了一个与古书记载不太一样的结论:这种病其实并不是什么传染性疾病,甚至与生活不检点的行为也并没有太大关系,主要是一种免疫系统疾病,乃是血管炎导致的一种病变形式。 后世中医,仍然将这种病叫做“狐惑病”,而西医则将其称为“白塞氏综合征”。 另外据吴良所知,在他穿越之前,西医对“白塞氏综合征”还没有太好的治疗方法,而中医则配置出了一种特效冲剂,具体什么名字吴良自然是没有记住,况且就算记住名字也没什么用,难道这个时代还有地方去买是怎么着? 配制自然也是不现实的,这玩意儿有专利,吴良不可能看到配方,况且就算看到了,后世的中药提炼技术已经达到了十分先进的程度,肯定也不是他这个门外汉能够仅用一双手便配制出来的。 不过通过这些也可以看出,这种病在后世已经不是绝症。 而令吴良比较疑惑,并且心中存有疑虑的是: 这玩意儿究竟是不是所谓的“狐惑”,又或是后世所知的“狐惑”与现在的“狐惑”是否有什么区别,毕竟据他所知,某些病症与病毒也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改变与进化的。 而后世研究表明,“狐惑病”并不具有传染性,唯一的传播方式便是可能与遗传有关,还只是可能! 可眼前的情况,却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还在同一时期死亡,这显然已经超出了非传染性疾病的范畴,如果这种病症确实是“狐惑病”的话,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隐情。 “可是……阿旺叔,就算这些人都是得了‘狐惑’而死,你叫我回来又能帮什么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会种田干苦力,不会给人医病。” 喀布尔闻言却是更加疑惑,皱着脸不解的问道。 “因为我也染上了‘狐惑’……” 阿旺苦笑了一声,说出一个令人惊讶的答案。 说着话,阿旺还特意将自己的下唇揪开,将已经出现溃烂的口腔展示给喀布尔与众人查看,接着又正色说道,“下面更加严重,我就不给你们看了,总之,我已是命不久矣,喀布尔,你知道我此生并未娶妻生子,目前还能联系上的便只有你这么一个外甥了,我只要你答应,待我死后将我的遗体埋在祁连山上,我的庄子与房屋便由你来处置,你可答应?” “阿旺叔……” 听了这话,喀布尔显然懵了。 他哪里能想到他这个远近闻名的巫医叔父,这次将他叫回来,竟是安排后事的…… 虽说医者不自医,但眼前死了这么多人,就连阿旺也染上了此病,这显然已经不是自医与不自医的问题,而是一种颇为严重的可怕疾病。 “杨万里,速速带人走出庄子,使用烧酒擦拭双手、口鼻!” 吴良则立刻对杨万里下令道。 “诺,跟我走!” 杨万里领命待人向外走。 剩下的几名瓬人军骨干则在吴良的示意下,同样取出烧酒进行消毒,又将防毒面罩取了出来加以防范。 “诸位要走可以,但千万莫要去水边,尤其不要靠近冥泽!” 见瓬人军兵士转身就走,那个叫做阿旺的老者竟又连忙扯着嗓子特意嘱咐了一句。 “冥泽……” 渊泉与敦煌并不远,因此吴良对这一代的古今地图亦是有一些了解。 据他所知,东汉时期渊泉附近确实有一个水域面积十分可观与疏勒河连在一起的内陆湖泊,这个湖泊正是叫做“冥泽”。 不过到了后世,“冥泽”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积早已不足十分之一的“双塔水库”,并且在“双塔水库”附近,还有一个“瓜州双塔博物馆”,可惜这个博物馆地理位置太过偏僻,知道的人不多,去过的人也是不多。 所以,这个叫做阿旺的老者忽然对他们做出这样的警告,究竟是什么意思? “?” 瓬人军众人听到阿旺的话,亦是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不过他们并未看向老者,而是看向了吴良,这是在征询吴良的意思,只有吴良能够对他们下达命令,包括警告。 “暂时在庄外等待,不要到处走动。” 吴良对瓬人军众人点了点头,没有搞清楚情况他还是选择了听从阿旺的警告。 …… 待瓬人军兵士退出去之后。 阿旺与喀布尔一家四口正全都一脸古怪的看着吴良等人。 只因吴良等人的消毒手段与那个形似面具的防毒面罩令他们感到了惊奇,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最重要的是,这些手段给他们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这些人是……” 阿旺向喀布尔投去了质询的目光,显然是在向他寻求一个说法,试图搞清楚吴良等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阿旺叔,这位公子可不是一般人。” 喀布尔连忙为吴良进行隆重介绍,“你是不知道,这位公子虽然是一个过路的行商,但他却能够在烈日之下将水化作冰雪,若非我亲眼所见,便是被人活活打死也不敢相信天下竟有这样的神人……对了!” 说到这里,喀布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愣了一下之后又惊喜叫道:“阿旺叔,公子可是神人,说不定他便可以治愈你染上的‘狐惑’,若是如此你就不用像那些人一样死去了!” “此话当真?” 一听这话,阿旺顿时来了精神,连忙上下打量着吴良,眼中浮现出了一丝希望。 “不可当真!” 吴良却是立刻将话茬接了过来,看着阿旺的眼睛直截了当的泼上一盆冷水,正色说道,“抱歉,我虽会些异术,却不是医师,对医理更是只有一知半解,阿旺叔最好不好对我报什么希望。”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这病症若真是他所知道的“狐惑”,那么他还真就没有办法医治,所以也最好不要给阿旺任何希望,否则万一弄巧成拙,难免引来一些不必要的忌恨。 “哦……” 听了吴良的话,阿旺的神色又黯然了下去。 “不过阿旺叔方才提醒我们莫去水边,还嘱咐我们莫要靠近冥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与这‘狐惑’有关?” 吴良接着又问。 “其实我也说不准。” 阿旺摇头说道,“不过这些死者死前都被送来我这里医治,我虽无能为力,却也对他们患病前的行为举止进行了一番统计,最后我发现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些死者都曾去过冥泽,并且在冥泽进行过沐浴,就连我,上个月也在冥泽中沐浴了一次,如此分析,这‘狐惑’的确有很大可能与冥泽有关,只是暂时我还无法验证,仅仅只是个人的猜测罢了。另外,据说这病由淫气引起,我们这里的人前往冥泽沐浴,皆是不分男女的混浴,淫气自然能够传播,这或许也是发病的原因之一,只是我同样无法加以验证。” “不是吧,你们平时就男人女人一起沐浴?!” 吴良一愣,这难道不是传说中的天堂? “那倒也不是,男人是男人,女人是女人,只是分开时段与地点即可,不过饶是如此,依旧是在同一处水源中沐浴,水是活的,自然能够传播淫气。” 阿旺也被吴良的说法吓了一跳,连忙悉心解释道。 “哦。” 吴良略显失望的微微颔首,“若是如此,这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才是……” 最起码可以排除人与人之间的互相传播,需知冥泽可不是一个小池子,东汉地图上这绝对是一个可以堪比潘阳湖的大型内陆湖。 再加上这地界地广人稀,去湖中洗澡的人十分有限,若是如此便能够传播所谓的“淫气”,那未免也太小瞧大自然的净化能力了。 除非。 那冥泽的水本身就有问题。 可冥泽又不是一个死水湖,疏勒河常年流经此处,里面生出超级细菌的可能性也是极小……倘若水真有问题,那便是整条疏勒河都有问题,而疏勒河号称河西走廊第二大河,弯弯绕绕贯穿整个凉州,如此一来,可就不仅仅是渊泉一带出现类似的情况了,整个凉州恐怕都要深受其害,中原也必定受到一些影响。 但这一路上,吴良等人还真没在其他地方遇上类似的病症,想来就算有,肯定也是不为人知的极少数。 所以,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吴良百思不得其解,如此沉吟片刻之后,才继续追问道:“你再仔细想一想,你去冥泽沐浴时,可曾遭遇过什么其他非同寻常的事情?又或是冥泽最近一段时间可有什么此前未曾见过的变化?” “这个……” 阿旺凝神回忆起来了良久,终是说道,“若说沐浴的时候,我倒并未遭遇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但是说起冥泽来……冥泽其实与以往相比也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近期有人在冥泽中捕获过一种此前从未见过的水鳖。” “从未见过的水鳖?” 吴良来了一些精神。 “正是。” 阿旺点头说道,沉吟着说道,“这种水鳖说是鳖,其实更像是一种飞虫,非但长有坚硬的能够自中间对半分开的壳,壳下还有两对与飞虫无异的翅膀,只是有翅却又生在水底,从未有人见其用翅膀飞走,后来捉住这种水鳖的族人将其宰杀,其体内也并非流出鳖一般的红色鲜血,而是流出了黄色的浓汁,谁也说不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有翅却不飞,反倒生活在水底? 身体构造与体液也更像是某种甲翅昆虫,与水鳖有着很大的区别? 这的确是一种颇为古怪的生物。 吴良还真说不上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但若是与“狐惑”病症联系在一起的话…… “!!!” 吴良猛然想到了什么。 这难不成是传说中的“蜮”?! 这是一种只出现在天朝古代书籍中的害人虫,又名短狐、水狐、水弩、射工。 有些书籍中说它“形状像鳖,有三只脚”,有的书籍中则说它其实是一种长有翅膀的甲虫,后世并未发现这种生物,因此具体的形态并没有定论。 不过西周时期成书的《周礼》中,却为这种“后世根本不存在”的传说虫类专门设定了一个官职。 这官职的名称叫做“壶涿氏”,专职负责驱除“蜮”这种生活在水中的害虫。 甚至在《周礼》中,还极为详细的记录了驱除“蜮”的方法,就好像世间真的存在过这种可怕的害虫一般。 :x 第三百九十三章 含沙射影(4000) 说起“蜮”来,就不得不提起一个在后世亦是极为常见的成语——含沙射影。 在后世,这个成语已经成了一种武侠小说中的厉害暗器,同时也是被人们用来比喻暗中攻讦、陷害旁人的行为。 而在天朝古代的传说之中,“含沙射影”则确确实实是“蜮”用来攻击人类的手段。 据说“蜮”拥有一种极为特殊的口腔奇观,每当有人从岸边或是水上经过,“蜮”就会口含沙粒射向人类或人类的影子,被射中身体的人类便会染上“狐惑”生疮而死,就算只是被射中影子的也要患病。 “人中,十人六七人死。” 这句话说的便是人们被“蜮”射中本体或影子之后的致死率,这致死率已经足以与一些厉害的毒物相媲美。 但不同的是,“蜮”的攻击手段显然要玄乎许多。 至少只是被射中影子便会患病这种事,后世的科学根本就没有办法进行解释,除非直接将其归类为“量子力学”的范畴。 所以“蜮”这种只在天朝上古传说中出现过的物种,还真不好说是否真实存在。 反正现在吴良已经不敢轻易下结论了。 毕竟自打他穿越之后,不管是墓中还是墓外,他都已经遇到了不少同样没有办法使用后世科学解释的事物,如果没有亲自验证,被打脸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阿旺叔,这水鳖你与族人们可有保存?” 想着这些,吴良下意识的问道。 “这东西既不能吃又不能养,早就不知扔去哪里了。” 阿旺摇了摇头,却从吴良的口气中察觉到了一些什么,接着又蹙眉问道,“难道这位公子知道这水鳖究竟是什么?” “我也说不好,只是心中有一种猜测,尚需见过这种水鳖之后才可判断。” 吴良亦是微微摇头。 “嗯……” 阿旺沉吟了片刻,忽然又问,“公子的猜测该不会与我们所患的‘狐惑’有关吧?” “若我的猜测属实,那么这东西恐怕便是‘狐惑’的始作俑者。” 吴良也不隐瞒,正色说道,“所以我希望阿旺叔能够提供一只这样的水鳖供我查验,既然此前您的族人有过成功捕获的经验,想来再捉一只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种可能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的稀奇物种,最能够牵动吴良心中的那块痒痒肉,令他欲罢不能。 不过他很理智,并没有打算以身犯险。 毕竟如果上古传说属实,而这玩意儿也确实是“蜮”的话,就算是他稍有不慎也极有可能中招,而一旦中了招,吴良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自救。 所以他果断将这件事情推给了阿旺叔和他的族人们。 这么做虽然有那么点自私,但吴良也不是太亏心,毕竟如果这玩意儿真是“蜮”的话,他对《周礼》中“壶涿氏”驱除“蜮”的方法倒有一些了解,或许便能够帮助他们将“蜮”永久驱除,如此也算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使得剩下的族人能够在此处安居乐业,而不是被迫迁徙成为无处安身的流民。 这完全就是互利互惠嘛。 毕竟他真正感兴趣的只有“蜮”,其他的事情都是义务帮忙,没有理由本是关乎当地乡民福祉的事情,却要教自己一个外人冒着生命危险去解决吧,难道要教他这么一个“大善人”流血又流泪不成,这不公平! “公子此话当真?” 听了吴良的话,阿旺瞬间来了精神。 “自是当真,不过得提前说明,目前为止我只是有一些猜测,至于猜的准还是不准,尚需查验过后才有定论。” 吴良提前打了一剂预防针。 “那么……若猜测属实,公子是不是便有解决的办法?” 阿旺立刻又追问道。 “我只能试上一试,成与不成还要看天意。” 吴良则又是模棱两可的道。 他所知的“壶涿氏”所用的方法,只是驱赶或是驱除“蜮”,但并没有说像阿旺这种已经患上了“狐惑”的人是否能够因此获救,所以吴良干脆不提此事。 阿旺想了想,又颇为好奇的问道:“说了这么多,公子的猜测究竟是什么,可否请公子明示?” “即是猜测,若是对了,你们自然便会知道,若是不对,亦是多说无益,阿旺叔不必如此执着。” 吴良随即笑了笑,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将这个问题搪塞了过去。 不是他不想说。 而是说出来之后,万一阿旺与那些族人心中害怕不敢去捉了怎么办,难道叫自己这个救苦救难的“大善人”亲自去捉不成? 想得美…… “公子说的也是,既然如此,我这便去召集附近的族人商办此事。” 说着话,阿旺又指着小庄园外面的一处红柳林说道,“看得出来,公子对我们身上的‘狐惑’颇为忌讳,神医张仲景也曾说过,此类疑似具有传播性的疾病应当分而治之,为了防止拖累了公子,我便也不尽什么地主之谊了,那片林子后面有几处房屋,此前我曾在那里居住,后来族人帮我建了这庄子,我便没再去住过,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以暂时去那里栖身,虽然简陋了些,却也能遮风挡雨,若有什么事情,我也能尽快知会公子。” “那就多谢阿旺叔了,我等你的消息。” 吴良点头道了声谢,而后便果断带领瓬人军骨干出了庄园。 如此来到庄外,他已经与典韦说明了刚刚制定出来的规章,教他传达给其他的瓬人军兵士: 其一,近期无论是饮用水还是其他用水,都必须将水烧开之后再进行使用; 其二,任何人不得私自离开驻地,更不得靠近附近的河流、湖泊; 其三,任何人不得与渊泉的乡民进行接触,附近的乡民前来,亦要保持三丈以上距离将其驱逐。 在没有搞清楚情况之前,吴良不得不特别重视此事,否则可能就不是某一个人因此受难的事了,很有可能便会变成一场波及所有人的灾难。 …… 望着瓬人军离去的背影,阿旺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喀布尔,此人真有化水为冰的本事?” 不知是信不过吴良,还是对吴良有其他的看法,阿旺又确认般的对喀布尔问道。 “千真万确!” 喀布尔重重点头,言辞凿凿的道,“而且不止一次,我们一家子这一路上跟着他们过得很好,天气炎热的时候还有吃上冰沙降暑,阿依和奎尼不知道有多高兴!” 阿依与奎尼分别是喀布尔的女儿与二字的名字。 他曾与吴良介绍过,阿依在他们的语言中是月亮的意思,奎尼在他们的语言中则是太阳的意思,吴良当时便大力夸赞他起名字极有水平。 “原来如此。” 听了喀布尔的话,阿旺的神色再次升起了一丝希望,虔诚的望向祁连山的方向,望着那将要落山的太阳,慢慢跪下祷告起来,“祁连山上的天神啊,这个人是不是您特意派来解救族人的使者?如果是,请您给我一些启示,我愿献上生命侍奉您的使者……” 就在这时。 “!” 阿旺隐约感觉到太阳射出了一缕强光,刺的他睁不开眼睛。 再次睁眼时,太阳已经悄然隐入了远处的山峦之下,只留下了一片血红色的火烧云,仿佛无声的诉说这什么。 “我明白了!” 阿旺激动的站起身来,接着一路小跑着向庄子外奔去,一边跑一边回头对喀布尔大声嘱咐道,“喀布尔,天神已经将旨意传达给了我,我去召集族人商办此事,你先随便找间屋子安顿家人吧!” 若是吴良在此,一定会尽量用科学来解释刚才的现象,那缕强光其实是太阳落山前最后的回光返照,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不过这里面也有科学无法解释的问题。 比如阿旺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祷告,太阳为何在这时候回光返照,这虽然可以解释为是一种巧合,但谁又能说,这不是某种天意呢? …… 翌日一大早,喀布尔便出现在了瓬人军营地之外。 因此吴良昨日下达的命令,喀布尔也已经成为不得直接接触的人,因此他才刚到红柳林外便被瓬人军兵士拦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 杨万里与其隔着五六丈远隔空说话。 “阿旺叔叫我来通知公子,他要找的水鳖,族人们前往冥泽寻了一整夜终于捉住了,而且一下捉了两只,族人们都在庄子里等着呢,请公子移步前来查验。” 喀布尔激动的说道。 “你在此处稍等,我去回禀。” 杨万里闻言连忙转身向营地跑去。 片刻之后。 吴良戴着换了木炭滤芯的防毒面罩走了出来,看向喀布尔问道:“这么快,昨夜的捉捕工作应该挺顺利吧?” “托公子的福,虽然费了些周折,但一切顺利。” 喀布尔点头说道。 看样子应该没有是出现什么伤亡情况,可见这种“水鳖”的实际战斗力并不怎么高,不过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蜮”尚不好说。 吴良点了点头,接着又问:“你们捉住的水鳖可还活着?” “应该已经死了。” 喀布尔如实说道,“我听去捉水鳖的族人说,这种水鳖一出水便再也不会动了,哪怕用刀去扎它,它也是毫无反应,八成是离开水便会死去的东西。” “既然如此,劳烦你先回去叫族人们回家歇息,莫要聚在庄子里,然后再将水鳖的脑袋斩下,我随后就到。” 吴良暗自将这个习性记在心里,又如此交代道。 那些族人只用了一夜便捉到了这种水鳖,说明冥泽中的这种水鳖数量很多,因此接下来他有的是机会研究这种水鳖更多的习性,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这种水鳖究竟是不是“蜮”。 而在确定的过程中,肯定是斩下脑袋确定死亡的水鳖更加安全,否则真是“蜮”的话,查验的过程中不小心被喷上一口,那才是真的亏心。 吴良虽是个可以为了理想冒险的人,但亦是一个比曹老板还要谨慎与多疑的人,这两者其实并不矛盾。 “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喀布尔应了一声,便又向庄子的方向奔去。 …… 片刻之后。 吴良与典韦二人进入庄子时,已经是全副武装。 两人非但照例带了防毒面罩,还戴上了这次出发前就准备好的较为防水的牛皮手套,就连头发也用一块头巾包了起来,只漏出一双眼睛。 也就是这个时代吴良没有搞到护目镜,否则肯定也要来上一副,防范于未然。 而此时此刻,方才聚在这里的族人也已经被喀布尔驱散。 整个庄子里只有阿旺与喀布尔一家四口。 至于昨天见到的那些尸首如今也不见了踪迹,应该是在族人们的协助下处理掉了,除此之外,此前摆放尸首的地方还有一些火烧发黑的明显痕迹,如此看来,阿旺这个无疑也并非什么都不懂,最起码知道用火烧的方式可以消毒灭菌。 “公子,你总算来了,请随我来。” 见到吴良,阿旺先是略显诧异的看了一眼他的装束,接着神色立刻便比昨夜恭敬了许多,先是颇为郑重的向他行了一个抚胸礼,而后才又躬着身子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如此一行人来到那排房屋后面的阴凉处。 一个石板与石块搭建而成的台子上面,正是摆放着两只已经被斩下了脑袋的水鳖,如同阿旺此前说的一样,水鳖脖子与脑袋的创口处,正是流出了黄色的粘稠体液,已在石板上蔓延出了半尺。 “公子请查验。” 将吴良领到石台前面,阿旺很是谦恭的退到了一边。 “嗯。” 吴良也不与他客气,先是拿起水鳖的身子仔细查看了一遍。 这水鳖没了脑袋自然是死透了,以至于背部那对半翻开的壳都松动了许多,轻轻一扒拉便能看到硬壳下面那两对折起来的半透明翅膀。 而在水鳖的身下,则长了三对节肢昆虫一般的细腿,伸展开来应该得有半尺来长。 腿上还有一些细小的绒毛,绒毛上勾连了少量水中特有的青苔。 :x 第三百九十四章 渊为陵(4000) 说实话,吴良像大多数人一样,心理上还是挺膈应节肢类动物的。 若非想搞清楚这种东西究竟有什么奇特之处,平时见到类似的东西,他虽不会像女生一样惊声尖叫,但也会选择尽量远离,如果实在躲不开就直接打死…… 如此大概观察过这种“水鳖”的身体,吴良已经可以完全确定,这玩意儿与传统意义上的“鳖”应该没有任何关系,八成是一种比较特殊的昆虫。 至于后世有没有发现这个物种…… 吴良不是昆虫学家,对昆虫的了解还是太少,目前还无法给出结论。 不过在他的个人印象中,后世通常能够见到的昆虫还没有这么大的,即使是一些科普节目中也极少见到,毕竟这玩意儿的体型已经堪比十斤重的水鳖,从背部看过去与一个成年人的脸盘都差不多一样大了,绝对可以称之为巨型昆虫。 除此之外,这玩意儿拿在手中分量也是不轻,感觉上应该没有十斤重,但五六斤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 也有可能是吴良自己孤陋寡闻,后世其实早就发现了这种体型的昆虫,只是吴良没有了解过罢了。 如此仔细看过这只大虫子的身体。 吴良并未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只得小心将其放回原处,又将它那颗已经被斩下来的与鳖类似的三角形扁平状脑袋拿了起来。 这颗三角形脑袋的外部同样不是与水鳖类似类似的皮肉,而是与身体保持一致的深色硬甲。 它的眼睛没有眼睑,像绝大多数昆虫一样直接暴露在外,不过似乎有伸缩和转动的功能,看起来螃蟹有些相似。 然后是它的嘴巴。 它的嘴巴倒又与水鳖有些相似,乃是一张上下闭合的类似于“喙”的尖嘴,只是因为脑袋更加扁平,这张嘴也是要更宽一些,能够张开的程度自然也要更大一些。 吴良没有办法通过这些外部特征确定这种东西的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蜮”。 不过根据他所知的传说,“蜮”其实有一个极为明显区别于其他物种的特殊器官,而这个特殊器官就在“蜮”的口中。 如此观察过这只大虫子的外表之中,吴良终于将铜匕首掏了出来,顺着这颗脑袋紧紧闭合的嘴巴缝隙插了进去。 “喀嚓!” 如此用力一撬,这张嘴巴的下颚竟直接被吴良撬的发生了断裂。 与此同时。 “嗖!” 仿佛有什么机关被触动了一般,这张嘴巴里面兀的传出一声轻响,接着一些细小的东西便自这张嘴巴里面射了出去,落在远处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微响动。 那声音就像是一把小石子或是小砂砾被射到了地上一般。 好在吴良在撬动这张嘴巴的时候便早有防备,非但一直将其对着无人之处,就连众人的影子也是极为小心的避开。 毕竟若这玩意儿就是“蜮”的话,被它的“含沙射影”射中了人,甚至只是影子,都有可能给人类带来一场无妄之灾。 总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若真出了事,再后悔可就未必来得及了。 “……” 看到这一幕,吴良心中一紧的同时,亦是精神一振。 因为他所知的上古传说中,“蜮”就是这样射出砂砾害人的,这说明他此前猜测的方向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不过秉着严谨的科研态度,吴良还是决定进一步进行确认。 他已经将这只大虫子的下颚撬断,很轻松便将那截下颚取了下来,而后将这颗脑袋翻转过来查看口腔的内部结构。 与常见的动物不同,吴良并没有在这只大虫子的口腔之中发现类似于舌头的器官。 不过他却在上颚部位发现了一块长条状的极有韧性的横肉,而在这块横肉的后方,还连接着一条质地类似于骨骼的坚硬的小柱子,小柱子与大虫子口腔上颚相连的同时,亦是与那块横肉中部相连,组成了一个“”字形的结构。 这种结构与弹弓有些类似,又有点像一个简易的弓弩…… “蜮!真是上古传说中的蜮!” 吴良终于确定了下来。 后世考古发现,无论是上古夏朝时期的古籍,还是唐朝的古籍之中,都曾对“蜮”的这个特殊的器官结构有过记载,并且记载的内容几乎如出一辙。 虽然后世并未发现这种传说中的昆虫的实物或是标本。 但从夏朝到唐朝之间几千年的时间,这种记载并未出现比较大的出入,某种情况下亦是可以当做一种参考,用来协助吴良做出一个相对准确的判断。 “蜮?” 众人一脸疑惑的看向吴良,显然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 吴良也不隐瞒,看向阿旺正色说道:“据我目前的判断,八成就是这种名为‘蜮’的水中害虫了,这种害虫极其危险,所谓‘含沙射影’说的便是它害人的手段,它口中射出的沙子无论是射中了人,还是只射中了人的影子,都能教人患病生疮,无形之中害人性命,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阿旺叔与族人们所患的‘狐惑’恐怕也是因‘蜮’而起……” 说到这里,吴良再次细想起了后世医学定论的“丝绸之路病”,西方则将这种病命名为“白塞氏综合征”。 这是一种免疫系统疾病。 什么是免疫系统疾病? 后世医学对此自是有十分科学并且主流的解释,但那些科学的解释其实大多数都只是解释了病理,对于更深层次的病因则是众说纷纭,说白了就是拿不出确切的证据,只能通过已知的科学水平进行猜测。 打个比方,后世有令人们谈虎色变的一种免疫系统疾病,叫做艾滋。 对于这种可怕的免疫系统疾病,专科科学家可以将疾病症状、临床表现、传播方式、诊断方式,以及预防与尽力治疗的方法说的一清二楚。 但是若要教他们说出这种疾病的起源,他们也只能含糊的告诉你,“可能是起源于某个与灵长类动物交配的非洲男性”吧,因为有“研究认为”,这种免疫系统疾病“可能”是来源于非洲。 还有吴良不久之前遇到过的名为“朊病毒”的“祖肉反噬”。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种疾病其实也可以算入免疫系统疾病的范畴。 但第一例“朊病毒”的起源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人吃人便会感染并且传递这种病毒,第一个被人吃掉的人类身体里面是不是就已经有了“朊病毒”,那么第一个被人吃掉的人类,他身体里面的“朊病毒”又是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深究下去。 很容易便会变成“到底是先有了鸡还是先有蛋”的哲学问题,没有人能够解释得清楚。 而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的问题,是不是就只能用“量子力学”来解释? 而“量子力学”,显然是一种极为神秘的力量,是一种人们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力量,用天朝古代的文化来说,便可以是“玄学”,也可以是“天道”。 所以。 有些“免疫系统疾病”,会不会也与“玄学”有关。 毕竟如果对这类疾病的病因进行一个大致归类很容易便会发现,这类疾病传播与发展过程,或多或少都与人们做了类似于游戏中“卡bug”的行为所致。 就比如大多数物种的延续方式都是两性繁殖,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异性交配,并且为了防止不同物种乱来,不同物种之间还存在着绝不含糊的生殖隔离,但却偏偏有些物种喜欢违反规则“卡bug”,同性乱来就不说了,不同物种都要乱来。 再比如众所周知的食物链。 不管一个物种是处于底层还是顶层,都是整个食物链闭环中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若是同一物种选择了自我消耗,那么便必然会对整个食物链产生巨大的影响,这便也是一种“卡bug”的行为。 后世常玩游戏的玩家都知道,在游戏中“卡bug”是一种违规行为,会受到游戏官方的惩罚。 那么在现实世界中“卡bug”,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呢,他举例的疾病有没有可能也是因为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惩罚呢? 这便又要提到“天道”二字了。 “天道”是什么? 在天朝古代文化之中,天道便是藏于世间万物之间的“天地法则”,那是一种至高无上、不能逾越的神秘力量,从古到今,有无数人提到了这种力量,它似乎根本就不存在,又似乎无处不在,悄无声息的左右着世间万物…… 似乎扯得有些远了。 重新回归到“蜮”与“狐惑”,后世医学虽然已经对“狐惑”这种病症有了一个相对清晰的定论,但眼前的“蜮”却又无情的将吴良此前的认知击了个粉碎。 他在后世所学的那些知识,已经给他塑造出了一个不易改变的世界观。 所以穿越之后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哪怕看起来再玄乎,他都会尝试着用科学的方式去进行解释与理解,哪怕屡遭打脸依旧乐此不疲。 但这回,他无疑又一次遭遇了科学解释不了的难题。 “蜮”口含沙子射中人体,人体因此患病,这倒还好理解一些,但若真如记载中描述的那样,只是射中了影子也会使人患病生疮,这就实在没办法用科学进行解释了。 甚至要比“犼”的尿液能够令人短时间内腐烂并化作枯骨,而人类的“童子尿”能够对“犼”造成伤害更加难以解释……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听了吴良的话,阿旺的眉头已是紧皱起来,眼中浮现出惊惧与担忧之色,身为东汉土著他已是毫无障碍的理解了吴良的表述,而不是像吴良一样产生那么多辩证观点,甚至世界观亦是再一次产生了动摇。 如此纠结了片刻,阿旺竟忽然跪倒在了吴良面前,苦苦求道:“公子既然能说出这种害虫的事情,是不是也掌握了解决的办法?若是如此,我代表族人恳请公子出手相助,我们愿意全力配合公子!” “请公子发发善心帮助我们,否则族人们便只能背井离乡,阿旺叔留给我这处庄园我肯定也不敢住了。” 喀布尔见状亦是连忙跪下来求道。 不过此人还是如同吴良认识的那般实诚,居然将自己的心里话也当着阿旺的面毫不遮掩的说了出来,就好像阿旺已经死了,这处庄园已经是他的了一般…… 好在阿旺应该也比较了解喀布尔,倒没有因此恼羞成怒,只是埋着头跪在地上继续恳求。 “二位快快请起。” 吴良只是口中说着话,却并未贸然上前接触他们,点了点头又道,“我倒是知道一个颇为古老的方法,只是究竟有没有用尚不好说,不过请二位放心,我自会尽力而为。” 他说的方法便是《周礼》中所记载的“壶涿氏”驱除“蜮”的古法: “壶涿氏掌除水虫。以炮土之鼓驱之,以焚石投之。若欲杀其神,则以牡橭午贯象齿而沈之,则其神死,渊为陵。” 用鼓声可以驱逐“蜮”,用烧热的石头也可以吓退“蜮”。 而若是想彻底消灭“蜮”,就要用一根榆木棍,再用象牙十字交叉贯穿棍中,将这种东西沉入水中,“蜮”就会死亡,深渊也会变成山陵。 这方法显然又变得“玄乎”了起来。 用鼓声和烧热的石头可以将“蜮”驱逐,这还好理解一些,因为这手段可以吓退大部分野生生物。 但用榆木棍与象牙制作出来的简陋“法器”,就能够将“蜮”消灭…… 甚至还能够将一整片湖泊深渊变成高高供起的山陵,这岂不是比传说中的“沧海桑田”还要夸张么? 吴良对此深表怀疑。 自然也不敢对阿旺与喀布尔把话说死。 不过内心之中。 他倒希望自己能被打脸。 如此一来,且不说彻底解决了当地居民的困境,主要他也能够亲眼见证这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逆天奇观,光是想想就刺激的不行。 反正试一试又不会死。 现在的问题是,所需的榆木棍与象牙又该上哪里去找? :x 第三百九十五章 奇怪的图案(4000) 榆木棍还好说一些,主要的难点在于象牙。 天朝对象牙制品的喜爱,最早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考古学家便曾在属于新石器时代的河姆渡文化遗址发现一块命名为“双鸟朝阳”的象牙制品。 而到了如今的东汉末年,象牙也依旧是十分贵重的珍宝,只有真正有钱又有权的士族才有资格与实力珍藏。 吴良可以想象的到,在渊泉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想要找到象牙有多困难。 如果是换了敦煌或是鄯善国那样的丝绸之路上的贸易中心,或许还有一些希望,不过就算找的到,所需的费用恐怕也是一个他现在根本承担不起的数字,而这次出门为了避免露富遇险,吴良也只是带了少量黄金以备不时之需。 想到这些,吴良自是又被难住了。 所以他还是带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将这个难题抛给了阿旺:“阿旺叔,我虽答应你尽力而为,但巧妇亦是难为无米之炊,若要彻底解决冥泽中的‘蜮’,便需要使用榆木棍与象牙来制作法器,否则我也无能为力。” 他其实并没有对阿旺抱太大的希望。 这里找不到象牙的话,他便只好暂时将此事搁置一边带领瓬人军继续前行,先去鄯善国寻找方琼去过的太阳墓。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途径敦煌与鄯善国的时候便有机会搞到这些材料,如此便只有等返程的时候再来验证“壶涿氏”驱逐“蜮”的神奇方法了。 而如果在敦煌与鄯善国也没有搞到材料的话,那就……下次一定吧。 结果话才刚刚说完。 吴良已经做好了带着歉意向阿旺与喀布尔等人辞别的心理准备时,阿旺却出乎意料地问道:“公子,只要榆木棍与象牙就行了么?” “嗯?” 吴良一愣,下意识的看向阿旺,“阿旺叔,难道你能找来?” “庄子里面便有两棵我亲自栽种的榆树,至于那象牙……” 阿旺点了点头,说道,“两年前有一个行商遭了劫驾着马车逃到了渊泉,那时他已身受重伤,我虽尽力医治于他但终究还是没能救下他的性命,临死前他将马车内的货物送给了我,只求我能够令他入土为安,而这批货物之中便恰好有几条象牙,如今正被我挂在屋内墙上当做装饰之用,公子若用的上尽管拿去。” “这……” 这不巧了么这不是? 这一刻,吴良甚至觉得他在玉门结识喀布尔一家,再到渊泉结识阿旺,还碰巧遇上了此地居民遭受“狐惑”之苦,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尤其是这象牙。 正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简直就像是上天安排好的一般。 “阿旺叔,你不会不知道这象牙乃是值钱的稀罕物吧?” 吴良忍不住问道。 阿旺却是露出了凭亿近人的笑容,看破红尘一般的笑道:“怎会不知,不过你看看我这庄子,我现在要田地有田地,要牲口有牲口,平日里不愁吃不愁喝,战事极少牵扯到这里,族人们对我也颇为照顾,我自觉过得已是富足美满的日子,因此这象牙就算再值钱再稀罕,却也是不能吃不能喝的死物,与我而言也不过只是一块骨头罢了。” 凡尔赛! 这家伙深得凡尔赛精髓,说起话来虽然态度颇为谦逊,但听在吴良耳中去满满都是炫耀的味道! 不过……你却染上了“狐惑”,可能命不久矣。 想到这茬,吴良终于心里自是原谅了阿旺在自己面前炫富的行为,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与阿旺叔客气了,请阿旺叔将那几条象牙献出来,待我稍作准备之后,咱们便前往冥泽尝试解决‘蜮’祸如何?” “甚好。” 阿旺大方点头。 …… 半个时辰后。 吴良的法器已经顺利制作完成。 完全是依照《周礼》中的记载,将两根象牙十字交叉贯穿在榆木棍的一头,这造型看起来就像一个后世八九十年代常见的竖在屋顶上的电视天线。 至于使用烧热的石头投入水中惊走“蜮”的过程,吴良则选择了忽略。 他打算用那个神秘小鼓的鼓声来驱赶“蜮”,只需要保证在自己将这个“法器”丢入冥泽时不会受到“蜮”的袭击即可。 如此准备妥当之后,吴良便与阿旺等人一同出发前往冥泽。 此行总共只有四人,除了吴良与典韦,便只有阿旺与喀布尔同行。 毕竟这又不是人多便能够解决的事情,多去一个人说不定还会多一些风险,所以吴良觉得最好还是一切从简为好。 …… 渊泉距离冥泽并不怎么远。 不过两者之间却相隔了一条古长城。 渊泉在古长城的南面,而冥泽则在古长城的北面。 若是放在秦朝,这条古长城还有兵马驻守,无疑便是一条无法逾越的天堑,哪怕近在咫尺也只能看看。 不过自汉朝的汉武帝驱逐匈奴之后,整个凉州便都成了汉朝的行政区域,这条古长城也就逐渐失去了原有的作用,不再驻军也不再维护,渐渐开始破败。 吴良等人前往冥泽,便是通过穿越了这条古长城中间的一个大豁口。 这豁口也不知道是以前打仗时造成的,还是后来渊泉的百姓为了方便连通冥泽而私自破坏的,总之地上已经成了一条小路,正应了鲁迅的那句“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而刚刚走出这个大豁口。 一个颇为壮阔的大湖便已经呈现在了吴良等人面前。 长城修建在山岭之上,而冥泽就在山岭之下,站在吴良等人的位置刚好能够将整个冥泽尽收眼底。 这确实如同吴良所知的那般,是一个颇具规模的内陆大湖。 而在湖中还正有大片的水鸟聚集在一起,时而升空盘旋一番,时而在水上惬意的浮游,共同形成一幅水天一色的美好画卷。 至少从这个情况来看,很难想象这个湖中竟藏有“蜮”这种可怕的害人虫子。 若非有喀布尔同行率先到了渊泉,并且通过阿旺之口得知了此处的危险,吴良带领瓬人军途经此处时,恐怕也要在冥泽边上驻扎上几日,好好的休整一下洗去身上的风尘,那恐怕便要莫名其妙的中招了。 “这便是冥泽,我与族人们来此沐浴,通常都在这边的南岸,若要到达北岸,便要绕出一大截远路。” 阿旺无疑是个合格的向导,趁吴良驻足眺望的时候,适时介绍了一下情况。 “你们沐浴时,具体在哪片区域?” 吴良回头问道。 “那片石阵。” 阿旺抬手指向了不远处的一片石阵,悉心说道,“此处除了那几块巨石之外,地上多是一些坚硬却又圆润的卵石,不容易划伤脚掌,并且水也不深,平时族人都有约定,男人们都在中间那块刻有奇怪图案的巨石左边沐浴,女人们则在那块巨石的右边沐浴,如此便可避免发生冲突。” “奇怪图案?” 吴良心中奇怪,阿旺既然说是奇怪图案,那么便应该是看不懂图案中的内容,也就是说这些图案断然不是阿旺与族人们所刻,甚至与他们月氏人都毫无关系。 如此想着,吴良又追问道:“阿旺叔,你可知那些图案是何时出现的?” “不知。” 阿旺摇了摇头,说道,“据我所知,我们这一族人在此处居住已有数百年之久,好像在那之前巨石上的奇怪图案便已经存在了,只不过我们的祖先从未说起过那些图案的来历,也没人关心过图案的来历。” “原来如此,先下去看看。” 吴良微微颔首,却已是对那些图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些图案既然是在月氏人来之前便已经存在,便很有可能是更古老的文明留下的痕迹,而这正是吴良一直在追寻的东西。 …… 不久之后,吴良等人已经沿小路来到了山下。 “咚咚咚!咚咚咚!……” 临近冥泽时,吴良便提前敲响了腰间的神秘小鼓,如此一边不停敲着鼓,一边向阿旺此前所指的那块巨石走去。 冥泽中的水极为清澈,尤其是巨石附近的水浅一些,更是一眼可以看到水底的情景。 如此在慢慢靠近的过程中,吴良竟能隐约看到远处的水下有一些颜色暗淡的东西悄无声息的缩回了更深更远的湖心,也不知道是不是“蜮”,又或是其他一下比较正常的水下生物,毕竟鼓声又不是只能惊动“蜮”。 也是因此,吴良自是略微安心了一些。 这最起码能够证明鼓声还是有那么些用的,而这清澈的湖水亦是难以藏下什么能够直接对他造成威胁的东西。 终于,吴良等人没有阻碍的到了那块巨石之下。 那巨石大约有五六米高,横切面则应该有个六七平方米,看起来就像一根椭圆形的不规则扁平石柱。 而在巨石的下方,则刻有一行不太标准的篆体汉字,上面写着:“男人去左,女人去右,互不打扰,相安无事。” “这行字应该是你们族人刻的吧?” 吴良回头对阿旺问道。 据他所知,月氏人与古羌人一样,并没有自己的专属文字与语言,最开始他们使用的是西域常见的梵语,后来随着势力的变迁与迁移,一部分月氏人选择了西迁,一部分月氏人则归顺汉朝,如此入乡随俗,语言与文字系统也在逐渐发生着变化。 而凉州早在汉武帝时期便已经成了大汉的领土,并且汉武帝为了巩固统治,还曾派出许多汉人兵士与家属前往凉州屯田,因此此地的许多少数民族早已受到了汉文化同化。 吴良现在能够与阿旺进行毫无障碍的交流,并且身为汉人行商在琼州并未受到太多侵扰,便是汉文化在此地同化了数百年的结果。 “正是,这是为了规矩族人们的行为,避免发生误会与冲突。” 阿旺点头说道。 “那上面的那些图案,便是你说的奇怪图案吧?” 吴良又抬头向巨石上方望去。 这上面的图案非但阿旺与他的族人们看不懂,就连吴良也不太看得懂,他只觉得上面刻下的一个圆圈代表的可能指的是太阳,而在太阳之下则是一座……布满了洞穴的大山? 大山的山脚下还有一条河流? 河流旁边则又有一些奇怪的圆形图案,这些圆形图案要比吴良当做“太阳”的那个圆圈略小一些,但排列的方式看起来却似乎有一些规律,好像是在环绕着那座“大山”? 其实所谓的“太阳”、“洞穴”、“大山”,都是吴良根据上面的图案做出的个人理解,至于是或不是他当然也说不准,说不定理解方向便完全是错误的。 “正是,公子见多识广,可能看明白图中的寓意?” 阿旺问道。 “看不明白。” 吴良摇了摇头,却又取出绢布与炭笔来,将这上面的奇怪图案临摹了一遍,以备不时之需。 如此临摹完毕之后。 “接下来我要将这法器抛入湖中,成与不成在此一举,倘若这古法无法奏效,那我就真的无能为力了,你与你的族人们便最好搬离此处,免得再有无谓的伤亡。” 吴良又给阿旺打了个预防针,正色说道。 “此事本就与公子无关,无论成与不成,我与族人们都领公子的情。” 阿旺郑重点头。 “典韦。” 说着话,吴良已经褪去鞋袜,轻喝了一声。 典韦会意将象牙法器递了上来,自己则将一对手戟取出握在手中为吴良掠阵。 如此扛着象牙法器,吴良走在前面,典韦护在身侧,两人已经慢慢的下了水,在这个过程中,吴良依旧还在不断敲击神秘小鼓,尽量避免受到“蜮”的攻击。 如此大约向前走了十来米的距离。 吴良已经无法再看清楚湖底的情景,再往前走便是一片未知的深色阴影,而此时此刻,湖水也才刚刚没过吴良的大腿。 “公子可莫要再向前走了!” 阿旺适时向他喊道,“那下面不知有多深,哪怕水性再好的人,误入其中也没有再上来的!” :x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一墙之隔,两个世界!(4000) “停!” 听了阿旺的提醒,吴良与典韦一同停下了脚步。 其实不需阿旺多言,吴良也一样不会选择继续前进,因为他的水性并不怎么好,就连最简单的狗刨都有些生疏,除此之外他略微有那么点“深海恐惧症”,因此对于这种一眼看不见底的未知黑水,一般情况下他都是不会轻易进入的。 “就这儿吧。” 并未有过的迟疑,吴良又道。 如此说着话的同时,他已经将扛在肩上的象牙法器抛向了前方那深不见底的黑水之中,而后快速带领典韦趟着水重新回到了岸上。 其实按照他所知的有关“壶涿氏”消灭“蜮”的方法,只需将这种象牙法器丢入水中即可。 只是吴良觉得岸边的水实在是太浅了,担心这么做无法达到最佳效果,才特意进入水中希望能够将其投入更深的地方。 而当吴良回到岸上的时候,那象牙法器却还有一半浮在水面上。 这可能是因为榆木的密度本就比水略低一些,投入水中本就容易受到浮力的影响,再加上象牙也不是什么密度太高的东西,还在阿旺家中存放了好几年,水分的流失自会使其密度更低,承受的浮力更大所致。 “……” 回头望着上有半截浮在水面上、毫无变化的象牙法器,吴良再一次对“壶涿氏”的方法产生了怀疑。 在他的印象中,法器与邪物之间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才对。 就像童子尿浇到“犼”身上,“犼”立刻便会受到伤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 甚至目前来看那象牙法器根本就没有一丁点法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象牙与榆木制作而成的物品,与落入水中的朽木没有什么区别。 “这……” 阿旺与喀布尔亦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浮在水中的象牙法器,内心忐忑不安。 好在吴良是确确实实的将“象牙法器”丢入了水中,而不是克扣材料占为己有,否则恐怕已经开始怀疑吴良是不是在骗取他们那值钱的象牙了。 于是一行四人都不曾说话,只是耐起性子静静的望着面前的湖水。 终于。 “咕噜——!” 大约过了一刻钟之后,待那象牙法器随着肉眼无法看出的水流逐渐飘到距离岸边更远的地方之后,湖水之中总算有了一丝反应。 只见象牙法器下方的水底忽然浮出了一个篮球大小的气泡。 气泡的上升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冲出了水面,托动象牙法器的同时,亦是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了层层涟漪。 与此同时。 也不知道是象牙法器终于被湖水浸透,还是因为那水泡的出现打破了原有的浮力平衡,又或是收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那象牙法器竟再也浮不住,缓缓的向幽暗的水底沉去。 片刻之后,终是彻底失去了踪迹。 “公子,这是不是成了?” 阿旺神色紧张,终于忍不住看向了吴良。 “……” 吴良并未作答,只是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那么……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阿旺又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只有等待,至于结果究竟如何,恐怕尚且要看天意。” 吴良继续摇头,说道,“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你的象牙肯定是拿不回来了,就算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公子说笑了。” 阿旺知道吴良实在与他开玩笑,可此时此刻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继续一脸紧张与期待的望向湖中。 …… 半个时辰后。 吴良叼着一根青草坐在距离湖边大约十丈远的石头上,百无聊赖的用手中的木棍都弄着地上的蚂蚁。 典韦早已将一对手戟收回了腰后,抱着胳膊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打了个哈欠便已是满脸泪痕。 喀布尔则认真的摆弄着自己用一些野草编织出来的小物件,有的造型像狗,有的造型像羊,还有的像鸟,这些小物件看起来活灵活现,倒也算是一个埋没于俗世之间的手艺人。 唯有阿旺还在伸着脖子、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湖面,期盼着“奇迹”的出现。 终于。 “啊哈——” 吴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站起身来,正式对其余三人宣布,“半个时辰都没动静,看来我这道听途说而来的办法恐怕终究是有失准确,依我所见,咱们一直在此处守着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暂时退去,稍后再派人来论法进行观察,三日之内若是有什么变化,我们再来处置不迟,若是三日之后仍然没有变化,阿旺叔就要恕我实在无能为力了。” “公子说的是,阿旺叔,不如咱们先回去吧,回头你叫族人们再来看看便是。” 听了吴良的话,喀布尔终于来了精神,连忙对阿旺劝说道,“你也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慎患上了‘狐惑’,如今正应该好好歇息,也教族人们出些力才是,毕竟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唉……” 阿旺终是叹了口气,艰难的回过头来,却是踉跄着冲喀布尔伸手,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喀布尔,快快快,快来扶我一把,我这脖子不会动了,腿也麻的走不动路了!” “……” 吴良三人无语。 敢情这家伙刚才不是不想动,而是已经动不了了呗? 不过想想也是,这位老同志年纪本就不小,还那么保持一个姿势站了整整一个小时,莫说是他,就算是吴良等人恐怕也已经麻了。 如此待喀布尔赶忙上前将其扶住,又帮阿旺搓揉了半天活血,这位老同志才终于缓过劲儿来,终是又叹了口气对吴良说道:“看来这便是我们的命数,怨不得旁人,不过此番公子肯出手相助,这个情我依旧是要领的,回去之后我定会以重礼感谢公子,咱们回吧。” “阿旺叔实在太客气了,我却之不恭,只好……” 既然有重礼相送,吴良自然不会拒绝,不过话只说了一半的时候,他的语速却是忽然慢了下来,一双眼睛重新望向湖中,眼中浮现出了一抹惊疑之色。 “?!” 察觉到吴良的异样,众人心中一紧,亦是连忙回头看向湖中。 这一看不要紧! 只见就在他们方才说话的空档,湖面上竟悄无声息的浮起了许多墨绿色的圆盘状的东西。 这些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吴良等人仔细查看过的疑似“蜮”的水中害虫,只不过现在这些虫子全都像死鱼一样翻了个,将下面那勾连着许多青苔的节肢与腹部露出了水面上,甚至有些节肢还在挣扎一般的抽动。 “公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阿旺诧异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 吴良依旧摇头,“或许是那个法器总算起了作用,此刻正在逐步夺去将这些‘蜮’的性命,再或许……我也说不上来,不过目前看起来应该是好事,我们等等再说。” “若果真如此,那可就太好了!” 阿旺颇为激动的说道,这一刻,这位老同志脖子不酸了,腿也不麻了,竟还推开喀布尔向前走了几步,试图看得更加清楚。 …… 在吴良等人的注视之下。 如此浮起来的“蜮”竟是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快,大有要将整个湖面填满的趋势。 而更加神奇的是,在吴良的可视范围之内,浮上水面的便只有“蜮”这一种东西,像那种水中最常见的鱼类竟是一条都不曾出现。 这就又很玄乎了。 像这种规模的内陆淡水湖,莫说是那些小鱼,便是数百斤的大鱼也不在少数,而一旦湖水出了什么问题,最先死的便是这些相对脆弱的鱼类。 可现在却不见一条死鱼,唯有“蜮”在不断的浮上来。 这显然是一场极有指向性的针对。 如此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正是那“壶涿氏”的办法起了作用,虽然迟到了一些,但《周礼》中的记载并没有错误呢? 若是如此。 其他的相关记载又是否作数呢? 比如“渊为陵”的记载…… “咕噜——咕噜——咕噜——” 随着浮上来的“蜮”越来越多,水底亦是升起了更多更大的气泡,小的依旧有篮球大小,大的却有一间十平米的卧室那么大,夸张至极。 如此之大的气泡冲出水面的时候,甚至能够听到巨大的爆破声,巨大的水花随之在水中翻腾。 这一刻。 整个冥泽便仿佛一锅沸腾的水了一般,好不热闹。 甚至吴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就连他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颤动。 一些略小一些的石子甚至已经随着颤抖开始发生位移…… “!” 吴良猛然想到了此前在海昏侯墓遭遇的“灵湖吸魂”事件。 水下忽然升起如此多如此大的气泡,吴良也无法确定这些气泡中释放出来的究竟是什么气体,心中自是多了一层疑虑。 “此地不宜久留,先撤远一些再回头来看!” 转念之间,吴良便做出了一个十分谨慎的决定。 他的想法是撤回建在山岭之上的古长城上,那里是这附近的制高点,不但能够全盘观望冥泽中的情况,亦是可以避免发生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危险。 “走!” 说着话,吴良已经走在了前面。 典韦紧随其后,而喀布尔则同样立刻搀助阿旺,快步跟了上来。 …… 如此来到古长城上再回头望向冥泽。 冥泽俨然已经发生了巨变,翻了个的“蜮”早已遮盖了半个湖面,而湖底的气泡依旧在争先恐后的冲出水面,使得整个湖面看起来都有些泛白。 吴良觉得现在的冥泽就像一大碗刚刚开盖的肥仔快乐水,正是气最足口感最棒的时候。 可惜他没有那么大的胃口,也没有勇气去品尝一番。 “轰隆隆……” 地下猛然传来一阵更加猛烈的震动,仿佛来了地震一般,使得吴良等人站立不稳。 吴良觉得这地震最起码得有五级的规模,还在他们脚下的古长城足够坚固,除了此前破损的地方有些砖石跌落,倒并未出现解体的状况。 与此同时。 靠近湖边的许多地方亦是由许多巨石自山坡上滑落,一路压着坡上的树木与岩石,轰轰隆隆滚落到了湖边。 而那正有他们此前站立的地方,幸亏他们撤的早了一些。 否则这些滚落的巨石也够他们四人喝一壶的。 就在众人庆幸的时候。 “公子,你看!” 典韦却是指向了吴良等人的背后,一脸惊奇的道。 “怎么……” 吴良回头望去,顿时倍感惊奇。 只见他们背后便是来时的渊泉,站在此处能够清晰看到山岭脚下阿旺等人居住的村落,还有相隔数哩外的其他几处小村落,这些都是阿旺与其族人居住的地方。 而这一边,却是异常的平静。 非但没有看到有大地震动、巨石滚落的壮观场面,甚至连山岭上那些西北特有的低矮树木都处于相对的静止状态,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树叶与树枝都不曾抖动一下。 “这是?” 吴良再回头看向冥泽的方向。 这边的震动却是越发的剧烈,所有的树木都如同筛糠一般疯狂抖动,甚至有些树木已经随着巨石滚落连根拔起。 冥泽之中,更是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那些翻了个的“蜮”一不小心便会被扔出十多米高…… 一墙之隔。 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绝对超越了吴良对自然界的理解,在他的认知之中,大地乃是由成片的岩层与土壤组合而成,哪怕之间存在许多分割开来的地震带,亦是断然无法阻隔震感的传递。 但在这里。 古长城的北面与南面,却似乎完全被分割成了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吴良的世界观再一次遭受重创,仿佛正在经历一场翻天覆地的知识爆炸。 与此同时。 “公子,你快看,水位开始上升了!” 喀布尔接着又喊了起来。 只见此前吴良亲自查看过的那块刻有奇怪图案的巨石,如今已经被湖水淹没,只有小半截还露在外面。 水位至少上升了三四米! :x 第三百九十七章 无底洞(4000) “……” 看着眼前的变化,吴良也无法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难道真的会像《周礼》中记载的那般出现“渊为陵”这种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宏伟画面不成? 还真不好说。 如此巨大的湖泊,水位能够在如此之短的之间内上升三四米,而且还是在这种风和日丽、并无洪水灌入的情况之下,这放在任何时候都绝对算得上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唯有地质变化能够解释。 与此同时。 吴良心中也是划过一丝担忧。 倘若冥泽真的会在短时间内隆起化作山陵的话,这大量的湖水又该何去何从? 这大量的湖水一下子无处可去,也必将顺着河道流向下游,这绝对要比后世那些大型水库与水电站的开闸泄洪画面壮观多了,甚至可能给下游带来一场波及甚广的洪灾。 可惜在这说不清到底是大自然的力量,还是某种未知的神秘力量面前,吴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想着这些,吴良心中又浮现出了一丝内疚。 他虽不是什么好人,极少毫无私心的对他人伸出援手,但也绝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某个举动给那些疏勒河下游的无辜百姓带来一场灾难。 而在他看来,冥泽如今发生的变化恐怕九成九与他投入的那个象牙法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公子,这些变化在你的预料之中么?” 阿旺颇为理智的开口问道。 “……” 吴良扭头看向他,微微摇头。 如果硬要他作出正面回答的话,吴良也只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也在,也不在。 “不过那些‘蜮’如今都像是死鱼一样浮了上来,这定是公子投入的法器起了作用,或许在此之后,冥泽之中的‘蜮’便不复存在了。” 阿旺不知道吴良在想些什么,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说道。 “或许冥泽也不复存在了……” 吴良心中想着,嘴上却没有将这句话给说出来,因为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确定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于是一行四人又陷入了沉默。 皆是静静的感受着脚下那越来越剧烈的震动,望着越来越活跃的湖水,心中感叹着人类的渺。 在这种沧海桑田一般的力量面前,人类永远无法反抗,只有适应。 终于。 不断升起的湖面彻底将那块刻有神秘图案的巨石淹没,即是说冥泽的水平面已经至少提高了五六米。 也就在这个时候。 “公子,你再看那里!” 典韦又指向了湖中,那里出现了另外一个异象。 只见不知何时,湖心竟出现了巨大的漩涡,这漩涡的直径差不多有四五十米,正在以顺指针的方向快速旋转。 而漩涡的中心,则深深的陷了下去,出现了一个直径五六米的孔洞。 “这些湖水正在向湖底的某处不知名的漏洞排泄?” 吴良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这样的漩涡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会出现,而此时的冥泽看起来也像一个巨大的正在泄水的游泳池。 吴良真心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冥泽中的湖水绝对可以用“海量”二字来形容,就算湖底有一条地下河,也绝对容纳不了这么多湖水,更何况因为受到地壳压力的影响,地下河通常都是向地壳之外流动的,很少会出现如此猛烈的回流现象。 除非,随着正在愈演愈烈的地震,湖底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无底洞…… 后世确实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无底洞,比如位于希腊亚各斯古城海滨的那个无底洞,那便是一个海水都灌不满的无底洞。 每当涨潮时海水便会灌入这个无底洞中,形成一股湍湍的急流,据测,每天流入洞内的海水量达万多吨,然而奇怪的是,如此大量的海水灌入洞中,却从来没有把洞灌满。 曾经有科研团队认为这个洞并非无底,而是可能连通着其他地势较低的地方。 因此科研团队特意将溶解了深色颜料的海水灌入其中,接着又将附近的海面以及岛屿上的各条河流与湖泊监控了起来。 试验结果令人失望,人们没有找到带颜色的海水。 后来他们又将大量的塑料颗粒投入其中,这些塑料颗粒同样有去无回。 因此知道吴良穿越之前,依旧没有人找到这个洞穴的出口,也同样没有人能够测量出这个洞穴的深度,仿佛真的没有尽头一般。 如此神秘的无底洞自是令人着迷。 倘若下面果真出现了一个这样的无底洞的话…… 吴良在想,冥泽中的湖水是不是便不会涌向下游带来洪灾,而是被无底洞全部吸收,轻轻地走掉不带走一片云彩? “公子,你看,湖面似乎也不再升高了,反倒开始缓慢下降?” 喀布尔接着又道。 吴良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知何时,那块已经彻底被湖水淹没的刻有神秘图案的巨石,如今竟又若隐若现的露了出来。 当然。 这或许不仅仅是湖底可能出现的那个无底洞的功劳。 随着湖面的升高,下游的河道定然也承受了不的压力,不过湖面最高的时候只是抬升了五六米,再加上持续时间并不太长,就算会对下游造成一些影响,应该也不会太大,毕竟疏勒河可不是一条河。 ……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 湖面终于恢复到了最开始的高度,那块被吴良等人当做参照物的巨石已经完全露了出来,但与此同时,脚下震感却是变得更加剧烈。 好在吴良等人并未受到太大的波及。 就像最开始那样,这种地震有着极为明确的分界,而那条分界线便是古长城。 古长城的北面地动山摇,古长城的南面则是平静如初。 而吴良等人则刚好站在古长城之上,既能够感受到脚下传来的明显震感,却又不会受到震动的影响无法站立,就连古长城同样是巍然而立,丝毫没有分崩离析的状况出现。 这一刻。 吴良甚至开始怀疑秦始皇举天下之力修建长城不是为了抵御那些北方游牧民族的侵袭,而是为了抵御某种更可怕的事物的入侵。 又或者,古长城于整个中原而言,就像“定海神针”于“东海”的作用一样。 “她”或许并不仅仅是为了抵御什么,而是为了镇压什么。 毕竟天朝自古便在不断的修建“长城”,这种行为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周时期,春秋战国时期亦是如此,到了秦始皇时期终于达到了鼎峰,修成了知道后世依旧令全世界叹服的“万里长城”,后面的历朝历代亦是在不断的修缮与修建长城,这种行为一直延续到明朝为止。 “长城”是一种防御建筑确实不假,中原也确实从古到今都一直在遭受北方游牧民族的侵袭不假。 但若只是将“长城”看做一种普通的防御建筑。 又要怎么解释眼前的状况,为什么“长城”南北会完全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就好像地下岩层被“长城”一刀切开了一般,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关联? 更何况,天朝自古便有的堪舆术中,便有通过修建特殊建筑或是改造地势来改变或是镇压险恶风水的说法…… 可惜这次行动吴良没有将擅长堪舆之术的于吉带过来,否则现在便可以询问一下他的看法。 不过倒也不急,若此地真发生了什么值得研究的变化,瓬人军定会在此处多待一段时间进行查探,于吉自会来到此处。 正当吴良想着这些的时候。 “轰隆隆——” 更加剧烈的震动忽然传来。 就连站在长城上的吴良等人都终于站立不稳,必须互相搀扶才能稳住。 与此同时。 之前湖心的那个巨大漩涡瞬间扩大了大约三四倍,直径堪堪达到了两百米。 但令人疑惑的是,这一次冥泽的湖面非但没有继续缓慢下降,反倒再一次暴涨起来,而且涨速极快,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再次将那块刻有神秘图案的巨石彻底淹没。 除此之外。 冥泽中的湖水亦是翻腾起了惊涛骇浪,那水浪甚至能够跃起十多米高,狠狠的拍向湖岸边上的岩体与树木,巨大的力道甚至能够直接将成年人腰肢粗细的树木连根拔起! 更令人不解的是,这还是无风起浪! 即是说这巨大的力道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冥泽本身,很难想象那早已浑浊不堪的水下究竟在发生着什么样的巨变。 “公子,此地恐有危险,咱们要不要先撤?” 眼看着湖面越升越高,水浪亦是越来越近,典韦担心那水浪打到古长城上来危及吴良,终是忍不住问道。 “若那湖水真能升上来,这里最高,反倒会是最安全的地方。” 吴良摇了摇头,正色说道。 古长城本就建在山岭之上,往南便是逐渐下降的山岭,因此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便是附近唯一的制高点,湖水要真升上来,往山下跑反而是更加危险的行为。 不过饶是古长城的北面已经宛如世界末日一般,南面却依旧还是一副平静如初的景象…… “公子说的是。” 典韦不再说话,双拳却是已经攥紧,显然还是有些担心。 阿旺与喀布尔二人更是面色紧张,一边互相搀扶着,还紧紧的扣住古长城的围墙,好像很快那湖水与水浪便会冲上来一般。 事实也确实如此。 说话之间,湖面已经升到了距离吴良等人不足百十米的地方,依照目前的速度,冲上古长城也确实用不了太长的时间。 就在这时。 “公子,你快看!” 喀布尔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再一次指着湖心大喊大叫起来。 “!” 吴良的注意力一直就在冥泽之中,不用喀布尔提醒便已经看到了异象。 只见湖心距离那个巨大漩涡不远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巨大阴影。 那巨大阴影的面积大概有一个篮球场大,呈不规则的椭圆形状,教人一眼看过去便会不自觉的联想起后世经常出现在新闻报道中的神秘水怪,那些报道中关于水怪的描述,大部分都只一个忽然出现在水底的巨大阴影,却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过现在,吴良并不会将其当做水怪。 有了“渊为陵”传说打底,吴良首先想到的便是地质变化。 或许这里真要游一座湖泊变成了一座山陵了,那忽然出现的巨大阴影,极有可能便是山陵的峰顶。 而这忽然快速升高的水位,极有可能也是因为一座山陵正在快速升起! 说话之间。 “哗——” 伴随着巨大的水声。 巨大的阴影终于冲出了湖面,吴良看到了愉快不规则的挂着青苔、淤泥与水草的陆地。 湖水与淤泥正顺着这片陆地的四周快速流动,就好像一艘潜水艇正在浮出水面一般,令人震撼不已。 “……” 此时此刻。 典韦、阿旺、喀布尔都已是被眼前的情景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每一个人都将自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下都舍不得眨,谁也不想错过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画面,哪怕错过一眼都是毕生最大的损失。 “轰隆隆——” “哗——” 声音越来越响,那片陆地依旧在不断抬升,呈现在吴良等人面前的细节也越来越多。 那确实像是一座山陵,越往下看越是宽阔,山岭四周的斜坡并不算陡峭,如此看起来这座山陵规模便显得更加宏大。 如此升出水面十多米的时候。 “哗——” 数条水柱自山陵的四周冲了出来。 但这些水柱也仅仅只是持续了一两秒的时间,而后流量便快速减弱,渐渐变成了沿着山势向下流淌的蜿蜒河流。 而这些水柱之后,则露出了一个又一个不规则排列的大不一的黑色洞口。 随着山陵的不断上升,类似的黑洞出现的越来越多,甚至可以明显看出,有些黑洞之间存在着一些联系。 “这……” 吴良下意识的将此前从那块巨石上临摹下来的神秘图案拿出来对比查看。 真有点像! 第三百九十八章 史诗中的戈基人(4000) 但现在,吴良尚且无法看到这座自冥泽中升起的山陵的全貌,下任何结论都为时尚早。 典韦、阿旺、喀布尔也都在全神贯注的观察着冥泽的巨变,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冥泽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整整两个时辰,吴良等人除了因为双腿发麻略微调整了一下站立的姿势,竟是没有人坐下来哪怕是歇息上一刻。 就连年纪最大并且有病在身的阿旺也不曾歇息。 吴良非但没有感觉到疲惫,甚至还有些激动。 需知哪怕只是在后世电影院里看一场半时的电影,就算电影再引人入胜,他在离开座位立场的时候,也依旧感觉脑袋里面嗡嗡的,身心皆是说不出疲惫。 而现在,两个时辰便是整整四个时,他的精神依旧十分饱满…… 时至此刻。 吴良等人能够感受到的震感已经减轻了许多,冥泽的变化也逐渐变得平缓下来,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而现在,冥泽已经不能再被称作湖泊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与吴良所在的古城长其高的巨大山陵,而冥泽中的水也因为这座巨大山陵的横空出现,化作了两条沿这座山陵的南北两侧山脚蜿蜒流淌的大河。 河面同样已经被抬高了许多,吴良估摸这应该得有二三十米的样子。 不过这已经是湖面升高之后又逐渐降下去的高度,之前湖水升起来的时候可比这高多了,已经漫过了古长城下面这座山陵的山腰。 那个巨大的漩涡也随之一起消失不见。 吴良注意到,此前漩涡连接着的其实是那座刚刚升起的山陵山脚处的几个连通山岭内部的洞穴,而随着山陵完全升起,直至高于水面,湖水自然也不能再灌入其中,漩涡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至于此前看到的那块刻有神秘图案的巨石,也是已经完全被升起的湖面淹没。 好在吴良已经提前将上面的图案临摹了下来,就算无法再找到那块巨石亦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公子,这座山陵……看起来与那巨石上的神秘图案有许多相似之处啊……” 伸着脖子眺望眼前的情景,阿旺终是忍不住说道。 可惜一张嘴发出的便是沙哑撕裂的声音,就连正常说话都有些艰难,毕竟一连站在这里看了两个多时辰的“沧海桑田”,众人都是滴水未进,甚至都忘了用口水润润嗓子。 “不是相似,而是相同。” 吴良点了点头。 阿旺的记忆或许会出现一些主观上的差池,但吴良的临摹却绝对不会。 他拿着画有神秘图案的绢布认真比对,竟发现这些山陵上的那些黑洞洞的洞穴竟能够与神秘图案上的疑似洞穴的图形一一对应! 非但如此。 就连神秘图案中的“河流”,亦是与眼前刚刚形成的河流流向如出一辙。 还有神秘图案中唯一河岸边上的那些奇怪的圆形图案,亦是找到了相对应的参照,那是一些巨大的圆球状的巨大石块,这些石块似乎还刻出了一些奇怪的造型,可惜现在吴良所在的位置距离那些巨石太远,暂时还无法清楚上面的细节。 不过,远远眺望过去,吴良觉得那些造型很像是一张人脸,也可以说是一颗巨大的脑袋…… 而且。 不多不少刚好七个,无论是摆放的位置还是数量都与神秘图案保持了一致。 如今唯一缺少的。 便是山陵上方那个疑似太阳或是月亮的圆圈。 “轰隆隆……” 脚下能够感受到的震感越来越,声音亦是越来越,渐渐已经到了难以察觉的程度。 若非亲眼见证了此处刚刚发生的巨变,像吴良这样的外乡人,恐怕还会以为这地方本来就是眼前这副景象。 现在唯一可以证实这座山陵其实是自水中升起的证据。 恐怕就只有山陵与那些巨石上残留的部分淤泥、绿苔与水草,不过令人惊奇的是,目前残留的淤泥、绿苔与水草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至少全然没有在水下淹没了不知道许多年该有的样子,仿佛就只是被大水冲刷了一遍一样。 除此之外。 吴良也没有看到大量的鱼虾等等之类湖水中该有的水生生物搁浅,就连此前那些个翻了个的“蜮”如今也极少还能够看到踪迹,不知是被冲去了下游,还是流入了那个巨大的漩涡之中,反正就是大部分都已经凭空消失了。 带着许多疑问,吴良依旧站在古长城上等待了一阵子。 直到确定震感已经完全消失,觉得下面大概率不会再发生什么巨变时,吴良才终于回头对典韦说道:“典韦兄弟,随我下去看看。” “我也去!阿旺叔,你去不去?” 不待典韦搭话,却是喀布尔连忙抢着说道。 “自然要去!” 阿旺也是连忙说道。 此刻这两个家伙亦是对这座山陵充满了好奇,哪怕明知可能还是存在一些危险,却也不肯轻易错过。 “那么喀布尔,阿旺叔就交给你了,扶好了他,下去之后听我命令行事。” 吴良也并未拒绝二人,点了点头说道。 “这是自然。” 喀布尔连忙应道。 于是一行四人迫不及待的从古长城上爬了下来,沿着此前下山的路快速向那座山陵行去。 …… 如此来到河岸边上,他们已经被挡住了去路。 最新生成的这条大哥足足有二十米宽,到底有多深尚且是个未知数,里面还有没有“蜮”也还是个未知数。 因此吴良依旧不停的敲击着神秘鼓以防万一。 目光却早已投向了河对岸的那七块疑似某种神秘雕像的巨石。 其中距离此处最近的一块吴良自是看的最为清楚,虽然还是无法看清上面的所有细节,但他已经可以确定那并不是一张脸或一个脑袋,而应该是一个跽坐(跪坐)的人像雕塑。 只不过这种人像雕塑的形象实在有些抽象。 它的头顶刻出了一道一道隆起的凹槽,看起来像是头发向后梳出来的大背头,而在大背头的顶部则又反翘回来形成了一个高高翘起的疑似高髻的凸起。 而更令人感到古怪与诡异的,则是这种人像的脸孔。 这脸孔虽然与正常的人类一样刻有五官,并且五官也都刻在了正确的位置,但各个五官的细节却又十分古怪。 它的脸型很瘦很长,颧骨高高的隆了起来,拥有两条很粗的眉毛,眉毛下方则是两个明显突出的大眼睛与一个又大又宽的鼻子,鼻子下方则还有一张扁平而紧闭的宽大嘴巴,这张嘴巴几乎横贯整个下巴。 另外。 这种人像的四肢也是又短又粗,看起来给人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并且虽然保持着跽坐的姿势,可这姿势却更像是半蹲,膝盖分的很开,与天朝礼仪中的标准跽坐姿势有着十分明显的差别。 “这……是人像么?” 同样隔着河水打量对面的石像,阿旺下意识的问道。 他的语气明显是疑问。 说是人像吧,确实应该是人像,毕竟这石像有鼻子有眼睛,有胳膊有腿,基本特征上还都比较符合人类的样子。 但那古怪的脸孔与奇怪的体型,却又与他认知中的形象有着很大的区别。 阿旺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生活在丝绸之路上,他所见过的人种绝对要比生活在中原的人多得多,但是却从未见过符合这种脸孔与体型的人种。 “啊?你说什么?” 吴良却不知为何走了神,听到阿旺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疑惑的看向阿旺。 “没什么,只是我看这石像的形状十分古怪,说像人像吧,却又不太像,说不像吧,却又有不少相似之处。” 阿旺觉得自己打搅到了吴良,连忙有些不太自信的说道。 “哦,我也说不太好。” 吴良微微颔首,却又模棱两可的道。 其实第一眼看到这种石像的时候,他便觉得十分眼熟,再细细看了两眼之后,他便已经明白自己为何会觉得眼熟。 三星堆面具! 三星堆遗址在后世被誉为0世纪人类最伟大的考古发现之一,那处遗址距离后世已有000-5000年的历史,便是距离东汉,亦是有1000-000年的历史。 而在三星堆遗址的发现中,最令世人瞩目除了那棵高近四米的青铜神树,便是那些令后世无数考古学家都无法给出合理解读的神秘面具! 因为那些面具实在是太古怪了。 非但不符合东亚人种的面部特征,便是纵观全世界各类人种,依旧无法找到能与之相匹配的面部特征。 但神奇而又诡异的是。 这种面具却又与后世许多影视作品中创造出来的外星人形象极为相似,以至于后世总有人拿三星堆与外星人相提并论…… 吴良是不相信什么外星人学说的。 宇宙中或许却是存在着外星人,毕竟人类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探到宇宙的尽头,而在这无穷无尽的宇宙中,谁又能断言便没有一颗与地球环境类似、文明类似、甚至远超人类文明的星球呢? 但直到吴良穿越之前,世界上还没有一种可靠的证据,能够证明外星人曾经或是可能到达地球。 所以与其相信什么外星人学说,吴良倒更愿意相信地球上神秘的上古文明与历史。 只是这出现在眼前的与三星堆面具有着相同脸孔的石像,却又教他看不太懂了…… 他很清楚后世的三星堆在什么地方,那是在与此处甚远的蜀地,想要到达那里非但要跨越祁连山,还要跨越地广人稀并且此时根本不属于汉朝领地、而是匈奴领地的青海,说是千难万险也不为过。 若是非要将蜀地与此地联系在一起。 吴良能够想到的也只有羌人。 据他所知,原本羌人便是生活在青藏高原与黄土高原地区,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就在吴良现在所在的甘肃一带,甚至有很多历史上的大姓都是羌人,比如西周天子的“姬”姓,还有“姜”姓,就连治水的大禹也是羌人。 后来随着匈奴的扩张,羌人的生存环境受到挤压,便有许多羌人部族翻越祁连山,一路南下迁移到蜀地定居下来。 也是因此,如果非要说蜀地的三星堆与此地的石像有什么必然联系的话,吴良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羌人。 但是若说这种极为类似而又神秘的三星堆面具是否与羌人有关。 这便又没有什么定论了,最起码据吴良所知,后世发现的考古资料再结合许多学者对羌人文化的研究,还没有发现两者之间存在什么必然的联系,并且许多羌人的古物与习俗中,也没有发现相似的东西。 “阿旺叔?” 如此沉吟了片刻,吴良忽然回头又对阿旺问道,“我记得长城脚下摆放着几只木船,那木船还能使用么?” “能用,那便是族人们平时下湖捕鱼时所用的船只,为了防止有时涨水被冲走了,族人们每次用完都将那些木船抬上去。” 阿旺点了点头,问道,“公子,你莫不是打算渡河?” “确实想走近一些瞧瞧。” 吴良点头道。 “安全起见,要不还是等我回去将族人们召来再渡河吧?” 阿旺这次却谨慎了起来,好言劝道,“此地充满了古怪与诡异,公子贸然渡河恐怕不妥,人多些也能安心一些。” “不必。” 吴良则微微摇头,接着又道,“喀布尔,劳烦你先将阿旺叔带回去,顺便将与我随行的人召唤过来,我们自会处置,至于你们那些族人,待我查明情况之前,最好不要教他们贸然来此,免得再发生什么不测。” “好吧,公子心,阿旺叔,咱们就先回去吧,若是有什么事情公子自会来通知咱们。” 出于对吴良的尊敬与崇拜,喀布尔自是对他言听计从,虽仍有些不舍与好奇,但还是麻溜儿的搀起同样好奇的阿旺一步三回头的向远处走去。 不久之后。 吴良已经与典韦将一只木船合力抬到了水中,而后顺顺利利的渡过了那条大河。 而当他终于来到石像身后时,却是立刻注意到了一个更是区别于普通人类的细节,心中惊讶不已:“这……难不成是只出现在羌人的古老史诗中出现过的戈基人?!” 第三百九十九章 这不是狼牙棒么?(4000) 戈基人来源于羌人民间口口相传直至后世的史诗传说《姜戈大战》。 相传在羌人祖先生活的草原上,生活这一群戈基人。 戈基人身材矮却十分健壮,长着高高的颧骨,突出的眼睛,背后还有一条短短的尾巴,并且性情十分凶猛,互相之间经常因为争夺牧场而发生战争。 一天晚上,羌人忽然遭受了戈基人的抢掠。 羌人为了避免战争被迫西迁寻找安生之地,而戈基人却穷追不舍,屡次将羌人逼入绝境,哪怕羌人奋起反抗也总是不能取胜,最后羌人的天神终于出手相助,使用自己的法力与智慧将戈基人彻底打败,从此羌人才过上了安稳富足的生活。 吴良看过后世学者走访整理出来的《姜戈大战》原文。 史诗中虽然有一些匪夷所思甚至看起来很不合理的地方,但关于戈基人的描述却是十分清晰,就好像“戈基人”这种后世人们无法想象、考古界也从未发现过类似人类遗骸的种族真实存在过一般。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 三星堆中发掘出来距离后世有000-5000年历史的青铜面具,五官特征竟与羌人史诗中“戈基人”存在许多相似之处。 而三星堆正是古羌人的主要聚集地之一。 因此后世考古界也有许多学者推测这种疑似外星人的青铜面具形象,原型可能便是羌人史诗中的“戈基人”。 可惜直到吴良穿越之前,也没有人找到直接的证据或证物能够证实这种猜测。 而现在摆在吴良面前的石像,却像是一种颇为直观的证据。 因为他在这个石像背后的股骨位置,看到了一条明显是雕刻出来的短尾巴。 这尾巴有点类似于兔子的尾巴,向上翘起卷成了一个与石像比例很不协调的球。 吴良走上前去心剥去粘附在这条尾巴上面的少量污泥,能够清晰的看到尾巴上面还有一些顺着尾巴卷曲方向雕刻而出的细纹路,通常情况下,这样的纹路应该是为了呈现出尾巴上长有毛发的状态。 “这……” 吴良脑中浮现出了一些比较绅士的画面。 在后世的某些圈子里,这种长有尾巴的种族通常都以女性的身份出现,并且深受一些圈内人士的喜爱与追捧,甚至已经形成了一种比较众的文化。 吴良不是个绅士,而是个ls,所以他虽不是圈内人,却也一点都排斥这种文化。 不过眼前这个体型短却又十分壮实的石像,显然不符合这个圈子的审美,并且石像上还雕刻出了十分显眼的器官,这分明是一尊男性雕像,而有着一般人类击剑必败的比例,实在难以教人生出什么想法。 更何况,作为一名专业而又严谨的考古工作者,吴良是有职业操守的。 所以。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吴良望向山陵上密密麻麻的山洞,凝神思索起来。 后世从未发现过疑似“戈基人”的遗骸,而与“戈基人”有关的“古羌人”又一直尊崇火葬的习俗,甚至将其视为一种崇高的信仰。 《吕氏春秋》有云:“氐羌之虏也,不忧其系累,而忧其死而不焚也。” 这句话的意思便十分明了,说的是“古羌人”被俘虏做了奴隶之后,不怕繁重的劳役,只害怕死后不能火化。 因此这些山洞断然不可能是“古羌人”的陵墓。 再加上“古羌人”通常也没有居住在山洞之中的习惯,因此这种规模的山洞也不太可能是“古羌人”的居所遗址…… 吴良想起了后世一个叫做“克枯乡”的羌族村寨。 在“克枯乡”村寨不远处的山陵上,便有许多不知修建于何年何月的神秘山洞,当地的羌人将这些神秘山洞称作“金洞子”。 据当地人介绍,这些“金洞子”同样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传说,他们说这些山洞的主人,其实是一种身材矮的矮人,这可惜这种矮人早已消失,因此这些山洞便空了下来,一直保留到了后世。 根据这样的传说,后世同样有学者怀疑这些山洞可能与传说中的戈基人有关。 可惜同样没有找到证明这种猜测的可靠证据。 …… 带着这些猜测,吴良从身上取出一块麻布来,继续心翼翼的清理这尊石像上的淤泥与青苔。 典韦则一言不发的站在身后警戒,同时依照吴良的指示,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敲击一下吴良交给他的神秘鼓防止水中那些消失不见的“蜮”卷土重来。 如此一刻钟之后。 吴良总算将这尊石像清理了出来。 现在的石像与清理之前的石像相比,除了上面的雕刻的纹理更加清晰之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也没有更多值得研究的细节。 不过此刻吴良已经可以确定一件事。 这石像的面部细节与后世三星堆中出土的青铜面具如出一辙,甚至可以毫无疑问的说,两者其实就是同一种东西,只是出土的地点相差了几千里罢了。 不过相差的这几千里又并非毫无关联。 这是古羌人迁移的路线,而在《姜戈大战》之中,戈基人也一直在对古羌人进行追击,极有可能也跟随古羌人到达那里。 “典韦,随我四处查探一番。” 吴良并没有继续清理其他的石像,而是沿着山陵之下较为平缓的山脚查探起来。 山陵上的那些神秘山洞还不知道有些什么东西,为了防止发生什么危险的情况落得一个孤立无援的下场,他打算等瓬人军赶来之后,再与骨干们一同进入查探。 …… 山脚下有一条大约两米来宽的区别于其他地方的平坦区域。 这片平坦区域沿着山脚不断延伸,看起来就像一条人工修建出来的道路。 吴良心中怀疑,于是便停下脚步,使用随身携带的工兵铲将这片区域上面覆盖的一层湿滑的淤泥铲开进行查看。 这一层淤泥也并不厚,连五公分都不到。 如此铲开一片区域之后,吴良发现淤泥下面藏着的其实是一层夯实在一起的石子,这些石子十分均匀,缝隙之间掺杂着一些类似于砂泥的粘合成分,能够对这些石子起到一些固定作用,有点类似于后世公园里常见的石子路。 不过非说坚固程度的话,到底略微差了一些,毕竟后世的石子路都要铺设一层厚厚的水泥混凝土,而不是工兵铲便能够铲开的砂泥。 吴良又用工兵铲向下挖掘了一阵,试图找出这种石子路的铺设厚度。 如此耗费了一刻,才终于挖透了这层石子路。 石子路的铺设厚度足足有二十公分,并且所用的材料十分均匀,从上到下没有看出任何偷工减料的迹象。 这无疑可以断定就是人工铺设出来的道路,而且…… 吴良沿着这片平坦区域向远处眺望,发现这条道路非但只在山脚下有,更是出现了许多岔路,并且一直向山陵上延伸。 这可绝对不是一个工程! 尤其对于没有机械化的古人而言,光是采集这些规格差不多大的石子,并将其运送到相应的位置便已经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 此时此刻。 看着这些修建规整的道路,吴良再抬头看向山顶上的那些洞穴,甚至怀疑这根本就不是一座山,曾经可能是一座热闹非凡的城市,又或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巨大堡垒。 …… 如此沿着这条道路继续向前行走。 不久之后吴良便来到了第一个岔路口上,这是一个四岔口。 除了吴良走过的这个岔口,其中一个岔口向山陵上方延伸,另外两个岔口则有一个沿着山脚继续向前延伸,另外一个则延伸向了那条刚出现的大河。 向山陵上方延伸的岔口连通着地势最低、也距离吴良最近的两个洞穴,同时还分除了其他的岔口向别处延伸; 沿着山脚继续延伸的岔口,则一眼望不到头; 而那个延伸向大河方向的岔口…… 它并未进入河中,而是连通着一处距离吴良只有十来米的奇怪凹坑。 那凹坑有着方方正正的形状,面积大约有个十平米左右,深度目测应该只有半米,此刻坑内覆盖这一层深色的淤泥,不知道淤泥下面究竟埋藏着什么东西。 “先去这边看看,心一些。” 吴良对典韦如此嘱咐了一句,便一边用工兵铲探着脚下的虚实,一边心翼翼的向那处古怪的凹坑摸去。 凹坑中倒发现了两只翻了个的“蜮”。 它们躺在淤泥中一动不动,那些节肢也软踏踏的垂在一边,好似已经彻底死去。 “咚咚咚!” 典韦却是连忙将典韦拦在身后,立刻将神秘鼓敲响。 那两只“蜮”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如此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它们不会对吴良造成威胁,然而就在典韦打算向吴良说明的时候,却听“啪啪”几声。 吴良不知何时已经将改良版的“战国连发弩”取了出来,对着那两只“蜮”便是一顿乱射,一眨眼的功夫就清空了箭匣。 “看来应该是死透了。” 迎着典韦有些反应不及的眼神,吴良已是笑了笑,收回“战国连发弩”大大方方的来到凹坑前面。 在这两只已经被射成了刺猬的“蜮”旁边。 则有一个大约手腕粗细的斜插在淤泥之中的棍子,露出的部分估摸着应该有个三尺来长,一端刚好伸到凹坑边缘。 吴良低下身子细细查看。 发现这根棍子已经被一层绿色的水藻严严实实的包裹了起来,随即又用麻布对其进行心擦拭。 结果擦完外面那层滑腻的水藻之后,里面却依旧是一层十分粗糙的绿色痕迹。 “青铜?” 吴良盗了那么多墓,见过的青铜器具不胜枚数,对于这种粗糙的绿色痕迹自是十分熟悉,这显然是青铜特有的锈迹。 确认过这根棍子的材料,吴良略微沉吟了一下,终是伸手将这跟青铜棍子握在手中,试图将其从淤泥之中抽出来。 结果。 “嘿?” 还挺沉重。 吴良虽是慢慢的发力,但知道力气全部使出来,这根青铜棍子也仅仅只是出现了些许松动的迹象,并未如愿将其抽出。 而随着这跟青铜棍子的松动,凹坑中的淤泥也跟着略微涌动了一下。 淤泥涌动的面积不,给人的感觉仿佛是这根青铜棍子的下面还连着什么大一些的东西,就藏在这片淤泥底下。 “典韦,你来试试。” 吴良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果断将位置让给了典韦。 这东西他倒不怕出现什么损坏,反正以它目前的腐蚀程度以及所处的环境,就算吴良进行保护也几乎不可能流传下去。 而他要做的便是搞清楚这东西的考古价值。 然后尽可能将有用的信息记录下来,这或许要比强行去这件东西本身更有意义。 “诺!” 典韦应了一声走上前来,用他那大拇指几乎堪比吴良手腕粗的大手抓住那根青铜棍子。 “嘿——” 就只用了一只手,猛地一发力,便直接将那青铜棍子从淤泥之中拽了出来。 “哗啦——!” 伴随着青铜棍子被抽出来,淤泥下的东西亦是一同被带出了好几件,翻个了身掉落在了淤泥之上。 “这是……” 吴良连忙看去。 淤泥下被带出来的竟是几件青铜制成的沉重兵器! 其中有一柄长约三尺的方头锤,无论是锤头还是锤柄皆是青铜材质,一看分量就不会轻。 还有两柄两尺来长的大斧子,那斧子同样通体青铜,斧头看起来比那方头锤的锤头还要大的夸张,吴良估摸着最起码也得有三四十斤重。 就连典韦手中的亦是一把兵器。 除了后面较长的手柄,头上乃是一个形状类似枣核的椭圆形大头。 而在这个椭圆形的大头上,还密密麻麻的分布着许多凸出来的尖角,这些尖角虽不怎么锋利,但看起来确实十分危险。 “这不是狼牙棒么?” 吴良微微一愣。 这种兵器早在使用甲骨文的时代便已经存在,只不过那时候可不叫“狼牙棒”,而是被称作“殳(一声)”。 第四百章 活火山(4000)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四百零一章 不腐尸首(4000)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四百零二章 古矿场(4000)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四百零三章 从山体中钻出的青铜(4000)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四百零四章 扶桑树!(4000)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四百零五章 跳下去!!!(4000)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四百零六章 扶桑树的果实!(4000)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四百零七章 “毒液”?(4100)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四百零八章 全军覆没?(4200)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四百零九章 王者归来?(4100)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四百一十章 公子,你成仙了?!(4200)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四百一十一章 可与大禹比肩?(4200)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四百一十二章 大胆的推测(4000)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四百一十三章 白龙堆(4000) 这说法可不是只有于吉一人听过。 吴良也听说过,后世民间更是流传着许多与此有关的传闻,以至于一些影视作品与文学创作中也常被引用。 听了于吉的话,吴良仔细那么一琢磨。 嗬! 这说法貌似有些道理啊。 “扶桑树”结出果实的时候,便会生出“蜮”来守护。 而使用“壶涿氏”的办法驱除“蜮”的同时,山陵才会因为连锁反应自冥泽湖底升起,此时这座藏于湖底的戈基人公墓与“扶桑树”才会重见天日。 而一旦“扶桑树”的果实被采摘,山陵便又会沉入湖底,此时湖中已经没有了“蜮”,因此“壶涿氏”的办法便不能够发挥作用,山陵亦不会再次升起。 若是如此。 那么想要再见到这座山陵,恐怕便只有等待“扶桑树”下一次结出果实,又或是使用后世那些高端精密的潜水设备才行。 其实就算是拥有那样的潜水设备,恐怕也未必就有用。 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冥泽的湖水之中可能存在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山陵之下则还有一个似乎能够扰人心智的无底大洞,这些事物还真就未必是人工制造的潜水设备能够抗衡的。 现在吴良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到了后世的时候,疏勒河虽然还源远流长,但这冥泽早已不复存在。 至于往后的一千八百年之间,冥泽究竟经历了什么。 冥泽之下的那座山陵又经历了什么,后世是否还有机会再找到这棵“扶桑树”,这就不得而知了。 除此之外。 在之前那番暂时没有办法证实的推测的基础上,吴良又做了一个颇为大胆的假设: “假设大禹治水真是与获得了‘扶桑树’果实的‘异能’有关。” “大禹虽然生卒不详,但他建立的夏朝却有一个大概的年限,大约是在公约前070年—1600年之间,由此依旧可以大概推测出大禹所处的时间区间。” “这个时间区间距离我如今所在的东汉末年,时间间隔大约是在00年—1八00年之间。” “那么再大胆假设一下,假如‘扶桑树’上一次结出的果实就是为大禹所得,那么以此可以推断,‘扶桑树’结出一次果实所需的时间便应该是00年—1八00年。” “而东汉末年距离吴良穿越前所生活的1世纪,相距已经到达了1八00多年……” “这……” 想到这里,吴良心中微惊,“如果按照我这个假设推演,后世可能已经快到了‘扶桑树’结出果实的时候,而在我穿越之前,新闻中便已经出现了天朝干旱的西北地区降雨莫名增多的报道,甚至一些北美国家的新闻媒体与邪恶势力,还将北美洲忽然大旱暴热的原因无脑推到了天朝雨水增多的现象之上,而国内的一些媒体,则将这种情况称为天朝国运正在回归的征兆。” “所以……” “在西北地区降雨莫名增多的情况下,这一地区的气候与环境是否会发生变化?” “而历史上曾经颇为繁盛,却莫名消失变成了一片不毛之地的鄯善国,是否会重新变成一个丰饶富有的风水宝地?” “这是否意味着冥泽会再次生成?” “从而为‘扶桑树’的开花果实提供有利条件,直到结出果实,等待下一个有缘人的出现?” “不过后世显然不可能像他现在这样悄无声息的取得‘扶桑树’的果实,任何风吹草动都在卫星的监视之下,绝对不可能瞒天过海,更不要说如此强烈而又震撼的‘沧海桑田’现象,所以个人想要得此机缘而不被察觉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就算真如同他所推测的这样,果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普通百姓亦是不可能知道的,此事绝对会是最高等级的绝密资料……” “……” 片刻之后,吴良终于意识到自己想的貌似有些多也有些远,于是回过神来对于吉点了点头,说道:“老先生说得倒不无道理,如此看来冥泽中应该已经没有了‘蜮’,并且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次出现,阿旺叔与他的族人们亦可以继续在此安居乐业,倒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吴良并不打算在阿旺与喀布尔面前多提“扶桑树”果实的事情,更不会在他们面前尝试使用“异能”,免得惹来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而在确定象牙法器已经无法再令那座山陵升起来之后,他自然也只能被迫打消了继续探索的念头。 所以。 也是时候离开此地继续向鄯善国进发了,或许可以等返程路过时再来查探一番,现在实在没必要在这里消耗太多的时间与精力。 “公子说的是,这次多亏了公子仗义出手,否则我与族人们恐怕从此便不得安生了。” 阿旺颇为感激的对吴良施了一礼,郑重说道,“公子定是天神派来解救我们的使者,恳请公子在我们这里多住几日,给我与族人们一个好生表达感激之情的机会。” “不必客气。” 吴良笑了笑,婉言道,“我等此行尚有要务在身,实在不便在路上耽搁太久,若阿旺叔真有心感谢我们,便请为我们补给一些干粮与净水吧,不胜感激。” “这是自然,听喀布尔说公子此行乃是要前往鄯善国,鄯善国与此处相距尚有千余里,出了阳关更是要穿越那片常有鬼怪出没的‘白龙堆’,此行定然十分艰险,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丧命,因此我与族人们已经提前为公子准备了一些补给,愿天神保佑公子此行一帆风顺。” 说到此处,阿旺又从脖子上取下一条已经盘出了包浆的不知用什么动物的骨头穿制而成的项链,双手捧着送到吴良面前,“公子,这条珠链我戴了几十年从不离身,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我在此处行医多年,倒也结识了不少常在这条路上走动的行商与壮士,他们见了此物便能认的出来,定会为公子提供一些便利。” “另外。” “还有一个跟随我学医数年的弟子如今就住在鄯善城内,此人唤作阿普丘,听说他在那里过得不错,就连王族亦是时常寻他治病养生,公子到了鄯善城可以去找他,阿普丘是个孝顺的孩子,他见到这条珠链一定会像我一样尊敬公子,尽心尽力款待公子。” “使不得使不得!” 吴良立刻像往常一样将那串珠链捏在了手中,嘴上却是还在不停的谦让,“这珠链即是阿旺叔的随身之物,那便是无价之宝,我又怎能夺人所爱?松手吧阿旺叔,我已经拿稳了,摔不了。” “……” 阿旺顿时愣住,对吴良已是另眼相看。 他行医多年虽然确实见了许多南来北往的人,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但像吴良风格这么独特的人却是绝无仅有,教人不知该如何应对。 “既然阿旺叔如此坚持,我实在却之不恭,便只好厚颜将此物收下了。” 将珠链从阿旺手中取过来好生收起来,吴良却又从腰间解下一个皮质水囊递了过去,笑呵呵的说道,“我既然收了阿旺叔的礼物,自然也应该有所回礼,这才叫做礼尚往来嘛,阿旺叔请看,这水囊中所盛乃是我亲手炼制的烧酒,这酒不但能够饮用,若是有人受了伤,每日用这酒擦拭伤口还有防止化脓溃烂的功用,请阿旺叔笑纳。” “这、这、这如何使得?这礼物太贵重了……” 阿旺闻言一双眼睛已是直勾勾的盯着吴良手中的水囊,一刻都无法移开,甚至就连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 作为一名医者,阿旺就算没有后世那先进的医学知识,却也很是清楚这年头伤口发生化脓溃烂将可能引发什么样的眼中后果,因此自然也明白这种烧酒的珍贵之处,在某些情况之下,这无疑就是能够救命的神丹妙药。 而对于吴良的话,阿旺在见证过这一系列玄之又玄的事情之后,自是深信不疑。 可惜他就没有吴良的脸皮了。 虽然心中恨不得立刻将那水囊接过来,但却怎么都没有办法像吴良一样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强行将东西“抢夺”过来,他到底还是个要脸的人。 “不要就算了。” 吴良见阿旺这副模样,当即又作势要将水囊收回。 “要要要!我要!” 阿旺面色一急,连忙一把抓住了水囊,腆着脸嘿嘿笑道,“公子也可以松手了,我已经拿稳了……” …… 重新回到阿旺的园子。 经过一夜的休整之后,阿旺承诺的补给品亦是全部到位,顺便还额外附送了吴良三头骆驼用于运送物资。 因为据阿旺说,通过“白龙堆”的时候,骆驼要比马匹更加好用。 这点吴良倒是颇为认同,因为他知道“白龙堆”究竟是什么地方。 世人只知大唐高僧玄奘前往西域求取佛经的故事,这故事后来还被写成了说,成了后世人尽皆知的十大名著。 但却有很多人不知道,其实比玄奘更早的两百多年前,还有一位叫做“法显”的东晋高僧亦是从长安出发,沿古丝绸之路途径西域至天竺寻求戒律,期间游历0余国,收集了大批梵文经典,前后共历时14年之久。 而这位叫做“法显”的高僧,对天朝的历史、文化同样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贡献绝对不在“玄奘”之下。 而在法显的游记《佛国记》中,便有着对“白龙堆”颇为生动的详细记载: “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望极目,欲求度处,则莫知所拟,唯以死人枯骨为标帜耳。” “沙河中多有恶鬼热风,遇者则死,无一全者。” 就是这么短短的几句话,便已将“白龙堆”的景象与可怕之处描绘的淋漓尽致,称之为“生命禁区”亦不为过。 实际上。 “白龙堆”乃是第四纪湖积层抬升形成的砾质土丘地貌,由于水蚀和风蚀的作用逐渐形成了长条状的土丘群。由于这些土丘主要由砂砾、石膏泥和盐碱构成,颜色呈灰白色,在阳光的照射下还会似鳞甲一般反射点点银光,故被古人形象的称为白龙,“白龙堆”亦是由此得名。 而据吴良所知。 就算在1世纪的后世,“白龙堆”也依旧是一个十分危险的无人区,更是传出了许多恐怖传闻的罗布泊的重要组成部分。 不过这并不能阻止吴良探访传说中的“楼兰古国”的脚步。 那些行商亦是通过“白龙堆”前往鄯善国经商,他们走得,准备更加充足装备更加精良的瓬人军为何走不得? …… 十日之后。 吴良等人已经顺利出了阳关。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走在植被渐渐稀少的戈壁之上,望着一马平川的天际线,吴良竟生出了些许诗意,不自觉的吟出声来。 “有才哥哥真是好文采啊,虽不能饮酒助兴,略微有些不应景,但若是能吃上一杯冰沙降温解渴亦是极好的。” 诸葛亮顺势在一旁拍了个马匹,然后才一脸期待的将自己的真实目的展现了出来。 “诸葛贤弟,如果哥哥我没记错的话,半个时辰前你才刚吃过吧,冰沙虽好可不能贪杯呦,否则拉起肚子来可没人给你擦屁股。” 吴良斜睨道。 “菁菁姐姐,你猜出了阳关以后,有才哥哥最思念的故人会是谁呢?” 诸葛亮好的不学,坏的却是一学就会,见吴良不给他做冰沙,一扭头便要跑去找白菁菁告状,因为他早已发现,在这群人中吴良唯一会迁就的就是白菁菁,甚至有时还会处于劣势。 “嘿,臭子,还反了你了!” 吴良可不是好欺负的,当即对典韦喝道,“典韦,将这子给我抓回来,在马车顶上捆成一个大字,今天不把他晒出两斤油来我跟他姓!” “诺!” 典韦什么身手,一挥手便已像是抓鸡仔似的将诸葛亮提溜了起来,扯出一根绳索二话不说便向马车走去。 与此同时。 白菁菁已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了下来,正面色凝重的走向吴良。 不过她开口却并未追究“故人”的问题,而是正色说道:“吴有才,自打出了阳关之后,方琼的表现便极不正常,你快来看看吧。”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万万去不得!(4100) “极……不正常?” 蹙眉咀嚼着白菁菁的措辞,吴良心中亦是十分好奇,随即便带着白菁菁快步走向商队后面的马车查看情况。 此刻于吉也已经自马车中出来,见到吴良便立刻迎上来皱着一张老脸说道:“公子,自打出了阳关之后,那女子便似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变得更加疯癫了。” “唰唰……唰唰……” 于吉说话的同时,吴良已经听到了马车之内传出来的声响。 这声响好似是什么东西在摩擦,接连不断又富有节奏,同时还能够听到方琼偶尔发出的喘息声。 “她现在在做什么?” 吴良伸手将马车的帘子掀了起来,探头向里面望去。 只见此刻方琼正躬着身子跪在马车之中,一只手里拿着一块显然是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的麻布不停用力的擦拭着马车中的边边角角。 这月份此地天气十分炎热。 尽管马车能够抵挡一些阳光,却也无法隔绝外界的炎热。 再加上方琼此刻正在十分卖力的擦拭马车,汗水非但已经将她身上的衣物打湿了一半,就连发丝亦是已经变成了一缕一缕,汗水正顺着垂下来的发丝不断滴落。 “唰唰……唰唰……” 她手中的麻布亦是已经被打湿,旁边还放着一个开了口的水囊。 这种水囊瓬人军人手一个,每次出征都会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并且应吴良的要求,水囊上面还刻有每一个人的名字,命令禁止交叉使用,为的便是防止万一有人感染了传染性疾病时,尽量避免交叉感染的情况。 方琼也是一个人,因此这次出来吴良也给她配备了一个,不管方琼自己能不能喝水,给她喂水时亦要分开使用。 这块麻布显然不是被汗水打湿的,而是用水囊中的清水浸湿的。 她是在极认真,也极卖力的擦拭马车。 吴良觉得,与其说她现在正在发疯,倒不如说她正在拼命的工作…… “?!” 帘子被掀开的那一刻,方琼亦是有了一些反应。 只见她仿佛受惊了一般,身子不自觉的向后猛掣了一下,却又连头都不敢抬起,反倒更加拼命更加快速的擦拭着马车,一边擦拭还一边极为紧张的向吴良连连解释:“主人,奴婢没敢偷懒,奴婢正在干活哩,你看奴婢已经将这里擦得很干净了,奴婢还会擦得更加干净,奴婢没有偷懒,请不要责罚奴婢……” “……” 果然如吴良所想,她此刻就是在工作。 只是方琼说话的语调亦是十分古怪,虽然语速很快听起有些惊慌,但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笑意,仿佛正在咧嘴笑着与吴良说话。 笑意是完全可以通过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听出来的,并且能够清晰的传达给听者。 后世的电话客服便有这样的培训要求,哪怕隔着一条电话线压根不需要面对客户,依旧被要求满面笑容的接听电话。 所以,方琼这是…… “方琼,抬起头来。” 吴良尽量用比较温和的口气说道。 “主人……” 闻言方琼身子又是微微一颤,而后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缓缓地抬起头来。 她的确是在笑。 嘴角微微向上翘着,不多刚好露出八颗牙齿,如今她脸上与头上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就算形象上脏一些乱一些,看起来亦是比出发前明媚了许多,毕竟底子摆在那里。 但这笑容……却又给人一种十分虚假的感觉。 尽管已经极力去隐藏,但她眸子里面的畏惧之色却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 除此之外。 她的眼神之中还有明显讨好的味道,就像一只正在摇尾乞怜的狗。 也仅仅只是抬起了那么一下子,方琼便又立刻将脑袋低了下来,接着比之前更加卖力的工作起来,将马车擦得“唰唰”作响,一边擦一边又不停的祈求:“主人恕罪,奴婢不敢偷懒,奴婢会好好干活,请主人莫要责罚奴婢……” “……” 看到方琼此刻的模样,吴良已经明白了什么。 看来故地重游还是有用的,这姑娘定是已经想起了一些藏在记忆深处的事情。 比如当初在鄯善国的经历。 不过看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幸福的经历,而是一些足以在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姑娘心中留下终生阴影的悲惨经历。 “公子,以老朽所见,还是再将她捆起来制住,免得她做出一些危害咱们的事情。” 于吉却在一旁声问道。 很显然,老童子依旧不怎么信任方琼,甚至对她此刻的表现持怀疑态度,没准儿便是故意做出样子来试图迷惑众人,然后再伺机而动。 毕竟到了这个地方,便等于到了方琼最为熟悉的地方,这是她的主场。 倘若是她真是在装疯卖傻,其实还有什么想法,便有了顺势而为的余地,实在不得不防。 “可以。” 吴良亦是微微颔首,冲典韦与杨万里努了努嘴。 “诺!” 二人领命取来绳索上前绑人。 “主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见两人靠近过来,方琼已是浑身颤抖起来,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不停求饶,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哭腔。 但即使此刻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眸子之中那畏惧与讨好的复杂神色亦是更加强烈,可她脸上那虚假的笑容却并未消失。 非但如此,她竟还在尽力将嘴咧的更开,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加灿烂,更加拼命的磕着头向众人告饶:“主人,奴婢没有在哭,只是眼睛里不心进了沙子,请主人不要再打奴婢,奴婢再也不会哭了,请主人饶恕奴婢这一回吧……” “这……” 面对这一幕,杨万里已是有点不知该如何下手,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了吴良。 而典韦却依旧面无表情,走上前去三下五除二便已将方琼的手脚绑了起来,只是这次并未将她的手反绑在背后,而是绑在了身前,这样的姿势自然要略微舒适一些。 “老先生,诸葛贤弟。” 吴良则又对常坐马车的两人说道,“你们二人轮流看着她,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最好与她多说说话,若是从她口中听到什么之前没有听到过的内容,随时记录下来报告于我。” “知道了。” 于吉与诸葛亮亦是点了点头,翻身上了马车。 而白菁菁则跟着吴良来到队伍前面,这才压低了声音微微蹙眉道:“吴有才,我看方琼倒不太像是在演戏,她或许是因为旧地重游受到了刺激,因此激发出了年幼被人奴役时的心智与状态……我爹多年前便曾遇上过一个相似的病患,那女子很的时候被歹人强行占有,后来的许多年都极为正常,直到后来成婚洞房时才忽然发了失心疯,非但再也认不得自己心宜的夫君,就连爹娘与亲人也尽数忘了个一干二净,自那之后便终日关在房内,只要有男子进入定会惊恐的大喊大叫,若有男子靠近更是不知疼痛的以头撞墙寻死,我爹看过之后说这是心病,非人力能够医治,后来那女子终于趁人不注意时跑出去投井而死,我觉得吧,方琼此刻的情况或许便与那女子如出一辙。” “我也这么觉得。” 吴良点了点头,道,“所以我命人将她绑上,并非完全是在防备于她,亦是在保护于她,免得她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此刻她也算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越靠近鄯善城便越有可能会想起更多的事情,这对我们或许会有所帮助……菁菁,你与她同为女子,或许你是最有可能与她亲近、从她口中套出一些东西来的人,所以你最近多费些心吧。” “她都这副模样了,你竟还一心只想着从她口中套出话来?” 白菁菁听罢鄙夷的看向吴良。 “有何不可?若非她可能还有这些用处,早在陈留时她便已经该死了。” 吴良则理所当然的道,“我知道许多几乎没有痛苦的死法,不管她这次是否对我有所帮助,事后我都可以给她一个痛快。” “你真是个绝情的人!” 白菁菁有些不忿的道,但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喃喃吟道,“不过这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这世道太苦了……” “算不算解脱我不知道,不过倒确实觉得有那么点可惜……” 吴良亦是点了点头,颇为惋惜的道。 “可惜什么?” 白菁菁抬眼问道。 “呃……没什么,我就随口一说而已。” 吴良含糊其辞。 “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倒是不挑食,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这么下去你迟早有一天要死在女子的肚皮上!” 白菁菁虚着眼睛连敲打带诅咒的嗔道。 “菁菁,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是那么随便的人么?” 吴良当即板起脸来,正色说道,“这方面我向来是很有原则的,你以为谁都能轻易得到我的身体么?就算有时候实在身不由己,侥幸得到了我的身体,也休想得到我的心!” …… 一连四日在渺无人烟的白龙堆中行进。 不只是瓬人军兵士,就连吴良等人亦是有些提不起精神。 或许是中原战乱影响了贸易,或许是这个季节尤为炎热,古丝绸之路已经进入了的淡季,又或许是他们走岔了道,总之这几天下来,他们竟连一个活人都不曾见过。 不过就算走岔了道,也并不代表走错了路。 因为吴良给于吉改良过的罗盘上有指北针,就算因为风沙侵袭遮盖道路使得他们偏离了行商经常走的商道,只要受到没有受到强力磁场干扰,他们行进的方向基本上都不会出错。 至于方琼。 这几日吴良也并未从她口中得到什么比较有价值的信息,只知道她现在还是老样子,终日惶恐不安,脸上却始终挂着那虚假的笑容,甚至连睡觉都不敢放松嘴角…… 至于那神秘的“控水术”。 吴良自然又在私底下又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尝试,虽然依旧没有太大的突破,但也不能说是完全一无所获。 他已经可以在解的时候使用意念控制令自己尿出分叉了。 绝对不是那种纵欲过度导致前列腺出问题之后出现的尿尿分叉,并且也不是分为两股,他已经可以将其分成三股落在不同的位置,只是相距不能太远,最终还得落在自己脚边罢了。 居然用“异能”来干这种事情,还乐此不疲。 可见这几日的旅程是有多么的乏味与枯燥。 当然,主要也是吴良不敢用瓬人军携带的清水进行尝试,至少在走出白龙堆到达鄯善城之前不敢,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清水便是生命,谁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再至于《佛国记》中记载的“恶鬼”与“热风”。 瓬人军暂时倒还没有遇上。 吴良自然也不想遇上,尽管他其实对这种东西还是有那么些好奇心的,但“遇者则死,无一全者”的事物,就算与灵异诡事无关,也定是人力极难对抗的天灾,还是顺顺利利的抵达鄯善城比较重要。 “咯嘚哒!咯嘚哒!” 一串马蹄声由远及近。 乃是率人跑去前面探路的杨万里回来了。 这一次他去探路的时间明显比平时短了一些,很有可能是遇上了什么不太寻常的事情特意回来禀报。 果然。 “公子,我们在前面发现了一个湖,湖边还有好几个人和一头骆驼!” 策马来到吴良前面,杨万里一边翻身下马,一边急切的对吴良报道,“不过那几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始终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骆驼也是一样,为免惹下事端我没有轻易靠近,只留下两个兄弟在远处监视。” “一动不动?” 吴良心中亦是疑惑起来,抬头望了望刺眼的阳光。 这日头可不适合搞什么行为艺术,况且在荒无人烟的白龙堆中,搞行为艺术也得有人看才行,此事恐怕有蹊跷。 如此想着,吴良又问:“那湖泊距离此处多远?” “大约三里。” “几个人?” “四个。” “人倒是不多,可以去看看。” 吴良微微颔首。 就在这时。 “不能去!万万去不得!” 刚好来到吴良身边的马车中忽然传出一声方琼那破了音的尖叫,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第四百一十五章 湖畔恶鬼(4100) “?!” 听到方琼忽然发出的尖叫,众人皆是吓了一大跳,目露惊疑之色面面相觑。 吴良则是直接来到马车旁边,掀开帘子向里面望去。 只见此刻马车中的于吉、诸葛亮与白菁菁三人亦是一脸的惊疑,而被捆住了手脚的方琼则缩在马车的角落里,脸上却依旧挂着那抹十分虚假而又讨好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之中又多了一抹畏惧之色,仿佛刚刚受到了惊吓一般。 “怎么回事?” 吴良看向于吉、诸葛亮与白菁菁三人,开口问道。 “不知道。” 白菁菁很是直白的回答了吴良的问题,接着说道,“这一路上她除了总是这副古怪的笑容之外,偶尔还会像之前一样将我们当做主人战战兢兢的告饶,其他的时候都十分安静,只是紧张的用余光来瞟我们,发出如此惊叫还是头一回,方才我们也并未刺激于她,甚至都不曾与她说话。” 于吉亦是皱着老脸补充道:“白姑娘说的不错,不过方才公子与杨万里说话的声音我们倒是听得一清二楚,想必方琼应该也听到了,只是不知她忽然惊叫是否与此有关。” “原来如此……” 吴良微微颔首,眉头渐渐蹙起。 方才他与杨万里的对话言简意赅,很容易便能够听明白具体的情况。 而也正是在他决定要前去那个湖进行查看的时候,方琼才忽然发出了这么一声吓人一跳的惊叫。 所以,如果从一个正常人的角度去分析此事。 方琼的这声惊叫八成便与刚刚发现的这个湖,以及吴良做出的决定有关。 但此刻的方琼显然不是一个正常人,至少精神上大概率已经出了问题,这种情况下自然仍需进行更多的考量,如此才能够搞清楚方琼忽然惊叫的真正原因。 “方琼,抬头看着我。” 如此想着,吴良看向了正埋着头瑟瑟发抖的方琼。 “!” 听到吴良的声音,方琼的身子顿时巨颤了一下,一边下意识的向角落里缩动,一边却还是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露出了那张虚假而又讨好的笑脸,连连告饶道,“主人恕罪,奴婢会好好听主人的话,奴婢会好好干活,请主人莫要责罚奴婢……” “既然如此,我问你话你若如实回答,我这次便不责罚于你,你可明白?” 吴良突发奇想忽然换了一种方式,代入“主人”的身份用居高临下的口吻问道。 此前吴良已经尝试过使用正常的方式与方琼交流,可惜基本没有从她口中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换来的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告饶,听得吴良耳朵都快长出茧子了。 而就在刚才这一瞬间,吴良猛然意识到可能是自己与她交流的方式不对,因此才没有任何效果。 据他所知,后世的医生在治疗或缓解一些精神类疾病患者的时候,亦是会采用配合患者的交流方式。 否则患者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无法自拔。 而医生又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方式与之交流的话。 两者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频段,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与鸡同鸭讲没有任何区别,两者自然也没有办法达成有效的交流。 他虽对这方面的问题没有什么研究。 但却也不妨试上一试,全当做死马当活马医了,反正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结果。 “主人问什么奴婢都绝不敢隐瞒,一定好生回答主人的问题,只求主人莫要责罚奴婢……” 方琼立刻将头点的如同鸡吃米,脸上那虚假而又讨好的笑容更盛了几分,但眸子之中却明显多出了一丝与之前不太一样的神采。 这神采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又像是一个饥饿的孩童得到了一颗糖果,其中隐隐透出一丝希望的味道。 竟然有用! 总算说出点不一样的话了…… 吴良心中格外的惊喜。 就连众人脸上亦是露出意外之色,这些天下来方琼还是头一回与人接上了话,而且明显实在同一个频道。 “那就得看你的表现了!” 惊喜之余,吴良却依旧保持着自己“主人”的身份,继续板起脸来居高临下的道,“我来问你,你方才为何失声惊叫,可是与我将要去查探的湖泊有关?” “回主人的话,正是如此,是奴婢惊扰到了主人吧,奴婢知错了,请主人莫要责罚奴婢……” 方琼连忙又紧张告饶起来,不过终归还是在正面回答吴良的问题。 “你且说出其中缘由,倘若令我满意的话,我便饶了你这一回。” 吴良又道。 “主人恕罪,奴婢这便如实道来……” 方琼身子微微颤抖,努力向前倾斜了一些,却依旧保持着笑容眼中却浮现出浓重的恐惧之色,战战兢兢的说道,“不瞒主人,奴婢曾经到过这个地方,那湖中的水能够杀人于无形,那湖边的人亦早已不是人,而是夺人性命的恶鬼,方才奴婢听闻主人要去湖边查探,因此才心生惧意不由惊叫出来,请主人莫要怪罪,奴婢说的解释实话,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哦?” 一听这话,吴良顿时面露惊疑之色。 瓬人军众人亦是紧张起来,互相靠近了一些侧耳倾听。 略微沉吟了一下,吴良又问:“你倒说说那湖水如何杀人于无形,那湖边的恶鬼又如何夺人性命?我自有定夺。” “回主人的话,奴婢曾见有人进入湖中取水,可进入不久便似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般一动不能再动,有人跑进去救人,亦是走不了多远便全部被定在湖中,不久便连呼救也不能了,就如此立在了里面。” 方琼眼中的恐惧之色更盛,声音颤抖的答道,“几日之后,这些被定住的人,有些倾倒在了湖中不见了踪迹,有些却不知为何又活了过来,一步步走上岸来,而后便在岸边静静的站立,等待有旁人经过时便又会活过来,试图将人拖入湖中淹没……主人,这皆是奴婢亲眼所见,若非奴婢心翼翼,恐怕也早已被拖入了湖中,成了那怪湖中的一员冤魂。” “……” 听了这番话,吴良不由更加惊疑,甚至在酷暑中都依旧感受到了一丝自脚底板窜上天灵盖的凉意。 能够将活人定住的怪湖…… 能够复活走上岸来,并将人拖入湖中的“恶鬼”…… 这两种东西显然都不是能够用常理来做出解释的事物,怎么想都已经与“邪物”划上了等号,叫人不寒而栗。 “这……公子啊。” 于吉已经不自觉的凑到了吴良身边,皱着那张老脸苦口婆心的劝道,“依老朽所见,前面这湖恐怕不简单呐,咱们即是奔鄯善城而来,便应直达目标,实在不宜节外生枝,请公子三思而后行。” “老童子,怎么每次第一个打退堂鼓的都是你?你好歹也活了近百年,怎地越活反倒越回去了,我真是瞧不上你。” 不待吴良说话,于吉的老对头杨万里便已经一脸鄙夷的嘲讽起来。 “你懂什么,老夫所言不过是权宜之计,难道都要像你这般逞匹夫之勇便能成事么?” 于吉则毫不示弱的反击道,“你瞧不上老夫,老夫还瞧不上你哩,老夫能活这么大年纪便是因为足够谨慎,因此老夫如此向公子谏言,亦是希望公子长命百岁,哪像你只知道怂恿公子进入险境,出了事却又只会抹眼泪,有个屁用!” “嘿,我这暴脾气,别以为你年纪大我就不敢揍你!” “你过来啊,老夫就在此处,你碰老夫一下试试!” “你有能耐别躲公子身后!” “你过来啊!” “……” “够了!” 吴良终于出言喝住了两人,这两个家伙自打发生了“人工呼吸”事件之后,便转化成了相爱相杀互不顺眼的关系,互相贬低争吵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每每到了关键时刻,这两个家伙又能不顾自身安危向对方伸出援手,似乎又不仅仅只是互不顺眼那么简单。 因此吴良平时也并不在意两人的争吵,甚至有时还在旁边饶有兴致的观战,反正绝对不可能真动起手来。 这次也是一样,吴良虽喝住了两人,但却并未因此事呵斥两人。 而是直接跳过两人再次看向方琼,蹙起眉头沉吟着说道:“你的回答我很满意,我决定赏赐于你。” “主人?” 方琼眼中划过一抹意外之色,却依旧保持着那虚假而又讨好的笑容,连连躬身说道,“奴婢不敢奢求主人赏赐,只求主人莫要责罚奴婢便已满足。” “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若答的好,我必重重有赏。” 吴良自顾自的又道。 “多谢主人,奴婢定当好生回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琼继续躬身,感恩戴德的谢道。 “好,你听着。” 吴良微微颔首,开口问道,“你既来过此处,那么可曾离开鄯善国时去过城外的大漠,并在大漠中见过一些神秘的木桩圆阵?” “木桩圆阵……” 方琼闻言似在细细回忆,但回忆了一阵子之后,却是立刻又诚惶诚恐的告饶起来,“主人恕罪,奴婢自打成了主人的奴仆之后,每日兢兢业业为主人干活,从未离开过鄯善国半步,更是从未去过城外的大漠,若奴婢偷懒出城,哪怕只有一个时辰不在,亦是避不过主人的耳目,主人又怎会不知,请主人明鉴!” “……” 听到这番话,吴良猛然又意识到了什么。 现在方琼的记忆虽然恢复了一些,但似乎只恢复了当初在鄯善国为奴阶段的记忆。 否则在她之前的描述中,她已经在遭受主人施暴时使用柴刀划开了主人的喉咙,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她的那个主人九成九怕是活不成了。 而在那之后,她虽经历了许多,但却已经不再为奴,就算后来沦落到了陈留的品香阁,亦是在一番运作之后摇身一变成了品香阁真正的主人…… 所以。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吴良想了想又问:“方琼,你如今年方几何?” “回主人的话,奴婢今年年方双六……” 方琼陪着笑容心翼翼的答道。 果然! 现在的方琼拥有的是十二岁时的记忆,她现在亦是只将自己当做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而在这段记忆中,她还不曾划破主人的喉咙逃走,因此也还没有去过鄯善国之外的大漠,更是没有见过那些“太阳墓”。 “你答得不错,既然如此,从今日开始我便不再缚你,你若乖乖听话,我亦不再责罚于你,听明白了么?” 吴良终于不再追问,点头说道。 “多谢主人,奴婢一定乖乖听话,一定尽力为主人干活,多谢主人,多谢主人,多谢主人……” 方琼立刻感恩戴德的冲吴良磕起头来,额头撞在马车的地板上梆梆作响,她竟丝毫不觉得疼痛,脸上那虚假而又讨好的笑容依旧。 “……” 吴良冲典韦微微颔首。 典韦随即会意上前割开了方琼手脚上的绳索,这个过程中方琼也并未挣扎,相反经过此事之后,或许是得到了吴良这个“主人”不再责罚的承诺,她亦是不像之前那样立刻缩回角落里瑟瑟发抖,至少看起来没有那么紧张与胆怯,只是松了绑之后便立刻又从身上撤下一块抹布,擦拭起了马车。 将方琼现在的表现看在眼中。 吴良忽然在想,如果他现在以“主人”的身份免除方琼的奴籍,方琼或许也会信以为真,从而进入更好的状态。 不过思琢过后他还是决定暂时不这么做。 因为他还需要方琼以奴隶的身份回忆起更多的事情,或许进入鄯善国之后故地重游,她便会再受到一些刺激,从而想起更多有用的信息。 而他以这个“主人”的身份,也更容易对其进行询问。 如果这样没有办法得到更多的信息,那时他再考虑使用其他的方式亦是不迟。 “杨万里,前面带路吧。” 暂时将此事搁置一边,吴良回头对杨万里说道。 就目前得到的信息而言,前面那个湖确实存在许多诡异的地方,可能存在着未知的凶险,但越是如此,吴良反倒越发好奇,越想前去查探一番。 好奇心虽会害死猫。 但对于一个考古工作者而言,好奇心才是最核心的行动动力,吴良从不回避,亦不会强行按捺。 &ot;ri&ot;b最新址:bib 第四百一十六章 纳特龙湖(4000) 有了方琼的预警,瓬人军众人心中自是多多少少有些忐忑。 不过大伙也都已经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倒还不至于被直接吓退,最多只是办起事来多了一些谨慎。 更何况还有吴良。 在他的带领下众人已经安然渡过了许多次险境,最起码目前为止还未曾出现过人员伤亡,这自然也令众人对吴良有着十足的信心。 如此不多时。 吴良等人便已经找到了此前被杨万里留下负责监视的两名瓬人军兵士。 “什么情况?” 来到两名兵士身边,吴良一边向低洼处的那个小湖望去,一边对两名兵士问道。 “回禀公子,自杨都伯离开之后,我二人一直在监视湖畔那四个人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松懈,但那四个人却始终未曾动过一下,属下怀疑他们可能并非活人,说不定是一些故意立在此处吓唬人的雕像。” 一名兵士连忙说道。 另外一名兵士则紧接着补充道:“那头立于湖水中的骆驼亦是未曾动过,人一动不动还有可能是故意为之,但这种畜生可不懂什么故意不故意,没有理由能够按捺得住,至少属下还从未听过、更未听过有谁家的畜牲能如此老实。” 这倒是句实话,莫说是普通的骆驼。 便是曹老板此前赏给吴良的绝影,那可是极通灵性的宝马,依旧没有办法服从这种一动不动装死的命令,天性使得它总会不自觉的晃晃脑袋,蹬蹬马腿,又或是打个响鼻,反正永远都不可能闲的下来。 “嗯……” 听了两名兵士的报告,吴良微微颔首。 此刻他已经看清楚了下面的情况,这个小湖的面积大概也就相当于一个标准的足球场。 确实如同杨万里与这两名兵士所说,下面正有四个人保持着不同的姿势站在湖边,身子则都是背对着湖泊,似乎正在向远离湖泊的方形行走。 而在他们身后的湖中,大概距离岸边两三米的距离,则是一头背上扛着两个大木箱的骆驼。 骆驼保持着低头饮水的姿势,一动不动。 而以这头骆驼当做参照物的话,可以看出那个位置的水应该不深,恐怕连半米都还不到,因为这头骆驼的膝关节都没有被湖水淹住。 除此之外。 这个小湖本身亦是极有特色。 与普通的湖不同,这个小湖的湖水并非比较常见的绿色、蓝色亦或是其他较深的颜色,而是一种十分扎眼的深红色,乍一看过去竟与血浆十分相似,无形中为其渲染出了一丝血腥恐怖的氛围。 “公子,这湖泊的颜色令人心神不宁,恐怕不详啊。” 于吉还在一旁皱着老脸向吴良谏言,试图阻止吴良继续冒险。 “那头骆驼看起来应该是在饮水,而后便不明不白的定在了里面。” 吴良却是自顾自的说道,“你说,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在看到一个颜色如此古怪的湖泊之后,还敢赶着骆驼前去饮用湖中的水源?” “正常人自是不会,就算真是对这湖泊心生好奇,也只会过去查看一番,断然不会轻易触碰湖中的水源,更不要说将其饮用,当人亦不会教自己的牲口饮用,除非……” 于吉虽不太明白吴良这番话的用意何在,但仍是十分认真的答道,“除非是已经几日未曾进水,彻底陷入了绝境的人,到了那时莫说是这古怪的湖水,便是自己的尿也不得不强忍着喝下去,喝,还有可能活下去,不喝,则必死无疑,正是两害相争取其轻之理。” “你说的不错。” 吴良微微颔首,“这白龙堆已是一片深受盐碱侵蚀之地,此处干旱缺水没有植被,若是在白龙堆中断了水,便无异于断了生命之源,到时候早已身不由己,便是见了这样的湖泊亦是不得不冒险饮用。” “所以我猜测,这四个人与那头骆驼,可能便是一些个遇了难的行商。” “至于他们被定在此处的缘故,恐怕也与这湖中的水源不无关系……” 其实在看到这个血红色的湖泊之后,再结合它能够将人与动物“定住”的现象,吴良便猛然想起了一个后世了解过的与之有许多相似之处的神奇湖泊。 那湖泊便隐藏着一个致命的能力。 它可以使任何碰触到湖水的动物化为石头,因此被后世科学家称为“石化湖”。 这个可怕的湖泊,叫做“纳特龙湖”,位于非洲东部,赤道以南。 “纳特龙湖”沿岸便常常伫立着一尊尊异常生动的动物“雕像”,有水鸟,有老鼠,有蝙蝠,有鬣狗,偶尔真是还会出现一些大型食肉动物与人类的“雕像”。 这种诡异的“石化”现象无疑给“纳特龙湖”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面纱。 后来通过科学家们对“纳特龙湖”的深入研究,终于发现了这些“雕像”形成的秘密,元凶正是“纳特龙湖”中那如血浆一般的深红色湖水。 因为富含高浓度的天然盐类矿物,“纳特龙湖”中的湖水呈现出极强的碱性,并且“纳特龙湖”还是吉尼斯纪录中碱性最高的湖泊。 这样的强碱对于绝大多数动物而言都是致命的。 动物们一旦进入了湖水,身体便会立刻受到强碱的侵蚀,从而出现难以想象的“钙化”现象,而“钙化”现象也会使得动物在死亡的时候依旧能够保持最后的姿势,变成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而面前这个小湖边上的四个人与湖中的那头骆驼这么长时间保持静止,便很符合“雕像”的特征。 再加上白龙堆乃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盐碱地。 此处最不缺的便是与“纳特龙湖”相似的高浓度天然盐类矿物,自然也就为形成这样一片强碱性小湖提供了便利条件,从逻辑上来讲是行得通的。 不过。 这并不是湖中的湖水呈现出深红色的原因。 真正令湖水呈现深红色的,其实是一种能够在这种强碱盐湖中生存的“极端嗜盐古菌”,这种神奇的古菌对盐有着特殊的适应性和需要性,而当它们大量聚集的时候,湖水便会呈现出血浆一般的深红色。 所以。 面前的这个小湖符合完全具备强碱性湖泊的条件,湖畔与湖中出现了“雕像”,并且还呈现出“极端嗜盐古菌”聚集时才会呈现的特殊颜色。 各方各面都与“纳特龙湖”的特征极为类似…… 吴良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破解了这个神秘小湖的秘密,只是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瑕疵。 恶鬼! 按照吴良的分析,这岸上的四个人与湖中的那头骆驼无疑都已经“钙化”成了“雕像”,也就是说他们应该已经没有了生命,变成了一具“钙化”的尸体。 可按照方琼的说法。 当有人经过的时候,这些“雕像”却还能活过来,并且试图将活人拖入小湖之中。 并且方琼声称这是她亲眼所见,甚至还差点因此成了湖中的一员冤魂…… 这就很玄乎了。 以方琼目前的状态,吴良觉得她说谎的可能性不大。 并且他也想不出来方琼说这种谎言的目的,就算自己对此信以为真,似乎也并不能为她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慢着! 倘若方琼就是在装疯卖傻,那恐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比方说:那湖中可能藏有方琼试图隐藏的秘密,所以她想用这样的方式阻止自己前去查看? “……” 想到这里,吴良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在专心擦拭马车的方琼。 此刻方琼依旧是一脸虚假而又讨好的笑容,并没有向他这边偷看的迹象,也并没有其他的异常表现。 在她的身上,吴良暂时看不出任何可疑的地方。 于是。 “典韦,杨万里,挑选五个身手最好的兄弟带上家伙随我下去查探一番!” 吴良回身对典韦与杨万里喝道,“菁菁,你也一起来。” 事实证明,白菁菁那过人的听力很有用处,尤其是当他们探索未知地点的时候,总是能够起到提前预警的作用。 至于于吉与诸葛亮这一老一少,这种打头阵的体力活还是算了。 待初步查探确认安全过后,再让他们两个下来亦是不迟。 …… 不久之后。 吴良等人已经来到湖畔边上。 此刻吴良终于看清了那四个人身上的所有细节。 他很确定,这四个人就是人,他能够清晰的看到这些人脸上的惊恐之色,亦能够看到他们头顶上已经硬化的一根一根的发丝,甚至就连手背上略微鼓起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只是与活人不同的是,他们身上所有的地方此刻都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灰白色,看起来就好像在外表镀上了一层极为浅薄的水泥一般。 这颜色使得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座雕刻出来的石像。 但据吴良所知,这个时代的石像根本就达不到这种水平,甚至就连后世的雕刻工艺,依旧很难制作出逼真到这种程度的石像。 除此之外。 这四个人的身体上都已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细小孔洞,孔洞小一些且密集一些地方看起来与海绵类似,而孔洞大一些且松散一些的地方看起来则与莲蓬或蜂巢类似。 这应该是“钙化”之后,再受到恶劣环境的影响从而出现的侵蚀现象。 这从另外一个方面也说明。 这种“钙化”之后的尸首应该保存不了太长时间,最终会在大自然的侵蚀之下分崩离析,化作一小堆盐碱化的砂砾,成为白龙堆的一部分。 所以…… “难道方琼果真是装疯卖傻,她在对我说谎,不希望前来查探这个湖泊?” 吴良蹙起了眉头。 通过这四个人身上的细节,吴良已经认定他们不可能再“活”过来。 因为透过一些大一点的孔洞,吴良亦是能够看到孔洞内部的部分情况,孔洞里面同样呈现出严重的“钙化”现象。 即是说,这四个人从里到外应该都已经变成了又硬又脆的钙化物质。 再加上身体上还分布着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孔洞,使其早已没有足够的强度,吴良甚至怀疑只要对其微微用力一捏,就能像捏土旮旯一样将其捏碎。 这样的他们怎么可能“活”过来,就算真活过来,哪怕只是轻轻动上一下,恐怕也会立刻断胳膊断腿,而后栽倒在地摔成一地的粉末。 不过心中虽有如此判断,他亦是始终与这四个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没有彻底搞清楚情况之前并未轻易进行触碰。 至于方琼。 他也暂时搁置在了一边,方才带人下来的时候,他已经特意嘱咐过于吉、诸葛亮与剩下的兵士好生看管,倒并不怕她趁机跑掉。 如此细细观察过这四个人之后。 吴良又命随行的两名兵士时刻留意着他们,防止他们来个防不胜防的突然袭击,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来到了几米之外的湖泊边上。 湖泊边缘陆地与湖水交接的地方,可以看到凝结出来一层一层的带有杂质的类白色晶体。 这再一次证明了吴良之前的猜测。 这应该就是一个富含高浓度天然盐类矿物的“纳特龙湖”,而这些带有杂质的类白色晶体,应该就是湖水蒸发的过程中透析出来的矿物盐。 这种盐通常都是有毒的,有的甚至是剧毒,直接食用可能殒命。 因此吴良并不打算尝试,只是用匕首从上面挖出了几小块,用一块麻布好生包裹起来以便之后验证。 接着他又看向了湖水。 此处湖边是一片宽阔的浅滩,站在高处的时候看过来,整个小湖便是一片深红,但站在这个距离再看这片浅滩,吴良却又发现这里的水竟十分清澈透亮,可以一眼看到大约一尺来深的水底。 只有远处更深的地方才能看到那片深红。 如果不是这四具站立的尸首与那湖边凝结出来的类白色晶体,吴良真会以为这个小湖是白龙堆中一处难得的生命水源。 就在这时。 “吴有才,有动静!” 白菁菁却忽然面色一紧,一双眸子警惕的望向那头距离他们不远的立于浅滩之中的骆驼! 第四百一十七章 九窍玉(4200) 听到白菁菁的预警,吴良等人亦是心中一紧,连忙望向了那头骆驼。 “……” 众人已经屏住了呼吸,静静聆听着白菁菁所说的动静。 可惜他们并没有白菁菁的听力,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吴良倒是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只见以那头骆驼的四条腿为中心,湖水正在不断向外扩散着一圈一圈极其细微的波纹。 只是那附近的湖水也只有一尺来深,看起来同样的清澈透亮,因此若是不静下心来仔细去看的话,很容易便会将这个细节忽略。 而这个细节则可以证明一件事情——这头骆驼在动! 只是动的幅度极其微小,甚至连最轻微的颤抖都算不上,因此仅凭人类的肉眼根本就没有办法从它身上看出任何端倪。 “是一种极其细小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的裂开……” 白菁菁也知道吴良等人可能听不到她所能够听到的动静,于是还特意将这声音进行了一番比较具体的描述,尽可能的协助吴良对现在的情况做出判断。 “小心防范!” 吴良微微颔首,对众人说道,“后面那四个人的尸首亦需好生防范,不得有任何疏忽,若有任何异动立刻报我。” “诺!” 众人连忙应道。 一时间气氛已是变得凝重起来,所有人都将工兵铲拿在手中,随身携带的“战国连发弩”也保持着随时可以发射的状态。 仿佛一场大战即将来临一般。 众人就这样静静的等待着,谁也不曾轻举妄动,连呼吸都尽量放缓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听到白龙堆中特有的阵阵风声。 高处诸葛亮看到下面的情况,心中不由的担心起来,拉住身边的于吉颇为紧张的问道:“老先生,有才哥哥他们怎么忽然一动也不动了,该不会是这个小湖真有什么古怪,他们似那疯姐姐说的那般中了邪被定住了吧?” “这……” 于吉亦是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一张老脸早已皱成了苦瓜,嘴上不由的发起了牢骚,“老夫方才便劝公子莫要节外生枝,怎奈公子有自己的想法,不肯听老夫多言,唉,如今就剩我一个老朽与你一个稚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公子他们若是真中了邪可该如何是好啊……” “老先生,话也不能这么说。” 诸葛亮却并未因为于吉的话失了方寸,想了想又反驳道,“除了咱们两个,这里还有十几个甘愿跟随有才哥哥出生入死的兵士,倘若有才哥哥真中了邪,凭我的头脑与老先生的见识,再加上这些兵士的力量,倒也并非什么都做不成,只是现在咱们还没有办法确定有才哥哥那边究竟什么情况,若是自作主张只怕乱了有才哥哥的计划,这责任我可担不起。” 于吉活了这么大年纪,世间能够令他羞愧难当的事已是少之又少,因此被诸葛亮反驳了一番心中亦是没有感到丝毫不适。 只见他捋着胡须沉吟了片刻,一双老眼忽然亮了一下,凝神说道:“这么说起来,我倒有个办法可以验证公子等人现在的处境,同时也不至于乱了公子的计划。” “哦?老先生快说来听听!” 诸葛亮连忙凑过来巴巴的问道。 “简单。” 于吉回身来到一名瓬人军兵士身边,伸手说道,“这位兄弟,劳烦将你的连发弩借老夫一用。” 于吉是吴良十分倚重的骨干成员,瓬人军兵士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而从那兵士手中接过“战国连发弩”,于吉再望向湖边的吴良等人时,便已将“战国连发弩”对准了脚边的砂砾地面,接着轻轻扣动机括。 “啪!” 两只铁箭应声射出,插入了地中。 下一秒。 “?!” 之前还保持着静止状态的白菁菁则立刻回过了头,一脸疑惑的望向于吉与诸葛亮等人所在的高地。 “白姑娘回头了,公子也回了一下头,如此看来应该不是中了邪,而是公子可能有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发现,正在带领他们小心查探。” 看到白菁菁与吴良的反应,于吉连忙笑着冲白菁菁摆了摆手,表示这边相安无事,同时心中亦是放心了不少,笑呵呵的对诸葛亮说道。 “菁菁姐姐的听力真是一绝,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诸葛亮亦是由衷的叹了一句。 于吉眼见诸葛亮没有夸赞自己机智,反倒夸赞起了白菁菁的过人听力,心中自是有那么点小郁闷,当即口沫横飞的自夸了起来:“老夫的堪舆之术亦是一绝,你只是来的晚了些,不曾见过堪舆之术的绝妙之处,想当初公子前往扬州豫章的海昏侯墓时,若是没有老夫的堪舆之术……” …… “上面怎么了?” 吴良察觉到白菁菁忽然回头,亦是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于吉正在笑呵呵的摆手,心中不由有些奇怪的问道。 “有人不知为何使用连发弩射了一箭。” 白菁菁正色说道,“不过于吉冲我们摆手,应该没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暂时不必在意。” “估计是看我们半天没有动静,担心我们出了什么岔子,又不敢惊扰我们,因此才用这样的方式进行试探。” 结合白菁菁的描述,再看到于吉手中的连发弩,吴良已经有所猜测。 “嗯。” 白菁菁点头表示认同。 “那细微的声音还有么?” 吴良又问。 “从未断过,而且越来越频繁,不可放松警惕。” 白菁菁答道。 “嗯。” 吴良微微颔首,那头骆驼四条腿周围的细小波纹也从未停止过,看样子它的身体极有可能正在发生着某种未知的变化。 就在这时。 “喀嚓!” 一声吴良等人亦能够听清楚的响动骤然响起。 而这声音的来源同样是那头骆驼。 并且吴良等人还清晰的看到,那头骆驼的脑袋随之略微向右侧偏移了一下,而伴随着这下偏移,骆驼脖颈的位置竟有一些细小的渣滓掉落下来,这些渣滓落在清澈透亮的水面之上,自是十分的显眼。 “这是?!” 吴良目光一缩,扣住金刚伞机括的同时,继续细细观察那头骆驼。 只见骆驼那钙化成了水泥灰色的脖颈处,表面竟然出现了数道细小的裂痕,而透过这些细小的裂痕,则可以隐约看到一丝似乎正在缓缓向外渗出的殷红…… 这殷红,是血? 如果是血的话,那么这头骆驼便极有可能是活着的,因为无论是钙化还是死亡,骆驼的血液都将会很快凝固,并且很难继续保持这样的颜色。 如果不是血…… 那可就不太好说了,至少现在吴良还没有办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紧接着。 “喀嚓!喀嚓!喀嚓!……” 更多的众人都可以听到的响动传来,更多的渣滓落入湖水中,裂缝也随之越来越多,而那头骆驼的脑袋亦是在不断的偏移,似乎是想转过头来看向他们。 与此同时。 它腿上的关节部位亦是开始出现裂痕,同时也在发生着极为缓慢的弯曲。 它似乎…… 真如方琼所说的那般,复活过来了! 只是这具已经严重钙化的身体束缚了它的行动,在这之前,它必须先挣脱这一层坚甲一般的束缚,才能够恢复自由。 若它还活着,这无疑是一个极为痛苦的过程,即使挣脱恐怕亦只有死路一条,这可绝对不仅仅只扒了一层皮那么简单。 而若它已经死去…… 那又是什么在控制着它的身体,让它重新“活”过来的呢? “公子……” 众人已是一脸惊疑的看向吴良。 “稳住!” 吴良轻声喝道。 如果仅仅是这样一头骆驼,哪怕是“死而复生”的骆驼,只要他们足够小心,并且没有什么神秘力量对他们造成影响的话,想来应该还不至于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威胁。 而按照方琼此前的描述,这里的东西除了复活过来将人拖入湖中之外,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无解的神秘力量。 所以,吴良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试图搞明白骆驼“复活”的真相。 …… 终于。 那头骆驼将头转了过来。 此刻的它外表已经多了许多裂缝,看起来就像一尊破碎之后又重新粘合起来的陶器。 而那层钙化的表皮下面,殷红色的物质却并未如吴良所想的那般真的渗出来,此刻看起来像是某种凝胶状的固态物质。 除此之外,它的眼睛也同样受到了严重的钙化。 已经没有了活着的生物该有的灵动,甚至没有了一丝水润,眼珠子上面蒙着的是一层钙化的灰白色硬壳,看起来就像得了白内障一般。 转过头来的同时,那头骆驼四条腿上的几处关节亦是已经挣开了那层钙化层的束缚。 它缓缓的转过身来,正面朝向吴良等人。 这是一头十分健壮的骆驼,本身就给人不小的压迫感,此刻浑身还布满了那由一层水泥灰色的钙化层组成的“盔甲”,更是显得颇具战斗力。 “大伙听着。” 吴良感受到一丝威胁,目不斜视的说道,“若这畜生袭击我们,不必留手,格杀勿论!” 完整的骆驼与分隔成块的骆驼,对于吴良来说同样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因为无论怎样吴良最终都一定会将它切片,好生看看它的内部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又是什么东西在支持着这副模样的它还能够“活”过来。 “诺!” 典韦早已将两柄手戟握在了手中。 其他人亦是一手持有工兵铲,一手握着“战国连发弩”,随时准备迎战。 话音未落。 “pia!” 骆驼那宽大的脚掌自水中抬起,再落下时击打水面发出了菲l宾国家跳水队跳水时才能搞出来的巨大声响。 它终于还是将吴良等人当做目标,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最开始的时候,似乎还在适应这副已经僵硬的身体,因此每一步走的都比较缓慢,并且看起来摇摇晃晃极不协调。 但走了两三步之后,似乎便已经完全适应。 接着速度猛然提了起来,踩着巨大的水花向吴亮等人猛冲过来。 “宰了它!” 吴良不愿在一头牲口身上冒险,当即一声令下。 “啪!啪!啪!……” “战国连发弩”机簧跳动的声音不绝于耳。 杨万里与五名兵士直接拿出了清空箭匣的气势,且战且退的同时,无数小铁箭形成了一片不算密集的箭雨,向那头骆驼身上猛射。 “咔!咔!咔!……” 然而成效并不怎么大。 小铁箭射在骆驼的那层钙化表皮之上,要么因为角度问题直接被弹飞,要么射了进去,但却仅仅只是没入大约一寸的深度,这样的深度根本就没有办法伤及皮糙肉厚的骆驼的要害,莫说是这样一头“不死骆驼”,便是普通的骆驼恐怕亦是没有大碍。 还有几只小铁箭刚好射入了钙化表皮上裂开的缝隙,甚至射进了骆驼的腿关节。 虽然比其他的小铁箭深了不少,但这却同样并未起到阻止骆驼行动的作用…… 这头骆驼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依旧一往无前的向吴良等人冲来。 就在这时。 “嗡!嗡!” 两个力道十足的破空声响起。 只见典韦且战且退的同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了骆驼身侧。 接着他猛然矮下身子,一子一母两柄手戟亦是压的很低,找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骆驼身下的几条腿。 什么是战斗经验,这就是战斗经验! 战场上对付骑兵,尤其是重甲骑兵最有效的方式便是断马腿。 而面对这头浑身布满钙化铠甲的骆驼,自然也是同样的道理,不管它有多么的凶悍,只要断了腿,它便是在有力气也无法使出。 “唰!唰!” 伴随着两声响动,四条骆驼腿便有三条应声而断。 “夸嚓!” 骆驼脚下一空,庞大的身子便已重重的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 它背上驼着的那两个大木头箱子亦是重重的甩落在地,瞬间碎成了一地的木渣,里面的东西随之散落了一地。 玉器?! 吴良不由睁大了眼睛,不过他惊疑的并不是玉器的数量,而是这些玉器的造型,那似乎都是“九窍玉”! 这种玉器吴良已经见了不少,许多瓬人军兵士也都并不陌生。 正所谓“金玉在九窍,则死人为之不朽”。 “九窍玉”正是用来封闭墓中死者九窍的玉器,这种玉器个头通常都不太大,造型则是大同小异,不过使用的玉料却都一定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极品。 另外。 吴良一眼就能够看出来,这些“九窍玉”皆是随尸首下过葬的玉器。 玉器上面那种多年与尸首亲密接触才会渗入并化开的红色或黄色的痕迹,吴良亦是再熟悉不过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长平侯!(4000) 吴良虽然对此感到迷惑,但此刻显然不是优先关注这个的时候。 那头骆驼重重栽倒在地的同时,身上那层钙化盔甲自是已经出现了更多的裂痕,甚至有些地方的钙化盔甲更是出现了成片脱落的情况,将里面那殷红色的神秘物质暴露了出来。 这种物质的形态看起来像是凝胶,非但感觉上有些q弹,并且还十分通透,竟与后世常见的果冻十分类似。 而透过这种几乎完全代替了骆驼血肉的殷红色凝胶,竟能够清晰的看到骆驼体内那尚且完整的骨骼。 “这是……” 吴良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人,但却从未见过这种状态的生物,听都不曾听过。 与此同时。 “嘿——” 典韦已经跃至骆驼身边,手中铁戟高高举起,只听“唰”的一声。 那骆驼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修长的脖颈便已断作了两截,头颅与身子彻底分家,只是却并未像正常的斩首一般鲜血四溅。 “不愧是典力士,出手便是杀招!” 见此情景,杨万里由衷的赞了一句,立刻又带领其他几名兵士围拢上来,试图对这头已经断了头的骆驼进行补刀。 这玩意儿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的动物。 若是寻常的动物,斩下头颅自是可以宣告死亡,而面对这样一头古怪的骆驼,只有将其大卸八块众人才会觉得安心…… 然而就在这时候。 “退!” 吴良却又忽然对众人喝了一声。 “公子,这玩意儿非比寻常,说不定还没有死透,万万不可大意啊。” 众人连忙停下脚步退了回来,杨万里则来到吴良身边,神色郑重的劝道。 他自然不是想违抗吴良的命令,而是在提醒吴良多加小心。 因为吴良一直以来便对这些古怪的东西颇感兴趣,如今不教他们将这头骆驼大卸八块,无疑夜是准备对其进行研究,而这在杨万里看来,尤其是此时此刻情况尚不明朗,无疑是一种比较冒险的行为。 “我像是那种不惜命的人么?” 吴良却是咧嘴笑了起来,开口反问道。 杨万里在提醒他,他又何尝不是在为这些家伙着想,才教他们先退回来莫要轻举妄动? 如今这头骆驼只剩下了一条腿,头颅也已经被斩了下来,说是被他们削成了“棍”亦不为过,就算果真没有死透对他们也已经没有了任何物理层面的威胁。 因此吴良将他们叫回来并非出于这方面的担心。 也并不是为了尽可能的将这头骆驼完整的保存下来以供自己研究。 他主要是担心骆驼腹腔内部存有不明不白的物质,诸如有害的气体、有害的液体、甚至是一些未知的致命细菌,倘若这些家伙冲上去一顿乱砍,很有可能便会因此死的不明不白,不得不防。 “公子自然不是,是属下多虑了。” 杨万里亦是放下心来,嘿嘿笑着说道。 “都戴上防毒面具,先将它晾一会吧,你们保持距离好生观察它的变化,待我查看过这些玉器之后再来细细查它亦是不迟。” 吴良又沉吟着说道。 如今这头骆驼已经被斩首,倘若它是活着的,按照常理来讲不久之后便会死透。 而倘若它早已死去,是在某种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影响下行动,那么晾上一段时间,那种力量想来可能也会减弱一些,并且就算它的腹腔之内存在有害的液体、气体或是细菌,亦是能够消散一些,危险系数自然也会随之降低。 “诺!” 众人立刻依照吴良的命令施为,很快便又重新戒备了起来。 而吴良则也是已经将防毒面罩戴在了脸上,来到那两个破损严重的大木箱子与那一堆玉器旁边细细查看。 通过地上散落的木片与木屑,吴良发现这两个大木箱子的年份似乎并不太久。 此前他已经见过了不少历经千年、甚至是数千年的棺木,无论是藏于陵墓之中的还是置于户外风吹雨淋都见过,那些上了年份的木头应该是什么状态,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而这两个大木箱子上的木头,显然与那些棺材有着明显的区别。 这木头上面并没有出现特别严重的腐朽现象,只是至于这样的环境之中变得又干又脆,因此才变得不太结实。 也就是说。 这四个人与这头骆驼留在这里的时间也并不会太长,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 吴良虽然没有办法作出准确的判断,但根据大木箱子呈现出来的状态,依旧能够笃定绝对不会是十几年,或是更长的时间。 做出这样的判断之后,吴良再去看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玉器。 这些玉器大部分都是用在死人身上的“九窍玉”,这点是毋庸置疑的,甚至这么多用过的“九窍玉”堆积在一起,吴良只是靠近了一些,便已经透过防毒面具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腐臭气味,这是他同样十分熟悉的味道。 错不了! 无论是玉石上面渗透进去的红色、黄色的痕迹,还是这股特殊的腐臭味道,都让他更加确定,这些正是那种被尸体腐烂时流出的尸水长久浸泡过的“九窍玉”。 在后世,关于这种“九窍玉”民间还有一种说法,叫做“死玉”。 那些渗入其中的或黄或红的痕迹,便被称为“死气”,而渗入了“死气”的玉石,便已不再是美好高尚的东西,而是会给人们带来灾祸的不祥之物,人们将其长久带在身边,绝对百害而无一利,甚至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此前吴良还用这种说法忽悠过曹禀,将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但其实他对这种说法也持保留意见。 因为后世的考古工作者经常会接触到这样的东西,并且还会将其视为至宝仔细清理过后好生保存起来,还有一部分从事文物修复工作的专家,每天都在与这样的东西打交道。 或许是因为前世的他从未正式从事过考古工作,也从与真正的一线考古工作者进行过接触,又或是一些比较特殊的考古事件本就不会公开吧,总之他还从未听说与这种说法相关的真实事件。 暂且不论这些。 吴良现在主要在想的是这些“九窍玉”究竟从何而来,又要去向何处。 他只是粗略的查看了一下,便可目测出这些“九窍玉”的数量至少有几百枚之多,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是他们这样的专业盗墓团队,将目前所有盗过的墓全部加起来恐怕找不出这么多“九窍玉”。 而眼前却有这么多“九窍玉”,并且还是从死人身上扣下来的“九窍玉”聚在一起,这显然非同小可。 而据他所知。 “九窍玉”最盛行的地方便是天朝古代。 这是天朝特有的对玉石近乎迷信的崇拜,人们认为玉能使活人平安,使死人永远不朽,也是因此,汉朝的丧葬习俗中才会出现“金缕玉衣”那样的奇物。 这种由来已久的玉石文化,亦是对后世造成了十分深远的影响,好的玉石制品依旧是一种普通人消费不起的奢侈品。 而一旦出了天朝,也可以说是出了东亚地区,人们对玉石热爱便要打折扣了。 当然。 文物又是另外一回事,那玩意儿与玉石无关,珍贵的是年代与文化,还有稀缺程度。 所以。 吴良怀疑这些“九窍玉”正是从中原地区运送至此处的,至于目的嘛,当然是贸易。 虽然玉石文化是天朝的专属,但天朝从古到今对整个世界都有着极为强大的影响力,尤其是对周边国家的文化辐射程度,在整个人类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 尤其是在这条古丝绸之路上。 天朝的许多产物都是商人们争抢的硬通货,比如丝绸,比如陶瓷,这些东西深受中亚与欧洲贵族的喜爱与追捧,甚至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中亚与欧洲的贵族都以家中有一块丝绸制品或是一件陶瓷器具为荣,要将一个在天朝已经十分常见的瓷盘或丝绸制品裱起来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以此来彰显家庭的富足。 因此行商们只要能够讲这些东西运送过去,便完全不需要担心销路与利润。 而玉器作为在天朝比较贵重的物品,就算没有对中亚与欧洲造成什么影响,在古丝绸之路上、尤其是靠近天朝的这一段亦是具备一定的价值,甚至能够当做货币与来自天朝的行商做生意。 所以玉石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令吴良感到奇怪。 至少在天朝,从死人身上抠出来的“九窍玉”肯定是没有市场的。 这时候人们对“文物”并不怎么追捧,再加上如今的人们普遍信奉鬼神,对这种怎么想都不吉利的东西更是避之不及,非但基本没有什么市场价值可言,还非常容易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因为能够使用“九窍玉”下葬的墓主无疑都是地位崇高的王侯将相。 也就是说这些“九窍玉”绝大多数应该都是从王侯将相的墓中扒出来的,这就等于掘了统治阶级的祖坟,统治阶级若是对此无动于衷,难道就不怕自己死后也落得一个曝尸荒野的下场么? 也是因此,盗墓在这个时代可是重罪,只要被抓住便难逃极刑。 相比较而言,后世的法律对盗墓贼已经十分仁慈了。 令真正他感到惊奇的是,这些玉石都从死人身上扣出来的“九窍玉”,而且还是如此庞大的数量,这究竟是什么人又从哪里搞来的,这放在任何时候恐怕都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说不定是要载入史册的啊…… “这……” 吴良忽然想到,或许也正是因此,这些“九窍玉”才会运到这个地方来。 因为这玩意儿在中原是没有市场的,同时还很容易引来杀身之祸,可若是运到丝绸之路上,便有机会利用信息差,将其卖给一些个从别处远道而来、对玉石虽有一知半解、但却并不了解“九窍玉”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商队。 但这依旧不能解开吴良心中的一个疑惑,他非常想搞清楚这个比他厉害许多的“同行”究竟是什么人。 带着这样的疑惑,用“金刚伞”拨弄着堆成一滩的“九窍玉”,希望能够从这里面找到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这或许能够为他提供一些可供参考的线索。 很快,他便在里面拨出了一块与众不同的脂白色玉板。 玉料可能是和田白玉中十分名贵的羊脂白玉。 吴良虽对玉石有些了解,但其实也仅仅只是入门的水平,并不像那些专家那么深入。 反正据他所知,后世考古界发现的名贵白玉,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羊脂白玉,这种白玉产量稀少价值很高,只有真正的王公贵族才有资格使用。 这块脂白色的玉板宽约有三寸,长度的话……倒有点不太好说了。 目前来看这块玉板大概有个一尺来长,但它的一端有着十分明显的断裂痕迹,也就是说现在吴良见到的这块玉板并不完整。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 这块玉板绝对不是“九窍玉”。 因为人体的任何一窍都绝对用不上这样的玉板,并且这块玉板晶莹洁白细腻滋润,通体没有发现任何杂质,更是没有似那些“九窍玉”上渗入的那些或红或黄的痕迹。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吴良轻手轻脚将这块玉板自那一堆“九窍玉”中扒拉了出来,低下身子靠近了仔细查看。 这玉板的一面没有任何刻痕,并且打磨的极为光滑,甚至能够反射出吴良的脸庞,感觉就是蚂蚁爬到上面都有可能劈叉。 而在玉板的另外一面,吴良终于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只见这面玉板边缘的位置,刻有几个不太明显的篆体小字,这几个小字似乎是:“长平侯卫……” 下面应该还有字,只可惜玉板便是在此处发生了断裂。 “长平侯卫……长平侯卫……长平侯……” 吴良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据他所知,纵观历史上的历朝历代,似乎只有一人被封过“长平侯”,而此人正是姓“卫”! 第四百一十九章 活着的液体!(4200)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四百二十章 控水术加强!(4000) 看到这一幕,吴良也已经意识到普通的物理方法应该很难阻止这滩液体“逃走”。 最有效的方式可能便是将其装入一个完全密封的容器当中,毕竟液体除了没有固定的形态之外,还有一个无孔不入的特性,但凡有那么一丁点缝隙,它便能够来去自如。 但问题是,就算有这样一个容器,又要如何将其装入呢? 吴良亦是犯了难。 这种液体有没有毒性暂时还不知道,但从那头骆驼的惨状来看,它显然是一种极为致命的东西,甚至可能具有寄生性,轻易触碰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另外。 白菁菁说湖中似乎正在传出一种不可言状的声音,这可能也与这种液体有所关联,或许正是这人耳无法听到的声音在引导着液体返回湖中,也就是说,这个古怪的小湖之中可能还存在着更可怕的东西…… 吴良想到了那四个人的尸首。 他们与那头骆驼一样出现了钙化现象,很有可能便是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不同的是他们应该是在彻底钙化之前便回到了岸上,而那头骆驼则留在了湖中,所以结果才略有不同。 那四个人身上有不少海绵或蜂窝一般大小不一的孔洞,透过孔洞向里面去看,他们的体内似乎并没有这种殷红色的粘稠液体,甚至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具空壳。 而这头骆驼身上看起来并无孔洞…… 如此对比之下,吴良有理由怀疑这殷红色的粘稠液体可能才是“复活”过来的关键所在。 而那些孔洞。 极有可能便是这种粘稠液体出入时留下的痕迹…… 只是目前吴良还不确定那四个人与那头骆驼到底是不是同一伙人,又是否是同一时间遭遇了钙化现象。 如果不是同一伙人的话。 那么那头骆驼便应该是后来者,因为还不到离开的时候,所以这种殷红色的粘稠液体还留在它的体内,它的身上才没有出现那些孔洞。 但如果是同一伙人的话。 那么便可以推测出这种殷红色的粘稠液体的部分习性,比如:因为某种力量或是限制,导致它不能或不愿离开这个古怪的小湖,所以这种液体才没有出现在岸边的四个人体内,而是出现在了立于湖中的骆驼体内…… 这可能也正是此刻这滩液体像是具有生命一般汇聚在一起向小湖滑动的原因。 只是现在吴良心中还有一个巨大的谜团: 这滩液体如今看起来似是具有生命一般,那么方才那头骆驼的一系列行动又是否与之有关呢?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 吴良觉得稍后很有必要对那头骆驼进行解剖,重点需要查看骆驼的体内是否还保留着完整的大脑组织与肌肉组织。 他虽对生物学的了解流于表面,但也知道指挥动物动作的是大脑组织,而将动作付诸实施的则是肌肉组织。 至于其他的神经啊、血液啊……等等之类的组织系统应该也与行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这对于吴良这个生物学的门外汉来说,实在是有些超纲,他能够意识到到查看那头骆驼的大脑组织与肌肉组织,在门外汉中已经算是很有想法的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深思这些的时候。 这些念头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 “咚咚咚!” 吴良已经快速拍响了随身携带的神秘小鼓。 这神秘小鼓一来能够对邪物造成一定的震慑效果,二来如果湖中真有什么不可言状的声音在引导着这滩液体的话,鼓声亦是可以对其产生一定的干扰作用。 自是有必要进行一番尝试。 “~~~~~~” 随着鼓声响起,众人看到那滩液体明显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反应。 只见原本汇聚成一滩的看起来极为平滑的粘稠液体,此刻上面竟出现了一连串颤抖的波纹,就好像正在跟随鼓声共振一般。 “公子,好像有用啊!”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颇为惊喜的叫道。 然而吴良却并未因此高兴起来。 因为他发现那滩液体虽然出现了波纹,但滑动的速度却并未减缓,甚至隐约有了一丝加速的趋势。 此处距离小湖本来就只有几米远。 如今那滩液体已经走完了一半,就算以目前的滑动速度,最多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能够返回湖中。 到时无论是那滩液体与湖水融为一体,还是仍旧聚集着快速向湖心跑去,吴良等人连湖水都不能轻易触碰,自是只能望而兴叹。 “咚咚咚……咚咚咚……” 吴良此刻也没有其他行之有效的办法,只得更加频繁的拍动神秘小鼓。 根据刚才的情况分析,神秘小鼓对邪物的震慑效果,可能已经“惊”到了这滩液体,所以才令其有了加速的趋势,吴良心中有此猜测,但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他只能寄希望于利用可能有些效果的“共振”现象,或许“共振”足够频繁便能够将其定在原地。 这也是无奈之举…… 结果。 果然没什么用。 “~~~~~~” 那滩液体虽然出现了更明显也更频繁的波纹,但同时滑动的速度亦是明显快了不少,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到了湖边。 “吴有才,它要跑了,现在怎么办?” 白菁菁显然也对这滩液体颇为好奇,并不想放它轻易离去,因此忍不住焦急的问道。 “我知道!” 吴良何尝不是,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他心里可比白菁菁焦急多了,若是可以的话,他早就已经冲上去将其按住了…… 就在这时。 吴良脑子忽然一热,一股极为熟悉的感觉猛地自体内涌现,顷刻间便遍布全身! “这是?!” 吴良心头一震。 这是此前在冥泽脱困时出现过的感觉,也就是当他展现出那惊为天人的“控水”能力时的感觉。 难道“控水”能力能够对这滩液体发挥作用不成? 在这之前,吴良根本就没有将这滩液体当做“水”来看待,因此完全没有想过这茬。 更何况,他的“控水”能力除了之前在面对生死的时候发挥出了使得河水断流的惊人效果之外,之后便再也没有办法随心而动发挥奇效,最厉害的时候也只是能够将自己尿出来的尿分成三股,还只能尿在脚边…… 这种效果的能力,显然是远远不够用的。 但现在。 吴良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那种力量比玩尿时强了不少…… “给我定!” 眼见那滩液体马上便要进入湖水,吴良已经来不及多想,只得死马当活马医的在心中默喝一声,强烈的意念随之散发出去。 “!” 这一瞬间。 那滩液体竟像是撞上了空气墙一般,在距离湖水不足两寸的地方戛然而止! “有用!” 吴良心中大喜。 此刻他能够明显感觉到那滩液体已在他的掌控之中,甚至就像是连接在他身体上的一部分一般,捏圆拍扁全都随他心意。 这种感觉极为奇妙。 之前控制尿液分成三股的时候,从未出现类似的感觉,而当初令河水断流的时候,他根本就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并且那时心中只想着如何在绝境中求生,也是不记得当时是否出现了类似的感觉。 “怎么回事?” 看到这一幕,众人亦是面露惊疑之色,他们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毕竟吴良只是动用了意念,表面上看起来与平时并没有什么分别。 “~~~~~~” 那滩液体仍有挣脱控制的想法,一时间表面泛起的波纹更加剧烈,形状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看起来像极了后世游戏中虚构出来一种叫做“史莱姆”的粘液怪物。 可惜无论它如何挣扎,却始终被定在距离湖水仅有两寸的位置,无法逾越一丝一毫。 “起!” 吴良再次催动意念。 “!” 那滩液体立刻不再挣扎。 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收缩,仅仅只是片刻之后,便已经缩成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大约铅球大小的球体,并且仿佛摆脱了重力一般,慢慢抬升到了距离地面1米左右的半空。 “来!” 吴良继续下令。 液体凝结而成的球体又开始慢慢向吴良这边漂浮过来…… “公子小心!” 典韦并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道这液体意欲对吴良不利,立刻架起手戟挡在吴良面前小心戒备。 “典韦兄弟,无妨。” 吴良却面色轻松的摇起了头。 “无妨?” 一听这话,众人立刻看向吴良,脸上的惊疑之色更盛。 “吴有才,这……难道是你在操控?” 白菁菁反应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 “正是。” 吴良微微颔首,“我从那扶桑树果实中得到的神秘力量,此前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发挥出来,却似乎对这种东西具有奇效,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理。” “……” 众人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那令河水断流的本事便已经足够惊人了,虽然在脱险之后吴良一直没能再将其发挥出来,但这本事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或早或晚反正都是他的没跑,好饭不怕晚。 偏偏这本事居然还能够控制这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东西的神秘液体…… 这不是等同于又将他的那门本事进行了一次加强么? 至于究竟加强了多少,那就得看这神秘液体究竟有可怕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 众人自然而然的认为,这神秘液体能够进入人与动物体内,能够将人与动物化作石雕,还能够接管人与动物已经石化的躯体,使其变成一个身披重甲悍不畏死的傀儡…… 而若是吴良能够操控这样的神秘液体,岂不是便能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然而。 吴良却是清楚这神秘液体恐怕未必便有众人所想的那么厉害。 结合“纳特龙湖”的钙化现象原理,吴良认为这四个人与那头骆驼遭遇的钙化现象,可能与这种神秘液体并无关系,真正令他们变成那副模样的应该是水中的高浓度盐碱矿物。 而进入人与动物体内,并接管人与动物的躯体,则还需要进一步加以验证,才能得出准确的答案。 现在吴良可以确定的只有一点: 这种神秘液体具有一定程度的意识,只是这种意识究竟是个体的独立意识,还是类似于蚂蚁蜜蜂那样群体意识,暂时还不太好说。 吴良其实比较倾向于后者。 因为他对白菁菁的听力极有信心,白菁菁刚才说湖中正在传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声音,那便一定不会听错。 事实上据吴良所知,这个世界中确实存在许多人耳可以听到的频段之外的声音。 人耳听不到,并不代表这种声音便不存在,事实上这样的声音对于某些特定的生物而言极为重要,就像海豚与蝙蝠的超声波,这是他们捕食与行动必不可少的工具,生死攸关。 因此,类似的声音自然也能够称为某种特殊族群传递信息的工具……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 在探明了这种神秘液体的具体习性之后,这玩意儿确实可以为他所用,因为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这种神秘液体与他的“控水”能力莫名的亲和。 这当然可以算作对“控水术”的加强,只是到底加强了多少,尚且有待进一步研究…… “典韦,将你那个大水囊里面的水倒掉,我要将这东西装起来慢慢研究。” 吴良回头又对典韦说道。 典韦体型异常魁梧,不但吃的多,喝的也同样不少,因此他随身携带的水囊也是加大号的,一个最起码等于吴良等人的两个。 用那样的水囊来盛放这总体积大概也就15升的神秘液体,自是绰绰有余。 “咕咚……咕咚……” 典韦拔开水囊的塞子,却并未依照吴良的命令将里面的清水倒掉,而是仰起头对着水囊一顿猛灌,三下五除二便将满满一水囊的清水喝了个一干二净,而后好爽的擦了把嘴,才将水囊递了过来。 “你拿好喽,待那神秘液体尽数进入水囊,便立刻将水囊塞住。” 说着话,那团神秘液体便已经飘向了典韦。 接着很快分出一缕接连不断的顺着口子向水囊中流动。 与此同时。 众人谁都不曾注意到,小湖中心不知何时有一个未知的东西露出了头,一圈圈涟漪正自那个小头向四处扩散…… 第四百二十一章 另一个方琼!(4000) 吴良这边正在将殷红色的神秘液体导入水囊的同时。 站在高处等待的诸葛亮却是居高临下发现了湖中的异样,连忙将于吉叫过来说道:“老先生,你看那湖的中心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有东西?” 于吉闻言亦是连忙向湖中望去。 不得不说,于吉一大把年纪,眼力却还未出现明显的退化,一看之下便也发现了异样,一张老脸瞬间皱了起来,有些惊疑的道:“的确有个东西,可老夫记得此前湖中并无杂物,这东西又是自哪里来的?” “好像是才从湖底浮上来的。” 诸葛亮说道。 “嘶……这就怪了啊。” 于吉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之色,“这东西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公子斩杀了那头骆驼之后便浮了上来,两者之间难道有什么联系不成?” 站在这个位置,于吉与诸葛亮只能看到吴良等人将骆驼斩杀的大动作,却还并不知道那滩神秘液体的事情。 就在两人说话的过程中。 湖中的那个东西又略微上浮了一些,这次终于不是只露出一个小角,站在于吉与诸葛亮的位置自上而下望去,已经可以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老先生你快看,那东西的轮廓像不像一个人?” 诸葛亮心明眼亮,看到这一幕小脸之上亦是浮现出了担忧之色。 “你这么一说……的确极像!” 于吉却已经不是担忧,而是分外紧张,接着自是不敢有一刻耽搁,也不再考虑是否会干扰到吴良,立刻扯着嗓子向山下喊了起来,“公子,湖里有情况!” …… “湖里浮起来一个人形的东西?” 吴良才刚刚将那滩殷红色的神秘液体引入水囊,便立刻收到了于吉的预警,连忙转身向湖中望去。 只可惜从他的角度向湖中张望,只能看到一圈圈自湖心扩散过来的微弱涟漪,以及露出水面的极其有限的部分。 湖心的确有东西扶了起来。 但现在他还无法确定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也无法确定那东西是否如同于吉所说,乃是一个人形。 最重要的是。 这个小湖中的湖水肯定有问题,他们根本不可能轻易下水。 不过这倒难不倒吴良,他略微沉吟了一下,接着便回头对典韦说道:“典韦,劳烦你将我举高一些。” “诺!” 典韦应了一声便将吴良抱了起来,而后轻轻向上一举便已将他举过头顶,双手抓着他的脚踝使其稳稳的立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此刻吴良再向湖中张望,总算略微看出了一些眉目。 那湖心浮起的东西的确很像是个人。 最起码湖面之下的那个轮廓很像,而且从比较纤细苗条的身体来看,如果是个人的话,八成应该是个女子。 再多的情况,暂时就看不出来了。 除非吴良能够将这东西自湖中打捞上来,再近距率进行查看。 但问题是这湖中的水不能轻易触碰,这种可能含有高盐碱矿物的湖水,人体哪怕只是少量触碰,就算不会全身钙化,恐怕亦会出现严重的溃烂,若是直接跳入水中进行打捞,那八成就得像那四个人与那头骆驼一样化作“石像”。 更何况。 湖水里面可能还有刚刚被他装起来的神秘液体,以及与那神秘液体有所关联的未知存在,就算吴良现在真有船只可以划过去,也不愿轻易进行尝试。 或许…… 可以用自己的“控水术”试上一试? 若是湖中还存在着刚刚被他装起来的神秘液体的话,“控水术”与其十分亲和,说不定便能够为他所用。 甚至。 说不定他能够再来一次超常发挥,直接将这个足球场大小的小湖分开! “嗯——” 如此想着,吴良已经开始尝试调动体内的神秘力量,同时将自己的意念释放了出去,同时鼻腔中发出轻微的哼声,一看就在屏息努劲。 一秒。 两秒。 三秒…… 吴良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神秘力量出现了轻微的波动。 但是面前的小湖却是波澜不惊,也并没有神秘液体被自己控制住了的感觉,这能力似乎再一次失效了。 四秒。 五秒。 六秒…… 吴良并不愿轻易放弃,仍旧在屏息努劲。 而且比之前更加用力,实际上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完全搞清楚“控水术”的正确用法,没有办法随时将其调动出来。 不过吴良并不气馁,任何事情从接触到掌握都需要一个过程,熟能生巧嘛。 当他真正熟练掌握的时候,他就不再是一个人。 七秒。 八秒。 九秒…… “噗——卟——” 下面典韦的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 “?” 白菁菁先是疑惑的看了过来,而后便一脸嫌弃的掩住琼鼻背过了身,肩膀却一抽一抽的耸动起来,她好像在偷笑。 “……” 杨万里与五名瓬人军兵士亦是看过来,接着立刻又是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只是一只纯洁的小白兔的纯真表情。 “呃……那啥。” 吴良亦是瞬间破功,一脸尴尬的看向身下的典韦,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连连说道,“典韦兄弟,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一不小心憋气憋过了头。” “无妨。” 典韦则只是简短而迅速的说了两个字,接着便立刻又将嘴巴闭上,屏住呼吸尽可能不再吸气。 真他娘的臭啊…… 吴良心中那个郁闷,偏偏这个屁还特别的臭,就连他自己都有点闻下不去。 社死啊! 堂堂吴将军的屁怎么能这么臭?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吴将军最近吃的不是瓬人军携带的干粮,而是屎呢。 完了完了,我在菁菁眼中肯定也不完美了,以后在与菁菁享受闺中之乐的时候,恐怕亦是会有一些隔阂了。 “要不咱们先换个上风的地方?” 吴良想了想,果断提议。 “……” 典韦二话不说,顶着吴良便沿着湖畔一口气跑到了十几米外,然后才终于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那叫一个畅快。 “吴有才,你究竟看得怎么样了?” 白菁菁有些看不下去,跟过来同情的看了典韦一眼之后,终于开口问道。 见有人岔开话题,吴良自是求之不得,立刻正色说道:“湖心确实有一个人形的东西,体型上来看可能是个女子,其他的情况就不太好说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白菁菁又问。 “我想将其打捞上来查看一番,可是暂时还没想到行之有效的办法……” 吴良话说到一半,眼睛刚好瞟过自己的手臂,接着眼前便是一亮,一拍脑门一脸的惊喜自言自语起来,“有了!这不就是现成的工具么?瞧我这脑子!” 飞虎爪! 这玩意儿做出来之后,除了在瓬人军驻地的时候尝试过几次,接着便再也没有使用过。 他这飞虎爪所用的绳索,正是从白菁菁那里得来的“蚕神宝丝”,不但轻柔纤细,同时还刀枪不入异常牢固。 如今这只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小湖,最宽的地方也就只有百米左右。 而“蚕神宝丝”足足有六十多米的长度,要抓住湖心的东西绝对够用,并且这距离也完全在飞虎爪的射程范围之内。 惊喜之余,吴良立刻对身下的典韦嘱咐道:“典韦兄弟,稳住不要动,我要射那东西!” “诺!” 典韦应了一声,身型立刻稳如泰山。 吴良则将左臂抬了起来,眯起一只眼睛用特意交代百里香、孙业等人在飞虎爪上面设置的“望山”进行瞄准。 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没有“盲射”的本事,自然不会为难自己。 吸气。 呼气。 吸气。 呼气。 “啪!” 伴随着一声轻响,飞虎爪张开的同时应声射了出去。 线轴在飞虎爪的牵动下飞快转动。 “喀嚓!” 飞虎爪精准的命中目标,接着爪上的机关便被触动,立刻合了起来将目标牢牢抓住。 “完美!” 吴良心中一喜,立刻扣下飞虎爪上的回收机括。 线轴随即反方向转动起来。 速度并不算快,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缓慢,大概每秒钟能够回收半米左右的距离。 毕竟这玩意儿制作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安全翻越某些无法通过的险峻地形,而不是像武侠片或是某巨人中的战斗道具,回收速度实在没有那么快。 况且吴良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根本就经受不起太快的回收速度。 否则一不小心撞个墙碰隔壁什么的,那就不是翻越险峻地形的工具了,而是给力的自杀器具,瓬人军给他收尸说不定都得从墙上扣下来。 “不愧是公子,一射一个准儿,百步穿杨也不过如此了罢!” 众人见状亦是十分喜悦,杨万里顺势献上一记不怎么高明的马屁。 “不要高兴的太早,更不要掉以轻心。” 吴良却是正色提醒道,“这玩意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更不知道是否暗藏凶险,你们需小心防范。” “诺!” 众人闻言连忙摆好了架势,全神贯注的盯着那越拖越近的东西。 …… 不久之后。 那东西终于被拖到了岸边。 吴良及时关闭机括,使得线轴不再转动回收。 如此自己虽与那东西之间连着“蚕神宝丝”,但万一有什么情况发生时,他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能够与其周旋。 只因飞虎爪上只有一个抓取的机关,想要飞虎爪放开目标,便需要靠近手动才能完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以如今的科技水平,根本就不可能搞出后世的“遥控”技术,能够在爪子上设置出一个触碰抓取的机关已经实属不易。 如此向后退着,众人合力将那东西拖上了岸。 而后小心防范着靠近一些进行查看。 这确实是一个人。 也确实如同吴良此前判断的一样,乃是一名女子。 并且这名女子与岸边的那四个人一样,同样出现了钙化现象,已经变成了水泥灰色的僵硬石像。 唯一不同的是。 这名女子的身上似乎并没有出现那些海绵或是莲蓬一般的孔洞。 这就与那头骆驼有些想死了,似乎被该化了之后只要好留在湖中,便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理。 “公子……” 众人保持在四五米之外探着脖子观察这名女子,见其半天都没有任何变化,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待吴良的命令。 “其他人靠后,典韦、杨万里在我左右两侧掠阵,菁菁跟在我身后预警,我们再稍微靠近一些查看。” 吴良沉声喝道。 “诺!” 众人立刻做出了相应的反应。 而后在吴良的带领下,一步一步极为谨慎的向这名女子靠近。 “金刚伞”则被吴良交到了杨万里手中,若有任何突发情况,都可以及时开伞进行防护。 而典韦则肩负着杀敌的众人,吴良已经给了他授权,必要的时候,他可以像对待那头骆驼一样斩杀这名女子。 好在。 在众人逐步靠近的过程中,这名女子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如今大约来到两米左右的距离时。 “公子,这女子的面容看起来十分眼熟……” 典韦忽然蹙眉说道。 “眼熟?” 众人都没有典韦的个头高,而这女子的头又远离众人朝向小湖的方向,因此典韦最先看到了这名女子的脸,吴良等人却还没有看到。 众人心中疑惑。 然后便立刻又听到典韦恍然大悟道:“韦想起来了!难怪韦觉得这女子的面容十分眼熟,她竟与那随我们同行的章台女子极为相像,简直便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方琼?” 吴良自然清楚典韦指的是谁。 听了这话,他心中自是更加惊疑,不自觉的向前连跨了两大步,总算也看清了面前这名女子的面容。 不能说是极为相像,只能说是一般无二! 并且不只是容貌,身高、肥瘦、三围,甚至右眼眼角的那颗泪痣……总之,除了头发长度略有不同之外,剩下的地方简直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他将方琼留在了上面,还教于吉、诸葛亮与诸多兵士好好看管,他真得怀疑方琼是不是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掉进了湖里,因此变成了这副模样。 所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四百二十二章 谁是阿苏拉(4000) “这……” 众人亦是面露惊疑之色。 世上竟有容貌如此相像之人? 甚至这都已经不能用“相像”二字来形容,就算是双胞胎,就算容貌五官皆可以一般无二,但人身上的痣却是完全随机出现的,连那颗泪痣都长在同样的位置,这怎么去看都实在有些离谱。 “吴有才,要不要教于吉他们瞧瞧方琼还在不在上面,莫不是他们玩忽职守,不慎教方琼走脱了?” 白菁菁一对柳眉蹙起,忍不住对吴良说道。 “应该不会。” 吴良摇了摇头说道,“于吉虽然平时怯懦了些,但办事还是十分牢靠的,倒还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诸葛亮虽然年纪小些,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糊弄过去的;还有我们随行的那些兵士,长久以来也从未出过什么岔子,倒还不至于连个弱女子都看不住……此处暂时看起来还算平静,要不干脆叫他们一起下来吧,我们也好拿本人做个比对。” 其实听白菁菁这么一说,吴良心中亦是有了一些动摇,怀疑方琼是不是真的走脱了,主要是面前的这个女子与方琼实在太像了,叫人没办法不动摇。 不久之后。 于吉与诸葛亮带着剩下的瓬人军兵士来到吴良等人面前。 方琼还好端端的跟在他们后面,并未走脱。 “公子,这些人可都经过了查探,确定不会再活过来吧?” 于吉小心翼翼的躲着此前那四个站立在湖边上的男子石像,依旧有些忌惮的问道。 “放心吧老先生,天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肯定不会先砸到你。” 吴良调侃了他一句,一双眼睛却早已瞟到了唯唯诺诺、头都不敢抬一下的方琼身上,这姑娘此刻完全就是一个奴隶的状态,并且将吴良当做了主人。 实话实说。 倘若方琼果真走脱,这虽然不是吴良希望看到的事情,但却也让他心中有了一个底,或许他们捞上来的女子就是方琼。 而如今方琼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这反倒令吴良心中有些没底,亦是使得这件事情多了一丝古怪与诡异。 尤其如今近距离拿方琼与那湖中捞出的女子进行比对。 吴良已是更加确定,两者根本就不是简单的“相像”,完全就是同一个人好吗! “……” 典韦、杨万里、白菁菁与方才一起下来的5名兵士亦是面色古怪的打量着方琼,越看眼中的惊疑之色便越发的强盛。 太像了! 实在是太像了! 天底下竟会有如此相像的人,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方琼,你过来一下。” 吴良冲方琼招了招手。 “主、主人,有何吩咐……” 方琼连忙低着头跑过来,身子躬的低低的极为卑微的应道。 “你可曾有一个孪生姐妹?” 吴良开口问道。 “回主人的话,奴婢曾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与一个妹妹,却不曾有孪生姐妹……奴婢的这些兄弟姐妹,当年已经与母亲一同被歹人杀害,如今只剩奴婢一人……” 方琼依旧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答道。 “确定没有?” 吴良微微蹙眉。 “绝对没有!” 听得吴良的语气略微中了一丢丢,方琼便立刻吓得跪倒在地语速极快的连连说道,“奴婢可以对天发誓,奴婢所言句句事实,若是有半句谎言,便教奴婢不得好死,请主人明察!” “起来吧。” 吴良点了点头,又不置可否的道,“你先去看看那个刚被我们打捞上来的女子,看过之后再来回答我的问题。” 话音落下。 白菁菁已是很有默契的走上前来,扶起方琼带她前去查看那个女子尸首。 “公子,那湖心的东西果真是一个人,还是一名女子?” 于吉闻言又皱起脸来,有些不安的问道。 “有才哥哥,那打捞上来的女子怕是有什么问题吧,而且我猜应该与她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吧?” 诸葛亮亦是凑了上来,一边根据方才的所见所听说出自己的猜测,一边一脸好奇的问道。 “不愧是诸葛贤弟,心思果然十分活络。” 吴良点了点头,颇为赞赏的对诸葛亮说道,“你们若是想看,也跟随菁菁一同过去查看便是,看过之后顺便与我谈谈你们的看法。” “……” 一听这话,于吉与诸葛亮自是更加奇怪,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诸葛亮便已快步跟了上去,于吉略微犹豫了一下,亦是连忙跟上。 …… “呀——!” 看到那女子面容的瞬间,方琼便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面色剧变,发出一声极为刺耳的惊叫的同时,竟猛地转身不顾一切的向远处疯狂逃去。 “站住!” “莫跑!” 瓬人军兵士早已得到了吴良的授意,立刻上前加以拦截。 结果没想到此刻的方琼竟比想象中疯狂的多,几个兵士一次抓住了她都被她强行挣脱,最后只得好几个人一同动手,才终于将她按倒在地。 就算如此,方琼依旧在拼了命的挣扎,两条腿疯狂的踢踹,两只手疯狂的挠抓,甚至连神色都比此前狰狞了许多。 直到众人七手八脚再次将她的手脚捆上。 她虽再也无法逃跑,但却仍在如同蚯蚓一般扭动着身子,脸上的惊恐之色更盛,看起来也更加狰狞。 “这……公子,这女子怎会与方琼如此相像,老朽虽活了近百年,但此等怪事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 于吉亦是面露惊疑之色,慌慌张张的退了回来。 很显然,那女子的模样同样吓到了他,只不过没有方琼那般严重罢了。 “难怪有才哥哥要问她是否有孪生姐妹……” 诸葛亮亦是蹙眉回到了吴良身边,略带稚气的脸上露出颇为老成的神色,这孩子虽有幼稚的一面,但办起正事来的时候,亦有成熟的一面,“若非孪生姐妹,只怕寻遍天下也几乎不可能找出如此相像的人来,就算孪生姐妹恐怕也未必能够如此相像,另外……有才哥哥,我看方琼的表现,她应该知道一些事情,只是之前并未对你说出实情,恐怕仍需好生审问才行。” 话音刚落。 “阿苏拉!” 方琼忽然又使劲全身力气大嚎了一声。 “阿……苏拉?那是什么意思?” 众人顿时面露疑惑之色。 “魔。” 吴良却是立刻做出了解释。 这个词还是方琼之前教给他的,那时他给方琼详细讲解了“生孩子”这套刑罚的过程,方琼便给了他一个“阿苏拉”的评价,将他称作“魔”。 “魔?” 众人更加疑惑,惊疑的看向湖边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子。 她已经遭受严重的钙化成了石像,脸上的表情也并无痛苦与狰狞之色,甚至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至少从这恬静的形象上来看,要将其与“魔”联系在一起并不容易。 反倒是现在的方琼,看起来更加狰狞,更像是“魔”。 不过这从侧面也反应出来,方琼此前定是见过这名女子,并且两者应该还发生过一些不为人知的解除,因此方琼此刻才会是这样的反应。 “方琼,看着我。” 带着心中的疑惑,吴良再次来到方琼身旁,蹲下身子面无表情的问道,“你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又称之为阿苏拉,我希望你这次能够如实回答我的问题,莫要自讨苦吃。” “主、主人,奴婢愿为你当牛做马,奴婢愿为你奉献一切,只求主人带奴婢离开这里!” 方琼却已是又露出了那副虚假而又讨好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之中却又多了一抹恐惧,被捆住了手脚,伏在地上艰难的挪动着身子,苦苦向吴良哀求起来,“主人,奴婢恳求你,奴婢不想死,只要主人将奴婢带离此处,奴婢可以为主人做任何事情……求你了主人……求求你……” “我可以带你走,但你要先告诉我为什么。” 吴良顺着方琼的话继续说道,“否则,我同样可以将你留在此处,教你与这名女子和这个湖泊相伴至死。” “主人恕罪!主人恕罪!” 这话立刻吓到了方琼,只见她面如土色,连忙又向吴良磕起头来,一边磕一边声音颤抖的道,“她是阿苏拉,奴婢和她只有一个能活,若是奴婢死了,她便会活过来,她会骗过所有人,继承奴婢的生命与一切,主人也会被她骗过……主人,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请速速带奴婢离开此处,求你了主人……” “你死了,她就会活过来?” 听了方琼的话,吴良却是更加一头雾水,不自觉的扭头看了那躺在地上的女子尸首一眼。 他想不明白方琼所谓的“活过来”究竟是怎么个“活”过来法儿。 若是像此前那头骆驼一半“活”过来,那显然是不可能骗过任何人的,因为那一层严重钙化的外面便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人了。 而如果去除那层钙化外表之后,应该也会像那头骆驼表皮下面的部分,彻底变成一具殷红色的“血尸”。 除非。 她的“活过来”与那骆驼截然不同,在她活过来之后,表皮同样能够逐渐恢复过来,最终重新变回正常的人类皮肤…… 但这若是不从玄幻的角度去想,便根本不可能实现。 至少据吴良所知,人体的任何组织只要发生坏死,便已经不再是身体的一部分,坏死部分的所有血管、神经、肌肉……等等一切组织都进入了死亡状态,就算是后世比较发达的医疗水平,也只能进行截肢手术来保全患者生命。 而这严重钙化的表皮,显然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石头,让石头重新化作血肉,按照常理来讲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喂!你倒是说的再清楚一些啊!” 诸葛亮则是越发的好奇,忍不住上前连珠炮一般的追问,“为什么你死了她便会活过来,总归得有个原因的吧?你与她的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秘密?你若不说清楚,我们如何能够相信你说的话?再者说来,若你死了她便会活过来,我们是不是同样可以理解为,你活着正是因为她死了,若是如此,我们又应当如何分辨你与她究竟谁才是阿苏拉?谁才是真正的活人?万一你才是阿苏拉哩?你说啊!” “这……我怎么没想到这些?” 听了这一系列的问题,众人顿时对诸葛亮刮目相看。 别看这孩子年纪不大,心思却的确十分活络,就算他们这些个成人亦是没有办法考虑的如此全面。 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谁才是真正的阿苏拉? 这事还真没办法说不清楚。 就像是先有了鸡还是先有蛋一般,经过诸葛亮的这番推演与质问,这已经变成了一个只有方琼这个当事人才能够说得清楚的哲学问题。 “诸葛贤弟,你最近真是进步神速啊,距离封侯拜相无疑又近了一步。” 吴良颇为欣慰的对诸葛亮笑道,这才该是传说中的诸葛村夫的样子,“八阵图”只能算是身外之物,头脑才应该是诸葛村夫的本体。 “全仗有才哥哥带我长见识,若有一日我果真封侯拜相,有才哥哥便是我的引路人。” 诸葛亮当即拱手谦虚笑道,却又难掩眼中的那一丝臭屁。 这孩子跟了吴良之后长进最快的还不是智商,而是此前那狗都嫌弃的情商,现在他已经能够在所有人面前游刃有余,俨然已经成了瓬人军中的团宠,几乎没有人不喜欢他。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多说这些的时候。 “说吧,将这些问题一一解释清楚,莫要试图隐瞒什么,否则休怪我无情……” 吴良沉下脸来,再次看向方琼,开口逼问。 但话还没有说完,吴良便又已经自方琼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只见此刻方琼眼中已经失去了神采,脸上的表情同时变得僵硬,就那么木木的望着不远处的那名女子的尸首。 与此同时。 她的眼角与鼻孔却是出现了一抹红色。 那显然是血。 鲜血正不受控制的从她的眼角与鼻孔中渗出,很快便汇集起来,顺着她的脸颊与白皙的下巴无声滑落。 第四百二十三章 方琼不是人(4100) 看到这一幕,众人皆是下意识的向后退却了几步。 一个活人眼睛与鼻腔忽然同时流出血来,这种情况无论是放在古代还是后世,对于人们来说无疑都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情,难免产生一些恐怖的想象与担忧。 更何况,方琼此前还说了一番古怪的话语。 这就更容易令他们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担心殃及自身安危。 典韦与杨万里则是立刻架起兵器将吴良护了起来,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状态。 “吴有才,怎么办?” 见此刻吴良反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白菁菁既有些担忧又有些焦急的问道。 “莫急。” 吴良则相当冷静的道。 他还在快速分析眼前的情况。 结合方琼此前说过的那番话与现在的表现,吴良也自然而然的认为方琼此刻出现的情况与那被他打捞上来的女子尸首关系密切。 尽管,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尚且无法判断,甚至连做出推测的方向亦是十分模糊。 但他有理由怀疑。 此刻方琼眼睛与鼻腔之中流出来的血液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再结合此前骆驼“复活”过来的情景,吴良甚至怀疑方琼此刻流出来的血液根本不是血液,而与那骆驼体内流出的殷红色粘稠液体一样的东西……尽管这些血液看起来明显没有那种殷红色的液体粘稠,若将前者定义为稀饭的话,后者无疑便是稠粥。 但吴良并未受此影响。 因为那头骆驼与这具女子尸首目前显然是同一种状态,倘若要“复活”过来,情况也应该有相似之处,那殷红色的液体或许才是关键所在,只要关键的成分对了,到底是稀是稠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并且这种推断也与方琼刚才那“你死我活”的说法比较吻合。 液体自方琼体内流出,方琼亡。 接着再进入那具女子尸首,女子活。 只是吴良还是想不明白。 就算他的这番推测是完全正确的,那么方琼与这具女子尸首又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方琼见到这具女子尸首之后,便会流出血来,便断言死的一定要是她,而不是这具已经死去的女子尸首? 如此想起来,方琼身上的问题无疑就变得更加复杂,更加难以琢磨了…… 不过此刻吴良也并非什么都做不了。 根据自己的这番推测,吴良立刻又开始尝试调动体内的神秘力量,试图使用“控水术”控制方琼眼睛与鼻腔中流出的“血液”,如果这“血液”与此前被他顺利导入水囊肿的殷红色粘稠液体乃是同一种东西的话,应该便能够被他操控。 毕竟,他的“控水术”与那粘稠液体极为亲和,这种感觉旁人虽然感觉不到,但却无法将他瞒过。 结果。 “?” 感觉截然不同,他根本就无法与方琼的“血液”建立联系。 而不同的是,哪怕隔着严密的水囊,他依旧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神秘力量与那些粘稠液体产生了某种联系。 “难道我的推测不对,两者根本不是同一种东西?” 吴良立刻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如果方琼的“血液”并非那具女子尸首“复活”的关键,与那些粘稠液体也根本不是同一种东西的话,那么…… 这些“血液”不断流出来,难道单纯只是为了终结方琼的生命? 也就是说。 方琼此前虽然没有把话说清楚,但却并未说谎。 她的生命才是那具女子尸首“复活”的关键所在,她死了,那具女子尸首便会复活过来? “这……” 吴良凝神望着方琼,这很不科学,但却令吴良很感兴趣。 如此想着。 吴良已经快步走上前去,拿出一个小杯从方琼的下巴上接取了一些正在不断滑落的“血液”,而后对瓬人军兵士下令道:“你们几个速速将她带离此处,回到刚才驻足的高地即可,杨万里,你跟着一起去观察方琼的变化,无论情况是发生好转还是恶化都及时汇报,菁菁,你随时接听杨万里的消息,一字不差的传达于我。” “诺!” 杨万里不敢怠慢,立刻叫人将仿佛已经失去神智的方琼抬上一辆马车,而后便连推带赶驾着马车向此前驻足过的高地奔去。 其实那处距离这个小湖并不算远,若是除去山体斜坡只算直线距离的话,也就大约三四百米的样子。 不过彼时在那里的时候,方琼便出现没有任何异常。 也只是下来之后见到那具女子尸首,她才忽然受到了刺激,开始出现一系列的变化。 所以吴良觉得,这样的距离应该是够了。 如果这样都没有办法阻止方琼莫名流血而亡,那便可能是这次“见面”已经激活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无论他再做什么,方琼都已是必死无疑的宿命。 见杨万里等人渐渐远去。 吴良也并未空闲下来,他还要继续在那具女子尸首身上做一些事情,不管是验证或是排除自己的推测,都是收获。 说话之间,吴良已经在典韦的陪同下来到那具女子尸首近前。 先是小心翼翼的将扣在女尸身上的飞虎爪取下,接着吴良便将自方琼身上接取的少量“血液”倒在了女尸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隙的嘴唇上面。 如此定会有一些“血液”通过嘴巴慢慢进入那具女尸的身体,说不定便会因此出现一些变化。 红色的“血液”立刻将那具女尸的嘴唇染红,使水泥灰色的她看起来多了一丝生气,宛如点睛之笔。 做完了这些。 吴良又带着典韦退了回来静观其变。 结果等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吴良并未等来那具女尸发生任何异变,反倒等来了半山腰上的杨万里传来的消息——方琼的出血状况已经自动停止。 并且此刻方琼虽然已经陷入了昏迷,但是呼吸与脉搏也十分正常,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再看那具女尸。 吴良倒在她嘴唇上面的“血液”,定是有一部分已经渗入了她的口中,至于是否进入身体还不好说。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方琼的“血液”并未像那殷红色的粘稠液体一般活过来,也并未发生任何主动形式的流动。 也就是说,这“血液”与那殷红色的粘稠液体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东西,并且应该也并不是“复活”那具女尸的关键因素。 “……” 吴良的眉头微微蹙起,仍旧在凝神思索。 如果方琼的血液无法令女尸“复活”过来,那么令骆驼“复活”过来的粘稠液体呢,毕竟她与那头骆驼应该是相同的状态…… “典韦,将你的水囊打开。” 吴良忽然回头对典韦说道。 “诺!” 典韦立刻照办。 眨眼之间。 那殷红色的粘稠液体便已经在吴良的引导下自水囊中流动了出来,而后不紧不慢的向那具女尸飘去。 待那团液体来到那具女尸脸上的时候,吴良忽然解除了对它的控制。 那团液体立刻在重力的影响下洒落在了那具女尸的脸上。 但奇怪的是,它却并未如同吴良预想的那般想办法进入那具女尸的尸体,反倒在接触到女尸的瞬间,便如同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浮现出剧烈的波纹,而后快速自那具女尸身上“逃”了下来,顷刻间汇聚成一滩,接着头也不回的向小湖滑去。 这神秘液体竟对那具女尸丝毫不感兴趣,甚至似乎还有那么点害怕的意味?! “这……” 看到这一幕,吴良心中自是更加疑惑。 这种神秘液体能够在骆驼体内寄居下来,并且骆驼此前的举动也极有可能与其有着直接的关系,为何面对那具女尸却是这样一个反应? 不过通过这两次尝试,吴良也并非毫无收获。 至少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 这具女尸就算真如方琼所说的那般能够“复活”,也断然不是因为接触到了方琼的“血液”,更不是因为这些神秘的粘稠液体。 再结合此前方琼身上发生的事情…… 现在唯一还没有经过验证的,便只有方琼的生命了。 不过现在吴良并没有验证此事的打算,否则他便不会教杨万里先将方琼带离此处了。 此举除了因为方琼可能还有一些用处之外,还因为吴良暂时还没搞清楚这具女尸若是果真“复活”过来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当然。 更是因为吴良心中那一道决不容逾越的底线。 他虽然早已决定在完成了楼兰古国之旅之后给方琼一个痛快,但却依旧不会用方琼的生命去做这个实验,以此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尽管方才他用方琼的血液与那神秘的粘稠液体便有可能令那具女尸“复活”过来,从而使得方琼如她自己此前所说的那般悄然死去。 但两者其实有着本质的区别,并不能混为一谈。 至少对吴良来说,这完全是两码事。 “起!” 眼见那滩粘稠液体已经又滑到了湖边,吴良立刻施展“控水术”再次将其制住,而后在典韦的配合下将其重新引入水囊之中。 做完了这些。 吴良驻足环顾小湖四周,若有所思。 进了白龙堆便早已经是罗布泊的地界。 如今他既没有完全解开这个小湖的秘密,亦没有搞清楚那滩殷红色的粘稠液体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这个基础上,还又多了与方琼有关的未解之谜。 这对吴良来说,无疑是以此失败的探秘。 偏偏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方法,再也无法想到更好的办法可以继续探索。 因此此刻他恐怕已经不能选择留在此处继续探索真相了。 罗布泊是什么地方,吴良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加清楚,在这里多待一天便会多一重风险,这风险来自各方各面,环境、气候、食物、水源、体力……所有的东西都随时可能变成一道索命符,将瓬人军永远留在此处。 他必须尽快做出一个对每一个追随他的人负责的抉择。 所以,他决定带领众人离开此处,继续向鄯善国前进。 而关于这个小湖,关于粘稠液体,关于方琼与那具女尸的秘密,吴良只能寄希望于方琼,待她醒过来之后再继续审问,如此或许才是解开这些秘密的唯一途径,至少目前应是如此。 “典韦,叫人腾出一辆马车,将这具女尸严密包裹起来与我们始终保持百丈距离随行,期间命人十二个时辰轮流看守,发现任何情况立刻前来报我。” 吴良沉吟了片刻,回头对典韦说道,“还有,不要叫方琼知道我们带上了这具女尸,更不要被她看见,免得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百丈,便是三百多米。 这距离对于方琼来说,应该是绝对安全的距离。 …… 半个多月后。 瓬人军终于顺利走出了白龙堆,进入了鄯善国治下的绿洲。 此时吴良等人的身体与精神都已经被折磨到了极限,若是再多一些时日,哪怕没有遇到白龙堆中那令行商闻风丧胆的流沙龙卷,也不一定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而在这期间,方琼始终没有醒来。 吴良每天都会叫人查探她的呼吸与脉搏,一直都十分正常,可不知为何就是怎么都醒不过来,哪怕用上了“回魂香”亦是无济于事。 更最神奇的是。 这么长的时间,除了白菁菁每天给她强行喂入一些清水之外,方琼几乎一粒米都未曾入肚,食物每次怎么喂进去的便怎么留在口中,最后为了防止将她噎死,吴良只得命人再将食物从她口中扒出来。 这基本排除了方琼是在装昏的可能。 因为据吴良所知,正常人这么长时间不进食,哪怕有水喝基本上也要饿死了,就算生命力极强的少数人勉强还剩了一口气,也一定会饿的脱了相,瘦个几十斤完全不在话下。 但方琼却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一般。 呼吸与脉搏极为正常不说,身体亦是毫无变化,仿佛一切都被冻结在了她昏迷过去的那一刻。 与此同时。 这也证实了吴良在见到那具女尸之后做出的推测。 方琼绝对不是普通人! 如果不是掌握了古代天朝传说中的一些能人异士才会的“辟谷术”,她的身体便绝对存在一些异于常人的特质! 甚至…… 她究竟是不是狭义上的“人”,可能都需从长计议! 第四百二十四章 雍仲本教(4000) 越是如此,吴良越发觉得方琼身上还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并且随着他到达传说中的楼兰古国——这个方琼口述中曾经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可能还会遇上更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而这次探访传说中的太阳墓,亦是与方琼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她才是最重要的突破口与线索。 所以。 吴良希望方琼醒的越早越好,如此至少有机会提前从她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亦可少走一些不必要的弯路。 “报——” 跑去前面探路的杨万里赶了回来,一路骑着马奔到吴良面前,翻身下马报道,“公子,前方再走二十里便已是鄯善国的王都扦泥城,这城规模不小,城内防备亦是比较松散,来往行人只需在城门下简单记录一番便可进入。” “既然如此,我们便直接进入扦泥城。” 吴良微微颔首,根据方琼此前的口述,她当年便是在扦泥城生活,这本就是一处非去不可的地方,“另外,你再带人提前进入城内打探一个叫做阿普丘的人,此人应该不会很难找,或许能够为了我们提供一些食宿方面的便利。”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从怀中取出一串盘出了包浆的骨珠链子递给了杨万里,这便是阿旺此前送给他的信物。 而这个阿普丘,则是阿旺此前对吴良提到过的那个学徒。 依照阿旺的说法,就连扦泥城内的王族也要时常找阿普丘看病养生,那么这个阿普丘定是混的相当不错,最起码得是个御医级别的人物。 如此级别的人物,安排吴良等人的食宿自然就是一两句话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傍上这么一个略有些分量的人物,瓬人军在鄯善国也算是上面有人了,打探起消息、办起事来自然也可以顺利一些。 “诺!” 杨万里好生将骨珠链子装好,接着便又马不停蹄的带人折返了回去。 见他渐渐远去,吴良又回身来到躺着方琼的马车旁边。 此刻方琼依旧没有转醒,却也依旧没有出现任何虚弱的迹象,看起来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十分恬静。 “此前进入白龙堆的时候,她便出现了不小的变化,此番进入扦泥城,更是故地重游,她或许便有可能立刻苏醒过来。” 白菁菁立在一旁轻声说道。 “但愿如此吧。” 吴良亦是有着相同的想法,只是方琼这一次的情况与此前又有许多不同之处,未必便与此前进入白龙堆的时候一样。 而若是方琼始终无法如愿苏醒的话。 他或许便会向这个叫做“阿普丘”的人求助,他既然能够成为鄯善国王族的“御医”,想必定是有一些真才实学,没准儿能够诊断出一些他们无法看出的东西。 …… 大约半个时辰后。 吴良等人终于抵达了一座颇为雄伟的土城。 这座土城可要比他们此前路过的已经毁去了大半的郿坞像样多了,尽管一眼望过去皆是灰蒙蒙的土色,但从那厚重的土城墙上,至少还看不出任何的破败迹象。 据后世考古研究。 这种城墙主要是由夯土与土坯建成,夯土层内夹杂着用来增加强度的红柳条,而上面的土坯则是使用了特殊的方法进行加固,虽然肯定没有中原的砖石城墙结实,但用来抵御没有大型攻城器械的军队,依旧能够起到不小的作用,至少这附近多是一些游牧民族组成的国家,有了这道城墙,他们的骑兵便不可能长驱直入。 待吴良等人来到城下时。 提前入城查探的杨万里等人已经在城门口等待,杨万里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着寻常汉服却在肩膀上披了一块褐色毯子的中年男子。 而在那中年男子身后,则跟着三个年纪略小一些的年轻人。 三个年轻人亦是一身汉人百姓平时所穿的布衣,身上倒并没有披什么毯子,因此除了发型与略有些西域风格的五官之外,看起来与普通的汉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情况吴良倒也并不觉得意外。 当年汉武帝刘彻征讨匈奴的时候,鄯善国夹在中间左右逢源,附近小国亦是纷纷效仿,最终惹得汉武帝大军压境,最终使得这一众小国都成了大汉的属国,并在此处建立了“西域都护府”,置使者校尉统一管理,派出军民前来屯兵驻扎,那时起鄯善国与西域的一众小国便已经开始接受汉化。 因此这些地方的人穿汉服说汉语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公子。” 见到吴良等人,杨万里立刻跑上前来迎接,同时将跟他一同走上前来的那名中年男子进行了一番介绍,“这位便是阿普丘,他在听说了我的来意,又见到阿旺的那串骨珠链子之后,便执意与我一同出城来迎接公子。” 话未说话,那中年男子已经主动对吴良行了一个抚胸礼:“拜见下,阿旺叔乃是我们族内最德高望重的尊者,亦是对我影响深重的引路人,下既能得到阿旺叔的骨珠链子,便说明阿旺叔对下的品行与身份极为尊崇,我又怎敢怠慢下。” “言重了,我也不过是路过时顺手帮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忙,实在不足挂齿。” 吴良颇为谦虚的摆了摆手,笑呵呵的还了一礼说道,“我们或许要在扦泥城少住一些时日,期间还需阿普丘先生多多担待,不打扰吧?” “下无需多虑,我方才已经命人为下腾出了一个院子,下等人想在扦泥城住多久便住多久,衣食住行皆由我来负责。” 阿普丘则颇为实诚的说道,“这还是阿旺叔头一回嘱托于我,我自当竭尽全力完成他的嘱托,若是这点小事都不能办的妥妥当当,便是抚了阿旺叔的脸面,今后我哪里还有颜面再去见他,只怕见了面阿旺叔也不会认我了。” “那就有劳阿普丘先生了,叨扰之处请多包涵。” 吴良拱手笑道。 “请!” 阿普丘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已命人在家中备下一些酒食,先带下前去安顿好了住处,再为下接风洗尘不迟。” …… 扦泥城的城墙上共有两个并列的城门。 两个城门都有五六米来宽,左边的乃是官道,右边的则是平民与牲畜的通道。 在阿普丘的带领下,吴良等人走的便是左边的官道,官道旁边的守城兵士非但没有阻拦,还颇为恭敬对他们低下头行了一个抚胸礼……由此可见阿普丘在扦泥城的身份地位,最起码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这样的大腿,吴良自是很喜欢,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略粗一些。 如此进到城内,吴良很快便被这里超越中原许多大城的繁盛景象给震撼了一把。 街道两边处处都是商铺与地摊,贩卖的东西亦是五花八门,小到来自不同地方的生活用品与农具,大到骆驼、牦牛、马匹这样的大型牲口,可谓是一应俱全,甚至吴良还看到了被绳子捆成一串的肤色与五官各不相同的奴隶。 既然肮脏的奴隶交易都可以拿到明面上进行,其中自然也少不了一些不太友善的画面。 但这并不影响扦泥城的繁盛景象。 虽然还远远达不到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地步,但仍旧已经远远超出了吴良的想象。 因为吴良此前对扦泥城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东汉年检成书的《汉书·西域记》中的记载:“鄯善国,本名楼兰,王治扦泥城,去阳关千六百里,去长安六千一百里。户千五百七十,口一万四千一百。” 五百七十户。 共计一万四千一百口人。 这数量在西域小国的城镇中虽然已经可以算是一座大城,但与中原相比还是远远不够看的,哪怕与战乱中的中原城镇亦是不能相提并论。 但如今扦泥城的情景,显然已经与《汉书》中的记载相差甚远。 “阿普丘先生,你在扦泥城生活了多少年?” 吴良一边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东张西望,一边开口向陪在的阿普丘询问。 “大约……快十五年了吧,当年我辞别阿旺叔前来此处时只有一十九岁,如今却已过了而立之年。” 阿普丘回忆了一下,正色答道。 “这十五年间,扦泥城便一直如此繁盛么?” 吴良接着问道。 《汉书》成书距离现在也就百十来年,并且当时对户数与人口数已经精确到了十位,想来应该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短短的百十来年,便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虽然不是完全不可能,后世新天朝不就只用了几十年便完成了经济腾飞的世界奇迹,一跃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迈着大步奔向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么? 但奇迹之所以被称为奇迹,便是因为几乎不可能被复制与重现。 所以这种程度的巨变,真心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 更何况这个时代的百十来年,生产力与科技基本不可能有什么巨大的突破,并且还是在这么一个被沙漠与盐碱砂地环伺的不毛之地。 “这倒不是。” 阿普丘摇头说道,“其实扦泥城变成这副模样也不过是最近几年的事情,这一切还要拜大汉所赐,大汉起了兵事以后,西域都护府变得名存实亡,西域各国纷纷宣布独立,鄯善国亦是借机脱离了掌控,后来又有一些自大汉逃难而来的商贾在此处定居,并且随行带来了许多紧俏货物,扦泥城的物资一下多了起来,西方的行商得知之后也纷纷赶来做买卖,于是就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原来如此。” 吴良听罢恍然大悟,与如今战乱不断的大汉相比,这远离战火的鄯善国,倒确实能够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世外桃源。 见吴良似乎对扦泥城极感兴趣。 阿普丘也主动承担起了导游的职责,一路上只要路过扦泥城内有些代表性的风情与建筑,便会颇为热情与他绘声绘色的讲解一番。 吴良自是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阿普丘所讲最多的便是扦泥城内的寺庙。 鄯善国作为一个丝绸之路上的重要枢纽,种族的组成十分复杂,因此宗教信仰亦是无法完全统一。 光是走了不到一里来远的路,他们便已经路过了好几处寺庙,大大小小的都有,甚至同一个宗教还存在着不同的分支与团体,不可谓不乱。 不过阿普丘主要介绍的也只有两个规模最大的宗教。 一个是小乘佛教,一个则是拜火教。 小乘佛教便是印度佛教的一个重要分支,这是最早进入天朝的佛教分支,而后来法显与玄奘前往西域取经求法,取的则是大乘佛教。 其实吴良对小乘佛教与大乘佛教并没有太多深入的了解。 他只知道两者在宗教学说体系上最大的区别便是:小乘佛教以佛陀为导师而不是神,着重伦理教诲,不拜偶像;而大乘佛教以佛为神并有不同的化身和无边的法力,宣扬神异,造出各种偶像加以崇拜。 前世后世,吴良都是个不信教的人,不过非要从小乘佛教与大乘佛教中做出选择的话,个人而言他更喜欢小乘佛教。 而如今小乘佛教便被鄯善国王室定为了国教。 因此扦泥城内规模最大数量最大的便是佛教的寺庙,而阿普丘也是小乘佛教的忠实信徒。 规模次之的则是拜火教。 据吴良所知,拜火教也叫作琐罗亚斯德教,乃是古代波斯帝国的国教。 这个宗教起源于中亚地区,在基督教与教诞生之前,一直都是中西亚最具影响力的宗教,无人能出其右。 甚至。 这里还有一座雍仲本教的小型寺庙。 这雍仲本教可就厉害了,虽然这个宗教没有佛教与拜火教传播范围广,但古代藏族同胞原创的宗教,乃是久远古老的藏族同胞文化的源头。 即是到了后世,雍仲本教也依旧涉及藏族同胞生活与文化的方方面面,造就了当地别具一格的文化与风情。 也就是说。 早在这个时候,藏族同胞便已经到达了鄯善国,成了古丝绸之路的一部分。 而在这些个鄯善国存在的宗教中,最令吴良有认同与归属感的,无疑便是这个雍仲本教。 第四百二十五章 魔女!(4000) 等在扦泥城内安顿下来,一定得找个机会来一趟雍仲本教的寺庙,若是能够与庙中的大师好好交流一番,在了解过雍仲本教如今的现状与文化之后,将其中一些重要的东西记录成文献流传至后世,这对吴良来说亦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不过这是后话。 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带领瓬人军众人前往阿普丘安排的住处,教大伙好好的吃喝一顿,再舒舒服服的休息上两天,尽快洗去身体与精神上的疲乏才是正事。 这一路有多不容易,只有真正徒步穿越过白龙堆的人才能够体会。 吴良真担心手下这些一直生活在中原的兵士们因为无法适应此地恶劣的环境,不慎患上西北地区流行的热窝子病,这种病病如其名,一个患病便能染一窝子,若是处理不好很容易便极有可能将他们一锅端掉。 好在目前为止瓬人军中还并未出现类似的病症。 如今到了扦泥城,环境自是要比白龙堆好了不少,吴良悬着的那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说话之间。 在阿普丘的带领下,吴良等人已经来到了位于城北的一处院落。 阿普丘是个颇为靠谱的人,此前通过杨万里了解到瓬人军此行的人数之后,便特意挑选了一处规模比较可观的院落作为安顿给他们的住处。 这处院落的院墙如同扦泥城的城墙一样,同样使用夹了红柳枝的夯土层与土坯修建而成。 院子里面没有四合院的复杂结构,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口”字。 “口”字的北面、西面、东面都是同样使用土坯修建而成的房屋。 这些房屋的屋顶皆为平顶。 里面使用粗壮一些的红柳木比较细密的排列起来构建出屋顶的结构,再在这些红柳木的上面对此土坯,并用泥浆将土坯之间的缝隙填补起来,如此便算完工。 这样的屋顶修建方式,中原几乎是见不到的。 因为根本就不防水,一旦下起雨来,屋顶的积水无法快速排除,土坯还会不断的吸收水分变得极其沉重,很容易就会塌陷下去。 但在扦泥城中却是极为普遍,也最为实用。 因为此地一年四季几乎见不到雨,基本不需要考虑防水与排水的问题,反倒最需要防范的便是大风与高温、严寒。 大风自是很难将如此厚实的屋顶掀飞,就算有些地方受到了风沙的侵蚀,带上点泥浆上去便能够轻而易举的修复。 同时这种厚实的屋顶也能够起到隔热、保温的作用。 众所周知,泥土的导热性其实是比较差的,这样的屋顶就算被灼热的日头晒上一整天,也不会有太多的热量传到进入房屋。 而当热量好不容易快要将整个屋顶晒热的时候,不好意思,太阳也要下山了。 冬天亦是如此,室内的温度也同样不会快速流失。 除此之外。 屋内的结构亦是很有特点。 与中原不同,这里的房屋并非直接修建在地面上,而是先向下挖出了一米多的深度,然后才在这一米多深的坑洞上修建房屋。 也就是说。 这里的房屋乃是一半建在地下,一半建在地上,进屋就得下几个台阶。 如此留在地面上的房屋结构就少了很多,这种结构同样能够抵抗风沙的侵蚀,毕竟承受风力的部分变小了许多。 同时,这种建筑方式也同样具有冬暖夏凉的特点。 这充分体现出了当地居民对抗风沙、酷暑与严寒的独特智慧。 …… 当吴良等人来到这处院落的时候,阿普丘的仆人已经将这里收拾完毕。 简单的带着吴良参观了一下之后,阿普丘又颇为热心的教仆人们帮助瓬人军搬运马车上的物资,好生将他们安顿下来。 吴良亦是没有拒绝阿普丘的好意。 他携带的那些物资没有违禁品与危险品,就算有,这时候的人也根本不可能看得出来,自然不需担心出现什么意外。 至于那具此前在神秘小湖中发现的女尸。 亦是早就被吴良使用麻布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了起来,外面还补充了一些防止磕碰的木条木板,从外面看基本看不出那是一具尸体,况且瓬人军这么多人,也不会教阿普丘的仆人接触到那具女尸。 至于昏迷不醒的方琼。 吴良则并没有避开阿普丘的意思。 按照方琼此前的说法,她在扦泥城做奴隶已是多年以前的事情,错手杀死主人亦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恐怕便是事主一家,恐怕也已经将方琼的模样忘得差不多了,外人又怎会记得逃走后便再未回来过的她? 另外,阿普丘也断然不可能是事主。 方才过来的路上,吴良已经在言谈之间了解过了阿普丘家中的情况,他家中从来没有买过奴隶,那些仆人也都是花钱雇佣而来,并且当年他乃是孤身一人来到扦泥城,如今的一切皆是白手起家,标标准准的富一代,若是他家有主人被奴隶错手杀死,那死的人便只能是他自己…… 所以。 吴良非但没有避开阿普丘的意思,还有心请阿普丘帮忙查看一下方琼的情况。 术业有专攻,阿普丘好歹也是一名医师,并且能够得到鄯善国王族的青睐,必定是有一些真才实学,或许他便能够从方琼身上看出一些吴良等人看不出的东西来,从而给吴良提供一些启示。 如此当瓬人军兵士将方琼放在一块木板上,当着阿普丘的面从马车里面抬出来时。 阿普丘果然立刻蹙起了眉头,回头对吴良说道:“这……莫不是下的队伍中有人在途中不慎受了伤害,又或是染上了恶疾?” “说起此事,我正想请教阿普丘先生。” 吴良顺势拱手说道,“实不相瞒,此人并未受了伤害,亦未有明显染上了某种恶疾的症状,只是不知为何便莫名昏死了过去,我等使尽手段依旧无法将其唤醒,不知先生可有什么妙法可以帮我们唤醒此人。” “原来如此。” 阿普丘的眉头蹙得更紧,眼中明显出现了一抹好奇之色,“不过有些恶疾便是不会出现表象,亦或是症状不在外表,而在五脏六腑之间,这是天底下最难医治的病症,若下允许,不如先教我查看一番?” “怎会不允,先生快请!” 吴良求之不得,立刻命瓬人军兵士将方琼抬进一间屋子,而后带着阿普丘紧随其后进入其中。 如此待兵士们小心将方琼平放在榻上之后。 阿普丘已是自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捂住口鼻,慢慢的来到方琼旁边,但却并未立即与其近距离接触,而是隔着大约一米的距离探着脖子向方琼脸上望去。 这举手投足之间的细节,都充分体现出了阿普丘的专业水平。 捂住口鼻便等于戴上了口罩。 在确认病症之前保持距离,便是尽可能避免某些传染性疾病的传播,对病患负责,对自己也负责。 这个时代懂得注意这些细节的医师,无一不是临床经验极其丰富的医师,仅是这么几个举动便已经令吴良对阿普丘刮目相看。 但下一秒。 “唉?!” 阿普丘却是忽然发出一声惊叫。 与此同时,他的身子更是不自觉的向后连退了三步,骤然惨白的脸上亦是挂满了惊骇之色,甚至就连瞳孔都在不停的微微缩动。 “阿普丘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吴良亦是心中惊疑,连忙将阿普丘扶住。 阿普丘的表现大大出乎了吴良的预料,且不说他几乎不可能与方琼有什么关系,就算真的曾经与方琼有些关系,并且一眼就认出了方琼,也断然不应该是这样的表现。 毕竟当年方琼只不过是一个奴隶。 就算错手杀了主人,也依旧只是一个没什么威慑力的弱女子。 但阿普丘此刻的表情,就像是见到了天底下最为可怕、最为骇人的恶鬼一般,这怎么看都极不寻常。 “呃……、下。” 听到吴良的声音,阿普丘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回过头来时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咽了口口水答非所问的问道,“下,问句不该问的话,这女子为何会出现在下的商队中,下与她又究竟是什么关系?”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吴良眼观鼻鼻观心,面不改色的扯谎道,“前些日子我的商队途径凉州,因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为了穿越白龙堆顺利抵达扦泥城,于是便想到雇佣一名经验丰富的人作为向导为我们引路,结果那时刚巧便遇上了这个女子,她声称对白龙堆与鄯善国极为熟悉,只需提供食宿便可为我所用,于是经过简单的询问,我便叫她进入商队同行,谁成想才走到半路她竟莫名昏死了过去,险些害我们迷失在白龙堆中,这人虽昏死了过去,我却不能将她丢在白龙堆中不管不顾,于是便一路带到了此处……阿普丘先生,看你的样子,这女子莫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成?” “魔女!” 听了吴良的话,阿普丘看起来虽略微安心了一些,但表情却依旧十分古怪,“下有所不知,她是十年前震惊整个扦泥城的魔女!” “震惊整个扦泥城的魔女?” 吴良愣住。 难道方琼此前对他说的那些有关鄯善国的经历亦全是谎言? 毕竟如果只是一个奴隶失手杀了主人并逃走的事情,这虽然依旧会在扦泥城内传播,但应该还不足以“震惊整个扦泥城”。 另外……魔女? 从阿普丘口中听到这个称呼,倒并未令吴良感到意外。 后世皆认为“魔女”一词乃是欧洲中世纪宗教中的特有产物,用它来特指那些拥有超自然能力的女性,并将她们当做异端审判。 但实际上,早在这时候传入此地的佛教中,便已经有了“魔女”的详细注解。 佛教中将“魔”分为三种,分别是:上品魔王、中品魔民与下品魔女。 魔女在魔中的地位最低。 她们维持魔力的方式便是吸食男人的精气神,因此时常以人类女性的模样出现诱惑男子使他们堕落并致其死亡,乃是一种既邪恶又淫荡的魔物。 所以。 方琼究竟还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竟能在扦泥城留下如此“威名”? “正是!” 阿普丘郑重点头,但又看了昏迷中的方琼一眼之后,却立刻有些忌惮的压低了声音,仿佛害怕隔墙有耳一般神秘兮兮的捏着嗓子说道,“她叫做方琼,曾是一个奴隶,一日夜里她忽然将主人割喉杀死之后逃之夭夭,当时全城都在搜捕她却寻不到踪迹,本来此事便要不了了之了,结果她却不知为何又在消失了大约十天之后再次回到了城内。” “守城官兵抓住了她,经过苦主家眷的指认,杀害主人的罪责无可辩驳,于是她最终被王族判了绞首之刑,当众吊死在了城外的刑场,随后经过我验尸确认死亡之后,尸首便被草草埋在了距离扦泥城不远的黄沙中。”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到这里便已经彻底结束了。” “但令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短短的三天之后,她竟又好端端的出现在了扦泥城内,起初守城官兵还以为她只是一个与方琼长相极像的人,毕竟方琼已经被当着大伙的面吊死了,这些守城官兵中便有不少人直接参与了行刑,都可以证明此事。” “不过守城官兵还是先将她拿了下来,并将此事上报给了王族。” “王族听闻亦是十分惊奇,随即派人前往此前掩埋方琼的地方寻找尸首加以验证,结果风沙之下沙堆早已变了模样,守城官兵并未顺利寻得尸首,因此王族认定这是因为上次行刑出了差池,如此才导致方琼‘死而复生’,最终王族下令再次对方琼行刑。” “而这一次,王族要求在确认方琼已经被吊死之后,必须将她的尸首进行焚烧,一来算是遵循了羌人的丧葬习俗,二来则是为了确保不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结果,又过了三日之后。” “她竟再一次好端端的出现在了城内……” 第四百二十六章 骆驼坟(4000) “这件怪事终于引起了城内居民的恐慌,王族亦是大受震动,连忙将金阳寺的普善法师请出来求教此事。” “普善法师乃是城内最德高望重的佛门僧侣,他在见过方琼之后,认为方琼便是传说中的魔女,她屡次三番出现在扦泥城内乃是不祥之兆,扦泥城恐有重大灾祸发生,若要化解灾祸便必须将这魔女杀死并修建佛寺借助浩瀚的佛法大能将其镇压,否则必定祸患不断。” “王族采纳了普善法师的意见,并将此事交由普善法师督办。” “不久之后,方琼再次被下令处死,并在普善法师的监督下将尸首铸入一口铁棺之内,打入了新佛寺的地基之中,随后扦泥城内规模最大的佛寺便开始修建,王族将这座佛寺命名为伏魔寺。” “自那之后,方琼果然没有再复活过来,亦没有再出现在扦泥城内。” “王族与城内居民终于安下心来,而伏魔寺自此也成了扦泥城内最灵验最伟大的佛寺,信奉佛法的人争相前往供奉,香火一日比一日旺盛。” “如今过了这么多年,这件事情虽然随伏魔寺一起仍在为人们津津乐道,但其实已经很少有人还能够记得这个魔女的具体容貌,毕竟当时真正近距离与这魔女接触过的人只是少数,亦是很少有人愿意来触魔女的霉头。” “而我之所以能够一眼认出,则是因为当年这魔女一共被处死了三次,三次皆是由我亲自进行验尸,她的容貌早已刻进了我的心里,甚至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会隔三差五的出现在我的噩梦中,为此我没少前往伏魔寺祭拜祷告,却始终挥之不去。” 说到这里,阿普丘终于喘了口气,又神色紧张的看了方琼一眼之后,又将吴良向远处拉了拉,这才紧蹙眉头用更低的声音说道,“如今这魔女重新在扦泥城现身,这必将再次引起王族与城内居民的恐慌,偏偏这魔女还是下带回来的,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恐怕就连下等人亦要受到不小的牵连啊。” “这……” 瓬人军骨干面面相觑,看向方琼的目光中亦是增添了一抹浓重的惊疑之色。 原本他们便已确定方琼的身上还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听了阿普丘的这番话他们才赫然发现,方琼身上的秘密显然比他们预料中的还要更多,并且更加惊人。 魔女? 难道她真的是魔女,而不是人? “嗯……” 此刻吴良的眉头也已经拧成了疙瘩,鼻腔中发出一声思索状态下的低吟。 三翻四次杀死,又三翻四次“复活”。 甚至尸首还被烧成了灰,被封进了铁棺之内,并用一座佛寺进行镇压。 即使已经做到了这一步,方琼却依旧活的好端端的,只是应该在那之后便去到了中原,所以才没有再回到扦泥城内。 吴良不由想到了那具在白龙堆中发现的与方琼一模一样的女尸。 再结合阿普丘的这番颇为详尽的描述,吴良很快得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断,或许……方琼根本就不是在不断的“复活”! 而是在不断的“再生”! “复活”一词在吴良的认知中,严格意义上讲应该是基于同一个身体上的死而复生的现象。 而“再生”,在病理学词汇的标准注解中,则被定为一个缺失之后无中生有的修复过程。 方琼的尸体曾被焚烧成为灰烬。 被封入铁棺镇压在伏魔寺之下。 并且被白龙堆中那古怪的小湖钙化之后沉入了湖底。 但却总有另外一个方琼好端端的活着,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说话、吃饭、行动,并且具有独立的情绪与思想,甚至某种程度上,这个方琼还继承着前者的大部分记忆…… 这无疑是一件令人难以理解与想象的奇事。 吴良唯一能够想到与之类似的情况,便只有后世时常出现在科幻作品中的“克隆技术”,其实不仅仅是在科幻作品中,后世的许多医学专家也在不断进行着“克隆技术”的研究。 “克隆技术”便属于“再生”技术。 只不过一直到吴良穿越之前,后世的“克隆技术”也依旧没有完全成熟,并且实际操作层面还存在着许多争议。 倒是与“克隆技术”相关的影视作品百花齐放。 《逃出克隆岛》、《生化危机》系列等等都是这方面的佼佼者,同时作品本身也是在探讨与“克隆技术”相关的道德与技术层面的东西,内容引人深思。 而在方琼这件事上。 目前已知的这些情况便与“克隆技术”有着许多极为类似的地方。 首先,两者应该都有一个本体。 吴良仔细分析过后,决定暂时将本体定义为错手杀死了主人逃走之前的方琼。 因为在那之前的方琼,应该与正常的人类没有明显的区别,至少在她身为奴隶的那些年之间,她的主人及其家属,以及共同工作的奴隶等等……几乎所有与她有过接触的人,都并未发现她有什么异常之处,否则当方琼成为令人们恐慌的魔女之后,哪怕只是后知后觉,也一定会有人爆料出一些她此前表现出来的不太寻常的迹象,然而听阿普丘的描述,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传闻。 而当明确了这个本体之后,再结合方琼本人此前的叙述,吴良便尝试着描绘出了方琼的行动轨迹与行动的大概时间。 杀死主人逃出扦泥城之后,方琼进入沙漠遭遇黑龙暴,机缘巧合发现了太阳墓。 如此大概十天之后,她从太阳墓返回扦泥城,便已经成了“魔女”…… 也就是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可能是吴良此行意欲寻找的太阳墓,而想要揭开方琼身上隐藏的秘密,便必须找到太阳墓; 其次,方琼的“再生”与“克隆技术”一样,本质应该都是“复制”。 不过不同的是,“克隆技术”理论上可以无限复制,而方琼似乎却是有限制的复制。 结合阿普丘的描述与方琼见到那具女尸之后的说辞,吴良有理由认为,方琼就算能够不断的“再生”,依旧要遵循“世上只能有一个活着的方琼”的神秘规则。 因为在扦泥城内,从未有两个活着的方琼同时出现的情况。 而方琼此前见到那具女尸时也曾说过:“奴婢和她只有一个能活,若是奴婢死了,她便会活过来,她会骗过所有人,继承奴婢的生命与一切,主人也会被她骗过……” 当时,吴良等人以为她说的是那具女尸。 但现在,吴良怀疑当时方琼所说的“她”,可能未必便是那具女尸,而是另外一个在她死后才会“再生”出来的方琼。 因为方琼的“再生”显然并非借尸还魂。 否则当年扦泥城内焚毁的方琼尸首当如何解释?被伏魔寺镇压至今的那具方琼尸首又当如何解释? 再次,“再生”出来的新方琼虽然继承了本体的一切,但同样可以算是做一个全新的独立个体。 与此前发现的那具女尸相比,方琼虽与其容貌与身段一般无二。 但从许多细节上依旧能够看出一些独立的痕迹,比如头发的长度与发型,再比如身上的部分伤痕,再比如略显成熟一些的眉眼五官……这些都是尚且活着的方琼乃是一个独立个体的证据。 后世有关“克隆技术”的探讨也曾讨论过相关的问题。 克隆出来的个体,哪怕继承了本体的一切,随着生活阅历的改变,不同克隆体的生理与心理状况依旧会想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逐渐表现出不同的个性差异。 所以…… 吴良思索的内容虽然越来越复杂,但却并未因此乱了思路。 他现在又开始倾向于此前方琼在陈留时候的供述并非编造出来的谎言,也并未对他隐瞒什么事情。 假设他定义的本体是正确的。 而再假设方琼每一次“再生”的地点都是太阳墓,并且都以本体作为原型而非前一个方琼进行“再生”的话,那么这个方琼的记忆便应该是她所供述中的那番经历。 她便是最后一个、同时也是运气最好活得最久的方琼。 她继承了本体的记忆醒来,不记得前面几个方琼进入扦泥城被当做魔女处死的事情,也不记得死在白龙堆的古怪湖泊中的事情,甚至可能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死去方琼的经历也全都不记得…… 她的运气很好。 从太阳墓所在的沙漠中走出来之后,她没有进入扦泥城,而是进入了白龙堆。 在白龙堆中她可能遭遇了一些险境,也可能到过那个古怪的湖泊,但却死里逃生,最终在最绝望的时候巧遇了那个好心将她带出白龙堆、并一路带去并州生活的匈奴商人,最终又在多次变故之下辗转到了陈留,成了一个章台女子…… 想着这些,吴良忽然觉得许多事情都解释的通了。 只是仍有一些至关重要的细节,无法得出合理的解释。 比如:方琼在见到那具女尸之后,眼睛与鼻腔为何会莫名流血不止,并且昏迷不醒至今? 再比如:方琼应该对自己的“再生”有一些认识,否则她又怎会在见到那具女尸后说出那番话来? …… “阿普丘先生,这可如何是好啊?” 回过神来,吴良已是苦起了一张脸,欲哭无泪的对阿普丘说道,“我等实在不知这女子身上竟还藏有如此惊人的秘密,若是早知如此,我便是宁死也不敢请她来做向导,这下可好了,生意还没做成便先惹上了一桩大麻烦。” 吴良断定阿普丘既然肯对他做出这番警示,那么便定是站在他这一边的,想来应该不会轻易将他出卖,只是尚需好生引导一番,免得他好心办了坏事。 “下莫慌……” 阿普丘沉吟片刻,捻着下巴说道,“我在王族面前倒还能说上几句话,实在不行我去求见王族,为下将此事解释清楚,这或许也是一个办法。” “这样能行么?” 吴良依旧一脸忧虑的哭丧道,“恕我直言,此事恐怕会牵扯到许多人许多事,魔女重新出现,定会再次引起王族与城内居民的恐慌,同时还会直接影响到那位普善法师与伏魔寺的权威,甚至可能影响扦泥城的兴衰,此时恐怕绝不是解释清楚便能够了结的,到时我们作为将魔女带回来的罪人,定然要受到迁怒,只怕到底是难辞其咎,说不定还会因此牵连将我们接入城内的阿普丘先生啊!” “这……下说的倒也不无道理,这可如何是好啊?” 阿普丘是个老实人,立刻便被吴良这番说辞吓得失了方寸,亦是十分担忧的问道。 “唉……” 吴良叹了口气,又装模作样的思索了片刻,这才一脸无奈的说道,“而今之计,恐怕便只有‘暗度陈仓’最为妥善了。” “怎么个‘暗度陈仓’法?” 阿普丘连忙问道。 “好在此刻城内还没有人见过此女,容我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送出城外,随便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埋了,如此此事便与我们再无半点干系。” 吴良虚着眼睛说道。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就算此女日后再出现在扦泥城,也完全牵扯不到我们,就这么办!” 阿普丘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便请阿普丘先生为我寻来一副扦泥城周边的详尽地图,我需好生规划一番,确保此举万无一失。” 吴良说道。 “正是如此,稍后我便去办。” 阿普丘此刻已是对吴良言听计从。 “另外,我听说扦泥城外有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这片沙漠之中时常刮起灭绝万物的黑龙暴,便是经验最丰富的行商依旧无法安然穿越,阿普丘先生可知这片沙漠位于何处?” 吴良又顺势问道。 这可怕的“黑龙暴”,便是吴良所知的有关太阳墓所在的那片沙漠的唯一线索,在方琼醒过来之前,他只能通过这个线索去判断那片沙漠的位置。 阿普丘顿时面露紧张之色:“下说的这片沙漠该不会是‘骆驼坟’吧?” 第四百二十七章 出卖!(4000) “骆驼坟?” 无论是吴良所知的历史文献中,还是后世的地图标注中,都不曾出现过这样一个地名。 “扦泥城正西那片沙漠便叫做骆驼坟,不仅是来往的行商无法穿越那片沙漠,便是健硕耐旱的野骆驼亦是无法在那片沙漠中存活,人们常在那片沙漠边缘发现成片的野骆驼死尸,因此得名。” 阿普丘颇为耐心的为吴良解释道,“阁下所说的黑龙暴,也只有那片沙漠中才有,每逢黑龙暴来袭,立于扦泥城内便可看到那片沙漠中升起的漫天沙尘,仿佛天狗食日一般遮天蔽日,就连扦泥城的日头亦要比平日暗淡许多,老人们说那是困在沙海中的黑色巨龙正在控诉冤屈,因此便有了黑龙暴的说法。” “原来如此……” 吴良微微颔首,接着又问,“这黑龙暴出现可有什么规律?” 阿普丘摇头说道:“这……应该没有,有时隔上几天就会来上一次,有时隔上几个月也不见任何动静,扦泥城的居民对此也早已习以为常,反正黑龙暴从未波及到扦泥城,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只是每次过后每家每户的屋顶与院子里都会留下一层厚厚的沙子,这才是最为扦泥城居民诟病的事情。” “嗯……多谢阿普丘先生为我解惑。” 吴良微微颔首。 此刻他已经可以基本确定方琼发现的太阳墓就在“骆驼坟”之中,心中已经开始计划进入那片沙漠寻找太阳墓的事情。 依照方琼此前的说法,她是在黑龙暴出现之后才发现了太阳墓,也就是说太阳墓与黑龙暴之间很有可能存在着某种关联,这或许是一个关键线索。 再加上方琼一个弱女子,从扦泥城内逃走徒步进入那片沙漠,在那种极端恶劣的环境之中哪怕跑到筋疲力竭生命垂危,恐怕也未必便能够走出多远。 如此分析的话,无疑可以进一步缩搜寻的范围…… 所以吴良觉得。 想要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最安全也最稳妥的方式,便是模拟方琼此前的情况等待一场黑龙暴,在黑龙暴结束之后立刻带人进入沙漠进行搜索,并且暂时将搜索范围定在100里以内,没必要太过深入沙漠冒险。 而现在的问题是,下一场黑龙暴究竟什么时候降临? 如果几天后就有一场,那么便可以尽快开始第一次探索工作,但如果像阿普丘说的那样,几个月也等不来一场,他们总这么等着也不是一回事。 “阁下不必客气。” 阿普丘似乎已经就方琼的事情与吴良达成了共识,非但没有再提及此事,脸上的紧张之色亦是消退了不少,笑了笑说道,“阁下先安顿着,那些仆人尽管使唤,我的住所就在隔壁,不如我先回去看看宴席准备的如何,莫要因此怠慢了阁下,待阁下收拾完之后叫那些仆人带阁下过来即可。” “善,有劳阿普丘先生了,我送先生出去。” 吴良点了点头,与阿普丘一道走出土屋,目送他带着此前一同出城迎接他们的三个年轻人出了院子。 也是此时,吴良心中忽然划过一丝不安。 方才与阿普丘谈论方琼事宜的时候,除了瓬人军骨干之外,这三个年轻人也在屋内。 说实话。 若是吴良早知道方琼在扦泥城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魔女”的身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算是阿普丘也断然不可能见到方琼。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吴良也只能随机应变。 虽然与阿普丘只是短暂的接触,但言谈举止之间他觉得阿普丘这个人还是比较可靠的,最起码还有一个阿旺打底,吴良觉得阿普丘看在阿旺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做出出卖他的事情,那毕竟也算是欺师灭祖的范畴。 但是对于这三个年轻人,吴良就没有太多的信心了。 只可惜当时他被阿普丘所讲的这些事情吸引了注意,并未留意到这三个年轻人。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既然阿普丘当时没有刻意回避这三个年轻人,那么应该亦是对这三个年轻学徒的人品颇为信任,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最主要的是。 扦泥城就是一座孤城。 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来到此处,无论是成员的状态还是物资都急需要好好的修整与补给一番,若是此刻离开扦泥城,他们根本就没有可供选择的去处,处境亦是十分危险。 另外。 作为震惊后世的楼兰古城,吴良也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对这座古城进行一番考察,若是此刻因为此事被迫逃离,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可能再进入城内,这一次来的亦是十分亏心,吴良怎么舍得轻易放弃? “既来之,则安之。” 如此想着,吴良尽力将自己的担忧抛出脑外,选择继续冒险留在此处。 不过这种事经不起多想,尤其是对于吴良这种谨慎多疑的人来说,一旦心中产生了猜疑,又岂是想不去想便能够不去想的? “杨万里!” 返回院内的途中,吴良忽然将杨万里叫到了一边。 “公子,何事?” 杨万里看出了吴良的不安,连忙压低了声音疑惑问道。 “你即刻带人出去购置一批木炭、火油与个头一些的口铜罐、铁罐,如果找不到铜罐、铁罐,陶罐也可以代替,记得罐口一定要,木炭要全部磨成粉末,我有大用!” 吴良正色说道。 “诺!” 杨万里虽不知吴良究竟要这些寻常的东西有什么大用,却也不敢多问,连忙带了几名瓬人军兵士出去照办。 …… 半个多时辰后。 杨万里等人已经找回了吴良所需的木炭粉末、火油与铜罐、铁罐,这种寻常物资在贸易发达的扦泥城内很容易便能够购得。 吴良随后只带了典韦一同进入存放随行物资的屋内。 如此鼓捣了半晌之后,浑身乌漆嘛黑的吴良与典韦从里面出来,又叫人从院内的水井中打了些水简单冲洗了一下,这才前往位于隔壁的阿普丘家中赴宴。 值得一提的是,此刻的扦泥城并不缺水。 虽然此地一年四季都没有什么雨水,但扦泥城紧邻塔里木河的支流孔雀河修建,因此随便从地上打一口井,只需打到三四米的深度,便已经可以享用到孔雀河通过地下渗透而来的甜美淡水,足以满足当地居民的用水需求。 阿普丘亦是十分好客。 非但为吴良等人准备此地特产的哈密瓜,还特意宰杀了两头羊,制成了外焦里嫩烤至金黄的烤全羊。 至于酒水,则是此时中原很少见到的葡萄酒,一开封清香便扑鼻而来,教人迷醉。 这可馋坏了随吴良一同过来的瓬人军骨干,见到这些美食便一个劲儿的咽起了口水,眼睛都有些直了。 “诸位,请尽情享用吧。” 阿普丘命仆人将东西全都上齐了之后,笑呵呵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补充说道,“这些酒食我已命人取了一些送去隔壁,亦是不会怠慢了与阁下同行的人。” “多谢阿普丘先生款待。” 吴良倒并不担心阿普丘做了什么手段,将隔壁的兵士们也给一锅端了。 因为来之前他已经下过命令,命隔壁兵士严阵以待,不但不得轻易食用阿普丘送去的食物,更不得饮用阿普丘送去的酒水,一切待他回去之后再说。 而他与瓬人军骨干,则一定会在半个时辰内返回,倘若发生延误,瓬人军兵士便会有所行动…… 阿普丘又自怀中摸出一块羊皮,送到吴良面前说道:“还有阁下要的地图,这幅地图不仅绘制了扦泥城周边的情况,整个鄯善国的情况都包含在内,请阁下过目。” “有劳了。” 吴良摊开羊皮粗略的看了一眼。 与他此前了解的差不多,紧邻扦泥城以北的便是自塔里木河中流出的支流孔雀河。 而扦泥城的东南方向,则是与孔雀河想通的极为广阔的罗布泊,不过这时候罗布泊还不叫罗布泊,而是沿用了《山海经》中的名称,叫做“泑泽”。 “泑泽”比吴良想象中的还要大出许多,看地图上的比例,便是几十个扦泥城加在一起亦是有所不及,估摸着最起码得有几千平方公里。 并且与后世的罗布泊不同,此刻的“泑泽”尚是一片汪洋,而非干涸的盐沼。 其实这倒也无可厚非。 据吴良所知,在后世191年的时候,罗布泊测量出来的水域面积还有1900平方公里。 而到了1941年,人们再次测量罗布泊时,它的面积不减反增,更是达到了后世人无法想象的006平方公里。 如此一直到了197年,罗布泊才彻底干涸,变成了一片寸草不生的死亡盐沼。 曾经繁盛至极的楼兰古国究竟是如何在唐朝彻底消失的,吴良虽然暂时还没又探明原因。 但后世的罗布泊究竟是如何在短短的几十年内彻底干涸的,吴良却是有所了解。 新天朝成立之后,兴起了一股开垦浪潮,无数青年相应号召下组成兵团前往西北开展建设运动,一时间塔里木河沿岸人口激增,扩大后的耕地要用水,开采矿藏需要水,于是人们拼命向塔里木河要水,短短几十年间塔里木河流域便修建起了10多座水库,贪婪的吸吮着这条生命之源。 在这种情况下,塔里木河的流域面积开始快速萎缩,1960年下游便出现了断流,罗布泊快速干涸,到197年终于彻底消失,变成了一片寸草不生的无人区…… 地图上扦泥城的正西面,则是白天阿普丘与吴良说起过的“骆驼坟”。 地图中显示,扦泥城周边便只有这么一片沙漠。 因此即使不向阿普丘打听,吴良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当年方琼只有可能进入这片沙漠,而她到达过的太阳墓也只有可能在这片沙漠之中。 简单的看过地图之后,吴良将其好生收起。 再抬头看向阿普丘时,脸上已是挂满了笑意,笑呵呵的问道:“阿普丘先生,怎么不见那三个白天随你一同出城的学徒,他们亦是绑了不少忙,我还想着今夜宴席上当面感谢他们呢。” “阁下不必多虑,他们白天是我的学徒,夜里却是旁人的孩子、父亲与夫君,因此已经提前回去陪伴家人了。” 阿普丘笑着说道。 “阿普丘先生为人正直慷慨,想必在收徒的时候亦是十分考究吧?” 吴良又试探性的问道。 “这是自然,这三人皆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衣钵传人,家境虽不是太好,但平日里皆是乐善好施的好孩子,医者最看重的便是品行,品行仁善者学医可救死扶伤,品行不端者学医则只会害人害己。” 阿普丘面露骄傲之色,颇为自豪的道,“阿旺叔是这样教我的,我也是如此教他们的。” “阿普丘先生高风亮节,在下佩服!” 听了这话,吴良顿时对那三个人心安了不少,拱手拜道。 “阁下谬赞了,我敬阁下一杯。” 阿普丘谦虚笑道,主动端起酒杯劝道。 …… 这一夜。 确认阿普丘提供的酒食没有问题之后,瓬人军众人皆是吃喝了个心满意足。 酒足饭饱之下,如今好不容易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旅途的倦意很快席卷了他们,除去几个留在外面戒备的兵士,剩下的人刚过了戌正时便已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话。 次日辰时,吴良还在做着美梦,便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大清早的,谁啊?” 吴良揉了揉睡肿的眼睛,有些起床气的问道。 “公子,咱们被扦泥城的守卫围了!” 屋外传来典韦少有的焦急声音。 “你说什么?!” 吴良瞬间清醒,一骨碌爬了起来快步跑去开门。 院子里面,瓬人军众人已经全部聚集起来,个个如临大敌的姿态,而兵士们则死死守在院子门口,僵持着不教院外的人进来半步。 “究竟怎么回事?” 吴良开口问道。 “公子,他们是来捉拿魔女与魔女同党的。” 杨万里咬牙骂道,“我们到底还是被人出卖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毁天灭地的力量?(4000) 想不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吴良本只想静静的来再悄悄的,不带走一片彩,奈何我本将心向明月,明月偏要照沟渠。 现在且不论究竟是谁出卖了他们,既然扦泥城的守卫前来此处拿人,那么他们便已经惊动了扦泥城的王族,并且王族已经将他们定义为了“魔女同党”,此事若是不能妥善解决,他们便将成为整个扦泥城的敌人,少不了发生吴良不愿看到的冲突。 不过此刻吴良倒并未慌乱,而是颇为冷静的对典韦说道:“典韦,速速带人去将我昨日准备好的东西取来,以防万一!” “诺!你们几个,跟我走!” 典韦应了一声,立刻叫声几个人走进存放物资的屋子之内。 片刻之后。 一辆装满了瓶瓶罐罐的马车便被牵到了众人面前,众人看到马车中的东西皆是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这些都是吴良昨日命杨万里外出购置回来的瓶罐。 此刻这些瓶罐的口子上都塞着一块用火油浸过的麻布,空气中散发着火油特有的味道,但却没人知道这些瓶罐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更没人知道如今他们已经被扦泥城守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吴良为何却还惦记着这些瓶瓶罐罐。 难道这些瓶罐还能助他们脱困不成? 与此同时。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如今已是插翅难飞,速速放下兵器开门求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待我们攻杀进去可就晚了!” 外面传来一个十分粗犷的声音,虽然说的是也是汉语,但语调中却有一些比较别扭的西域口音。 不待吴良等人做出回复,另外一个熟悉而又焦急的声音便已传来:“将军息怒,看在我曾为尊夫人调养身体的份上,可否容我再对他们劝说一番,万一能够劝得下来,将军也可省下些力气,免得大动干戈。”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式昨夜盛情招待吴良等人的阿普丘。 “哼!” 那粗犷的声音冷哼一声,终是答应了下来,却又像是故意说给吴良等人听的一般提高了调门喝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若里面的魔女同党依旧不识抬举,本将便立刻下令破门而入,到时可别怪我手段残忍!” “多谢将军开恩,这份恩情我记下了,他日定有所报。” 阿普丘连连应声。 接着便听他只身来到门边,隔着木门对院内的吴良等人喊道:“吴公子可在里面,此事非同小可,可否请吴公子亲自与我交谈……” “滚开!你这狗杂碎出卖了我家公子,如今却又假惺惺的来我家公子面前装好人,真当我家公子还没看清你的真面目么?你这狗杂碎不配与我家公子交谈!” 不待阿普丘说玩,杨万里便已经劈头盖脸的大骂起来,也就是此刻情势不太乐观不能轻易开门,否则杨万里说不定早已冲出去给阿普丘的天灵盖来上一铲子了。 吴良在一旁听着,也并未出言阻止。 其实他倒不介意给阿普丘一个说话的机会,一来或许可以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二来也可以听一听阿普丘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杨万里骂了也就骂了,事到如今他也不在意是否得罪阿普丘。 此事就算不是阿普丘直接出卖了他,也定然与他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因为昨天看到并认出方琼的外人,除了阿普丘,便只有他的三个徒弟,所以问题一定是出在这些人身上。 被杨万里如此臭骂了一顿,阿普丘倒也并未恼羞成怒,语气中反倒带了些歉意颇为内疚的说道:“壮士骂的很对,此事乃是我失察之责,竟没有看清身边藏了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因此才导致你们一行人遭此一劫,事后我定会亲自向你们请罪,不过现在实在不是追求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如何妥善处理此事,请壮士务必通报一声,请公子出来听我一言,否则恐怕就来不及了。” 这番话也就是说,出卖我们的人并非阿普丘,果真是他那三个昨日令吴良感到一丝不安的学徒? 听到这里,见杨万里又要骂人,吴良终于抬手制止了他,而后将话茬接过来沉声说道:“阿普丘先生,我在听着,有什么话你先说吧。” “吴公子?太好了!” 听到吴良的声音,阿普丘顿时大喜,连忙说道,“吴公子,此事既已发生,而今之计当是如何妥善处理,免得你们因此受到牵连,其实此事的事实十分明了,那魔女虽是你们带回扦泥城,但你们此前也是受到了魔女蒙蔽,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因此这罪责并不该降临到你们头上,请吴公子放心,我在王族面前还能说上几句话,稍后我将亲自求见王族将此事陈述清楚,恳请王族免除你们的罪责,不过在这之前,请下务必保持克制,万万不可与扦泥城守卫发生冲突,否则若是有所伤亡,此事恐怕就更加无法收拾了。” “你说的有理,只要扦泥城守卫不冲杀进来拿人,我自会保持克制,你若要去向王族陈述此事,便请快去快回,我们在此处等待你的消息。” 吴良沉吟着说道。 这已经是吴良的底线,他并不想与扦泥城守卫发生冲突,当然可以接受阿普丘的提议暂时不轻举妄动,但却绝不能提前向扦泥城守卫缴械投降,更不会在扦泥城守卫冲进来拿人的情况下仍旧选择妥协,否则他们的命运便完全拿捏在了别人的手中,拉长锤扁任人宰割。 结果吴良话音才刚刚落下。 此前那个粗犷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趾高气昂的大声喝道:“废话少说!本将奉王命前来抓人,难道在尔等眼中便如同集市买卖一般还可讨价还价?里面的人听着,本将只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你们主动放下兵器出来投降,本将可暂不伤你们性命,将你们带回交由王族处置,若阿普丘能为你们求下情来,那也是他的本事,与本将无关;要么本将便带人冲杀进去,你们胆敢有丝毫反抗之意,格杀勿论!” “这……” 阿普丘已是一脸的为难。 吴良显然不愿意轻易缴械投降,而那将军却要求吴良等人立刻缴械投降,否则便要下攻杀令。 “将军,我……” 阿普丘试图向那将军求情。 结果才刚开口,那将军便已强硬的打断了他,面露不悦之色道:“阿普丘,本将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可莫要得寸进尺!何况此事你也脱不了干系,王族的命令是将你也一同拿下,你明白本将的意思吧?” “……明白。” 阿普丘顿时无法再说下去。 显然王族已经掌握了更多的细节,包括阿普丘亲自将吴良等人迎入城内的事情,因此阿普丘也在嫌疑范围之内。 见那将军不可能说动,阿普丘只得又转身对吴良劝道:“吴公子,可否厚颜请你退让一步,下恐怕还不了解外面的情况,夏哈甫将军此行动用了守军五百余众,如今已将这处住所围了个水泄不通……请下放心,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下能够缴械投降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阿普丘愿以性命担保下等人安然无恙,以祁连山天神的名义起誓。” 阿普丘并非是在威胁吴良,而是在向吴良明示现在的处境。 五百余众对战二十余众…… 阿普丘确信吴良不是个傻子,应该能够听明白他的意思,况且就算真是个傻子,也一定清楚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概念,这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暂时妥协,而后将此事交给他来游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阿普丘,你可能还没有完全搞明白现在的情况吧?” 吴良却是发出一声冷笑,“王族既要拿我们,同时又要拿你,除了这摆在明面上的关于魔女的事情,你可想过隐藏其中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是什么?” 阿普丘一愣。 “你的徒弟要欺师灭祖,或许是为了取代你在扦泥城的地位,又或许是还有其他的恩怨与目的,总之,出卖我们的人真正想要除掉的人其实是你。” 吴良不紧不慢的说道,“否则,若真是因为魔女的事情,出卖我们的人完全可以隐瞒掉你将我们迎入城内的细节,如此你便不会受到任何牵连,我想任何一个尊师重孝的徒弟都应该会如此选择,但却偏偏没有,所以……我觉得你的徒弟真正要除掉的人其实是你,我们才是因为你而被卷进来的垫背之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昨日商议过的‘暗度陈仓’的计划细节定然也已经被王族获悉,尤其是你当时的那些对王族而言可以算是大逆不道的言论,如今王族恐怕已经不再信任于你,因此才会下令将你一同捉拿……你自己现在恐怕都已是自身难保,还如何保我们安然无恙?” “恕我直言,我愿意相信你帮助与维护我们的决心,但有些事情仅靠决心是远远不够的,就算你信奉的祁连山天神有时也有神力保佑不到的地方,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将我们的身家性命完全托付给你和你的祁连山天神,与之相比,我更愿意相信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这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本。” “……” 听了吴良的话,阿普丘已是彻底呆滞,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 若非吴良将其中的关节点破,阿普丘还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更是全然不知自己亦是危险重重。 可是现在…… 阿普丘心中瞬间被绝望填满。 如果吴良说的是真的,他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破局之法,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依旧只有极力请求面见王族,当面向王族言明自己的立场,至于王族信与不信,又或是是否会饶恕他的“异心”罪责,便只有听天由命了。 至于吴良后面所说的那番有关“安身立命之本”的话,阿普丘则是自动选择了忽略……很有气势,非常豪迈,但却没什么用。 就像吴良说的,有些事情仅靠决心是远远不够的,那么气势与豪迈也是一样的道理。 区区二十余人。 面对五百余名训练有素的守军的围剿。 这便如同螳臂当车。 难道螳螂没有力量么? 难道螳螂的力量不是握在自己手中么? 那面对车轮的碾压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 在这种自身难保的情况下,阿普丘已经不知该如何劝说吴良,或者也可以说他已经不敢再劝说吴良……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那将军同样听到了吴良的话,有些嘲弄的大笑了两声,接着语气立刻急转直下,声音低沉的问道,“如此说来,你是打算以你的‘自己手中的力量’顽抗到底了吧?我只给你三个数的时间考虑,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全军预备……一!” “将军,你可曾见识过毁天灭地的力量?” 院子里却传出吴良答非所问的声音。 弱国无外交,弱者无话语。 吴良并不想惹事,也不想随便伤人,但很些时候,只有你展现出了足够强大的力量,令人们不得不屈服的力量,才会有人愿意安安静静的坐下来,认真聆听你的声音。 “毁天灭地的力量?” 那将军微微愣了一下,却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不受任何干扰的继续竖起第二根手指,“呵呵……二!” “公子……” 瓬人军众人同样不明白吴良那句话的意思,他们已经屏住了呼吸,攥紧了手中的工兵铲。 每个人都紧张到了极点,说不紧张那绝对是唬人的,二十多对五百多,这已经完全超越了他们对“以少胜多”的认知,在他们看来,这便是一场必死之战。 但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个人退缩。 他们是瓬人军,连恶鬼都不怕的瓬人军,又怎能对这些普普通通的活人低头屈服,丢不起那个人! “阿普丘先生,我建议你立刻躲远一些,趴低一些,再捂好双耳……” 当着瓬人军众人的面,吴良一边隔门对阿普丘发出预警,一边自典韦手中接过提前点燃的火把,从马车上拿起了一个铁罐。 第四百二十九章 轰——轰——轰——(4000) “什、什么?” 阿普丘听得满头雾水。 为什么忽然要我躲远一些、趴低一些? 难道……这吴公子竟真的打算以他们那区区二十余人之力抵抗夏哈甫将军的抓捕,教我躲远一些、趴低一些,是不希望将他们的鲜血溅到我身上? 可是为什么还要我捂上双耳? 难道……是不希望我听到他们临终前的惨叫,留下终身无法释怀的噩梦? “吴公子,你可莫要冲动行事,就算你不畏生死,你的身后却还有二十多名追随你的壮士,他们亦有自己的亲人,他们的亲人还在盼望着他们安然归去,你也要为他们仔细斟酌啊!” 想到这些,阿普丘连忙又扯着嗓子苦苦相劝起来,“就算如下所说,如今我已是自身难保,但我在扦泥城这些年,曾多次为王族治疗疾病调养身体,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此事未必便全然没有回旋的余地,请下三思而后行,莫要将这条路彻底走成绝路啊!” “?” 门外的夏哈甫将军亦是被吴良这番听不懂的话搞得莫名其妙。 不过此刻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夏哈甫一点都不担心吴良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见阿普丘此刻仍死乞白赖的守在院子门口不肯离去,一边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吴良缴械投降,一边也在用自己的身子阻挡着扦泥城守军发起进攻。 “阿普丘,我已给足了你面子,可惜里面的人冥顽不灵,这就怪不得我了。” 夏哈甫略微有些不耐,摆了下手沉声喝道,“来人,将阿普丘拖到边上,莫要碍我们的事!” 他虽不确定吴良那所谓“毁天灭地的力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却已经明确了吴良负隅顽抗的决心。 既然如此。 他自然也认为没有什么好再与吴良谈的了,直接攻杀进去将人拿下带回去交差便是,至于里面的人是生是死,王族并未强调必须留下活口,他当然也不需有所顾忌。 事实上,如果不是阿普丘此前一直横加阻拦。 他根本就不会与吴良等人僵持到现在,更不会浪费这么多口水…… “夏哈甫将军,请再给我一些时间!” 门外很快传来阿普丘急的发狂的喊声,一边向夏哈甫恳求,一边又竭尽全力的向院子里面的吴良等人苦苦相劝,“吴公子,万万不可冲动行事啊,若是你们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叫我如何跟阿旺叔交代?吴公子,请你以大局为重,暂时委屈一下,否则可就来不及了!夏哈甫将军,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 门内的吴良却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毫无疑问,阿普丘是个非常值得信赖的朋友,的确当得起阿旺那“好孩子”的评价,即使到了自身难保的情况之下,他也还是在拼尽全力维护着吴良等人,这份情谊可做不得假。 所以,吴良当然领他的情。 此刻听到夏哈甫将军正在命人将阿普丘拖走,吴良的心里也松了口气,如此他便可放开手脚与扦泥城守军放手一搏,而不需担心不小心伤及阿普丘的性命。 阿普丘叫喊与挣扎的声音终于远了一些。 而此时此刻。 吴良也已经命瓬人军兵士人手拿起了一个小罐子,并且点燃了数支火把共同使用…… 然而。 “这……” 瓬人军众人却都是一脸疑惑与不安。 就连他们也完全搞不明白吴良此举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了。 一场生死大战眼看一触即发,其实他们现在更愿意拿起的是能够上阵杀敌的兵器。 “战国连发弩”,“工兵铲”。 这才是能够令他们安心的东西,尤其是“战国连发弩”,这玩意儿的威力他们此前已经有所体会,若是外面的扦泥城守军胆敢冲杀进来,二十多支“战国连发弩”一同发射,定可对他们的先头部队造成一波重创。 不过他们心里也清楚,“战国连发弩”只能起到缓解攻势的效果。 因为就算这二十多支“战国连发弩”箭匣中的所有箭矢加在一起,也还没有他们此刻即将面对的敌人多,况且以“战国连发弩”的强度与准度,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每一支箭射杀一个敌人。 大家都是打过仗的人,心里都很清楚哪怕是乐观估计,将“战国连发弩”清空箭匣,能够射杀几十人便已经了不得了。 接下来,便只能将脑袋别在裤绳上,拎起工兵铲与剩下那些数十倍于己方的敌人进行白刃战。 并且。 这还仅仅只是目前所知的敌人。 要知道现在他们可是身处扦泥城腹地,扦泥城内的守军断然不可能只有这五百余人,一旦他们的反抗较为激烈,一定会有更多的援军自四面八方赶来,到时候可就不是数十倍于己方的事情了…… 所以。 他们已经预见到了这场战斗的结果,这次大部分人恐怕都将永远留在扦泥城。 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便是强行突围,如此若是能够使用“战国连发弩”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直接将对手震慑住,或许还有可能留下那么几个运气极好的幸运儿一口气冲出没来得及关闭的城门,博得一线生机。 现在瓬人军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憋着一口气。 如果有人能够成功突围的话,他们希望最终活着逃出去的人是吴良,他才是瓬人军的灵魂,只要他还活着,瓬人军便不会散,即使他们死在了这里,他们留在陈留的家眷亦可以得到吴良的照顾,瓬人军内的战友亦会记得他们的姓名。 这样倒也不算死的毫无价值…… 可是现在,吴良却命他们收起了能够令他们在战斗之初占得先机的“战国连发弩”,收起了尚有一搏之力的“工兵铲”,拿起来这表面看起来并无任何杀伤力的小罐子。 他们实在不明白吴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而吴良那自信而又淡然的神色,无疑令他们更加摸不着头脑……将这小罐子口上塞着的那块浸了火油的抹布点燃抛向敌人,然后立即捂住耳朵卧倒,这究竟是什么神仙操作,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打仗,更像是与敌人闹着玩。 终于。 “三!” 外面传来夏哈甫将军那彻底失去了耐心的声音。 他已经给过吴良等人机会,阿普丘也好言相劝了许久,既然吴良等人仍旧一心找死,那便也怪不得他了。 “扦泥城守军听令,攻!但有手持兵器反抗者,格杀勿论!” 夏哈甫将军大手一挥,大声喝道。 “杀!” 外面喊杀声震天。 将这个院落团团围住的扦泥城守军立刻如同潮水一般发起了冲锋。 他们来自四面八方,并不仅仅是在攻打那狭窄的院门,而是自四面八方冲到院墙下面架起人墙向院子里面翻越。 毕竟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墙高度仅仅只有两米来高。 这样的院墙哪怕只是防贼都有些不太够看,更不要说这些个训练有素的守军,最多只能短暂拖延他们的攻势。 “公子?” 瓬人军众人的身子全都紧绷起来,下意识的看向吴良。 “点火!” 吴良已是第一个点燃了手中那个小铁罐上面的浸了火油的麻布,而后隔着院墙轻轻向外一抛,接着顺势捂住耳朵趴在了地上。 “……” 瓬人军众人忍不住想拿起“战国连发弩”迎敌。 但吴良方才特意向他们强调了一遍纪律,使得他们不得不咬牙点燃了手中的小罐子,而后像吴良一样将小罐子自不同的方向抛出了院墙。 但他们却并未像吴良一样直接捂住耳朵趴在地上。 而是在做完了此事之后,立刻将收起来的“战国连发弩”重新取了出来,对准了随时可能有敌人攀爬进来的墙头与随时可能被直接撞烂的院门。 “日你们大父,给老子捂住耳朵趴好,老子还没死呢,说的话已经不顶用了是不是?!” 见这些家伙居然没有严格执行他的命令,吴良当即扯着嗓子破口大骂起来。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黑火药的威力。 这些罐子里面最小的都装了差不多两公斤他与典韦合理配置出来的黑火药,一旦爆炸开来,无论是响动还是杀伤力都极为惊人。 就像后世的手榴弹一样。 届时除了爆炸本身的冲击力,那些罐子也将会被炸成碎片,那些碎片四处溅射,每一片都是一颗足以洞穿脆弱人体的子弹,并且为了进一步增加威力,罐子还在罐子里面添加了一些小石子,爆炸式溅射出来的东西将会更多更密,有效范围内的人躲都没地方可躲。 另外,那爆炸时发出的响动亦是不容小觑。 他叫瓬人军兵士捂住耳朵,则是为了保护他们的耳膜,否则一不小心便有可能震破耳膜,使得听力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 瓬人军兵士听到吴良的骂声皆是一愣。 长久以来他们还从未见过吴良现在这副模样,莫说是破口大骂,哪怕平时下个军令都是客客气气的语气,这自是令他们有些不太适应。 但越是不适应,才约法能够引起他们的重视。 “诺!” 哪怕心中还是十分不安与疑惑,他们还是连忙应了一声,依照吴良的意思老老实实的趴在了地上,将“战国连发弩”放在旁边,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 “什么东西?!” 忽然从院子里面抛出来的罐子亦是吓了扦泥城守军一跳,周围的兵士不自觉的向旁边躲去,不敢轻易靠近。 毕竟这玩意儿上面的麻布正冒着火呢。 原本那些已经准备上墙的兵士亦是连忙退了回来,颇为谨慎的盯着这个冒着火苗的小罐子踌躇不前。 “为何停滞不前?” 夏哈甫将军见状立刻抽出佩刀,走上前来大声询问。 “将军,你看这是里面抛出来的东西……” 兵士们连忙让出一条道来,好叫夏哈甫看清楚那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 “这不就是个寻常的青铜罐子么?塞了一团浸了火油的麻布罢了,何惧之有?!” 夏哈甫也是个勇士,竟直接来到跟前用手中的弯刀扒拉了一下罐子,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当即怒不可遏,破口大骂起来,“混账!区区一个破罐子便将你们吓破了胆,扦泥城守军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给我继续冲杀,但再有后退一步者,军法处置!” “诺!” “杀——!” 看到这一幕,扦泥城守军也终于意识到他们似乎是被“耍”了,胸中亦是升起一股恼羞之怒,立刻重整旗鼓杀向院落,士气比刚才更盛。 就在这时。 “轰!” 火光冲天,大地震动。 正向院落冲杀的扦泥城守军瞬间被掀飞了一片。 爆炸中心的几名兵士更是直接被撕成了碎片,一片血雾与碎肉在黑火药爆炸升起的黑色烟雾中散落下来。 更多的人以爆炸中心为圆心被掀翻在了地上。 运气好的人直接被溅射出来的金属碎片与石子命中了要害,顷刻间一命呜呼。 而运气不好的人,虽被撕开了皮肉,但却仍旧留了一口气在,倒在地上疼的疯狂打滚,惨叫声不绝于耳。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看起来毫发无伤的人,耳朵中却已经渗出血来…… “这是……” 爆炸距离夏哈甫不太远,此刻他被震的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耳朵里面亦是在“嘤——嘤——”响个不停,还有那么点痒痒,仿佛几十年未曾动过的老耳屎都被震得有些松动。 下一刻。 “不好!快撤!” 目光落在脚边的那个青铜罐子上面,夏哈甫终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抖了一个激灵便拔腿要跑。 只可惜他才刚抬起一只脚的时候。 “轰!” “轰——轰——轰——……” 冲天的火光一片接着一片,巨大的响动不绝于耳,整个扦泥城仿佛都在震动! 滚滚黑烟升向天空,全城的人都被这巨大的动静震慑,或远或近所有目光全部都汇聚向这个院落所在的方向。 “……” 被按在远处的阿普丘瞳孔不停的缩动。 他眼睁睁的看着夏哈甫将军被撕成了碎片,只留下了一地残肢,头盔高高飞起之后落在了距离他不远的地上,现在还在不停的打转。 第四百三十章 和谈的架势?(4000) 毁天灭地的力量…… 阿普丘骤然想起了吴良之前问过夏哈甫将军的问题:“你可曾见过毁天灭地的力量?” 当时夏哈甫将军不屑一顾。 阿普丘心中亦是极为不解,在他的意识当中,毁天灭地的力量莫过于骆驼坟中的黑龙暴,那才是灭绝万物的天灾。 然后。 夏哈甫将军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仍在转动的头盔。 作为一名医师,阿普丘有的时候也会帮助患者与伤者收殓尸首,有些尸首身首异处,又或是肢体断裂,这些他都会帮忙拼凑起来,使得死者以一个全尸的状态下葬。 而现在的夏哈甫将军,恐怕便是神仙来了也没有办法再给他一个全尸。 因为不仅仅是夏哈甫,与他一同被撕成碎片的还有许多附近的兵士,所有人的血肉都已经混在了一起,根本就不可能拣的出来…… 这就是毁天灭地的力量? 阿普丘内心承受着从未有过的震撼,他从未见过具有如此巨大威力的力量,即使是骆驼坟中的黑龙暴,终归也还会给人留下一个全尸。 而阿普丘更加明白的是。 这力量可不仅仅能够在一瞬之间将人撕成碎片,地上出现的大坑便是证据,它亦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开山破石。 毫不夸张的说。 如果吴良有这个心思,他甚至可以利用这种力量令整个扦泥城化作一片废墟,令整个鄯善国消失于世。 而试图阻止他的人,亦会与鄯善国一同消失。 “嘤——” 阿普丘的耳朵一直在鸣叫,他有些后悔没有听从吴良的建议,没有捂好耳朵。 不过好在夏哈甫将军命人将他拖到了远处,否则他可能也会面临同样的下场,某种意义上来说,夏哈甫将军也算是他的半个救命恩人。 与此同时。 此前还在控制着阿普丘的几名扦泥城守军此刻也被彻底炸蒙了,按着阿普丘的手渐渐松开。 “将军……死了?” 直到现在他们依旧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尽管夏哈甫将军就在他们眼前被撕成了碎片,他们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们更不敢相信亲眼看到的恐怖力量,除了天神与魔王,这根本就不是人类应该掌握的力量,它实在太强大了,没有人能够抗衡! 盔甲? 兵器? 马屁? 战车? 这些他们所知道的战争器械,在这种力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甚至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所以,这个院子里面的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份? 确定……他们是人? “啊——” “救命!” “我的腿!我的腿!” “我听不见了!我看不见了!救命啊——” 一片鬼哭狼嚎之中,所有人都陷入了难以自持的恐惧。 只要是尚有一丝活动能力的人,都在拼尽全力的向远离这个院子的方向奔跑与爬行,地上被拖出了一道道令人心惊的血印。 这情景,不是佛法中的炼狱,却胜似炼狱! “夏哈甫将军死了!” 这个消息更是瞬间震慑到了所有人。 夏哈甫将军究竟是什么人,他们比任何人清楚。 曾经带领鄯善国五千守军力克龟兹国上万兵马,斩杀三千,俘虏四千全部坑杀,使得龟兹国自此一蹶不振,鄯善国近二十余年无人敢犯,这在鄯善国早已成了一段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传奇,而夏哈甫将军自然也是鄯善国内最为王族倚重的传奇人物。 就这样一位杀伐果断、用兵如神的将军,竟然连一个照面都没打上便已殒命? 这一瞬间,所有人心中仅存的战意都消失的荡然无存,因为他们面对的可能真的不是人,而是某种更加强大更加可怕的存在…… “救命啊!” “帮帮我,带我离开!” “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黄毛小儿,我不能死啊……” “……” 兵士们的鬼哭狼嚎更加剧烈,所有人都在拼命的逃离这个小院,甚至有一人腹部受到了重创,肠子流了一地依旧在努力的爬行。 …… 院落之内。 “……” 瓬人军兵士亦是一脸懵逼,面面相觑。 此刻隔着一道院墙,他们还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情。 但刚才那巨大的震动、响动却是他们能够切身体会的,他们很庆幸刚才听从了吴良的命令,趴下了身子捂住了耳朵。 因为即使是这样,他们也依旧有些耳鸣,身上落满了震荡起来又落下的灰尘。 除此之外。 他们同样听到了外面那些扦泥城守军的鬼哭狼嚎,那鬼哭狼嚎要比他们此前在战场上清理敌军活口的时候更加惨烈,更加痛苦,令人心悸。 夏哈甫将军死了。 这个消息更是令他们震撼。 “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这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传说,因为在真正的战争中,他们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哪怕己方的将领早已是威震三军的猛士,除了偶尔上头跑去与敌军将领玩一一的斗将,剩余的时候根本就不会去做这么虎的事情,甚至连尝试都不会。 但现在。 他们见识到了,吴良甚至连门都没开,便已令敌军将领殒命。 所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们方才丢出去的小罐子究竟是什么,竟有如此恐怖的威力,地动山摇,平地惊雷,顷刻之间伤敌无数? 他们并不知道“黑火药”的事情。 为了确保“黑火药”的配方泄露出去,配制的过程吴良也只叫了典韦一人参与,绝对万无一失。 “起身,开门!”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吴良已经站起身来,沉声喝道。 “诺!” 众兵士闻言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便听吴良接着说道,“半数人马手持‘战国连发弩’,行于外围防范敌军的漏网之鱼,剩下的人带上马车行于中央,随时准备点火抛投火器,杨万里,你来安排!” “诺!” 杨万里连忙照办。 一眨眼的功夫,瓬人军便以安排停当,典韦走上前去,一脚踹开了此前已经被扦泥城守军撞得摇摇欲坠的院门。 “咣当!” 随着院门倒下。 面前的画面再一次深深的震撼到了瓬人军众人。 炼狱! 真正的人间炼狱! 除了满地的一些已经烧焦熏黑的不明物质,剩下的便都是残破的人体组织,甚至有的人已经没了半个身子,只是暂时还未咽气,只能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而更多的兵士,只要是还能动的,便早已逃离了此处,头都不敢回一下。 “……” 吴良虽然有所预料,但面前的惨烈情景依旧还是震慑到了他。 这便是他不想参与任何战争的原因,并非是因为圣母,一旦遭遇可能危及他性命的事情,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杀人,并且不择手段,就像这次,他便直接动用了此前一直不愿轻易动用的“黑火药”。 在这样的冷兵器战争时代,“黑火药”无疑便是无敌的存在。 他只是不想让自己成为一名冷血的屠夫,只要是有可能的情况下,他便更希望和平的解决问题,而不是通过武力与杀戮。 而这次。 缴械投降显然是不现实的,鉴于“魔女”的影响力,无论是鄯善国的王族还是平头百姓都对这件事讳莫如深。 再加上汉朝历史上鄯善国本就做过许多次斩杀汉朝使节的事情,因此汉武帝才不得不出兵攻打,将一名王子作为人质带回中原逼其就范。 就算如此,鄯善国还是立刻将另外一名王子送给了匈奴,以这样的方式向匈奴示好。 也就是说。 鄯善国王族本就对汉人没什么好感,如今他们又是重新将“魔女”带回扦泥城的罪魁祸首,只要吴良等人选择了缴械投降,便绝对没有好下场,被一起吊死恐怕都是轻的。 所以。 虽然有些残忍,有些文明压制,有些不讲道理,但是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一边是自己与瓬人军众人的性命,一边是扦泥城守军的性命,吴良自然只能选择前者。 说实话,但凡刚才夏哈甫将军能够略微通融一下,这件事情也是有可能避免的。 而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典韦。” 吴良冲典韦示意了一下。 “诺!” 典韦立刻会意,大步走上前去,眼睛眨都不眨便将手戟末端的枪头刺入了那个只剩半个身子的扦泥城守军心口。 呻吟声戛然而止。 那守军眼中夹杂着恐惧,盯着吴良等人,死不瞑目。 但这在吴良看来其实是一种解脱,这个时代如此伤势断然不可能救得回来,倒不如给他一个痛快,令他少承受一些痛苦。 这不是他的错,原本吴良与他并不会有任何交集,错就错在两者的立场不同,就像战争中以命相搏的兵士一般,大家只是阵营不同,其实并无深仇大恨,然而却又不能不杀死眼前的敌人,因为如果不杀死敌人,自己就会被敌人杀死,这是一道单选题。 “吴、吴公子……” 不远处传来阿普丘的声音,他此刻依旧趴在地上,目光之中满是复杂的神色,而此前按住他的扦泥城守军,则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阿普丘先生,你没事吧?” 吴良脸上走上前去查看阿普丘的情况。 上下检查了一遍,发现阿普丘并未缺胳膊少腿,吴良总算安心下来,看来这个家伙只是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因此才没有立刻爬起来。 “多谢下挂念……唉,这……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啊?” 阿普丘有些语无伦次,望着眼前这一片宛若人间炼狱的画面一个劲的叹气摇头,俨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要不……趁着王族与守军还未反应过来,下还是速速带着魔女出城离开此地吧,我也与下一同出城,这扦泥城我恐怕也待不下去了,只能携带家眷返回渊泉投奔阿旺叔……” 这事现在确实闹得挺大,非常大,可以说整个鄯善国与吴良一行人如今已经成了水火不容之势,绝对不可能再善了。 此刻阿普丘也不问吴良那“毁天灭地的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主要是不敢乱问。 他现在就只想教吴良等人快走,一来算是遵照阿旺叔的嘱托保全吴良等人,二来则其实也是在维护整个扦泥城,包括王族与百姓。 见识过吴良这“毁天灭地的力量”,他完全可以想象: 加入鄯善国王族硬要捉拿吴良等人,而吴良等人又硬要选择负隅顽抗的话,只怕至少也要有半个扦泥城毁于一旦,倒是无数居民将无家可归,还会有更多的人死于非命,绝对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然而他哪里知道,吴良其实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扦泥城,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扦泥城毁于一旦。 所以。 他一定会做出对扦泥城损害最小的选择。 而现在,吴良当然也不可能就这么“逃离”扦泥城,因为扦泥城他还来得及仔细研究,需要以扦泥城为补给点进行逐步探查的太阳墓也不曾找到,若是就这么做了,吴良等人这几个月以来跋山涉水的苦可就白吃了。 “阿普丘先生,莫要慌乱,我心中早已有对策。” 吴良用力按住阿普丘的肩膀,令他略微冷静一些,这才用极为自信的语气说道,“阿普丘先生,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鄯善国王族所在的王宫在哪里,剩下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 “王……宫?” 阿普丘顿时一脸惊疑。 “正是。” 吴良微微颔首。 “下……究竟要做什么?” 阿普丘满脸紧张的问道。 “我希望与王族当面商议此事,当然,是尽可能用最和善的方式,若是能够如此化解这场误会,自然是最好的。” 吴良说道。 “这……” 阿普丘顿了顿,苦着一张脸说道,“下,你杀了夏哈甫将军,此事断然不可能善了,何况……你们这架势怎么看也不像是和谈的吧?” 他指的是瓬人军众人手中的“战国连发弩”,还有那些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的小罐子,这架势就差问上一句“你这瓜保不保熟”了。 “我自有打算,阿普丘先生,王宫在哪?” 有一种被揭穿的感觉,吴良当即拉下脸来,沉声问道。 第四百三十一章 大胆魔徒!(4000) “……” 现在的吴良在阿普丘眼中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并且不只是他,瓬人军所有人也不怎么是人。 因此见吴良忽然板下脸来,阿普丘心中不由得一紧,咽了口口水便连忙指向城北一处比其他建筑都高了一截的圆顶建筑老实答道:“在、在那里……那就是扦泥城的王宫,王族就住在那里面,只是下尚需注意的是,王宫内外常驻有五百名侍卫禁兵……” 说到这里,阿普丘忽然停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觉得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而是觉得五百名侍卫禁兵也没什么好着重来说的。 毕竟吴良刚刚才轻而易举的打退了“鄯善国战神”夏哈甫将军率领的五百余名守军,就连夏哈甫将军本人都只剩下了头盔。 “嗯。” 吴良微微颔首,接着又问,“除了国王之外,王宫内有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 “……” 听了这话,阿普丘更加心惊,难不成吴良这是打算对王族斩尽杀绝? 这未免也太狠了些吧,若是如此,鄯善国定会大伤元气,群龙无首之下说不定会发生内乱,国将不国。 “诸如王后、王子、亲王、重臣之类,总之能够对鄯善国造成影响的都算……” 说到一半,言见阿普丘已经快要哭出眼泪来,吴良心中一软,拍了拍阿普丘的肩膀笑着说道,“要不算了,你还是随我一同前去亲自指认吧,反正鄯善国王族听信了谗言便要连你一同捉拿,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事后他们恐怕仍要迁怒于你,这扦泥城你今后肯定是没办法待了,倒也不怕得罪了他们,你放心,此事既然因我而起,我便会对你负责到底,一定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 “下……” 吴良不说这番话还好,一说阿普丘直接就流出了眼泪。 这可不是感动的眼泪,这是敢怒不敢言的眼泪! 他现在的处境当然是吴良害的,真心一点都没冤枉了吴良,结果吴良此刻非但没有想着如何帮他补救,还打算直接拉他入伙,令他再也无法回到以前的安生日子。 现在的吴良在他眼中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这个渣男刚刚强迫了他,然后还在将他揽入怀中,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热气,轻轻说道:“要不咱们再来一次吧,反正你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这次你要好生迎合着我,这样才更舒爽……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都是谁害的啊?! 阿普丘很想这样大声质问吴良,可是看到吴良手中的小罐子,他不敢。 另外,这责任其实也不完全都在吴良身上,他也有责任,若非他当初有眼无珠,招了个居心不良人面兽心的不肖学徒,这件事便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过去,如何会闹到如今这一步…… 唉—— 我究竟招谁惹谁了,阿旺叔,你不是一直告诉我好人有好报么,你是不是也在坑我啊? “不用太感动,这是我应该做的。” 吴良又拍了拍阿普丘的肩膀,而后便带着他跨过一地的碎肉残肢,直奔距离此处并不算远的王宫而去。 …… “有才哥哥。” 途中,诸葛亮皱着一张小脸主动跑到了吴良身边,有些担忧的道,“有才哥哥,你这是打算带我们前去攻打王宫吧?” “可以这么说。” 吴良点了点头。 “还要捉拿鄯善国王族?” 诸葛亮接着又问。 “只有捉了他们,我们才能心无旁骛的继续办我们的事。” 吴良继续点头。 “有才哥哥,恕我直言,此计恐怕尚有不妥之处,需要从长计议啊。” 诸葛亮那张小脸皱着更紧,连忙劝道,“我们这次人手太少,倘若要将王族带在身边做人质,以此来确保我们在此地的行动不受干扰,便必定要分出许多人手看管与照顾王族成员,如此一来,便也等于缚住了我们自己的手脚,未必便能心无旁骛的办我们的事。” “何况王族一旦被我们当做人质带出王宫,便免不了会有野心勃勃的人顺势接管扦泥城,到时那人自是巴不得王族永远都回不来,定会以营救王族的名义对我们赶尽杀绝,顺便再将王族成员灭绝,将谋害王族的罪责推到我们身上,端的是一举两得,反倒是我们为旁人做了嫁衣,不得不防。” “另外,或许我们也可以自己将王族灭绝,取而代之成为鄯善国的王。” “但此举依旧有不妥之处,除去人手不足的问题,还需考虑民心民意的问题,对于扦泥城百姓而言,我们是不受信任的外来人,名不正言不顺,短时间内恐怕无法收拢民心,军心亦是如此,若有人暗地里组织反抗,我们将会被搞得焦头烂额,恐怕终究要被拖死在此处,更不要说心无旁骛的办我们的事。” “所以。” “接下来究竟要如何施为,有才哥哥仍需再想一想,万不可鲁莽行事……” 说到此处,诸葛亮那张小脸已是微微泛红,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补充了一句,“有才哥哥,这不过是我心里产生的一点点不太成熟的想法,自然比不了有才哥哥心思缜密,若是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请有才哥哥多多指教。” “诸葛贤弟,你最近成长很快啊。” 吴良颇为欣慰的看了诸葛亮一眼。 虽然被吴良巧言骗进了瓬人军,但这孩子天赋所在,依旧在慢慢的向“诸葛村夫”的方向发育,似乎对军政方面的事情极感兴趣,并且能够根据实事作出相应的思考,这是谁都无法阻挡的。 并且。 诸葛亮所说的这番话,也正是吴良此前思考过的问题,不管是将王族捉了带在身边作人质,还是直接将王族斩杀取而代之,其中都存在着太多的变数,而且是超出了他掌控的变数。 所以,吴良并不打算这么做,他已经想好了其他的对策…… “全仗有才哥哥带我涨了见识,又言传身教令我学到了不少。” 诸葛亮挠着后脑勺谦虚笑道。 “你就没想过,咱们就这么点人,要是攻不下王宫又当如何?” 吴良忽然又问。 “这……” 诸葛亮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却又十分自信的道,“有才哥哥可不是一般人,有才哥哥既要攻打王宫,哪里会有攻不下来的道理?” “……” 吴良回头看看瓬人军众人。 大家伙的神色亦是极为轻松,完全看不出来一丁点即将打仗的紧张感。 甚至旁边的杨万里竟还能笑得出来,见吴良回过头来,这货立刻掂了掂手中的小罐子,接过话茬献上了一记彩虹屁:“公子确非一般人,这毁天灭地的力量信手拈来,区区一个西域小国的王宫,若敢负隅顽抗便叫他们粉身碎骨,怎会打不下来?” 这些瓬人军的人都已被吴良给“惯”坏了。 长久以来不管去到哪里,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他们都不曾有过败绩,甚至连一个伤亡都不曾去过。 毫不夸张的说。 倘若吴良现在在他们面前跳上一通大神,而后再拿条柳枝随便蘸上一点水在他们身上洒上几下,而后告诉他们已经刀枪不入,他们没准儿便真敢用自己的身子去硬悍敌人的刀枪。 这种状态已经有些盲目,对吴良的盲目信任与崇拜。 好在长久以来,吴良都当得起这份信任与崇拜…… “……” 吴良无语。 他自己都没有这么自信。 毕竟这“黑火药弹”虽然威力巨大,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弱点。 引爆速度较慢不好精准把握,人力投掷距离也比较有限,并且会受到一定的地形限制,倘若王宫是一座易守难攻的碉堡型建筑,不能将其投入其中,便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杀伤力,而对方若是还有大量的弓手驻守,这也会增加投掷的难度,想要攻取王宫少不了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所以吴良这次选择攻打王宫,其实就是一次豪赌。 他在赌鄯善国王族与那五百名侍卫禁兵因为完全没见过“黑火药弹”,不知面对他们的时候该如何应对自乱了阵脚,如此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攻入其中。 赌赢了,他便是最大的赢家,通吃一切。 若是赌输了,遭遇到了鄯善国王族与侍卫禁兵的激烈反抗,哪怕有一丝陷入比较持久的拉锯战的可能。 他便会立刻选择放弃,绝不上头。 而后果断带领瓬人军众人借助“黑火药弹”的震慑效果冲出扦泥城,快速前往距离鄯善国不算太远的“小宛国”暂避,在那里完成补给,准备探寻太阳墓的相关事宜。 至于仔细探访扦泥城的事情,只有等待办完了太阳墓的事情,再找机会看看能不能伪装进入。 不过此时此刻,吴良倒也并未多说什么。 实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打击众人的士气,只要关键时刻他们能够无条件的服从他的命令,该进便进该退便退,便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而对于瓬人军的执行力,吴良还是比较自信的。 …… 不多时,他们已经毫无阻碍的来到了扦泥城王宫。 王宫正门是一个阶梯型的大土坡,真正的王宫主题起建于大土坡中部,而后以大土坡为地基往上延伸修建起了一座巨大的三层土楼。 土楼的腰线有些高,唯一的通道便是一扇镶有许多青铜铆钉的木头大门,大门的边边角角还被包裹上一层铁皮,看起来还算是比较结实,而在大约三四米的腰线往上的位置,才出现了一些排列整齐的窗口。 这宫前的大土坡…… 这抬高的大腰线…… 这一排排整齐的如同蜂巢一般的窗户…… “这不就是个小型的布达拉宫?” 对此吴良虽感到有些意外,但也并未大惊小怪。 因为据他所知,后世发现的楼兰古国遗址中,还有一处叫做“米兰古城遗址”的发现。 “米兰古城遗址”在汉书中有所记载,这时候应该叫做“依循城”,乃是西汉年间鄯善国王请求汉王朝前来驻军时修建起来的一座戍边古堡。 而在“米兰古城遗址”中,便有一座与面前的扦泥城王宫十分类似的主体建筑,亦是与布达拉宫极为相像。 此前吴良在扦泥城内见到了古藏文化“雍仲本教”的寺庙。 如今又在这里看到了类似于布达拉宫的王宫,这说明古藏文化对古丝绸之路、至少对鄯善国早已有了一定程度的辐射,这对于吴良来说自然也是一个值得记录下来的考古发现。 除此之外。 这也确实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堡垒…… 并且,如今应该已经有逃跑的守军回来报了信,此刻王宫之外已经聚集了至少上百名甲胄与兵器更加精良的兵士,保持防御队形严阵以待。 见到吴良等人来到大土坡之下,这些兵士立刻紧张起来,将手中的长枪与长戈齐刷刷的指向了他们。 “典韦,以你的臂力将这玩意儿扔上去应该不成问题吧?先给他们放个烟火瞧瞧。” 吴良觉得这些侍卫禁兵应该已经听说了他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因此也不藏着掖着,当即回头对典韦说道。 在他看来,这便是一次“军演”。 将自己的武力展示出来,若是能够震慑到这些侍卫禁兵,令他们不战而降,那自然最符合吴良的想法。 “诺!” 典韦也不含糊,立刻从马车上挑了个个头稍大一些的铁罐子,在火把上轻轻一烧便点燃了上面那团浸了火油的麻布。 而后双手抱罐身子猛地旋转了起来,两圈之后,铁罐子突然出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向王宫大门处的侍卫禁兵飞去。 “有了!” 吴良像看篮球一般拍手赞道。 然而就在这时。 围住门口的侍卫禁兵却忽然向两边散开,接着一个身披浅灰色素衣的光头老者不紧不慢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释迦牟尼佛(小乘佛法的佛号,等同于大乘佛法的阿弥陀佛)——” 老者微微眯着眼睛,先是打了一个佛号,这才睁开眼睛看向吴良等人,大声喝道,“大胆魔徒,竟敢扰乱……唉?飞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第四百三十二章 如此轻松?(4000) “吴公子,那人便是伏魔寺的普善法师!” 阿普丘一眼便认出了那个自诸多侍卫禁兵中缓慢走出的光头老者,连忙对吴良说道。 伏魔寺,便是镇压方琼的那座扦泥城内最大的佛寺。 而普善法师,便是将方琼定性为魔女的扦泥城内最德高望重的佛门僧侣。 原来。 在收到阿普丘的徒弟举报之后,鄯善王极为重视此事,一边派出夏哈甫将军率兵前去捉拿吴良等人,一边还将当年全权督办此事的普善法师请到了王宫。 当年普善大师言辞凿凿,声称将方琼的尸首铸入铁棺,再修建一座佛寺进行镇压便可一劳永逸。 结果如今魔女却又回到了扦泥城。 鄯善王自然要向他讨个说法。 不是魔王便是魔民! 普善大师立刻给吴良等人定了性质,声称他们可能便是佛法中的魔民,因此才会与魔女同流合污,也正是他们复活了魔女,将魔女带回来正是打算完成魔女当年没有完成的使命,为扦泥城带来厄运。 并且信誓旦旦表示,只要等夏哈甫将军将这伙人捉来,他便能够故技重施,使用浩瀚佛法的力量将这些“魔”全部镇压,自此扦泥城百年之内再无祸患。 正说到此处时。 鄯善王与普善法师竟收到了夏哈甫将军与诸多扦泥城守军死于非命的噩耗,而且还是死于某种从未见过的“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又是怎么回事?” 鄯善王大惊失色,连忙询问普善法师的看法。 “看来贫僧到底还是低估了祂们,祂们之中恐怕已经生出了魔王,这应该便是魔王才能够使用的魔法!” 普善法师心中亦是大惊,却又故作镇定如此说道。 “这……法师的浩瀚佛法可能应对得了这魔王?” 鄯善王忙道,“应该没问题的吧?本王非但将佛法立为国教,更是斥巨资修建大量佛寺,率领万民供奉佛祖,佛祖定会保佑本王与鄯善国臣民吧?况且在佛法中,魔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旁门左道,佛才是造化万物的归宗之法,魔定不能胜佛,本王说的没错吧法师?” “……” 普善法师愣了一下,然而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自然也只能硬着头皮应道,“正是如此,莫定不能胜佛,佛祖佛祖定会保佑王与鄯善国所有信奉佛法的臣民……” “既然如此,便请法师出手,用那浩瀚佛法的力量将这些‘魔’全部镇压,助扦泥城渡过此劫,此事过后,本王愿奉法师为监国国师,大小事宜法师皆可参与商议,再出资为法师修建金身法相,教鄯善国上下臣民瞻仰祭拜!” 鄯善王当即言辞凿凿的请求道。 如此一来,普善法师直接就被高高的架了起来。 他心中虽然很是忐忑,却也只能被迫应了下来,正在想着如何能够将此事糊弄过去的时候。 结果外面便又传来了消息,吴良等人居然不知死活的向王宫这边杀来。 “法师,本王便在上面观瞻浩瀚佛法的力量,拜托!” 普善法师果断便被送了出来。 于是就出现了方才的一幕,普善法师自王宫里面出来,侍卫禁兵主动为其让出一条通道,他走上前来意欲先声夺人。 然后话才说了一半,便看到一个铁罐子划着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直朝他面门飞来…… “伏魔寺的普善法师?!” 听了阿普丘的话,吴良心中亦是吓了一跳。 他此前听过阿普丘对于伏魔寺与普善法师的介绍,自然也知道这位普善法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可以这么说,在尊崇佛法的鄯善国,普善法师的影响力未必便比刚刚死在他手中的夏哈甫将军低,甚至在诸多居民心中的地位可能尚在夏哈甫将军之上。 然而此刻,那个铁罐子却已是覆水难收。 最重要的是,根据吴良的估计,铁罐子上面那团浸了火油的麻布应该已经烧得差不多了,装在里面的黑火药随时都可能被引爆。 这种情况下。 这位普善法师除非能够瞬间挖出一个深坑钻进去躲藏,否则八成便要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这自然是吴良不愿发生的事情。 杀了一个夏哈甫将军,便已经够招人恨的了,若是扦泥城内最德高望重的普善法师也死在他手上,这事怎么想都不可能妥善收场。 反正换做了他,别说是这种被他倚重的人物,便只是一名普通的瓬人军兵士,他也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为自己人报仇雪恨,哪里会去理会什么毁天灭地不毁天灭地的力量,要不你直接将老子灭了,否则老子就算是死亦要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叫你知道什么叫做得不偿失,什么叫做惹了不该惹的人!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双标与护短,吴良作为一个普通人,自然也不能例外。 “普善法师,快趴下!” 吴良连忙冲上面嚎了一嗓子。 虽然普善法师站在他的对立面,并且他此前对方琼的所作所为也并不怎么认可,但吴良现在并没有杀他的意思,免得此事向更加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什么?” 普善法师也在下意识的躲避那个迎面飞来的铁罐子。 可惜他的年纪略有些大,腿脚已经不太灵便,再加上那些侍卫禁兵为了给他让路,已经提前让到了一边,此刻连个搀扶他的人都没有。 只听“砰”一声。 因为下意识的退了两步,铁罐子正正砸在了普善法师的胸口,几斤重的铁罐子加上几斤的黑火药,这重量直接便将他砸的仰面倒在了地上,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昏死过去。 偏偏普善法师还像是条件发射一般,一双手顺势将那个铁罐子抱在了怀中…… “跑!普善法师,快跑啊!” 吴良捂住耳朵,再次焦急大喊。 然而下一秒。 “轰——!” 火光冲天,整个王宫都在随之震动,无数土块簌簌掉落。 伴随着一团蘑菇般的黑烟升向天空,普善大师已经不见了踪迹,只余下一堆溅射开来的残肢碎肉。 并且不只是他,还有二十来名站位略近的侍卫禁兵亦是受到了罐子碎片与罐内石子的殃及,受了轻重不等的伤害倒在地上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种罐子的杀伤力绝非后世的手榴弹与手雷可比。 毕竟后世的手榴弹与手雷可不会装入好几斤黑火药,爆炸当量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 “啊——!” “我的耳朵!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救命!” 还有不少侍卫禁兵也被震伤了耳朵,捂着流血不止的双耳四处乱撞,瞬间失去了精锐部队该有的样子。 方才就算有夏哈甫将军率领的守军跑回来报信,他们对这“毁天灭地的力量”依旧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甚至心中还有一丝怀疑。 但现在,他们信了。 这的确是一种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在如此强大的力量面前,人类的力量不值一提,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甚至,就连身怀浩瀚佛法力量的普善法师,依旧无法抵挡…… “普善法师亡了!” “快逃啊,扦泥城守不住了!” “释迦牟尼佛,我平日里戒定慧,彻悟缘,虽未证得阿罗汉果,但请佛祖看在我虔诚向佛的份上,救我脱离苦海……” “普善法师不是早已证得了阿罗汉果么,怎会肉身毁灭,魔王竟如此强大?” “……” 如果说吴良的铁罐子摧毁了一些侍卫禁兵的肉体,那么普善法师的死亡便是直接摧毁了他们的精神。 此刻他们哪里还有一丝战意,只觉得魔王降世扦泥城已到了末日,他们这些蝼蚁在佛魔的战争之间,要么虔诚的祈祷,要么竭尽全力的逃跑,如此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这……” 吴良原本已经做好了一旦这些侍卫禁兵因为普善法师死亡而红了眼找他拼命,便立刻率领瓬人军且战且退离开扦泥城的准备。 结果见到这副情景,他也有些无法确定此刻究竟是当进还是当退。 正在犹豫之际。 “为、为何……如此?” 阿普丘却是一脸惊恐的望着吴良。 他也信奉小乘佛法,也将普善法师当做扦泥城内唯一证得了阿罗汉果的大师,这是普善法师此前传递给扦泥城所有信众的信息。 阿罗汉含有杀贼、无生、应供等义,杀贼是杀尽烦恼之贼,无生是解脱生死不受后有,应供是应受天上人间的供养,是伟大的佛陀得法弟子修证最高的果位。 在小乘佛法的教义中,罗汉者皆已了脱生死,证入涅槃,住世间梵行少欲,戒德清净,随缘教化度众。 因此,普善法师早已应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但不死不灭的普善法师,却被吴良秒的只剩下了一堆残肢碎肉。 这个残酷的事实瞬间便击溃了阿普丘的信仰,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却又无法抹除自己的所见所闻。 信仰的瞬间崩塌,令阿普丘陷入了大脑宕机的状态之中,他已经看不懂这个世界,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身处虚幻还是现实,更不确定吴良究竟是什么身份…… 与此同时。 “咣当——吱嘎!” 伴随着土坡上的王宫传来一阵响动,王宫的大门竟然不攻自开。 接着一个头戴黄金镶玉王冠、身着华丽丝绸袍子的中年男子在一众侍卫禁兵与侍女的簇拥之下,挂着一脸紧张的神色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参见……参见……参见下,下屈尊光临扦泥城,小王有失远迎,罪该万死,请下莫要计较,小王愿竭力补偿!” 那中年男子参见了半天,终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只得对吴良躬身施了一个抚胸礼,以下相称。 难道称他为“魔王”? 这未免也太直接了些,恐怕会令吴良不满。 紧接着。 只听“当啷”一声。 随着中年男子躬身低头,他头上的王冠竟从头上掉了下来,而后沿着大土坡一路向下滚落,一直滚到吴良面前时,才被典韦抬脚定住。 此刻王冠已经有些变形,毕竟黄金是一种延展性很好的软性金属。 好在上面镶嵌的玉石倒并未因此出现裂痕,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正应了那句后世颇为装x的话:“别低下头,王冠会掉。” “阿普丘先生,此人便是鄯善王?” 吴良看向失神的阿普丘。 “正、正是……” 阿普丘身子一颤回过神来,忙不迭点头。 原来方才普善法师粉身碎骨的画面,亦是被站在王宫窗口的鄯善王看了个一清二楚。 那一刻,他的信仰亦是瞬间崩塌,被吴良这的确足以“毁天灭地”的“魔法”深深震慑,如今连普善法师都死了,世上又有何人能够抵抗吴良这可怕而又神秘的力量? 而作为一个生活在夹缝中的西域小国的国王。 鄯善王更擅长的技能则是能屈能伸。 想当初汉武帝初通西域时,使者往来都经过鄯善国,鄯善王屡次替匈奴当耳目,攻劫西汉使者,后来汉武帝忍无可忍派兵讨伐楼兰,鄯善王便立刻投降,而作为降服的证据鄯善王子被送至汉王朝作人质。 结果令谁也想不到的是,汉军前脚才刚撤,鄯善王便立刻又向匈奴送去一个王子,以此来表明在匈奴、汉之间严守中立的立场。 所以在面对这种关系生死存亡的时刻,历任鄯善王总能立刻做出符合利益的决定。 这便是小国的生存之道,深入骨髓,亘古不变。 “……” 瓬人军兵士面面相觑。 这么轻易就降了,攻打王宫的过程未免也太轻松了些吧? 难道西域小国皆是如此不堪一击? 不是,绝不是这样! 是我们的吴将军太过强大,光是这信手拈来的小罐子便足以胜过千军万马,天下又有谁能与他匹敌? 然而与此同时,诸葛亮却又凑到吴良身边,小声提出了异议:“有才哥哥,需谨防他在诈降……” “自然。” 吴良点了点头,而后便对土坡上面的鄯善王挥了挥手,大声说道,“你若真心降我,我便承诺不再伤你一兵一卒,不再毁扦泥城一草一木,不过请你先下来亲自向我递交降书。”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一举两得(4100) “这……在这之前,可否请教下尊姓大名,为何前来攻打我国?” 鄯善王面露犹豫之色,并不敢亲自下来递交降书,却又不敢忤逆吴良的意思,终是有些不太自然的问道。 “攻打?” 吴良嗤鼻一笑道,“我的王,你不会这么快便忘了此事的起因吧,我不过途径扦泥城打算暂住几日,原本我们本可相安无事,几日之后我们便会自行离开,奈何你听信了谗言派兵捉拿于我,我才不得不露出些真本事以求自保,当然,事已至此,你也可以理解为攻打,只不过我们才是被动反击的一方,所有的责任与后果都应由你方承担。” 这番话虽有些答非所问,而且显得特别的官方,但其实吴良心中也在思考鄯善王问出这个问题的想法。 他大概是在试探吴良的野心…… 吴良无疑是一个鄯善国目前无法抗衡的强者,他降的心安理得,甚至认为这可能是在给鄯善国找到了一个强大的靠山,未必便是一笔亏本买卖。 而倘若吴良同时还是一个具备足够野心的人,大概率便不会轻易杀他。 因为鄯善国具有特殊的地理位置与战略意义,对于一个野心家而言,降服他绝对要比杀死他更加符合自己的利益,当年的汉武帝明白这个道理,真正的野心家也断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这才是鄯善国夹在夹缝中却能够经久不衰的主要原因。 反之。 他心中可能便会有一些其他的想法,至少要考虑一下吴良究竟会不会如同光棍一条的莽夫一般,趁他下去递交降书时图一时痛快反将他给一刀宰了。 所以…… 吴良心中忽然冒出一个一举两得的想法。 “下说的极是,只怪小王听信了小人谗言,因此才与下产生了如此大的误会,打搅了下的清静。” 鄯善王立刻接着吴良的话茬施礼说道,而后忽然冲身后的侍卫禁兵喝了一声,“来人,将那进了谗言的小人拿来,此人非但诬陷阿普丘医师,还害的我鄯善国与阿普丘医师远道而来的友人兵戎相见,其心当诛!” “诺!” 身后众人听令应了一声。 不多时便从王宫之内押出一个年轻人来。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昨日跟随阿普丘一同出城迎接吴良的三名学徒之一,他是其中个头最高的一个,长相看起来虽带了些西域风格,但看起来却给人一种老实忠厚的感觉,只看面容还真看不出他会做出背叛师父的事来。 “陛下饶命啊,小人绝对没有一句虚言,斗胆前来举报亦是为了扦泥城与陛下的基业着想,绝对没有暗藏私心,求陛下饶命啊!” 那学徒此刻自是已经明白大势已去,早已吓得浑身瘫软,刚被侍卫禁兵从王宫里面架着拖来出来便立刻哀嚎着向鄯善王告饶起来,脸上哪里还有一丝血色? 怪就怪吴良属实非人。 本来他已计谋得逞胜券在握,谁又能想到那么多扦泥城守军居然会被吴良这区区二十余人打的落花流水,就连夏哈甫将军与普善法师都在瞬息之间死于非命,这他娘的是人办的事么? 是人么?! “哼!” 听到他的哀嚎,鄯善王只是冷哼了一声,看都不曾多看他一眼。 “……” 见鄯善王并不理他,甚至还大有与他划清界限的意思,那学徒心一片绝望,连忙又看向了站在土坡之下吴良身边的阿普丘。 “师父——!” 那学徒仿佛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连忙情真意切的叫了一声,接着一边不住向阿普丘磕头,一边又扯着嗓子哭喊道,“师父,徒儿可以解释,徒儿发誓此举绝无半点谋害师父的意思,完全是为了扦泥城数万百姓的福祉不得已而为之啊!师父以前不是常教导徒儿遇事不能贪小利而忘大义么?普善法师曾经说过,那魔女的出现必将为扦泥城带了无妄之灾,因此徒儿虽心知此事对不起师父,但为了大义却又不能不上报陛下,徒儿此举绝没有半点私心,请师父明鉴啊!” “这……” 阿普丘明显是那种耳根子比较软的人,听到这番话脸上已经浮现出了一丝不忍之色。 就连吴良都有些佩服这个学徒的随机应变能力,他这番话说的确实毫无漏洞,甚至还抢先占据道德制高点将了阿普丘一军,就连吴良都有些无言以对。 不过吴良肯定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且不论方琼究竟是不是会给扦泥城带来无妄之灾的“魔女”,若他真是为了扦泥城数万百姓的福祉,也完全可以使用其他的方式来做此事,而不是连自己的师父都不打一声招呼,便偷偷跑去向鄯善王告密。 并且能够说出这番如此有水平的话来的人,也绝对不可能是想不到其他的方式来解决此事,至少要在举报的同时为阿普丘这个师父开脱罪行断然不在话下。 而不是坐看鄯善王命夏哈甫将军率人前去将阿普丘当做同党一同捉拿…… “下,我这徒弟……” 果然动了恻隐之心,阿普丘终是向吴良头来求助的目光。 阿普丘虽然耳根子比较软,但也明白他这学徒此刻的命运并不在鄯善王手中,而是在吴良的一念之间。 “我的王!” 吴良却并不理会于他,反倒抬头看向土坡之上的鄯善王,似笑非笑的道,“我现在倒有些相信我们之间确实存在一些误会了。” “下果然是明事理的人!” 鄯善王顿时面露惊喜之色,连连点头,“正是此人的谗言令小王与下产生了误会,小王这便命人将此人斩首为下压惊赔罪,来人,斩了!” 一听这话。 那学徒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抖如筛糠,更加疯狂的向阿普丘求饶,只希望阿普丘心软能够向吴良美言几句,好教吴良开口留他一条狗命。 他也倒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知道他与吴良并无任何交情,还险些害得他们被鄯善王所抓,吴良大概率不可能对他心慈手软,因此没有勇气与信心直接向吴良告饶。 “吴公子……” 眼见侍卫禁兵已经将那学徒按倒在地,屠刀高高举过头顶,阿普丘心中更加不忍,连忙又想向吴良说情。 “阿普丘先生!” 吴良却是立刻打断了他,正色说道,“背叛就像通奸,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只会变本加厉,绝无浪子回头!” “……” 阿普丘顿时愣住,下意识的咀嚼着吴良的这番话。 “师父——啊……” 那学徒更加焦急的大喊。 但下一秒,只听“唰”的一声,他的声音已是戛然而止,鲜血自碗口大的伤口中喷涌而出,脱离了身体的脑袋顺着大土坡滚落了下来。 “砰!” 快要滚落到吴良身边时,终是被典韦一脚踩住。 “唉……” 事已至此,阿普丘只得发出一声叹息,将头偏向了一边。 他也不是没有经过事的人,心中清楚吴良的那番话并非没有道理,只是不愿再增添新的杀戮罢了。 他的这个学徒也是个苦命人,父亲在其年纪尚小的时候便一命呜呼,母亲一人尝尽人间苦楚将他养大,幸得阿普丘赏识做了学徒才算是过上了安稳日子,如今这学徒一死,恐怕便要苦了他那含辛茹苦的母亲,因此阿普丘才会心生不忍。 事实上,就算这个学徒这次能够不死,阿普丘也会与他断绝师徒关系,这样的学徒他也不敢再用。 如今事已至此……罢了罢了,怪只怪他猪油蒙了心,自作孽了。 …… “既然已经化解了一些误会,请恕小王冒昧,再请教下尊姓大名,如此小王才知应该如何书写降书,此事万不可出了差池。” 斩杀了这名学徒,鄯善王自觉已经在一定程度对吴良进行了弥补,却也知道此事还不算完,因此不敢抱有任何侥幸心理,接着此前的话题继续问道。 当然,在搞清楚吴良是否是个野心家之前,他也依旧不肯轻易下来。 而方才吴良已经大概猜到了鄯善王想法。 自然也已经想通了那个一举两得的完美对策,当即淡然一笑,不答反问道:“你可听说过曹孟德?” 吴良断定鄯善王一定听说过曹老板。 鄯善国本就是大汉西域都护府的属国,就算近些年中原内乱,鄯善国已经趁机独立,作为大汉的邻国也一定密切关注着中原的风吹草动。 毕竟大汉的任何局势变动,都将对这些小邻国带来极为巨大的影响,而只有随时密切把握中原局势,根据实际情况做出正确的抉择,鄯善国这样的小国才能在这场巨大的变革之中生存下来,或许还能获得难以想象的红利。 “曹孟德?” 鄯善王闻言神色微妙,颇为震惊的望着吴良,“可是那个力克黄巾军,如今称霸兖州、徐州的曹孟德?难道下便是……” 他果然对远在几千里之外的中原局势了解不少。 “莫要乱猜,曹使君日理万机,哪里有功夫来此处浪费功夫,我不过是他麾下的一员中郎将罢了。” 吴良摇头说道。 “原来下竟是一位将军,难怪竟有如此本事!” 鄯善王咋舌。 “在曹使君麾下的一众将军当中,我不过是本事最不济的人,若是换了其他将军,你这扦泥城只怕早已夷为平地了。” 吴良果断极为谦虚的说道,脸上挂满了又怂又弱的表情。 事实上,曹老板真正的亲信都心知肚明,曹老板目前为止便只封过一员中郎将,那就是他这个“司史中郎将”,就连此前最受曹老板倚重的夏侯惇也依旧还是一员校尉,什么时候升职还是个未知数呢? “……” 鄯善王顿时语塞。 这是真的么?! 是那些中原豪杰的都已经强大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还是只有曹孟德麾下聚集了如此之多的能人异士?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曹老板最近一年的战绩的确令人不得不服。 攻打徐州将陶谦直接赶去了广陵郡,而后遭受张邈联合吕布反叛,如此后院起火的劣势之下,曹老板依旧力挽狂澜,将举世闻名的名将吕布打的落荒而逃,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亦是一点都不夸张。 他就像一匹黑马,经历过这几场战争之后,如今已经成了有资格与诸多豪杰逐鹿中原的一条大腿。 所以…… “现在你该知道如何书写降书了吧?” 吴良不动声色的道,“降书需用汉书书写,上面还需印上你的王玺,他日曹使君攻下司隶部与凉州,一鼓作气收复西域都护府时,这降书便代表了你的衷心,亦可保鄯善国相安无事。” “小王明白了,请下稍等片刻。” 鄯善王回过神来,已经彻底没了其它的想法。 他知道中原除了曹老板之外,还有许多势力尚在曹老板之上,又或是与曹老板旗鼓相当的豪杰,比如袁绍、袁术两兄弟,比如占据长安的董卓旧部李傕、郭汜,比如荆州的刘表与汉中的张鲁,就连马腾、韩遂都可以算上。 但最近除了实力最雄厚的袁绍之外,这两年便很难找到似曹老板这般战绩惊人、发展迅猛的豪杰。 更何况,曹老板麾下还有吴良这等出手便有能力毁掉扦泥城的将军,而且还不止一个。 所以鄯善王忽然觉得,在曹老板身上押注也是一个错的选择…… 如此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 鄯善王已经捧着一卷绢帛走下了土坡,这正是他亲笔书写的降书,上面端端正正的还印上了鄯善国王玺。 曹老板无疑是个拥有足够野心的野心家。 而鄯善国对曹老板自然也总会有些用处,因此他也确定吴良并非那种不按套路出牌的莽夫,甚至他觉得吴良心中定是还有自己的想法,断然不会一言不合便将他给一刀宰了。 然而,令他完全没有料到的是。 “嗯……” 看过降书之后,吴良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又笑眯眯说道,“我的王,我远道而来也没给你准备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这东西请你务必笑纳。” 话音未落,鄯善王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的时候,典韦已经来到他身旁。 而后不由分说的将两个装满了黑火药的青铜罐子绑到了鄯善王身上…… “我的王,千万千万莫要轻举妄动,一不小心便会像普善法师那般粉身碎骨的哦。” 吴良裂开嘴笑着提醒道。 第四百三十四章 带翼天使(4000) “魔、魔王……” 鄯善王才刚相信吴良是曹老板麾下的一员大将,相信他可能、应该、大概是个人,便立刻又否决了这个猜测。 绝对是佛法中的上品魔王。 区区中品魔民与下品魔女,根本不可能似吴良这般邪恶! 而对于这两个青铜小罐子的威力,鄯善王已经有了一个极为清晰的认识,吴良没有欺骗他,这玩意儿顷刻之间便能令他粉身碎骨,此前的夏哈甫将军与普善法师便是前车之鉴。 尤其是普善法师这样的已经证得阿罗汉果的大师,甚至连颗本该存在的舍利子都没有留下…… 此前鄯善王不敢反抗,如今绑上这两个能够毁天灭地的青铜小罐子,鄯善王自是更加无法反抗,就连动作都僵硬了许多,架着两条胳膊尽量避免触碰到青铜小罐子,脸上却还要陪笑对吴良施礼说道:“多谢下献礼,只不过这礼物太过贵重,小王实在消受不起啊。” “无妨,陛下若实在不想要,我当然不会强人所难,我们离开的时候一并带走便是。”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那……” 鄯善王立刻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话,吴良早已洞悉了他的想法,紧接着又笑道:“下一次骆驼峰的黑龙暴来袭,便是我们离开的时候,在这之前,恐怕还要叨扰陛下一些时日,陛下不会不欢迎吧?” “呵呵,下远道而来,小王自要略尽地主之谊,怎敢……怎会不欢迎?” 鄯善王的脸生动的演绎出了什么叫做“被迫营业”的表情,明显口是心非的道。 “既然陛下如此好客,我便做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请吧。” 说着话,吴良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鄯善王被迫走在前面。 吴良一行人跟在后面,就这么当着数百侍卫禁兵的面大大方方的进入了王宫之内。 这王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总的占地面积应该与一个后世的运动场差不多,从外面看起来这座王宫亦是向城内的民居一般使用土坯堆建而成。 但到了里面却才发现,这其实是一座更加坚固的砖石城堡,墙壁皆可看出砖石堆砌的痕迹。 而包裹在城堡之外的那一层土坯,其实不过只是一层厚厚的保温隔热层罢了。 除此之外,王宫的装饰也确实富丽堂皇。 因为这座王宫的腰线很高,因此第一层的层高亦是十分可观,大概有个四五米的样子,而在这很高的砖石墙壁之上,则画有许多五颜六色的壁画。 壁画的风格亦是十分独特。 有的部分显然是受到了汉文化的影响辐射,不但用上了汉朝颇为流行的气纹,其中还画一些颇具汉朝宫廷文化特色的龙凤神兽图。 而有些部分,则还是颇具西域特色的相关侍女奏乐、骑射巡礼的纪实性壁画。 还有一部分,绘制的则是宾客宴席图,从壁画中人物的穿着、尤其是人物佩戴的头冠可以明显看出,这些人有许多都是地道的汉人,并且还是汉朝的官员。 这类壁画应该是为了纪念大汉与鄯善国之间的“友谊”。 毕竟“楼兰国”之所更名为“鄯善国”,正是拜大汉所赐,而扦泥城的建立也与大汉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历史记载:公元前92年,楼兰王安归即位,杀死汉使,归附匈奴。前77年,汉朝使者傅介子奉汉昭帝刘弗陵之命设计刺杀了楼兰王安归,改立亲汉的其弟尉屠耆为王,改国号为鄯善。 如此深厚的“友谊”,鄯善王自然要有所表示。 最起码汉朝使者与西域都护府的官员前来视察时,总要有个态度才能够说得过去。 而在这些壁画当中,瞬间吸引住无量注意力的,还是位于顶部的那副由9个扇形共同组成的圆图。 这9个扇形总共绘制了9个人物画像,而与普通的人物画像不同的是,这9个人物画像的背部都被画上了一对白色的小翅膀…… “带翼天使图”? 吴良心中惊喜,因为后世也曾发现过“带翼天使图”,不过是在距离此处尚有一段距离的“依循城”。 在丧权辱国的晚清时代,英籍匈牙利人斯坦因借探险考察之名来到此处行强盗之事,当他在依循城的西大寺回廊遗址内发现“带翼天使图”之后,便立刻将这些属于华夏文明的瑰宝揭了下来,带去了海外。 目前“带翼天使图”就存放在大不列颠博物馆内。 吴良只在一些书籍中看到过“带翼天使图”的照片,那是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浓眉大眼身形微胖,头顶光秃秃的只有最中间留有一小撮头发,有点类似于契丹人的发型。 后来国内考古工作者在考察罗布泊的时候,倒也发现了一部分“带翼天使图”壁画,可惜这些壁画多多已经受到了严重的损坏与侵蚀,完整度没有办法与被斯坦因盗走的那副壁画相提并论。 除此之外,斯坦因还使用许多极不光彩的方式,从尼雅、楼兰遗址、敦煌盗走了大量的珍贵文物,仅1907年与1914年两次,便从天朝盗运走了一万多件文物,其中便包括莫高窟藏经洞中大量的珍贵古书文献。 并且,因为斯坦因的大肆挖掘与盗取,因此毁掉的文物与遗迹更是罄竹难书。 因此。 尽管斯坦因在西方学术界地位极高,但在吴良眼中,此人首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强盗与侵略者。 这种评价或许不够客观,不符合马克思主义所提倡的辩证的科学态度,亦不符合考古工作者在评价历史人物时应该持有的中立态度,但吴良依旧坚持这种看法,接受反驳绝不改正。 因为考古工作者首先是一个公民,公民便有国界。 扯得又有些远了,吴良长长的出了口气将心中的郁气疏散出去,接着继续仔细观察这9幅“带翼天使图”。 与他在后世看过的“带翼天使图”不同。 这9副“带翼天使图”的形象乃是女性人类的形象…… 其实吴良知道,在西方与中亚出现过的绝大多数宗教神学之中,“天使”其实是没有性别的,祂是一种纯粹的精神体,拥有出众的智力和巨大的力量,可以根据需要幻化称为任何的物质形态。 而在斯坦因在盗取了那幅“带翼天使图”之后,则在自己的作品中用极为激动的语气声称:“这真是伟大的发现!世界最早的天使在这里找到了,他们大概在两千年前就飞到天朝来了,米兰古城的壁画是天朝境内保存最古老的壁画之一,这里的‘带翼天使’可以说是古罗马艺术向东方传播的最远点!” 然而据吴良所知,在古罗马曾出现过的宗教之中,“天使”亦是没有性别的。 而楼兰古国壁画中出现的“带翼天使”,则有着极为显著的性别区分,这便已经有些说不太通了。 并且现在女性的“带翼天使”壁画就在眼前,再结合后世发现的男性“带翼天使”壁画,他已经可以算是掌握了部分证据。 除了吴良这么想。 后世天朝的著名学者闫文儒先生也曾公开驳斥过斯坦因的论调,认为他在考古工作中抱有严重的西方人的“傲慢与偏见”,强行将西方的古代神话拉入了天朝的佛学文化与传统文化之中,因此才会给出如此草率且没有足够依据的结论。 此举非但牵强附会,还混淆了许多观念,给楼兰古国的考古工作不良影响。 另外。 吴良此行已经确定,目前楼兰古国的国教正是小乘佛法。 王族与大多数居民都信奉小乘佛法,而信奉小乘佛法的王族,又怎会将其他教派中的东西绘制在王宫之中,还绘制在显然与其他壁画区别对待的王宫顶部呢? 这显然更加解释不通…… “陛下,这些长了翅膀的女子画像好生奇特,莫非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意义?” 如此想着,吴良故意露出一副迷惑的表情向鄯善王发问。 “下有所不知,此乃楼兰先祖的画像。” 鄯善王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带翼天使”壁画,立刻行了一个抚胸礼,颇为虔诚的说道。 “楼兰先祖?” 吴良一愣,这个说法显然与他此前了解的内容相差甚远。 “正是。” 鄯善王眉头微微蹙起,正色说道,“实不相瞒,距今三百六十多年前,我族先王为躲避战祸率领族人逃到了此处,彼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却又遭遇了一场可怕的沙暴,沙暴过后族人更是死伤大半,我族先王绝望之际,竟发现已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处年代久远的残破遗迹面前。先王遂带领剩余的族人进入遗迹之中躲避风沙,怎知进入之后才赫然发现,这片遗迹之中——竟然还有人!” “哎呦!” 鄯善王说到此处猛然提高了调门,气氛拿捏的十分到位,以至于于吉吓得不自觉发出一声惊叫,结果于吉这一声惊叫又将正聚精会神听故事的众人吓了一跳,众人全都一脸嫌弃的看了过来。 “这可不能怪老夫啊……” 于吉面露尴尬之色,随即又不满的对鄯善王埋怨了一句,“你好歹也是一国之王,要说话便说话,一惊一乍也不怕辱没了身份?” 然而吴良却觉得这鄯善王颇对自己胃口。 这讲故事嘛,尤其是听起来要讲的还是一个颇为玄乎的故事,不一惊一乍将气氛调动起来,岂不是就令原本精彩的故事失去了一些味道? “不用理会他,陛下请继续往下说。” 吴良笑呵呵的对有些敢怒不敢言的鄯善王说道,接着又瞟了于吉一眼,好心提醒道,“老先生,你要是再抱住杨万里的胳膊不放,我估摸着他就要动手打你了……” “呃?” 于吉这才回过神来,立刻迎上了杨万里那张既嫌弃又因愤怒而在微微抽搐的臭脸,连忙松开双手跳到了吴良身后,假装无事发生。 众人见状笑而不语。 “……” 鄯善王也觉得吴良这些人颇为有趣,此刻却也只能强忍下来继续说道,“遗迹中不止有一个人,看起来至少得有数十上百人,我族先王以为这些都是活人,为了避免发生冲突,只得隔着老远便与他们喊话,然而这些人却不理不睬,甚至连动都不曾动过一下。” “先王心中疑惑,带领族人走近了查看,这才发现这些人都是栩栩如生的石像,无论是姿势还是容貌神色看起来都与活人相差无几,因此先王站在远处看过来才会认错。” “族人们亦是大为惊叹,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精湛的雕刻技艺,简直叹为观止。” “见过了这些石像,我族先王推测此处可能是某个强大的族群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于是带领族人们检查了一番之后,总算放下心来,暂时找了一处能够遮挡日头的地方,待避过最热的时候再继续迁徙。” “如此不多时,我族先王与族人们便似是中邪了一般全部昏睡了过去。” “而后先王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有一群长着翅膀的人,男男女女都有,他们来到先王身前摇醒了他,指着遗迹中的石像告诉他这些东西极为凶险,劝他带领族人速速离去,否则将会命丧于此。” “其中一个美丽的女子还为先王指了一个地方,叫他带领族人到了地方以后便向下挖掘,那地方一挖便能够挖出水来,这水可以供应族人们的饮用,可以用来养殖与灌溉,若先王想带领族人们过上富足安稳的日子,便可在此处建城定居下来,可保数百年内族运不衰。” “梦至此处,我族先王猛然惊醒过来,虽然心知方才不过是做了个梦,但却已无法直视那些栩栩如生的石像,于是连忙叫醒了族人。” “哪知族人醒来之后亦是一脸恐慌,一问才知,所有人居然都做了这么一个完全相同的梦!” “我族先王与族人们心中大骇,断定这处遗迹有大问题,自是再也不敢久留,连忙起身准备一同离开。” “就在此时……忽然!” 第四百三十五章 规律?!(4000) “……” 吴良不由想起了刚刚穿越的时候,他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吓唬住了曹昂与周丰,那真是一段令人怀念的回忆啊。 想想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充当马前卒的奴役。 如今还未到一年,他便已经成了曹营之中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员中郎将,这身份与地位的转变简直堪比鲤鱼跃龙门。 不过鄯善王的顽皮终是已经引起了瓬人军众人的不满。 虽然并没有人逾越吴良直接呵斥于他,但众人脸上的不满之色却是溢于言表,使得皮过之后还想看看众人作何反应的鄯善王一时感受到明显的寒意。 “咳咳……” 鄯善王略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连忙接着话茬继续说道,“……我族先王忽然发现那些石像都在微微颤动,并且不停发出轻微的响动,而伴随着这些颤动与轻微的响动,那些石像上竟开始出现了细小的裂痕。” “族人们摸不着头脑,我族先王亦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想到梦中那伙长着翅膀的人发出的警告,我族先王自是不敢留在原地一探究竟,连忙率领众人收拾东西离开这处遗迹。” “走出遗迹的时候,我族先王与族人们再回头去看,却见这些石像竟已经活了过来,正在遗迹中不分敌我的打斗,我族先王与族人们暗自庆幸,他们若是再晚走一步,或许便要被牵扯其中,想走都未必走得了了。” “离开此处之后,我族先王与族人们终是根据那名神秘女子在梦中的指引,来到了一处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他们依言向下挖掘,果然只向下挖了大约一丈来深,坑中便已流出清澈的水来,我族先王尝了一口,这水甘甜可口,的确是荒漠中最为难得的生命之源。” “而现在你们看到的扦泥城,便正是建立在这片能够掘出水井的荒漠之上。” 说到这里,鄯善王略微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看到吴良脸上露出了疑色,嘴唇也动了动,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果然。 “陛下,我倒有一事不解。” 吴良见鄯善王很合事宜的停顿下来,亦是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便直接问道,“你说扦泥城本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可是按照常理来讲,倘若地面一丈深处便有淡水水源,此地便应该不会寸草不生才对吧?而且我看现在的扦泥城内,亦是种植了不少红柳与胡杨,倘若此地此前寸草不生,应该也无法种植红柳与胡杨才对吧?” “正是如此。” 鄯善王点了点头,“这也正是我族先王不解的地方,直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过彼时梦中那神秘女子的指引得到了应验,我族先王已是不疑有他,当即将族人们兵分两路,一路人马留在原地修建房屋准备定居下来,另外一路人马则携带一半的随行物资继续东进,前往传说中的大汉换取族人所需粮食与生活物资。” “另外一路人马历经艰险穿过白龙堆到了凉州,想不到族人们东逃途中携带的象牙、玉石与金器颇受大汉喜爱,而且价值十分不菲,很轻易便换到了一大批粮食、布匹与牲口,甚至还有无与伦比的绸缎。” “除此之外,凉州当地的商人在得知我族的部分情况,知道我们还有一批货物并未全部带来之后,竟还表示愿意派遣工匠携带物资前来为我们修建住所,只要我们肯付出相应的代价……” “族人们才刚经历了战乱,自然不敢轻易相信,免得引狼入室。” “所以族人们没有轻易答应,而是私下在凉州雇佣了几名经验丰富的工匠带回来,协助我们的族人修建栖身之地。” “如此待这些族人们回来之后,我族先王听了族人们在凉州的所见所闻,心中自是大喜,他已经看到了其中的机遇,毕竟那些象牙、玉石与金器在西域虽也是珍贵之物,但却无法像在大汉一般换取如此多的物资,如此只需要倒一下手,便能够获得难以想象的利益。” “于是我族先王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一边命族人们在几名工匠的指导下加速修建住所,一边又命部分族人携带从凉州换来的粮食与布匹前往西域,以较低的价格换取象牙、玉石与金器运送回来,再将这些东西带去凉州进行交易,以这样的方式不断积累财富,赚取族人们安居乐业的物资。” “终于,历时几个月后,一座可供族人们居住的小城在这片荒漠中拔地而起。” “此时却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这座小城之外的一处低谷忽然出现了一条小河,短短半个月内,小河中的河水竟越来越充盈,很快便形成了一条河面宽达几十丈的大河,这便是现在流经城外的孔雀河。” “而原本这片寸草不生的荒漠,竟沿着河岸生出了许多葭苇与白草,族人们尝试在河岸与城外种植庄稼与树木,这些庄稼与树木竟也能活过来了,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族运不衰!” “我族先王猛然想起了梦中那背负双翼的女子说过的话,这便是我们的族运,他们在这片不毛之地上定居,如今不但通过交易获取了源源不断的财富,就连这寸草不生的荒漠,都开始变得宜人宜居,这一切都被梦中那背负双翼的女子言中了!” “后来,我族先王又派人前往孔雀河上游与下游进行查探,这才发现原来孔雀河竟是因塔里木河近日河水暴涨才忽然分出来的支流,而在孔雀河下游,河水已经涌入一片巨大的洼地之中,形成了一个颇为可观的咸湖……” “这一切,仿佛都是天神之意,保佑我族长盛不衰!” “而那些给我族托梦的背后生翼之人,自此便被我族先王奉为始祖,根据记忆画作了壁画,世代祭拜感谢,永世不敢忘怀。” “在这之后,随着我族族人行走于大汉与西域经商,越来越多的人亦看到了其中的利益加入此列,来自不同地方的人带着货物来到我们这里进行交易,随后再带上交易而来的货物返回,我族逐渐有了自保的能力,扦泥城也越修越大,于是终于立国,以当时我族使用的佉卢文‘库罗来那’为名。” “汉人行商来到此处,不太习惯佉卢文的发音,久而久之‘库罗来那’便被汉人简化成了‘楼兰’,就连西域的行商亦是用上了这样的叫法,至于如今为何名为‘鄯善国’,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们身为汉人,应该清楚怎么回事吧……” 话至此处,鄯善王不知为何却又叹了口气,颇为担忧的补充了一句,“可惜近几年来,孔雀河河水流量正在逐年减少,已经有不少地方露出了部分河床,下游那个巨大的咸湖水域亦是有所缩减,不知这是否是某种不好的预兆。” “咸湖……” 吴良清楚这个咸湖应该就是后世的罗布泊,可是鄯善王却一直将其称之为咸湖,这又是一个令吴良感到疑惑的问题。 因为据吴良所知,在楼兰古国建立之前,罗布泊一定是存在的,最起码曾经存在过,《山海经》中都有所记载,将其称之为“幼泽”。 可是到了这一代鄯善王,又或者说在楼兰古国建立之后,楼兰国居民却没有沿用《山海经》中的名称。 这在吴良看来,其中必定存在着一些世人所不知道的原因。 而且听鄯善王的描述,似乎他的先祖来到此处之后,这个巨大的咸水湖还不存在,城外的孔雀河亦不存在,直到他们建起了扦泥城,孔雀河才终于从塔里木河中分流出现,这个曾经出现在《山海经》中的“幼泽”也才重新出现。 “也就是说,在你们来到此处建城之前,这里根本就没有孔雀河,那个巨大的咸湖也并不存在,是这样么?” 吴良特意确认了一遍。 “我族先王的传记中的确是如此记载,距今不过几百年的功夫,应该不会有错。” 鄯善王点头说道。 “嗯……” 吴良蹙眉沉思。 他想到了后世考古工作者在当地发现的早了“楼兰文明”近两千年的“罗布泊文明”,后世没有人能够说清楚“楼兰古国”是如何消失的,更加没人能够说清楚“罗布泊文明”又是如何消失的…… 而吴良此行前来寻找的太阳墓,便属于比“楼兰文明”更早的“罗布泊文明”。 所以。 如果罗布泊在楼兰古国建立之前便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那么这会不会与“罗布泊文明”的消失有着直接的关系,也是“楼兰文明”与“罗布泊文明”之间出现断层的主要原因呢? 最重要的是。 作为一名穿越者,吴良已经知道了“楼兰古国”,也就是面前这个“鄯善国”的结局。 距今大约再过个四百来年的时间,“楼兰古国”也会在没有任何记载的情况下神秘消失,除了后世考古发现的遗迹与文物,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另外。 吴良还注意到了鄯善王描述中的另外一个不易察觉的细节。 在楼兰先王梦中出现的那个长有翅膀的女子指引他前来此处建城时,说的是:“……可保数百年内族运不衰。” 这话在寻常人耳中或许没什么特别,但在吴良这个提前得到了剧透的人耳中却是极不寻常。 就好像那女子彼时已经洞悉了“楼兰古国”的兴衰大限,因此才会给出这样的预言一般。 那么,她又是如何洞悉这件事情的? “罗布泊文明”的消失会不会也与此有关? 吴良心中越想越是骇然。 这个女子,以及与她一同出现在楼兰先王梦境中的带翼之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为何会向楼兰先王托梦,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与力量进行托梦,而这一切又是否与消失的“罗布泊文明”有关? “那么后来,你们的先祖是否返回过那座曾经梦到过带翼之人的遗迹进行查探?” 吴良接着又问。 “这……小王就不知道了。” 鄯善王摇了摇头,说道,“在我族先王的列传之中,除了小王所说这些事情,便再未出现过有关那处遗迹的记载,好像是被我族先王刻意隐藏了,也好像是再也不曾找到,我族后人皆对此一无所知。” “原来如此……” 吴良微微颔首,接着又问,“那么遗迹中的那群活过来的石像呢?是否有更加详尽的细节记载?” “与小王说出来的倒也差不多,不过……” 鄯善王回忆了一下,说道,“其中倒提到了另外一处细节,我族先王率领族人走出遗迹再回头看时,那些石像正在不分敌我的打斗,而在它们打斗的过程中,竟还会似活人受伤时一般流出红色的血来,看起来诡异至极。” “这?!” 一听这话,吴良不由的与瓬人军骨干交换了一下眼神。 活过来的栩栩如生的石像,石像中还能流出红色的血来…… 他们同一时间想到了此前在那个古怪小湖中见到的那些被石化的人尸与骆驼,还有被他们随军带来的那具被石化了的另外一个方琼。 各方各面的细节都极为相近,两者之前极有可能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陛下。” 再回过头来,吴良看向鄯善王,立刻行了个礼说道,“可否将先王的列传与鄯善国立国以来的相关记载借我翻阅一番。” “可以倒是可以,这倒没什么打紧……” 鄯善王一边答应着,一边却已是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吴良,“不瞒下说,你们给了小王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小王现在倒有点相信下不是特意前来攻打鄯善国,而是另有其他目的了。” “我们确实对鄯善国并无恶意。” 吴良点了点头,指了指绑在鄯善王身上的小罐子,笑呵呵的道,“不过为了增进我们之间的互相信任,陛下应该不介意我将这东西布置在王宫里面吧?” “……” 鄯善王瞬间呆住,张开的嘴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到底还是把吴良想的太好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最早的环境保护法(4000) 吴良当然不会真的这么做。 黑火药乃是易燃易爆的危险品,而王宫中照明用的都是油灯,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将整座王宫夷为平地,这自然是吴良不愿看到的事情。 所以,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在鄯善王的身家性命之上,又加码了整座王宫,以及王宫里面所有的人,这样鄯善王便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吴良也更加放心,对双方都有好处。 见鄯善王已经说不出话来。 吴良又露出一脸和善的笑容,果断胡扯道:“既然陛下对我们如此坦诚,我们亦愿与陛下坦诚相待,实不相瞒,我虽是曹使君麾下的一员将军,但却极少参与战事,我真正的职责乃是探寻世间神秘之事,铲除世间邪魔歪道,你也可以将我们唤作‘驱魔人’。” 打一棒槌给一甜枣,恩威并施才是收服人心的最佳手段。 一味施以高压建立起来的关系,有时候反倒会适得其反,真心不如明确共同的利益,达成双方认可的共识更加牢靠。 何况鄯善王已经意识到吴良等人来此另有目的,吴良也是顺势而为。 “驱……魔人?” 鄯善王面露疑惑之色,这个称呼还真是别具一格,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 就连瓬人军众人听到这个新说法亦是一脸惊疑。 此前在襄阳城的时候,吴良便已经将他们的工兵铲说成了“铲尽天下不平事”的“伏魔铲”,如今他们自己在吴良口中又成了“探寻世间神秘之事”的“驱魔人”,这两个称呼任何一个听起来,都是那么的逼格满满,又高又大又上。 厉害了,我的吴将军! 在吴将军这章口就来的本事之中,咱们不知不觉就变成了牛叉哄哄的“驱魔人”,真不知道吴将军这些清新脱俗的好词都是从哪里寻摸来的……不过我们喜欢。 “正是。” 吴良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其实那方琼并非我们于凉州偶遇,而是被我们于兖州擒获,只不过在来到扦泥城之前,我们并不知道方琼曾经竟是扦泥城内大名鼎鼎的魔女,只知她的身上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而我们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探寻这股神秘力量的秘密与源头。” “驱魔拔祟,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我们更专业。” “因此虽然魔女再一次回到了扦泥城,但请陛下放下心来,我们既然一同来了,便一定会圆满解决此事,绝不会令扦泥城受到牵连。” “另外,陛下方才说城外的孔雀河水量正在逐年减少,而孔雀河下游的咸湖水域亦在不断缩小,并且表示出了心中的担忧,恕我直言,此事恐怕与魔女并无干系,毕竟这些年魔女并不在扦泥城内,甚至根本就不在鄯善国境内。” “不过也请陛下放心,只要陛下愿意无条件配合于我,我等愿无偿为陛下调查此事,解除陛下心中的担忧,确保鄯善国长治久安。”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这可不仅仅是鄯善王的担忧,同时也是吴良想要搞清楚的事情,可能关乎着楼兰古国神秘消失的真相。 至于是否真的无偿…… 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毕竟“无条件配合”这五个字,其中便有许多可以操作的空间,鄯善王可以因为普善法师的一番话,便斥巨资修建伏魔寺镇压魔女,自然也可以满足吴良的许多合理要求。 “果然!” 鄯善王闻言精神一振,一把抓住吴良的手连连说道,“小王就说下不是寻常人,看起来也不像是特地跑来与我鄯善国为难的,小王果然没有猜错!如此一来,我们便等于具有共同的目标,这对鄯善国百利而无一害,小王又怎会不愿配合下的调查?” “那就多谢陛下了,我等定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结果。” 吴良拱手笑道。 “……” 瓬人军众人笑而不语。 吴将军这张巧舌如簧的嘴啊,不服真不行…… …… 鄯善王未必便对吴良等人完全信任,就算表示愿意无条件配合,也未必便是真的心甘情愿。 只不过不管是迫于形势,还是权衡利弊,配合吴良的工作都已经成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唯一选项,哪怕是装也得装的像一点。 还有,“合作”总要比“胁迫”令人心中舒服一些。 就这样。 瓬人军众人舒舒服服的住进了鄯善国王宫。 瓬人军兵士四人分成一组,屏退了鄯善王身旁的侍卫,十二个时辰轮流守护着鄯善王,唯一能够靠近的便只有服侍鄯善王起居的侍女。 嫔妃什么的自然就不用来侍寝了,在吴良等人离开之前,鄯善王只能被迫禁欲。 旁的不说,光是四个大汉站在旁边看着,他八成就没有办法坚挺起来,也肯定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看个精光。 至于这次这场短暂的一面倒的战斗,以及夏哈甫将军与普善法师的殉职。 鄯善王也立刻下了禁言令,任何直到此事的人都被要求三缄其口,最起码不得公开谈论此事,因此就算已经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也还是被强行压了下来。 而吴良等人,则获得了一块鄯善王亲自赐予的黄金令牌。 理论上讲,拥有了这块金牌,整个鄯善国对于吴良来说便没有禁地,不管是收藏鄯善国古籍与史书的金匮,还是王宫内的兵器库,只要见到了这块金牌,便会无条件放行,城门自然也是畅通无阻,不分时辰。 而从礼节层面讲,王后嫔妃与公主们的闺房肯定是不能随便进的,吴良是个自重的人,当然不会胡作非为。 接下来的半个月内。 骆驼坟中的黑龙暴并没有出现。 吴良等人却也没有闲着,他已经与于吉、诸葛亮三人一同翻阅了不少金匮中收藏的书籍,其中就包括鄯善王讲述过的先王列传。 这列传中使用的乃是随佛法从“犍陀罗国”流传过来的古文字。 这是一种音节字母形式的文字,其中包含252个不同的符号用来表示各种辅音和元音的组合,虽然吴良前世学的是考古专业,但也并非无所不知,像这种相对比较复杂的“怯卢文”他就没办法看懂。 于吉对这种文字也没什么研究,同样无法完成翻译。 以至于吴良不得不向鄯善王要了一名文官帮忙,才终于读懂了其中的内容。 这先王列传中记载的相关内容,的确与鄯善王此前对他讲述的版本并无太大的差别,只是对楼兰古国的发家历程与扦泥城起初的修建过程记录的更加详细,看起来更像是一部古丝绸之路版的富一代发家史。 在这些书籍之中,最令吴良意外的还是一部叫做《伐祟令》的法典。 这部法典虽然字数不多,但却颁布了极为严苛且残酷的环保法令。 规定任何人不得砍伐鄯善国境内的树木,不得破坏鄯善国境内的植被,不得发展畜牧业,所有牲口都只能使用从他国“进口”而来的草料进行喂养,居民生火所需的木料亦是如此,不得随意倾倒生活垃圾,尤其不得将生活垃圾排放进入孔雀河,应统一放置在城内的垃圾点内,由鄯善王设立的垃圾官吏集中进行处置,不得在孔雀河附近进行狩猎,不得在孔雀河内撒网打鱼…… 这些在《伐祟令》中明令禁止的行为,最轻的刑罚都是砍手砍脚,重一些的直接就要拉出去吊死,甚至还会株连家人! 看到这部法典的时候,吴良惊呆了。 据他所知,天朝很早就已经出现了环境保护方面的法令。 早在殷商时期,就已经有了“弃灰于公道者断其手”的严格规定。 春秋时期齐国亦有“有动封山者,罪死而不赦。有犯令者,左足入、左足断;右足入,右足断。”的相关记载。 而在1975年发掘的两座战国到秦朝时期的古墓之中,更是直接发现了一部已经成书的“环境保护法”,名字叫做《田律》。 在《田律》之中,不但有保护植物林木、鸟兽鱼鳖的具体规定,还有让水道不堵塞的严格措施,它不但是我们国家第一部环保法,也是世界第一部完整环保法,意义非常,堪比吴良穿越前天朝正在实施的“青山绿水”计划。 但与《田律》相比。 鄯善国金匮中的这部《伐祟令》所制定的法规涉及范围显然更加广泛,几乎已经涉及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而且保护的方向也极为明确,全都是在极力维护孔雀河与鄯善国境内的生态平衡,坚定不移的坚持可持续发展道路。 “这……” 吴良心中骇然。 关于楼兰古国的神秘消失,后世有一种猜测是楼兰人为了利益过度开垦与砍伐,最终使得当地的水利与植被遭到了严重破坏,最终衰败于干旱、缺水与生态破坏导致。 而面前的这部《伐祟令》,已经足以驳斥这种猜测。 楼兰人不但非常爱护与珍惜楼兰古国的生态环境,甚至已经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 除非……《伐祟令》中的法令根本没有被鄯善王与官员严格执行。 为了搞清楚这一点,吴良还特意询问了为他翻译怯卢文的文官:“先生,你可知这《伐祟令》乃是何时订立?” “下请看,此处进行了记录。” 那文官当着吴良的面将那卷木牍摊开,指着木牍最末尾的一列怯卢文说道,“库罗来那三年,即是我楼兰国立国三年时,由楼兰始王亲自订立。” 也就是说,楼兰古国立国不久之后,这部《伐祟令》便已经订立,几乎与楼兰古国同寿! “那么,如今这《伐祟令》可还具有效力?” 吴良接着又问。 “当然具有效力,便在上月还有一人因私自在孔雀河岸的绿地上放养骆驼被吊死在了城外刑场,如今那人的尸首还被挂在刑场示众,用以警示城内居民与过路的商人,那时我还特意去刑场观看了行刑的过程。” 文官正色说道,“这可是我国最有效力的法令,始王曾经下诏,此乃我族始祖的旨意,就连历任楼兰王都没有权利赦免违反《伐祟令》之人的罪责。” 始祖,说的便是那些曾经出现在先王梦境中的带翼之人。 “原来如此……” 吴良微微颔首。 若是《伐祟令》自楼兰古国立国时便延续至今,现在吴良越发确定楼兰古国神秘消失并非因为楼兰人破坏生态环境自己作死,肯定有其它方面的原因。 如此一来,楼兰王此前所说的关于孔雀河流量减少,罗布泊湖面缩小的问题,便越发有必要亲自前去查看一番了。 正好吴良也想看看并未枯竭的罗布泊究竟是什么样子。 因为后世早在他出生之前,罗布泊便已经干涸,甚至连张干涸前的照片都没有留下,基本没什么人能够说得上来有水的罗布泊是什么样子。 “劳烦先生帮我把那些书籍也翻译一下,我要出去一趟,辛苦。” 如此想着,吴良已从怀中摸出一块黄金递到了那名文官面前,笑呵呵的说道。 “啊这、这、这……这如何使得?下乃是陛下的贵客,我怎敢收取陛下的礼物,若是教陛下知道了,定要将我治罪!” 那文官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推辞。 “这是我对先生的一片敬意,就算陛下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来,先生不必多虑。” 吴良笑道,说着话已经强行将黄金塞入文官手中,而后便带着于吉与诸葛亮走出了金匮,回去召集其他的瓬人军骨干。 “恭送下!” 望着吴良等人的背景,那文官终于将黄金收入怀中。 如此待吴良等人彻底消失之后,他才拿出一卷新的木牍,用吴良等人看不懂的怯卢文奋笔疾书起来。 片刻之后。 晾干了木牍上的墨迹,文官又将木牍卷了起来,而后快步来到金匮之外的侍卫禁兵身边,将那卷木牍交到侍卫禁兵手中低声说道:“这是这些人今日阅读过的书籍名录,还有一些特别的言论与行为记录,送去察木王子那里。” 第四百三十七章 魔怔的二王子(4000) 王宫内。 位于第三层的一间宽大的屋子之中,一个与鄯善王五官有几分相近的年轻人正捧着一卷刚被侍卫禁兵送进来的木牍细细查看。 这年轻人大概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头发与胡须亦是继承了鄯善王特有的自来卷。 他就是鄯善国的二王子察木,最不受鄯善王待见的王子。 鄯善王一共有六个王子。 大王子“甲斐”擅长骑射,因此拜了刚刚去世的夏哈甫将军为师,学习兵法与武艺,大有成为鄯善国脊梁的趋势,以至于夏哈甫将军刚刚去世,甲斐便已经拿到了扦泥城守军的兵符。 四王子“金全卓”精通佛法,也是拜了刚刚去世的普善法师为师,如今虽然只有一十六岁,却已经能够给信徒讲经释法,在扦泥城内拥有颇为广泛的群众基础,如今普善法师不在了,他大概率将会接管伏魔寺,成为扦泥城内最具影响力的法师。 鄯善王亦是对这两位王子寄予了厚望。 扦泥城的人普遍认为,只要不出意外,下一任鄯善王便会从“甲斐”与“金全卓”两位王子中诞生。 值得一提的是,金全卓的佛门弟子身份并不影响他继承王位。 因为小乘佛法与大乘佛法不同,小乘佛法的弟子允许结婚生子,允许食肉,基本与普通人的生活没有任何差别。 而若是金全卓能够成为下一任鄯善王,以他的身份与影响力,反倒更容易实现鄯善国的政教一体统治,在当今时代采用这样的统治方式,可以实现信仰与法律的双重控制,无疑将令政局更加牢靠。 至于剩下的几位王子,与这二人相比就要平庸了许多,倒没必要一一赘述。 值得一提便只有这位二王子“察木”了。 他是王族中的异类。 他不信奉鄯善国的国教“小乘佛法”,打了鄯善王的脸。 也不信奉鄯善国内还算比较有群众基础的“拜火教”,偏偏要信奉东汉后期才在中原开始盛行与发展的“道教”。 不过察木信奉的“道教”又并非东汉末年张角创立“太平道”与张道陵创立的“五斗米道”。 他只是借鉴了这两个派别中的一些教义,以老子的道家正统思想《道德经》为核心,再以战国末期诸多派别中最为强盛的“黄老派”为先例,选择性的信奉道教思想在他看来具有非凡意义的内容。 所以察木认为,他信奉的只是最正统最原始的“道教”,而并非什么乱七八糟的派别。 他眼中的“道教”,便不应该有派别之分。 正所谓:“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 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无成埶,无常形,故能究万物之情。不为物先,不为物后,故能为万物主。” 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 “道”蕴乃万物之情,又是万物之主。 天作之“道”,而人亦不过是“道”中的一环罢了,瓮中之鳖井底之蛙而已,又有何资格对“道”进行区别分类? 因此在他看来,所谓派别也不过只是世间庸人的虚妄之举,只会引天发笑。 若是教吴良知道察木的这番想法,定会立刻想起后世一句与他这想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话语:“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看起来应该是同一个意思…… 而察木之所以与“道教”结下不解之缘。 还是要从张角创立的“太平道”说起,当年黄巾军遍布整个中原,以至于来往鄯善国的行商之中也出现了一小部分“太平道”的信徒,这些信徒一边在此经商,一边还不忘传教,甚至打算在扦泥城内修建道观。 鄯善国是个宗教自由的地方,哪怕将小乘佛法定为了国教,亦是从不干涉其他教派的传教事宜。 也就在这个时候,才刚刚十岁出头的察木接触到了道教。 他见到“太平道”信徒在城内施粥传教,也见到了“太平道”信徒使用“符水”与“咒语”给人治病,甚至还记下了那句朗朗上口的口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后来,中原便果真乱做了一团,鄯善国轻而易举的完成了独立,脱离了大汉的掌控。 自那时起,察木便对“道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身为高高在上的王子,他可以向来往于中原的行商提出要求,教他们为他带来与“道教”有关的书籍,了解中原从古至今与“道”有关的知识,研究其中蕴含的真理。 于是久而久之,王族中便出现了这么一个异类王子: 他的房间里面贴满了花大价钱从中原买来的黄色符纸,符纸上画着各色各样教人看不懂的奇怪符号。 母后身体有恙,他不立刻教人去寻医师前来医治,而是自己画了一张鬼画符,再烧过之后将符灰混入水中为母后服下,说是可以治病。 结果母后非但没有痊愈,反倒开始上吐下泻。 最后此事被鄯善王得知,教他跪下严厉训斥之时,他口中竟还念念有词,又说可能是自己没有领会真正的道教精髓,又说可能是母后心中无道,因此才会是如此结果。 后来他又发现道家有一种叫做“食气辟谷”的修道理念,正所谓:“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 为了验证这种修道里面的可行性,察木决定以身试之。 于是他便教侍卫禁兵将他锁在房内,真的开始绝食绝水,只进行自己悟出来的吐纳方式食气。 毕竟道家有一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终极理论,世间万物本是互通互联,气既可生出世间万物,何况人们食用的谷物与肉食,因此食气而活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可以实现的。 如此一饿就是三天,察木也算是有决心有毅力的人,已经饿的趴在地上动都动不了了,依旧不肯开口求助。 最后还是察木的母后发现几日未见儿子,才从侍卫禁兵口中问出了原因,只得命人强行将察木从房内拖了出来,然后又强行喂了一堆食物,等他吃饱了感觉应该撑得住的时候,才安排了一顿“七匹狼”的关爱。 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 察木却依旧不知悔改,还将失败的原因归咎于自己的“悟性”。 自此他更加执着的拜托来自中原的行商为他收集有关“道教”的只言片语,更加执着的追寻着“道”的真理,进行着一切与“道”有关的尝试。 久而久之,他成了鄯善城的异类。 他的母后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多次请普善法师前来说法引导,非但无法改变他的心意,此子有时竟还用他那套“歪理”将普善法师驳的哑口无言、浑身颤抖。 鄯善王对他失望透顶。 其他的王子也瞧不起他。 甚至就连城内的百姓私底下都会将他当做笑料谈资。 察木却并不在意。 正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世间万物皆应“自然而然”,人亦是如此,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应坦然接受“自然而然”的变化,“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方可见到“道心”。 如此一晃许多年过去。 其他的王子都已结婚生子,在鄯善王的授意之下处置一些政事,唯有察木年近二十却还是光棍一条,终日躲在房内研究那些与“道”有关的书籍,绘制那些乱七八糟的符咒,尝试那些只在书籍中出现了只言片语的道法。 他的母后倒不是没有为他安排过亲事,只是被察木以自己还没有悟出道法中“房中之术”,不能“还精于脑”,不配享“夫妻之欢”的理由给严词拒绝了。 此事之后。 就连他的母后都觉得察木已经“魔怔”,不再要求这个儿子,只求他能够无忧无虑的度过余生即可…… …… 看完了木牍上的内容,察木将木牍重新卷起,放在了壁龛中。 壁龛中已经存放了十多卷相同的木牍,这里面记录的都是吴良等人这半个月以来在金匮中翻阅的书籍名录,以及他们的一言一行。 枕着手臂靠在胡床上,察木面露疑惑之色,口中自言自语起来:“奇怪,这些汉人杀死夏哈甫将军与普善法师的神秘力量,多半应是与道法有关,先秦的方术书籍中便曾记录过丹炉崩坏伤人的事件,两者看起来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他们在金匮中待了半个月,翻阅过的书籍并无奇特之处,一言一行亦是看不出任何得道高人的痕迹,是他们滴水不露,还是我猜错了?” “真想把父王身上那两个青铜罐子讨来好好研究一番,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证实这些汉人的‘道友’身份……” “可惜父王肯定不会同意,稍有不慎他便会像夏哈甫将军和普善法师一样死无全尸。” “现在,恐怕只有一个办法了……” “……” …… 将瓬人军兵士留在王宫之内。 自金匮出来之后,吴良只带上了几名骨干骑上快马直奔扦泥城东南方向的罗布泊而去。 现在他手中共有两份地图,一份是即将西出阳关时向当地人购买的一份地图,另外一份则是到了扦泥城之后,拜托阿普丘为他找来的地图,同时也是鄯善国官方认证过的地图。 在这两份地图上,扦泥城的位置完全一致。 但对比之下罗布泊的位置、形状、大小却是略有一些出入,就连扦泥城北面的孔雀河河道走向,亦是有少许的不同之处。 吴良暂时将两份地图的不同之处,定性为误差。 毕竟这个时代没有卫星,绘制的地图无论是比例还是地形总会存在一些误差,就连曹军目前使用的军用地图尚且如此。 当然。 相比较而言,吴良更愿意相信鄯善国官方认证过的地图。 毕竟那幅在阳关向当地人购买的地图,究竟是什么人绘制的,使用的方法又是否专业,都还是一个未知数,只能当做一个参考。 如此大约两个时辰后,吴良等人便已经到了罗布泊湖畔。 说是咸水湖,但其实罗布泊中湖水的盐分含量并不算高,肯定无法与吴良等人在白龙堆中遇到的那个不知名的小湖相提并论。 因为罗布泊并非寸草不生。 此刻湖畔便生长着许多郁郁葱葱芦苇与芨芨草,靠近湖边时还能够看到一大群一大群的小鱼受到惊扰四散游走,而在湖心,还有一些野鸭子与水鸟正在悠闲的游弋与捕食,一副生机勃勃的好美景象。 吴良走到湖边,伸出一根手指在清澈见底的湖水中蘸了一下,而后放入口中品尝。 确实略带了一丁点咸味,但这咸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甚至比海水的咸味还要淡了不少…… 另外。 “鄯善王此前说近几年罗布泊水域面积有所缩减,你们看出水域面积有所缩减的迹象了么?” 吴良回头对几名骨干问道。 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他想看看罗布泊水域面积缩减的情况如何,从而验证这是否与楼兰古国的神秘消息存在直接的关系。 可目前的情况是。 他并未看到一丁点因为水域面积减少而出现的淤泥浅滩,而正常来讲,一个湖泊的水域面积缩减,湖边便一定会出现因为湖面下降而露出的淤泥浅滩。 “罗布泊?” 众人面露疑惑之色。 这个称呼他们倒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是后世的说法,只有吴良一个人知道。 “也可以叫做‘幼泽’,反正指的都是这个湖泊。” 吴良并不在意这种无伤大雅的失言,笑了笑说道。 “反正老朽是没看出来。” 于吉摇了摇头,接茬说道,“这湖泊可比前些日子险些害咱们葬身湖底的冥泽大多了,若是水域面积有所缩减,定是非同小可,湖畔又怎会是这副情景?” 第四百三十八章 游移的罗布泊(为盟主“墨染星夜”加更) “便是湖水充盈的湖泊恐怕也未必便有如此光景。” 杨万里亦是立刻将话茬接了过来,指着不远处一小片树干部分已经完全被淹入湖水之中的红柳林说道,“公子你看,红柳乃是耐旱耐盐的树木,若是人工栽种断然不可能种到水中,而若是天然长成,便更加不可能长入水中,如今那片红柳林却被湖水淹没了半截,说这湖泊最近涨了水我倒相信,若说这湖泊缺了水,便无法取信于人了。” 吴良顺着杨万里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知道红柳非但耐旱耐盐,还耐得住水泡,但耐得住水泡是一回事,并不代表红柳便是水生植物,能够直接栽种与生长在湖水中。 于是吴良微微蹙眉道:“杨万里说的不错,红柳没有理由长进湖水里面,这倒不像是这湖泊缺了水,倒像是涨了水,不过这种事情,鄯善王却也没必要对我们编造谎言,我实在想不出这么做对他有什么益处。” “公子说的是,这种小事那鄯善王倒确实没有必要哄骗我们,何况他的小命还捏在公子手中。” 于吉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如此说来,若不是那鄯善王的情报出了问题,便可能是这幼泽最近遭遇了特别的情况,比如上游忽然降下暴雨、冰山雪水融化加剧等等,以至于近期注入其中的水量增多,水位便又发生了改变。” 吴良却有微微摇头,凝神分析道:“如此大的湖泊水位升高,那么注入的水量必定十分可观,倘若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扦泥城外的孔雀河作为幼泽唯一的上游河流,河水必定也会暴涨,鄯善王不可能毫无察觉吧,毕竟站在扦泥城内的了望塔上,便已经可以随时监控孔雀河的情况了。” 这时诸葛亮却是挠着后脑勺若有所思的问道:“那么鄯善王既没有必要对我们编造谎言,幼泽水位升高可能又与上游的孔雀河并无干系,有才哥哥的意思难道是……眼前的情况乃是幼泽本身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 “……”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面露惊疑之色。 他们不由又想起了不久之前刚刚死里逃生的冥泽,那个湖的水位亦是不需要注入水量便能够升高,还能够下降,甚至是直接消失化作河流,而且整个过程能够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完成。 不过那也是有原因的。 需得有人依照壶涿氏驱除蜮的方式投入特制的法器,使得湖底的地貌发生沧海桑田一般的变化,才会发生一系列的变化。 没有人说的清楚其中究竟是怎样的原理,但那就是真实发生在眼前的事情。 所以…… 难不成这个幼泽也存在着一些古怪之处? 若是如此,以后再来西域恐怕便要尽量离湖泊远一些了,他们此行总共就经过了三处湖泊:冥泽、白龙堆中的神秘小湖、还有眼前的幼泽。 三个湖泊便都有问题。 这概率未免也太高了些,难不成西域就没有正常的湖泊了么? “我暂时也没有办法下定论,只是猜测而已。” 吴良笑了笑,说道,“不过来都已经来了,咱们便沿着湖畔好好探查一遍,如果的确存在什么问题,咱们自然要调查到底,如果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咱们也有些日子没有好好放松一下了,权当做在湖边散了个心。” …… 罗布泊大的惊人。 尽管来之前吴良便已经知道,历史上罗布泊最大的时候,水域面积一度超过了3000平方公里,这样的湖泊对于内陆而言已经堪比一片海,因此古时候罗布泊也曾有过“蒲昌海”、“劳兰海”、“辅日海”一类的称呼。 但只有真正在湖畔策马奔腾的时候,吴良才切身体会到了几千平方公里是一个什么概念。 说实话,他也无法确定现在的罗布泊水域面积究竟是多少平方公里。 他只知道他与瓬人军骨干一路策马赶路,从清晨一直跑到了半下午,才终于达到了罗布泊的另外一端。 据杨万里估计,他们这一趟至少也跑了一百多里地,座下的马匹都已经累的吐起了白沫子,由此可见一斑。 于吉罗盘上的指北针显示,他们已经从罗布泊的正西面,一路跑到了罗布泊的正东面。 而这一边的罗布泊河畔则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副情景。 呈现在吴良等人面前的,是大片的同样只能以平方公里作为计量单位来通缉淤泥浅滩。 有大片的淤泥已经被彻底晒干,露出了龟裂状的干涸泥壳,而在这些泥壳之上,则还挂着一层黄白色的矿物盐结晶。 原本应该是郁郁葱葱的水草,此刻也早已变成了枯黄的干草,一阵风吹过便发出刺耳的仿佛纸片互相摩擦的声音。 这里也同样有一些红柳树林。 而这些红柳树林亦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非但上面的枝叶少了许多,就连仅存的那些枝叶也是一副软趴趴的蔫样,感觉已是风中残烛,恐怕没有办法坚持太长时间的样子。 “这……” 如果最开始看到的便是这副情景,吴良断然不会怀疑鄯善王的说辞,罗布泊的水域面积的确出现了缩减的情况,并且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不对劲啊,同样一个湖泊,西岸与东岸怎会有如此巨大的区别?” 众人触目惊心的同时,心中立刻又冒出了新的疑惑。 一个湖泊的水位,肯定是一个完整的平面。 没有理由东边的水位出现了如此严重的下降,西边的水位却不但不没有下降,看起来还有一些上升的迹象,这怎么去想都十分不合乎常理。 并且不只是他们理解不了,就算是吴良也没有办法用他所知道的知识做出合理的解释。 除非…… 罗布泊下面的地形就是一个装了水的碗。 这个碗如今发生了倾斜,就像一碗水没有端平一般,在水量不变的情况下,才会出现一边水位抬升,一边水位下降的情况。 但很显然,罗布泊不是碗,而是不会轻易发生变化的地壳。 想要地壳发生类似于碗一般的倾斜,必定会引发极为剧烈的地壳运动,那可不是寻常的小事,那是可怕的地震! 而吴良最近这半个月在王宫的金匮阁中可没有闲着。 他除了看过了扦泥城与楼兰古国的历史,还特意了解了近些年来鄯善国内发生过的重大事件。 因此他可以肯定,近几十年来鄯善国境内并未发生过比较强烈的地震,更不要说近几年。 所以,就算罗布泊正在发生着某些变化。 应该也是潜移默化的变化,鄯善国王族与居民毫无察觉的变化…… 想到这里,吴良忽然又想起了楼兰始王传记中的相关记载。 他们曾经到过的那片古城遗迹,以及留在遗迹中的那些栩栩如生的“石像”。 目前楼兰古国还并未神秘消失,楼兰王族与居民还活生生的生活在扦泥城内,所以那片在楼兰古国建立之前便存在的遗迹与遗迹中的那些“石像”大概率属于比楼兰古国更早、甚至早了近两千年的“罗布泊文明”。 据吴良所知,如果不是遭遇了突发性的巨大灾难。 就像西方那在火山喷发中顷刻间淹没于岩浆与火山灰中的“庞贝古城”一样,活人便绝对不可能被尿给憋死,一旦环境不适宜生存,便会立刻拖家带口进行迁移,而不是老老实实的待在遗迹之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所以,那些留在遗迹中的“石像”,很有可能也是遭遇了什么突发性的可怕灾难。 再加上那些“石像”的许多细节又与吴良当初在白龙堆中的神秘小湖中遇到的那几个人与那头骆驼的情况极为相似,这使得吴良很难不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甚至。 吴良已经开始怀疑罗布泊与那个神秘小湖之间是否也存在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联系: 首先,两者都是咸水湖,只是罗布泊显然没有那个神秘小湖中的盐碱矿物浓度高。 不过转念再想,盐碱矿物是可以被稀释的,在孔雀河没有注入罗布泊之前,天知道罗布泊是什么样子,没准儿也是那么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小湖罢了,浓度也是那么惊人,也可以令进入其中的生物快速钙化。 毕竟孔雀河可不是咸水河,可孔雀河的淡水流入罗布泊之后,罗布泊却成了咸水湖,那说明湖中的盐碱矿物正是来自罗布泊本身,并且是几千平方公里的水域都没有办法令其稀释到微不可见程度的盐碱矿物,由此可见一斑; 其次,两者地理位置其实十分接近。 那个神秘小湖所在的白龙堆与罗布泊都在扦泥城的东面,只不过一个在东北,一个在东南。 这么看过来,如果没有孔雀河的注入,这两个地方或许便应该是同样的“白龙堆”雅丹地貌,毕竟后世罗布泊彻底干涸之后,还真就与白龙堆的地貌差不太多; 此时此刻。 吴良忽然又开始怀疑比“楼兰古国”还早了近两千年的“罗布泊文明”是否便是受到了这样的高浓度盐碱湖而神秘消失,如此才出现了后世捉摸不透的文明断层? 理由,还是遗迹中的那些疑似钙化的“石像”。 可惜现在吴良还没有找到那片遗迹,否则他便可以通过遗迹的实际情况与那些“石像”来做出判断。 不过有一点吴良是可以肯定的。 那片遗迹与方琼口中的太阳墓,都是在沙暴过后出现,并且都在扦泥城西面那片叫做“骆驼坟”的沙漠之中,由此可以判断,两者之间应该也存在着某些必然的联系……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公子,看这幼泽西岸与东岸的差别,老朽倒产生了一个猜测,也不知道对不对……” 于吉忽然皱着一张老脸,不怎么自信的说道。 “请老先生畅所欲言。” 吴良回过神来,正色说道。 “老朽觉得这幼泽不像是在缩水,倒有点像是在向西游移,因此才淹没了西面的湖畔,却反将东面的湖滩露了出来。” 于吉捋着胡须慢慢说道。 话音刚落。 杨万里立刻“噗”了一声,一脸讥讽的大笑起来:“噗哈哈哈,我看老童子你怕是老糊涂了吧,这么荒唐的事你也想得出来,还游移,难道这么大的一个湖泊还是活的不成……” “啪!” 吴良却是一巴掌拍在了杨万里的肩膀上,目露惊色。 “游移……” 细细咀嚼着于吉的用词,吴良大胆放开自己的思维。 然后。 他竟得出了一个惊人的设想! 假如罗布泊的确是在游移,而游移的方向则是西面,那么便终有一日会经过西面的扦泥城,并且可能会一直到达扦泥城西面的那片叫做“骆驼坟”的沙漠。 “骆驼坟”便是方琼去过的太阳墓和楼兰始王去过的神秘遗迹所在。 所以。 扦泥城终有一日会被罗布泊吞没,而疑似与更早的“罗布泊文明”有关的那片太阳墓与神秘遗迹,可能也是曾被罗布泊吞没…… 如此一来,两个文明的消失便有了相同的原因。 而如果给罗布泊从出现到游移,再到完全消失设定一个时间规律的话,那么吴良此前推测出来的罗布泊1500年-2000年一个轮回的规律便也可以得到应证,而两个文明之间出现的神秘断层,便也有了一个解释。 只是这个推测仍存在这许多无法解释的问题: 比如罗布泊为什么游移,并且还是有规律的游移? 再比如支持罗布泊进行游移的原动力是什么,它最终究竟会到达什么地方? 甚至现在。 就连罗布泊是否确实在进行着游移,也依旧是个未知数。 不过这倒是个最容易进行验证的问题,吴良虽然没有相应的测量工具,携带的人手也未必足够进行较远距离的测量,但鄯善王肯定什么都有啊! 吴良只需要回去请鄯善王派人重新测量扦泥城与罗布泊之间的距离,再与几年前的测量数据进行对比,便可得出一个确切的结果。 第四百三十九章 另一处太阳墓(4000) 事实上,关于楼兰古城的神秘消失,后世考古界早就存在可能与罗布泊游移有关的猜测。 只不过在相关猜测之中,一些学者基于后世罗布泊一带的地形地貌与地势特征,认为罗布泊是沿南北方向游移,而并非吴良现在大胆设想的东西方向游移。 也就是说。 在后世的罗布泊南北游移推测中,楼兰古城和“罗布泊文明”的神秘消失乃是因为罗布泊离开之后,当地居民面对干旱、缺水与生态恶化的窘境,不得不被迫迁离了这个地方,这地方自然也就彻底荒废了下来。 而在吴良这个颇为大胆的罗布泊东西游移设想中,楼兰古城与“罗布泊文明”则可能是直接被罗布泊吞没,甚至在这个过程中可能还发生过比吞没更加可怕的突发性灾难,因此才导致楼兰古国与“罗布泊文明”神秘消失。 很显然,吴良的设想要更加极端、更加惨烈。 但他这种设想也并非没有根据:一者是基于楼兰始王的列传,他在那片遗迹中见到的那群疑似“罗布泊文明”居民的“石像”,这些“石像”的存在需要一个合理的说法;二者则是基于罗布泊的现状,至少目前他所见到的情况是,如果罗布泊正在游移,那么便一定是在向西游移,而不是向南或是向北。 如此在罗布泊东侧查探过情况,吴良等人又休整了大约半个时辰,待马匹缓过劲儿来之后,他们立刻又返回了扦泥城。 等到达扦泥城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城门已经关闭。 好在吴良手持鄯善王的金牌,才畅通无阻的进了城,直奔王宫求见鄯善王。 “重新测量扦泥城与咸湖之间的距离?” 听了吴良的要求,鄯善王却似乎并未当一回事,反倒有些犹豫的道,“上一次绘制地图进行测量距今才过了三年多的时间,应该没有这个必要吧?” “此前鄯善国每过几年便会对国土进行一次测量?” 吴良有些意外的问道。 “正是如此,我国境内多是沙漠戈壁,还时常受到风暴侵袭,因此每过几年时间地势地形便会发生变化,一片沙丘移动十几里、甚至几十里都是常有的事,一片戈壁才过几年便化作了沙漠亦是不需大惊小怪。” 鄯善王点了点头,笑道,“也正是因此,我国每过五年便会特意派人测量绘制一份新的地图,提供给来往的行商作为参考,免得他们因地势地形的变化而误入了有去无回的险境,这对我国来说也是一种损失。” “太好了,请陛下将往期绘制地图的数据都提供给我,我需要进行一番比对才能得出结论。” 吴良心中一喜,连忙说道。 每五年测量一次的地图,非但能够判断罗布泊是否存在游移的情况,还有可能对鄯善国境内的地形地势以及环境的变化有一个详细的了解,说不定也能够找出一些规律。 “往期的地图都有存档,就存放在金匮阁内,阁下教小王安排的翻译为阁下找出来即可,不需过问小王。” 鄯善王点头说道。 “另外,我坚持此前的请求。” 吴良想了想又道,“陛下只需派些人测量一下罗布泊与扦泥城如今的距离即可,不需大费周章绘制新的地图,想来此事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既然是阁下的意思,小王自当照办,三日之后给阁下结果。” 鄯善王满口答应。 “多谢陛下,陛下早些休息,告辞!” 安排完了这件事,吴良便又马不停蹄的去了金匮阁。 此刻天色已晚,金匮阁内那名给吴良做翻译的文官已经回去歇息,只留下一个负责整理与看管藏卷的书记小吏。 小吏很快便遵照吴良的要求,将鄯善国往年测量绘制的地图找了出来。 这些地图皆是使用比较珍贵的细羊皮制成,这种细羊皮较为柔软也比较细腻,因此绘制出来的地图更容易展现出微小的细节,保存的年限也相对较久一些。 然而,这种地图的数量却只有二十来卷。 吴良问过书记小吏才知道,原来鄯善国定期测量绘制地图的习惯是一百多年前才开始的,因此金匮阁内也只有一百多年之内的地图存档,每五年一次,如此算起来自然便只有二十来卷,并无任何遗漏。 既然如此,吴良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将这些地图一一摊开,命于吉与诸葛亮和自己一同进行比对。 …… 通过这些地图可以看出。 最近一百多年来,罗布泊确实在发生着游移,游移的方向并非自东而西,而是自东南向西北方向游移。 不过其实游移的幅度并不怎么大,每幅相邻的地图之间基本看不出来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有两幅相隔几十年的地图摆在一起进行对比时,才能看出些许的差别。 除此之外,罗布泊的面积与形状也同样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 但这变化与游移的幅度也差不多,如此微小的变化甚至可以直接归咎于大自然的自然演变,根本就不值得大惊小怪。 相比较而言。 反倒是除去罗布泊之外的一切都在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巨大变化。 首先是扦泥城北面的那条孔雀河,虽然河水的流向并未发生变化,但河道的走向却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哪怕紧邻的两幅地图之间,亦是能够看出明显的改变,看起来就像一条永远安分不下来的蚯蚓。 其次便是扦泥城西面的那片面积可观的叫做“骆驼坟”的荒漠。 鄯善国的地图中并未记录“骆驼坟”里面的地形情况,只是颇为详细的记录下了这片荒漠的外围轮廓。 这条轮廓线的无疑比孔雀河更加多动多变。 在这延续了一百多年的地图之中,它根本就没有一个确定的形状,这倒也算是比较符合沙漠的特质,随风而动嘛。 值得注意的是。 罗布泊虽然发生着游移,但其实游移的幅度并不怎么大。 而“骆驼坟”就截然不同了,它的游移幅度比罗布泊明显了许多,这一百多年下来,已经向外扩张了比较可观的一段距离。 如果按照这样的趋势进行分析。 “骆驼坟”显然要比“罗布泊”更早到达扦泥城,甚至可能会早出不少几十甚至是几百年的时间。 所以只通过这些地图进行对比的话。 与其担心“罗布泊”可能对扦泥城造成的威胁,倒不如先担心一下“骆驼坟”,这片荒漠的侵袭才是更加迫在眉睫的威胁。 “难道我与后世的着名学者们都想多了?” 凝视着面前的地图,吴良陷入了沉思。 或许楼兰古国的神秘消失,并没有他所想的那般神秘,甚至不带任何的诡异色彩,就只是大自然的物竞天择与生态环境的自然变化所致。 但就算如此,有些事情吴良依旧无法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比如:楼兰始王见到的那座遗迹,以及在遗迹中那颇为玄妙的所见所闻。 再比如:方琼见到的太阳墓,以及方琼那神秘残忍的“魇昧术”,甚至就连方琼本身便是一个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存在,吴良甚至都不确定她究竟是不是狭义上的人。 而这一切。 都发生在那片几乎占据了鄯善国三分之一国土面积的“骆驼坟”中,或许只有冒险进入了“骆驼坟”,才有可能找到答案。 所以…… 现在是不是应该将调查的重点从“罗布泊”转移到“骆驼坟”,而不是先入为主的一厢情愿的将所有的事情都往罗布泊上扯呢? 不过基于楼兰始王与方琼经历中的共同点。 吴良依旧坚持等待“黑龙暴”出现之后再进入“骆驼坟”的决定。 沙漠是什么地方,吴良清楚的很,哪怕是后世通讯与运输水平已经达到了相当发达的程度,也依旧不断有人埋骨其中。 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吴良会尽量减少进入荒漠的次数,尽可能做到有的放矢,如此才能够最大程度的减少有去无回的可能性。 而在这之前,吴良在鄯善国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并不急于一时。 …… 如此休息了一夜。 吴良又带领瓬人军骨干沿着城北的孔雀河直奔孔雀河上游而去,这次他便是有的放矢。 据他所知,后世1979年几名考古学家便在孔雀河古河道北岸发现了数十座古墓,这些古墓每座都是中间用一圆形木桩围成的死者墓穴,外面用一尺多高的木桩围成7个圆圈,并组成若干条射线,呈太阳放射光芒状,这便是后世举世闻名的太阳墓。 并且在这些太阳墓遗址中,还出土了属于3八00多年前的“罗布泊文明”的“楼兰美女”遗体。 相反,在这座现在叫做“骆驼坟”的荒漠中,则并没有相应的发现。 很显然。 后世发现的太阳墓,与方琼口中所述的疑似太阳墓的地方根本就不在一个方位,甚至不在一个区域之内。 也就是说,如果方琼没有对他说谎的话,这两处太阳墓应该属于两个不同的遗址。 只是一处在后世重见了天日。 而另外一处则还藏在黄沙之中,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的出现。 这次除了探查孔雀河的情况,吴良的另外一个任务便是尝试寻找后世考古学家发现的那片太阳墓遗址,如此或许能够找到一些两者之间的共同点,也算是为进入“骆驼坟”提前做些准备。 结果吴良等人才离开王宫不久,刚刚来到城门口的时候,便被一个有着明显西域人中特征的自来卷青年拦住了去路。 “阁下看着眼生,恐怕是第一次到扦泥城来吧,那么阁下应该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向导,这样陌生的旅行也会愉快与顺利许多。” 自来卷青年礼貌对吴良施了一个抚胸礼,一脸笑意的自我介绍道,“阁下可以叫我察木,我不但熟悉鄯善国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同时还精通汉语、吐火罗语、怯卢语等多种语言,如果阁下想找一个向导,察木一定是扦泥城内最好的选择,只需要支付一个般摩伽金币作为报酬,察木便可以带阁下去往任何阁下想去的地方。” 般摩伽金币,便是鄯善国通用的法定货币。 这里的商人都非常现实,他们不认大汉的五铢钱,也不认西域各国那些乱七八糟的钱币,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世界货币,这些货币一旦出了各自的国界便很难被承认,完全没有交易的价值。 因此在鄯善国内做生意的商人,通常都会采用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或者就使用鄯善国发行的分量与纯度都很足的般摩伽金币进行交易,毕竟黄金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是世界通用的贵金属,要比那些杂七杂八的货币可靠的多。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自来卷青年的演技很差,言行举止之间少了些常年在外讨生活的市井气息,而且要价还贵的离谱儿。 就算吴良到达扦泥城的时间并不算久,也对扦泥城的般摩伽金币有所了解。 这玩意儿是扦泥城内最硬通的活物,一枚便已经足够一个普通的家庭吃上半年的饱饭,平时只有一些商队规模可观的大商人才用得上,而区区一个向导,哪怕再有本事,充其量也就只能用力气换上一些粮食和布匹。 这个自来卷青年开口就敢要金币,一看就是没经受过现实的毒打。 “不需要,谢谢。” 身份未知,行为举止可疑,吴良当然不会随意与其接触,果断拒绝了他继续带领众人向城外走去。 “唉唉唉——阁下别急着走啊,价钱可以商量!” 眼见吴良不搭理他,自来卷青年当即有些急了,连忙又横移了一步试图挡住吴良继续交涉。 “起开!” 典韦可不惯着他,抬起手臂轻轻一推,便将这自来卷青年推的打着趔趄摔向了一边。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摔倒。 因为城门口的守军什长连忙冲上来扶住了他,诚惶诚恐的问道:“察木王子,你没事吧?” 接着那什长立刻又冲吴良等人瞪起眼来,厉声喝道:“拦住他们,大胆狂徒,竟敢对察木王子动手……唉?!” 四百四十章 不能去的地方(4100) 面对直接怼到脸上的金牌。 这守军什长语气为之一滞,想说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鄯善王的御赐金牌在鄯善国内到底代表什么,这守军什长心中自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同时他也立刻明白吴良等人的身份。 最近扦泥城内来了一伙汉人,夏哈甫将军与普善法师皆因他们而死,结果鄯善王非但没有捉拿他们,还对他们礼遇有加,甚至直接请他们住进了王宫,赐予了他们可在鄯善国内任何地方畅通无阻的金牌…… 这些事情鄯善王虽然已经下了禁言令,其中的许多细节并未完全流传至鄯善城内的每一个人耳中,但身为扦泥城守军的基层军官,这什长就算还没有见过吴良等人,肯定也已经听到一些传闻,至少一定收到了不要与手持金牌的人发生任何冲突与矛盾的命令。 所以…… 这守军什长下意识的看了身旁的察木王子一眼,说一千道一万,他刚才可是在为察木王子发声啊。 “……” 却见察木王子亦是一脸愤怒,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要将他给生吞活剥了。 这守军什长如何知道,察木王子为了接近吴良等人,耗费了多少脑力才终于想到这么一个自认为毫无破绽的办法。 结果这名守军什长这么一扶一叫,瞬间便将他的身份暴露了出来。 遇上这么一个帮倒忙的“猪队友”,他如何能够不愤怒? “我要出城,还有什么问题么?” 眼见这名守军什长见到金牌之后已经表现出了不知所措的状态,吴良倒也懒得与其计较,只是面无表情的问道。 “没、没问题,恭送阁下!” 什长忙不迭行了个抚胸礼飞快的退到了一边,而且像是逃跑一般退出了老远。 相比较而言,他倒并不是在躲避吴良,而是在躲避察木王子,因为吴良看起来对他并没有太大的意见,反倒是察木王子,那模样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直接将他掐死,真是太吓人了。 什长心里还纳闷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明明是在为察木王子壮势,怎么反倒像是彻底将察木王子给得罪了一般,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啊? 结果那守军什长退开之后。 吴良却又并不着急出城了,而是蹙起眉头看向了还在对那名什长怒目而视的察木王子,上下打量着问道:“察木王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鄯善国的二王子吧?” 他此前虽没有见过这个察木王子。 但在住进王宫之后,还是大概了解了一下比较重要的王室成员的情况,为的便是做到知己知彼,好在需要的时候能够瞬间掐住鄯善国王族的命门,因此他对这个名字倒也略有一些印象。 不过这个察木王子,却是被吴良忽略的王室成员之一。 他重点关注对象在最有机会继承王位的大王子“甲斐”与四王子“金全卓”身上。 至于这个“察木王子”,虽然此前阿普丘与鄯善王说起他来的时候都非常含蓄,但吴良还是很敏锐的从他们的话语中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孩子脑子可能有点问题! “阁下果然有些本事,素昧平生便一眼将我认了出来,佩服佩服!” 眼见已经无法再隐藏身份,察木王子竟施了个汉人惯用的礼数,拱起手来对吴良笑道。 “……” 瓬人军众人愕然。 这不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要不是那什长一语道破了你的身份,谁他娘的认识你是谁啊,还有些本事,这需要什么本事,真是不知所谓! 结果不待他们多想,吴良已经回过头来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压低了声音对瓬人军众人说道:“听闻此人这里可能有点问题,不必理会。” “哦……” 众人恍然大悟,一脸同情的看向了察木王子,这样去听这番不知所谓的话就合理多了。 接着吴良又快速回过头去,露出一副关爱智障儿童的笑容,笑眯眯的说道:“早听过二王子的鼎鼎大名,可惜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想不到竟在这里见着了……可惜今日不太赶巧,我等正要出城办事,实在脱不开身,不如等哪天得了空,我再亲自上门拜会,告辞。” 说完这番客套话,吴良也不等察木王子答应,扭头便带着瓬人军众人向城门外走去。 跟一个脑袋有问题的人,真心没什么好交流的,不能打不能骂,一不小心还要被戴上一个欺负残障人士的道德高帽,别被他缠上才是正事。 结果吴良想痛痛快快的走。 察木王子却立刻急了,连忙又快步追了上来,上赶着问道:“唉唉唉,等一下嘛!阁下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我方才为何要隐瞒身份接近你们么?” “那么这究竟是为何呢?” 吴良一边相当敷衍的答着话,一边与瓬人军众人加快了脚步。 出了城他们就立刻上马,而后策马奔腾甩掉这个家伙应该不成问题,毕竟这家伙可不像他们一样牵着马,两条腿又如何跑得过马匹。 “因为你们来自道法繁盛的大汉,你们还掌握着毁天灭地的神秘力量,另外你们似乎对权势与钱财并不怎么感兴趣,因此我怀疑你们皆是修成了道法的方士!” 察木王子一路小跑着紧紧跟在吴良等人身后,言辞凿凿的道,“另外,对于你们掌握的这种毁天灭地的神秘力量,应该也来源于道法吧,我曾在来自中原的方术古籍中看到过丹炉崩坏伤人的事件记载,那便于你们掌握的神秘力量极为相似,所以我应该没有猜错吧,你们一定是修成了道法的方士吧?” “!?” 听到这里,吴良猛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了察木王子。 火药的发明,的确与天朝方士的炼丹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炼丹术也的确与天朝的道教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只不过在这个时代,知道其中原理的人还没有生下来。 而察木王子刚刚说出的这番话,便已经无限接近了火药的真相,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种想法具备了十分超前的洞察力与想象力。 所以,吴良认为有必要考量一下这个脑袋有问题的察木王子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或许他的脑袋未必便真有问题。 正所谓“领先一步是天才,领先两步是疯子”,或许正是因为此人拥有了远超这个时代的思想与见地,才没有办法得到人们的理解,才会被认为脑袋……有问题。 另外。 他现在还不想令黑火药提前现世,也完全没有将其交给曹老板的想法,因为这是他留给自己的最重要的底牌之一。 哪怕帮助曹老板尽快终结这个乱世,对他的考古工作可能存在一些促进的作用,并且看起来对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亦有好处,他也断然不会这么做。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其实这乱世是否能够终结,对于百姓而言,境遇其实并无太大的改变,尤其是在这种还将延续近两千年的封建制度之下,唯一改变的只有统治阶级的姓氏而已。 吴良没有这个野心,也没有这个能力。 所以,其实他什么都改变不了,能做的只是多给自己留上几手,使自己不会沦为那颗随时可以被曹老板抛弃、相反还可以自己决定下一步该往哪走的棋子,仅此而已。 “怎么样,我是不是猜对了?” 见吴良忽然停下来怔怔的望着自己,察木王子心中不由的有些紧张,但他依旧故作镇定壮着胆子问道。 “所以你接近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吴良跳过察木王子的问题,虚着眼睛不答反问道。 “我对你们的道法极感兴趣,不瞒阁下说,我研究道法已经花费了好几年的功夫,只要是能够找来的道法书籍,我全都一字不落的研读过。” 察木王子似乎是觉得已经与吴良找到了共同语言,连忙颇为诚恳的说道,“尤其是道学中提到过的法术,占卜、堪舆、厌劾、房中、辟谷、符箓、丹药……总之道学中所有的法术,在我眼中都是难以想象的瑰宝,因此只要是与道法有关的东西,我皆会想尽一切办法去了解,而你们即是修成了道法的方士,我又怎舍得与你们擦肩而过?” “……” 吴良等人对视了一眼。 看样子这个察木王子确实对道教了解的不少,否则又怎能一字不错的说出这么多道法的名称来,这对于一个西域小国的王子来说,的确需要费上一些功夫。 另外。 察木王子说他们是修成了道法的方士。 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吴良此前便在机缘巧合之下掌握了“厌劾之术”,而于吉更是在很早之前便已经掌握了“堪舆之术”,这点瓬人军骨干们皆是心知肚明。 不过吴良肯定不会轻易对这么一个初次见面的疑似脑子有问题的王子坦诚相待,就算被说中了也不会轻易承认。 他只是觉得。 这位察木王子除了略微有点单纯之外,倒也并不像阿普丘与鄯善王描述的那般脑子有什么问题,因为他说话的逻辑还是比较清晰的,只是更像一个狂热的道教爱好者。 “很遗憾,你说的这些我们一样都不会,我们只不过是一伙追求利益的商人罢了。” 吴良不动声色的说道,“如此说来,不知二王子研习道教多年,可在道法上可取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成就?” 吴良甚至都懒得与察木王子去扯什么“驱魔人”,这事忽悠过鄯善王就行了,实在没有必要忽悠这个在鄯善国没什么影响力的二王子。 “说来惭愧……” 察木王子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我虽研习道教多年,但如今依旧是一知半解,并未悟得什么道法,若非说有什么收获,大概便也只有这顺其自然、不悲不喜的心境了吧。” 我靠! 还说什么都没悟到,这不是已经悟到装x的最高境界了么? 这个x让他装的,那叫一个老气横秋,那叫一个道法自然,就连于吉都不曾装出过一个这么完美的x来好么? “我虽不懂什么道法,但二王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悟性,实在令我自愧不如,我想若是假以时日,二王子定会在道教一途中大放异彩。” 听到这里,吴良果断捧了一句,便打算快速终结与他的交谈,继续去办正事。 因为几句话下来他发现这小子的想象力与洞察力其实并没有他刚才意味的那么超前,只是可能受到了道教书籍的影响,染上了无可救药的中二病而已。 中二病也是病,也得治,所以阿普丘与鄯善王对他的评价应该也没太大的问题。 “真的么?你真是这么觉得?” 察木王子顿时来了精神,喜上眉梢道,“你还是第一个认可我的人,这或许便是我们之间的道缘。” “二王子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一个俗人,本就与道无缘,又怎会与二王子有缘?” 吴良笑了笑,接着便拱手说道,“二王子,我等尚有些要事急需出城办理,恐怕便不能在此处与二王子久叙了,待我们回来之后,我再亲自前去拜会二王子不迟,告辞。” 说完这话,吴良也不等察木王子答应,带上瓬人军众人便继续向城外走去,比刚才的脚步更快。 这次前往孔雀河上游探寻,路程要比罗布泊远。 再加上吴良心中还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很有可能要在什么地方多停留几日,因此这次特意带上了安营扎寨的马车与一些可以满足一周使用的补给。 “唉唉,阁下请再等一下!” 结果他们出了城才刚上马,察木王子便再一次锲而不舍的追了上来。 “二王子,事不过三,我们出城办事乃是得了鄯善王特许,你若再横加阻拦误了我们的事,休怪我带你前去请鄯善王评理。” 吴良直接祭出对付熊孩子的杀手锏,你要敢再皮可就别怪我去找你家长了! “阁下误会了。” 察木王子显然还是挺怕鄯善王的,听吴良这么说明显紧张了一下,连忙说道,“我只是看阁下此行所去的方向可能是孔雀河,因此才追过来特意提醒一句,孔雀河北岸有一处地方可万万不能去,若是去了阁下恐怕就回不来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诡异的古城(4000) “二王子何出此言?” 察木王子的话再一次引起了吴良的兴趣,使得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孔雀河北岸。 这正是吴良等人接下来即将前往的地方,倘若察木王子能够提供一些不太一样的消息,吴良自然愿意耐下性子听上一听,至于是真是假都无所谓,他会自己做出判断。 “我也是听城里人说的,几年前那里曾出过一桩怪事。” 察木王子咧嘴笑了笑,似是很满意吴良的表现,而后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一支自龟兹国而来的商队运送货物经过孔雀河北岸时,不知不觉中竟走入了一座黄沙弥漫的古城,古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但进入城内的民居,却能看到接满了清水的水缸、正在燃烧的灶台、灶台上正在蒸煮的食物,甚至还有叠好了被褥的胡床……总之古城内所有的迹象都像是这里刚刚还有人正在生活,就在他们进城的那一刻才忽然消失了一般。” “这支商队常年来往于龟兹国与鄯善国,心里很清楚这座古城绝对不是扦泥城,此前也从未在途中见过这座古城。” “此情此景之下,这支商队的人心中惊慌起来,连忙赶着骆驼试图退出城外,但等他们来到城门口时,才发现此前进来的城门已经不见了,面前只有一堵好几丈高的土城墙,而就算登上城墙,也只能看到城墙之外弥漫着的遮天蔽日的沙暴,看不到任何出路。” “商队的人只得退了回来,一边分头寻找有没有其他的城门,一边等待这遮天蔽日的沙暴散去。” “如此一等就是好几天,他们就这样被沙暴与这座没有城门的古城围困住了。” “他们不敢饮用这座奇怪的古城之中的清水,也不敢食用那些来路不明的食物,就连那些被褥齐全的胡床也不敢触碰,只能依靠自己携带的干粮与淡水在城内支撑了好几天,连眼睛都不敢轻易闭上,只怕稍有松懈便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随着干粮与淡水越来越少,他们终于支撑不住了。” “有人提议翻出城墙、穿越城外那遮天蔽日的沙暴去寻找出路,商队首领没有其他的办法,最后只能挑选了两个最有经验的人去做这事。” “结果那两个人出去之后,才到了第二天,城外的沙暴居然停了下来,消失的城门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商队首领赶忙命人赶上骆驼向城外跑去,一口气跑出了好远,结果再回头向那座古城看去时,眼中竟只剩下了一片荒漠,哪里还有那座古城的影子?” “而就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则横卧着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此前派出来寻找出路的二人,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外伤,随身携带的食物与清水也没有消耗,甚至身上都没有覆盖多少沙尘,看起来也并不像是受到了沙暴侵袭的样子。” “但这二人已经彻底断了气。” “他们双目圆睁四肢僵硬,脸上保持着难以言喻的狰狞表情,仿佛临死之前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那支商队见状自是更加不敢久留,连忙带着这二人的尸首一路跑来了扦泥城,而这件怪事也随着他们的到来被带到了扦泥城,之后在城内流传了好一阵子,使得许多需要途径那一带的商队为此都更换了路线,尽量避免经过那一带。” 说到这里,察木王子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故事,而后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盯着吴良的脸庞,似乎是在借此观察他的反应。 “那二人的尸首你曾亲眼见过?” 吴良本就善于察言观色,自是立刻注意到了察木王子的小动作,因此心中已经略微有些怀疑这个家伙是在涮自己玩,于是又故意开口追问道。 “倒不曾见过。” 察木王子摇了摇头,接着却又言辞凿凿的道,“那时我年纪尚小,也是通过城内居民的传言听说此事的,不过我可以保证确有其事,不信你去城里打听打听,肯定还有不少人记得此事,也确实有许多商队因此更换了路线。” “好,我相信你……杨万里,去打听打听。” 吴良一边微微颔首,一边果断冲杨万里使了个眼色。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立刻又折返回了城内。 “阁下果然标新立异……” 看到吴良这前后矛盾的举动,察木王子也是惊了个呆。 旁人做事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到了吴良这里可好,当面直接就来两套,一点都不带掩饰的,麻烦稍微在意一下我的感受好么,我好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吧? “二王子谬赞了。” 吴良面不红心不跳,接着又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径直来到察木王子身边,笑呵呵的道,“二王子可知发生此事的具体地点或是区域?若是知道的话,劳烦二王子在地图上为我指出来,不胜感激。” “阁下果然打算前往此地么?” 察木王子顿时来了精神,颇为兴奋的看向吴良,“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阁下不是一般人,若是换了一般的人,听了这种事定是唯恐避之不及,很少有人会似阁下如此深入详细的继续打听,阁下定是有恃无恐,因此打算亲自前往探查此事吧?” “二王子误会了。” 吴良笑了笑,摇头否定道,“我们此行乃是受了鄯善王委托,探查孔雀河水量减少的原因,若孔雀河北岸有这样一处凶险的地方,我们将会尽量避开以免以身犯险。” “真的么?” 察木王子并不相信吴良的说辞,虚着眼睛斜睨道,“若是如此,请阁下也带上我吧,孔雀河水量减少事关鄯善国国运,身为王子我也应该出一份力,事后若是父王知道了,也会对我倍感宽慰。” “二王子方才也说了,此事并非二王子一人知晓,尤其是时常来往这条路线的行商,恐怕只会比二王子知道的更加详细,因此二王子愿指便指,若是不愿指,我们自会打听清楚,就不麻烦二王子了。” 吴良果断将地图收了起来,不再继续追问。 没有人可以吊他的胃口。 况且杨万里可是打探消息的行家,有他出马定会带回来最详细的情报,事无巨细极少有所遗漏,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说完这话,吴良还真就不再理他,转过身去与于吉、诸葛亮等人闲聊起来,仿佛察木王子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别呀!我指!我指还不行么?算我求你了,带我一个吧,我只是想亲身领略一下阁下的道行,真没别的意思……” 察木王子顿时绷不住了,连忙又腆着脸凑了上来。 …… 不久之后。 杨万里打探消息归来,终是证实了察木王子的这番说辞。 孔雀河北岸的确出过这样一件事情,只不过结局却分成了两种说法,一种就是察木王子的所讲的那种说法。 另外一种,则是那两个离开古城寻找出路的人并未确认死亡,而是自此失去了下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除此之外,此事居然还有后续。 说是那个商队的人后来又离开了扦泥城,从此便都莫名失踪了,再也没有来扦泥城运送过货物。 有人说,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再一次进入了那座奇怪的古城,从此便再没能出来。 还有人说,其实此前那两个死去的人便是被他们合力害死的,所谓古城不过是他们为了洗清罪责编造的谎言,后来在回去的路上,他们被那二人的鬼魂索了命…… 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在这之后,此前常走那条商道的商队确实都更换了路线,宁愿绕远也不去冒险。 因为这时候的行商本就是一个危险性极高的职业,尤其是在环境恶劣的古丝绸之路上,能不能活着走完全程很多时候都只能看运气,也是因此,这些商队往往要比普通人更加迷信,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其中又有什么隐情,总归都不愿去沾这个晦气。 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后世的许多富豪与明星甚至比现在的人还要迷信,因为他们的成功也有极大的运气成分。 至于地点。 察木王子被迫指出来的区域,与杨万里探回来的消息亦是保持了一致。 就在孔雀河最接近北面的库鲁克山的一个弯道附近,这是孔雀河边上绝无仅有的一片荒漠。 因为这片荒漠并不算太大,只需沿着河道走,哪怕走得慢一些也能够在两天之内完成穿越,再加上有河道作为路标很难迷路,并且完全不用担心水源的问题,再发生这件事情之前,一直是商队比较喜欢的商道之一。 同时这也是吴良认为最有问题的地方。 这片区域临近孔雀河,本该像其他地方一样成为水草丰盛的绿地,却偏偏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这便很值得深入研究了。 至少在考古领域。 倘若某个遗址中存在这么一片别具一格的区域,这区域的下面便有很大的概率埋藏着意想不到的事物,有可能是一座陵墓,也有可能是一座地宫,总之只要挖下去便八成会有大收获。 后世许多经验丰富的盗墓组织,有时也会用类似的方法来判断陵墓的位置。 因此吴良有理由推测。 后世考古界发现的那些位于孔雀河北岸的太阳墓,可能也与这片颇为突兀的荒漠脱不了干系,尽管他并不能确定具体的位置。 而现在唯一令吴良摸不着头脑的,便是那座古怪而又神秘的古城了。 关于这座古城,吴良觉得这座古城可能是幻觉的产物,人在沙漠这种极端的环境中行走,的确是有一定概率产生幻觉的,而在这样的幻觉之中,又融合了鬼打墙、海市蜃楼等等诸如此类的元素,因此才形成了这样一个诡异的故事。 但若是完全用幻觉去解释这件事情,吴良又觉得过于草率,总觉得这样去解释清楚传闻之中的某些细节时略有那么点牵强。 所以对于这个传闻,吴良暂时持保留意见…… “咱们走吧。” 如此想着,吴良终于翻身上了马,对众人挥了挥手便要离去。 “我呢?我呢?还有我啊阁下!” 察木王子等了半天,却见吴良依旧没有一丁点打算带他的意思,当时就急了起来。 “二王子身份尊贵,若是出了闪失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二王子还是请回吧,驾!” 吴良抱歉一笑,双脚微微用力在马肚子一磕,便已率领众人绝尘而去。 …… 三日后。 吴良等人终于进入了这片临近孔雀河却寸草不生的荒漠。 他们走的并不快,一方面是因为队伍中还带了两辆携带补给的马车,没办法撒了欢的赶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吴良沿途还在查探孔雀河的情况,自然也要因此绕些远路耽误些时间。 除此之外,他们后面还跟了一条尾巴。 这条尾巴正是察木王子,这个家伙在被吴良明确拒绝之后居然还不死心,居然强行跟在了吴良等人后面,死死咬住不放。 不过他倒也不傻。 并非是孤身一人跟来,身旁还带了十来名扦泥城守军,一来这些人可以在途中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二来若是吴良等人完全不理会他,他也有人照应,最起码不至于饿死渴死在路上。 “有才哥哥,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亏此人还是堂堂一国王子哩,也不怕辱没了身份。” 行走在荒漠之中,诸葛亮回头又不小心瞥见了这几天始终与他们相隔一里地的察木王子等人,尤其看到察木王子似乎还在向这边招手,顿时面露厌恶之色,忍不住对吴良发了句牢骚。 “腿长在他身上,只要他不过来烦扰我们,就由他去吧。” 吴良笑了笑,无所谓的道。 “他跟着我们就已经够烦人的了!” 诸葛亮皱起一张小脸,咬着牙恶狠狠的道,“要不我在此地设下一处‘八阵图’吧,他们要是敢再跟过来便会陷入阵中……唉,他们人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迹?!” 第四百四十二章 平行空间?(4000) 的确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迹。 诸葛亮只是在对吴良表达不满的过程中转了一下头,再回过头时视线中便已经没有了察木王子等人的影子。 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所在这片荒漠颇为平坦,连一个大一些的沙丘都找不到,而吴良等人现在所在的地方地势又略高一些,因此察木王子等人现在根本就不具备躲藏起来避过吴良等人视线的条件。 “……” 众人亦是一脸的疑惑。 这可不是一个人,而是十几个大活人,怎么消失了呢? “走,过去看看。” 吴良立刻做出了决定。 这么做倒不是担心察木王子等人的安危,大家都是成年人,既然敢跟过来,便要对自己的人身安全负责。 况且就算察木王子真遭遇了什么不测,吴良亦是丝毫不怕。 就连鄯善王的小命都捏在他手中,难道还怕事后会因此事受到牵连么? 非但不怕,吴良心中甚至一点负罪感都没有,又不是他将察木王子带出来的,而是察木王子自己主动跟过来的。 他主要是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毕竟此前察木王子讲述了那么一个颇为诡异的传闻,而那个传闻又与脚下的这片荒漠有关,虽然其中存在着许多解释不通的地方,但吴良却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为自他穿越之后,可没少见到的不合理的事情。 如此吴良一行人又花费了一刻钟的功夫重新折返回来,来到了察木王子等人刚刚消失不见的地方。 还没刮过大风,此刻柔软平整的荒漠中留下了比较清晰的马蹄印。 察木王子一行总共有十二个人,除了骑乘马匹代步之外,也带了两辆马车,马车中同样携带着一些补给品,否则这些家伙根本就不可能追随吴良等人整整三天。 因为人数不少,地上的马蹄印略显凌乱,不过依旧可以判断的出来,他们并未改变方向去往其他的地方。 尤其是马车留下的车辙。 马车跟在队伍后面,将会留下两条极为清晰且不会受到破坏的平行线,如果存在调头或者改变方向的情况,定是一目了然。 然而并没有这样的情况。 也就是说,察木王子一行人消失之前,还在向着吴良等人的方向行进。 然后。 所有的痕迹便在此前吴良等人看到他们的地方戛然而止了! 地上的马蹄印虽然看起来要比车辙稍乱一些,但与此前留下的印记并没有明显的不同之处,也就是说,在察木王子等人莫名消失之前,应该并未发生什么引起他们恐慌的事情,他们也并没有做出过任何明显的反抗或是逃跑之类的举动。 就在这种毫无察觉的情况。 他们仿佛被瞬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在了这片荒漠之中。 “这……公子,难不成关于那座古城的传闻是真的?” 于吉那张老脸又习惯性的皱了起来,有些紧张的问道。 “何以见得?” 吴良心中亦是有所猜测,不过却也想先听听其他人的看法,说不定能够提供新的思路,因为部分细节他还是有些不解。 “无他,老朽也不过是据那关于那座古城的传闻加以猜测。” 于吉又摇了摇头,蹙眉说道,“老朽以为,在那传闻之中,那支商队莫名进入一座古城,而后来走出时古城又莫名消失,如此看来,那古城似乎便是一方与这片荒漠共同存在,却又与这片荒漠隔绝开来的奇异世界。” “因此一旦有人不慎踏入了那座古城,便脱离了这片荒漠。” “而离开那座古城,便又会回到这片荒漠。” “如此那支商队才会经历那么一场玄之又玄的奇遇,至于其中究竟有何道理,老朽一时半刻也无法想通,不过察木王子等人如今在我们眼前莫名失去了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正是与那传闻之中的事情连在了一起,两者之间恐怕着一些必然的联系,公子需得多一些小心,最好莫要轻易靠近此处,否则说不定连我们也会与察木王子等人一样莫名消失,到时还不知能不能走的出来。” 听了这番话,杨万里不屑的撇了撇嘴,习惯性的杠了一句:“老童子,你这说了这么多与没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我都能一口气说出十个版本,能不能说点对公子有用的东西?” 然而此时此刻。 吴良却是已经面露惊疑之色,似是陷入了沉思。 平行空间? 这个时代的老童子应该并不知道“平行空间”的概念,但那句“那古城似乎便是一方与这片荒漠共同存在,却又与这片荒漠隔绝开来的奇异世界”的话,却是已经将“平行世界”的基础概念提了出来。 当然,仅仅只是涉及了“空间”的概念,并未向更深层次的时间、物质、能量等等更多方向进行拓展与延伸。 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能够具备这样的认知与猜想已经相当难能可贵了。 而于吉的这番话,也确实给吴良提供了一个此前从未考虑过的方向。 因为哪怕在后世,“平行空间”也只是一种概念,一种设想,通常只出现在影视作品与作品之中,从未有人能够证实“平行空间”的真实存在。 而事实上,这种概念与设想,却并非完全是后世的产物。 早在公元前5世纪,古希腊哲学家“德谟克利特”便已经提出了“无数世界”的概念。 公元前4世纪,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又提出了世界多元性的思想。 而到了公元前1世纪,罗马共和国哲学家“卢克莱修”更是在“伊壁鸠鲁”思想的基础上指出,在我们这个“可见的世界”之外还存在着“其他的世界”,可能还居住着“其他的人类和野兽的种族。” 而在古代天朝,也并非没有类似的概念与设想。 虽是借用了佛教中的说法,但亦有许多天朝古人信奉“大千世界”、“中千世界”与“小千世界”的说法,认为:“:一千个世界集合为一个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集合为一个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集合为一个大千世界。” 而这些世界,都是共同存在却又隔绝开来的,不同世界的人无法互相感知,无法互相交流,完全不知道其他世界的存在。 并且这样的概念,在后世的仙侠小说中依旧十分繁盛。 所以…… 如果将传闻中的那座古城视作一个小型的“平行世界”,用“平行世界”这个概念去解释察木王子等人的莫名失踪的话,倒是可以解释其中的不少细节。 但“平行世界”真的存在么? 吴良在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基于自己的亲身经历,他现在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邪物异象的事实,但在得到充分的证据之前,他依旧不太容易接受“平行空间”的存在,因为两者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概念。 可如今察木王子等人在眼前神秘消失的事实,却又令他无法做出解释。 于是。 吴良沉吟过后,回头对瓬人军众人说道:“典韦、杨万里,你们与我在附近好生查探一番,注意这地方是否存在流沙、陷坑等不易察觉的险情。” 这亦是有可能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因素之一,尤其是可怕的流沙。 倘若察木王子一行人不慎进入了流沙区域,确实能够在吴良等人的眼皮子底下神秘消失,并且不留任何痕迹…… 只是如果是遭遇了流沙的话,将察木王子一行人彻底吞没总需要一个过程。 并且这个过程应该没有那么快,察木王子一行人亦是有机会进行呼救,怎么都不应该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 总之。 先调查再说吧,现在怎么猜都是纸上谈兵。 …… 而调查的结果却是……没有所谓的流沙,也没有所谓的陷坑。 这附近方圆百米的地方,都是极为普通的荒漠,吴良等人小心翼翼的探查了一圈,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而察木王子一行人,便是在这样一片寻常的荒漠中,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吴良等人眼前。 “公子,是几个大活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了,如此看来,这片荒漠恐怕真如同传闻那般,比想象中的更加凶险啊……” 于吉心中显然又打起了退堂鼓,不过他这次倒没有明说,而是皱着一张老脸在一边对吴良吹起了耳边风。 “假设,我是说假设传闻中的那座古城真实存在。” 吴良却依旧若有所思的道,“我猜测经过此处的人想要进入其中,也可说是似察木王子一行人一般神秘失踪,恐怕也需要一个不为人知的契机,并且进入其中的人,未必便能够似传闻中的商队一样活着出来,否则可能便不会只有那么一个传闻了……” “有才哥哥的意思是,察木王子一行人可能触发了我们没有触发的契机?” 诸葛亮顺着吴良的意思分析道,“所以察木王子一行人在这里神秘消失了,而我们哪怕就站在他们消失的地方,也没有办法进入那座传闻中的古城,没有办法找到察木王子他们?倒并非没有这种可能,若是普通的天灾人祸,只要能找到出事地点,便不可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契机?” 白菁菁紧接着又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不清楚,不好说。” 吴良三连否定道,“说不定我们错过了这个契机,这座古城便已经关闭,下一次再打开还不一定是什么时候,是否是一样的契机也很难说……” “那公子的意思是?” 于吉眼巴巴的问道。 “先在此处做下一个标记,杨万里,你即刻返回扦泥城,将我们的所见所闻与察木王子的事情报告给鄯善王,叫他派人前来此处寻找察木王子的踪迹。” 吴良沉吟了片刻,正色说道,“剩下的人与我一同前往孔雀河畔安营,以孔雀河畔为基点探查这片荒漠,尽量不要分开行动。” 吴良此行的目标本就不是那座传闻中的古城,而是后世考古界发现的太阳古墓。 现在出了这档子怪事,不管那座传闻中的古城是否真实存在,吴良的目标也随之发生了改变,只得将古城与太阳墓放在一起一同探查。 当然,重心依然是太阳墓,而不是这座不知究竟存不存在的古城。 其实吴良本是不希望鄯善王掺和进来的。 不过现在涉及到了察木王子的人身安全,吴良虽然并不怕鄯善王因此与自己反目,却也会尽量避嫌,第一时间通知鄯善王总归是没有错的,何况鄯善王的人在搜寻察木王子的同时,亦是能够协助自己寻找太阳墓,这对他来说也并无坏处。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立刻翻身上马向扦泥城的方向行去。 吴良则命典韦将一柄工兵铲插在了原地,并且还在工兵铲上绑上了一大块随身携带的麻布,使这个标记看起来更加明显。 做完了这些。 吴良看了眼地图,终于带领剩下的人向距离此处最近的孔雀河畔行去。 而就在吴良等人离开不久之后。 察木王子一行人那戛然而止的脚步却又忽然开始向前延伸,车辙亦是紧紧跟随在后面,并且行进的速度很快。 但却只能看到这些痕迹不断向前延伸,不见察木王子一行人的身影。 就好像察木王子一行人隐身了一般。 如此这些痕迹向前延伸了大约百十来米的距离之后,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 “呼——” 一阵并不算大的热风从荒漠中吹过,一层浅薄的黄沙随着热风如同水中微小的波浪一般轻轻翻动。 眨眼之间,这些新出现的脚印与车辙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 此前吴良等人看到的那些脚印与车辙,却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清晰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失踪的是谁!(4000) 与此同时。 “怎会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察木王子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此前诸葛亮发牢骚说狠话准备用“八阵图”来对付他们、却又忽然发现他们眨眼间不见了踪迹的地方。 察木王子与那十来名守军兵士亦是仔细检查过了沙地上的足迹。 亦是发现吴良等人的足迹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察木王子,那伙人……该不会不慎进入那座传闻中的古城了吧?” 什长神色紧张的问道。 其他的兵士心中亦是有些不安,互相之间不自觉的靠近了一些,只怕他们也会像吴良等人一般神秘消失,更不愿进入那座在扦泥城内流传了许多年的神秘古城,毕竟在传闻之中,那座城怎么听都不像是阳间的玩意儿。 “休要胡说,那伙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据我所知,中原道法中便有一种叫做‘缩地法’的神奇道法,此法能缩地脉,一步跨出千里,或许这便是他们为了甩掉我施展的道法。” 察木王子想象力极为丰富的说道。 “……” 众兵士顿时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 察木王子脑子有问题的事情虽作为一桩丑闻一直被王族刻意隐瞒,但扦泥城就那么屁大点的地方,只要是常在城内行走的人便多多少少有所耳闻,这些守城兵士自然也不例外。 此前他们与察木王子接触的不多,此事皆是道听途说,倒没什么清晰的认识。 但现在听了察木王子这番话,他们总算有所体会…… “况且……” 察木王子却并未在意兵士们的反应,而是微微蹙着眉头继续说道,“这些人掌握着具有毁天灭地力量的道法,就算真是不慎进入了那座传闻中的古城,这究竟是他们的不幸,还是古城的不幸也还犹未可知。” “察木王子,属下都是些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老粗,你说的这些我们实在听不太懂,你就直接告诉我们接下来该咋办吧?” 什长已经不想再听察木王子继续“扯淡”,但又没有办法明说,只得苦着一张脸打了个哈哈说道。 “先在此处再仔细探查一番,看看附近有没有其他的蛛丝马迹。” 察木王子想了想,颇为认真的说道,“若是找不到任何线索,我们便暂时前往附近的孔雀河畔安营,每日前来此处查探,即便那伙人真是进入了传闻中的古城,从里面出来时亦可被我们及时找到。” “这……” 众兵士面露难色。 吴良等人消失的十分诡异,极有可能与那座传闻中的诡异古城有关,他们却一点都不想与那传闻中的诡异古城扯上任何关系,当然更不愿意陪这位脑子有问题的王子在这种地方既受罪又冒险。 好在什长的脑子还算比较活络,听罢眼珠子一转便立刻出言相劝道:“察木王子的计划倒并无不妥之处,可是王子这次出来的比较仓促,因此我们携带的补给物资比较有限,恐怕不能在此处久留啊。” “我们的补给够维持几天?” 察木王子回头问道。 “若要考虑返程消耗的话,现在剩下的补给大概也就还能维持一两天,就这还是得在没有任何意外的情况下才够。” 什长连忙说道,“因此为了王子的安危,属下斗胆建议王子先返回扦泥城等待消息,那伙人还有人手与物品留在扦泥城内,倘若他们能够安然归来,自然也一定会回到扦泥城,王子完全可以逸待劳,另外,也恳请王子为属下们的立场着想,这荒漠中的天气本就难以捉摸,倘若留在这里遭遇了意外情况以致王子有所损伤,属下们便是有一百条命也无法向陛下交代啊?” “请察木王子务必以大局为重,三思啊!” 剩下的兵士已是领会到了什长这番话的中心思想,立刻不约而同的向察木王子施礼请愿。 “……” 察木王子显然也是耳根子比较软的人,并且没有任何的领兵经验,见兵士们都是如此反应,他的脸上竟真的浮现出了犹豫之色。 终于。 “你们说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那咱们就先回去?” 察木王子蹙眉说道。 “请察木王子放心,回去之后属下便派人日日守在城门口,一旦那伙人回到扦泥城,属下可以保证察木王子绝对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人!” 那什长心中一喜,连忙拍着胸口说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回去吧……” 察木王子又心有不甘的看了一眼吴良等人留在沙地上的戛然而止的足迹,终是无奈的点了下了头。 …… 不久之后。 吴良等人已经来到孔雀河畔扎好了帐篷。 这片区域的河畔虽然也是寸草不生的荒漠,但临近水源环境到底还是要略好一些,最起码黄沙吸收了一些水分之后,不那么容易被热风刮起来形成沙尘暴。 并且紧邻孔雀河的河滩,因为受到了河水的浸泡与冲刷,已经形成了与海边的沙滩极为类似的环境,若是穿上泳衣躺在这地方拍个自拍发在朋友圈里,哪怕说自己现在正在海南度假恐怕也不会有人怀疑。 吴良等人就这样暂时在这地方安顿了下来。 其实这里的环境还是相对比较恶劣的,因为没有任何植被,白天最热的时候他们只能靠在一小片能够勉强遮挡烈日的岩石边上歇息,而沙漠最突出的特色便是昼夜温差大,因此到了晚上他们还得躲在帐篷里面裹的严严实实避寒。 好在此处距离扦泥城也并不算太远。 依照吴良的估计,杨万里返回扦泥城不需要像来时那般走走停停,如果马不停蹄赶路的话,大概两天多的时间便能够一个来回。 两天多的时间,在水源充足的情况下,他们还是能够熬得住的。 而在这段时间之内,吴良等人自然也没有闲着,每天清晨最凉爽的时间,他们都会重新进入荒漠进行查探,并且每次都要特意经过察木王子一行人消失的地方。 一来是为了确保此前使用工兵铲做下的标记不会受到风沙破坏。 毕竟杨万里回去向鄯善王报告之后,鄯善王派人前来寻找便少不了这处标记,而杨万里回来要与他们汇合,这处标记亦是十分重要的路标; 二来则是碰碰运气。 在那个关于神秘古城的传说中,商队的人被困了几天之后最终还是从古城中走了出来,那么便也不能排除察木王子等人忽然出现的可能性。 然而两天的查探下来。 吴良等人却依旧是毫无收获。 察木王子一行人依旧毫无踪迹,而吴良此行想要寻找的那片被后世发现的太阳墓,亦是没有发现任何迹象。 但在这个过程中,吴良却发现了一件怪事。 这两天之内,察木王子一行人此前留下的足迹正在因为风沙的侵袭逐渐变浅,已经无限接近于彻底消失。 但他们自己留下足迹,却像是被刻在了松散的沙地之中一般,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看起来始终是刚踩出来的样子。 这件怪事立刻引起了吴良的警惕。 为此他还特意来到察木王子一行人此前留下足迹的地方踩了一些印迹,想要看看是不是因为区域的不同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但过了一夜之后。 察木王子一行人此前留下的足迹又明显变浅了不少,可他留下的印记却没有丝毫变化…… “公子,这会不会是因为察木王子等人果真进入了那个传闻中的神秘古城,若是无法出来的话,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便会逐渐被抹除?” 发现这个情况的时候,于吉如是猜测道。 “可老先生有没有想过,沙地中的脚印受到风沙影响逐渐变浅消失才是正常现象,反倒是我们的足迹过了这么久依旧毫无变化,这才是真正的不对劲儿的地方么?” 吴良蹙眉反问道。 “!!!” 吴良的反问瞬间惊醒了于吉。 同时也惊醒了同行的瓬人军骨干。 这才是真正的当局者迷! 这两天他们一直先入为主的认为察木王子一行人在他们眼前神秘消失,那么不对劲儿的便一定是察木王子等人,而察木王子等人的足迹发生变化,也必定是因此引起,反倒忘记了什么才是正常该有的变化。 现在吴良这么一提,他们才猛然发现,貌似不太对劲的反倒是他们自己的足迹! “公子,你说这究竟是为何?难道我们也中了邪不成?” 于吉已经开始有了不安的情绪,那张老脸早已皱成了苦瓜。 “有才哥哥,你说有没有可能消失的不是察木王子,反倒是我们自己……可是我们也没有见到那座传闻中的神秘古城,更没有被沙暴困住啊?” 诸葛亮亦是有些担心的问道。 “民间传闻在传播的过程中总会出现一些偏差,也不可尽信。” 吴良沉吟说道。 “那么……要怎么才能证实究竟是我们自己不对劲,还是察木王子等人不对劲呢?” 白菁菁蹙起柳眉思索着问道。 话音未落,诸葛亮忽然吃痛叫了起来:“啊!疼疼疼,老先生你干嘛掐我?!” “还知道痛,看来我们应该没有被邪祟迷了神智。” 于吉这才松开掐在诸葛亮胳膊上的手,扭头又对吴良说道,“公子,要不将你的‘回魂香’取出来给我们醒醒脑,那东西对勾魂的邪祟应该也有一些作用。” “你来试吧。” 吴良心知“回魂香”就只是“失魂香”的解药,与所谓邪祟并无太大关系,不过依旧还是尝试性的将其丢给了于吉。 于吉立刻将“回魂香”上面的小塞子取下,狠狠的吸了一口。 结果自然是没有什么明显的作用,该是什么样子还是什么样子。 “……” 众人就此陷入了沉默。 现在他们已经陷入了否定与自我否定的意识漩涡之中,搞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幻。 片刻之后,吴良沉吟着说道:“如今想要证实我们的处境,最简单直接的方式便是回一趟扦泥城,倘若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恐怕跑断了腿也未必能够顺利返回,甚至可能连这片荒漠都无法走出,而倘若我们一切正常,那么回到扦泥城自然不在话下。” “公子说的有道理!” 于吉立刻举起双手应和道,“扦泥城内人口众多阳气深重,便是真有邪祟作祟,一旦进了城亦是会被阳气驱逐,断然无法再对我们造成影响,老朽建议立即动身!” “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杨万里,此前我派他一人返回扦泥城,如今也不知道他是否顺利到达,若真遭遇了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我们也无法及时援手。” 吴良略有些忧虑的望向了扦泥城的方向,“另外按照我的预估,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现在他便应该已经安然归来才是……你们看那是杨万里么?”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 吴良的瞳孔缩动了一下,因为他忽然在远处的荒漠中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小点,而随着小黑点的移动,还不断有沙尘扬起。 …… 不久之后。 “公子!公子!大事不好啦!” 吴良等人迎来的是一个失魂落魄的杨万里。 他隔着大老远便在向吴良等人这边喊叫,声音沙哑的像是被烟熏过一般,就连他座下的马匹奔跑的动作亦是十分无力,仿佛随时便会栽倒在地。 “……” 听到杨万里的喊声,众人背心已经升起了一股寒意。 大事不好…… 看来杨万里带回来的必定不是什么好消息,而且应该是非常非常不好的消息,否则杨万里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寻常的事又怎会令他如此慌乱? 如此待杨万里来到近前,翻身下马抢过于吉的水囊“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之后,他才终于勉强缓过这口气来,而后便立刻对吴良拱手说道:“公子,我依照你的意思回到了扦泥城,城内一切事物皆如往常,却似那传闻中的神秘古城一般……空无一人!” 第四百四十四章 黑龙暴来袭?(4000) “……” 听了杨万里的这番话,众人又皆是心头一颤。 吴良知道这个时候最不能乱的便是自己,于是强迫自己保持镇定,面不改色的说道:“不要慌张,你先详细说说此行在扦泥城的所见所闻,不要有任何遗漏。”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接着说道,“那日公子我奉公子之命返回扦泥城,一路上皆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处,等到了扦泥城才发现城门大开,门下却没有一名守军镇守,平日出入城门的百姓与商人亦是未见一个,那时我心中已经有些疑惑。” “结果等进了城内,才发现城内亦是空无一人,就连平日里那些常见的牲口也全然不见踪迹,就似传闻中说的那样,整个扦泥城内只要是能喘气的东西一个都看不到,但其他的东西却又像是刚刚还有活人在城内生活,只是在我进城的那一刻才忽然消失了一般。” “当时我已心生寒意,却仍想看看是否能够找到咱们瓬人军的兄弟,于是便壮着胆子一路冲进了王宫。” “王宫之内同样是空无一人,就连留在王宫之内的瓬人军兄弟亦是不知所踪,不过我硬着头皮在里面找了一大圈,没想到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白龙堆中便陷入了昏迷的方琼,她还像是此前那般躺着一动不动,仍然有着微弱的脉搏与呼吸……” “我心知此女身上有大问题,如今扦泥城内所有的活物都已消失,唯有她好端端的留了下来,这便更有问题了。” “因此我也不敢轻易将她带上,而是寻了绳索将她结结实实的绑在了胡床之上,而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向公子报告。” 说到这里,杨万里终于停了下来,面露担忧之色道:“公子,这便是我在扦泥城的所见所闻,请公子定夺。” “如此看来……误入奇异世界的竟果真是我们自己,而并非察木王子那一行人?” 于吉极不情愿的将自己得出的结论说了出来。 “……” 众人虽并未接话,但脸上却已是默认的表情。 这已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虽然与传闻中的情况略有一些区别,但现在不对劲的很显然便是他们自己。 “往好了想,起码我们现在没有像传闻一样,被沙暴困在一座没有城门的古城之中进退不得。” 吴良此刻竟还能保持乐观的心态,沉吟着说道,“没有被彻底困住,我们便还有一些运作的余地,另外……此事仍有几处值得深思的地方,比如,这困住我们的奇异世界究竟有多大?在传闻中,那支商队只是被困在了一座古城之内,而我们现在却似乎被困在了一片天地之间,目前可以判断的是,这片天地起码囊括了从我们这里到扦泥城这么一大片区域,这还是现在已知的范围,这范围具体有多大,又是否存在边界,这还是一个未知数。” “这……” 听了吴良的话,众人非但没有丝毫得到了安抚的感觉,反倒更加焦虑起来。 诸葛亮皱着鼻子问道:“有才哥哥,且不说这个奇异世界究竟有多大,倘若我们始终没有办法走出去的话,那么对于我的叔父与母亲来说,是不是便是天人两隔,与我死了也没有什么分别?” 吴良觉得这已经是一个哲学问题,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颇为耐心的将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的确可以这么说,一个人是否活着,是由身边的人与事来决定的,倘若没有人能够看到你,你也不能对任何事物造成影响,那么你便是不存在的,自然便不能算活着。” “这可如何是好?” 诸葛亮顿时哭丧起脸来,极为不甘的喃喃道,“我还不曾实现封侯拜相的抱负,还没有教母亲过上好日子,还不曾医治叔父的隐疾,还不曾迎娶昏儿妹妹……” “啪!” 于吉忽然一巴掌拍在了诸葛亮的脑袋上,板起脸来训斥道,“你这小子怎地还不如老夫?你现在还能喘气,我们也还能看见你,老夫这巴掌还能打疼了你,你说这番话又能叫老夫忍不住想打你,这便说明你还是存在的,你还没死哩,着急哭个什么丧?晦气!” ? 众人颇为意外的看向了于吉。 往常遭遇险境都是这老童子第一个打退堂鼓,第一个哭丧,想不到这次他竟有如此之高的觉悟,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于吉也不在意他们,而是立刻又用希冀的目光眼巴巴的望向吴良,挤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问道:“公子,事到如今你仍然如此镇定,定是有办法带我们出去吧?老朽猜的没错吧?绝对没有问题的吧?对吧?” “……” 其实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吴良的掌控,不过他在沉吟了一下之后,还是开口说道:“理论上来讲,传闻中的那支商队能够走出那座神秘古城,那么只要用对了方法,我们便应该也能走出这方奇异世界。” 但有一个传闻中的细节吴良却故意没有提起。 那支商队从那座神秘古城中走出来,虽然谁也说不清楚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又或是触发了什么玄机,但如果传闻没错的话,他们最终还是付出了两条性命的代价。 吴良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他现在还无法确定那支商队的走出神秘古城是否与这两条性命有关,但如果真要面临这样的抉择,这绝对成为是他两辈子做过的最难的选择题,没有之一。 吴良不愿再多想这个问题,更不愿面对这样的抉择,因此回答过于吉的问题之后,便又紧接着说道:“现在我们遇到的情况虽与那传闻有许多相似之处,但亦有许多截然不同的地方,因此那传闻对我们恐怕只有一些参考价值,还不足以为我们离开此处提供关键的线索,在我看来,我们现在手中只有一个关键线索,那便是方琼……她是唯一一个这次没有与我们同行,但却与我们一同进入了这方奇异世界的人,因此我有理由怀疑,她与这方奇异世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若能揭开这层关系,我们便有可能摸清这方奇异世界的真相。”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应该去找方琼……” 白菁菁正色问道。 “不错,越快越好。” 吴良点头说道,“收拾好我们的东西,即刻动身!” …… 历时一天多的时间,吴良等人终于重新回到了扦泥城。 此刻的扦泥城的确已经如杨万里描述的那般,变成了一座空无一人的死城。 吴良等人自是无心欣赏这充满了诡异气氛的景象,入城之后就直奔扦泥城王宫而去,直到看到依旧被杨万里结结实实的绑在胡床之上的方琼,吴良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如果回来之后发现方琼不见了,吴良就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安心之余,吴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将杨万里叫了过来问道:“方琼的那尊‘石像’呢,你可曾看过那尊‘石像’还在不在?” “这……末将倒不曾想到此事,末将这就前去查看!” 杨万里愣了一下,连忙转身便要去他们放置物资的地方查看,那尊“石像”此前被吴良使用麻布严严实实的包了起来,后来便一直与物资存放在一起。 “等一下,一起去,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单独行动。” 吴良叫住了杨万里,而后命典韦将方琼从胡床上接下扛在肩上,一行人才一同去查看方琼的“石像”。 在隔壁的一间此前一直由瓬人军兵士亲自看守的库房内。 吴良等人看到了他们此次出征携带的物资,那些物资一样都没有少,全都保持原样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起。 而方琼的“石像”,则横放在地上,被这些物资围拢着遮挡了起来。 看到这些东西,吴良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里的一切究竟是现实世界的投影,还是与现实世界连通并且真实存在的? 如果是现实世界的投影,那么便可以算作是他们的幻觉,动了自然也无所谓,并不会对现实世界造成什么影响。 但如果是与现实世界连通并且真实存在的,那么如果他们动了这些东西,甚至哪怕只是打开一扇门,亦是有可能被现实世界的人发现,说不定会引发一系列意想不到的后果,又或是如同蝴蝶效应一般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不过想归想。 这个问题对目前处境的吴良来说根本没有实际意义,过了一下脑子便暂时放到了一边,与瓬人军骨干一同动手将那些物资搬到了一边,将方琼的“石像”从后面移了出来。 而后吴良抽出铜匕首,迅速将外面的那层麻布剖开,第一时间查看这尊“石像”是否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化。 然而并没有。 这尊“石像”打捞上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 吴良可以认定方琼与这方奇异世界一定存在着某种关联,因为她是唯一与他们一同出现在这里的“活物”。 而这尊“石像”,便要暂时打上一个问号了。 至少目前来看,这尊“石像”不属于“活物”,而更像是与那些物资一样的死物,所以它能够在这方奇异世界中出现,可能与那些物资是一样的道理。 而吴良要找到它,则主要是因为它与方琼存在着更大的关联,这或许也有可能成为揭开真相的关键线索。 如此顺利找到了方琼与她的“石像”。 吴良接着又与众人补给了一下物资,一并抬到外面装在了马车上面。 说来也是神奇,扦泥城内所有的牲口全都消失不见了,唯有吴良等人这次前往孔雀河骑乘的这些马匹一直都在,好像这些马匹与他们也建立了某种联系,成了名副其实的命运共同体。 “吴有才,你带上方琼与她的‘石像’,又特意在马车上装载了充足的清水与干粮,这是又打算去哪?” 白菁菁一边在旁边帮忙,一边好奇的问道。 “骆驼坟。” 吴良埋头说道。 “骆驼坟?” 众人听完都是一愣,白菁菁接着又问,“你不是说要等到方琼与楼兰始王都是在黑龙暴之后才在骆驼坟中看到了遗迹,所以我们也要等到黑龙暴出现再进入骆驼坟探寻么?” “此前我那么说,是觉得那些遗迹可能与黑龙暴存在某种联系,只有黑龙暴出现才能令它们现出真容,也就是说,那些遗迹可能就是处于某个平时无法到达的神秘空间之内。” 吴良正色说道,“现在我们已经被困在了这么一个奇异世界之中,而与那些遗迹有着密切关系方琼也一同出现在了这里,所以我便有理由怀疑,我们可能已经到达了那些神秘遗迹所在的神秘空间,倒不妨先进入骆驼坟查探一番,或许能够有所发现,而这或许也正是我们离开这方奇异世界的唯一方式。” “老朽认为公子说的有理。” 于吉点了点头,颇为少见的硬气了一回,“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保不齐一不小心便闯了出去。” 结果白菁菁却又指着扦泥城西面的骆驼坟,有些担心的说道:“可是吴有才,我已经听到了愈演愈烈的呼啸风声,这风声正是来自那边。” “啊?” 吴良顿时停下手来,回头向骆驼坟的方向望去。 骆驼坟上方的天空晴空万里,那片碧蓝纯净的像是刚用水洗过一般,哪里有半点风暴即将来袭的迹象? 可白菁菁又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她说那边已经有了愈演愈烈的呼啸风声,那便一定是有。 所以。 这是黑龙暴即将来袭的征兆么? 就在这时。 “咔嚓!”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吴良等人皆是一惊,又连忙循着声音看去。 却见方琼的“石像”脸上,不知为何竟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道裂痕! “咔嚓!” 在吴良等人的注视下,胸口位置紧接着又出现了第二道裂痕。 第四百四十五章 骆驼坟中的石碑(4000) “咔嚓嚓……” 众人皆被这莫名出现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在他们的注视下,方琼的“石像”身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裂痕,仿佛蜘蛛网一般极短的时间内便已遍布全身。 “速速散开!” 吴良立刻大声喝道。 这一幕与此前在白龙堆那个神秘小湖中“骆驼石像”十分相似,但也有不少的不同之处。 那头“骆驼石像”身上的裂痕主要并且优先出现在各个关节部位,似乎是在为接下的“复活”做准备,类似于进行“热身运动”的感觉。 而方琼“石像”上的裂痕却出现在身体的所以部位,不分关节与躯干,仿佛要彻底摒弃这一层“石壳”,又像是准备破茧而出…… 但不管怎样,都不能排除方琼“石像”中存在那种不知名的“红色粘液”的可能性。 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自然不宜靠得太近。 与此同时。 吴良也正在尝试调动体内那股能够“控水”的神秘力量,一旦方琼“石像”体内流出“红色黏液”并且出现了失控的情况,他便会立刻将其控制下来,避免影响到瓬人军众人的人身安全。 “……” 众人闻言散开的同时,亦是做好了防范,而后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盯着这个裂痕正在快速蔓延的“石像”。 “咔嚓嚓嚓……” 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密集,方琼“石像”上的裂痕也越来多,越来越密集,使得其看起来就像一个由无数碎片组合起来的拼图缝合产物。 裂缝之中却并未如吴良所想的那般,渗出不知名的“红色黏液”。 并且这种碎裂仍在愈演愈烈,手掌大小的碎片很快就分裂成了马蹄大小的碎片,而马蹄大小的碎片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分裂,眨眼之间就成了指甲盖大小的碎片,就算如此,这些碎片也依旧在不断的分裂。 “这……公子,这尊石像该不会是准备自毁吧?” 于吉面露惊疑之色,下意识的问道。 “菁菁,你能否听出石像内部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动静?” 吴良并未作答,而是看向了听力过人的白菁菁。 “并未听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不过凭我的感觉来判断,它应该是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在不断碎裂,并非只是表层。” 白菁菁正色答道。 “全身上下里里外外?” 吴良有些看不懂了,这显然也与“骆驼石像”的情况不太一样,但这尊“石像”具体正在发生着什么样的变化,最终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依旧是个未知数。 而就在众人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这尊“石像”身上的时候。 “砰砰砰!” 不远处安置方琼本人的那辆马车竟也忽然传来了动静! 这响动就像是有人正在快速的敲击着马车上的木板,杂乱无章却又令人心悸,毕竟身处如此诡异的死城之中,吴良等人的注意力还都集中在那尊出现诡异变化的“石像”上,这时候忽然又响起了其他的动静,自是要比平时更容易令人心悸。 !? 心中一颤的同时,众人连忙又循声望去。 “砰砰砰……砰砰砰……” 这响动立刻也变得更加剧烈与密集起来。 只见原本陷入昏迷的方琼此刻腰肢已经如同拱桥一般反挺了起来,脑袋、双臂、双腿则正在如同触电一般的不停颤抖与抽搐,而这越来越剧烈与密集的响动,便是抽搐的过程中身体不断的与马车发生磕碰产生的。 吴良等人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方琼手臂皮下的肌肉,正如同蚯蚓一般剧烈的扭曲与抽动,就像抽筋了一般。 “她这又是怎么了啊?” 于吉那张脸瞬间又皱成了苦瓜。 如果说方琼的“石像”莫名出现裂痕已经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那么现在的方琼如此状态无疑便可以用惊悚来形容,与后世某些影视作品中恶灵附体的场面简直一模一样。 “菁菁不是刚说听到了呼啸风声么,黑龙暴可能很快便要出现了,而方琼与这尊‘石像’忽然出现的异象,极有可能与即将来临的黑龙暴有关。” 吴良凝神说道,“也就是说,我们探查的方向应该也是正确的,依照此前的想法继续查下去,应该会有收获。” 说着话,吴良又回头对典韦说道:“典韦兄弟,你来协助我制住方琼,我试试能不能暂时教她平静下来。” 那“石像”的碎裂吴良管不了,也不知应该如何去管。 但方琼的抽搐吴良却还能尝试一下,对于一个正常人而言,若是这种程度的抽搐持续时间太久,亦是可能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而方琼可能现在还有用处,吴良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诺!” 典韦应了一声,随即与吴良一同来到剧烈抽搐的方琼旁边,而后在吴良的示意下用力按住了方琼的肩膀。 吴良则已经将装有“失魂香”的小瓷瓶取了出来,拔下塞子凑到了方琼鼻下。 片刻之后。 “失魂香”起了作用,方琼终于停止了抽搐,只是依旧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如同此前一般重新陷入了昏迷。 “呼——” 吴良轻轻的喘了一口气。 此前他便已经拿不准方琼究竟是不是人,就算是人也断然不是正常人,因此并不确定“失魂香”是否能够对她起作用。 现在起了作用,也算是多了一项能够有效控制方琼的方法,这自然是好事。 而另外一边。 “咔嚓嚓嚓……” 那尊“石像”的碎裂却仍在继续。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那些表皮可见的碎片已经从指甲盖大小分裂成了米粒大小,使得整个石像已经变成了密集恐惧症患者最没有办法直视的模样。 终于。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之后。 “哗……” 那尊“石像”就这样当着吴良等人的面,如同受到了冲击的沙雕一般瞬间散开,化作了一滩勉强维持着人形轮廓的如同砂砾一般的碎末。 “……” 吴良等人面面相觑。 此前于吉便已经猜测这尊“石像”是不是正在自毁,吴良等人自然也早已有了这个准备,但现在眼睁睁的看着它彻底化作碎末,心中还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适感。 “公子,现在怎么办?” 杨万里率先打破了沉默。 “若黑龙暴果真即将来临,咱们现在进入骆驼坟便太过冒险,不若暂时留在城中歇息,待黑龙暴过去之后再深入查探。” 吴良想了想,说道,“鉴于我们现在的处境,再加上方琼与那尊‘石像’出现的情况,我怀疑我们现在所在的奇异世界,便与太阳墓与那些传闻中遗迹乃是同一个空间。” …… 一个时辰后。 此前万里无云的天空已是黑压压的一片灰黄之色,就连太阳都已如同被天狗吃掉了一般暗淡无光。 此时就连吴良等人亦是已经可以听到呼啸的风沙之声。 非但如此,他们还能够清晰地看到正在骆驼坟中肆虐的巨大龙卷沙暴,就像一个通天达地的巨大居人,挥舞着拳头要将整个天地撕裂一般。 好在吴良等人所在的扦泥城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只是感受到了比平时要略强一些的风力,闻到了空气中较为明显的沙尘味道。 p25绝对严重超标。 吴良作为对沙尘暴有所了解的穿越者,自是立刻带领众人回到了王宫之内,就算需要登上王宫顶层的了望楼观察骆驼坟的情况,也会教众人用一块布蒙上口鼻,或是直接戴上防毒面罩,成天盗墓暂时没出什么问题,别在这种小事上阴沟里翻了船才是。 如此这场可怕的黑龙暴竟肆虐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一直到第二天接近晌午的时候,黑龙暴才渐渐散去,留下了一座灰蒙蒙的扦泥城,与尚未散去的漫天沙尘。 “出发!” 吴良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也不带沙尘彻底散去,便与早已做好了准备的众人出了扦泥城,头也不回的向骆驼坟进发。 此时方琼仍然处于昏迷当中。 这已经不是“失魂香”在起作用,“失魂香”的效力通常也就四五个时辰,过了时辰就算不用“回魂香”正常人亦是能够转醒过来。 吴良自然是希望方琼此时能够醒过来的,如此他便有机会从方琼口中多套出一些可能对此次行动有所帮助的信息。 并且他不远万里将方琼带来此处,本就是希望方琼在故地重游的时候受到一些刺激,从而想起一些重要的事情。 结果现在可好。 自打进了白龙堆到现在,她压根就没醒过。 如此心中郁闷着,途中吴良忽然回过头来对躺在马车上昏迷不醒的方琼暴喝了一声:“方琼,莫要再装,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 这一嗓子没能将方琼喊醒,却将瓬人军众人吓了一跳。 众人诧异的望着吴良,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马车上毫无反应的方琼,那叫一个满头问号,表示完全看不明白吴良在干什么? “不必在意,我就是试试,万一她已经醒了却还在装昏,我这一下说不定就诈唬到她了。” 吴良冲众人摆摆手,腆着脸嘿嘿笑道。 “……” 众人更是一脸懵逼,却敢怒不敢言。 “嘁——幼稚不幼稚?” 唯有白菁菁翻了个白眼,颇为直白的做出了一个符合众人心意的评价,而后却又径直来到方琼的马车旁边,伸出拇指猛然掐住了方琼的人中,一边掐一边道,“她若是在装昏,这么一掐就算她忍得住,五官也定会控制不住做出一些细小的反应,就算不是装昏,如此也有可能令她转醒过来,你又不是没用过这种手段……” 说到这里,白菁菁的语气忽然停滞了一下,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绯红。 她又不自觉的想起了与吴良初次坦诚相见时的情景,那时她着了魔脱得一丝不挂,吴良便是使用这种手段将她唤醒过来的。 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啊。 作为白家派来的随珠人,她肩负着白家的崇高使命,现在却已经可以十分自然的在吴良面前一丝不挂了,非但如此,还掌握了许多叫人面红耳赤的榨汁手段,就连吴良这个教师爷都时常招架不住…… 想着这些,白菁菁的俏脸越发泛红,甚至已经隐隐发烫,连忙甩了甩脑袋跳过这一话题,接着说道:“看来她的确不是在装昏,暂时应该也醒不过来,不用试了。” …… 进入骆驼坟的第一天,吴良等人没有任何收获。 与此前去过的孔雀河北岸的那片荒漠不同,骆驼坟才是正儿八经的沙漠。 以至于他们的马匹在这里行走时,每一步马蹄都会陷入松软的沙子之中,行走起来十分费力,已经不太适合驮着人继续赶路,所以他们只能被迫下来步行,行进速度自然大打折扣。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的马车上套的是骆驼,因此物资倒还不用自己携带。 就这两头骆驼还是他们前几天前往孔雀北岸查探时随行的,若非如此,自打他们“消失”之后,扦泥城内的所有活物都已经消失,他们想换都没得换。 如此到了第二天。 吴良等人一大早起来趁凉赶路,终于在半上午的时候发现了两块斜躺在沙丘中的巨大石碑,石碑上刻有一些超出了吴良认知中的天朝古文范畴的奇怪符号。 “老先生,你可识得此文?” 吴良率先请教了于吉。 这种符号可得歪歪扭扭看起来有些像是稚童的笔迹,不过这应该与稚童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没有人会将稚童的笔迹刻在石碑上,尤其是两块这么大的石碑,古时有限的生产力绝对不会这样浪费。 另外,这些符号中,还有几个与吴良所知的文字有类似之处的符号。 其中有一个不太规整的“丰”字,除了有些歪之外,三横也完全一样长。 还有两个类似于英文大写字母“”和“”的符号。 还有一个左右对调了的小写“k”的符号。 吴良印象中有一种域外的古文字之中似乎是有这样的符号,但又不能完全确定,自然不能轻易下结论。 第四百四十六章 方琼的异动(4000) 吴良印象中的域外古文字共有两种。 一种叫做“原始迦南字母”,另外一种则叫做“腓尼基字母”。 “原始迦南字母”比“腓尼基字母”要早一些,与天朝的“甲骨文”乃是同一时代的产物,都属于象形文字的范畴,通常使用一些简单的象形符号来代表一些具体的事物。 比如吴良刚才在石碑中看到的“z”,通常便用来指代“撬”或是“箭”。 而那个左右颠倒的写“k”,则可以用来指代人的“手掌”…… “腓尼基字母”则是在“原始迦南字母”基础上完善出来的文字,算是“原始迦南字母”的后位替代者。 通过名称便可以看得出来,这两种域外古文字与天朝的古文字从“甲骨文”时代之后,便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演化路线。 因为它们都被称作“字母”,而不向天朝的古文字一样直接被称作“文字”。 两种截然不同的演化路线,逐渐形成了东西方后世风格迥异的语言与文字体系。 “原始迦南字母”与“腓尼基字母”演化成了希伯来字母、阿拉伯字母、希腊字母、拉丁字母,并在演化的过程中不断整合,最终形成了西方的语言与文字体系,后世为人们熟知的英语、德语、法语、俄语、阿拉伯语……这些便都属于这类语言与文字体系。 就连维吾尔语、蒙古语、满语也都属于这个体系。 这个语言文字体系的特点是,这些“字母”通常都需要组合在一起组成词汇使用才能表达相应的具体意思,而“字母”的读音有时也需要结合词汇中的其他“字母”来进行推断,独立出现的时候往往已经不具备具体的含义。 而天朝的古文字则逐渐演化出了不同的笔画,并在象形文字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形成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语言文字体系。 打个简单的比方,比如要表达“人”这个意思。 天朝古文字演化而来的汉语会用一撇一捺来写出这个“人”字。 而“原始迦南字母”与“腓尼基字母”演化而来的英语则会用“rs”这样的字母组合来进行表达。 法语是“rs”。 俄语则是“чeлoвek”。 如此对比起来便可以明显看出,我们的汉语仍具有一些象形文字的影子,而“原始迦南字母”与“腓尼基字母”演化出来的语言文字体系,已经基本上已经都变成了具有不同特色的字母组合。 当然,这还只是最浅层次的对比。 若是继续往深了进行对比,区别只会更大,令人眼花缭乱,也是因此后世东西方文化已经出现了许多不的差异,令许多翻译工作者都无比头疼的差异。 因此还闹出《水浒传》与《一百零五个男人和三个女人的故事》类似的翻译梗。 遗憾的是。 吴良对域外古文字并没有一个十分深入的了解,根本就没有办法对这两块巨大石碑上的文字进行解读,甚至连猜测其中的内容都有些困难,因此只能看看于吉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恕老朽孤陋寡闻,这种文字老朽也不曾见过,实在无法助公子解读。” 于吉皱着老脸凑近了极为仔细的查看了半天,看得出来他其实很想在众人面前露上一手,但最终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此说道。 “那咱们就只好劳烦你二人先将这些文字临摹下来了。” 吴良倒也并没有太过失望,接着又对于吉与诸葛亮说道,“如果咱们能出去的话,扦泥城内距离了许多来自不同地方的商人与居民,拿来他们瞧瞧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公子(有才哥哥)说的是。” 两人闻言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绢帛,一人一块石碑照着上面刻下的文字认真抄录起来。 等待的过程中,吴良则又来到负责看护方琼的白菁菁身边,笑呵呵的开口问道:“菁菁,方琼直到现在依旧没有一丁点反应?” “若是有的话,我早就告诉你了,还用你跑来问我?” 白菁菁翻了个白眼,随即虚着一双杏眼道,“你这分明就是在与我没话找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照直了说吧,你心里又在流什么坏水?” “哪有?我难道就不能想点好事?” 吴良嘿嘿笑着否认道,“我呀,就是忽然在想,我这辈子做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假如有一天金盆洗手不再干这一行了,就算没有招来报应,肯定也有人不希望我活着,那么我就必须得找一处远离是非的世外桃源归隐才能保全自己。” “你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白菁菁眸子中划过一抹异色,嘴上却很不给面子的嘲弄道。 “所以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 吴良也不在意,继续笑呵呵的问道。 “这地方?” 白菁菁微微愣住,沉吟了一下才颇为认真的答道,“这地方虽确实是一处远离是非的去处,但是不是世外桃源就不好说了,我总觉得这根本就不是活人居住的地方,何况我们连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该如何出去……” “你误会了,我不是说这方奇异世界,这地方我一天都待不下去,我指的是西域。” 吴良打断了白菁菁,说道,“对我而言,中原便是是非之地,离了中原便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没有人知道我曾做过什么事情,若有人不希望我活着,亦是鞭长莫及。” “若这么说,这里倒可以算是一个不错的归隐去处。” 白菁菁点头说道。 “那么,你愿随我一起么?” 吴良忽然又抛出了一个白菁菁还来不及去想的问题。 “?” 白菁菁诧异的看了吴良一眼,不明白他到底犯了什么病,为何会忽然说起这些。 “人嘛,总归是群居动物,总是希望身边有相知之人相伴。” 吴良顺势揽住白菁菁的肩膀,用目光扫了其他人一眼,压低了声音语气深沉的说道,“我曾起过乩,知道他们都有各自的命数与使命,只是遇上了我才发生了改变,不瞒你说,我也不确定他们的命数与使命会否拨乱反正重回正轨,不过若有一天他们在命运的感召下离我而去,我亦不会埋怨他们……唯有你,是我无法在乩相中看透命数与使命的,或许也唯有你,是能够与我相伴至死的,所以……嘿嘿。” 吴良所谓的“起乩”,自然是他对历史的了解。 典韦、诸葛亮、于吉,他们都是史书上出现过的人物,是吴良使用手段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也变相的改变了部分历史。 而白菁菁,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守墓人后人。 这点确实与典韦等人不太一样。 与典韦等人不太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杨万里。 这个家伙亦是不曾出现在史书当中,吴良虽然也肯定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但具体改变了多少,具体改变了什么,却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所以。 夜深人静的时候,吴良也会害怕,也会感到孤独,他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局外人,一个历史车轮中出现的bug。 这番半真半假的话,便是吴良一直以来都想找一个人倾诉,却又不知该如何倾诉的心生,他只是在借这个机会找一个人说说心里话,也算是一种必要的发泄。 顺便,撩动一下白菁菁的心弦。 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姑娘,在一起越久便越喜欢这个姑娘,也真心希望当自己不得不退隐的时候,年过半百的时候,有她陪在身边。 “……” 也不知道白菁菁是否听懂了他话中的深意,只是并未像往常一样抗拒吴良当众的亲密举动,如此沉默了一阵子,一抹红霞无声浮上双颊,她低下头用手指套弄着发丝,声说道,“你虽看不透我,但我却十分清楚我的使命,我既是白家的随珠人,只要随侯珠还在你手里一天,哪怕天涯海角,我也只能寸步不离,除非我死在了你前头。” “菁菁,谢谢你……” 吴良忽然觉得安心了许多,就好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找到了根一般。 随侯珠,谁也别想从我手中抢走! 但下一秒。 吴良心中又浮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接着立刻轻轻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这是什么地方! 怎么就神经兮兮的立刻这么大一个fg啊,这在后世的恐怖片里可是必死的节奏,我究竟在发什么神经?! 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 …… 待于吉与诸葛亮誊录好了石碑上的文字之后。 吴良等人继续上路,这次才走了大约两个时辰的时间,白菁菁跑跑来向吴良报告了一个新的情况:“方琼终于有动静了!” 方琼虽然依旧没有转醒。 但她那紧闭的眼睑之下,眼球全在不停的转动,而且十分频繁,看起来就像是正在做一场无法自主醒来的噩梦一般。 吴良立刻来到方琼身边,尝试使用“回魂香”与“掐人中”的方式将她唤醒。 这方法依旧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于是他只得上手扒开了方琼的眼睑。 这是吴良才发现,方琼的瞳孔缩得很,并且还在不停的颤动,而即使没有了眼睑遮盖,她的眼球也依旧在杂乱无章的转动。 吴良立刻又尝试使用随侯珠的光芒照射方琼的眼球。 这是后世医学检查中常用的手段,虽然吴良不是医学生,不太懂这样能看出什么病理来,但却知道能够通过这样的手段判断方琼是否对光线有所反应。 当随侯珠靠近方琼的眼球时,方琼的瞳孔并未发生明显的变化。 但她的眼球却猛然间停止了转动,似乎完完全全的感受到了这片光芒。 而吴良又尝试移动随侯珠时,她的眼球也会随着随侯珠的移动慢慢转动,似乎正在追随这片光芒…… “……” 众人不太明白具体这说明了什么,吴良也不太明白。 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此刻的方琼并非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刺激,最起码光的刺激对她仍然有效,并且她应该还具备着一些最起码的意识。 就在这时。 “唰!” 方琼的双臂竟如同诈尸一般猛然弹射起来,两只手极为精准的抓住了随侯珠! “!!!” 吴良没料到方琼竟会忽然出现这样的反应,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向后躲时随侯珠都直接脱了手。 而方琼却似铁钳一般牢牢的将随侯珠抓在了手中。 “公子心!” 典韦与杨万里见状立刻冲上来护住了吴良。 “我没事……” 吴良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方琼的指甲划到了他,好在并未抓破皮,只是留下了几道颇为明显的红印。 而再看方琼那边。 她就那么平躺在马车上,没有吴良扒着眼睑,她的眼睛眼睛闭上,但两条手臂却保持着垂直抬起的姿势,一双手僵硬的抓着随侯珠,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变化。 如此等待了片刻。 “典韦,杨万里,你二人为我护法,我去将随侯珠取回来。” 吴良调匀了呼吸,见方琼始终没有新的动作,终是硬着头皮对典韦与杨万里说道。 “公子,要不还是我来吧?” 典韦却挡住了吴良。 “公子,我来也行!” 杨万里亦是自告奋勇道。 “有你们二人护着,没事。” 吴良看了他们一眼,依旧按下典韦的胳膊,心翼翼的走上前去。 典韦与杨万里见吴良坚持,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左一右抢先跑到了马车两侧,确保不管方琼再有任何异动,他们都能够第一时间将其制住,令其不能伤害吴良分毫。 如此来到近前。 吴良已经带上了手套,慢慢的将手伸向了随侯珠。 方琼没有任何异动。 吴良终于抓住了随侯珠。 方琼依旧没有任何异动。 但在吴良试图将随侯珠从她的双手之间拿出来时,却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阻力,她在奋力抓住随侯珠,手臂与手上的肌肉都因此微微抖动,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不合理的沙漠植物(4000) 费了好大力气,吴良觉得都已经快要将方琼的指头掰断了时,才总算将随侯珠从方琼手中夺出来。 而也就在随侯珠离手的那一刻,方琼那紧绷的双臂便又立刻软了下去,不受控制的落在马车上,恢复了此前昏迷的无意识状态。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呼——” 喘着粗气,吴良重新随侯珠收入囊中,心中却还在思索方琼刚才出现的状态。 就像他此前意识到的一样,方琼刚才的状态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更像是一种人类求生欲趋势下的本能,而不是有意识的举动…… “公子,这女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吉很合事宜的过来追问道。 “方才她的眼珠子一直在快速转动,这通常是人在发梦时才会出现的状况。” 吴良沉吟着分析道,“而当我拔开她的眼睑,使用随侯珠照射她的眼睛时,她便忽然有了反应,并且死死抓住随侯珠不肯松手,所以我怀疑,她现在的意识可能正处于某种类似于梦境的状态下,又或者可以说她的意识可能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禁锢住了,使得她正处于惊恐无助的处境中,而随侯珠光芒刚好能够透过这股神秘力量的禁锢,照射进她困在的那片梦境之中,因此她的身体才在本能的趋势下,死死的抓住了这片光明,试图从那片梦境中挣脱出来。” 吴良这番话中使用的“梦境”一词其实也可以换成“幻境”,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总之吴良现在就是认为,现在方琼醒不过来,并非是肉体出了什么问题,而是意识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禁锢与蒙蔽,才使得她变成了类似于后世的植物人一样的状态。 “……” 众人听过之后却纷纷露出迷茫之色,似乎并不能完全理解吴良这番话的含义。 杨万里则挠了挠后脑勺,陪着笑好奇的说道:“公子,你说的这些东西太深了,能不能照顾一下我这种大老粗,换个我比较容易理解的说法。” 的确,吴良的这种说法对于世界观已经现今许多的后世人来说,自然很容易理解。 可对于瓬人军中的这些东汉土著来说,哪怕吴良已经说的十分直白,也依旧是一次令他们不太容易具体想象的头脑风暴。 “形象点说,就是我怀疑她的三魂七魄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给困住了,就像关进了牢房一般,因此她才怎么都醒不过来,而随侯珠的光芒恰恰能够通过她的眼睛照射进那间牢房,她以为这是唯一能够助她逃出牢房的希望之光,因此奋力把握不肯松手。” 吴良尽量用众人比较容易理解的方式又说了一遍。 “公子这么一说我就听明白了。” 杨万里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点头道,“若是如此,我们是不是也能用这样的办法将她唤醒过来。” “恐怕不行。” 吴良摇了摇头,道,“三魂七魄不是我们这些外人能够触及的东西,只能寄希望于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松动,又或是方琼自己足够强大挣脱牢笼……不过此刻方琼的眼珠子一直在动,很有可能便是那股不知名的力量已经出现了松动,又或是方琼的魂魄正在遭受某种我们无法想象的折磨,这都有可能成为方琼转醒的契机。” “这么说起来……” 听了吴良的话,白菁菁凝神说道,“方琼刚刚才出现这样的情况,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正在接近最初导致她发生异变的地方所致?” “也有这种可能,因此这对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 吴良冷静的分析道,“如果最初方琼便是在这方奇异世界中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异变,那么她能够出现在我们此前所在的世界当中,那么便说明只要我们找到了正确的途径,也同样可以安然无恙的回到此前的世界当中,是不是这个道理?” “对啊!公子说的太对了!” 一听这话,于吉立刻便来了精神,连连说道,“方琼能够出去,我们自然也能够出去,哈哈哈,我们果然是命不该绝啊!” “也不知道是谁此前一直哭天喊地、要死要活的?” 杨万里嘘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道。 “那又不是老夫,明明是诸葛亮,老夫可镇定的很呢。” 于吉果断脸不红心不跳的将锅甩给了诸葛亮。 “我还只是个稚童,遇上这种事稚童感到害怕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诸葛亮亦是眼观鼻鼻观心,理直气壮的来了一招四两拨千斤,便轻而易举的将锅推到了一边。 “呦呵!你这小子平时看起来挺老实,什么时候竟也学的如此厚颜无耻?” 于吉颇为意外的问道。 “……” 听到这个问题,众人愣了一下,而后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了吴良。 “把你们的眼光从本将军身上移开!” 吴良眼睛一瞪,沉声喝道,“谁敢再看着我,回去之后官降三级,罚三月俸禄!还有你,诸葛贤弟,我也很好奇你这厚颜无耻的本事是从谁身上学的,你放心胆大的说,有我在没人敢追究你!” 诸葛亮眼珠子一转,当即正色说道:“瞧有才哥哥这话说的,凭我的过人天赋,难道我就不能自学成才么?” …… 一群无耻之人的欢声笑语中,紧张的气氛竟缓解了许多。 吴良等人继续在骆驼坟中摸索着前进。 虽然暂时还没有太大的收获,但经过那两块石碑之后,再有了方琼后来的异样,吴良觉得他们距离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了。 如此大约又走了一个时辰之后。 他们竟在这片放眼望去皆是灰黄之色的沙漠中看到了一小片沁人心脾的绿色。 绿洲? 如果是在孔雀河北岸的那片荒漠中看到一片绿洲,吴良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因为那地方临近水源,有水的地方便有可能形成绿洲。 但这片位于沙漠深处的绿洲…… 难道“骆驼坟”之中也有水源不成,可是鄯善国的地图上并未记录“骆驼坟”中有什么河流经过啊? 地下水的可能性亦是极小。 如果下面真有地下水,这片区域便很难变成浩瀚无际的沙漠,除非像孔雀河北岸的那片荒漠一样,疑似存在着其它不为人知的原因…… “公子,你看……” 看到这片绿洲,众人亦是停下了脚步。 “过去看看,不过要多一些小心,每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要太远,若发生什么危险情况及时互相援助。” 吴良正色说道。 此刻站在远处,吴良并没有在这片绿地中看到明显的水域,越是如此,吴良便越发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得不多加防范。 如此来到近前,看清那片绿色的本质之后,吴良心中的惊疑却是不减反增。 众所知周。 因为沙漠的特殊环境,就算存在那么一小片绿洲,生长其中的植物受到环境的影响,亦是有着别具一格的生长形态。 最突出的特点便是沙漠植物叶子通常都不会太大。 这里的植物根本不缺光照,叶子太大的话只会增加植物水分的流失,这绝对不利于植物在沙漠中的生存。 但这一小片绿洲的植物却违背了这个规律。 放眼望去,吴良能看到的便只有这样一种植物,它的叶子呈椭圆形,叶片大概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而连接叶子的根茎,则是类似于爬山虎或是瓜秧类的藤条状,密密麻麻的在沙地上纵横延伸,如此连成了这么一片绿地。 “这……” 吴良虽不是植物学家,对植物也从来没有过深入的研究,但他却十分肯定,这绝对不是一种应该生长在沙漠中的植物,哪怕沙漠的下面真有水源,也不应该。 而在几百米外这片绿洲靠近中心的位置。 吴良等人看到了一片已经被这种植物包裹起来的略高一些的地方,这些地方大多有着方方正正的形状,有高有低有宽有窄,上面还有一些或方或圆的缺口,看起来似乎便是一片建筑遗迹,只是比正常的建筑低矮了一些。 “你们留在外面不要轻举妄动。” 吴良沉吟了片刻,依旧觉得这片绿地与这些植物很不寻常,于是回过头对众人说道,“典韦与我先进里面探查一番,若没有异常情况你们再跟随进来不迟。” …… 不久之后。 吴良与典韦已经来到了中间那片疑似建筑遗迹的东西前面。 这种奇怪的植物并未给他们带来任何阻碍,就像普通的植物一样,任由吴良与典韦踩在上面亦是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吴良依旧是在戴好了手套的情况下,才小心翼翼的拨开了遮住一个“建筑”部分入口的藤蔓状根茎。 “公子,我先进!” 典韦立刻挤了过来,抢先将手戟探了进去。 “谨慎一些。” 吴良也并未逞强,点了点头给典韦让了个位置。 这入口方方正正只是略有些低矮,大概也就只有15米高的样子,莫说是典韦,就算吴良也需要猫着腰才能勉强钻进去,好在宽度倒是足够。 说话之间,典韦便已经弯腰钻入其中。 大概几秒钟之后,里面便传来了典韦的声音:“公子,安全!这里面看起来应是一处民居,不过修建方式和使用的物料与扦泥城有着不小的区别,这里面的东西看起来也比如今古老许多,不像是近几百年所用,恐怕只会更早。” 跟随了吴良这么长时间,典韦亦是有了不小的长进,已经能够对一些古物做出一个简单的描述与评价,只是平时不怎么爱开口说出来罢了。 吴良紧接着钻了进来,环顾这个“建筑”的内部构造。 那些奇怪的植物并未蔓延到建筑内部,因此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 这竟是一栋使用平整的石头垒出来的石屋,只是石头与石头的缝隙之中,抹上了一些细腻的泥浆加以固定与填补。 而石屋的屋顶,则用了一些粗壮的梁木与略细一些的木条树枝组合搭建而成,接着再在上面盖上一层掺有干草的泥浆进行填补。 正常来讲。 这样的石屋墙壁应该能够保存较长的一段时间,但这样的屋顶,最多有个几十年的时间无人居住与修理便会垮掉,很难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吴良暂时也无法确定这石屋究竟存在了多长的时间,只是那现在看起来依旧完好无损的屋顶,还是颇令吴良感到惊奇。 不过转念再一想。 他所在的这个奇异世界本就不可以常理审视,这个细节自然也可以暂时不去计较。 除此之外。 这栋石屋墙壁上的壁龛中还摆放着一些比较简陋的石器,其中有打磨的相对比较锋利的石刀,几枚细小的石叶子,几颗椭圆形的石核,还有几个疑似箭头或是矛头的尖利石条。 而在另外一个壁龛中,则摆放着几个大大小小的陶器。 这些陶器大致保持着碗或是罐的形状,不过却并不怎么精细,看着像是手工捏制出来的,另外,陶器的表面和内里也十分粗糙,放在后世应该可以直接当做磨脚石来使用……吴良知道,这种陶器应该是使用加了沙子的泥土烧制而成,毕竟沙漠中想找到细腻的陶土可不容易。 而这样的陶器,与这些石头制成的器具。 如今早就已经不再用了,哪怕扦泥城也找不到,所以典韦说这里的东西比如今古老许多,没有任何问题。 “若从这些石器与陶器来分析,这个建筑应该属于比‘楼兰古城’更早的‘罗布泊文明’……而‘罗布泊文明’与我这次寻找的太阳墓正是属于同一时期。” 吴良心中惊喜。 这足以说明他找到了方向,只要继续在骆驼坟中找下去,太阳墓应该也不会太远了…… 而就在吴良仔细查看这些东西的时候。 “公子,我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踩在上面感觉略硬。” 典韦忽然又指着脚下的沙子道。 顺便一提,吴良也是进入了这栋石屋之后才发现,原来并不是这石屋的门太矮,而是日积月累之下沙子已经自外而内灌了进来,将屋内屋外的地面都抬高了不少。 第四百四十八章 遗迹中的连环画(4000) “下面有东西?” 吴良回头看向典韦脚底厚厚的沙子,而后将工兵铲拿在了手中,“你先退后,我挖开瞧瞧究竟是什么东西。” “诺。” 典韦也并不自告奋勇,只是应了一声便退到了边上小心戒备。 一起发掘了那么多陵墓,他早已对吴良的习惯了如指掌,每当遇上类似的情况,吴良通常都会亲自动手,用他那如同对待情人一般的温柔手段一点一点的进行清理,生怕一不小心弄坏了那些东西。 对此典韦其实并不是太理解,不过只要是吴良要做的事情,典韦便会无条件配合,从来不问为什么。 吴良先是趴在地上,用手轻轻按压了一下刚才典韦所踩的沙地,大概估计了一下硬物的深度。 而后用工兵铲轻轻的将最上面的一层沙子铲了出来,接着又从一个建议的工具包中取出一个用高粱糜子捆扎出来的小扫帚,一点一点的将里面的沙子向外扫。 如此大约清理了几分钟的样子,吴良终于在十几公分之下的地下发现了一点东西。 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石器,因为只露出了很小的一部分,暂时还没办法判断这石器究竟是什么造型。 而比较奇特的是,此刻这个石器的表面不知为何竟长出了一层白色的绒毛。 这种绒毛大概也就几毫米长,隔着手套轻轻触摸上去,感觉还比较坚硬,吴良的皮质手套从这层绒毛上划过的时候有十分明显的阻尼感。 “公子!” 看到这一幕,典韦立刻紧张了起来。 在他的认知中,这种地方只要是生了毛的东西,便都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不必太过担心,这层绒毛可能是盐析现象的产物。” 吴良耐心将自己看出来的情况说了出来,不过说完之后他又觉得典韦应该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便又特意解释了一下,“盐析是一种极为普通的自然现象,时间比较久的石器与陶器都有可能出现这种现象。” 当年他上学的时候便学过相关陶器与石器文物的处理养护知识,其中有这种盐析现象的相关介绍。 具体的表现与眼前这个石器表面的情况一般无二,而要处理这个问题,则需要对存放环境的温度、湿度进行控制,并且还需要进行一些特殊的脱盐处理。 “公子确定无事便好。” 典韦看样子依旧没有完全明白吴良所说的这些知识,不过见他这么说倒也稍微安心了一些,至少没有刚才那么紧张。 吴良则继续清理着掩盖着这个石器的沙子。 这些沙子比较松散,清理起来并不需要费太大的力气。 但随着掩盖这个石器露出的部分越来越多,吴良却是越来越心惊了起来。 因为很快他就发现,他正在挖掘的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石器,而是一个人的脑袋……此刻他已经可以清楚的分辨出这颗脑袋的头发、额头、眼睛与鼻梁! 这颗脑袋上面的细节极为逼真,看起来与此前方琼的那尊“石像”乃是同一种东西,莫说是这个时代的雕刻工艺,便是后世的雕刻工艺恐怕也极难做到这种程度…… “石像……” 吴良已经不想再继续挖下去了。 方琼曾经说过“石像”复活的事情,楼兰始王的列传中亦是提到了“石像”复活的事情,而现在,他又在这种地方挖到了这样的“石像”…… 如果只有一个人说起此事,吴良可以怀疑事情的真伪。 但两个相距几百年的人都说到了此事,其中的细节几乎没有差别,并且吴良还真在这个疑似方琼与楼兰始王都到达过的奇异世界中发现了这样的“石像”,吴良若是再不好好想想,那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个暂且放在一边,咱们先去其他的地方看看。” 吴良果断站起身来,用工兵铲将这颗脑袋重新掩埋了起来,而后对典韦说道。 “……” 典韦一直在旁边看着,对“石像”的事情亦是有所了解,自然知道吴良在担心什么,于是也没有说话,默默的跟在了身后。 …… 自这间石屋中钻出来,吴良环顾了一周,最终选择了这一片建筑中规模最大也最高的一座房屋探查。 从规模与高度上来看,如果将这片建筑比做一个村庄或部落的话,那些小一些的房屋是民居,那么这座规模最大也最高的房屋便应该是社屋或社庙,通常村庄或是部落举行集会商议事务,又或是举办一些重要的祭奠,便都会在社屋或社庙中举行。 这座房屋同样被那种不知名的古怪植物包裹了起来,它的门却比那些小一些的房屋大得多,就算被沙子淹没了一截,也至少还有两米多高,宽度亦是差不多有两米,并排走下三四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拨开垂在门上的古怪植物,典韦依旧抢先走了进去。 “公子,暂时安全,只是这里的沙子下面,可能埋有更多的石像……” 里面很快传来典韦的声音。 吴良跟进去一看,心中又是一颤。 这个大屋子的底部虽然也已经被沙子掩盖了一截,但与此前那个小屋子不同的是,这里的“石像”却并未完全埋入沙子之中,而是全都露出了胸口往上的部位。 吴良大概扫了一眼,这里大概有二十多个“石像”。 这些石像有男有女,有老有幼,这些“石像”围成了一圈,全都面朝圈内保持着虔诚的姿态,微微的低着头闭着眼睛,双手伏在胸口,看起来很像是正在进行某种宗教仪式或祭祀活动。 而在他们中间则是一个直径大约大米的圆形石台。 在这个圆形石台上,吴良看到了一尊真正的石头雕像。 这尊石头雕像的画风明显与吴良此前看到的那些“石像”截然不同,它身上的线条略微有些抽象,雕刻的痕迹亦是略显粗糙,一看就是生产力与工具较为低下的时代制作而成的石雕。 不过从体型上吴良依旧可以看得出来,这石像的原型应该是一名站立的女子。 从这石雕上的粗糙线条可以看出,这女子的头发很长并且卷曲,身材亦是比较丰腴,并且脸圆圆的很显富态,只是微微张开的嘴巴里面,不知为何竟又雕刻出了四颗与吸血鬼形象极为类似的尖利而又巨大的虎牙……吴良甚至觉得这样的牙齿已经不能叫做“虎牙”,确切点说应该叫做“獠牙”才对。 “这是个什么造型……” 可能是吴良孤陋寡闻,他在脑子里面翻了一圈,却怎么都想不出有哪个宗教信仰中曾经出现过这种女性形象的神明。 “公子,这石台上面似乎刻了一些东西,看起来好像是一些图案。” 典韦已经从那些“石像”的缝隙之间跨了过去,来到石台旁边仔细检查时,忽然又对吴良说道。 “我瞧瞧?” 吴良只得暂时将目光收了回来,跟随典韦来到石台前面查看。 石台上确实有着十分明显的人为雕刻痕迹,整个石台被分成了六个扇形区域,每隔扇形区域中的图案都不尽相同。 而在这些图案中,可以明显看到一些颇为抽象的人像。 这些人像抽象到了哪一步…… 吴良觉得肯定要比简陋的火柴人要具体了不少,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通过图案也仅仅只能分辨出这些人像的脑袋、胳膊、腿以及一些简单的动作,连五官都刻的不怎么清晰。 不过吴良依旧对这些图案充满了兴趣。 起码图案要比此前石碑上发现的那些谁也看不懂的古文字更容易传递一些具体的信息。 可惜这分割出来的六幅图案并没有像连环画一般标出次序,吴良无法确定应该从那一幅看起,也不确定应该从左往右看,还是从右往左看,因此只得随机挑选了一幅开始查看,将每一幅图案中的内容都记下来之后,再尝试拼凑一下,看看这六幅图案究竟是各自独立的,还是共同组成了一个完整的事件。 在他看的第一幅图案中: 吴良看到一群人正伸开双臂围拢着一个……那似乎是一颗宝石,又似乎是一个别的什么能够用一个“小点”来代表的东西,这群人的脸上可以明显看到一条嘴巴向上弯起的笑脸,感觉像是得到了一件至宝一般。 接着吴良按照顺序向右继续看,在第二幅图案中: 吴良看着似乎是有人在挖坑,有人在向坑内浇水,有些类似于耕种的情景,而坑内则长出了条状的……植物?这植物的根茎用一根连续不断的线条来代替,上面长有椭圆形的叶子,就这样弯弯绕绕,填满了图案中所有空白的地方。 “这如果是植物的话,指的该不会就是外面那些古怪的植物吧?” 吴良心中猜测着,接着看向三幅图案,在这幅图案中: 吴良看到有人在砍伐树木,有人在抬木头,还有人蹲在地上……似乎是在制作某种图案中没有表达出来的东西,而在这些人的旁边,则出现了一个由一个一个圆柱形小点共同组成的太阳图案的东西。 太阳墓?! 吴良特意数了一下,这些小点的外围总共有七圈,而在它的中心,则是十分规则的同心圆,后世发现的太阳墓便是这样的配列方式! 所以,这片古怪的绿地,以及绿地中的建筑和“石像”,应该与他正在寻找的太阳墓关系很大! 这对于吴良来说,自然是个颇为惊喜的发现。 这证明,他距离此行的目的地已经越来越近了……但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了这片遗迹的重要性。 直到吴良穿越之前,“太阳墓”依旧是令考古界摸不着头脑的未解之谜。 它是哪个民族哪个部落的墓地? 又为什么要葬在这里? 这群人居住在什么地方? 他们是把太阳当做图腾建造此墓还是有别的意义? 想要解开“太阳墓”的谜题,这片遗迹或许要比“太阳墓”本身更加重要,因为这片遗迹中才是最后可能留下“太阳墓”主人们生前的生活与人文痕迹的地方,而“太阳墓”则只是一座座埋葬死人的陵墓罢了。 按捺下激动的情绪,吴良再看向第四幅图案,在这幅图案中: 吴良觉得这副图案描绘的应该是一场战争的场景,不过这却是一场人数悬殊、并且胜负已分的战争。 图案中的人像明显被分成了两拨。 一拨是前面图案中刻画的圆头人,这些圆头人便是人数居多,并且即将取得胜利的一波人,因为他们全都保持着站姿,脸上的嘴巴还刻出了向上挑起的笑容。 而另外一拨则是方头人,这些方头人人数本就不多,还有许多人已经倒在了地上,甚至有人方头人已经人首分离,并且这些方头人的嘴巴则统一向下撇,看起来像是非常沮丧的样子。 这明显是一副有很大偏向性的作品。 而在第五幅图案中,局势却又出现了巨大的令人不解的逆转: 这同样应该是一副描绘战争场景的图案。 只不过在这副图案中,方头人成了人数明显占据优势的一方,他们全都保持着站姿,脸上的嘴巴刻成了向上挑起的笑脸表情。 而圆头人则有许多人倒在地上,有的人已经人首分离,他们的表情亦是统一向下撇。 除此之外,这幅图中的圆头人背后还画上了一些疑似房屋的方形图案,而在这些方形图案上面,还画上了一些疑似婴儿的小圆头人,小圆头人的嘴巴同样向下撇着,脑袋两侧还刻上了几个小点,疑似正在哭泣…… 第六幅图案中: 一群圆头人整齐的跪在一座大山的山脚之下,低着头保持着双手抱胸的动作,看起来与这间屋子里的那二十几个“石像”十分相像。 而在这座大山的顶部,则站着一个比圆头人和方头人都要多出许多细节的人像。 这人像刻出了一头很像是爆炸头的头发,刻出了极为明显的性别特征,这个人像百分之百是一名女子。 第四百四十九章 沙子下的手!(4000) 这女子…… 吴良下意识的抬起头来与石台上的石头雕像进行对比——很像! 同样是卷曲的大波浪长发,同样有着丰腴的身材,虽然图案中并未明显刻画出脸上的“獠牙”,但通过这石头雕像拜访的位置,还有这二十多个石像与图案中那些圆头人几乎一模一样的礼数,不难判断出两者应该是同一个人。 只不过图案中这女子的身后还多了一条弯曲的弧线,并且弧线上似乎还特意刻出了一些横纹,看起来很像是一条圆柱形的尾巴…… 等等! 吴良再抬头对比这尊石头雕像时,忽然发现这尊石头雕像上貌似也有一条尾巴。 只不过因为工艺与材料的原因,尾巴很难在这尊石头雕像上独立表现出来,因此只好与她的下身连在了一起,一直到了脚踝的位置才分出一段小小的尾巴,若不仔细看的话还真挺不容易发现。 獠牙…… 尾巴…… 这特立独行的形象令吴良很是惊奇,兽娘这种后世较为特殊的宅文化早在几千年前便已经出现了么? 显然不是这样,面前的这个兽娘显然是一种信仰,一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崇拜。 那么…… 吴良凝神思索,一个无数次出现在天朝古籍与传说中的女性神话形象随之浮现了出来——西王母! 《山海经·大荒西经》有云:“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处之。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 蓬发! 虎齿! 豹尾! 这三个极其鲜明的特点与这尊石头雕像一一吻合,并且绝无仅有,吴良能够联想到她的身份真心一点都不困难。 有关西王母的记载早在商代的《归藏》与西周的《周易》中便已经出现,这两部古籍中都曾有“西王母拥有一种长生不死的神药”或是“西王母能够赐予人年岁,使人长生”的记载。 《穆天子传》中还曾记载过周穆王屡次率军西征时面见过“西王母”的事迹,并且相关的年份还在后世发现的青铜簋金文上得到了应证,周穆王当时确实对盘踞西北甘陕一带的犬戎部落发动过好几次战争。 也就是说,周穆王见过“西王母”的事情可能并非神话传说,而是史实。 这就又出现了一个问题。 商朝与周朝相距成百上千年,商朝便出现了“西王母”的记载,而在周朝周穆王又亲自面见了“西王母”,难道“西王母”果真拥有长生不死的神药,因此才能跨越成百上千年不死? 对此后世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猜测,而“西王母”也越来越神话,最终成了道教中至高无上的王母娘娘。 不过还有一些学者结合不同时期史料中的只言片语中作出了另外一种推测,他们认为“西王母”其实并非是某一个人,而是当时西北地区一个强大的母系氏族部落的首领,这个部落强盛了成百上千年,那么“西王母”自然也就存在了成百上千年。 如此一来,商朝便已经有了“西王母”,而周朝的周穆王又亲自面见过“西王母”的情况,不需要神话元素便也可以解释的通了。 吴良前世是比较倾向于这种更加科学、也更加合理的推测。 他不相信所谓“长生不老药”,因为正史中还从未出现过“长生不老”的人,而那些苦苦追寻“长生不老药”的人,往往都没什么好下场,广为人知的始皇嬴政便是一个极为典型的反面例子。 只不过在他穿越之前,学者们并未发现任何能够与“西王母”匹配的古国、古部落或是势力的记载与文物,因此这种推测也并未得到证实。 而到了这一世,在经历了许多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事情之后,遇上什么样的怪事吴良都不会先入为主的轻易下结论,免得因此自误。 但有一点吴良是可以肯定的。 这尊石头雕像原型是“西王母”的可能性极大! 首先是地理位置,此处地处西域,与史书记载中“西王母”所在的昆仑山很近,甚至有可能很久之前就是“西王母”的地盘,因此这些人信奉或是祭拜“西王母”具有一定的地缘因素; 其次便是造型,这石头雕像的造型虽不能说与记载中的“西王母”完全相同,却也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而如果直接将这尊石头雕像当做“西王母”的话…… 吴良又看向了那六副“连环画”,试图解读“连环画”中讲述的故事。 一找他刚才的阅读顺序,联想出来的故事看起来怎么都有那么点古怪与不畅: 一群圆头人得到了一颗“宝石”或是别的什么东西,而后种出了外面那些古怪的植物,接着又建造起了太阳墓,然后就开始与方头人打仗,打着打着,原本人多势众、已胜券在握的圆头人不知为何失去了优势,方头人反败为胜,最后被打败的圆头人就跪在了“西王母”面前,成了“西王母”的信徒或是俘虏? “不合理啊……” 这故事怎么看都很不合理,给吴良一种怪怪的感觉。 不难看出来,那些圆头人才是这些“连环画”的主角,而刻制这些图案的人应该也是圆头人一方。 否则便不应该占据“连环画”的大部分篇幅,每一幅图案中都有他们的身影,而方头人与“西王母”则只出现在一两幅图案之中。 但按照吴良的阅读顺序联想出来的故事。 对于这些“主角”来说明显是一个令人胸闷的悲剧,这样的悲剧对于这些“主角”来说非但没有任何代入感,甚至还是莫大的耻辱……需知可不仅仅是后世网络小说需要代入感,一个民族或部落传承的故事传说也同样需要代入感,就像此前提到过的《羌戈大战》一样,作为羌人的史诗传说,便必须是作为“主角”的羌人获得了胜利,否则便不会有任何市场,不可能流传下来,更不可能刻作石画。 卧薪尝胆么? 就算是卧薪尝胆,最后也得是个反败为胜的结局,而不是反胜为败。 另外。 不要忘记图案中的那颗形似“宝石”的东西,从图画中可以看出那是圆头人视若至宝的东西,可依照吴良现在联想出来的这个故事,那玩意儿根本就没有起任何作用,也并未被方头人夺走,就好像小说中主角得到了一件逆天神器,但知道故事结束主角战死,这件逆天神器也没有发挥任何作用,甚至连面都没有露过,这怎么说得过去? 还有圆头人种植出来的那种古怪植物,那玩意儿亦是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完全可有可无,刻出来做什么? “太阳墓”也是。 后世考古已经确定“太阳墓”是古墓,而并非其他的什么图腾之类的遗迹,但埋葬死人的墓地不是应该修建在战争之后么? 所以逻辑上有很多地方解释不通,吴良觉得应该是自己方才阅读“连环画”的顺序出了问题…… 好在这些图案就摆在那里,就像给了吴良几个词,要求他组成一句通顺的话一般。 这是后世小学语文课便在学习的课程,甚至应该还要更加简单,因为这些“连环画”肯定是有顺序的,不是从左看起便是从右看起,绝对不会打乱,现在他只需要找到第一幅图案,二年后再判断出正确的顺序即可解读出正确的故事。 如此蹲在石台旁边沉思了片刻。 “会不会是这样?” 吴良看到了一个对圆头人而言乃是大圆满结局,并且那颗形似“宝石”的东西与那些植物都发挥了应有作用的故事。 依旧是从左往右观看,只不过要从方才的倒数第二幅图案看起: 方头人仗着人多势众对圆头人发动了战争,杀死了他们的亲人,侵占了的家园,烧毁了他们的房屋。 残余的圆头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前去昆仑山向西王母求助。 于是西王母给了他们一颗奇特的“种子”,而不是吴良此前猜测的宝石。 圆头人将“种子”带回来种出了一种奇特的植物。 而后他们又按照西王母的指示修建了“太阳墓”。 在这种奇特植物与“太阳墓”的“帮助”下,圆头人拥有了足够的人马,最终他们齐心协力将方头人打败,重新夺回了属于自己的家园…… 这么看起来,这幅“连环画”就又变成了一个反抗侵略者,最终反败为胜保卫家园的主旋律神话故事。 吴良做了许多次尝试,确定这才是所有的组合之中最合理也最合情的故事,并且图案中所有出现的东西都有了相应的用途。 但这个故事中依旧存在着一些吴良无法解释的bug。 那奇特的植物与“太阳墓”究竟在故事起了什么样的作用,又或是如何起了作用,才使得圆头人的人马超越了方头人,最终反败为胜? 吴良此前已经看过外面的那些植物,它们看起来并不像是能够为圆头人提供食物的农作物。 而“太阳墓”对于背井离乡的圆头来人说,亦是只会耗费他们本就不太充足的劳动力,并不能直接为他们提供什么帮助。 所以要说圆头人依靠这两种事物繁衍生息,历经多年终于人丁繁盛,最终成功完成了复仇大业,这似乎也并不怎么合理…… 另外。 这些“连环画”中似乎并未画出这个故事真正的结局。 真正的结局应该是,这些圆头人最终也并未寿终正寝,他们虽然打败了方头人夺回了自己的家园,但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全都化作了栩栩如生的石像,永远留在了这片奇异世界的遗址之中。 当然。 这个结局未必便与“连环画”中的内容存在什么直接的联系,只是为吴良这个不明真相的后世过客提供了一种可供猜测的可能性…… …… 如此暗自将“连环画”中的内容记在心里,吴良又在这间社屋中环视了一圈,并未看到其他值得着重注意的东西。 “咱们先出去吧,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吴良最后看了一眼“西王母”雕像,终于对典韦说道。 他觉得有必要再深入研究一下那些遍布整个遗迹的古怪植物,他虽然不是专业的植物学者,却也能够通过采样的方式进一步了解这种植物的部分特性,尝试搞清楚这种植物与普通植物之间的区别。 目前还没有找到“太阳墓”,那么同样出现在“连环画”中的植物,变成了眼下最容易触及的突破口。 如此来到屋外。 吴良并未去动攀附在墙壁上的古怪植物,因为这种植物似爬山虎一般,每隔一段距离便会伸出一些触须般的细小根茎,这些根茎已经长入了包裹在墙壁外面的一层干泥之中,硬扯的话很有可能会损坏墙体,没有这个必要。 他将铜匕首取了出来,选择对脚下长在沙地中的植物进行取样。 “嚓!” 铜匕首对着大约一指头粗的植物根茎割下去的时候,吴良并未感觉到明显的阻力,就像是在割一颗极为寻常的野草。 不过将其切断之后,铜匕首那的锋刃侧面,却是留下了一抹鲜血一般的红色痕迹。 “这种植物的汁液居然是红色的?” 吴良知道的长有红色汁液的植物并不多,比较常见的是一些植物的果实,比如超市常见的红心火龙果、樱桃、西红柿……等等,但这些汁液通常都存在于果实之中,而并非根茎之中。 吴良看了一眼铜匕首在植物根茎上留下的切口。 确实有红色的汁液正在缓慢渗出,好几秒钟过后终于凝结成了细小的液珠…… 正当吴良专心致志的查看的时候。 “唰!” 脚下松软的沙子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来! 这只手似是长了眼睛一般,一把便抓住了吴良的脚踝! “!!!” 吴良完全没有任何准备,只觉得一股子寒意瞬间自脚底窜上了天灵感,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条件反射般的弹跳了起来,可这只手却死死的将他扯住,根本跳不起来! :x 第四百五十章 “飞熊军”!(4000) “公子!” 好在典韦眼疾手快,冲上来便是一戟。 “唰!” 伴随着一道破空声,手戟巧妙的避开了吴良的腿脚,狠狠斩入伸出怪手的沙子中。 吴良只觉得右腿一轻,他被抓住的那只脚已经能够离地,只是那只怪手却依旧死死的抓着他的脚踝,随着他这么往旁边一跳,便直接从沙子里面带出了被典韦斩断的小半截胳膊。 而也是此时吴良才终于看清,那一小截手臂的表面,与此前看到的那些“石像”竟是一般无二。 “典韦,此地不宜久留,撤!” 吴良惊出一声冷汗的同时,心中仍有足够的理智。 眼见自己已经脱身,又想到此前楼兰始王的列传中所记载的“石像”复活的情节,吴良自是不敢在此处久留,甚至来不及将那截抓在脚踝上的断手,便立刻对典韦喝了一声。 “诺!” 典韦应了一声,立刻跟在了吴良身后,一边为他殿后,一边快步向遗迹之外等待他们的其他瓬人军骨干方向撤离。 然而离去的道路也并不怎么顺利。 仿佛激活了某个开关一般,不少地方的沙地都已经开始出现了动静,正在不停的涌动,显然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沙子底下钻出来! 为了防止像刚才一样受到沙子下面的东西突然袭击,吴良不得不屡次被迫绕行。 结果如此左绕右绕,眼看着就快要冲出这片建筑遗迹,能够进入其他的瓬人军骨干视线的时候,吴良与典韦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因为十几个“石像”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些“石像”就像此前在白龙堆的神秘小湖中见到那头骆驼一般,各个关节处已经出现了明显裂痕,并且裂痕中还隐隐透出了一抹深邃的红色。 它们到底还是“活”了过来。 而通过它们脚下沙地中的足迹可以看出,它们是从附近的那些民宅遗迹中走出来的,只是它们并未像楼兰始王列传中记载的那样发生乱斗,而是有组织有计划的挡住了吴良与典韦的去路,似是想将他们二人留在此处。 “沙沙……沙沙……” 身后也传来了动静。 吴良后头看了一眼,只见其他的民居遗迹中也正有“石像”钻出。 而此前他与典韦进入过的那个疑似“社屋”的最大建筑门口,那二十多个男女老幼都有的仿佛正在祭拜的“石像”亦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外面的沙地上。 吴良很肯定就是它们。 他对其中一个少了一只耳朵的老者“石像”印象深刻,而它现在就在这群“石像”当中,绝不会错! “公子,区区十几人怕是还挡不住韦,韦愿带头冲锋,公子紧紧跟随即可!” 典韦浑身上下的肌肉已经紧绷了起来,青筋暴起的皮肤隐隐有些充血,目光凛冽战意十足。 “且慢!” 吴良却伸手拦住了典韦,若有所思的问道,“典韦,你有没有觉得这些活过来的石像与我们当初遇到的那头骆驼‘石像’很像?” 典韦微微一愣,凝神看去,接着点头说道:“的确很像,尤其是碎裂的关节,那里面似乎也流淌着红色的东西,公子的意思是……” “如果是同一种东西的话,或许……”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的神色逐渐冷峻起来,似是正在憋劲聚气。 情况紧急,他已经没有时间与典韦解释太多,况且这还只是一种没有经过验证的设想:此前在白龙堆的神秘小湖遭遇那头骆驼“石像”时,吴良便已经在想既然他能够操控骆驼“石像”体内流出的红色黏液,那么当那些红色黏液还在骆驼“石像”体内的时候,他是否能够通过操控这些红色黏液,从而见解的对骆驼“石像”进行控制。 可惜当时湖畔的三名男子“石像”体内并无红色黏液,后来打捞上来的方琼“石像”亦是没有。 因此这个设想便一直没有机会进行尝试。 如今这座遗迹中的“石像”看起来与那头骆驼“石像”一般无二,体内好像也有那种不知为何物的红色粘液,倒可以进行一下尝试。 若是可行的话。 吴良便可兵不血刃的解决这个问题,也省得典韦既要冒险又要浪费力气。 一个呼吸的功夫之后。 吴良体内那股自扶桑树果实中获得神秘力量已经有了波动,并且他还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古神秘力量与正在向他们围拢过来的“石像”之间建立了某种联系…… “定!” 吴良心中一喜,立刻颇有仪式感的伸出一只手来,五指张开,口中轻轻喝了一声。 “……” 话音落下,正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围拢过来的“石像”立刻停下了脚步。 就连许多正在向沙子外面钻,亦或是已经钻出了一半身子的“石像”亦是同一时间停止了一切动作,就好像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 “公子,这?” 典韦的眼睛睁大了一些,一脸震惊的环顾四周。 他不是不知道吴良的“控水能力”能够控制骆驼“石像”体内流出的红色液体的事情,只是就算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幕也依旧令他又惊又奇,也就是他不曾看过后世的异能电影,否则恐怕便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不小心走错了某部电影的制作现场。 “松!” 吴良紧接着又轻喝了一声。 那一小截此刻还死死抓着他脚踝的手臂,竟也像是活了一般立刻松开,轻轻的掉落在了吴良脚旁。 脚略微有些麻……可能是被这只手抓的太紧太久,血液有些不畅。 还略微有那么点疼…… 此刻吴良能够明显感觉到他与那些“石像”之间极为稳定的联系,即是说那些“石像”如今已经成了他手中的木偶,自然也就不会再对他产生威胁。 吴良终于松了一口气,而后一屁股坐到了沙地上,将自己脚上那双曹旎送的牛皮靴子脱了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脚踝。 脚踝上已经留下了一个青紫色的手印,手劲是真的大。 不过好在隔着一层牛皮靴,并未伤到他的皮肤,倒还不用担心感染或是中毒的问题…… 就在这时。 “恭喜公子!” 典韦忽然这么一嗓子差点没把刚松了一口气的吴良吓得背过气去。 这可不像典韦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沉稳性子,吴良身子一颤回头看去,却见典韦此刻正一脸喜色的拱手向他祝贺:“韦虽然搞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但公子能够轻易操控这些石像,便等于拥有了一支身披石甲、不知疼痛、悍不畏死、没有私心的死士私军,便是董卓曾经那名满天下的‘飞熊军’见了怕是亦要退避三舍!” 典韦的评价竟如此之高! “飞熊军”是什么成色? 那是董卓自西凉军中挑选精锐组成的一支私人部队,等同于后世最为精锐的特种部队,如果不是吕布不讲武德杀了董卓,想要正面击溃“飞熊军”,那可正不是件容易的事。 当年曹老板还在董卓手下混日子的时候,便对“飞熊军”十分眼红,后来曹老板势力逐渐壮大,便立刻参照“飞熊军”的建制亲自挑选精锐组建了“虎豹骑”,《魏书》中还特意提到了“虎豹骑”的选人方式:“虎豹骑皆天下骁锐,或从百人将补之。” 在普通军队中能够担任百人将的骁勇之人,到了“虎豹骑”或是董卓的“飞熊军”中,仅仅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兵士,精锐程度可见一斑。 这无疑是个十分正确的选择,后来曹老板屡次遇险又死里逃生,“虎豹骑”都功不可没…… 而典韦之所以提到董卓的“飞熊军”,却没有提到曹老板的“虎豹骑”,则是因为这时候曹老板还没有组建令人闻风丧胆的“虎豹骑”,事实上如果不是吴良的出现,曹老板最近应该正处于那种“爹和兖州都没了”的终极逆风局,根本不可能似如今这般意气风发。 “……” 吴良刚解决了这群“石像”的威胁,暂时还没往这方面想,结果典韦却率先想到了这一点,这倒教他略微有些意外。 典韦说的不错,这些“石像”拥有正常的活人没有的特质,这些特质恰恰便可以使得它们成为最完美的战争机器,尤其是在这样的冷兵器时代,堪称无敌! 更何况吴良本身就拥有完爆冷兵器的“黑火药”,两者若是搭配起来使用,那便是任何战法与战术都无法抗衡的绝对力量! 但这仍需要一个前提,那便是这些“石像”得能够量产。 否则仅凭这加起来大概也就是百十来个的“石像”,看个家护个院,又或是欺负一下那些士族养的私军应该是够了,若是参与到动辄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大规模战争中,依旧只能沦为炮灰。 更何况,它们其实也不是真的无敌。 在典韦这样的名将面前,只需要一柄趁手的兵器,拼上性命亦是能够以寡敌众…… “公子莫要小看了这层石甲,韦虽能将其斩断,但却也至少需要使出五成以上的力气,否则便可能无功而返,如此强度的石甲已经堪比重甲,非但足以抵挡箭矢,寻常兵士要伤它怕是亦要拼尽全力!” 典韦以为吴良在怀疑他的判断,又言辞凿凿的将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说话的过程中,竟还带了一丝激动的语气。 “典韦兄弟,此事你知我知即可,不宜宣扬……” 吴良却忽然压低了声音,神色郑重的嘱咐道。 这件事万万不可教曹老板知道,最好任何人都不要知道。 此前方琼的“魇昧术”教曹昂知道了,他便立刻动了歪心思,试图将此邪术用到战事之中,好在吴良用极为巧妙的方式进行了化解。 若是这些“石像”再传到曹老板耳中,难保曹老板同样会动歪心思…… 就算没有,这些“石像”也会成为曹老板的肉中刺,以他那多疑的性格,说不定还会对吴良的“衷心”产生动摇,毕竟这玩意儿的存在可是可以直接威胁到一些事情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韦知罪,请公子恕韦一时激动胡言乱语,今日之后,韦便从未来过此处,更从未见过这些石像。” 典韦连忙低下头拱手说道。 “自家兄弟,何罪之有?” 吴良起身拍了拍典韦的肩膀,便不再纠结此事。 他现在更加关心的是这些“石像”的真正由来…… 此前在白龙堆的神秘小湖看到那些“石像”的时候,他认为这是一种类似于后世“纳特龙湖”的特殊自然现象。 就算方琼出现了一些异常状况,并且还从湖中打捞出了另外一个方琼的“石像”。 吴良也并未怀疑自己的看法,只将方琼的异常状况归咎于方琼本身。 但眼前这些“石像”的出现与“复活”,终于还是动摇了他的想法……他觉得这已经不能够完全用“特殊的自然现象”进行解释,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更加合理的解释。 直觉上。 吴良觉得这些“石像”可能与这种遍布遗迹的古怪植物有关。 因为“连环画”中出现了这种古怪植物,并且这种植物似乎还是画中的那些圆头人反败为胜的关键要素。 而这些“石像”复活的时机也是巧得很,正是在他“伤害”了这种植物的时候…… 正当吴良正在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 “咻——呜——咻!” 遗迹之外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口哨,像极了鸟的叫声。 “菁菁的口哨!” 吴良瞬间回过神来,拔腿便向遗迹外跑去,“难道菁菁他们在外面也遭遇了险情?快,随我出去看看!” “诺!” 典韦跑得更快,他对那些挡路的“石像”依旧有些顾忌,要率先探过免得吴良以身犯险。 事实证明。 典韦的顾忌完全是多余的。 如此最多半盏茶的功夫,两人已经顺利冲到了建筑遗迹之外,虽然并未跑出这片绿地,却已经能够看到白菁菁等人。 此刻白菁菁等人并未在原地等待,而是爬上了百米之外的一个大沙丘。 见到吴良与典韦现身,白菁菁立刻兴奋冲吴良招手喊道:“吴有才,你快来看,你要找的太阳墓就在这下面!” :x 第四百五十一章 死而复生与长生不死的区别(4000) “太阳墓?!” 吴良原本还想继续在身后的这片建筑遗迹中寻找有关“太阳墓”的线索,想不到白菁菁等人居然如此轻而易举的便发现了“太阳墓”的所在。 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吴良精神一振,忙不迭带着典韦赶到了白菁菁等人所在的沙丘,而后放眼向山丘之下望去…… 壮阔! 宏大! 瞠目结舌! 作为一名穿越者,吴良就算没有游历全球的资本,也可以通过后世先进的通讯技术领略全世界的美妙风景与历史遗迹,因此他并非没有见识,可当他看到沙丘之下的情景时,便立刻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原本吴良以为自己的词汇量储备还算是可以,可此时此刻,他的脑子却莫名的有些迟钝,怎么都想不出更多更合适的词汇与句子来形容眼前的画面: 大约十几平方公里的黄土地上,分布着至少上百个规模相同的太阳墓,何其壮观? 没错,正是黄土地,而不是沙漠。 似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将这片黄土地笼罩了起来,使得这十几平方公里的低洼地带虽然早已被沙丘包围,但却并未受到沙漠的侵袭。 因此这片黄土地上的太阳墓也并未被沙子掩盖,而是颇为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有才哥哥,是我提议上来看看的,然后就发现了你要找的太阳墓。” 见吴良神色颇为激动,诸葛亮挂着一脸“快来夸我”的表情凑过来邀功。 “这次你立了功。” 吴良先是回过头来满足了他,却又立刻板起脸来泼上了一盆冷水,“不过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这次就算你戴罪立功,下次要是再有擅作主张的事情发生,该罚还是要罚,听明白了么?”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又破有深意的扫了于吉、杨万里与白菁菁一眼。 于吉立刻领会了吴良这一眼的意思,连忙有些心虚的为自己解释道:“公子恕罪,老朽方才确有好言相劝,可惜没劝住……” “此事怪我。” 白菁菁则主动将责任揽了过来,歉意说道,“你与典韦进入遗迹有一阵子没有出来,我心中有些担忧,于是便想登高一望,或许能够看到你们,因此没有阻拦。” “公子,千错万错都是末将的的错!” 杨万里更是直接单膝跪下拱手认罪,“他们三人皆无军职在身,心中对军规军纪并无一个清晰的认知,唯有属下属于明知故犯,请公子降下责罚,末将绝无半句怨言。” 吴良却又忽然咧嘴一笑,打起了哈哈说道:“哈哈,你们说什么呢,我不过是故意出言打击一下诸葛亮,免得他立了功便将尾巴翘到天上去了,他这个年纪最容易不知天高地厚,身为兄长我自然需好生引导,免得他误入歧途。”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即可,没必要非得放到台面上说透,更没必要非得上纲上线。 瓬人军骨干都是名副其实的自己人,都已不是第一天追随吴良,这点默契肯定还是有的。 而吴良很早之前便三申五令“不得擅作主张”的原因,他们亦是想的十分通透,若非此前严格执行这条命令,瓬人军的“零伤亡”记录恐怕早已被打破,就连他们这几个骨干恐怕也不会似如今这般完整。 所以吴良在这种时候忽然泼下这么一盆冷水,他们亦是能够理解,心中非但没有任何怨言,还不自觉的自省了起来。 “有才哥哥,我有那么不成器么?” 诸葛亮撅起嘴了不满的嘟囔道。 “哈哈哈……”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也是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吴良顺势跳过这一话题,接着又看了一眼马车上的方琼,开口问道:“这一阵子方琼可曾有什么异样?” “眼睛偶尔还是会动,其他的并无异样。” 白菁菁正色答道。 “嗯。” 吴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便先一道下去查探一番吧,下去之后各位需得更加谨慎,莫要乱动莫要乱跑,此前我审问方琼时,她曾说在这里遭遇过棺内干尸抓人的诡事,万不可掉以轻心。” 这棺内干尸抓人的诡事,与方才那片绿地遗迹中的“石像”复活显然是两码事,不可一概而论。 …… 不久之后。 吴良等人自沙丘上下来,来到了距离最近的一座太阳墓。 一座太阳墓的占地面积大概相当于后世的两个篮球场,一圈统一使用成年人腰肢粗细的木桩进行排列,呈放射状组成了7个由大变的同心圆。 吴良先是与众人查看了这些木桩。 木桩的表面已经有了较为严重的干裂与腐蚀,看起来大部分应该都已经变成了朽木,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发现其他值得注意的细节。 于是检查完外围过后,他们终于来了到太阳墓的中心位置。 太阳墓的中心是一个直径大约5米的圆形凹坑。 凹坑的内壁与底部皆是使用岩石垒积而成,并且这种岩石似乎并没有经过精挑细选,大与形状都毫无规格可依。 吴良仔细查看这些岩石,发现它们非但大与形状没有精挑细选,就连材质应该也是极为粗糙并且易碎的砂岩,这种砂岩几乎没有任何价值。 而在这个凹坑靠近中心的位置。 吴良看到了一些木头、陶器、骨器与石器的碎片,这些碎片受到了严重的损坏与腐蚀,除了使用后世的科学技术来进行碳测定判断大概的时间之外,大抵已经不具备考古价值,至少对于现在的吴良来说没有太大的价值。 而在这些碎片的附近,吴良还看到了一部分干枯的人类遗骸。 可惜这些人类遗骸也已经受到了严重的破坏,除了通过某个部位还能够判断属于人类之外,想要将其拼凑起来恐怕并不容易。 甚至因为这些人类遗骸太过细碎杂乱,吴良都无法判断它们到底是来自一个人,还是来自不同的人。 除此之外。 吴良并未在这座太阳墓中找到任何疑似文字与符号的痕迹。 这不免令吴良有些失望,如此一来他发现的太阳墓与后世考古发现的太阳墓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科技发达的后世都无法通过这些发现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他就更不可能搞清楚太阳墓出现的意义了…… “如果所有的太阳墓都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么想要揭开太阳墓的秘密,恐怕还得以方才进入过的那片绿地遗迹为探查重点,起码那片绿地遗迹中还留有一些与其有关的记录。” 吴良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暗自想到。 不过他现在还不会选择放弃。 直到现在他还清楚记得方琼曾经亲口描述过的细节。 当初她见到的太阳墓亦是这样的荒凉景象,不过在这一大片数以百计的太阳墓之中,她找到了一口保存还算完整的船形木棺。 而在那口船形木棺中,则存放着一具裹着兽皮的完整尸首。 那具尸首虽然干瘪,但却并未腐烂,并且手上戴着一枚耀眼的宝石戒指,胸口还摆放着一个刻有不知名文字符号的龟壳…… 而据方琼说,她的“魇昧术”便是来自那枚龟壳。 遗憾的是,方琼没能带走那枚宝石戒指,唯一带出来的龟壳也已经毁了,吴良因此也无法看到那个龟壳上的文字符号,没有机会对其进行解读。 当然,这只是方琼的一面之词。 吴良对宝石戒指与龟壳的事情持保留意见,但对方琼描述太阳墓时的细节却并不怀疑。 因为他很清楚后世发现的太阳墓是什么样子,而方琼如果不是像他一样乃是一名穿越者的话,便一定是亲眼见过,否则仅凭想象是断然不可能雷同到这种程度的。 如此想着,吴良回头对众人说道:“就在这附近安营扎寨吧,我们可能需要在此处多留一些时日,对这片太阳墓一一进行查探。” 此处在遍地都是黄沙的“骆驼坟”中,无疑是个不错的暂居地。 没有被沙丘覆盖,说明风沙应该无法侵袭这片黄土地,并且这里地势十分平整,视野自然要好上不少,能够提前发现险情。 至于那片绿地遗迹…… 那里面肯定要比这里更适宜居住,甚至连帐篷都不用搭就有现成的房屋,但鉴于那些令人心悸的“石像”,还有那些直到现在吴良还完全没搞清楚究竟有什么问题的古怪植物,吴良还真不敢带领众人放心胆大的住进去。 “公子,这片太阳墓看起来都是一个样子,查的再多恐怕也很难有所收获,不知你究竟想要找到什么东西?” 于吉有些疑惑的问道。 众人亦是有些不解,他们当初并未参与方琼的审讯,因此对方琼在此处的遭遇并没有一个具体的了解。 “方琼曾经到达过这里,而也是从这里走出去之后,她才成了扦泥城的‘魔女’……这里或许将涉及到方琼屡次死而复生的秘密。” 吴良正色说道。 “这……” 众人齐齐吸了一口气。 这个时代的人受到特定文化的影响,还是相信长生不死那一套的,就像于吉不断追寻道果,其实最终的目标也是长生不死。 而屡次死而复生,与长生不死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分别,只是说法上有些不同罢了。 所以…… “这不就是长生不死么?公子,你怎么不早说啊!” 于吉立刻变得激动了起来,他如今已经年近百岁,自知自己就算再心、再惜命,距离灯枯油尽的日子也是无限近了,因此他便是瓬人军中对此道最感兴趣的人。 也是因此,他才会死心塌地的追随吴良。 因为在他眼中,吴良便是那种天赋异禀的异士,如果这世上有人能够求得道果的话,吴良无疑是最有希望的人。 而他跟在吴良身边,亦是有可能从吴良身上得到一些启示,在追寻道果的道路上走上一些捷径…… 说着话,于吉还极为少有的自告奋勇了起来,连连催促道:“还安什么营扎什么寨,为免夜长梦多,老朽以为咱们应该立刻展开探寻工作,一刻都不要耽搁,老朽愿身先士卒,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老先生不必心急,磨刀不误砍柴工,还是准备停当之后再开始不迟。” 吴良笑着安抚着于吉,还不忘提前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另外老先生,其实在我看来,死而复生与长生不死还是有些区别的,而且方琼的死而复生显然也并不符合常理,至少光是我们现在所知道的,方琼便有一具肉身已被焚毁,一具镇压于伏魔寺之下,还有一具则沉于白龙堆的神秘湖之中,被我们打捞上来之后最近又忽然化作了齑粉,所以……” 说到这里,吴良指了指马车上正处于昏迷之中的方琼,这才看向于吉提出了自己心中的问题:“……这个方琼还是当年杀了主人自扦泥城内逃走的方琼么?如果不是,那么这样的她还能够算作是死而复生么?” “……” 于吉被问的愣住,一双老眼眨呀眨呀,脑袋仿佛都快短路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揭开这个秘密,若是对我们有利的事情,自然是当仁不让,所以老先生还是先放宽了心吧,此地不比其他地方,莫要因为心中的执念一不心被邪气影响了道心才是。” 吴良拍了拍于吉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 于吉沉默了片刻,终于若有所悟的对吴良拱手说道:“公子所言的确有理,得道果而长生才是天道,这死而复生有违天道,极有可能是害人害己的旁门左道……公子的境界确实在老朽之上,多亏公子提点助老朽稳住道心。” “不必多礼。” 吴良点了点头,对众人挥了挥手,“别愣着了,干活吧。” 于是众人也终于回过神来,纷纷上手合力搭建他们的简易行军帐篷。 而与此同时。 谁也没有注意到,昏迷至今的方琼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余光正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第四百五十二章 唯一的船形木棺(4000) 不久之后,吴良等人扎好了帐篷。 接着便开始了对太阳墓的查探工作,上百座太阳墓,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主要是每一个墓的面积都不算,而吴良探查的又十分细致,因此进度自然不会太快。 如此除去吃饭与避开最热时段休息的时间。 堪堪消耗了一整天的功夫,吴良等人才探过了这片太阳墓的大半。 在这之前,虽不能说是毫无收获,但收获亦是十分有限。 不过吴良可以肯定的是,后世考古界得出的有关太阳墓的推论应该不错,这些太阳墓修建的时间应该至少在夏商时期,甚至可能更早一些,处于石器时代与青铜时代的交界点。 因为墓中散落的那些器具大都是一些十分古老的石器、陶器、骨器的碎片,偶尔能够看到那么一两块青铜碎片,亦是极为原始的青铜合金,吴良一眼便能看得出来,这样的青铜根本就达不到制作工具与器具的强度,撑死了也就能够制作一些型的装饰品,制作水准的话亦是十分的落后。 这一整天的时间,亦是把瓬人军众人累的够呛。 其实他们也没出什么大力,主要还是精力方面的消耗。 与以往发掘古墓的经历不同,这次太阳墓之旅非但在路上消耗的时间很长,进入这个奇异世界、甚至已经发现了太阳墓之后,查探的时间亦是长了不少,并且环境也恶劣了许多,这对他们的精神与意志自然也是一项严峻的考验。 最主要。 这片太阳墓除了造型上比此前发掘的那些古墓奇特了一些,又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奇异世界之外,目前为止看起来就像是一片平平无奇的古墓遗迹,这自然也令瓬人军众人略微有些泄气。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就在吴良等人探过大半的太阳墓时,他们终于还是发现了一点不太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具伏倒在地的尸首,正位于下一处吴良等人即将查探的太阳墓外围。 尸首的身上并未穿有任何衣物,皮肤已经变成了略有些干枯的黄褐色,皮肤之下的肌肉与组织亦是出现了风干的现象,使得这具尸首看起来又瘦又干,呈现出了皮包骨头的状态,也就只比吴良等人此前见过的那些彻底干掉的干尸略微丰盈了一些。 而从皮肤的完整度来看,这具尸首似乎并未经过正常的腐烂流程,而是在死后直接就开始了脱水与风化…… “公子,这具尸首看起来死亡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吧?” 杨万里率先发现了尸首,一边叫吴良与众人过来查看,一边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他所说的“死亡时间不会太长”乃是相对这片太阳墓而言,吴良之前已经说过这片太阳墓的建造时间应该是在距今000多年甚至更早以前,而此前在这里发现的尸首也都只剩下了连朽木都不如的残肢碎骨,与之相比,这具尸首自然算的上是比较“新鲜”的。 “应该是……” 吴良微微颔首,在典韦与杨万里的护卫下心来到了这具尸首附近。 这具尸首虽然伏倒在地上,但因为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遮挡,而身体上的器官只是干瘪却不曾腐烂,因此很容易便能够判断出性别——这显然是一具女尸。 身高估计在一米四左右,整个背部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因为已经是皮包骨的状态,亦是能够看出骨骼也没有明显的断裂。 吴良仔细的查看了一番,从背部无法看出这具女尸的死因,于是又对典韦与杨万里说道:“你二人将她翻过来瞧瞧。” “诺!” 典韦与杨万里应了一声,亦是没有直接动手,而是使用工兵铲自女尸身下插进去,而后向上撬动心将其翻转了过来。 女尸的前面同样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只是可能因为这一面受到的日照与热风侵袭较少,保存情况要比背部略好一些,皮下的肌肉与组织也要再略微丰满一些,甚至同样黄褐色皮肤还具有一点轻微的弹性,就像此前在广川王刘去墓中见过的那具鞣尸一般。 “公子,这具女尸肯定不属于太阳墓,老朽虽然看不出她究竟是何时死亡,但她显然与这片太阳墓中的一切事物格格不入,一定是后来才来到此处的。” 于吉上下打量着女尸,捋着胡须正色分析道,“不过老朽最奇怪的是,什么样的女子会脱光了衣裳来到此处,就算我们在此处并未见过一个活人,甚至连只飞鸟都不曾见过,可这沙漠中的日头也不是闹着玩的,老朽前些日子嫌热没裹头巾,头顶就生生晒脱了一层皮,疼了好些天才缓过来。” 这事瓬人军众人都知道,老童子那地中海发型头顶一根毛都没有,居然还敢学旁人不戴头巾,自然是有他受的。 “且不说这些,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具女尸的面容有些眼熟?” 吴良却又凝神问道。 “眼熟么?”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女尸那黄褐色的有些干瘪的脸庞。 白菁菁微微蹙眉道:“你这么一说,眉眼之间倒的确与方琼有些相似,不过已经变成了这样便不太好说了,在我看来,许多西域的人好像都是这副模样,高鼻梁、眼窝还有些凹深,看起来都差不多。” 脸盲症。 这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独有,后世亦是有不少人是一样的感觉。 而且东方人看西方人脸盲,西方人看东方人也同样脸盲,一群人的脸放在一起,根本就认不出谁是谁来。 吴良以前也对西方人与西域人脸盲,总觉得每个人都长得差不多,后来ba与维密看得多了,才逐渐得到了缓解。 更何况女尸的脸已经有些干瘪。 五官都已经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自然又增加了辨认的难度,也不怪众人看不太出来,就连吴良亦是多看了几眼才觉得有些相似。 “不过这具女尸的身高却与方琼十分不符。方琼的身高接近六尺,而这具女尸身高则不到五尺,差别还是挺大的,不过看起来倒是与此前那尊方琼的‘石像’高度十分接近……” 诸葛亮亦是将自己看出的差别说了出来,但说到此处的时候,他便猛然有愣住了,沉思着说道,“有才哥哥,你说这会不会是与那‘石像’同一时期的方琼留下来的,若是这么去想的话,便又变得有可能了。” “正是如此。” 吴良点了点头,说道,“此前我审问方琼时曾听她说过,她十年前离了扦泥城后便去了中原,这与扦泥城的‘魔女’出现的时间相吻合,也就是说此事方琼并未说谎,而她若在此处留下了一些足迹的话,也应该便在十年前,就像那尊‘石像’一般的年龄。” 说这话的时候,吴良不由想到了后世考古学家在孔雀河北岸的太阳墓中发现的那具被命名为“楼兰美女”的女性干尸。 只不过据后世科学测定,那具女性干尸的年龄应该在45岁左右,并且死亡时间距离后世已经超过了4000年,也就是说“楼兰美女”已经是中年妇女,与方琼的尸首应该不会有任何关系。 但在位置大概就处于如今的“骆驼坟”附近的河墓地。 考古学家还发现了一具被命名为“楼兰公主”的保存完好的年轻女尸。 这具女尸被放置在一个船型的木棺之内,双目紧闭,嘴角微翘,就像是中了魔法刚刚睡去一般……不知道会不会与方琼存在什么关系? 当然。 这只是吴良毫无根据的猜测,做不得数,最多只能算是一种突发奇想罢了,并不能当真。 摇了摇头,将这胡乱冒出来的想法甩出脑海,吴良又道:“老先生方才说的亦有些道理,但凡有些常识的人,便不可能在这片沙漠中光着身子行走,这也是不合理的地方,除非这里还来过其他的人,将她身上的衣裳扒了去,又或是因为某种特殊原因,她便是不着一丝的到了沙漠之中,来不及准备衣裳,也无处准备衣裳。”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白菁菁又道,“就算来不及准备,身为一名女子,便是平日里也断然不可能不穿衣裳吧,西域女子也是知道廉耻风化的吧?” “我也说不好,所以说是某种特殊原因……” 吴良微微摇头,耸肩说道,“不过这对于我们来说算是一个新的发现,暂时别再碰她,大伙再在附近探寻一番,或许能够找到一些与她有关的线索,如此便有机会解开她身上的谜题。” 于是吴良等人开始分头行动。 不过每个人之间依旧保持着不超过0米的距离,一旦有人遭遇特殊情况,确保互相之间有个照应。 结果才搜寻了两分钟。 前往隔壁那座太阳墓中探查的杨万里便又叫了起来:“公子,这里也有一具女尸……不是,这里竟有好几具女尸,你快来看看!” “好几具女尸?” 众人皆是一愣,连忙汇聚过来跟着吴良一同前去查看。 的确同时杨万里所说,这座太阳墓的木桩之间一下子出现了好几具女尸。 这些女尸保持着不同的姿势,或伏或仰或侧身倒在地上,身上同样没有任何衣物,而尸体的干枯状况与此前发现的那具女尸亦是十分相近。 非但如此。 这些女尸的容貌、身高与此前发现的那具女尸也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尤其是摆在一起这么对比观看,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这……” 众人纷纷面露惊异之色。 这片平平无奇的太阳墓,如今也终于变得诡异了起来…… “各位还记得方琼此前的经历么?” 吴良一边仔细查看着这些女尸,一边凝神说道,“鄯善王曾杀过她三次,一次抛尸,一次焚尸,一次将尸首镇压,而我们在白龙湖的神秘湖中发现了方琼的‘石像’,但方琼却依旧活的好好的,也就是说方琼应该拥有许多尸体,而眼前这些一般无二的女尸,便与方琼的经历十分相似,就算不属于方琼,应该也是相同经历的人留下来的……我们现在距离真相应该已经越来越近了!” 眼前的一幕,给了吴良一种正在观看《生化危机》的感觉。 在那部电影中便有这样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主角千辛万苦逃出了看守她的研究所,来到研究所外的时候,迎接她的是一个堆满了她的尸体的大坑…… “……” 众人明白吴良的意思,但这并不影响他们被眼前的情景震慑到说不出话来。 “另外,包括此前发现的那具女尸,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女尸的头都朝着一个方向,似乎都有着同一个目标?” 吴良接着又道。 “?” 众人闻言连忙再一一看过这些女尸。 吴良说的不错,这些女尸全都与脚下这座太阳墓中的那些木桩组成的射线保持着平行,并且脑袋统一朝向这座太阳墓的圆心! 所以…… 不带众人做出回应,吴良已经抬脚向这座太阳墓的中心地带走去。 典韦自是立刻跟上,众人随后反应过来,亦是簇拥着跟了过来。 如此来到这座太阳墓中心。 众人又在中间那使用砂石铺设垒积起来的圆形大坑中看到了十几具完全相同的女尸,她们同样保持着头朝圆心的放射状体位倒在地上,似乎这里便是她们宁死也要到达的地方。 而在圆心的位置。 众人看到了一口颇为完整的船形木棺,同时也是他们到达这片太阳墓之后看到的第一口保存如此完整的棺木。 甚至这口棺木上面还盖着棺盖。 而在这口棺木旁边。 吴良等人终于看到了一具不太一样的斜靠在旁边的尸首,那是一具裹着兽皮的尸首,干枯程度与那些女尸亦是相差不大。 最大的区别则是,这尸首并非女尸,而显然是一具光头男尸! 最引人注目的,是这具男尸手上戴着的一枚鸽子蛋大的绿宝石戒指,在阳光下的照射下甚至有些刺眼…… 吴良清楚的记得,当初审讯方琼的时候,她提到过这枚戒指! 第四百五十三章 又一个方琼!(4000) 据方琼此前描述,她无意间发现了太阳墓,打开了一口还算完整的船型木棺。 而在棺材里面,她看到了一具干瘪但却并未腐烂的尸首,尸首的手上戴着一枚耀眼的绿宝石戒指,胸口还放着一块刻有奇怪符号的龟壳。 她收起龟壳还想去取那枚绿宝石戒指的时候,尸首却忽然抓向了她。 她吓得落荒而逃,因此只是得到了后来使得她掌握“魇昧术”的龟壳,却并未拿到那枚绿宝石戒指。 所以…… 这就是方琼此前到达过的那座太阳墓,而这具尸首就是她试图取走却最终失败的那具尸首么? 吴良保持着距离细细打量这具男尸。 从男尸目前的状况来看,死亡与那些不着一丝的女尸差别不大,感觉上很像是在同一时期死亡。 但若是参考方琼此前的描述,这具男尸便不应该与那些女尸一样,因为当初方琼并未在太阳墓中见过现在的那些女尸,也就是说,那些女尸是在方琼离开之后才出现在这里的,而这具男尸如果正是方琼见过的那具男尸的话,便应该比那些女尸的死亡时间早出很多,甚至极有可能与太阳墓同寿。 除非,这具男尸也是后来才来到太阳墓,并且成功取得了那枚绿宝石戒指,还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又或者说,这具男尸与那些女尸便是一伙的。 但这其中依旧存在许多令吴良不解的问题。 比如:为何这具男尸身上穿着兽皮,而那些女尸却一丝不挂? 再比如:那些女尸为何一模一样? 如果只有两具或是三具,吴良还可以理解为双胞胎或三胞胎,但数量如此之多……不是吴良瞧不起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便是在医疗水平已经相当发的的后世,怀了三胞胎以上的女子也基本不可能顺产,否则那便等同于自杀,更不要说这个时代。 何况这么多数量,便已经不是多胞胎不多胞胎的问题了,而是物种的问题,人类根本就不可能具备这样的生育能力。 再加上方琼此前顶上的“魔女”身份,这个问题依旧充满了悬疑色彩,很值得深究下去。 “典韦,杨万里,你二人护着我,我试试能不能将那枚戒指取下来。” 如此想着,吴良对典韦与杨万里说道。 两人闻言立刻伴在吴良左右,典韦更是接过了吴良手中的金刚伞,确保不论出现任何情况,都可第一时间将吴良护在伞后。 吴良慢慢的越过那一片女尸,来到了那具靠在棺材上的男尸身边。 而后又心翼翼的低下身子,将戴着手套的手伸向了男尸手上的绿宝石戒指。 “……” 众人亦是屏住呼吸,注视着吴良的一举一动。 他们虽然没有详细听过方琼的这段经历,但吴良谨慎的姿态亦是令他们意识到此事可能并不寻常。 终于。 吴良的手触碰到了那枚绿宝石戒指。 同时他下意识的看向那具男尸,而那具男尸则并无任何反应。 “呼——” 吴良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两根手指捏住那枚绿宝石戒指,顺着男尸的手指心翼翼的向下撸。 男尸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如此直到这枚绿宝石戒指彻底脱离了男尸的手指,落入了吴良手中,男尸照样没有如方琼此前描述的那般出现任何一丝异样。 “是方琼此前说了谎?” “还是这具男尸在被方琼动过之后,已经变成了一具普通的尸首?” 吴良端详着手中的绿宝石戒指,并未从上面看出什么比较独特的地方,比如铭文、符号、标记等等一切与男尸身份或于这片太阳墓有关的细节。 这看起来就是一枚应该很值钱的绿宝石戒指,但对吴良来说却普通的很。 吴良百思不得其解。 最终只得暂时将这个问题放在一边,继续查看现场的其他事物。 除了这具男尸与其手上的这枚刺眼的绿宝石戒指,这里最显眼的便是那口船型木棺了…… 吴良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口船型木棺的棺盖上,的确如同方琼此前描述的那般存在三道相对比较新的裂口。 这裂口并不算大,如果凑的足够近应该能够看到一丝丝棺材内部的情况,但也仅仅只是管中窥豹的一丝,想要看到里面的完整情况仍需打开棺盖。 但问题是,这棺盖为什么会是盖着的? 吴良记得很清楚,方琼此前说她在被那具忽然动起来的男尸吓到之后,便惊慌失措的逃离了此处,而后莫名其妙的走出了沙漠。 一个被吓到惊慌失措的人,难道还会很有礼貌的将棺盖给墓主人重新盖上不成? 方琼可没提到这茬。 另外,方琼也不曾说过有将这具男尸从棺木中给扔出来的事情,而此刻这具男尸却掉落在棺木的外面。 所以…… 该不会是方琼离开之后,真有其他的人到达过此处,并且做了一些事情,导致这里的情况与方琼此前的描述有所不同吧? 可若是如此,男尸手上的绿宝石戒指为何没有被取下? 在吴良看来,来者不管是求财,还是求别的东西,应该都没有理由对这么一枚显眼的戒指置之不理吧,反正换作是他,这玩意儿他既然已经摘了下来,那么肯定便是要带走的,哪怕不在乎钱留个纪念也是不错的…… 带着这样的猜测。 吴良继续仔细观察着这口船型木棺,与那枚绿宝石戒指一样,出了造型上略微有些奇特之外,这口棺材看起来同样只是一口普通的木棺。 他并未在棺材的表面发现任何文字或是符号之类的东西,甚至连装饰性的花纹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吴良只得凑近了棺盖上面的几道裂缝。 阳光透过这几道狭的裂缝照入棺材内部,可以看到的范围极其有限。 不过吴良还是看到了一个疑似是一个人手的东西! “这里面可能还存放着一具尸首!” 吴良吸了一口气,回头对瓬人军众人说道。 她现在倒越发相信方琼此前的供述了,因为方琼说过,她正是通过棺盖上的缝隙看到了墓主人手上的绿宝石戒指,因此才鼓足勇气打开了这口棺材。 而现在吴良通过棺盖上缝隙,刚好看到了一个疑似人手的东西,如果里面真有一具尸首的话,这足以证明方琼在这件事没有说谎。 “那……公子,咱们要开棺么?” 棺木里当然会有尸首,众人又不是第一次下墓,自然不会被这么正常的事情吓到,只是不太清楚吴良此话的用意。 若是教于吉知道吴良根据已有的情况判断,现在这口棺材里面就不应该有尸首,这货估计又要习惯性的往后躲了。 “当然,不然咱们干嘛来了?” 吴良点了点头。 这口船型木棺上并没有三长两短的皮带,棺盖上也没有钉下钉子,看起来比棺身大了一圈的棺盖就只是像个顶棚一样简简单单的盖在了上面。 于是典韦与杨万里主动走上前去。 鉴于这口棺材的棺材已经出现了裂痕,并且棺身的表面看起来亦是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腐朽状况,两人在吴良的指示下轻轻将整个棺盖抬了起来,而后又将其轻轻的移开放在了一边,免得造成进一步的损坏。 而在移开棺盖之后,众人已是不约而同的跟随吴良凑到了棺材边上,伸着脖子想里面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 “方、方琼?!” 于吉率先发出一声惊叫,将身旁的诸葛亮搂入怀中。 这一次谁都不会认错,躺在棺材里面的正是方琼! 与此前看到那些一丝不挂的女尸不同。 此刻棺材里面的这名女子穿着一身破烂的布衣,并且除了脸上与皮肤上看不出一丝血色之外,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刚睡去的活人! 而仅仅只是看过她的面孔,众人便立刻能够分辨的出来,这女子一定是方琼! 只不过却是一号的方琼。 个头要比吴良等人擒获的方琼略微低一些,目测与那些倒在外面的女尸倒差不多。 五官则除了略带着一丝稚气之外,看起来与他们擒获的方琼没有任何分别,几乎就是从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而与此前已经化作了齑粉的方琼“石像”比较,更是一模一样,就连发型与头发长度都丝毫不差! 所以。 于吉没有看错,这里面躺着的女子就是方琼,绝对错不了! “吴有才,此事变得越来越蹊跷了……” 白菁菁一对柳眉亦是蹙了起来,有些惊疑的对吴良说道。 “嗯……” 吴良的眉头更是拧成了疙瘩。 的确非常蹊跷。 甚至吴良到了现在依旧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对太阳墓还是没有一个基本的认识,只是遇到了一件又一件不合情理的怪事。 最重要的是。 这些怪事还很难连成一条线,而不似此前盗过的陵墓一般,最起码前往发掘之前便了解过了墓主人的生平,打的是有准备之仗。 白龙堆神秘湖中的方琼石像…… 扦泥城的魔女…… 遍地疑似方琼尸首的赤身干尸…… 莫名进入的奇异世界…… 那些应该与太阳墓有关的神秘植物…… 传说中的西王母…… 绿地遗迹中“复活”的疑似体内存在着与那头骆驼石像一样的红色黏液的石像…… 遭遇的怪事越多,吴良的思路反倒越发乱了起来。 他现在甚至觉得,太阳墓可能根本就不仅仅是一个“骆驼坟”的事情,而是整个楼兰古国、或者说整个罗布泊的事情,从进入白龙堆开始,他们便已经进入了太阳墓的势力范围,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必须联系在一起去思考。 可现在让他将这些东西联系在一起,他又没有任何头绪。 就好像的带了一把珠子,却还没有找到能够将这一把珠子串联起来的那条最关键的线,因此永远都无法串出一条完整的手链…… 就在这时。 “哗——呼——” 古怪的声音忽然自四面八方传来,听起来像是风沙正在啸叫。 整个天地都黯淡了下来,吴良连忙等人回头向这片太阳墓之外望去。 却见此时四周的沙漠中已经掀起了比黑龙暴更加狂暴的沙暴,无数巨人一般的龙卷风拔地而起,仿佛牢笼一般将吴良等人与这一大片太阳墓围拢了起来,密不透风! “更厉害的黑龙暴要来了?!” 众人不由的有些慌乱。 这种力量绝非常人力能够抗衡,若是随后向他们袭来,生还的机会绝对比得道成仙还要渺茫…… “莫要慌乱。” 吴良则是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凝神望着自四面八方袭来的沙暴,又看了看脚下这片不曾被黄沙掩盖的黄土地,不太自信的对众人安抚道,“这片太阳墓不曾被黄沙侵袭,即是说这沙暴可能从未到过此处,我们未必便陷入了绝境,静观其变……” 说到这里,吴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白菁菁问道:“菁菁,此前在扦泥城的时候,你提前一个多时辰便已听到了黑龙暴的动静,这次的沙暴明显比黑龙暴更加猛烈,为何却不曾提前预警?” “这次我什么都不曾听到,如何提前预警?” 白菁菁以为吴良在责备她,琼鼻一皱不悦的说道。 “若是如此……也就是说,这次的沙暴与黑龙暴截然不同,乃是瞬间原地出现?” 吴良面露疑惑之色,“这亦十分不符合常理,正常来说沙暴应是由气流引起,自然界的气流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出现,更不可能似现在这般瞬间达到这种程度,总要有一个过程才是。” “……” 众人听得半懂半不懂,他们只知道一件事,倘若这沙暴席卷而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可现在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就在这时。 “还不快毁去那口木棺!” 一个尖利的女声忽然混杂着风声传入了吴良等人的耳朵。 “?!” 众人连忙循声望去。 却见冲他们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前一直陷入昏迷的方琼,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第四百五十四章 丢失的部分(4000) 非但如此,方琼还不知用什么方式挣脱了身上的绳索。 要知道吴良这么谨慎的人,在无人看管方琼的情况下,哪怕她处于昏迷状态,为了杜绝这姑娘忽然醒过来搞出一些事端的可能性,亦是一定会命人将其牢牢捆住,绝对不会掉以轻心。 而现在,方琼已经挣脱了身上的绳索,此刻正好端端的站在此前捆绑她的马车边上一脸焦急的对着他们喊话。 “她怎么挣脱了?” 这是吴良的第一个反应。 此时此刻,这显然变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但却令吴良感到惊讶与后怕。 方琼随随便便就能够挣脱捆绑,那么她便有机会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做出任何举动,更何况此刻他们的营地之中还放着那些装满了黑火药的罐子,那玩意儿可非同可,稍有不慎就能将瓬人军一锅端掉。 “她什么时候醒的?” 这是吴良的第二个反应。 这关系到方琼对他们有多少了解,了解的越多,她便越容易影响到他们的行动,成为对他们不利的关键因素。 “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才是吴良最后开始考虑的问题。 因为前两个问题直接关系着方琼此刻喊话的动机,吴良自然是不相信方琼的,因此不论她说什么吴良都必须要思考一下她的动机,免得一不心上了她的当,做出不太明智的决定,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公子,她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教我们速速毁掉那口装有她尸首的木棺?” 众人亦是不太明白方琼这话的意思,更不会轻易照她的意思去做,只得在反应了一下之后诧异的看向了吴良。 “……” 这正是问题所在。 这口木棺里面装的显然是她的尸首,确切地说,应该是多年前的她的尸首。 如果方琼此前没有编造自己的经历的话,那么更准确的说,很有可能是当年她杀死主人逃出扦泥城误入太阳墓的时候留下的尸首。 但方琼很显然说了谎。 在她的描述中,当年她打开了木棺,拿走了棺内尸首胸口的龟壳,却没能取走尸首手上的绿宝石戒指,更没有挪动棺内的尸首。 但现在,躺在里面的尸首却是她自己。 这显然存在着不的问题,说不定与方琼成为杀不死的“魔女”有着直接的关系,说不定与这遍地的赤身女尸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毕竟那些赤身女尸看起来,虽与现在已经成熟的方琼有些差别,但与躺在棺材里的更加年幼方琼比较起来,却有着更多的相似点,吴良有理由怀疑这些赤身女尸就是年幼方琼的尸首,这可能也正涉及到了方琼成为扦泥城“魔女”的秘密。 “为何还不动作,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可怕的沙暴正是因那口木棺而起,倘若不尽快毁去那口木棺,不久之后沙暴便会吞没这里,到时候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见吴良等人并未听从她的话做出行动,反倒全都蹙起眉头用怀疑与疑惑的表情看向她,方琼显得有些焦躁,立刻又大声冲他们喊了起来。 “你先过来把话说清楚,倘若你所言非虚,我们自然会毁去这口木棺。” 吴良沉吟了一下,扯着嗓子对方琼招了招手,做出了回应。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将方琼再一次控制起来,而后通过审问搞清楚她之前的谎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此才能搞清楚如今躺在折扣棺木中的方琼尸首是怎么一回事,搞清楚这些疑似是她的赤身女尸又是怎么一回事? 在这之前,吴良断然不会如方琼所愿轻易毁掉木棺。 因为这口木棺或许才是太阳墓真正的秘密,才是方琼身上那些诡事的秘密所在,一旦毁去他便全面陷入了被动,可能再也无法解开这个谜团。 “不行……” 然而听了吴良的话,方琼非但没有过来,反倒颇为忌惮的向后退了一步,不停的摇头说道,“我不能过去,如果我过去,便会像那些‘我’一样立即死去,下一场噩梦就要降临了……我不过去!” “那些‘我’?” 方琼的很拗口,但吴良还是立刻听出了其中的含义,立刻又追问道,“如此说来,这些赤身女尸果然都是你的尸首?对也不对?” “确切地说,其实是‘她’的尸首。” 方琼看向了那口木棺,意有所指的道。 “‘她’的尸首?” 吴良一边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一边抬起脚来尝试着向方琼那边走去。 这个说法倒也没有问题,因为那些赤身女尸的特征全都与棺木中的方琼尸首更加接近,与他们擒获的方琼则有着一定的差距。 只是方琼的说法却又自相矛盾。 一会是“像那些‘我’一样立即死去”,这无疑等于已经承认了那些赤身女尸的身份。 可一会又是“‘她’的尸首”,似乎又在那具女尸、以及那些赤身女尸划清界限一般,怎么听都有一种浓浓的精神分裂的味道在里面。 见吴良在向方琼靠近,典韦自然也是立刻跟上。 “你们莫要过来!” 方琼立刻又尖叫着向后退却,眼中尽是不安之色。 她忌惮的可不仅仅是那口木棺与木棺中的女尸,同时还有吴良,自打落入吴良之手,她已经不止一次给了吴良“阿苏拉”的评价。 可见在她眼中,吴良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莫要害怕,我没有恶意。” 吴良回头冲典韦使了个眼色,教典韦留在原地,自己则主动将身上所有可以当做兵器的东西都解了下来交给典韦,而后举起双手转了个圈向方琼示意了一下,才尽量用舒缓的语气说道,“只是这么说话太过费力,我想走近一些与你详细聊聊,你可以放心,只有我一个人过去,并且到距离你二十丈的地方便会停下来,绝不会再靠近一步。” “……” 方琼警惕的看着他,似是有些犹豫。 “那我就接着问?” 吴良则充分发挥胆大心细脸皮厚的优良传统,举着双手继续向方琼的方向挪动脚步。 “你问吧。” 方琼依旧很是警惕,不过这次终于没再说什么,似乎默许了吴良这“只蹭一蹭”的行为。 “你此前在陈留对我说的那番经历,是否是在说谎?” 吴良正色问道。 “没有。” 方琼摇了摇头,说道,“我对你说的那些皆是事实,只是刻意隐瞒了当初在这处墓地的部分经历,这不能算是说谎。” “那么你为何要刻意隐瞒这段经历?” 吴良接着问道。 “起初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想来将军也不会对着远在千万里之外的墓地有什么兴趣,因此便没有细说。” 方琼目光真诚的说道,“结果没想到我说过之后,将军反倒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非但打算亲自前往,甚至还要将我也带回来,我自然就更不能说了……结果没想到,将军竟还是找到了这里。” “这又是为何?” 吴良继续凝神问道,“我记得你说你不想给我做向导,是因为鄯善国是你第一次杀人的地方,你不想回到这片伤心之地,但现在看来,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回到这里,我便随时都有可能不再是我了……” 方琼又说了一句十分古怪的话,接着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当年我的确是在黑龙暴过后莫名来到了此处,见到了这片太阳墓,发现了那口保存还算完整的木棺,看到了那具戴着绿宝石戒指的尸首,打开了这口木棺。” “但不同的是,那具戴着绿宝石戒指的尸首并没有醒来试图抓我。” “只是那时似今日这般刮起了漫天的沙暴,我刚在黑龙暴中死里逃生,心知这看起来比黑龙暴更加剧烈的沙暴定是更加厉害,可这地方有无处可躲,心急之下,我便将那具尸首从木棺里面拖了出来,换做自己躺了进去,还将棺盖重新盖好。” “结果我才刚刚将棺盖盖好,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制住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了。” “当时我害怕极了,却什么都做不了,就这样被彻彻底底的困在了那口木棺之中,我很饿也很渴,我心里清楚的很,却只能乖乖等死。” “如此不知道强撑了三天,我越来越虚弱,我知道我已经不行了,这里便是我的埋骨之地,我只能告诉自己好在我死的时候,还有这样一口棺材……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结果不知过了多久,我竟又醒了过来。” “我站在一个沙丘上,身上的衣裳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四处张望,发现沙丘下面就是这一大片圆木桩组成的墓地。” “我在这片墓地中看到了这口我躺进去的木棺,还有木棺旁边那具被我拖出来的尸首。” “我以为这是一场噩梦。” “可是我还清晰的记得我将那具尸首拖出来的经过,我也清晰的记得我被困在木棺里面的事情,那种痛苦与煎熬谁也不可能忘记,甚至我还能感觉到,我现在仍有一些东西留在那口木棺里面,那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部分,我必须将那遗失的部分寻回来。” “于是我壮着胆子向那口木棺走去。” “可是当我走进那口木棺所在的这片木桩阵时,我的脚底便会立刻感觉到刺骨的疼痛,就好像走在满是尖刺的针板上一般,越靠近那口木棺,这种刺痛的感觉便越发严重,遍布全身……接着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 …… …… 二来则是因为吕布的品性,此人绝对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并且有点反复无常,不可以常理处之。 毕竟他连续杀了两个义父不说,后来与刘皇叔合作的时候,亦是为了一丝利益便隔三差五的背后捅刀子,甚至抓过好几次刘皇叔的妻妾儿女,以至于最后当吕布被曹老板擒获时,那时吕布本有降意,曹老板也有收心,刘皇叔却在一旁使劲攒捯,最终使得吕布这一代名将落得一个人头落地的可悲下场。 综上两点。 便使得性子本就十分谨慎、甚至多疑不亚于曹老板的吴良不愿轻易与其直接接触,武力超群又不讲武德的人,真心不好相与,还是莫要自误了。 吴良现在唯一的指望便是曹老板。 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走向发展的话,吕布终归只要被曹老板擒获的,到了那时吴良再劝曹老板暂时留下他的性命,再与其接触亦是不迟。 怕只怕随着吴良的到来,历史已经悄然发生了许多改变,他也不能确定到底还有没有这一天。 正当吴良如此分析的时候。 “公子,你快看!” 典韦忽然指着那头骆驼喝道。 吴良站起身来看去。 只见那头骆驼仅剩的躯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而随着躯干的不断干瘪,里面正有一些殷红色的粘稠液体自它那脖颈上的巨大伤口汩汩而出。 “这是……” 吴良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是什么情况。 如果这是血液的话,早在头颅被斩下的那一刻就应该流出来了,而不是等到现在……吴良估计自己查看“九窍玉”的过程至少有十几分钟,这时候血液才流淌出来,延迟未免也太高了些。 与此同时。 吴良又注意到,骆驼那滚落在地的头颅中,也同样有殷红色的粘稠液体正在流出。 而更神奇的是,这种粘稠液体流淌到极为干燥的盐碱沙地上,却并未立刻渗入其中,竟像是纯净的水银一般在地上滑动,甚至连一丝尘土都不曾沾染…… “先莫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吴良轻声喝道。 他觉得这种粘稠液体很不简单,可能还会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与变化,现在恐怕还不是打断它的时候。 果然! 在吴良等人的注视下,仅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自骆驼躯干与头颅中分别流出的粘稠液体便在不断的滑动中汇聚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 骆驼的躯干与头颅亦是已经不再流出液体。 时至此刻,这些粘稠液体已经汇聚成了大约一平方米的不规则形状的一滩,接着这滩液体也并未滑向吴良等人,而是不紧不慢的向不远处的湖移动。 “吴有才,我怎么感觉它是活的……” 第四百五十五章 去死吧,阿苏拉!(4000) “也就是说,至少在你将这具男尸自那口木棺中拖出来之前,应该还有一个以这具男尸为基础复生出来的男子活在世上,他或许已经离开这里去了别的地方,也有可能还留在这里只是没有现身。” “并且,你来到这里进入木棺的时间应在十年前,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名男子有可能已经死了,却也有很大的可能还活着。” “照理说,能够不断的死而复生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而你将他的尸首自棺木中挪了出来,那便是坏了他的好事,只要这名男子还有一口气,他就算没有办法追查到你的行踪,应该也会想办法重新回到这里将自己葬入这口棺木之中,好教自己永远活下去。” “但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在你之后的十年之间,此处应该从未有人来过。” “之所以如此,要么是你将那男尸挪出来的那一刻,由其复生出来的男子便已暴毙,又或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再也无法回来;要么便是复生出来的男子从来就没想过回来重新将自己的尸首葬入棺木之中,因为这对于他来说可能并非是什么好事,你将他从里面挪出来,反倒令他得到了某种解脱,他感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会重新回去?” 说到这里,吴良凝神看着方琼的眼睛,正色说道,“你方才说你能够感觉到对你而言十分重要的一部分被困在了这口木棺里面,若是如此,你完全可以教我们将你的尸首移出来,就像你当年对那具男尸所做的事情一样,如此便有可能寻回你遗失的那一部分,但你却只想教我们立刻毁掉这口木棺,反倒对自己的尸首毫不关心……这本身就很不符合常理,我有理由怀疑你在试图迷惑我们,以借助我们的手来达成自己那不为人知的目的,是也不是?” 换一种说法。 吴良已经开始怀疑方琼的“死而复生”会不会还伴随着某种教人生不如死的诅咒。 而毁掉那口木棺,便是解除这种诅咒的方式,可惜方琼自己无法走进太阳墓,因此便需要借助他们的手来完成这件事。 毕竟方琼本身便已经很不正常了。 如果是一个正常人,昏迷了这么长时间不吃不喝,应该早就已经咽气了,根本不可能像方琼一个苏醒过来,更不要说进入白龙堆之后她身上出现的那些异象。 所以吴良亦是有理由怀疑,眼前的方琼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他暂时还无法解释的特殊产物…… 还有那四面八方刮起的雷声大雨点的沙暴。 这场沙暴看起来虽然比黑龙暴还要恐怖,但直到目前为止,他们所在的这片太阳墓中,却并未荡起任何沙尘,能见度亦是没有任何改变,这也正是吴良事到如今非但一点都不慌乱,还有功夫与方琼耐心交谈的原因。 只是还有一件事令吴良想不通透…… 当初在陈留审问方琼的时候,方琼宁死也不愿带他来寻找太阳墓,而如今却又希望他出手毁掉太阳墓中的这口棺木。 这两种行为亦是有些自相矛盾。 如果方琼心中一直存有毁掉这口棺木的念头,那么她便更应该主动带他们来太阳墓才是,而不是在他提出那种要求的时候寻死。 “……” 面对吴良的质问,方琼抿起嘴巴陷入了沉默,似是已经不知该如何回答吴良的问题,又似是正在思索其他的说辞。 与此同时。 太阳墓之外的沙丘上,那足以遮天蔽日的可怕沙暴却在迅速减弱。 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那无数巨人一般的龙卷风便已经偃旗息鼓,漫天的黄沙更是早已消失不见。 然而天色却变得更加阴郁昏暗,虽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但吴良等人眼中所有的事物都已蒙上了一层黑纱。 “呼——!” 一阵极不寻常的刺骨寒风袭来。 吴良等人不自觉的抱住了胳膊,纷纷打了个寒颤。 在这日间最高温度时常达到六、七十度的荒芜沙漠中,吴良等人为了防止被日光晒伤,每一个人的身上都裹得十分严实,但穿的依旧是单薄的衣裳,怎能抵御得住这感觉上已经到了零度以下的刺骨寒风? “噼啪——噼啪——” 沙丘的后面不断传来古怪的声响,谁也不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 然而只是眨眼之间。 他们便看到一片青白之色自沙丘后面蔓延了出来,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占领了太阳墓周围的一切,就像此前出现的沙暴一般将这里包围了起来。 那竟是一望无际的寒冰! 寒冰上生出了尖利的冰刺,所有的冰刺都指向了吴良等人,就像一大片锋利的拒马,要阻止他们离开这片太阳墓。 下一秒。 这片青白色的寒冰之上,竟又开出了绚烂的红色花朵,一点一点的扩散晕开。 然而这并不是真的花朵,而是一团团血腥的颜色,看起来就像是落上了鲜血一般,叫人心中十分不安。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于吉被冻得瑟瑟发抖,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道,“该不会又是我们一不心中了邪,因此产生了幻觉吧?” 除了诸葛亮之外,瓬人军骨干都有这方面的经验。 那次在乐安国齐哀公墓遭遇“云阳”的时候,他们便一起中了邪,产生了许多令人胆战心惊的幻觉,差一点走不出来。 而这一次眼前的情景,显然比那时更像是幻觉。 因为此刻出现的一切都极不合理,炎热的沙漠中怎会突然生出寒冰,又怎会蔓延的如此之快,这显然是真实的世界中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情景。 甚至可能之前那可怕的沙暴,也是幻觉…… 可是这与寒冰一同出现的刺骨的寒风,感觉上却又是真实存在的,甚至年纪稍的诸葛亮已经吸溜起了鼻涕,而他们呼出的没一口气,亦是瞬间化作了一团团白雾。 “哎呦!” 诸葛亮忽然怪叫了一声,龇牙咧嘴的叫道,“老先生,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掐我,你要真想知道疼不疼,为什么不掐自己?” “你知道疼,看来咱们这次中的邪亦是非同可,这可如何是好啊!” 于吉哭丧着一张老脸自顾自的嘟囔起来。 “……” 典韦、杨万里与白菁菁则是同样有些不安,抱着胳膊不停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谁也说不上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自然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够解决眼前的困境,唯有吴良还在目光灼灼的凝视着方琼。 自打被吴良问住了之后。 方琼陷入沉默的同时便低下了脑袋,虽然吴良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通过她那双紧紧攥住的拳头,与微微颤抖的肩膀,吴良还是能够感受到她那极为明显的情绪变化。 也是自那时候起。 风云突变,沙暴悄然消失,寒冰迅速出现。 吴良也不确定方琼的情绪变化与这骤然变化的环境有没有关系,只是此刻方琼的表现十分值得推敲,因为她对这一切的变化都熟视无睹,甚至连头都不曾回过一下,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一般。 “咔嚓——唰啦啦!” 趁方琼不备,吴良射出了隐藏在手臂上的飞虎爪。 他竟是想借此机会使用飞虎爪将方琼擒获。 这也正是他孤身一人来到距离大约方琼大约二十丈远位置的原因,飞虎爪使用的“蚕神宝丝”便是二十多丈来长,这样的距离发射“飞虎爪”刚好能够将方琼擒获。 其实这玩意儿还是有些杀伤力的,若是刺入了方琼的要害,再加上触发抓取的力道,一不心便会要了方琼的命。 但此刻吴良并不在意,反正她早就已经是该死之人,若非为了找到太阳墓,她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最重要的是。 她似乎掌握着太阳墓真正的秘密,甚至可能掌握着能够将他们害死的力量,吴良拎得清轻重,又怎会在这种时候还心翼翼? 然而。 “?!” 就在吴良射出飞虎爪的瞬间,方琼猛然将头抬了起来。 吴良看到了一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狰狞的阴冷面孔,这张面孔与方琼那原本姣好的面容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简直判若两人。 “阿苏拉……你们都是阿苏拉!” 布满血丝的眸子怒视着吴良,方琼发出一声刺耳的咆哮,而后动作轻盈的向旁移动了一步,便轻松避开了迎面射来的飞虎爪。 “为什么不按我说的做……为什么不肯毁掉那口木棺……为什么要如此残忍的对待我……” 方琼的面孔越发狰狞,如同野兽一般喘着粗气,用一种近乎要将声带撕裂的声音大声向吴良发出质问,“你们每一个人都在伤害我,你们每一个人都想叫我死,你们每一个人都是阿苏拉!” 说到这里,方琼的嘴角忽然又向上勾了起来,露出了一个令人心悸的狞笑,宛如精神分裂一般换上了轻柔妩媚的声音说道:“但是你看我,我现在不是还活的好好的么?毁灭的只有阿苏拉。” “你不会以为我被扦泥城的人称作‘魔女’,仅仅是因为我复活了三次吧?看来扦泥城的人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的告诉你,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 “那个被我杀死的主人是阿苏拉,我一共回去了三次,又杀死了阿苏拉的三个女人,七个孩子,还有四个恶奴,他们是阿苏拉的家人与奴仆,阿苏拉的家人与奴仆不配活着,这才是我明知会被吊死也要回到扦泥城的目的!” “还记得那个将我带去并州的匈奴商人么?” “他也是阿苏拉,他将我收做义女养着,不过是想将我献给当地的匈奴人军官,利用我来换取一些好处,所以我也利用了他,到了并州以后,我先是勾引了他的两个儿子,教他的两个儿子自相残杀,他的两个儿子一个都没活下来,后来我又哄骗了他的女儿,将她推入井中淹死,还将此事栽赃给了他的妾室,他又亲手杀了妾室,而此事之后,他的夫人便已经得了失心疯,真是可怜呐。” “不过阿苏拉就该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后来汉人的军队打败了匈奴人,匈奴人都只能落荒而逃,可惜他没能逃出来,我亲眼看见他死在了乱刀之下,这个阿苏拉靠不住了,我就离开并州去了兖州。” “后来在兖州的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些阿苏拉不过都是些角色,我只是略施计便将他们耍的团团转,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直到最后因为‘魇昧术’遇上了你,才终于被你擒获。” “你一定以为你很厉害吧?” “我承认,你的确是我遇到过的最厉害的阿苏拉,不过事到如今,你还不是一样被我困在了这里?” 此时此刻,方琼脸上的狞笑变得更加扭曲与狰狞,“既然你不肯照我说的办,我也不会强迫你,那么你和你的人便永远留在此处吧,这便是阿苏拉应有的下场,去死吧,阿苏拉!” “……” 听完了这番话,吴良等人已是 话音落下。 “咣!咣!咣!……” 已被寒冰覆盖起来的沙丘之后忽然又传来了沉闷的响声,一下一下像是 落荒而逃,可惜他没能逃出来,我亲眼看见他死在了乱刀之下,这个阿苏拉靠不住了,我就离开并州去了兖州。” “后来在兖州的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些阿苏拉不过都是些角色,我只是略施计便将他们耍的团团转,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直到最后因为‘魇昧术’遇上了你,才终于被你擒获。” “你一定以为你很厉害吧?” “我承认,你的确是我遇到过的最厉害的阿苏拉,不过事到如今,你还不是一样被我困在了这里?” 此时此刻,方琼脸上的狞笑变得更加扭曲与狰狞,“既然你不肯照我说的办,我也不会强迫你,那么你和你的人便永远留在此处吧,这便是阿苏拉应有的下场,去死吧,阿苏拉!” “……” 听完了这番话,吴良等人已是 话音落下。 “咣!咣!咣!……” 已被寒冰覆盖起来的沙丘之后忽然又传来了沉闷的响声,一下一下像是 第四百五十六章 物理驱魔(4200) “又是什么东西?” 吴良等人有些应接不暇的感觉。 方琼的骤然转变已是令他们猝不及防。 或者说方琼根本就没有变过,只是用一个几乎没有漏洞的故事骗过了他们所有的人,使得他们先入为主又自以为是的给方琼立下了一个合理的人设,如今这人设忽然被方琼亲口推翻,甚至远远跳出了正常人的范畴,自是教他们始料未及。 望着此刻面容狰狞扭曲的方琼,吴良毛骨悚然。 她能够连续三次返回扦泥城,只为杀光那个主人的家人与奴仆;又可以跟随匈奴商人回到家中,将计就计害得他家破人亡;还可以使用“魇昧术”将人变作牲口,卖出去供人宰杀吃肉……最重要的是,当她说起这些事情来的时候,吴良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哪怕是一丝的怜悯与愧疚,相反还全然都是炫耀与疯狂的语气。 吴良知道“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的道理。 尤其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之中,生存的压力使得善与恶的界限已经十分模糊,因此他从不去做什么烂好人,面对许多不平之事的时候,亦是能够做到视而不见,除非这些事情降临到了自己人身上。 但方琼的所作所为显然已经超脱了他理解中的恶的范畴,这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极为严重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这在后世是一种对社会危害很大的精神类疾病。 据吴良所知。 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的诱发期常出现在童年期或青少年时期,与家庭环境和童年经历有着最为直接的关系。 而方琼尚且年幼时便目睹了父母与兄弟姐妹惨死在自己面前,接着又沦为奴隶又受到了长期受到欺压与折磨,甚至险些遭到侵犯……吴良虽然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却能够想象的到,这样的经历会给一个小女孩的心理带来多么深重的影响。 或许这些正是方琼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诱因。 但这依旧无法解释吴良心中的所有问题:关于太阳墓的问题,关于方琼死而复生的问题,关于方琼指示他们毁掉船形木棺的问题,关于这方奇异世界的问题…… “咣——咣——咣……” 那沉闷的响声越来越大,吴良等人甚至能够感受到脚下地面的震动。 终于,冰封的沙丘后面露出了一个磨盘大小的圆形阴影,宛如一个巨大的头颅。 而随着沉闷的响声继续传来。 沙丘之后又露出了更多的部分,那似是透露下面粗壮的脖子与连在脖子下面的宽大厚实的肩膀,就像是一个巨人一步步自沙丘之后向他们走来…… 此时吴良等人已经看清,最先露出来的部分的确是一个头颅,他们甚至在这个巨大的头颅上面看到了像人一样的五官。 但这颗巨大的头颅却更加令吴良等人毛骨悚然! 因为它竟是由许多具尸体组合而成,这些尸体错综复杂的抱拢在一起,两只眼睛便是两颗面容痛苦扭曲的人头,鼻梁由一个人的隆起的后背组成,耳朵则由几条人腿与手臂组成了镂空的造型! “我的本命神怎么样?” 看到吴良等人惊愕的目光,方琼满足的大笑了起来,就像是正在展示自己的作品一般,颇为自豪的对吴良进行了一番介绍,“他便是用你们这些阿苏拉的尸首组合而成,左眼是被我抹了脖子的主人,右眼是他的夫人,他们一家人的尸首共同组成了我这本命神的头颅,这其实也是有寓意的,因为他们一家是我新生的开始,象征着自那时起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我,从头开始。” “哈哈哈哈,还不错吧?不过你们也不用着急,很快你们也会成为我这本命神的一部分,有了这由阿苏拉的尸首组成的本命神守护着我,便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我、欺辱我,真是每时每刻都教人无比安心呢。” 说着话的时候,方琼已经退进了满是锋利冰锥的冰原之中,神奇的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冰锥竟像是拥有生命一般,自动缩了回去为她让出了一条平摊的道路,而当她走过之后,那些冰锥有无声的长了出来…… 与此同时,那完全由尸首组成的巨人亦是已经走上了沙丘,伴在了方琼身侧。 吴良等人仰视着它,它堪堪有三丈之高,目测上面的尸首足足有上百具尸首之多。 按照方琼的说法,这应该全都是被她害死之人的尸首……好他娘的壮观! 但吴良却立刻又察觉到了一个不合理的细节。 方琼绝对不可能将这些尸首收集起来! 如果是扦泥城主人那家人的尸首,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可能,毕竟这片沙漠距离扦泥城并不算太远,就算方琼指示一个弱女子,稍微费些力气亦是有可能将他们的尸首运送进来。 但其他的尸首便几乎没有可能了。 匈奴商人与其家人死在了并州,那么他们的尸首应该也在并州,如果没有特殊的手段,方琼根本就不可能将他们的尸首运送到这里。 还有其他的尸首…… 吴良注意到,这个“本命神”肩膀以下部分的尸首,通过露在外面的面孔可以分辨的出来,那些应该都是比较正统的中原人,而方琼在中原的主要活动轨迹便是并州与兖州,即是说这些人可能大部分都是方琼在中原害死的,想要将这些尸首从中原运送过来,自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主要,方琼应该不具备这样的时间与精力,除非她还有其他的分身或同伙,并且分身与同伙还掌握着比较特殊的赶尸之法…… 然而这种可能性亦是立刻被吴良排除掉了: 首先,分身应该是没有的。 刚才她自己说过,只有她死掉之后,下一个她才会“生”出来,这件事她应该没有说谎并且现场那些赤身女尸的情况也从侧面证实了她的说法; 其次,也是吴良排除点这种可能性的最重要的一具。 因为他在“本命神”的小腿上看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面孔。 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吴良等人前往品香阁“钓鱼执法”时打过交道的掌柜,那掌柜正是在方琼的“魇昧术”控制之下自我了断,当然可以算是方琼害死的人。 但吴良可以肯定的是,那掌柜的尸首绝对到不了这里。 在吴良的巧妙运作之下,曹老板、曹昂与程昱都以为那掌柜才是掌握了“魇昧术”的幕后黑手,因此哪怕他已经死了,他的尸首也被程昱好生收了起来,一起送到了曹老板那里。 曹老板与曹昂最后究竟会如何对待他的尸首,吴良虽不曾打听过,但也知道尸首断然不可能落入方琼手中。 因为那时候方琼在他手中,并且看管的非常严密。 因此她有吴良心知肚明的不在场证据,根本就没有接触掌柜尸首的时间与机会,就算真是暗地里还有同伙,她的同伙也不会得到这样的机会,毕竟那可是曹老板与曹昂,他们一定会将尸首处置的相当妥当。 所以…… 想到了这些,吴良再看向这个方琼颇为自得的“本命神”,已经暗自开始怀疑起它的虚实来。 随之一同怀疑的,还有这个奇异世界的虚实。 当然,并不是说这个奇异世界并不存在,而是这个奇异世界究竟是基于什么而存在,又是否能够对他们产生实质性的影响,甚至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吴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已经快要冻僵了。 也就是说,这个奇异世界应该正在影响着他,还有瓬人军的骨干们。 而那个方琼的“本命神”,则暂时还不好说…… “典韦,随我来!” 吴良忽然回头对典韦轻喝了一声,而后又对杨万里等人快速说道,“你们暂时留在那口木棺旁边策应,时刻注意那口木棺里面的情况,不得离开半步!” 说着话,吴良已经迈开大步向他们搭建的简易营帐奔去。 他需要取得一些没有带在身上的东西,而后伺机对沙丘上忽然生出的寒冰与方琼招来的“本命神”进行一些试探,如此或许才能掌握更多的信息,才有可能找到破局的机会,否则即是方琼什么都不做,意识有可能将他们冻死在此处。 而杨万里等人也必须守好那口木棺,遗迹木棺中的那具方琼尸首,那是这里唯一一个与方琼有关的东西,或许也会成为破局的关键! “呵呵呵呵,还想垂死挣扎么?” 看到吴良等人的举动,方琼却饶有兴致的讪笑了起来,就像一只正在玩弄老鼠的猫,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可能还不了解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地方,既然如此我就陪你玩玩好了,若教你们死的太过轻松,那未免也太便宜你们了……本命神,你去会会他们吧。” 话音落下。 “咣——咣——咣……” 那尸首组成的巨人便再次动了起来,迈着大步走下沙丘,径直向吴良这边走了过来。 与此同时,吴良与典韦的动作亦是很快,已经提前到达了他们的简易营帐旁边。 吴良并没有去取其他的东西,而是第一时间便教典韦去套一辆马车,因为安营扎寨之后,为了能够使马匹得到良好的休息,保持最佳的体力状态,通常都是要将马匹从马车上卸下来,直到下次上路的时候再将其套上。 而吴良自己则迅速点燃了一支火把,站在马车旁边随时准备上车。 可惜套马车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尤其是在马匹并不怎么配合的情况下,现在受到那巨人那沉重的脚步声惊吓,他们随行的马匹便不怎么配合,正在疯狂的跳跃挣扎,即是典韦这样的力士,想要将其套上也并不容易。 “吴有才,那怪物朝你们去了,当心!” 远处的白菁菁忍不住对吴良发出了预警,因为那个巨人此刻已经来到了沙丘下面,距离他们不过只有几十米的距离。 “来不及了!” 吴良身临其境,自是对这个巨人的一举一动更加关注。 眼见马匹一点都不配合,典韦凭借一身力气用胳膊夹着一匹马的脖子,都已经快要将那匹马给勒的背过气去了依旧没办法套上车,而那巨人用不了多久便会来到近前,吴良只得说道:“典韦兄弟,不要套了,先给那怪物来个物理驱魔,或许能够阻止它继续靠近!” “物理驱魔?” 典韦被这个忽然从吴良口中冒出来的新鲜词搞得一脸疑惑。 下一秒。 一个被吴良点燃的青铜罐子已经塞到了典韦手中,爆着粗口喝道:“炸它娘的,不管它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先炸了再说,一个不够,咱们还有一车,你今天只管甩开膀子可劲儿造!” 这正是吴良跑回来取的东西。 不管那巨人是虚是实,黑火药便是他们现在拥有的杀伤力最大的武器,无论如何都要使出来试试,倘若黑火药都没有办法对付它,那么他们随身携带的那些“战国连发弩”之类的小玩意儿,便更加没有可能与其抗衡。 而若是那样,吴良自然也只能另想其他的办法……他暂时还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诺!” 典韦立刻明白了吴良的意思,膀子当即用力一抡,这个好小十斤重的装满了黑火药的青铜罐子便被典韦“嗖”的一声丢了出来,径直飞出几十米外,精准无比的命中了巨人的胸口,没入了尸首的缝隙之中。 “呵呵呵呵,不自量力……” 方琼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一幕,却又有恃无恐的笑着,显然她因为此前的昏迷并不知道吴良等人在扦泥城的所作所为,同时又对她的“本命神”充满了信心,根本没有将这个青铜罐子当一回事。 结果下一秒。 “轰!” 一声巨响,巨大的火光与浓烈的黑烟自那巨人胸口闪现。 巨人竟直接被炸做了两截,胸口以上的部位连通脑袋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托着一道黑烟飞到了十几米外的冰原之上。 “什么东西?!” 方琼的眼珠子险些瞪出来,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叫! “有效,这巨人竟有实质!” 虽然并不能当做参考,但看到这一幕,吴良还是立刻想起了后世的一个游戏。 那个游戏里的背景,便是一个基于现实地域与超自然力量生成的奇异平行世界,这个奇异世界被称作表世界与里世界。 而在表世界与里世界中,某些人心中的黑暗因素便可以被实质化,因此心中黑暗因素最强大精神力最强的人甚至有可能成为这个奇异世界的主宰,实现某种意义上的心想事成! :x 第四百五十七章 你这挨千刀的颠汉(4000) 因为在方琼的“本命神”腿上看到了品香阁掌柜的面孔,吴良认为自己有理由怀疑这尊所谓的“本命神”便是方琼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创造出来的精神层面的产物。 只不过又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超自然力量,使得这本该存在于精神层面的东西在这方奇异世界中实现了实质化。 也正是因为它实现了实质化,吴良等人这自真实世界中带进来的黑火药,才能够对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就像现在这样,一出手便直接将其炸成了两截,若那“本命神”是虚妄的东西,断然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效果。 而方琼此刻的表现也充分证实了这一点。 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黑火药,就算想象都不可能想象的出来,正因如此,当她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才会有如此失态的表现,所以黑火药一定是吴良等人带进来的,也绝对不是虚妄之物。 这倒令吴良略微安心了一些。 这或许能够说明,这方奇异世界并不是幻境,也并非完全由方琼主导,她也不过是这方奇异世界中的一员而已,虽然与吴良等人相比可能占据了一些主场优势,但也必须得遵循这方奇异世界的特定规则。 就比如,她虽可以通过某种力量创造出这样一尊“本命神”,但却并不能影响吴良带进来的黑火药发挥作用; 又比如,她虽可以使这片沙漠化作险恶的冰原将吴良等人困住,但却仍要小心避开吴良带进来的“飞虎爪”,并且为了防止吴良再次偷袭发难,之后更是直接退入了更加安全距离更远的冰原之中,这说明她也是真实存在的,应该也会受伤,也会被吴良再次擒获,因此不能不避; 再比如,她应该的确不能进入那座埋葬着她的太阳墓范围之内,那些属于她的倒在太阳墓中的尸首便是证据,她是能够不断的死而复生不错,却也在这个地方死了许多次,这同样能够证明吴良的猜想,这方奇异世界的确存在着一些就连她也无法逾越的至高无上的规则…… 除此之外。 还有那片绿地遗迹。 那里面的事物应该也不是幻化出来的产物,尤其不可能是方琼通过神秘力量创造出来的精神层面的产物。 因为那里面的任何事物对于方琼而言都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相反对于吴良而言,虽然有那么一会给他造成了些许的困扰,但在他祭出“控水术”之后,便轻而易举的化险为夷了,甚至直到现在,吴良还能感受到与那些“石像”之间的联系…… 吴良此前在齐哀公墓的时候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云阳”制造的幻境,幻境中的处境绝对都是一面倒的,唯一的目的便是摧毁中术者的意志与精神,如此邪祟才可趁虚而入,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反而给中术者提振士气的桥段? 就算退一万步来讲,这方奇异世界就是一个幻境。 那这幻境也同样绝对不是由方琼主导与控制的,她最多只能算是其中的一个ip老玩家,而吴良等人则是新手小白玩家。 既然都只是玩家而已,她便并非不可战胜,只是可能有些难度…… 就在吴良脑子飞速转动分析处境的时候。 方琼已经自震惊中恢复了过来,此刻那直接被吴良的黑火药炸成了两段的“本命神”也并未因此失去生机。 组成了“本命神”的那些尸首的面容更加扭曲,不停的出刺耳而痛苦的哀嚎。 与此同时,“本命神”的下半身正在向落入冰原中的上半身移动,而上半身亦是用两条胳膊挣扎着向下半身的方向爬行,似乎还想重新组合起来…… “公子,你看这……” 典韦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显然不是他想看到的事情,也不是瓬人军众人想看到的事情。 面对这样一头“毁天灭地的力量”都无法杀死的怪物,便是站着不动叫他们杀也能活活耗死他们,他们也一点胜算都没有…… “……” 吴良并未立刻做出回应,他正在快速收集现场的情况,希望能够找到解决之法。 很快他便注意到了一个情况:那些直接被黑火药炸成了满地碎肉残肢的尸体组织,却是已经不再动了,看起来应该已经不能再为“本命神”所用,因此遭到了无情抛弃。 而若是如此。 吴良心中在想,如果没有新的尸首补充进来,那么重新组合起来的“本命神”的总体积会不会比之前小上一些……那么这尊看起来不可一世的“本命神”可能并非无法消灭,只要受到足够多、足够密集的伤害,还是有可能被彻底灭掉的,而并非只是阻止它靠近…… “我的本命神……” 冰原上的方琼却已是跪坐在了地上,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甚至眼睛都已经红了起来,泪光在眼眶中不停的晃动,就好像刚刚有人损坏了她最心爱、最珍惜的艺术品一般。 下一秒。 方琼猛然抬头看向了吴良,她的眼睛睁的很大,瞳仁急剧收缩,眸子中充满了滔天的怨恨,而那张原本可以称得上好看的脸,此刻亦是扭曲的更加狰狞,宛若来自地狱的恶鬼。 “你……竟敢弄坏我的本命神!你一定会付出代价,我发誓定会狠狠的折磨你,很久很久,你必须以人世间最痛苦的方式死去,你会向我求饶,你会后悔对我这‘本命神’的所作所为,但是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 方琼的喉咙里发出正常人很难模仿的低吼,伴随着牙齿磨动的声音,听起来教人头皮发麻。 任何人都听得出来,她绝不是说说而已。 如果现在吴良落入她手中,她说不定会在吴良活着的情况下,一口一口咬开他的血肉,当着他的面啃食他的骨头,咔嚓咔嚓,嚼的津津有味…… 疯子! 瓬人军众人目光复杂的望着这样的方琼,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了丝丝寒意。 他们已经在墓中见过了许多邪物,但却从未在那些邪物身上有过他们相似的感觉,尽管方琼本身并不没有那些邪物可怕瘆人的外表,但她身上流露出来的东西,却比邪物更加令人心悸。 “……” 迎着方琼毒蛇般的目光,吴良则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而就在这空档之中。 “本命神”的上半身与下半身终于完成了汇合,接着其中的尸首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组合,仅仅只是两个呼吸的功夫,已经有了一个雏形。 与此前的“本命神”相比,现在的“本命神”明显矮了一个脑袋。 当然,肯定不是普通人的脑袋,而是“本命神”那磨盘大小的脑袋,即是说刚才那一炮,是真真切切的对它造成了伤害,并且应该是不可逆的伤害。 “公子?” 眼见“本命神”已经快要恢复过来,吴良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与指示,典韦诧异的看向了吴良。 其他人亦是一脸的诧异,不明白吴良究竟在等什么,难道他竟被方琼震慑住了? 也只这时候,吴良终于有了反应。 “继续炸!” 一个简单的命令过后,吴良已经又点燃了一个青铜罐子,扭头交到了典韦手中。 “嗖——” 典韦二话不说,抬手便大力抛射了出去。 结果还不待这个青铜罐子命中“本命神”,爆炸也还未发生,下一个点燃的青铜罐子便又已经递了过来。 “?” 典韦不由的一愣。 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本命神”看起来虽然很是强大,但一个青铜罐子已经足以令其在一小段时间内丧失行动能力,完全没有再补上一个的必要吧。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愣而已,典韦还是立刻将青铜罐子接了过来,而后迅速抛向“本命神”。 “轰!” 第一个青铜罐子成功引爆。 这个青铜罐子同样命中了“本命神”胸口。 它正处于恢复之中,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肩膀以上的部位便又与下半身分了家。 而第二个青铜罐子则紧接着命中“本命神”的胯部…… “不要停!今天便教我们看看究竟是她的‘本命神’强大,还是我们更加厉害,给我炸,炸到找不出一截完整的骨头!” 第三个点燃的青铜罐子又递到了典韦手中。 看到“本命神”重新汇合之后比之前低了一个头,吴良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既然黑火药能够真真切切的对它造成伤害,并且还是不可逆的伤害,吴良当然不会再与其客气,定会一鼓作气消灭掉这有可能威胁到他们的存在。 而在证实这个猜想之前。 吴良当然不会轻举妄动,毕竟他们的黑火药是有限的,就这么一车而已,倘若“本命神”根本就灭不了,自然也就没有浪费的必要,还要留着保持节奏阻止它靠近的太快呢。 “轰!” 又是一声巨响,命中“本命神”胯部的青铜罐子也被引爆。 “本命神”的胯部瞬间分解,两条腿各奔东西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而第三个青铜罐子也已经命中了“本命神”那早已被炸落在地的脑袋。 在第三个青铜罐子引爆之前,第四、第五个青铜罐子接踵而至,左右手一同抛射,既然还能够保持精准,又命中了“本命神”那两条早已分开的腿…… “……” 看到这一幕,瓬人军众人心中升起的那丝寒意亦是瞬间烟消云散。 疯子? 方琼虽然是个不可以常理揣度的疯子,举手投足之间都给人带来不适感,但你以为我们的吴将军便是正常人的么? 吴将军虽然是能屈能伸的性子,但只要是他决定“伸”的时候,从来就不会给敌人留任何活路。 想想当初在乐安国被他大冬天扒光了衣服绑在树上活活冻死的那伙“阴兵”,再想想来时路上被他下令灭掉那伙马腾麾下的兵士,吴将军办事,向来滴水不漏万无一失,因此这些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就这还是瓬人军众人并不知道他们杀的其实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蜀国五虎将“马超”与“庞德”呢。 毕竟这时候马超与庞德还不怎么有名,就算当时听到了他们的名字,众人也只会将他们当做无名小卒罢了,而吴良当然也不会强行对众人科普发生在未来的“历史”,因此也只能埋没了这二人的威名,怪只怪他们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错误的人。 所以…… 这疯子竟敢口出狂言威胁我们吴将军,那就别怪吴将军耍起横来,非要将你这心疼爱惜的“本命神”来个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轰——轰——轰!” 爆炸一声接着一声,方琼那早已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本命神”哪怕是一条胳膊、一条腿都不曾被吴良放过,青铜罐子不要钱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的扔了过来,俨然生成了一片生人勿近的轰炸区。 方琼显然没料到吴良竟是这么办事的。 当第一个青铜罐子炸开的时候,她便已经瞪大了眼睛,还来?! 没死过,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了么?! 方琼瞬间出离的愤怒,吴良这哪里是将她的话当做了耳旁风,而是当做浇在火上的火油,不说还好,一说居然还来劲了,专挑她最心疼、最得意也最珍惜的杰作下手? “住手!” 方琼愤怒的冲吴良咆哮,就连冰原上那刺猬一般的冰锥都随之伸长了一截。 但她的声音完全被黑火药的爆炸声掩盖了起来,偏偏这还不算完,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接连不断的青铜罐子扔了过来。 此时方琼才终于意识到,吴良根本就不是想弄坏她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本命神”,而是想要将其彻底灭掉,连点渣渣都没打算给她留下! “住手!我叫你住手啊!快停下!我誓要杀了你这挨千刀的颠汉(古代的疯子)!!!” 方琼下意识的向前跑了两步,希望能够阻止吴良的疯狂举动。 但一阵一阵扑面而来的热浪令她无法请以上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本命神”分崩离析,在火光与黑烟中化作碎肉与黑炭。 急火攻心,她已心疼的哭了,两行血泪自方琼脸庞无声滑落…… :x 第四百五十八章 我是你得不到的男人(4000) “轰——轰——轰!” 典韦真是出了大力,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经清空了半马车的黑火药。 吴良也是一点都不心疼,这些黑火药一直到了西域才被他秘密制作出来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他不希望黑火药在中原出现,哪怕只是出现过一次也有可能引起轩然大波,从而提前进入某些大佬的视线之中。 要知道这玩意儿可是被他当作了最重要的底牌与退路之一,一旦不小心传出去,尤其是传到了曹老板耳中,他若想继续维系目前的安稳生活,便不得不献出去了。 而一旦曹老板得到了黑火药,且不说今后的战事会发生什么样的巨变,也不说曹老板这次会给他什么样的奖赏,吴良最担心的是曹老板心中恐怕又要多出一个需要将他灭口的理由来了…… 之前的“奉旨盗墓”、“飞奴”、“鲁班战车”……等等之类的事物都还好说,虽然能够令曹老板在战争中占得一些优势,但却无法似黑火药这般在这样的冷兵器时代碾压一切,况且那些东西就算不小心泄露出去,亦是不会对曹老板造成太大的影响。 就像设立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盗墓的事情,历史上不是在官渡之战时便被写进了《为袁绍檄豫州》的檄文之中么? 可那又如何? 曹老板非但最终赢得了官渡之战,事后俘获了《为袁绍檄豫州》的作者陈琳,还他担任司空军谋祭酒,专门为曹老板书写檄文。 当然,陈琳很快也是相当懂事的进行了澄清:“大家伙千万别乱想,那檄文中的内容不是事实,而是袁绍逼迫我瞎编出来的,曹老板爱惜人才、深明大义,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嘞?” 就是不知道这个“澄清”,是否是基于某种“交换”。 反正陈琳最终的下场还算不错,一直到了建安二十二年,才不幸染上疾病去世,也算得上是寿终正寝了。 而“盗墓”的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后世除了这篇檄文之外,也并未发现任何曹老板设立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专职盗墓的证据,再加上陈琳的及时“澄清”,后世考古界其实也是更加倾向于此事乃是陈琳受了袁绍的授意编撰而来,毕竟当时的背景正是官渡之战发生的时候,袁绍的确有这样的动机与需求。 因此,此前的这些事情对于曹老板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最起码短期之内不会成为要将他灭口的理由。 而黑火药就不一样了。 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无异于后世的“核”,想想后世的鹰国当年为何使尽手段百般阻止“钱院士”回国,甚至不惜指定了一系列的暗杀计划? 现在也是一样的。 吴良完全可以想象,一旦曹老板得到了黑火药,就算念及旧情与“女婿”的身份不会将他灭口,从那一天开始也一定会派出最精锐的亲信将他“保护”起来,而他自然也不可能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了,只能一辈子老老实实在曹老板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待着,而曹老板咽气的时候应该也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一起带走。 盗墓? 考古? 想都不要想! 与黑火药相比,曹老板根本就不需要这些虚的,仅凭这玩意儿,天下便已是唾手可得,再叫吴良出去乱跑的话,万一不小心传出去怎么办? 正是因为早已想到了这些。 因此就算这些黑火药在这里没有不完,吴良也绝对不会将其带回中原,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更不会轻易在中原使用。 既然如此,自然也就完全没有节省使用的必要。 “……” 看着方琼的“本命神”在吴良与典韦的狂轰滥炸之下碎尸万段,瓬人军众人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毁天灭地的力量”太过强大,就连邪物亦是毫无抵抗之力。 甚至看到远处跪在地上哭出了血泪的方琼,众人心中竟莫名的有些同情,怪只怪她遇上了吴良,这个时常将“好人不长命恶人遗千年,你们肯定得死我前头”挂在嘴边的男人。 “公子,应该差不多了吧?” 典韦倒是不累,只是略微有些耳鸣。 最主要方琼的“本命神”此刻已经化作遍地的残破遗骸,莫说是那庞大的“本命神”,便是那些组成“本命神”的尸首,此刻亦是很难找出一条完整的大腿或是胳膊。 “虽然距离我的预期还差了一些,不过也差不多了,就这样吧。” 吴良微微颔首,终于没有再点燃青铜罐子递给典韦。 轰炸停止下来。 现场也终于暂时安静了下来。 此时吴良等人才终于听到了远处方琼不停啜泣的声音,此刻她眼中流出的血泪已经沾染到了衣衫之上,脸颊更是留下了几道红色的泪痕。 但她望向吴良的目光中的怨恨之色,却比此前更加浓烈,倘若目光能够杀人,吴良此刻绝对已经变成了一堆肉粉,哪怕一阵最轻微的风吹过,都能轻易将其吹散…… 可惜,目光并不能杀人。 而除了这片冰原与那个已经被吴良碎尸万段的“本命神”,她似乎也并不能做出更多的事情,不能在这方奇异世界中为所欲为。 “呵呵……” 现场安静下来之后,方琼亦是很快停止了啜泣,最后又看了一眼那碎了满地的“本命神”之后,她抬起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泪,放下手臂时,脸上竟又瞬间变回了此前那幅丧心病狂的狰狞笑容。 “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男人,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与你比肩。” 望着吴良,方琼开口竟忽然夸赞起了他,并且给出了极高的评价,甚至怨恨的眼神中竟明显浮现出了一丝溢于言表的欣赏与贪婪。 “?” 吴良自是有些疑惑,瓬人军众人亦是不太明白方琼此言何意,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 方琼倒也没有卖关子,紧接着便又咧嘴笑道,“你既然能够毁掉我的‘本命神’,那么便说明你比我的‘本命神’更加厉害,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忽然决定不折磨你了,我舍不得在你身上留下一丝伤痕,因为待你死了以后将会成为我的新‘本命神’,一想到似你如此特别的男人成了我的新‘本命神’,我就一点都不心疼旧的了,不但不心疼,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心安。” 说到这里,方琼脸上的笑容竟多了几分妩媚,眼中的怨恨之色亦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勾人的爱意? “这妖女……她这话怎么那么像是相中吴有才了?” 白菁菁顿时有些不悦。 “以老夫的经验判断……八九不离十了吧。” 于吉捋着胡须微微颔首,“女子总是会更加容易对强大的男子产生爱意,这是天性使然,所以从古到今才会有那么多英雄美人的故事,只不过这方琼也太容易见异思迁了些,属实不守妇道。” 杨万里屑睨了过来,掏着耳朵问道:“呦?老童子你还有这方面的经验?我是不是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你懂个屁!老夫虽没吃过猪肉,但还不兴见过猪跑么?” 于吉瞬间破功,翻了个白眼反唇相讥道。 杨万里刚要继续与于吉拌嘴,却听白菁菁不知为何竟咬起了贝齿,更加不悦的说道:“她就算再不守妇道,难道还有吴有才不守妇道?我真是不明白了,他究竟有什么好,去个地方便有奇奇怪怪的女子投怀送抱,难道这些女子都不长眼睛的么?那乐安国的闻人昭也就算了,这方琼还不知是人是鬼呢,怎地也如此不长眼睛?” “……” 一听这话,杨万里与于吉顿时没了继续拌嘴的念头,面面相觑——这都能吃味? 妇道……这词用在公子这大男人身上恐怕不太合适吧? 这也就算了,要非说“不长眼睛”,貌似白姑娘你也……咳咳,不说了不说了,咱们什么都没听见,咱们什么都不知道,毕竟是枕边人,随时都能吹枕边风,这事谁掺和谁脑子有问题,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菁菁姐姐此言差矣。” 诸葛亮则在沉吟了一下之后,才颇为认真的接过了话茬正色说道。 “小兄弟够勇!” 一听这话,于吉与杨万里默默的在心中给他升起一根大拇指,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比不了,真心比不了,可惜还是少了些社会的毒打。 “?” 白菁菁亦是蹙起一对柳眉扭头看向了诸葛亮。 诸葛亮仗着自己年纪小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接着说道:“我倒觉得这其实也没什么,有才哥哥这么厉害,那些女子对他生出爱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这样的女子越多,便说明有才哥哥越是抢手……” 这已经不是勇了,这是没死过啊! 杨万里与于吉有点忍不住想冲过来捂住诸葛亮的嘴,好歹落个救命恩人的名头。 “哼……” 白菁菁神色亦是有些古怪,看向诸葛亮的目光愈加冰冷。 结果却听诸葛亮继续一本正经的说道:“……但哪怕那些女子争相投怀送抱,能够被有才哥哥带在身旁一同寻访天下、游历奇境、性命相托的女子,也依旧只有菁菁姐姐一人而已,由此可见,这天底下真正能够走进有才哥哥心里的女子,就只有菁菁姐姐一人,这是那些觊觎有才哥哥的女子踩着泰山也永远够不上的。” “??????” 杨万里与于吉瞬间愣住了,一双眼珠子险些瞪出来。 这话反转的,简直惊为天人! 这小子哪里是没死过,这小子明明扮猪吃虎,神不知鬼不觉便走出了一条最宽的路……公子究竟给瓬人军招收了一些什么样的怪胎啊,要知道前些日子这小子还是个狗都嫌弃的熊孩子,这才多长时间竟已如此惊人的华丽转变,敢不敢正常一点啊,难道就我们两个还是正常人么? “嘁,谁稀罕!” 白菁菁美眸之中亦是划过一抹极易察觉的欣喜,不过她却依旧板着脸,没好气的啧舌道,“诸葛亮你过来,这件衣裳你先披上,这里这么冷,你小小年纪身子骨弱,鼻涕都冻出来了,莫要冻坏了身子才是……吴有才虽毁掉了那妖女的‘本命神’,但却无法改变这片冰天雪地,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破解之法,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 …… “不好意思,我承认我的确是个特别的男人,用过的都赞口不绝,可惜却也是你得不到的男人,别痴心妄想了。” 面对方琼的“示好”,吴良颇为谦虚的回应道。 “是么?” 方琼又是妩媚一笑,指了指将这片太阳墓围拢起来的冰原,淡然说道,“待你变成冰雕的时候,你就是我的了,不信咱们走着瞧。” 显然她已经拿定了主意要用这片冰原将吴良等人困死在这里。 而且听她的口气,只要她愿意,她想令这片冰原存在多久,便能够存在多久,这也正应了此前那句“没有我的允许,谁也走不出去。” 当然,这话或许还有其他的意思,或许指的也是这方奇异世界…… 说完这话,方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了一条冰锥之上,她如今也只是穿了一身薄衣,但这里的温度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反倒是吴良等人都感受到了难以抵御的寒冷,唯有刚才的轰炸才给他们带来了一丝热量,可这一丝热量也是转瞬即逝。 “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吴良亦是笑了笑,头也不回的对守在木棺旁边的杨万里等人喊了一句,“杨万里,立刻将她的尸首自木棺中拖出来!” 方琼想要他毁掉那口木棺,他自然不会遂了她的愿。 但他却可以对那具尸首做一些事情,就像方琼对那具男尸做的事情一样,这样就算无法令他们脱困,亦是不会做错。 下达这个命令的同时,吴良还在观察着方琼的反应。 而方琼坐在那条冰雕上,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毫无反应,似乎并不担心他这么做。 :x 第四百五十九章 我留了种(4100) 杨万里等人自是会坚决执行吴良的命令。 根本用不着其他人帮忙,仅杨万里一人上前拽住木棺中的方琼尸首,一把便将其从里面拖出来扔在了棺材旁边的地上。 “公子,办完了!” 做了这些,杨万里立刻向吴良报告。 吴良则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方琼。 然而方琼却依旧是毫无反应,还是那么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仿佛一切与她无关一般。 那片方琼创造出来的冰原亦是毫无变化…… “这……” 吴良心中不免有些失望,看来这个办法并不能帮助他们脱困,更不能令方琼就范。 不过吴良还在暗自猜测:现在的方琼虽然看起来毫无变化,但应该已经不能像之前一样死而复生了吧? 他将太阳墓看做了一个能够令人死而复生的法阵。 而方琼的尸首如今已经脱离了法阵,就像那具男尸一样,那么按理说,法阵应该也就没有办法再对她生效,若是现在杀死了方琼,她应该便是真的死了…… 解决不了问题,便解决创造问题的人! 他们虽然很难与这样一片冰原抗衡,但若是能够解决掉方琼,那么由她创造出来的冰原说不定便会自动消失。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 方琼很是狡猾的躲在了完全由她控制冰原之中,吴良等人甚至连靠近都很难做到,就算使用黑火药将冰原上的冰锥炸开,但看起来那些尖利的冰锥亦是能够快速复原,又当如何解决掉她呢? 就在这时。 “?!” 吴良忽然注意到方琼本来就微微勾起的嘴角,此刻正在不断的向上抬升,那张刚刚正常了一些的面容,眨眼间便又变得狰狞了起来。 接着方琼缓缓自冰锥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用一种可以称之为宣判的眼神看着他们,眼中尽是嘲弄之色。 “终于……中计了,你们的死期到了,哈哈哈哈!” 方琼咧开嘴,喉咙里随即发出更加丧心病狂的放肆笑声。 与此同时。 “噼噼——啪啪——” 那片原本只覆盖了太阳墓周边的冰原,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进了这片唯一安全的禁地,逐渐向吴良等人围拢过来。 “公子,此举恐怕解除了这妖女最大的禁制,她的妖法已经可以肆意妄为了!” 看到这一幕,于吉连忙扯着嗓子对吴良喊了起来。 吴良也是瞬间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此前方琼无法靠近这片太阳墓,恐怕便是因为她的尸首与太阳墓共同形成了一个阵法,而这对她来说亦是一个十分厉害的禁制,如今他们将她的尸首自太阳墓中拖了出来,那么这片太阳墓便不再是她的禁制,她现在已经可以像他们一样自由出入此处,包括她已经掌握的神秘力量,亦是可以延伸进来…… “杨万里,速速再将她的尸首摆放回去!” 吴良来不及多想,立刻又对杨万里等人吼道。 “诺!” 杨万里此刻自然也不敢耽搁,应了一声便赶忙扛起方琼那具尸首重新放了回去。 而就在方琼的尸首重新进入木棺的那一刻。 正在迅速向吴良等人蔓延而来的冰原与冰原上的冰锥,亦是猛然间停了下来,而后开始缓缓的向后退缩,不久之后便又回到了此前的状态。 “呼——” 吴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瓬人军众人亦是放松下来。 他们完全可以想象,倘若这片冰原蔓延过来,就算没有立刻将他们冻死,那些尖利的冰锥亦是会将他们扎成筛子,他们便真的再也无法离开此地了。 “呵呵呵呵……” 而冰原上的方琼看到这一幕,脸上虽然浮现出了一丝失望之色,但她却也并不恼怒,只是收敛起脸上的狰狞,重新换回了此前那似笑非笑的面容,不紧不慢的说道,“算你们脑子转的够快,又逃过了一劫,不过我一点都不急,只要我不教冰原散去,你们始终都要死在这里,欣赏你们在我眼前一点一点的咽气,又何尝不是一种乐趣呢?” 她现在就像一个极有耐心的猎手,而吴良等人在她眼中则是已经强弩之末的猎物,她正在进行的便是一场类似于非洲原始部落猎人的“死亡追逐”,不再动手,而是极有耐心的跟着猎物,直到将猎物的体力耗尽…… “……” 听了方琼的话,瓬人军众人才刚刚放松了一些的心立刻又揪了起来。 方琼说的没有错,此刻他们已经有些承受不住冰原带来的低温,手脚都已冰凉一片,只是时间还不长因此尚且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若是果真这么耗下去,他们虽然携带了一些火油,随时能够生起火来取暖,但这地方燃料终归是有限的,方琼的确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亦是能够将他们活活冻死。 如今显然已经进入了僵局,而且是对他们极为不利的僵局。 “公子,能否过来商量一下!” 眼见方琼暂时进不来,他们也出不去,于吉沉吟了片刻,忽然冲吴良挥起手来。 “等着。” 吴良知道于吉想与他说些不想教方琼听到的话,于是回过头去冲他微微颔首,而后与典韦将还剩下半车的黑火药罐子一同拉了过去。 “你有什么主意。” 来到近前,吴良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么下去的确不是办法,老朽以为咱们应当从这太阳墓中思索解除困境的办法。” 于吉皱着那张老脸,压低了声音正色说道,“方琼乃是自这太阳墓中生出,因此获得了如此强大的妖术,或许咱们也能够利用这一点……” “你的意思是?” 吴良此前早已在心中推演过许多种可能破局的办法,因此仅仅听到这里便已经大概猜到了于吉究竟有什么想法。 而其他人则是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杨万里更是直接催促道:“老童子,都到这时候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吧?” “老朽的想法是,倘若咱们有人进入木棺,或许便能够变成与方琼一样的人,得到与方琼相似的妖术,只有如此,或许才有可能与其抗衡,这恐怕是唯一的办法!” 于吉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用更低的声音说道。 “……” 听了于吉的话,众人立刻安静下来,每个人都蹙着眉头,似是在思考于吉所说的办法。 而吴良早已推演过这种可能,立刻便提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你说的这个法子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知你想过没有,进入这口木棺的代价是什么?” “这……” 于吉微微愣住。 “首先,进入的人恐怕立刻便会死去。” 吴良接着细细说道,“参考方琼的经历,她是自己一个人逃难来到这里的,也是她自己一个人将那具男尸自木棺中移出来的,那么自然也只能是她自己躺入木棺之中的,然后她就永远留在了这里,即是说,进入木棺的活人虽然能够死而复生,但一刻恐怕也将放弃原有的生命……死而复生获得的生命与十月怀胎自母亲那里得到的生命是不是一回事,这还完全是个未知数,万不可不当回事。” “其次,你们还记不记得,方琼此前说过,她有一些十分重要的东西被留在了木棺之内,因此她才屡次忍受痛苦尝试靠近太阳墓,在这里留下了这么多尸首。” “这话我是信的,这是我认为唯一能够合理解释这种举动的动机。” “因此在我还没有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若是我们的人进入了木棺,就算最终用这样的法子助我们脱了困,那个人也有可能最终变成方琼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 “到了那时,我们又当如何面对此人,如何与此人相处?我担心的是,剩下的人恐怕将会面对比生死更加困难的抉择。” “因此,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我绝不会冒这个险,也绝不会教你们来冒这个险!” 说到这里,吴良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 众人亦是微微颔首,经过吴良的一同梳理,他们也立刻想通了此举的关节所在,这的确是一个必须好好斟酌的决定。 结果于吉却又颇为郑重的说道:“所以老朽的意思是,不如就让老朽来做此事吧,老朽已经活了一大把年纪,说起来恐怕也没几年好活的了,寻求道果之路看起来更是遥遥无期,若是这木棺真能令老朽似方琼一般不断的死而复生,虽然许是个歪门邪道,但老朽也算是勉强摸着了长生不死的门路,倒也不算亏本,倘若老朽果真似方琼那般变成了不人不鬼的东西,竟要与公子和你们为难,想来诸位对付起老夫来应该也要比对付方琼容易一些,到时诸位不必留手便是,老朽绝无怨言。” “老先生此言恐怕仍有偏颇。” 吴良当即又指出了其中的一个更加容易被忽略的问题,“你再看方琼,她虽死而复生了许多次,但其实每一回都是阳寿暴毙而亡,这却并未阻止她像正常人一样逐渐成年……她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老去,谁也不知道当她寿终正寝的那一天,是否还能够死而复生,若是不能,这便算不得长生不死,对老先生也只有坏处没有丝毫好处。” “况且……” “现在也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老先生不必如此执着。” 吴良意有所指的道。 “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众人顿时睁大了眼睛意外的望向吴良。 难不成他还留了一手不成,我们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一会你们就知道了,成败就在此一举。” 吴良卖了个关子说道。 …… “你们正在留遗言么?” 看到吴良等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方琼亦是没有一丝顾虑,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开口说道,“我看还是不必了吧,你们统统要留在这里,遗言又要由谁来带出去呢?” “呵呵……” 吴良回头望了她一眼,却并未回应,接着便捂住胳膊打了个颤对众人说道,“嘶——真他娘的冷,都别杵着了,生火造饭吧,这冰天雪地的烤个火、喝热水、吃口热乎饭不知道有多舒服,就算要死,咱们也不能做个饿死鬼,多晦气。” “……” 众人现在哪有心思考虑这些,全都在想吴良究竟留了怎样的一手。 不过既然吴良提出来了,他们也只得忙活了起来,去旁边的太阳墓中寻找朽木当柴火的寻找柴火,架锅的架锅,拎水的拎水,生火的生火。 片刻之后。 一小堆篝火便已经生了起来,一缕青烟在这片被冰天雪地包围的太阳墓中渺渺而升,吊在篝火上的小铁锅里亦是冒出了热气,散发出阵阵米香。 更有甚者。 典韦等人竟跑回去将营帐也移了过来遮挡寒风,大有一幅要在这里好好过日子的架势。 真是没有人比他们更懂生活…… “哈——爽!” 吴良已经烤了半天火,此刻再喝了一口热粥,顿时浑身通透,那叫一个舒爽。 “啊呀!香!真香!” 杨万里亦是赞口不绝,“我这辈子不知道喝了多少碗粥,就这碗粥喝起来最香,这次要是真死在了这儿,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若是如此,你这辈子也未免太过敷衍了些吧?” 于吉吸溜着热粥,还不忘嘲讽了他一句。 “你懂啥,我这叫活在当下,谁像你这老童子似的,成天就想着你的道果,这辈子连女人都没碰过,我若是你呀,早就抹脖子上吊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杨万里反唇相讥道。 “老夫那是不想,哪像你这莽夫,想而不得,只怕是比老夫更加无趣。” 于吉斥道。 “呵呵,今天当着公子的面,我也不怕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呀,嘿嘿。” 杨万里却忽然得意的笑了起来,一脸痴汉笑道,“这次出征之前,我已经在雍丘勾搭上了一个小寡妇,出征前夜我还特意与她厮守一夜留了些种,若是顺利的话,咱们这次回去你就能看见我的种在小寡妇肚子里生根发芽了……” “我再重申一遍,以后任何时候都不需要再说类似的话!” 这种时候乱立什么fg,吴良出言制止道,紧接着却又挤眉弄眼的笑了起来,“不过你可以呀杨万里,居然闷声办了大事,小寡妇是不是很给劲?菁菁,我可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有点好奇随便打听打听。” :x 第四百六十章 断颈(4000) 见如此情形之下,吴良等人居然有声有色的过起了不错的日子,甚至竟还有心情说笑打闹。 方琼独自一人坐在冰原的冰锥上,原本那似笑非笑的面容很快便再一次狰狞起来,恨不得立刻将吴良等人灭掉。 这群家伙……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些! 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怕死么? 恐惧呢? 绝望呢? 惴惴不安呢? 心神不宁呢? 这些正常人在面对死亡,尤其是在等待死亡逐渐降临的时候都会出现的状态,在吴良等人身上却是一丁一点都看不到。 怕死是人的本能,若是一个人连死亡都不害怕了,那么还有什么会令他们感到害怕? 方琼心中十分不解,她不明白自己正在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些人。 同时却又十分嫉妒。 为什么这些人即使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时,依旧能够表现的如此淡然,依旧能够如此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依旧能够有说有笑享受生活。 而她却做不到。 当她的家人死后,世上便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真正的关心过她,爱护过她,遇上的全都是欺骗她、欺辱她、利用她、觊觎她的恶人,若非她在太阳墓中变成了杀不死灭不掉的“魔女”,若非她变成了比恶人更恶的恶鬼,她根本就不可能活到现在。 而世上哪怕有一个人,能像吴良等人一样,与她在面对生死的时候还能够谈笑风生、还能够紧紧的依偎在一起,还能够关心着她、爱护着她,与她同舟共济,她或许也会停留下来,为那个人做出改变,甚至为那个人放弃一切,只为度过一段有知己陪伴的快乐日子,她也渴望着这些。 然而,并没有…… 现在。 方琼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当着吴良等人的面将他们的火灭掉,将他们的锅砸漏,将他们的嘴缝上,然后再将他们一一分开,每过几个时辰就给不同的人送去从其他人身上取下来的眼睛、耳朵、鼻子、手、脚……一定要是流淌着鲜血的新鲜器官,这样才足够刺激。 这样应该便能够看到她想在吴良等人脸上看到的表情,感受到他们的痛苦与绝望。 想到这些,方琼便兴奋的浑身颤抖。 然后兴奋过后,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加的嫉妒与愤恨。 因为她做不到。 她甚至无法进入太阳墓,现在她的“本命神”也没了,只能站在远处看着吴良等人说笑打闹,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得不好心提醒你们,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方琼终于忍不住对着吴良等人大声说道,“这应该是你们这辈子吃下的最后一顿饭,也是你们最后还能说话的机会,待太阳落山之后,这里的温度将会持续下降,很快所有的木柴都将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霜,你们的篝火用不了多久便再也燃不起来了,而你们也将很快被冻成冰雕,我会一眼不眨的看着你们活活冻死!” 这次她倒没有说谎。 虽然她创造出来的冰原无法直接进入太阳墓,但冰原的温度却早已影响到了太阳墓中的一切,随着温度的持续下降,太阳墓也终将会变成一片根本活不了人的冰雪绝境。 而她也正是想用这番话来提醒吴良等人的处境,好教他们清醒一些,免得他们想不明白自己正在经历什么,还在那里傻乐呵。 碍眼! 气人! 结果呢。 瓬人军众人听到这话的确回头看向了她。 但也仅仅是看了一眼,他们便又回过了头,继续吸溜吸溜的喝起了手中的热粥。 吴良更是自随行的干粮袋里翻出了一袋干肉脯,一边分发给众人,一边喜滋滋的说道:“听到了吧,咱们恐怕挺不过今天晚上了,那么这些肉脯也就没必要存着了,来来来,我这里还有些酒,也不用再存着了,肉脯配酒越吃越有,大家伙敞开了肚子吃!” “哈哈哈,难得公子今天这么大方,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来,公子,我敬你!” “干喝有什么意思,不如咱们用五子棋来赌酒吧,赢的人才能喝上一口。” “支持!” “不行,诸葛亮你年纪尚不能饮酒,此事你便不要参与了,多吃肉脯吧你还是。” “有才哥哥,你是怕赢不了我吧?” “少跟我来这套,你有才哥哥我玩激将法的时候,你他娘的还蹲在田里用自己的尿和泥巴玩呢,说不行就不行!” “哈哈哈哈……” “……” 方琼不提醒他们还好,结果一提醒吴良等人反倒直接开始摆烂,硬生生将最后的断头饭吃出了年夜饭的感觉,那叫一个其乐融融热闹非凡。 “颠汉!统统都是颠汉!” 方琼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一边告诉自己没有必要与一群将死之人计较,一边背过脸去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反见是见不着了,可吴良等人欢乐的声音却是怎么都隔绝不掉。 因此这心烦意乱的状态亦是怎么都摆脱不了。 方琼甚至在想究竟是谁困住了谁,谁又处于绝境之中,为什么会有一种自己正在遭受折磨的感觉? 终于。 “够了!!!” 方琼恼了,站起身来歇斯底里的爆喝一声。 结果。 “公子,你看她恼了,是不是馋的?” “要不也给她两片肉脯吧,冰天雪地没火烤没饭吃不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怪可怜的。” “岂止是可怜,我都替她感到难过,年纪就没了爹娘,活了这么多年看样子也没个知心的伙伴,活着还不如死了。” “我说你们,少说两句吧,能不能稍微有点同情心?人家马上就要冻死咱们了,咱们也好歹给人家一点成就感啊,来来来诸葛亮,你给大伙做个示范,告诉大家怎么才能做出害怕与绝望的样子。” “凭什么是我,不如咱们用五子棋来赌输赢吧,输了的人轮流来做示范?” “好主意!我说诸葛亮啊,你这脑子究竟怎么长的,怎么这么灵光!” “……” 方琼此刻终于觉得自己有病了,若非没病又怎会主动与这伙颠汉说话,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这伙颠汉! 他们是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但是恶心人啊! 究竟是什么样的父精母血才能生出这样的颠汉,苍天难道真的已经死了么?是的,苍天早就死了,否则世道又怎会变作这般模样…… 就在这时。 “咔嚓!” 身后传来了一个极其轻微的响动,似是有什么东西压碎了冰原上的坚冰。 方琼下意识的回头。 结果才刚转过头,便看到三道身影正快速向她猛扑了过来。 “?!” 方琼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此情此景之下,她已是条件反射般的向旁边闪去,同时意念微动。 “唰唰唰!” 附近的冰锥瞬间升高了许多,企图借助冰锥将来者扎成筛子,同时形成一道栅栏一般的冰墙将自己保护起来。 刹那间。 冰锥便轻而易举的刺穿了这三道身影的身体。 殷红的血液顺着冰锥流淌下来。 但与此同时,其中的一道身影却是不顾一切的伸出右手,死死掐住了仅仅只是慢了一步的方琼的脖颈。 紧接着。 “咔巴巴!” 方琼的脖子里传出骨骼碎裂的声音。 仅是一瞬时间,她的脸色便已是一片惨白,脖子以下的身体随之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瘫软了下去。 “成了!” 吴良似是早有准备,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来到了太阳墓中心的那口木棺旁边。 发生这一幕的同时。 吴良立刻将手伸进了木棺之中,一把便将棺材里面的方琼尸首拖了出来。 “咔巴巴!” 骨骼碎裂的声音继续,方琼口中瞬间溢出血来。 很显然那只右手仅仅是一次出手便雷利的掐断了方琼的颈椎,但右手的主人却并无停手的意思,他要一举结果方琼的性命,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也是此时。 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的瓬人军众人,才终于看清楚,那只右手的皮肤乃是一层裂出了无数细缝的石壳…… 石像! 这忽然出现的三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吴良此前在绿地遗迹中遭遇的那群“石像”。 此前危难之际,吴良尝试使用“控水术”完美的将那些“石像”控制了起来,因此不费吹灰之力便脱离了险境。 而在那之后,吴良便一直能够感受到自己与那些“石像”之间的联系。 这正是吴良说他们还并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的原因。 方才被方琼困在太阳墓中,吴良便一直在暗中利用“控水术”来尝试操控这些“石像”,这是一个十分困难的过程。 因为他虽能够感觉到与这些“石像”之间的联系,但却并不能共享它们的视野,或者说它们那同样被变成了石壳的眼球,本就未必还能够看得见东西,并且同样无法对它们进行定位,因此就算吴良逐渐熟悉了对它们的控制,依旧无法隔着这么一大片沙丘,引导它们精准的来到此处。 这种情况下,吴良只能凭此前的记忆将“石像”兵分夺路,心翼翼的进行尝试,自然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终于。 当几个“石像”悄无声息的在沙丘顶端冒出头来的时候,吴良知道自己距离达成目标已经很近了。 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几个完成了定位的“石像”身上。 而后控制它们重新退下沙丘,心翼翼的避开方琼的视线像她靠近,准备发动偷袭,争取一击制敌。 而恰恰这时候,方琼正是被他们搞得心烦意乱,注意力十分分散。 就这样。 “石像”总算顺利的来到了方琼身后,原本吴良觉得这样差不多就能够解决掉她了,结果没想到“石像”距离方琼只有一丈来远的时候,终于还是不心发出声响惊动了她。 吴良此时已经没得选择,只得被迫命“石像”发起舍命一击。 万幸。 其中一尊“石像”不辱使命,他成功的掐住了方琼的脖颈。 吴良并未留手,命“石像”全力以赴。 也是方琼的战斗力与身体强度的确不怎么样,就这么普普通通的一掐,竟直接就将她的脖颈掐断,瞬间令其失去了行动能力。 吴良也是个狠人。 他绝不会再给方琼任何机会,包括死而复生的机会。 他更清楚的是,人在被掐断脖颈之后,就像被斩首一般,还会有短暂的意识清醒的时刻,所以方琼应该不会立即死去,只要在这之前将方琼的尸首自那木棺中移出来,应该便能够阻止再出现一个新的方琼。 所以,他一边命令“石像”继续发力,一边如此施为以永绝后患…… 此时此刻。 方琼的脑袋已经软软的歪斜下来,七窍都已涌出了鲜血。 “石像”已经将她的脖颈彻底捏碎,放在后世这应该叫做粉碎性骨折,颈髓亦是受到了极为严重的不可逆的损伤,而此刻那个“石像”的手依旧紧紧攥着她的脖颈,损伤仍在进一步加剧,她断然已经活不成了。 但此刻,她那双凸出的被鲜血染红的眸子却看到了吴良,以及被吴良自目光中拖出来的她的尸首。 下一秒。 “噼噼——啪啪!” 冰原上的冰锥瞬间肆意生长,她的尸首离开了木棺便没有了禁制,冰原更是快速的向吴良等人所在的太阳墓蔓延过来。 “公子,怎么办?” 看到这一幕,众人面色一变,连忙问道。 “等!” 吴良立刻又将方琼的尸首抬了起来。 他很清楚,方琼此举要么是临死之前想将他们拉作垫背,要么便是要逼迫他将尸首重新放回木棺,重新获得死而复生的机会。 吴良当然不会给方琼作垫背。 倘若冰原果真蔓延到了他们面前,连浑身覆盖石甲的“石像”都会被扎成筛子,他们自然更不用说,因此不管愿不愿意,他都不得不将方琼的尸首重新放回去,使得冰原无法继续蔓延,哪怕方琼可能会因此再次死而复生。 方琼此举,无疑也是在将他的军。 就连吴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子,哪怕断了脖子都还能做出如此反应,恐怕未必便比他心眼儿少…… 第四百六十一章 复活墓主人?(4100) “噼噼——啪啪!” 冰原仍在快速蔓延,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已经占据了这片太阳墓的大部分黄土地,将吴良等人围在了一片大概也就一个篮球场大小的范围之内。 按照冰原目前的蔓延速度,这么小的范围,只需要眨两下眼的功夫便可全部覆盖。 到了那时。 冰原上野蛮伸展的冰锥,将会毫不犹豫的刺穿他们的身体。 即使方琼活不成,吴良等人也同样没办法活下来…… “该死!” 吴良知道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虽然非常不喜欢这种功亏一篑的感觉,但是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被迫重新将方琼的尸首放回木棺之中,以此来阻止冰原继续蔓延。 如此一来,即使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杀死了方琼,方琼恐怕也还能够再次死而复生。 而这些“石像”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牌。 如果这次突袭宣告失败,他便真的没有其他的法子能够对付方琼了,到了那时候,可能还真就不得不遂了于吉的愿,同意他躺入木棺一试,看看能否使用魔法来打败魔法了,尽管吴良觉得此举还有很多不妥的地方,可能并不会使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还得搭上于吉的性命。 “噼噼——啪啪!” 眼见冰原已经近在咫尺,瓬人军众人的身子都紧绷了起来,没有人能够在这种时候心中依旧毫无波澜。 吴良已经将方琼尸首的半个身体放进了木棺之中。 只需再稍稍用些力气向前一推,便能够令其躺入其中,变回此前令方琼与她的神秘力量无法靠近的样子。 但吴良还是有些不甘心。 不到最后一刻,他还是想再拖延一下。 现在他与方琼就像两辆正在相向对撞的车辆,这已经变成了一场心理与胆识的博弈,结果要么两人一起车毁人亡,要么有人先认怂打了方向,如此双方才能暂时活下来。 只不过现在方琼那辆车的方向盘已经被拆掉,油门也被卡死,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因此认怂的选择权全部落在了吴良身上,压力自然也全部压在了吴良的肩膀上。 十米! 七米! 五米! 三米! 冰原已经近在咫尺,众人甚至已经能够感觉到冰原上那些野蛮伸展的冰锥散发出来的尖锐气息。 “……” 众人已经全部退到了棺材旁边,退无可退。 有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但所有人都咬紧了牙关,越是到了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却反倒没有人再像之前一样开口向吴良求救。 这是一种一般人难以理解的信任与默契。 他们无条件的相信吴良一定会做出对最有利的抉择,他们无条件的相信吴良一定会对他们每一个人的性命负责,哪怕为此有人可能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他们也还是愿意相信,吴良最终做出了最好的选择,他一定尽力了…… “操!” 如此近的距离,吴良已经没有办法再等,强烈的不甘令他懊恼的骂了句脏话。 而后他终于无法再与方琼赌下去,手臂立刻发力意欲将方琼的尸首放回原位。 就在这时。 “噼噼——啪啪……” 冰原猛然停在了距离他们四周不足两米的地方,而冰原上伸展出来的冰锥则距离他们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太近了…… 完全可以想象,哪怕是吴良的动作只再慢上一个眨眼的功夫,这些冰锥便有可能已经刺入了众人的身体。 “呼——” 众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刚才他们无异于在针尖上跳了一回舞,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但在最关键的时刻,吴良终于还是将他们拉了下来……众人擦了把脸上的冷汗,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情回头看向吴良。 ? 这时他们才猛然注意到,方琼的尸首还并未被吴良完全放入棺木之中? 也就是说。 这次冰原停止蔓延的原因,与上一次并不一样,这一次可能不是因为这片太阳墓重新产生了对方琼的禁制,而是因为…… 众人又转头看向了远处被“石像”捏断了脖子的方琼。 此刻的方琼脑袋已经完完全全的垂了下来,以一种哪怕是杨万里这种掌握了“缩骨功”的异士都无法做到的方式,脖颈断的十分彻底。 她的七窍仍在向外淌血,因为脑袋完全倒吊在身上,鲜血正顺着头顶向下低落,眼球也是外凸的极其严重,使得她的整张脸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 “彻底……死了么?” 众人心中猜测。 受限于距离的原因,他们无法看到方琼的眼睛是否还有神采,也无法探得她的口鼻之中是否还有呼吸,更加无法试探她的脉搏。 但若是正常人变成这副模样,定是早已死的透透的了。 “成了?” 吴良自然也是颇为意外与惊喜。 他都已经差不多将方琼放入了木棺之中,只是心中那强烈的不甘使得他硬着头皮略微拖延了那么一下没有松手,结果却等来了这期盼中的一幕。 不过现在他依旧不敢轻易放松警惕。 眼前这一幕有可能是因为他将方琼的尸首放到这一步,便已经达到了死而复生的条件,因此禁制再次出现所致。 但吴良很快又注意到一个细节。 这片冰原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缓慢的退出太阳墓的地界,而是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不再有任何变化。 也就是说。 现在情况与之前他们将方琼的尸首放回目光之中还是有些差别的。 难道说。 这一次真的成了? 他真的赶在方琼达到死而复生的条件之前,杀死了方琼,令她彻底的死去了? 心中有了如此推测,吴良自然更加不可能将方琼的尸首归于原位,此前与方琼的博弈中他便已经得出了结论,哪怕只是一具早已没有了气息的尸首,放入木棺之中之后依旧能够对“复生体”产生禁制,即是说,如果他现在再将方琼的尸首归于原位,依旧会再出现一个“复生体”方琼,并且是继承了全部记忆的“复生体”,虽然能力是否能够继承还不好说,但这样的“复生体”依旧会具有将他们永远留在这里的强烈意愿。 “公子,咱们这便应该是安全了吧?” 直到此时,于吉才似是终于回过神来一半,咽了口口水凑到吴良身边试探性的问道。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可能是。” 吴良还是不敢把话说死,更不敢掉以轻心。 “啪嗒!” 一滴水自冰锥末端滴落,发出了极为轻微的声音。 白菁菁立刻捕捉到了这个信息,回头对吴良说道:“吴有才,这冰原似是正在逐渐消融。” “有才哥哥,你快看,地上已经漫出一滩水来了!” 听了白菁菁的话,诸葛亮亦是指着出现了一片水渍的地面惊喜的说道,“刚才那冰原蔓延过来时,你将这尸首放回去,冰原只是缓缓的退了回去,这一次没有退去却开始融化,这是不是说这妖女的妖法已经消失,这里正在回归正常?” “应该是……” 吴良认为诸葛亮的分析颇有道理,微微颔首的同时,也是略微安心了一些。 他倒并不担心这片冰原彻底融化之后会给他们带来其他的困扰,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干旱已久的沙漠,注入一个湖泊也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的沙漠,就这片厚度有限的冰原,哪怕瞬间全部融化,产生的那些水恐怕也很难将这片沙漠浸透,更不要说积下水来,反倒会像水遇到了海绵一般,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也是为何诸葛亮嘴上说着“地上已经漫出一滩水来”,其实也只是在地上看到一滩比其他地方颜色略深一些的水渍而已。 “……” 见吴良点了头,众人的面色也好看了起来,眉眼之间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 唯有于吉仍旧皱着一张老脸,有些不甘的问道:“若是如此,方琼便已彻底死去,咱们恐怕便再也无法进一步深入了解这片墓地、这口木棺与这方奇异世界的秘密了吧?除非咱们有人愿意冒险尝试一番……” 很显然,老童子此刻还在心心念念着“长生不死”的事情。 这无疑是他这一生的所见所闻中最接近“长生不死”的一次发现,他之前的表态已经将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哪怕吴良已经提醒过他其中可能存在的风险与代价,他也仍然没有完全放弃这个想法。 许是年龄阶段不同,心境也会有所不同吧。 于吉如今已经年近百岁。 按照这个时代的平均年龄去算,就算抛去战争带来的伤亡与短寿,他也已经活了绝大多数人两辈子的寿命,并且哪怕是放在医疗水平发达许多的后世,这样的年龄也已经接近了人类的寿命天花板。 以至于每多活一天,于吉都会觉得他的阳寿又少了一天,随时都有可能看到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也是因此。 他才比任何人都怕死,比任何人都惜命。 相反吴良等人便没有他这么执着,尤其是听吴良分析这所谓的“死而复生”非但具有许多不确定性,并且可能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时,其他人心中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想法。 “倒也未必。” 面对于吉的问题,吴良却又摇了摇头,而后看向了放置在目光旁边的那具男尸,“这具男首乃是方琼十年前自这口木棺中拖出来的,那么他在此处停留的时间可能比方琼更久,说不定就是这座太阳墓的墓主人,因此要说对太阳墓的了解,他可能知道的更多更全。” 吴良既然推测哪怕是尸首葬入太阳墓的木棺之中依旧能够“死而复生”,那么自然也会认为将这具尸首放入其中,亦是能够令其“死而复生”。 现在的问题是。 他并不确定这具男尸是否也有“复生体”活在世上。 倘若还活着的话,那么他将这具男尸放入其中,便不会有新的“复生体”在附近出现,只会令其重新获得了“死而复生”的能力罢了。 还有,吴良之前还推测太阳墓虽然能够令人“死而复生”,但却不能阻止其逐渐变老寿终正寝,如果这个推测成立的话,这具男尸也有可能早就已经寿终正寝了。 因此应该也不会再出现“复生体”。 毕竟方琼此前将这具尸首自木棺中拖出来,便等于抢了他的机缘,若他还有“复生体”活在世上,并且还想继续“长生不死”的话,便不可能过了十年都不曾回来重新将自己的尸首置入棺中…… 当然,这个推测其实还存在着一些漏洞。 比如此前他看到过方琼放置在棺木中的尸首,那尸首作为“死而复生”的原型,便丝毫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长大,依旧保持着十年前的模样,长大的只有“复生体”方琼……如果原型不曾发生变化,那么以原型作为基础新生的“复生体”似乎也没有发生变化的理由。 总之。 这座太阳墓还有许多吴良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这也正是他带领众人不远万里来到此处的原因,倘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去,那就等于白来了一趟,他只会比于吉更加不甘心,更加寝食难安。 “所以,公子的意思是……” 于吉那双老眼之中顿时浮现出惊喜之色,他就怕吴良就此打住。 “自然要尝试一番,不过我们也需做好充分的准备,谨防陷入相同的窘境。” 吴良正色说道,“先待这冰原彻底消融,检查过方琼的尸首再做定夺,届时我再命那些‘石像’分散守好这周围的沙丘,倘若将那具男尸置入木棺之后有人‘死而复生’,我们须尽可能的确保第一时间将其控制,并且随时能够将其解决,否则若是那人似方琼一般要将我们害死,又或是拥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妖术,我们总不至于陷入被动。” “公子说的是,此事万不可掉以轻心,老朽愿身先士卒。” 于吉连连点头附和。 “另外,此举或许也与我们能否顺利走出这方奇异世界,回到现实世界息息相关……” 吴良接着又道。 现在方琼虽然看起来已经死了,但谁也无法确定他们究竟处于哪个世界,若是无法在此处找到答案,便只有在回到扦泥城之后才能做出判断了。 但在这种地方,来来回回谈何容易? :x 第四百六十二章 不明来客(4000) 方琼创造出来的冰原来的快,去的也很快。 如此只过了一整夜的功夫,这片冰原便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片略显潮湿的沙漠与太阳墓中略有些泥泞的黄土地。 这一夜并不好熬。 冰雪融化时是会吸热的,再加上沙漠中日夜温差亦是不小,以至于这一夜的温度比冰原存在时更加寒冷,凌晨的时候竟将这片潮湿的沙漠与黄土地给冻硬了,直到天亮之后太阳升起,才逐渐驱散了这刺骨的寒意,沙漠与黄土地逐渐开始解冻,接着升腾起了一层薄雾一般的水蒸气,宛如仙境一般。 不过吴良等人有帐篷遮挡风寒,又在帐篷四周点起了好几团篝火取暖,虽然不好熬,却也安然无恙的熬了过来。 天亮之后。 在吴良的授意下,众人将方琼的所有尸首都收集到了一起,而后堆成一堆浇上火油一把火烧成了灰,又将这些灰埋在了沙土之中。 此举一来自然是为了永绝后患; 二来也算是尊重了羌人的丧葬传统,方琼曾经说过她是羌人。 《吕氏春秋》有载:“氐羌之虏也,不忧其系累,而忧其死不焚也。” 不怕死却怕不能火葬,这便是这个时代羌人最为执着的丧葬习俗,她既然死了与吴良等人之间的恩怨自然也就随之去了,吴良自然不会为难她的尸首。 当然。 在火葬之前,吴良还是对这些尸首进行了一番细致的检查。 尤其是方琼的最后一个“复生体”,也就是自陈留时便已经被他控制的方琼,这“复生体”与正常人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不同之处,掐断脖子就会死去,死了也会大小便失禁,死后身体也会逐渐出现先软后僵的现象,也会逐渐出现尸斑…… 吴良并没有对其进行解剖进一步验尸。 因为他实在不具备这方面的相关知识,就算将这具尸首剖开,也只能看到一堆内脏,大概能够根据形状和位置分辨出什么是心、什么是肝、什么是肺、什么是肠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而这个时代,吴良也不敢指望有人能够像后世的法医一样通过解剖来分析情况。 就算真有这种精于动刀的医师,比如被称为“外科圣手”的华佗,他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华佗,不确定是否能够请得动华佗来办此事,更何况此地距离中原足有千里万里,再加上现在的交通条件,就算是后世的防腐手段,也未必能够将这具尸首完好无损的带回去…… 如此做完了此前提到的准备工作,环境条件也允许的情况下,吴良等人终于小心翼翼的将那具男尸放回了木棺之中。 而后静静的等待。 一刻。 两刻。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不知不觉中大半天就这么过去,潮湿的沙漠与黄土地都已经被太阳晒干了。 吴良等人等待的那具男尸的“复生体”却依旧没有如愿出现,太阳墓周边的沙丘上亦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公子,为何这么久还没有一点动静?” 揉了揉干涩的老眼,于吉有些焦急的问道。 “等三天。” 吴良并未直接回答于吉的问题,而是沉吟着说道,“我们此行携带的物资有限,三天之后若是还等不到这具男尸的复生体,我们便不得不先启程返回扦泥城进行补给,而后再另做打算。” 进入这片沙漠的时候,吴良每走一段都会通过指北针来确定行进的方向,并且做了细致的记录。 因此要沿原路返回扦泥城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吴良最担心的是,他们返回的扦泥城,很有可能并非现实世界中的扦泥城,即是说他们可能兜兜转转之后,仍旧被困在这方奇异世界中,若是如此,那对于现实世界中的人来说,其实与已经死了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而如今方琼已经死了,想要再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信息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吴良并不后悔杀了她。 因为就算方琼还活着,吴良也不敢轻易相信从她口中听到的任何一个字,这个女人心思极其恶毒,一心只想将他们害死,而且手段还极其残忍,天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相信她的话便是对自己与瓬人军众人不负责任。 现在吴良只相信一件事:既然方琼此前能够不断的走出这方奇异世界去到外面,那么便说明这方奇异世界是有出口的,方琼能够找得到,那么他们费些功夫应该也有机会找的到才是。 另外。 鉴于此前察木王子对他讲述过、并且扦泥城内许多居民都知道的那个商队的事情。 吴良有理由相信,这方奇异世界的出口应该并非“复生体”的专属通道。 只要不是“复生体”的专属通道,那么便不需要必须“牺牲”某人成为“复生体”,才能够自这方奇异世界中逃离。 唯一遗憾的是。 如果这具男尸的“复生体”最终都没有出现,那么即使他们顺顺利利的离开了这方奇异世界,也是带着许多疑问遗憾的离开,这是吴良最为郁闷的事情。 “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于吉不甘心的张望了一圈,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问,“可是公子,倘若咱们返回扦泥城之后仍旧在这方奇异世界中又当如何?” “我现在也没有头绪,到时候再说吧。” 吴良如实说道。 “倘若我们果真被困在了这里走不出去,公子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老朽此前做出的决定,将老朽葬入这口木棺之中,或许待老朽成了似那妖女一样的人,便能够获悉这方奇异世界的秘密,亦可以为公子指出离开此境的法子。” 于吉再一次颇为诚恳的请愿道,可以看得出来,若非吴良心中尚有诸多疑虑不允,这童子恐怕早就心甘情愿的躺进木棺之中做小白鼠去了。 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没有人比他更加执着,更加痴狂。 “老先生可知我拦着你的原因?” 吴良的神色亦是变得郑重起来,看着于吉的眼睛问道。 “老朽自然知道,公子是个谨慎的人,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因此在没有搞清楚这太阳墓究竟有些玄机与后果之前,不希望老朽以身试险。” 于吉正色说道。 “这只是其一,老先生请随我来。” 吴良直接将于吉带到了那口木棺旁边,指着棺材侧面新出现的一道极为新鲜的干裂痕迹说道,“老先生请看,这是昨晚才出现的裂痕,这口木棺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境地,随时都有可能似其他太阳墓中的木棺一般化作腐朽的木渣,我担心的是,这口木棺接下来的寿命恐怕还没有老先生接下来的阳寿长久,而这口木棺损坏之后会发生什么,更是个未知数。” “……” 于吉顿时没了声音。 倘若活人躺进棺材便会似方琼一般献上性命,而这木棺接下来的寿命还没他接下来的阳寿长久,曝尸荒野什么的倒还好说,若是木棺一毁“复生体”也将毁灭,那对于任何人来说无疑都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 不过还有一个与这种推测相悖的细节,吴良没有对于吉提及。 直到现在他还无比清晰的记得: 方琼醒过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怂恿”他们去毁掉这口木棺。 似乎毁掉木棺对于她这个“复生体”而言反倒有利一般……这的确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方琼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 三天后。 吴良等人轮流值守,还有那些“石像”配合,却始终没有将那具男尸的“复生体”等来。 最终,尽管心中还有许多不甘与疑惑,但受限于物资的压力,吴良等人也只得被迫收起了营帐向扦泥城撤离。 离去的路途倒是十分顺利,仅仅两天之后,他们便已经来到了骆驼坟边缘。 扦泥城已近在眼前。 只是城门口却并未看到进出城门的商人与站岗放哨的守卫。 “……” 瓬人军众人的心沉了下来,这已经足以说明,他们目前还并未走出这方奇异世界,而眼前这座扦泥城,也并非现实世界的扦泥城。 “我倦了,先进城吧,补给一下物资,再安安稳稳的歇息上一天,醒来之后再去想接下来的事情。” 吴良神色淡然的下令道。 这一幕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其实也并不在瓬人军众人的意料之外,只是大伙心中多多少少存有那么一丝期望罢了。 而且凡事要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吴良并不认为这是绝对的坏事。 如果走出沙漠之后他们就直接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离开了这方奇异世界,那么他们此生便很有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进入其中了,那么这方奇异世界与那些太阳墓的秘密也就再也无法解开,这必将成为他们毕生的遗憾。 而现在,他们虽然没有走出去,但却能够继续以扦泥城作为据点进行补给与修养,仍然有解开秘密的机会。 如此一行人回到城内。 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城内的情况之后,他们便直奔扦泥城王宫而去。 结果来到王宫门口的时候,众人顿时又提高了警惕。 因为王宫的门口不知何时居然栓上了一头双峰骆驼,那骆驼看到他们也并不害怕,依旧十分淡定的咀嚼着嘴巴,那是在将胃里尚未消化的草料吐出来再吃一遍的行为,学名叫做“反刍”。 “这骆驼从哪里来的?” 众人连忙退进了附近的街道,小心翼翼的探头望向那头骆驼。 他们很清楚,前些天他们自扦泥城出来的时候,扦泥城内并不存在任何活物,否则若是有这么一头最适宜在沙漠中行走的骆驼,他们又怎会将它丢下反倒骑着马进入骆驼坟? “这骆驼拴着缰绳,见了我们也并不害怕,断然是驯化过的骆驼。” 杨万里小声分析道,“而且这骆驼被栓在王宫门口的拴马石上,骆驼可不会栓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定是有人在我们进入骆驼坟之后,骑着这头骆驼来了王宫,而且……人应该还没有离开,现在八成就在王宫之内。” 于吉则接着杨万里的话补充道:“老朽以为,只有一头骆驼的话,人应该不会多,公子,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嗯……” 吴良认为杨万里与于吉分析的都有道理,于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将‘战国连发弩’取出来,典韦,你打头阵,杨万里,你来殿后,剩下的人紧紧跟着我,我们一同进入王宫查探一番,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此人既然能够进入这方奇异世界,恐怕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不管人多人少我们都要多个小心,但是也不要冲动,倘若没有遭遇激烈的反抗与明显的敌意,暂时不要取其性命。” “诺!” 众人轻轻应了一声,很快准备停当,几乎人手一支“战国连发弩”拿在手上,扣动机括便能够随时发射。 而后众人暂时将马匹与马车停在街道内,蹑手蹑脚的向王宫里面摸去。 王宫内第一层的摆设与之前相比并无明显的变化,宫殿两侧的火把也依旧旺盛的燃烧着,这玩意儿似乎是因为受到了奇异世界的影响,燃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成了永不熄灭的长明灯。 第二层上去之后便是一间规模不小的宴会厅。 宴会厅的格局与大汉的客堂十分相似,主位与客卫都是由一个案几与一个坐塌组成,摆放的方式也差不太多。 这些案几上分别摆放着一个果盆,里面盛放了一些西域特有瓜果——葡萄、哈密瓜、还有石榴。 不久之前吴良等人进入王宫时,便曾见过这些果盆。 保险起见,吴良没有让大家轻易去碰这些来历不明的水果。 但现在再进来,吴良却赫然注意到,主位上那个果盆中的水果明显被人动过! 一串葡萄已经被吃掉了一半,葡萄皮与葡萄籽就吐在果盆旁边。 哈密瓜也被切下了一块,吃剩的月牙状果皮同样丢在果盆边上。 还有那个石榴。 亦是被掰下了一大半,那一大半则不知去向,没有看到皮也没有看到石榴籽。 :x 第四百六十三章 极为可怕的对手(4200)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四百六十四章 祭坛(4000) 听了这番话,众人心中亦是微微发凉。 方琼确实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尤其在洞悉人心这方面,她完全是在看人下菜,试想当时如果不是吴良,而是一个不怎么喜欢动脑子的莽夫,极有可能直接就将她给灭了,她也正是早已摸透了吴良的性子与行事方式,才敢如此冒险。 这也算是一种过人的天赋。 只可惜,她生错了时代,也生错了地方…… 而那中年男子看着吴良等人的反应,却又笑了笑,接着说道:“且不提那丫头,我现在最为不解的反倒是你们的目的,原本我以为你们来到此处,是因为擒获了那个丫头,继而从她口中得知了那祭坛的秘密,因此为追求‘长生不死’而来,但现在看起来,似乎并非如此,你们究竟为何而来?” “祭坛?” 吴良立刻又注意到了话中的一个关键词。 很显然中年男子口中的“祭坛”便是吴良与后世考古界公认的“太阳墓”,中年男子如此称呼“太阳墓”,难道说“太阳墓”根本就不是墓地,而是某种特殊的祭祀场所遗址? 同时这个关键词也足以证明,中年男子对“太阳墓”有非常明确的认识,他便是解开“太阳墓”秘密的关键人物。 “实不相瞒,我们不过是一些追寻真相的史官,因此与‘长生不死’相比,我们更感兴趣的其实是那些祭坛背后那鲜为人知的事迹。” 吴良顺着中年男子的话拱手说道,“看起来阁下对那祭坛似乎了解颇深,冒昧请教阁下的身份,可否请阁下不吝赐教?” “原来如此……似你们这样的史官倒不多见。” 中年男子模棱两可的笑了一下,却也并不未继续深究下去,而是继续说道,“既然你问起来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其实我有很多身份,多到有些身份早就已经记不起来了,不如就说一个最近的你们应该听说过的身份吧,如今鄯善国的人都叫我……楼兰始王。” “!” 听到这话,瓬人军众人又是一惊。 楼兰始王的列传他们或多或少都了解过一些,其中的记载颇为详尽,甚至包括了楼兰始王驾崩的时间、下葬规格与方式。 而现在却有一个活生生的人自称自己就是“楼兰始王”? 就算已经有能够令人不断“死而复生”的“太阳墓”打底,众人虽知道这极有可能是真的,但心中亦是难免略感震撼。 当然,更多地还是意外…… “如此说来,几百年前带人修建扦泥城、创立楼兰国的人就是你?” 于吉忍不住睁大了眼睛问道。 “不错,那已经是我好几辈子以前的事了,顺便提一句,列传中的故事其实是我亲自编写的,其中的事迹真假掺半,只是为了隐藏我的身份来历罢了,不可尽信。”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又看向吴良说道,“不过你最感兴趣的应该是我的第一个身份吧?即是与那些祭坛有关的事情,对么?” “请阁下示下。” 吴良拱手说道。 “那么作为交换,你需先与我约定一件事,听我说完之后你便要将我的尸首自木棺中移出毁掉,你可答应?” 中年男子又笑着问道。 “好,我答应你。” 吴良点了点头。 “你们准备一下吧,咱们边走边说,待我说完的时候,咱们也快到祭坛了。” 中年男子并未质疑吴良的诚信,没有丝毫顾虑的大方说道。 说方琼是洞悉人心的高手,中年男子又何尝不是? 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需知通过碳14测定,“太阳墓”距离后世至少3八00年,距离如今的东汉末年亦有大约2000年的历史。 而听中年男子的口气,他显然便是那座“太阳墓”的墓主人。 也就是说,哪怕不断的死而复生,过了一世又一世,但在能够继承记忆的情况下,他完全可以算作已经活了大约2000来年,而一个拥有2000年的记忆与阅历的人,早已不知看过了多少人心人祸,哪怕隔着肚皮亦是极难将他蒙蔽。 加之他此前已经暗中观察过了吴良等人在鄯善国的所作所为,又对他们在太阳墓中的所做作为有所了解,心中早就有了自己的判断。 否则,他又怎会主动现身与吴良等人相见,并大方承认自己的身份? 除此之外。 吴良等人其实还有一件事需仰仗于他,那便是如何走出这方奇异世界,目前为止他们还是毫无头绪…… “且慢!” 正当中年男子觉得双方已经达成了共识,正要往寝殿外面走的时候,吴良却又忽然叫住了他。 “还有事么?” 中年男子有些诧异的看向吴良。 “阁下觉不觉得,我即将帮阁下办一件实事,而阁下却只是给我一个不知真假的故事,我略微有那么一点吃亏?” 吴良嘿嘿笑道。 “?” 中年男子更加诧异,在这之前他以为他已经看透了吴良,但现在却又有点看不懂了。 “毕竟阁下是擅长编故事的人,连自己的列传都能造假,再编个故事来糊弄我自然也不在话下,偏偏我还无从考证。” 说这番话的时候,吴良完全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语气。 “你是怕帮我办了事,却被我困在这方世界中无法离去吧?” 中年男子略微沉吟了一下,立刻便洞悉了吴良的意图。 “我可没这个意思,不过阁下非要这么想的话……那就算是吧。” 吴良腆着脸承认道。 他是打定了主意,现在既然是中年男子有求于他,那么他自然也可以再提一些不算过分的要求,更何况还是关乎瓬人军众人命运的要求。 “我倒是小瞧你了,扦泥城最精明的商人恐怕都没有你会讨价还价。” 中年男子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却也并未真的生气,而是从腰间取下一块玉石坠子来抛向吴良,一边抛一边道,“拿去吧!其实最近这几十年,这方世界不知为何已经出现了漏洞,而那黑龙暴正是因这漏洞引起,因此每次黑龙暴来临之前,偶尔便会有运气不好的人莫名进入这方世界,只可惜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活着离开,而死了之后尸首又会莫名的去到了外面。你们此前打听过的那队商人误入神秘古城的传闻,便是因此而来,他们算是比较幸运的,只死了两个人,还有人能够活着离开讲述此事,剩下的大多数人便没那么幸运了,根本没人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等人们发现他们的尸首时,只会以为他们乃是不幸死于沙暴。” “言归正传,其实下一次黑龙暴来袭之时,你们只需原路返回,自那两块刻有字迹的巨大石碑之间走过便可自行离开……不过你应该不想等,那就拿着这枚玉坠吧,带上它不需等黑龙暴来袭,你们随时通过那两块巨大石碑之间,都可顺利走出去,另外,只要带上这枚玉坠,你们下一次进入骆驼坟时,亦可回到这方世界。” “多谢……” 吴良接过玉石坠子仔细查看,这玉石坠子的工艺十分粗糙,一看就不是这个时代的工艺打磨雕刻而成。 而且造型也十分奇特,乃是一根泛黄有些圆柱形小玉条,上面刻有一些不太清晰的线条,一端粗一端细,看起来很像是一根小小的竹笋或是玉米棒子。 但吴良心里清楚,这个地方是不会长竹笋的,玉米就更不可能了,那玩意儿是南美洲特有的农作物,一直到了距今一千年多年以后才被引进天朝,所以这个小玉坠的造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还真说不清楚…… 于是吴良抬头看向了中年男子。 “我可以告诉你,这其实是一条鱼。” 中年男子早已看透吴良的想法,不带他开口便已说道,“你大概还想问为何这枚玉坠为何便能连通这方世界,它究竟有何特别之处吧?我可以告诉你,它其实是从我的尸首身上取出来的,至于从什么地方取出来的,你应该不会想知道。” “……” 吴良瞬间联想到了时下极为流行的“九窍玉”,而这种圆柱体并且有如此粗细的“九窍玉”,对于男人来说只有一个地方能塞下…… 吴良微微一愣,立刻面露嫌弃之色,而后掏出一条麻布来将这玉坠层层包住,又用随身携带的烧酒清洗了一下双手。 “九窍玉”在许多人眼中,应该是天朝才有的丧葬习俗,尤其到了汉朝更是发展到了巅峰,金缕玉衣因此应运而生,“九窍玉”、“玉衣”与“黄肠题凑”成了皇室与王公贵族的标配,既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又有长生不死与日后重生的愿景。 但实际上除了天朝,西域以及更远的地方亦有类似的习俗,比如埃及的木乃伊,便同样会在尸首中塞入一些贵重的东西。 所以,中年男子这种说法可能也是真的…… …… 再次走出扦泥城,来到那两块巨大石碑跟前的时候,吴良特意在此处安营扎寨,命杨万里带上那个玉石坠子前去验证中年男子的说法。 如何验证? 自然是携带玉坠自两块巨大石碑中间走过,返回扦泥城去看看是否回到了现实世界。 这一来一回至少需要耗费一两天的时间。 吴良不急,中年男子也不怎么着急,只是略微有些无聊,于是便借这个功夫开始向吴良等人讲述他与“太阳墓”的故事: 距今大约00年前,这一带地区还是一片丰饶的绿地。 一个叫做“赛日”的部落在此处繁衍生息,而中年男子才刚刚成年,便已经成了部落中最精锐的战士之一。 可惜好景不长,一个叫做“图蛮”的部落为了扩张领地侵犯了他们。 “图蛮”部落人多势众兵强马壮,“赛日”部落很快便落了下风,大部分战士在抵抗的过程中被杀死,剩下的族人被迫逃出了家园。 那时世间流传着昆仑山有真神的传说,于是“赛日”部落的祭祀为了为族人复仇,为了夺回失去的家园,决定只身前往昆仑山寻求真神的帮助,如此一去便是几个月,没有人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待祭祀回来时,他带回了一粒神奇的种子,还学会了一种族人们从未见过献祭仪式。 祭祀命族人们修建了许多祭坛。 也就是吴良等人见到的太阳墓。 祭祀又命族人们将这粒神奇的种子播种。 种子很快生根发芽,长出了一大片绿油油的枝叶,枝叶中流淌着红色的液体,没有人知道那究竟是什么,祭祀将这种神奇植物称作“维格利”。 半年后,待这些祭坛修建完成,祭祀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仪式,最后与族人们一同躺进了祭坛中央的木棺之中。 怪事发生了。 不久之后,族人们再次醒来时,竟出现在了祭坛之外。 而他们原来的身体,却还留在祭坛中央的木棺里面,族人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族人们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祭祀当众杀死了一个族人,族人们大惑不解,但接下来便又发生了更加神奇的事,那个族人死后不久,竟又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族人,这时候通过祭祀的解释,族人们才终于明白,这祭坛竟能够令他们在死后不断的死而复生。 但这样的死而复生并非没有代价,族人们的灵魂将永远困在祭坛之中,直至与祭坛一同毁灭。 起初族人们并不明白灵魂永远困在祭坛中是什么意思,直到过了一夜才终于明白,一旦他们进入睡梦,便会陷入一片没有光明的牢笼之中,这牢笼十分狭窄,前后左右皆是硬邦邦的墙壁,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从里面逃出来。 但祭祀告诉他们,这是复仇必须付出的代价,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接着祭祀又命族人们吃下那种叫做“维格利”的神秘植物,族人们在仇恨的驱使下同样照办,而那种植物果然非同一般,服下之后竟能使人在短时间内力量暴增,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与恐惧,就连精神也变得极其亢奋,渴望战斗与杀戮…… :x 第四百六十五章 可怕的“维格利”(4000) 依靠祭坛赋予的不断死而复生的神奇能力,与“维格利”赋予族人们的力量与悍不畏死的勇气。 “赛日”部落最终以少胜多,将“图蛮”部落打败,为被“图蛮”部落杀死的族人们复了仇,夺回了属于他们的家园。 但他们却并未重新过上安稳的生活。 那神秘祭坛的禁锢使得他们无法安然入睡,而“维格利”更是反噬了他们,成了比“图蛮”部落更加可怕的“入侵者”。 “维格利”疯狂的生长蔓延,很快便长满了他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 “维格利”像吸血虫一样,疯狂的吸收着土地中的养分与水源,只要是生长“维格利”的地方,其他的植物便会很快死去,哪怕将“维格利”铲除,这片土地也像是遭受了诅咒一般,无法再生长其他的植物。 非但是植物,就连这里的生物也同时受到了“维格利”的影响,尤其是那些食用了“维格利”的生物,它们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与凶猛,哪怕是比较胆小的食草动物,诸如山羊、羚羊之类,亦是发生了可怕的内斗,竟互相争斗到尸横遍野,以至于平时以它们为食的狼群见了都只能绕道走,否则便可能会被这些转了性子的食草动物撕成碎片。 而更可怕的是,“维格利”似乎具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够令食用过它的人与动物产生极为强烈的依赖。 “赛日”部落的族人们亦是沉迷于“维格利”无法自拔,已经彻底放弃了耕种与狩猎,他们可以不吃饭不睡觉,但却不能不食用“维格利”,几乎每时每刻都躺在“维格利”丛中像骆驼一般不停的咀嚼。 而那些食草动物亦是如此,除非有谁来争夺它们的“维格利”草原,否则它们就像烂泥一般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连那些食用了这种食草动物的食肉动物,亦是迷上了“维格利”,变成了对肉食没有丝毫兴趣的食草动物,终日躺在“维格利”丛中醉生梦死。 这种情况下,这个地方竟呈现出了难以想象的和谐景象。 昆虫与飞鸟也加入了其中,似乎所有活着的东西,眼中都只有“维格利”,“维格利”就是它们生命的意义,就是它们的一切…… 可惜“好景”不长,又有新的情况开始出现。 “维格利”草原上的动物不知为何开始相继死去,它们的死法很是奇特,竟从内而外渗透出了一层“白霜”,这层“白霜”不断的变厚变多,最终化作了一层坚硬的“石壳”,使得这些动物看起来就像一尊石像。 “赛日”部落的族人也渐渐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但这并未引起族人们的重视,在“维格利”的影响下,他们并不惧怕死亡,况且有“太阳墓”祭坛的帮助,就算死后没过多久他们也能够“死而复生”。 之后极短的时间内。 除了“赛日”部落能够“死而复生”的族人之外,这里的植物早已被“维格利”灭绝,而那些其他的生物,亦是开始大面积死亡,而后变成了一尊又一尊栩栩如生的石像。 偏偏这些“石像”竟还残留着一缕执念,它们依旧会为了争夺“维格利领地”挣脱这一层石壳,与活着的生物和其他的“石像”进行争斗,直至被对手击碎,化作一地破碎的石渣,否则决不罢休。 “赛日”部落的情况则比较特殊。 因为“太阳墓”祭坛的作用,活人与死人最终陷入了一场永无止境的争斗。 族人们死后的尸首化作了“石像”,“太阳墓”祭坛又令他们“死而复生”,“死而复生”的人为了“维格利”又会与这些“石像”发生争斗,战死的人继续“死而复生”,而食用过“维格利”的尸首则继续化作“石像”…… 就这样周而复始。 活人的数量并未增加,因为“太阳墓”祭坛就那么多,短时间内他们不可能完成繁衍,也无心繁衍,而“石像”的数量也在不断的争斗中维持在了某个平衡的水平,多出来的只有越来越多破碎的石渣。 好在在这一片生命的“大和谐”景象中,“赛日”部落中倒还有几个清醒的族人。 中年男子便是其中之一。 他虽然也躺进了祭坛之中,成了能够“死而复生”的人,但是他在第二次复生后便已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试图与其他几个同样保持清醒的族人阻止事态向更加严重的情况发展。 然而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 绝大多数族人都无法抵挡“维格利”的诱惑,他们依旧不顾一切的迷恋着“维格利”,并将“维格利”当做缓解“太阳墓”祭坛代价的唯一方式。 他们害怕那座只要进入睡梦便会陷入的那座暗无天日的狭小“监牢”,而食用“维格利”的时候产生的亢奋与刺激,能够令他们暂时忘记对那座“监牢”的恐惧,令他们宛若置身端,无法自拔。 就连那几个像中年男子一样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族人。 亦是在劝阻族人无果之后,不久也重新成为了“维格利”的俘虏,甚至还反过头来劝中年男子不要再挣扎。 中年男子始终没有妥协。 那是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却令他更加绝望。 他发现这一带所有的水源都在这额过程中不断的减少,并且仅剩的水源也变成了咸水,这样的水不但无法灌溉、无法饮用,甚至哪怕只是洗手洗脸都会令皮肤受到强烈的刺激,开始红肿蜕皮。 他还发现,那些食用过“维格利”的人与动物尸首,身上渗透出来的“白霜”亦是咸的,那似乎便是一种盐与未知杂质的混合物,则“石像”外面那层坚硬的“石壳”,正是由这种混合物与尸首的血肉共同组合而成。 他认为两者之间存在着必然的联系…… 与此同时,“维格利”却又不知为何开始大面积枯萎。 就好像连“维格利”自己也无法适应这样的环境一般,它在毁灭一切的同时,也在毁灭着自己,或者说,“维格利”其实就是毁灭本身。 此时除了“维格利”与“赛日”部落的族人。 这里的一切都已彻底灭绝,没有植物,没有动物,没有生物,留下的只有越来越少的变成了咸水的水源,还有满地比咸水更咸的石像与石渣,原本丰饶宜人的绿地变成了一片灰黄色的废土。 而随着“维格利”大面积枯萎,“赛日”部落族人们的关系亦是发生了改变。 为了仅有“维格利”,他们不但要与那些“石像”进行争夺,还要与曾经并肩作战的族人进行争夺,儿子会杀死自己的父亲,丈夫会杀死自己的妻子,甚至杀死自己的孩子,只为了占有越来越少的“维格利”…… 甚至为了一劳永逸的减少竞争者,有些丧心病狂的族人们竟开始破坏他人的“太阳墓”祭坛,剥夺他人“死而复生”的机会。 中年男子为了阻止这些丧失理智的族人。 只能率先毁掉了他们的“太阳墓”祭坛,将他们杀死。 但随着“维格利”越来越少,这样的族人变得越来越多,他们彻底失去了理智变成了行尸走肉,为了获得“维格利”给他们带来的刺激与亢奋,甚至开始残忍的杀害眼前的一切活物,吸吮可能含有“维格利”成分的血液来满足自己。 而有些族人则仿佛正在遭受极大的痛苦一般,一边挣扎着自残,一边苦苦恳求中年男子:“杀了我!或者给我‘维格利’,求你了,我们是族人,帮帮我!” 哪怕刚刚“死而复生”的族人,亦是很快便会陷入这种状态。 最终。 中年男子毁掉了所有的“太阳墓”祭坛,除了自己那一座,因为他无法靠近自己的祭坛,而只要那座祭坛还在,他便连自我了断都无法做到。 此时此刻。 这片区域已经变成了一片由那些尸首留下的“石渣”组成的废土,变成了一片寸草不生的生命禁区。 中年男子不得不离开另谋生路,否则他只能在饿死渴死与“死而复生”之间周而复始。 他去了西面,走出被“维格利”污染的地方,孤独的过完了一生。 死后,他再一次在“太阳墓”祭坛“死而复生”。 数十年过去,那些“石渣”已经不见了踪迹,举目望去已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荒漠,唯有当年族人们修建的石屋与部分族人的“石像”还完好无损。 这些事物仿佛停留在了他当年离开此处的那一刻。 但当他打算再一次离开时,才赫然发现,他竟被莫名困在了这片荒漠之中,无论朝哪个方向走,无论走出多远,都永远无法走到荒漠的尽头。 直到在耗费了许多年,不知死了多少次之后,他经过了那两块族人当年打败“图蛮”部落之后立下的巨大界碑…… 他才终于离开了这里,最终走出了这片荒漠。 后来他曾一路向东去到过中原。 在中原文化的熏陶下,他试着以中原人的方式去理解这一切: 许是这里死去的亡魂太多。 许是“太阳墓”祭坛的存在有违天道。 又许是“维格利”这种毁灭万物的东西受到了天道的排斥…… 所以他的故乡被天道降下了天罚,成了一片游离于天道之外的阴阳失衡的遗弃之地,没有人能够进入,也没有人能够出来,而那两块界碑之间,便是唯一的漏洞。 至于他自己。 身为一个能够“死而复生”的非正常人,亦是游离于天道之外的放逐之人,因此他也将永生永世受到天罚,那进入睡梦便会陷入的永无天日的狭小牢笼,便是他无法逃避的诅咒。 后来他也去过昆仑山。 那是祭祀带回“太阳墓”祭坛与“维格利”的地方。 但在那里,他始终没有见到祭祀提到过的那个披头散发、长有獠牙与一条豹尾的女真神,直到现在也还没有搞清楚“太阳墓”祭坛与“维格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就这样孤独的活着。 两千多年。 他过了一世又一世,有时他会结婚生子,但当他离世之后,至少百年之内都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地方,更不会与自己的子孙相认,因为这只会令人感到恐慌,此乃经验之谈。 而这样的经历,无疑令他感到愈加孤独。 直到四百年前,他走出这片荒漠时,赫然发现了一条不知何时开始流经此处的河流,这条河流被他命名为孔雀河。 他品尝了河中的水源,那竟然是此地早已消失的淡水! 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要在自己的故乡建起一座城,停止颠沛流离四海为家的日子! 于是他将此前许多世积攒并埋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的财产找了出来,又用这笔财产“收买”了一个生活艰难不得不背井离乡的部落,带着他们来到此处,依据孔雀河修建扦泥城。 这便是扦泥城的由来。 当扦泥城建好之后,随着东西贸易的快速发展,以扦泥城为中心逐渐成为一个国家,而他也自然而然成了楼兰国的创始人,被后人称作楼兰始王。 后来,随着那一世寿终正寝。 他依旧遵循着此前的习惯,至少隔过一世才会回到扦泥城生活,也绝不与自己的子孙后代相认,哪怕匈奴与大汉威胁到楼兰国的安危,甚至逼迫楼兰国改名为鄯善国,他都能偶做到袖手旁观。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几百年。 直到十年前,一个小女孩竟在鬼使神差之下进入了这方禁地! 这个小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方琼。 恰逢中年男子“死而复生”,他见到了方琼,这还是头一个进入这方禁地的外人,要知道哪怕此前他曾刻意进行引导,不曾有人能够进来。 甚至就连他自己,如果不是“死而复生”,亦是无法回到这方禁地之中。 他立刻意识到这个情况极不寻常,有些事情恐怕正在发生改变。 然后。 他赫然发现,那早已绝迹了两千多年的“维格利”,不知何时竟再一次在“赛日”部落留下的那片遗迹中长了出来! 第四百六十六章 前无古人(4000) 中年男子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大跳。 他深知“维格利”的可怕之处,但却不知如何才能够将这种可怕的东西铲除,因为早在两千多年前,他便已经尝试过无数种方法,亦是无法办成此事,无法将自己的族人们从深渊中拉回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随着“维格利”一同毁灭。 原本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地不知为何已经成了一方与世隔绝的世界,外面的人无法进来,自然也就无法将“维格利”带出去。 可是现在,方琼的出现却打破了这种“隔绝”。 看着面前的方琼,中年男子心中有许多疑问,可此时方琼已是奄奄一息,即使他立刻为其提供了淡水与食物,方琼的身体状态也没有转好,嗓子似乎也因长时间的干渴出了问题,无法与他进行交谈,只能对他的话做出一些简单的点头或是摇头的动作。 中年男子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他将“太阳墓”祭坛的秘密告诉了她,指示她若是想要继续活命,便打开属于他的那个“太阳墓”中的木棺,将他的尸体从里面移出来,换成自己躺进去。 方琼的求生欲超乎想象的强。 她拖着极为虚弱的身体爬进了“太阳墓”,又用那副站都已经站不住的身体强行打开了木棺,将中年男子那沉重的尸首从木棺中移了出来,最终用仅剩的最后一丝力气艰难的躺了进去。 而中年男子也在这一刻彻底摆脱了“太阳墓”的禁制。 他生平第二次进入了这片“太阳墓”,第一次是他在两千多年前将自己献祭的时候。 除了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尸首之外,他又发现了另外一个不得了的情况——木棺的棺盖上已经出现了好几道裂痕! 他曾通过毁掉木棺的方式亲手了结了自己族人们,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木棺变成这样意味着什么。 木棺的“寿命”快要到了。 即是说“太阳墓”祭坛的“寿命”快要到了。 彼时躺在这口木棺中的人,以及相应的复生体,必将随“太阳墓”祭坛一同毁灭! 这一刻。 中年男子甚至怀疑,方琼忽然进入到这方世界,说不定便与这口木棺开裂的情况有关。 这是这里的最后一个还在运行的“太阳墓”祭坛,而随着这个“太阳墓”祭坛的毁灭,世间最后一个以这种有违天道的方式“长生不死”的人也将一同毁灭,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天道的排斥便有可能消失,这方与世隔绝的世界也将重新与真实的世界重合或相融? 而木棺的开裂,与方琼的进入,便是这方世界正在崩塌的预兆? 若是如此…… 中年男子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丝极为强烈的担忧。 倘若这方世界与真实的世界重合或相融,那么这方世界的许多事物、包括那些遗迹也将一同出现在真实的世界中,这其中恐怕便会包括那些长满遗迹的“维格利”! 而一旦“维格利”出现在真实的世界中…… 中年男子有些不敢继续想下去。 他与他的族人所在的两千多年前,人们都还过着自给自足的部落族群生活,能够称作“交易”的行为几乎不存在,如果不是遭遇了重大灾害或是部落间的争斗,各个部落也极少会长途跋涉背井离乡,因此“维格利”很难流通出去。 但现在他创立的“楼兰国”,却是一个连接东西商道必不可少的贸易要塞,每天被那些商队从世界各地带来与带去世界各地的货物不计其数…… 这种情况下,“维格利”将会传到什么地方,能够传多远,完全是个未知数。 反正中年男子所见过的商队之中,往西最远曾出现过来自罗马帝国不列颠地区的人,往东则也有来自大汉幽州乐浪郡(今朝鲜半岛北部)的人,这几乎已经涵盖了中年男子所知的世界上所有存在人迹的地方。 届时世上只怕再无一片净土…… 就在中年男子惴惴不安的时候。 方琼复生了。 她先是表现的十分新奇与兴奋,由衷的对中年男子表达谢意。 中年男子认为她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心知“太阳墓”祭坛的事情她迟早都会知道,尤其是必须付出“代价”,只需进入梦乡便能够体会。 于是他给了方琼选择的机会: 他可以将方琼那具已经死去的尸首从棺木中移出去,而后带着现在她离开这方世界,而她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继续过完这一生; 或者如果方琼不介意那些“代价”,想要获得不断“死而复生”的能力,他也可以不去做这些,教方琼的尸首继续留在里面,不过那“木棺”恐怕时日无多,等到木棺彻底毁坏的时候,她也将一同死去。 至于“维格利”与他对这方世界的猜想,中年男子倒是没有对方琼提及,因为在他看来,这不是方琼这样的小女孩需要知道和能够理解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抉择,方琼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中年男子尊重了她的选择。 带着她走过那两块巨大的石碑,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两个走出骆驼坟,已经可以看到扦泥城的时候,方琼竟趁他弯腰取水时,忽然拾起路旁的一块尖利的石头从背后对他发动了偷袭。 中年男子的后脑在偷袭中受了伤。 不过十年前他才刚刚复生,还是一个精壮的青年,方琼偷袭造成的创伤虽然不轻,但却并未立刻令他丧命。 当时他头昏脑涨丧失了反抗之力,不过还是凭借年轻精壮的身体在不断失血的情况下摆脱了方琼的追杀,跌跌撞撞的跑进了扦泥城,保住了这条性命,当时医治他的人便是此前接待吴良等人的阿普丘医师。 也是在自那之后,他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身份,从此做了阿普丘的家仆。 而直到现在,他依旧无法忘记那时方琼那张本该纯洁无瑕的脸上浮现出的这个年龄不该存在的狰狞与杀意,他活了两千多年,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女孩,但他却能够猜到方琼的意图,她极有可能是想除掉他这个“太阳墓”祭坛的知情者,将这个秘密永远扼杀,如此一来,世上便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威胁到她,成为她的祸患。 但中年男子依旧无法想象,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为何能够产生如此歹毒的心思,又为何能够产生这样的想法,并且毫不犹豫的将如此残忍的事情付诸行动? 然后没过多久。 扦泥城便又出现了一件人尽皆知的事情。 杀死主人的恶奴被守卫抓获,即将在城外的刑场施以绞刑示众。 中年男子再一次在刑场的绞刑架上见到了方琼,此时他才知道方琼小小年纪竟已是一个杀人犯,她是在杀了主人逃出扦泥城之后,才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太阳墓”祭坛。 可通过多方打听,中年男子又发现。 方琼此前并不是一个能够做出杀人之事的人,她已经在扦泥城为奴几年,一直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奴隶,不敢大声说话,做事勤勤恳恳,即使受到主人的责罚,受到其他奴隶欺辱也总是笑脸相迎,就连扦泥城的许多居民也不认为她能够做出杀人之事来,只是这一次她是在进入城内杀死两个一同工作的奴隶时被抓,证据确凿,谁也无法替她辩驳。 而中年男子又可以确定的是。 那个走出“骆驼坟”之后试图将他杀死灭口的人,正是方琼! 中年男子活了两千多年,自是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见识,他知道,有些人在杀了人之后,又或是经历过某些剧变、比如生死之后,性情是会或多或少发生一些转变的。 而方琼既亲手杀了人,又经历了生死,并且小小年纪便成为孤儿沦为奴隶,这些事情都有可能成为她转变性情的诱因。 就这样。 方琼被绞死了。 中年男子知道,方琼还会活过来。 而她可能还会想办法进入扦泥城,她最想找到并杀死的人,一定是他,因为他是唯二知道“太阳墓”祭坛秘密的人,是最有可能影响她“长生不死”的人。 果然。 绞刑过后没过多久,方琼便再一次被守卫抓获,她成了令扦泥城所有人感到恐慌的“魔女”,而这一次,她杀了女主人与主人家的子嗣。 若说要向欺辱过她的人复仇,她已经完成了复仇。 但这一次再被绞死过后,她在几天之后竟再一次回到了扦泥城,很快又被抓获。 中年男子心知肚明,她其实是回来找他的。 可惜彼时中年男子还无法随心所欲的回到“太阳墓”祭坛所在的那方奇异世界,因此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解决掉方琼,只能深入简出躲在阿普丘家中,避免被方琼发现。 而在这次再被绞死之后,普善法师建议鄯善王修建伏魔寺镇压了她的尸首。 但中年男子却很清楚,那根本不是伏魔寺的作用,而应该是方琼大概以为他已经逃离了这个地方,所以才没有再回到这个地方。 自此,中年男子也便在扦泥城内定居了下来,以阿普丘家中仆人的身份。 原本他以为“太阳墓”祭坛与方琼和自己今后都不会再有关系了…… 结果到了五年前。 忽然又传出了那个商队被莫名困入奇异世界的诡事,中年男子意识到这件事情极有可能与“太阳墓”祭坛所在的那方世界有所关联,于是又忍不住暗中开始寻访此事。 如此寻访了半年多毫无收获。 结果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竟莫名又回到了那方世界之中,并且在他进入那方世界的第二天,便有一场黑龙暴席卷而来。 中年男子忽然想到了当初方琼与他说过的经历。 她进入那方世界亦是因为一场黑龙暴……中年男子不得不怀疑,这黑龙暴与那方世界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 他重新回到了“太阳墓”祭坛。 这一次,他发现那座原本用来献祭他的“太阳墓”中多了许多具女尸,这些女尸不是别人,正是方琼留下来了。 他也不知方琼屡次三番不顾生死非要重新进入“太阳墓”的原因。 而当他再次来到木棺旁边的时候,他又看到了自己的尸首。 他的尸首已经变成了一具干瘪的干尸,而因为干瘪紧缩,他当初躺入木棺前遵照族内的丧葬习俗塞入自己体内的玉塞已经滑落了出来。 中年男子将这枚玉塞收了起来,但却并未收殓自己的尸首。 因为他不希望方琼回到这里的时候发现他曾回来过,这一定会令方琼感到不安,继而想尽一切办法追查他的下落。 他也没有像对待自己曾经的族人们一样,用毁去木棺的方式将方琼杀死。 因为那方世界出现漏洞的时间,与木棺出现裂痕的时间是一致的…… 他早有这方面的担忧,如果两者之间存在着必然的联系,那么便是他亲手将那可怕的“维格利”送到了人间,他不敢冒这个险。 所以他又悄悄的离开了这方奇异世界。 不过在他离开的时候,他竟发现,他收起来的那枚玉塞,竟也能够连同现实世界与这方奇异世界…… 如此一直到了现在。 吴良一行人来到了扦泥城。 他们竟还将方琼也给带了回来,原本中年男子虽是阿普丘医师的家仆,但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直到阿普丘的那个倒霉徒弟私下跑去向鄯善王告密。 中年男子吓了一跳。 然后便陪在阿普丘医师旁边,亲眼目睹了吴良用毁天灭地的力量炸死鄯善国的战神夏哈甫将军与德高望重的普善法师的整个过程。 中年男子惊呆了。 他活了两千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乏一些能人异士,可像吴良这般举手投足之间便可凭一己之力灭掉鄯善国的异士,不知是否后无来者,却绝对是前无古人。 可惜吴良与方琼极有可能是一伙的,中年男子只得暗中观察,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然后。 直到前几天睡觉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竟又困入了那个暗无天日的狭小牢笼中,竟有人又将他重新葬入了“太阳墓”?! 第四百六十七章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4000) 中年男子对此十分诧异。 他比任何人都确定,如果不是被彻底除掉,方琼是断然不会将“太阳墓”祭坛拱手让人的,为此她可以做出任何事情。 就算是被迫让出,“太阳墓”祭坛也绝对不应该再归还给他,这完全不合乎情理。 再加上此前在扦泥城暗中观察吴良等人的时候,他就发现方琼已经陷入了昏迷,并且吴良等人对她的看管也十分严密。 所以他渐渐开始猜测,吴良等人与方琼大概率可能不是一伙的。 并且吴良等人与方琼可能也不是一种人,又或者说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太阳墓”祭坛的“死而复生”,而是另有其他的目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中年男子决定冒险回到这方世界中见一见吴良。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并未直接前往“太阳墓”祭坛去寻找吴良等人,而是转道回到了这方世界的扦泥城等待吴良等人自己送上门来。 在他看来。 似方琼那般狡猾的人,不管是受到了吴良等人的胁迫,还是与吴良等人存在某种合作关系,都一定会为自己留上一手。 那么她会留怎样的一手呢? 自然是离开这方奇异世界的方法,只要她不将这极难发现的方法说出来,哪怕她已经死了,亦是能够将吴良等人困在这方奇异世界中为她陪葬。 而吴良等人发现无法离开这方奇异世界时,又该作何选择呢? 当然不可能永远待在那片荒漠之中乖乖等死,他们会先想办法进行补给让自己活下来,然后再继续寻找出口…… 而这附近唯一能够补给物资的地方是哪里? 当然是扦泥城! 然后。 他便如愿等到了吴良等人,并且在确定队伍中没有方琼之后,第一时间试图用套话的方式确定方琼的死讯。 虽然吴良始终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但同时也没有否定,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也是因此,他才决定与吴良等人坦诚相见。 因为这个世界上,能够拒绝“太阳墓”祭坛的人真心不多,这样的人就算不是好人,也一定有着起码的底线。 另外。 吴良等人在解决掉方琼之后,又将他的尸首放回木棺之中,这恐怕也有想要见一见他的想法。 这个秘密他已经背负了两千多年,而在见到了木棺出现了裂痕之后,他也早有了放下这个秘密的想法,因此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给自己一个彻底的解脱…… …… “……” 听完了中年男子的讲述,众人皆是沉默不语。 他的故事横跨了两千多年,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但所有的东西又都能够与这方奇异世界匹配的上,使人很难加以怀疑。 而要消化这一切的一切,也同样需要时间…… “方琼在这方世界中能够凭自己的意念创造一些东西,甚至改变这方世界的气候环境,你是不是也一样可以?” 吴良却忽然问了一个大伙几乎快要忘掉的问题。 “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创造了什么,可否详细道来?” 中年男子顿时被问了个一脸懵逼,诧异问道。 “比如:将沙漠化作一片冰原。” 吴良毫不避讳的道。 他倒并不怀疑中年男子是在装傻,他应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类似于方琼那样的奇特能力。 否则中年男子便不会请求他们将他的尸首自木棺中移出来,更没必要与他们说这么多。 而且现在远离“太阳墓”祭坛,如果中年男子拥有同样的奇特能力,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们困死,他们则没有办法似此前对付方琼那样将他杀死,局势完全就是一面倒的,他甚至连装都没有必要装一下。 “这……” 中年男子的表情更加诧异,瞪着眼睛连连追问道,“她竟能够将沙漠化作一片冰原?这怎么可能?我在‘太阳墓’祭坛中躺了两千多年,除了能够不断重生之外,为何从未感觉自己与常人有什么不同之处?” “此事恐怕因人而异吧……” 吴良耸了耸肩道。 “可当年与我一同葬入‘太阳墓’祭坛中的族人们也不曾有人能够办到此事啊?” 中年男子依旧是一脸的不解。 “彼时还不曾出现这方奇异世界,不是么?” 吴良又道。 这件事如果中年男子都无法做出解释,那么他就更加无法做出解释了,甚至可能就连方琼自己都未必能够给出合理的解释。 但将中年男子与方琼放在一起进行比较的话,便会立刻发现一些极为鲜明的不同之处。 并且这些不同之处非但是中年男子身上不具备,绝大多数正常人也同样不具备。 比如:方琼那极为分裂的精神状态、颇为严重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还有很是极端的性格与情绪…… 虽然并未得到证实,但据吴良所知,从古到今再到后世,所有发生过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的凶宅与凶低传闻中,都有一个类似原型的旧主。 这极有可能不是空穴来风。 或许人的精神与意念强大到了一定程度,执着到了一定程度,真有可能对身外的事物或是一方空间产生一定的影响,哪怕是死人留下的精神与意念……虽然始终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但吴良很清楚,哪怕在近两千年后的后世,依旧有许多专家与学者在进行着这方面的研究,并且研究资料极少被公之于众。 “这……” 中年男子立刻又被吴良问住了。 “且不说这个,方才你说这方奇异世界疑似出现了漏洞,因此方琼才能够闯进来,与此同时那种叫做‘维格利’的古怪植物也重新长了出来,这应该是十年前的事了吧?” 吴良暂时跳过了这一话题,接着又问,“我们几天前曾到达过那片遗迹,看到了一片流淌着红色汁液的圆叶植物,这种植物应该就是你说的‘维格利’吧?” “正是!” 中年男子正色点头。 “可这‘维格利’只是长在了遗迹中,并未似两千多年前你所描述的那般快速蔓延,否则十年的时间,应该不会只有这样的规模吧?” 吴良又问。 “的确如此。” 中年男子再次点头说道,“这也是我比较奇怪的地方,若是似两千年前那般,‘维格利’最多只需几个月的时间便足以侵占整个‘骆驼坟’,而现在的‘维格利’,却似是受到了某种禁制一般,只在遗迹中生长,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好事,只是不知倘若这方奇异世界似你担心的那般,一旦最后一口木棺毁掉,这方奇异世界也将与现实世界重合,那时是否还存在限制‘维格利’蔓延的禁制……” 吴良蹙眉说道。 方才听中年男子说起“维格利”的时候,吴良便想到了一些与之有许多类似之处的植物。 这些植物在后世乃是炼制害人“毒物”的主要原料,它们会像“维格利”一样将人与动物拖入无法自拔的深渊,将一切与它们接触过的人与动物变成可怕的行尸走肉,最终在浑浑噩噩中走向毁灭。 甚至据吴良所知,后世还有一个与“赛日”部落经历极为类似的国家。 这个国家位于中亚地区,整个国家90的男性每天什么事情都不干,只是在不停的咀嚼一种写出名字来一定会被屏蔽的“茶叶”,以至于大部分时候都处于一种逻辑混乱的瘫软状态。 这种情况下,这个本就缺水的国家基本已经放弃了基础农业,居民的饮水问题也不管不顾,而是将一大半的淡水资源用于种植这种极为耗水的“茶叶”,以此来满足人们对这种“茶叶”的旺盛需求。 据专家们估计,如果这种现状得不到改变。 这个国家的首都将在2025年彻底变成一个没有水的地方,从而变成一座“茶叶”爱好者随之一同毁灭、清醒的人不得不为了生存而逃离的鬼城。 是不是很像? 但“维格利”显然比那种“茶叶”更加可怕。 它不但会榨干当地的淡水资源,还会释放盐类物质使得孕育万物的大地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一片不毛之地! 并且,它还能够将上瘾的人和动物化作石像,即使死了都依旧依赖着它,为他争斗至渣的石像…… 这应该便是如今的罗布泊变成这副模样的真正原因,时隔两千多年都无法恢复。 而吴良不得不怀疑的是。 距今几百年后楼兰古国的神秘消失,可能也与“维格利”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因为……消失了两千多年的“维格利”已经再次出现了! 即是说。 他此前率人查探罗布泊时得出的“罗布泊漂移”导致楼兰古国遭殃的猜测可能是错误的,而后世的那些学者与考古学家的猜测可能也是错误的,真正导致楼兰古国神秘消失的其实是这种叫做“维格利”的可怕植物。 现在再回头去想。 他们此前在那个神秘小湖中打捞上来的方琼“石像”,极有可能也是“维格利”的杰作,方琼在离开这方奇异世界时食用了“维格利”,最后死在了那个小湖中化作了“石像”,而她化作“石像”时身上不断渗透出的盐类物质,最终竟将那个小湖变成了可怕的“石化湖”! 这便是“远古毒物”的可怕之处么? 好在据吴良所知,后世虽然发现了许多“毒物”类植物,但是能够与“维格利”相提并论的却还没有,当然也没有疑似的植物。 当然,也有可能未必没有发现…… 只是自打新天朝成立以来,对待此类植物与制品一直都是零容忍的态度,就算真在考察罗布泊的时候有所发现,也一定会将其控制并永远保密下去,确保就算使用也一定会用在正确的地方。 毕竟吴良知道的是。 后世前往罗布泊进行调研的科考队中,从来都不乏一些顶尖的植物学家,其中有一位知名植物学家的神秘失踪事件,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传出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传闻…… “……” 中年男子无法回答吴良的问题。 瓬人军众人亦是在默默的思索着吴良的问题。 “维格利”这样的植物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一旦让它蔓延开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可是,谁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够将其彻底毁灭,因为中年男子已经说过,为了拯救自己的族人,他已经尝试过了无数种方法。 而就算是自后世而来的吴良,所知的除草方式也就只有四种: 一是物理除草法。 这种方法无非就是铲、锄、割、烧等最原始的方式,这种方式基本可以排除,中年男子绝对试过,想都不用想; 二是以草制草法。 说白了就是在此地播种一些生命力强、擅长抢夺养分的野草来将“维格利”挤死,但这种方法基本上也可以排除,如今这里已经变成了寸草不生的盐碱沙漠,吴良真想不出有什么野草还能与“维格利”一句决下; 三是动物除草法。 这种方法也可以直接排除,吃了“维格利”的动物是什么下场,中年男子已经说的什么清楚了; 四则是化学除草法。 也就是喷洒化学农药进行除草,这个方法或许可以一试,但问题是,吴良根本就不知道化学除草剂究竟有什么成分…… 感觉又是一筹莫展,越想越是绝望。 吴良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感觉很是无力,这时忽然又瞥见了那两块斜插在黄沙中的巨大石碑。 “对了,你应该知道这两块石碑上刻着的符号究竟是什么意思吧?” 吴良暂时将除草的问题放在一边,有些好奇的指着石碑向中年男子问道。 “这个呀,是我们‘赛日’部落的图腾语。” 中年男子回过神来,而后极为郑重的为吴良讲解道,“左边的意思是,像太阳一般火热;右边的意思是,像月亮一般永恒。其实你们中原很早以前也有类似的诗句,我记着好像是念作‘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第四百六十八章 上古唐朝(4000) 杨万里很快就回来了。 他果然如同中年男子说的那样到达了现实世界的扦泥城,在扦泥城看到了守卫,见到了居民与商队,也见到了其他还在王宫内驻守的瓬人军兵士。 鄯善王已经得到了吴良等人神秘消失的消息,但这些天他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瓬人军兵士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将他看的更紧,身上绑着黑火药的鄯善王,自是依旧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待着。 而在更加严密控制鄯善王的同时,瓬人军兵士还自发分成了好几组,每日派出一组人外出寻找吴良等人的下落,这些天他们已经跑遍了孔雀河与罗布泊,甚至冒险进入过骆驼坟,可惜连一丁点蛛丝马迹都不曾找到。 而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个外人同样格外的上心。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第一个发现吴良等人消失的二王子察木。 不用瓬人军威胁,这个家伙便主动与瓬人军混到了一起,担任向导坚持每日与瓬人军兵士一同外出搜寻,搞的瓬人军兵士都快将他当成自己人了。 忽然见到杨万里出现,瓬人军兵士自是喜出望外,眼泪都激动的差点涌出来,连忙将他围拢起来询问其他人的情况,在得知吴良等人全都安然无恙之后,悬着的那颗心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面。 杨万里也没有久留,更没有透露其他不便多说的信息,只是与瓬人军兵士简单的报过平安之后,便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向吴良复命。 “阁下果然是值得信赖的义士。” 吴良对中年男子的信任又多了一些,他此前讲述的那些经历自然也更加可信。 当然,并不仅仅是感性的信任,更多还是理性的信任,因为他们与中年男子之间并无任何利益瓜葛,诉求方面也没有任何冲突的地方。 “那么我的请求……” 中年男子笑了笑开口问道。 “我此前既然答应了阁下,自然不会食言。” 吴良冲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这才又道,“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我指的是阁下这一世的身份,我与阁下今后或许还会有不少交集,总需有个正式的称呼。” “阁下叫我亚辛就可以了,这是我这一世在阿普丘医师家中的身份,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中年男子笑道。 “亚辛先生,咱们边走边说吧,其实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吴良已经主动扶住了中年男子的肩膀,一边向“太阳墓”祭坛的方向走去,一边极为正式的说道,“此前我曾与亚辛先生说过,我们乃是一群追寻历史真相的史官,不管亚辛先生信不信,我说的的确是事实,日后亚辛先生自会知道,因此,与‘太阳墓’的真相相比,亚辛先生这两千多年的阅历才是我眼中真正的瑰宝,可否请亚辛先生将这两千多年去过的地方与见闻写成传记传授于我,作为交换,亚辛先生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定会尽全力满足,绝无二话。” 亚辛侧头看向吴良,感受着吴良眼中的真诚,终是缓缓的点了下头,同样颇为正式的说道:“可以倒是可以……但这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啊。” “万分感谢,只要亚辛先生答应就好,我等得起。” 吴良顿时喜笑颜开,拱起手来对亚辛施了一礼,道,“若亚辛先生信得过我,不如携带家眷随我一同返回中原,届时亚辛先生只需安心编写传记,我将会为先生与先生的家眷提供最为安稳的生活。” “这就不必了。” 亚辛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吴良的提议,“这已是我的最后一世,你们中原有落叶归根的说法,我这最后一世也想守着这片生我养我的故土了却此生,也算是有始有终了,至于阁下想要的传记,我自会尽力而为,阁下什么时候得了闲派人来取便是。” “也好。” 吴良听罢也并未勉强。 这么一个拥有两千多年阅历的老妖怪,哪里需要他来庇护,若他愿意定是可以轻而易举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毕竟他可是仅凭一个想法,就轻而易举修建起了一座城池,创立起了一个国家的人。 因此只要亚辛答应为他编撰传记,这就已经够了。 大不了这次回去之后再派人来一趟,将飞奴与飞奴的驯养技巧传授给他,如此吴良与他便能够进行最为及时的交流,一样不会耽误重要的事情。 另外。 此举也是送给曹老板的那份大礼中的一部分。 如今他已经收下了鄯善王的亲笔降书,即是说鄯善国已经成了曹老板的附庸,曹老板自然也会想办法与鄯善国联系起来,如此里应外合,日后曹老板对凉州有想法,尤其是受到马腾、韩遂所部掣肘的时候,自可成竹在胸。 尤其是现在,曹老板羽翼未丰。 锦上添花常有,但雪中送炭却不常有,在这个阶段便能够得到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域小国的效忠,这无论是从实际利益来说,还是从面子和心理来说,都将令曹老板体会到此前从未体验过的愉悦。 等日后曹老板在官渡中打败了袁绍,确立了其他势力无法比拟的地位与实力,此事给他带来的惊喜肯定就已经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因此这对于吴良来说,必定又是旷世奇功一件。 哪怕吴良空手而归,亦是难以掩盖这件功劳的光芒,曹老板一定爱死他了。 只是回去的路上尚需编出一个合理的故事,绝对不能将黑火药的事情提前泄露给曹老板…… 当然。 收获最大的还是吴良。 他非但圆满达成了自己的目标,彻底搞清楚了困扰着后世考古界的“太阳墓”的来历,也对楼兰古国神秘消失的原因有了一个较为确切的推断,绝对不虚此行。 最重要的是。 他结识了亚辛,这个拥有两千多年阅历的奇人,写出来的传记将会为他提供大量难以考据的史实,需知自秦始皇焚书坑儒开始,再经历了项羽火烧阿房宫,秦朝以前的大量史料都已不复存在,使得在这之前的考古工作十分困难。 以至于虽然华夏民族公认“华夏共有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文明”,但那些国外学者却只承认天朝只有4000年的历史,甚至其实不要说4000年历史,此前外国还认为天朝只有3500多年的历史来着。 但是后来出土的文物越来越多,相关证据也丰富起来,表明的确有夏朝的存在,外国才开始承认天朝有着4000年的历史文明。 而随着后世考古工作的继续深入,考古界已经发现了部分还要早于夏朝的只言片语。 比如《论语·泰伯》中便有这样一句话:“唐虞之际,於斯为盛。” 《史记·太史公自序》中也曾写道:“唐虞之际,绍重黎之后,使复典之,至于夏商,故重黎氏世序天地。 这便是说,在夏朝之前,还有一个“上古虞朝”和一个“上古唐朝”。 后世人们听闻的三皇五帝的传说故事,便发生在“唐虞之际”,包括“后羿射日”、“崇伯鲧治水”及“孝感动天”之类的神话故事,也都传自“唐虞之际”。 只可惜后世考古界暂时还并未发现存于这个时期的具有代表意义的重要文物,也并未发现存在于这一时期的文献与文明遗址,就算发现了一些有关“唐虞之际”的只言片语,最早也就只能追溯到春秋时期的文献之中。 剩下的都是一些玄之又玄的民间传说,人们只当做神话传说的传说,无法当做考古证据。 吴良此前还仔细思索过“唐虞之际”的问题。 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假设有关“唐虞之际”的神话传说都是真实存在过的,那便是一个巫术繁衍到了后世人们难以想象的时代,而后世在天朝出现的方术,极有可能便传自那样的上古时代,后来渐渐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逐渐失传,逐渐没落了。 这有点类似于后世一些小说中幻想出来的“上古文明”,以前吴良认为这个假设就是他个人的一个假设,不能当真。 但现在,吴良觉得有必要重新论证一下。 于吉的“堪舆之术”,他的“厌劾之术”与“控水能力”,还有杨万里因祸得福得到的“缩骨之术”…… 这些都是普通人基本接触不到的东西。 但他们却是的的确确的掌握了,并且还是通过一种科学无法解释的奇异方式,像是一种极为特殊的传承。 这些便都应该囊括在“巫”的“巫术”之中! 而在考古界发现的甲骨文中,“巫”由两个交叉的“壬”字组合而成,“壬”字上下一横分别代表天与地,中间一竖是表示贯通天地,能沟通天地的人,在上古非巫莫属,而两个“壬”字交叉在一起,又有沟通天地四方之意。 这便已经给“巫术”下了一个定义,“巫”乃是介于人与神之间的特殊存在。 用后世游戏中出现的一种比较流行的说法,那就是“半神”。 当然。 吴良等人肯定算不得“巫”,他们最多只能算是运气逆天传承了一两个“巫术”的人。 若假设“上古虞朝”与“上古唐朝”的传说是真实存在的,那些传说中惊天动地的神话人物是“巫”,他们则依旧渺小的似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对了,亚辛先生,你可知道中原的虞朝与唐朝?” 想着这些,吴良忽然对亚辛问道。 他倒不担心亚辛将上古唐朝误会成几百年后的唐朝,那还是没影的事呢。 而亚辛最开始生活的年代应该就是“上古虞朝”与“夏朝”的换代之际,虽然此处位于西域,距离中原路途遥远,那时候还都是比较原始的部落制,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曾离开过自己的部落,信息传播亦是极为闭塞,但这并不妨碍吴良试着问上一句。 毕竟在那之后,亚辛凭借“不死之身”游历了很多地方,或许曾见过一些不为世人所见的事情,听过一些早已失传的传说。 何况他本身也可以算作是“巫术”的亲历者。 若非“赛日”部落的祭祀只身前往昆仑山求来了“太阳墓”祭坛的修建方法与献祭仪式,他又怎会获得如此奇异的人生。 此事便不得不让人怀疑,“上古”时代究竟还存在着怎样令人震撼的事物。 “倒是有所耳闻,不过也仅仅是听说一些传闻……” 亚辛沉吟了片刻,有些不太肯定的说道,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接着又补充道,“对了,印象中大约……大约在距今差不多2000年前吧,我曾向东游历到过如今的并州,见过一片古宅遗迹,当时那地方还叫做北唐,当地人说那片古城遗迹便是‘上古唐朝’最初的国都,后来‘上古唐朝’迁都去了旁的地方,从那之后便彻底荒废了,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那片遗迹还在不在。” “北唐?” 听到这个名字,吴良有些耳熟,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 “应该是如今并州太原郡的晋阳城一带,不过自打秦王嬴政统一六国,命人修建了长城之后路便不好走了,因此我已经许多年没有去过中原,也说不好了。” 亚辛颇为耐心的说道。 “原来如此。” 吴良恍然大悟。 “晋阳城”其实就是后世的山西太原。 不过据吴良所知,东汉时期晋阳城的确切位置应该是后世太原市的西南一带。 此地在战国时期曾是赵国的国都,在五代十国时期是北汉的国都。 后来宋朝灭了北汉,宋太宗认为晋阳有王气,因为五代十国大都在山西发迹,晋阳城是并州都城,所以先放火烧城,据说这把火一连烧了三年,然后掘河灌城,晋阳城彻底被毁,当时死亡的包括晋阳城里来不及撤退的老弱病残。 而因为这些历史,后世囊括了晋阳一带的太原市也被称作九朝古都,拥有“龙城”之美誉。 :x 第四百六十九章 甄宓之死(4100) 说起这“上古唐朝”的国都遗址,吴良自是颇感兴趣。 后世除了“上古唐朝”与“帝尧”时期的民间神话传说和一些古籍中无法考证的只言片语之外,并未发现这个时期的相关文物与遗址,因此有关“唐虞之际”的一切说法都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支撑。 不过亚辛既然提到了“北唐”这么一个地方,并且言明此处在大约两千年前的时候,的确存在过一处都城遗址。 那么吴良便觉得很有必要亲自前去实地考察一番。 若是能够找到与“唐虞之际”有关的文物与遗址,无疑便能够将天朝有据可查的历史再往前多推延好几百年。 并且与后世不同的是。 后世距离传说中的“唐虞之际”已经有四千多年的历史,而如今吴良所在的东汉距离传说中的“唐虞之际”则只有两千多年的历史。 可不要看中间相差的两千来年,这将会改变很多事情,洗刷掉大量人类文明的痕迹。 也就是说。 与后世的专家学者相比,吴良提前了两千来年,如果“唐虞之际”真的存在,并且遗留下了什么文物与遗址的话,他便更有机会将这些文物与遗址找出来,并且尽可能做出最为详尽的记录,向世人证明这个时代的真实性。 只是现在仍有一个问题。 据吴良所知,目前并州总共有两股势力染指:一股是绝对不愿看到曹老板快速壮大的袁绍;另一股则是始终与袁绍眉来眼去却又貌合神离的张扬。 不过张扬的主要势力应该很快便会收缩到河内地区,袁绍将成为并州唯一的实际控制者。 再加上并州的地理位置。 此去不比此前广川王刘去墓所在的元城,元城虽也是袁绍的势力范围,但距离曹老板的势力范围也是不远,能够在较短的时间内完成潜入来回。 也不比地广人稀的凉州与西域,这种地方若是真遇上什么事,甩开追兵简直不要太容易。 而要去并州则需要深入袁绍势力范围的腹地,袁绍兵多将广随处都有眼线,一旦不心暴露不但很难逃脱,就算使用“飞奴”及时向曹老板报信,亦是鞭长莫及,只能听天由命。 所以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不过深入袁绍势力范围的腹地倒也可以提前实现吴良很早以前就蠢蠢欲动的计划:去见一见疑似曹植那篇为后世津津乐道的《洛神赋》中的女主——甄宓(fu四声)。 据说甄宓姿貌绝伦,才貌双全。 官渡之战之后,曹老板攻下邺城,当时甄宓是袁绍次子袁熙的妻子,结果不知是不是完美继承了曹老板的曹贼病,曹丕只看了甄宓一眼便心悦于她,曹老板看出曹丕的心思,于是就让他迎娶了甄宓,而曹丕自是对甄宓宠爱有加,两人恩爱了多年。 只可惜,曹丕继承了曹老板的曹贼病,但却不似曹老板那般对自己的女人有始有终。 据《三国志》记载:甄后之死由郭后之宠。 曹丕称帝之后,甄宓便失去了宠爱,妃嫔之中郭贵嫔尤其受宠,而在郭贵嫔的构陷之下,第二年曹丕便派出使者赐死了甄宓,并在其死后被发覆面、以糠塞口葬于邺城,使她的灵魂无处申冤,下场十分凄惨,而那郭贵嫔也顺理成章的做了皇后。 如此便有人要问了:既然甄宓是曹丕的女人,为何却疑似是曹植那篇向女神表达爱慕之情却求而不得的《洛神赋》的女主呢? 毕竟曹植是曹丕的弟弟,那么甄宓便是曹植的嫂嫂,这未免也太伦理了吧? 这件事在后世的络上有很多人进行过分析与猜测。 但吴良觉得都没有说到点上。 他仔细研究过史料之后,从史料中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曹丕是在黄初二年(公元1年)六月将甄宓赐死,那时0岁的曹植刚徙封安乡候(后世河北晋州侯城)没几个月,但同年七月,也就是甄宓被赐死的第二个月,曹植便被曹丕该封为甄城候(后世山东鄄城县)。 安乡候与甄城候完全是同级,邑户也毫无变化,并且曹丕从来就没有重用过曹植,也绝对不是对他另有安排,为何要重新给他封侯命他迁徙,并且还是与甄宓有一字相同的甄城候呢? 次年四月,曹植又被封为甄城王,这一次邑户增加到了500户。 也就在这次被封王之后返回甄城的途中,曹植写下了那篇著名的《洛神赋》。 这些时间点放在一起,很难不给人一种曹植与甄宓之间其实存在一些不便明说的关系的感觉,甚至甄宓被赐死并且下场凄惨,恐怕也并非只是争宠失败。 试想如果曹丕果真对甄宓已经没有了丝毫爱意,又怎会继续立甄宓的亲生儿子曹叡为太子,并且顺顺利利的将帝位传给了他呢? 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 更何况曹丕其实并非残暴之人,他在位执政七年,并未似暴君一般推出什么令人咋舌的酷刑,也并未使用过残暴手段残害他人,唯甄宓一人耳。 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教曹丕对甄宓恨到如此地步呢? 这是个值得思索的问题…… 另外。 很多人不知道,其实《洛神赋》原本根本不叫《洛神赋》,而是叫做《感甄赋》,只是后来甄宓的儿子曹叡即位成为魏明帝,为避母名讳,才将其改为《洛神赋》。 这个《感甄赋》是不是看起来就更加直白了? 这里面的“甄”,显然不是“甄城”,毕竟里面的内容描写的是一个女神,而不是一座城或一座城的百姓,又或是宣扬自己到达甄城之后的政绩。 除此之外,民间还有传说。 甄宓其实擅长“巫”中的神调一术,也就是后世常说的跳大神。 而曹植的《洛神赋》中描写的许多细节姿态,便与神调一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拥有此术者可请神明鬼怪上身,皆是身上多有异象,因此被曹植视为洛神,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这种传说并无史料证实,吴良还需见了甄宓之后进一步加以验证,才能得出最为准确的结论。 真的。 他想亲眼见一见甄宓。 绝不是因为甄宓疑似是《洛神赋》的女主,在此赋中被描述成为“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不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的绝美女神。 也不是因为曹丕只见了她一眼便心生爱慕,定要娶她为妻。 更不是因为心中有什么射射的想法。 他只是单纯的想证实一下历史中的记载是否真实,而甄宓又是否真的擅长神调之术,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毕竟他穿越才不到一年,现在不是已经掌握了“厌劾之术”与“控水之术”么? 他可以,旁人为何不可以? 最重要的是。 根据历史记载的生辰,甄宓现在应该才十多岁,还未嫁与袁绍的次子袁熙为妻……吴良很确定自己是没有曹贼病的,哪怕旁人的妻子再漂亮在妖娆他也只会批判性的观察一番,不会有太多的兴趣,更不会付诸行动。 因此如果可以,甄宓也值得他做些什么的话。 他倒不介意略微改变一下甄宓的命运,如果不嫁给袁熙为妻,甄宓便不会在曹老板攻下邺城时被俘,自然也就不会曹丕看上,而不改嫁给曹丕,自然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最终落得一个连死都不得安生的悲惨下场。 至于改变了命运之后,甄宓最终会成为谁的人…… 吴良表示竟会尊重甄宓的选择。 当然,如果不选他……终身不嫁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这年头比他好的男人应该还没出生,莫要他才帮她出了狼窝,便又入了虎口才是。 哈哈哈,说什么呢! 咱又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咱不在乎回报,就是单纯想帮一帮女神,哪里会暗藏其他的私心,绝对没有,一点都没有…… …… 不久之后,吴良等人与亚辛一道来到了那片“太阳墓”祭坛。 吴良自是遵守了此前的诺言,将亚辛的尸首自木棺中移了出来,并且依照他的意思直接将那具尸首一把火烧成了灰,撒在了沙漠之中。 “老先生,你现在还想躺进去么?” 吴良回头看向了于吉。 于吉与他本就是合作关系,吴良也从来没有将于吉当做下属看待,如今“太阳墓”祭坛的利弊已经足够清楚。 因此如果于吉有自己的选择,吴良自然也会成全,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出言阻拦。 “……” 于吉面露犹豫之色。 他已知道这木棺恐怕不会长久,并且知道进去之后便会丧命,而复生体就算出来,亦是会承受监牢之困,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 如此沉吟了良久之后,他终是叹了口气,说道:“此法毕竟是旁门左道,我若执意用了此道,便是背弃了此前坚守多年的道心,总觉得得不偿失……要不还是算了吧,因此坏了道行恐怕未必值得。” “其实我倒觉得这祭坛也未必便不能用。” 吴良却又忽然说道。 “?” 众人疑惑的看向吴良,难不成于吉都想通了,吴良却要自己躺进去不成? “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日,日后我们若是有人不慎发生了意外,或许便能够借此祭坛一用,到了那时也就不必讲究这些代价了。” 吴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回头又看向亚辛问道,“亚辛先生,这祭坛不是非要活人躺入其中献祭生命,才能发挥作用吧?” “这……我也不知,我只知道我与那方琼,还有赛日部落的族人皆是献祭了性命。” 亚辛摇头说道。 “那咱们还是惜着点命吧,莫要对此报太大的希望。” 吴良顿时略有些尴尬的道。 “噗!” 看他自作聪明又吃了瘪,白菁菁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 白菁菁起了这个头,众人亦是一同笑了起来,略有些压抑的气氛顿时欢快了不少。 笑过之后。 吴良又用“控水术”将那些“石像”聚拢过来,一同来到了那片赛日部落留下的长满了“维格利”的遗迹之中。 接着再亚辛无比震惊的目光中,指挥那些“石像”开始铲除“维格利”。 这一刻,亚辛俨然已经将吴良当成了与当年曾听祭祀说过的昆仑山的真神一般的存在……手握毁天灭地的雷火之力,竟还能控制他的族人化作的“石像”,这不是真神还能是什么?! 也是因此,亚辛并未多嘴询问此事。 真神的事情,又岂是他能够随便问的? 注意保持好尊敬与崇拜的姿态就完事了…… “亚辛先生,你此前说过用了许多办法都无法令‘维格利’灭绝,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我以为,每过几个月便将它铲除一遍,就像田间的野草一般,应该也能够对它起到一些抑制的作用,防止这方奇异世界与现实世界重合之后快速蔓延出去,你觉得呢?” 吴良却又说道。 “阁下说的是……我明白了,待阁下离开之后,每过几月我便会回到此处将其铲除一遍。” 亚辛连忙点头说道。 “亚辛先生胸怀大义,令人佩服。” 吴良拱手赞道。 “阁下谬赞了……” 亚辛连忙还礼道。 “另外我离开不久之后,应该还会派人前来与亚辛先生联系,届时将会为亚辛先生送来一种能够及时与我取得联系的工具,一旦这方奇异世界出现了变化,请亚辛先生及时向我报信,我再回来与先生一同想办法处置此事,如何?” 吴良想了想又正色说道。 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因为不管木棺何时彻底毁坏,这方奇异世界又何时崩坏,在正史之中,楼兰古国都是一直到了公元60年才忽然神秘消失。 也就是说,就算“维格利”是导致楼兰古国神秘消失的“凶手”,应该也要在四百多年之后才“动手”。 而他能做的,则是尽可能防范于未然,又或是记录下这个威胁着楼兰古国的潜在危机,以供后世参考。 “阁下才是真正的胸怀大义,令人佩服,愿听阁下安排!” 亚辛连连施礼,满脸敬佩之色。 第四百七十章 吕布的新“义父”(4200) 离开太阳墓之前。 吴良又命这些“石像”在遗迹中挖了些坑,自己走进了坑内,而后与瓬人军众人使用工兵铲将它们掩埋了起来。 这些“石像”虽然已经可以算是他的一支私军。 但却是见不得人的私军,别说是带回中原,便是带回扦泥城都必将引起轩然大波,因此还是继续留在此处最为妥当,等真正有需要的时候再另做打算。 另外。 这些“石像”即使已经没有了生命,但却对“维格利”有着一种可怕的执着,倘若日后这方奇异世界真与现实世界重合,有人来到此处并见到了“维格利”,“石像”的存在亦可在一定程度上防止“维格利”流传出去。 就像吴良与典韦此前进入这片遗迹碰了“维格利”一样,这些“石像”虽然没能拿他们二人怎么样,但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却是惊骇而又无敌的存在。 做完了这些安排之后。 吴良等人与亚辛终于离开了这方奇异世界,走出现实世界的骆驼坟,回到了那个现实世界的扦泥城。 自此“太阳墓”之旅便算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吴良对此行的收获十分满意: 先是发现了疑似与后世三星堆遗址面具有关的上古人种——戈基人,又发现了扶桑树,通过扶桑树的果实得到了一门目前还无法确定上限究竟有多高的“控水术”。 而后又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楼兰古国与扦泥城,并且在经过一番波折之后找到了太阳墓,彻底搞清楚了太阳墓的功用与秘密,并且顺便获悉了最有可能导致楼兰古国在几百年后忽然神秘消失的原因——“维格利”。 与此同时,吴良也等于得到了一方普通人基本不可能触碰到的奇异世界,与一支完全受他掌控、能够守护这方奇异世界的“石像”私军。 这无疑于一片不为人知的世外桃源,哪怕今后落入了天地不容的绝境,吴良亦是还有一方安全屋一般的容身之所。 当然。 吴良最满意的收获其实还是“亚辛”,这个奇人便等于一部记录了两千三百年历史的古籍。 而这部古籍中记录的内容,绝对没有承受统治者的压力进行过任何篡改与美化,比后世发现的任何古籍都更加真实可信,并且应该还将涉及到许多后世早已失传的西域相关历史见闻,这将为吴良今后的考古事宜提供更多的线索与便利,绝对事半功倍。 除此之外。 还有一件事情同样引起了吴良的注意,就是昆仑山的“真神”。 此前他曾猜测那“真神”便是传说中居于昆仑山的“西王母”,不过亚辛并未提及过“西王母”这个字眼,也并未将遗迹中的那尊疑似“西王母”的雕像称作“西王母”,只说那是赛日部落的祭祀描述出来的“真神”形象。 只可惜,亚辛曾去过昆仑山,并耗费了好几世的功夫在昆仑山寻找这“真神”,最终一无所获。 因此。 吴良也是已经有了前往昆仑山查探的想法。 毕竟昆仑山哪怕在后世,也一直被称作“万山之祖”、“万神之乡”、“龙脉之祖”,民间流传了大量与昆仑山有关的神话传说,而这令人咋舌的“太阳墓”祭坛与“维格利”,按照赛日部落祭祀的说法,亦是出自昆仑山。 从各个角度来看,昆仑山都是一处吴良非去不可的地方。 不过肯定不是现在。 吴良想得特别明白,现在他与曹老板的关系正处于如糖如蜜的“蜜月期”,无论他做什么曹老板都一定会提供最大限度的支持与纵容,因此现在的考古重心当然还是要放在中原一代,先把中原的古墓与遗迹搞明白了才是正道。 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的便是改变,而最容易改变的便是人心。 他认为自己与曹老板之间的关系终有一天会走向终点,因为他并非是在毫无保留的为曹老板办事,而曹老板也终有察觉的一天,以他多疑的性格,那一天恐怕便是他们趋于决裂的时候,并且随着曹老板的实力越来越强,曹老板对他的倚重也会越来越少,决裂的时候将会越发没有顾忌。 到了那时,离开中原避免与曹老板冲突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而西域,便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西域地广人稀,统治成本太高,就算打下来啊,除了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之外,还要花更多的人力财力治理,根本就回不了本收不上税,并且古代通讯技术落后,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哪怕出了乱子亦是不能及时传回中央,等中央收到消息的时候黄花菜恐怕都凉了,这也是古代历任王朝对待西域外族的政策都只是驱逐与防御,而并非占领的原因……同时也是始皇嬴政宁愿费大力修建长城,也不选择派兵征服西域的主要原因。 曹老板亦是面临同样的问题,哪怕他在吴良的帮助下极为顺利的完成了大业,只要吴良去了西域,曹老板亦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等到了那时。 吴良再抽出空来,拿着亚辛为他撰写的传记开始探访西域,探访昆仑山的“真神”,自然也是不迟,毕竟他现在还很年轻。 …… 吴良等人回到扦泥城。 最先出来迎接他们的人竟是二王子察木,然后才是瓬人军兵士。 这个家伙自打吴良等人失踪之后便一直在想办法寻找他们,寻找无果之下又命驻守城门的兵士时刻注意进出城的人,一旦发现吴良等人的踪迹便立刻报告。 因此当吴良等人出现在扦泥城门口时,便已经有兵士跑去向他汇报了。 而瓬人军兵士则要淡定的多,因为杨万里前两天回来时已经与他们见过了面,并且说明了吴良的近况,他们早已安心了许多。 “阁下终于回来了,我已经等待了你们很久,这些日子你们究竟去了哪里?” 一见到吴良等人,察木王子便立刻凑到了吴良身边,一脸好奇而又讨好的问道。 “秘密。” 吴良冷漠而又生硬的答道。 先入为主的情况下,再加上与察木王子短暂接触的情况,吴良已经认定这家伙脑子有问题,因此并不愿与他有太多的接触,因此自是毫不客气的打击着他的积极性,好教他知难而退,不要再缠着自己。 结果察木王子却并不因此感到无趣与尴尬,反倒越有兴致的凑在吴良身边,接着又道:“阁下果然是高深莫测的高人,既然阁下不方便说,我便也知趣的不继续追问了,不过阁下能不能说说那天你是用什么办法甩掉我们的?” “无可奉告。” 吴良再次冷漠的说道。 “阁不说我也能猜到,阁下等人消失的那天,脚印也一同戛然而止,如果阁下不是似那个商队一般误入了那座奇怪的古城,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阁下定是掌握了中原道教中记载过的‘缩地法’对不对,缩地成尺一步千里,想去什么地方都随心所欲,毕竟阁下可是手握雷火之力的异士,这平平无奇的‘缩地法’自然也不在话下对不对?” 察木王子应该是有“社交牛逼症”属性,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尴尬,什么叫知难而退,依旧纠缠着吴良等人喋喋不休。 “你说的对不对我虽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很有著书的天赋,凭察木王子过人的想象力,在某些特定的时代应该能够轻而易举的著出一部畅销书。”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畅销书?” 察木王子一愣,这对于他来说自然又是一个从未听过的名词。 “就是很受世人欢迎的书籍。” 吴良说道。 “真的么?阁下也这么觉得么?” 察木王子顿时一脸喜气,连连说道,“其实很早以前我也发现我有这方面的天赋,只不过真到了下笔的时候却又不知该从何处写起,阁下既然能够看出我的天赋,那么阁下可以屈尊帮帮我么?” “……” 吴良果断决定闭上嘴,不再与这个家伙交流。 他不但脑子有点问题,还有一种锲而不舍的“顺杆爬”精神,任何一句话,一个词,甚至是一个字都有可能成为这个家伙纠缠自己的理由。 “阁下又为何不说话了?既然阁下不想说这些,那咱们再来谈论一下道学的事情吧,除了雷火之力与缩地法,阁下是不是还会其他的道法?阁下一看就不是凡人,一定还会其他的道法吧?” 察木王子竟还能接的下去,如同连珠炮一般继续问道。 “你误会了,有才哥哥只是单纯的烦你,不想理会于你,我劝你你最好别再烦他了,他若发了怒九头牛也拉不住。” 诸葛亮终于忍不住颇为直白的说道。 “哦……” 察木王子再一次愣住,总算站在原地迟疑了起来,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仅仅只是过了三秒钟他就已经有追了上来。 不过这一次他倒没有去烦吴良,而是凑到了诸葛亮身边,嘿嘿陪着笑说道:“这位兄弟看起来也非凡人,我虽虚长你几岁,但我们应该可以聊到一起去……” 诸葛亮瞬间捂住了脑袋,一脸求救的看向众人:“是我错了,我就不该搭理你,泥奏凯!” …… 在察木王子的“陪同”下,吴良等人进了王宫,见到了正在瓬人军兵士控制下的鄯善王。 “感谢陛下这些日子的热情招待,可否再请陛下为我们提供一些物资,我们准备启程返回中原了。” 吴良见面便直截了当的施礼道。 “此话当真?!” 鄯善王顿时一脸惊喜,这是他这辈子所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 “将陛下身上那些东西取下来吧。” 吴良对瓬人军兵士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取下黑火药罐子同时,接着又笑呵呵的说道,“这些日子教陛下受了委屈,不过这也是不得已为之,为的只是消除此前的误会,增进我们之间的信任,希望陛下莫要放在心上,作为补偿,我可以给陛下一个承诺,倘若日后鄯善国受到外族侵扰,生死存亡之际我定会再次到来,尽全力护陛下与鄯善国周全,而我家使君也会为陛下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至少可保鄯善国百年无忧。” 鄯善王此前已经被迫写下了降书,而吴良这番话便是要将降书的内容坐实。 他们这么点人便已经可以凭借雷火之力碾压整个扦泥城的守军,令鄯善王不得不出来投降,若他随时都有可能回来,鄯善王自然要有所顾忌。 如此一来。 吴良非但可以将鄯善王的降书带回去向曹老板邀功,亦可以对鄯善王造成一些震慑效果,免得在吴良离开之后,鄯善王迁怒于与吴良有关的人,比如将吴良等人迎入扦泥城的阿普丘医师。 吴良是有始有终的人,此前阿普丘为他提供了便利,吴良自然也不可能丢下一个烂摊子让他去承担后果,这未免也太不讲究了。 “阁下无需多虑,王如今只有一个请求,请阁下务必将王亲笔书写的降书送到曹刺史手中。” 鄯善王却是颇为善解人意的道,“另外,为了表示王归降的诚意,王愿将一位王子送往兖州与曹刺史为质,请阁下带上一同返回。” “?” 吴良愣住。 这又是什么神仙操作,难道鄯善王竟是个抖不成? 瓬人军众人亦是一脸的不解,面面相觑不知其意。 “阁下勿怪,王不过是在押宝罢了,西域国自有国的生存之道。” 鄯善王却又毫不避讳的说道,“王也是最近几日才自来往扦泥城的行商口中得到可靠消息,阁下说的不错,曹刺史果然亦非凡人,他仅仅只用了两月便顺利攻下了徐州,随后又一鼓作气北上将青州收入了囊中,如今已在中原成不可抵挡之势,就连那名震天下的飞将吕布,遇上曹刺史都只得率众出城归降,更是拜了曹刺史为义父,并在曹刺史攻打青州时身先士卒建功立业,曹刺史已是大业可期,王越早做出选择,对鄯善国便越是有利……” “你说什么?!” 听到这里,吴良脑子里面已是嗡嗡作响。 曹老板打下了徐州,吴良并不意外。 又一鼓作气北上打下了青州,吴良倒也不是十分意外。 但吕布拜了曹老板为义父,曹老板收了吕布做义子…… 曹老板竟做出此等没死过的事情,却是吴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不过史书中记载,曹老板还是挺欣赏吕布的,因此俘获吕布时,的确是有过将吕布纳入麾下的心思。 只不过被刘备在旁边阴阳怪气的提了一提吕布曾经的义父丁原与董卓的下场,曹老板才忍痛将其缢杀枭首。 第四百七十一章 是你搞的鬼吧(4000) 所以,就因为这次刘备没有在一旁掺和,曹老板便收下了吕布,还将吕布收作了义子? 这个时代的人或许还不知道,后世却是已经有人总结出了几个最危险的职业,可谓谁碰谁完蛋。 这几个高危职业分别是:吕布的义父、东吴的都督、刘备的大哥和魏国的皇帝。 虽然这其中有些戏谑的成分,但也的确是邪门。 吕布总共有两位义父,分别是丁原和董卓,皆是死于他手。 东吴总共有四个大都督,无一例外全部死于非命,前三个年纪轻轻病死,最后一个陆逊又被孙权活活逼死。 刘备总共有五位大哥,最开始认公孙瓒做大哥,公孙瓒很快就被袁绍灭了;然后又在徐州认吕布做大哥,吕布在他的掺和中被曹老板砍了;之后刘备又投奔袁绍,袁绍也被曹老板灭了;随后刘备又投奔荆州刘表,刘表没几天病死;最后入川奉刘璋为大哥,最终鸠占鹊巢将其赶走。 魏国则总共有四个皇帝,第一个曹丕9岁就病死了,第二个曹叡病死时年仅6岁,第三个曹芳因为中途被司马师废掉,活得稍微久了点,但病死时也仅仅只有4岁,第四个曹髦0岁就被杀。 这四个高危职业或是人祸,或是天灾,但无一例外都给人一种想要活得久一点便坚决不可触碰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般。 结果曹老板正是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却做了吕布的义父,这多多少少都给吴良一种曹老板正在疯狂作死的感觉。 可惜当时吴良不在旁边,没办法搞清楚曹老板当时是怎么想的…… “王说……这选择做得越早,对鄯善国越是有利……阁下,王说错了什么么?” 吴良的反应吓了鄯善王一跳,连忙有些担忧的问道。 “不不不,陛下说的不错。” 吴良回过神来,又换回笑脸说道,“陛下做了最明智的选择,鄯善国在陛下治下必定能够长治久安,令人敬佩。” “阁下谬赞了。” 鄯善王低眉顺眼的道。 就在这时。 “父王若是要派人去做人质的话,我愿跟随吴将军前往兖州做曹刺史的人质,请父王成全!” 察木王子忽然跑到前面自告奋勇了起来,这个烦人的家伙已经认定吴良等人乃是道法高深莫测的异士,巴不得能够跟在他们身边见证与学习一些与道法有关的事情。 “你?” 鄯善王侧目看向察木王子,眼中流露出颇为明显的不信任,“此事非同可,你还是老老实实给本王留在王宫吧,莫要添乱影响两国的关系,我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将派西古托(三王子)前去完成此事!” 大王子“甲斐”与四王子“金全卓”皆是鄯善王寄予了厚望的王子,他们一个精通兵法与武艺,另一个精通佛法,皆是下一任鄯善王的热门人选,鄯善王自然舍不得将这两个令他骄傲的王子送出去做人质。 而二王子“察木”虽是他最看不上的儿子,但越是如此他反而越不能将其送去。 这就好比当初在陈留的时候,王庆想将自己那不能生育的妹妹嫁给吴良来拉拢他一般,对于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庶民来说,这自然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但对于吴良这种本事超凡的异士来说,却等同于侮辱他,只会起到反作用。 也就是吴良不怎么计较此事,否则两家恐怕早就结了仇。 而鄯善王此举也是同样的道理,他若是给曹老板送去个“傻子”做人质,这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曹老板知道了肯定不会痛快,只怕此举只会起到反作用。 而三王子西古托虽然平庸了些,但好歹不犯傻也不犯二,老老实实在曹老板那里作着人质起码不会坏事。 “父王……” 察木王子一听就急了,连忙挺起胸膛,急赤白脸的要为自己争辩。 “够了!” 鄯善王已是板起脸来打断了他,正色喝道,“此乃国事要务,不是你能在这里掺和的,来人,将察木带出去,本王与吴将军有要事相商!” 话音落下。 “父王,你要是答应我,我保证比西古托做得更好,你要相信我,求你了……” 两名亲卫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对察木王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见察木王子依旧不肯移步,只得硬着头皮架住他的胳膊强行将其抬了出去。 “……” 而在这个过程中,吴良自然也是无视了察木王子求助的目光。 这个家伙会不会坏事吴良尚说不好,但他是真的很烦人,为了自己耳根清净着想,吴良也不会将他带在身边,哪怕只是回程路上的几个月,吴良也不想与他待在一起……哪怕鄯善国的这些个王子之中,他最熟悉的就是察木王子。 …… 至此正经事已经谈完,又与鄯善王寒暄了几句,吴良等人便退了下去。 接着他们便又去见了阿普丘医师,提前与他道别。 如今的情况需要向阿普丘医师说明一下,好了却他的后顾之忧,不能让帮助了自己的人担惊受怕才是。 当然。 顺便也要再见一见目前身份是阿普丘家仆的亚辛先生。 以阿普丘医师的为人,在他身边做个家仆亦是不错的选择,亚辛先生既然不愿另觅出路,吴良自然也不会勉强,更不会擅作主张。 他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想要再向亚辛先生询问一下。 “阁下何事?” 见过了阿普丘医师之后,亚辛先生在吴良眼神的感召之下悄悄从后门跟了出来,与吴良见了一面。 “亚辛先生,你当年进入‘太阳墓’祭坛的木棺时,胸口可曾放了一个刻有符文的龟壳?” 吴良开口问道。 “龟壳?” 亚辛一脸疑惑,“什么龟壳?” “这么说应该是没有了?” 吴良已经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没有,我从未听说过什么龟壳,进入‘太阳墓’祭坛的木棺时,更不可能携带什么龟壳,不知阁下为何有此一问。” 亚辛正色说道。 “我明白了……” 吴良微微颔首。 看来关于“魇昧之术”的事情方琼也同样说了谎。 其实他早有预料,因为依照方琼的说法,是她在濒死之际发现了太阳墓祭坛中的木棺,而后自己打开木棺棺盖,先取出了放在亚辛尸首胸口的龟壳,在摘取那枚绿宝石戒指的时候“惊醒”了亚辛,而后吓得落荒而逃。 而依照亚辛的说法,则是在方琼奄奄一息之际,亚辛动了恻隐之心,因此才指导方琼进入木棺搭救于她,结果谁承想她最后竟恩将仇报,意欲将他灭口。 与方琼相比,吴良自然更愿意相信亚辛的说辞。 所以关于“魇昧之术”的事情,吴良自然也更倾向于是方琼说了谎。 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龟壳,而关于那“魇昧之术”的来历,随着方琼的死亡,自然也就成了一件没有结果的悬案。 不过这对于吴良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不管究竟是亚辛说了谎,还是方琼说了谎,“魇昧之术”在他们这条线上,便已经等于划上了一个句号。 亚辛此刻放弃了“死而复生”的能力,就算他说了谎,“魇昧之术”正是自他这里传出来的,相比他也不会在传给旁人,毕竟他亦是“将死之人”,“将死之人”的心态最为平和,最无欲无求,他就算说谎,也只会是为了断绝“魇昧之术”罢了。 而方琼的话,自然不必多说,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吴良对“魇昧之术”自然也没多少兴趣,就算这玩意儿真放到了他的面前,他也是断然不会学的,瓬人军亦是不允许去学。 甚至为了不教这门邪术害人,他说不定会像对待《香经》一样将其毁去。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 “魇昧之术”从未断绝,哪怕到了后世,也依然存在有人正在使用这种邪术害人的传闻,吴良虽无法判断真假,但他相信很多事情应该都不会是空穴来风。 但其实他也明白。 从未断绝的并非“魇昧之术”,而是人性之贪、之恶。 哪怕没有“魇昧之术”,亦会有人想出其他的法子来,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 次日,鄯善王已经为吴良准备好了返程所需的物资。 除此之外,他还额外准备了一车颇为贵重的金玉之器,说是这是他献给曹老板的朝贡之礼,希望吴良能够带给曹老板,顺便替他美言几句。 吴良自然是照单全收,以他的性格,这次没有主动伸手要就已经算是慷慨的过头了。 只不过即将启程的时候,还是出了一点岔子。 鄯善王钦点的要跟随吴良等人一同前往中原去做人质的三王子西古托忽然上吐下泻,此刻已是连床都下不了了,更不要说不远千万里前往中原,只怕一不心便要死在路上…… 鄯善王无奈只得临时换人,于是又教人去找五王子。 结果五王子昨夜喝酒喝了个烂醉如泥,以至于不心摔伤了腿,此刻也完全起不了床,还得好几个人照顾起居,自然也走不了远路。 六王子就更不必提了。 这孩子算是鄯善王老来得子,今年现在才四岁,离了娘连话都说不利索,而且受宠到现在还没断奶,真要给曹老板送过去作人质,还不如把察木送过去呢,更何况吴良等人身份何等尊贵,难道还能教他们一路上负责给孩子擦鼻涕喂奶不成? 而大王子“甲斐”与四王子“金全卓”,鄯善王又舍不得…… 于是陷入了纠结。 “父王……” 察木王子仿佛早知会出现这种情况一般,见机一脸“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凑到了鄯善王身边。 “是你搞的鬼吧?” 鄯善王顿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不悦道。 “父王冤枉啊,我自虽然顽劣不堪,但胆子也是出了名的,就算给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对不敢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更何况这可是干系鄯善国国运的大事,孩儿怎敢在这种事上胡作非为!” 察木王子连忙为自己辩解,可惜就连瞎子都看得出来,这子心里憋着笑呢,而且憋的十分痛苦,只差一扭脸笑出声来了。 “若教本王知道你与这些事有关,定要你好看!” 鄯善王咬牙说道。 “孩儿不敢,父王可以叫三弟与五弟前来对质,若是真与孩儿有关,孩儿愿上城外的绞刑架向父王谢罪!” 察木王子连忙郑重表态。 “唉……” 鄯善王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吴良一脸歉意的道,“这……吴将军,事到如今,虽然很是放心不下,但恐怕也只有教察木跟随吴将军返回中原为质了,这一路上还得劳烦吴将军好生管教,若此子胡作非为不知深浅,请吴将军不必在意他的王子身份,该打该骂悉听尊便,王只盼此子在曹刺史面前老实一些,莫要教曹刺史质疑王的诚意,因此生出嫌隙便不好了。” “好说,我尽力为之。” 吴良亦是认为带个人质回去是件好事,可惜这人质换成了察木就有些不美了,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选的,于是便点了点头。 不过虽然这个家伙话太多太烦人,还有“社交牛逼症”根本不知尴尬为何物,但吴良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的了他。 “父王放心,孩儿定不如命!” 察木王子则喜滋滋的站入了吴良的队列中。 “察木……” 不远处一名衣着鲜亮的中年妇人眼眶通红的叫了一声。 “母亲,孩儿定会平安归来,你多保重……” 这一刻,察木脸上那二货般的笑容少有的凝滞了一下,眼中竟也泛起了一抹水光,而后郑重的跪下身来,冲那夫人与鄯善王磕了一个响头。 这家伙二归二,但其实并不傻…… 看到这一幕,瓬人军众人倒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吴良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看着察木王子磕完了头,起身来到自己阵中之后,才终于施礼道:“陛下,咱们后会有期。” 第四百七十二章 父爱如山啊(4200)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察木王子的“社交牛逼症”在众人看来一时半会肯定是治不好的,不过此事过后,瓬人军众人反倒对他多了一丝好奇,这不出了扦泥城不久诸葛亮便已经主动与他攀谈了起来。 “察木兄真是好计谋啊,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诸葛亮碰了碰察木的肩膀,挤眉弄眼的问道。 “什么怎么做到的?我做什么了?” 察木一脸疑惑。 “装!你就接着装!” 诸葛亮屑睨道,“利大者疑,傻子都猜得出来,一夜之间三王子忽然上吐下泻,五王子忽然摔伤了腿,最终你父王一个合适的人选都没有了,于是便只得遂了你的意,教你跟随我家有才哥哥前往中原为质,要说此事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觉得有人会信么?” “可这两件事的确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若非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可能便是我时运俱佳得天独厚,就连上天都在帮我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诸葛亮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察木居然还真就装了起来,满脸臭屁的说道。 “察木兄,你要这么说话可就没意思了啊。” 诸葛亮呵呵笑了一声,而后忽然又将声音压低了一些故意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家有才哥哥最不喜的便是满口谎言的人,他现在虽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其实时刻都在观察你的一言一行,你若口中一句实话都没有,等到了中原他将你交给曹刺史之后便断然不会再与你有任何往来,你也别想从他那里得到丝毫你感兴趣的东西……顺便再提一嘴,你若不是知道三王子与五王子今日都来不了,又怎会提前收拾好行李随时可以跟我们走,这就是你的时运俱佳得天独厚么?” “这……” 诸葛亮这番话果然起了一些作用,察木下意识的看了不远处的吴良一眼,这才皱起脸来说道,“其实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好吧,如果非要说我做了什么的话,我其实不过只是将父王准备送出一名王子前往中原为质的消息告诉了老五。” “老三那边我真的什么都没做,父王定了他之后昨日早早便派人通知了他,教他收拾好准备今日跟随你们前往中原,只不过做了十几年兄弟,我太了解他的性子,他才不愿轻易放弃眼前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前往中原去作人质,过那种仰人鼻息的日子。” “所以,我断定他八成会做些什么将此事推脱出去。” “而若是如此,父王唯一合适的备用人选便是老五了,如果老三出了什么岔子,父王必定会对老五赶鸭子上架,而老五与老三也差不太多,他若提前知道此事八成也会做些什么令父王收回成命,怕只怕父王临时将他揪出来,他就算想躲也来不及了,所以我便提前将此事告诉了他,还特意提醒他老三可能会想办法逃避此事,建议他防患于未然。” “接下来的事你们就知道了,老三上吐下泻,老五喝的烂醉如泥还摔伤了腿……” “我都知道老三与老五的性子,我父王又何尝不知,其实他昨日点了老三的名,便是已经做好了最终可能要将老五送来的打算,只是没想到老五居然也出了这档子事,令他有些始料未及罢了。” “因此父王方才虽责备我,却也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句便不再提,并未动了真怒,因为他也清楚老三与老五的事肯定不是我做的,八成是他们两个自己为了推脱此事做出来的,这又怎能怪在我身上?” 说到这里,察木再下意识的向吴良那边看去,生怕吴良还是不肯相信他的话,以后不带着他玩,不与他有任何往来。 而此时此刻,吴良也正看向了他。 与瓬人军众人一样,吴良其实一直在一旁漫不经心的听着他与诸葛亮说话,同时也在通过这些话语案子判断察木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一路上应当如何对待他。 “吴将军……” 察木立刻咧开嘴冲吴良露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容。 他虽有“社交牛逼症”,但吴良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还是令他多多少少有些忐忑,不知应该如何才能够靠近吴良。 毕竟他前往中原去曹老板那里作人质只是鄯善国赋予的义务,而他自己也还有着自己的目的。 “呵呵。” 吴良嘴角亦是勾起了一个古怪的弧度,接着不紧不慢的来到察木身旁,若有所指的笑道,“察木王子,不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父王打算送来作人质的王子,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只是不想令曹刺史觉得诚意不够,才搞出了这些事情?” “啊?” 察木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你仔细回忆一下,三王子上吐下泻,五王子摔伤了腿,你可都亲眼所见?或是有其他的目击者么?” 吴良虚着眼睛问道。 “……” 察木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你再仔细回忆一下,你父王的六个王子中,他最不待见的人是谁?” 吴良继续问道。 “……” 察木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你再再仔细回忆一下,你离开的时候,你母亲最后叫你那一声,是不是有那么点欲言又止的味道?” 吴良紧接着又问。 “……” 察木的头已经低了下去,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抑郁气息。 “别多想,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没别的意思,你也千万别往心里去,或许并不是我说这么回事。” 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察木的肩膀,吴良淡然一笑扬长而去,深藏功与名。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察木的头就没抬起来过。 吃饭的时候也完全是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整个人就好像是被某个动漫中的灵灵果实能力者的消极幽灵穿体而过一般,就差将“我活着还不如一条青花鱼”挂在嘴上了。 “社交牛逼症”也不是没得治。 这不就被吴良只得服服帖帖的,再也没有铲在吴良身边问东问西、如同苍蝇一般喋喋不休了么? 只不过这一剂药下的有点猛。 在瓬人军众人眼中,最近的察木完全就是黑白色的,哪怕靠他稍微近一点都有一种温度骤降了好几度的感觉。 这个家伙的“社交牛逼症”已经被“抑郁症”取代了。 不愧是我们的吴将军,简直比杀人诛心还狠,不过……这个家伙其实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吴将军如此对他是不是残忍了些。 瓬人军众人从之前的厌烦察木,如今已经开始有点同情察木了。 而吴良则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如今历经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们终于又回到了此前停留过的渊泉,见到了曾经相处了一段时间的阿旺叔。 如今阿旺叔身上的“狐惑”已经痊愈,身子骨渐渐好了起来。 吴良与他寒暄了一番,顺便对阿旺叔那远在扦泥城的徒弟阿普丘好一通夸赞,直称老爷子教徒有方,将他哄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之后在阿旺叔的陪同下,他又去了一趟冥泽,重新在冥泽之中投入了一根用阿旺叔的象牙制作的象牙法器。 然而。 那座藏有“扶桑树”的山岭没有再次升起,而“蜮”最近也并未出现为祸附近的族人,如此已经可以证实吴良之前的猜测,看来在下一次结出果实之前,守护果实的“蜮”可能都不会再出现了,而“壶涿氏”的象牙法器应该也不会再起作用了。 得到这个结果,吴良自然也没有了多余的念想,只得在阿旺叔的农庄修整了两日之后重新上路。 …… 待树叶开始泛黄,秋风袭来之际,吴良等人终于进入了陈留境内。 这一路上他们又听闻了许多事情: 马腾与韩遂整个夏天都因马超之死交战,互有损伤,连如今把持朝政的李傕前来调停都没有劝住; 曹老板攻下青州后,不少将领率军投靠了北边的袁绍,其中就包括原本栖身于青州、并在曹老板攻打徐州时试图前来救援的刘备,而曹老板这次一鼓作气攻打青州,也是因为青州刺史田楷麾下的刘备再次出兵试图阻挠; 袁绍发檄文谴责曹老板霸占青州,此举非民心所向,要求曹老板即刻将青州归还青州刺史田楷,曹老板随后发文驳斥,双方剑拔弩张…… “看来官渡之战果然也要提前了……” 吴良知道历史,自然也能够猜到袁绍的心思,并且在这之前便已经有所预见。 袁绍亦是个野心家,最不想看曹老板在中原强势崛起的就是他了,一旦曹老板有了可能超越他的势头,他便一定会出手打压。 不过打仗的事与吴良无关,他就是个臭陶匠而已。 只是苦了我们的刘皇叔,这一次他没有得到陶谦从给他的四千丹阳兵,也不曾被表为豫州刺史,没了“刘豫州”的名头,更不曾与吕布眉来眼去互争高下,更不曾参与暗杀曹老板的“衣带诏”行动…… 直接就快进到了兵败投奔袁绍这一步。 少了这些过程,虽然结果看起来差不多,但却同时使得刘皇叔失去了许多露脸的机会,并且屡战屡败,声望自是无法与史书中相提并论,就算如今去了袁绍那里,虽不能说是无名小卒,但袁绍也断然不可能率兵离开邺城两百里亲自迎接以表重视。 吴良现在倒是关心起了另外一件事:不知“关二爷”现在身在何处? 历史上,刘备被曹老板击败投奔袁绍时,“关二爷”应该是被曹老板生擒了的……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因为少了吴良方才所知的那些刘备在徐州一带争霸的过程,“关二爷”的威名还没有显现出来。 顺便提一嘴,《三国演义》中的“温酒斩华雄”桥段乃是虚构,正史中真正斩杀了华雄的人是孙坚,并非“关二爷”。 因此曹老板这时候就算生擒了“关二爷”,也可能未必便知道“关二爷”有多强大。 再顺便提一嘴,虽然“温酒斩华雄”的桥段乃是虚构,但“关二爷”万军丛中取袁绍大将颜良首级、千里走单骑弃曹操寻刘备、擒于禁斩庞德威震曹军……等等这些事情却都是有据可依的史实,“关二爷”武圣之名与忠义气节依旧名副其实! 也是因此,吴良倒略微有些担心“关二爷”的处境。 倘若曹老板不知道“关二爷”有多强大,而“关二爷”又一根筋的话,吴良还真说不好曹老板会不会直接将他当做无名小卒给斩了。 毕竟曹老板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对谁都能如此纵容与偏爱…… 想着这些。 吴良的目光瞥见了已经抑郁了整整一路的察木王子。 这个家伙自打被吴良“点醒”了之后就是这副状态,将近三个月的路途中,他说过的话绝对不超过十句,而且几乎每一句都是“嗯”、“啊”、“哦”之类的应答,哪里还有半点“社交牛逼症”的迹象。 这种状态下,察木王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精神也是十分萎靡,仿佛永远困在了阴影中一般。 眼下就快要到地方了,吴良不久之后就会将他送去曹老板那里,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他再像此前那样烦扰自己,因此现在也是将他从抑郁中拉出来的时候了。 于是。 “察木王子。” 吴良笑眯眯的来到了察木身旁,开口问道,“你对你们鄯善国的历史了解多少?” “?” 察木抬起脸来,无神的眼中划过一抹疑惑。 他自然对鄯善国的历史极为了解,毕竟也就几百年的历史,他只是不明白吴良为何忽然有此一问。 “我本来不想明说,是希望你能够自己参透其中的深意,如此你才能得到成长,可现在看你这副模样,你终究还是没有想通其中的关节,我真替你父王感到担忧啊。” 吴良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次按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汉武帝时,你国曾派出两个王子分别送往大汉与匈奴为质,后来两个王子先后都做了鄯善王,只不过派往匈奴的王子先做了王与大汉交恶,于是大汉便派人将其斩杀,教曾在大汉作人质的王子取而代之做了新王。” “后来的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明白你父王的深意。” “你若留在鄯善国,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比得上大王子与四王子,但你若来了这里,他日曹使君称霸中原,你能得了他的支持便有了巨大的机会,对你,对鄯善国皆是好事……父爱如山,你父王虽然可能是设计将你送了出来,但却并非是弃你于不顾,而对你寄予了厚望啊!” :x 第四百七十三章 阴阳眼!(4000) “唉?” 听完吴良这番话,察木那无神的眼中继而又浮现出一抹消失已久的光亮,“吴将军,你说的……是真的么?” “正所谓‘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鄯善国的历史已经写明了答案,只看你是否能够正确解读。” 吴良满脸正气的说道,“离开扦泥城时,你父王曾请求我好生管教于你,我虽不是什么良师益友,但既然将你带了出来,便有引导你走上正途的责任与义务,你亦不可辜负你父王的期望,需忍辱负重砥砺前行,明白了么?” “……” 瓬人军众人此刻已是瞠目结舌。 吴将军这指鹿为马的本事最近真是又见长进了啊,尤其是那通关于“镜”的说法,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恐吧怕便是那些朝廷中博士也未必说得出来,吴将军真是才富五车,可惜一般都不会用在正经地方。 那通说法他们当然没听过。 因为唐朝的名臣魏征死后,唐太宗李世民悼念他时说的,这时候距离李世民被怀上还差个三四百年呢。 “嗯……” 察木微微蹙眉,细细咀嚼着吴良的这番话,片刻之后,他那撇下去两个月的嘴角终于重新勾了起来,握着拳头郑重点头道,“多谢吴将军指点,真是令我茅塞顿开!” “破而后立,我看好你!” 吴良顺势向察木你投去一个“欣赏”的目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结果却听察木又皱起脸来说道:“可是吴将军,我虽明白了父王的深意,但父王却未必明白我的心意,我并不想做什么鄯善王啊,我此生最大的梦想,便是成为一个似吴将军一般身怀道法游历世间的异士,天地任我游,万物随我心,不知道有多逍遥。” 好吧。 兜兜转转一圈又给转回来了,这个家伙怎么这么犟啊? 好在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将这个家伙送给曹老板了,到时候眼不见心不烦。 吴良如此对自己说道,又不懂神色的道:“察木王子,你许是误会了吧,我可没什么道法,更不是什么异士,再说,你跟随我们风餐露宿两个多月,你觉得我们逍遥么?” “逍遥。” 察木再次郑重点头,眼中尽是憧憬之色,“吴将军你就承认吧,此事你可瞒不过我,你就是身怀道法的异士,而且不只是你,这位老先生与这位壮士也同样身怀道法,你们三人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股异于常人的气息,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说着话的同时,察木指向了两个人,这两个人正是于吉与杨万里。 ? 吴良心中微惊。 气息? 吴良觉得察木的这种说法有些玄乎,但他指出的两个人却的确是瓬人军中除了他之外唯二身怀异术的人。 于吉是“堪舆之术”,而杨万里则是“缩骨功”。 剩下的典韦、白菁菁与诸葛亮虽然也各有各的长处,但他们的本事还算不得异术,只能算是异于常人的天赋。 只是,这是察木通过“气息”看出来的么? 吴良表示怀疑,却又没有办法完全否定。 因为察木指的太准了,而在鄯善国的时候,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于吉和杨万里,都从未当着任何人的面显露过异术。 至于那被当地人视为“雷火之力”的黑火药,则根本算不得异术,并且瓬人军众人都使用过,察木根本不可能通过那东西便认定于吉与杨万里也是身怀异术的人。 ? 众人闻言亦是面面相觑。 他们也不明白察木王子为何能够指的这么准,他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身怀异术的人身上真的会散发异于常人的气息? 可为什么我们从未察觉? 见吴良等人面露疑惑之色,察木脸上又渐渐浮现出了此前那二货般的得意笑容,继续说道:“这位老先生与这位壮士身上散发的气息淡薄一些,而吴将军的气息则略显深重,因此吴将军的道法定是在他们之上。” 这话也没说错。 吴良掌握了“厌劾之术”,后来又在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控水之术”,如此比较起来,自是比于吉与杨万里多出了一项异术,说他道法在于吉与杨万里之上自然也有一些道理。 况且在瓬人军众人眼中,吴良可不仅仅会这两项异术,他还有一个叫人不知深浅的“乩童”身份,以及各种各样信手拈来的奇特事物,往往叫人防不胜防心神巨震,谁也说不上来他到底会多少东西。 因此吴良自然瓬人军众人看来,察木说的更加没错。 “另外。” 不待吴良等人做出反应,察木紧接着便又说道,“吴将军身上还携带了不少同样散发着气息的法器,比如这只被吴将军负于身后的鼓,还有吴将军怀中,至少还有三样东西绝非俗物,哪怕隔着衣裳也无法抵挡这股气息,皆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 听到这里,吴良已是满脸的意外之色。 察木全都说中了! 尤其是他竟然能够将具有一些神秘特效的物品都指出来,这完完全全出乎了吴良的意料,简直不可思议! 难道这个二货拥有一双异于常人的眼睛? 天朝民间自古便传说世间有些命理特殊的人将有可能拥有一双“阴阳眼”,这双眼睛能看见鬼魂或一般人看不见的超自然现象。 此事虽然并未得到科学证实,但除了民间传说,许多宗教中亦是有类似的记载,包括天朝的道教。 “除了这些气息,你还看到过什么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吴良终于开始正视这个有些烦人的二货青年,正色问道。 “似乎便只能看到这种特殊的气息。” 察木王子回忆着说道,“年幼的时候我曾见过一个似你们一般身上散发着这种气息的人,也曾见过散发着这种气息的东西,那时候我不懂这些,将此事告诉母亲之后,母亲只觉得我中了邪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因此便请来巫医为我治病,逼我喝下又苦又臭的汤药驱邪,还请来此前被你杀死的普善法师为我做法,普善法师则说可能是妖魔作祟,教我母亲为佛祖献上供奉,每日为我祷告祈福。” “后来我那些兄弟姐妹也知道了,他们的母亲纷纷教导他们莫要与我玩耍,免得从我这里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自那之后,我便不再向任何人提起此事,就算见到了这种身上散发这种气息的人或物,也都假装没有看见,我母亲还以为她请来的巫医治好了我,而她每日向佛祖祷告祈福也保佑了我,我那些兄弟姐妹也逐渐淡忘了此事。” “直到几年前中原盛行‘太平道’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了几卷天朝商人带来的道学书籍,那书籍中居然记载了与我类似的情况,那时我才知道我之所以能够看到这些气息,可能并不是因为中邪或妖魔作祟,而是道学书籍中记载的阴阳眼,而我看见的气息,不是灵体便是道法。” “这阴阳眼只有在万中无一的特殊命理之人身上才有可能出现,这是上天赋予我的能力,旁人想求还求不来。” “也是自那时开始,我便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寻找与道学有关的书籍记载,每日沉迷于道学的研究,而看的道学书籍越多,我便越是发现,中原的道学竟是如此的高深与浩瀚,虽然我始终没有办法悟得真正的道法,却也从其中领会到了许多天地万物之间的道理。” “当然,这个过程中也闹出了不少笑话。” “传扬出去之后我那些兄弟姐妹又开始嘲笑于我,我母亲也时常来劝我莫要执着于此,就连我父王见到我时,叹气与皱眉的次数亦是越来越多,渐渐的,这些事情在扦泥城内传扬,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每次我出去都能感受到人们投来的怪异目光。” “不过我已经不在乎了,因为我知道我正在追寻一条他们无法理解的道路,他们此前不懂我的阴阳眼,现在不懂我的道学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惜在这之后,我竟再也没有见到过身上散发这种气息的人或物。” “直到那天,你们立于王宫之外,而我立于王宫之内,透过窗子我看到你们轻而易举的杀死了普善法师,看到了你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连你们身上携带的东西也同样散发着气息……在普善法师撕掉的那一刻,鄯善国可谓举国震惊,但我却是发自内心的惊喜!” “他们不明白,但我却无比清楚,我可能找到了同道中人。” “若非懂得道法,你们断然不可能将这么多身怀道法的人与物集合在一起,而也只有你们,才能理解我的阴阳眼,而我的阴阳眼可能也只有你们才会认同。” “所以我不断在暗中打探你们的消息,观察你们的一举一动。” “我发现你们虽然杀了夏哈甫将军,杀了普善法师,但其实并非滥杀无辜之人,你们此前所有的举动,都是被动行事,都只是为了自保,另外我还发现,你们查阅扦泥城金匮阁内的书籍,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线索,因此我应该是第一个相信,也是唯一一个相信你们就是你们所说的‘驱魔人’的人。” “因此我开始尝试接近你们,想要进一步了解你们,再决定是否要加入你们。” “也是因此,我并未一开始便将阴阳眼告诉你们,最起码我得先搞清楚你们来到扦泥城真正的目的,才能够信任你们。” “只可惜你竟比我还要心谨慎,始终提防着我,拒我于千里之外……” “以至于我虽最终奉我父王之命随你们一同前来中原为质,但却依旧没有真正了解你们,直到方才听了你的那番话,我终于看清了你。” “吴将军!你是个有担当、知仁义、明是非、识良莠的君子,自今日开始我想追随于你,请你收下我,令我的阴阳眼发挥它应有的功用吧!” 说到这里,察木王子已是右手抚胸,低下头躬下身子极为郑重的对吴良施了一礼,俨然一副拜师入门的姿态。 “……” 瓬人军众人又是面面相觑。 意外! 太意外了! 想不到吴良胡乱指鹿为马,竟还指入了这么一个意外收获! 虽然与他们在扦泥城是了解到的察木王子完全是两个版本,但却察木此刻的这番话却是与其丝丝入扣,可信度极高。 最重要的是,这个家伙的阴阳眼应该也不是假的,若非真能看到,他又怎能将瓬人军中所有不同寻常的人或物都说的那么准确? 瓬人军众人下意识的看向了吴良。 那么。 吴良会将察木收下么? 他们谁都不得不承认,察木的阴阳眼非常有用处,简直就是一个法器或是灵器的探测器,今后他们再入墓时若是便可一眼看出什么是他们需要的东西,什么东西需要格外提防,绝对不会因为不了解而错过重要的东西。 而且不仅仅是物品,就算是一些身怀异术的人亦是能够一眼看透。 如此亦是能够减少被人算计的概率,调查起有些事情来更是事半功倍,就像此前曹昂与曹禀失踪的案子,若是带上察木去往品香阁,一眼便能够看出方琼有问题,连查都不用查直接拿人便可结案。 所以,吴将军一定会将他收下吧……这子不错,真的不错,正是瓬人军需要的人才! “……” 吴良心中亦是颇为惊喜。 想不到。 真的想不到。 原本以为只是带了个脑子有点问题的废物王子回来向曹老板交差,结果没想到这货竟是个难得一见的宝藏男孩,这简直就是馅饼骑脸,好运来了想挡都挡不住。 这么说起来,察木此前“魔怔”的传闻亦是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个家伙只是不普通,无法被普通人理解,因此便被普通人孤立了起来,最终在鼓励中选择了自我封闭,最终封闭成了“社交牛逼症”。 他其实并非是对道法执着,他只是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罢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庆功宴(4100) “吴将军,我是真心实意想加入你们……” 看到吴良等人并未话,察木还以为他们看不上自己的阴阳眼,心中不由的有些忐忑,连忙又道。 “有些事情我必须提前与你清楚。” 吴良终于正色道,“我们不是什么驱魔人,做的也并非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时常需进入险境出生入死,死后可能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另外,一旦加入了我们,便不再是你想退出便能够退出的了,即使是这样,你也依然坚持要加入我们么?” 察木王子一愣,下意识的问道:“可否问一句,你们究竟是做什么的?” “你若是加入了我们,自然便会知道;而你若是知道了我们是做什么的,便必须加入我们。你还想知道么?” 吴良的目光逐渐犀利起来,进一步给察木王子施加心理压力。 “……” 察木王子显然被吴良这番话给震慑住了,陷入了犹豫之中,甚至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 毕竟这个家伙自小便含着金汤匙出生,虽然可能受到过一些委屈与孤立,但终究是受到王室庇护的王子,经历的事情与遭受的挫折还是太少了,更是基本没有遇到过这种没有退路的抉择,因此面对吴良给出的选择题,他心中自是立刻便没底了。 毕竟,吴良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他完全就是在开盲盒,还是可能牵扯今后人生道路的盲盒。 “若是拿不定主意,你便乖乖去做你的人质吧,据我所知,鄯善国应该还是第一个主动向曹使君称臣的西域小国,这对使君来意义非凡,因此他定会以重礼对待于你,你在这里将会过上比在鄯善国更加舒心的日子,这也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吴良又笑了笑,不紧不慢的道,“至于你的阴阳眼,我只当做从未听过,你最好也当做没有这回事,从此将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底,安安稳稳的做个普通人,否则你在扦泥城遭遇的境遇,在这里也有可能再次上演,这点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完这话,吴良也不再给察木王子考虑的时间,回头对瓬人军众人挥了挥手,洒脱道:“你们也是,休要将此事传扬出去,咱们走吧。” “?” 众人有些愕然。 察木的阴阳眼对于普通人来的确没有任何用处,可是对于他们来却是大有用处啊,难道吴将军就打算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他么? 而且吴将军平时不是挺能忽悠的么? 怎么面对送上门来的察木王子他却如此实诚,非但明了加入他们的利害,还教他慎重做出选择? 然而他们哪里知道。 吴良选人也是有自己标准的,尤其是要跟随他一起入墓的瓬人军骨干,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选择标准。 杨万里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因为他此前是吕布麾下的探子,因此虽然吴良通过威逼利诱将他变成了自己人,但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吴良都不曾准许他跟随一同下墓,而那段时间,吴良一直在考察着他的心性。 而白菁菁则不太一样,作为守墓人的后裔,尤其是与自己足够亲密之后,吴良对她可谓是知根知底,自然可以放心的带入墓中。 至于典韦、于吉和诸葛亮。 这三个人就又有些不同了,他们都是历史上的名人,就算此前没有过接触,吴良对他们亦是知根知底,对他们的心性亦是足够了解,根本就没有考察的必要,直接忽悠就完事了。 而现在的察木王子。 他不曾在吴良所知的历史中有过记载,因此便也很有必要仔细考量,否则就算阴阳眼对瓬人军来很有用处,但事在人为,如果他的某些品质不过关的话,依然有可能在最危急的时刻掉链子,成为他与瓬人军众人的催命符。 不过察木王子此刻陷入犹豫反倒令吴良放心了不少,这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至少能够明这个家伙心里没有隐藏别的目的。 而若是在话已经到这一步的情况下,察木王子依旧选择加入瓬人军的话,倒可以看出他的决心与坚韧,的确可以试用一下。 反过来讲。 如果察木王子在此时选择了放弃,吴良也并不觉得惋惜。 若是这点决心与坚韧都没有,还让他加入瓬人军的话,他便始终是个隐患,不一定什么时候便会在遭遇险境的时候心生退意,甚至没准儿为了活命还有可能致同伴于险境,真心不如不要。 就在这时。 “等一下!” 察木王子忽然追上了吴良,此刻他的眼中已经没有犹豫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定,只听他道,“我依旧要加入你们,如果我想安安稳稳的做个普通人,便不会不远万里跟随你们来到这里,在扦泥城一样可以,既然来了,我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 两日后。 瓬人军顺利进入了陈留郡城。 吴良的家眷一切安好,不仅仅是陈留太守程昱与王庆在照顾着他的家眷,就连朱家亦是极为热心的帮衬着,比对待自家家眷都要好的多。 原因无他。 还记得吴良这次离开陈留之前送给朱鲁的锦囊妙计么? 吴良走后不到两月,果然便有一场可怕的蝗灾席卷而来,朱家家主朱逊看过锦囊妙计的内容,那时便有些惊疑,心难道吴良这是算到了即将出现蝗灾? 如此蝗灾一来,朱逊便彻底被吴良的神机妙算所折服。 原本这个时代人们还认为蝗灾乃是上天降下的责罚,而蝗虫便是上苍的使者,以至于在面对蝗灾的时候都很消极,很少有人主动抗灾。 但这一次,被吴良折服的朱逊却是十分上心,作为目前陈留郡内势力最大、声望最高的家族家主,在他的号召之下,再加上一些威逼利诱的手段,竟强行将吴良留给朱鲁的锦囊妙计中所写的“火诱杀法”和“以蝗易粟法”给实施了起来。 不得不。 也就是朱家家主朱逊亲自下场,此事若是单纯靠朱鲁去办,很有可能根本就实施不下去,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将蝗灾控制下来。 当然,这其中也有程昱的推动作用。 于是。 经过这场蝗灾,陈留郡俨然成了曹老板地盘之内损失最小的地区。 曹老板前些日子班师回朝之后,正好到了收割的季节,见到兖州其他郡的情况,再见到陈留郡的收成,了解过事情的始末之后自是立刻将陈留郡设成了典型。 非但如此,曹老板还直接将朱鲁封为“佃农中郎将”,负责督办整个兖州的屯田事宜。 这是曹老板起势以来设立的第二个“将军”,如此殊荣简直令整个朱家受宠若惊,而管辖范围从一郡变成了一州,其中的利益与权势自然亦是不可同日而语。 此时此刻。 朱逊终于彻底信了邪。 他这傻儿子可真是傻人有傻福,竟能遇上吴良这么一位贵人,这不仅是朱鲁一人之福,亦是整个朱家之福啊。 于是朱逊立刻派人给吴良府上送去了大礼。 同时还派家奴时刻打听着吴良府上的事情,一旦发现吴府有什么需求,不用汇报先去帮忙摆平了再。 这不前些天还有个不长眼的士族士子试图调戏吴府出门买布的小美人来着。 结果还不待陪同出来搬运的陈金水等人做出反应。 便不知道从哪跑出来一群打手,按住那士子便是一顿好打,直接打折了两条腿,还非要问出那士子是哪家的人,呜呜泱泱抬着就上门问罪去了。 这一幕把陈金水等人都给看懵了,什么时候世道变得这么美好,路见不平事人人都敢一声吼?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都是朱家的人,难怪连士族士子都不放在眼中。 而朱逊的想法也很实在。 他必须得给吴良创造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好教吴良能够舒舒服服的在陈留住着,不然万一哪天吴良搬去了旁的地方居住,万一做了旁人的贵人,岂不是便宜了旁人? 这些事都是前话。 且吴良安然回到府上,自然是高兴坏了他的那些小美人与老部下,尤其是那些个小美人,一个个都喜极而泣了起来。 毕竟他这次出去时间是真的久,一来一回便是小半年的功夫,直接从春末走到了秋季。 美人们日盼夜盼,只怕吴良出什么闪失,亦是很不好过。 当然,盼着吴良平安归来的人并非只有她们。 这不。 吴良才回到府上不到一个时辰,便接连迎来了好几位客人。 屁股还没有坐热乎的时候,王庆、朱鲁就已经来了,两人大包小包带着礼品争相要给吴良接风洗尘。 可惜吴良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只想着好好休息几日,一点与他们瞎搞胡搞的心思都没有,因此也没留他们在家中多坐,随便找了个理由便先将他们打发回去了。 结果这二人才刚走没多久。 陈留太守程昱便又来了。 一进门程昱便上下打量着吴良,发现他完好无损之后,才用略带埋怨的语气道:“吴将军,你还好意思回来?你是不知道,自打使君班师回到邺城之后,每日早中晚便必有三批飞奴飞来老朽这里,一字一句都是询问你的归期,天底下能教使君如此惦记的人,恐怕也只有你了,你若是再不回来,只怕使君便要亲自来陈留等着你喽。” “程太守,临行之前我不是知会过你,也给使君去了飞奴么?你们应该都知道我这次出的是一趟远门啊。” 吴良打着哈哈道,接着又有些奇怪的问道,“你可知道使君如此着急盼我归来所为何事?可是又有什么事要我去办?” “使君的心思老朽如何能够猜透?” 程昱笑了笑,眨着老眼意有所指的道,“不过使君此次西征大捷,顺势北伐青州也是捷报不断,何况如今已经入了秋,使君目前正在逐步休战等待过冬,老朽实在想不出使君有什么事是需要你迫切去办的,不定……使君如此着急找你,是怕丢了你这么个乘龙快婿,着急找你前去与女公子完婚洞房?” 这老家伙居然开起了荤段子,而且还是那曹老板的大女儿开涮,也是胆肥了。 不过他的意思也很明白。 因为他是最早知道瓬人军真正职责的人,这么也就是就算前些日子兖州遭了蝗灾,曹老板最近也并不怎么缺粮,暂时应该不太需要瓬人军赶紧将“陶簋”给做起来。 “程太守这话的有水平,他日我见了使君,必定一字不差的转达于他。” 吴良屑睨道。 “别别别,老朽知错了,老朽不该戏谑吴将军,请吴将军饶命。” 程昱连连认错,不过却也清楚吴良是在与他开玩笑,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那这些话就暂时寄存在我这里吧,不过这寄存费嘛……” 吴良笑道。 “从今日起,老朽再欠下吴将军二十斤黄金,他日待老朽发达了,连同此前欠下的十斤黄金一同奉还,如何?” 程昱主动道。 “居然这么痛快?我不得不怀疑程太守已经开始破罐子罐摔了,反正还不上,自然也不怕多欠上一些,是也不是?” 吴良十分警觉的问道。 “吴将军有所不知,这年头便是太守也没多少油水啊,起油水……” 程昱苦笑,到这里,他却又忽然压低了声音,“吴将军,你这次出征应该又有丰盛的收获吧?” “还行吧。” 吴良点了点头,也不与他细。 “那就好,那就好。” 程昱正色道,“你前脚进城,老朽便用飞奴将你归来的消息传给了使君,想来用不了多久使君的回信便会传回,如果老朽所料不错的话,使君应当会征召你我二人、还有最近升为典农中郎将的朱鲁一同前去鄄城参加准备举行的庆功宴。” “然后呢?” 吴良听出程昱话中有话。 “荀令君传信于我,使君打算在这次庆功宴上大力封赏有功之将。” 程昱再次压低了声音,蹙眉道,“而那吕奉先与其部下将领绑了叛臣张邈、张超,又亲手斩杀了使君的杀父仇人陶谦,后又在青州屡立战功,并认了使君为义父,这次吕奉先与其部下将领恐怕要在庆功宴上专美于前……” :x 第四百七十五章 熟人(4000) “彼时咱们这些老部下只怕是脸上无光啊,另外荀令君还说,那吕奉先及其部下随使君到了鄄城以后,各个居功自傲目中无人,鼻子都快仰到天上去了,若是教他们如此嚣张下去,只怕使君也要轻视了咱们,咱们这些老部下在使君那里便越来越没有分量了。” “说起功劳来,吴将军才是最值得使君倚重的人。” “当初若非吴将军及时送回黄金,使君去年西征徐州便不会那般顺利;而若非吴将军提供‘飞奴’之法,张邈之乱亦是难以平息,使君只怕在兖州连个立足之地都无法保全;而此次西征徐州,吴将军献与使君的攻城利器亦是功不可没……吴将军所为,桩桩件件皆是旷世奇功,岂是那有勇无谋的吕奉先能够比的?” “因此吴将军正应借此机会灭一灭他的威风,也教他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莫要轻视了咱们这些老部下才是,尤其不能轻视了劳苦功高的吴将军。” 说到这里,程昱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愤慨之色,似是正在替吴良打抱不平。 这就搞起党争来了? 吴良已经明白了程昱的真实意图。 闹了半天这老子是来挑事的,而且口口声声都说这些话是荀彧说的,将责任全部推到了荀彧身上。 老狐狸! 当然,这的确可能真是荀彧的意思。 毕竟荀彧辅佐曹老板的同时,本就有自己的私心,并且他为曹老板推荐了许多人才,不少人才都受到了曹老板的重用,其中就包括深得曹老板器重的戏志才,而这些被他推荐的人才,某种意义上来讲自然也算得上是荀彧的门生。 如今曹老板将吕布认作义子,看样子这次庆功宴上也将大力封赏于他,这在荀彧看来自然便是威胁到了他在曹老板心中的地位,进而可能会影响到他苦心经营的那些门生的地位,自是不愿教其专美于前。 可惜荀彧那里暂时没有什么人能够压过吕布一头,于是便想到了这借刀杀人之计,想要利用吴良来制衡吕布。 不过荀彧与程昱是狐狸,吴良又何尝不是? 这种事他稍微一想便已经想的十分通透,又怎会随随便便被他们利用? 而除了荀彧与程昱之外。 或许还有不少人也有类似的意思……也就是程昱提到的曹老板的那些“老部下”。 夏侯惇? 于禁? 乐进? 说不定就连戏志才都有可能牵扯其中。 毕竟吕布的加入必将影响到曹营的权利分配,而且是再分配。 因为吕布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整个集团一同加入。 他手底下有一个此前便颇受曹老板重视的陈宫,此人有勇有谋,便是历史上吕布兵败下邳被擒之后,曹老板依旧能够不计较陈宫的兖州反叛之罪,希望陈宫回头为自己所用,无奈陈宫不从才将其枭首,就算如此之后也依旧善待他的家人。 除此之外,还有赫赫有名的“八健将”。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当属“高顺”与“张辽”。 提起“高顺”很多人可能不太了解,但提起他亲自统领的“陷阵营”,便立刻令许多人如雷贯耳了。 这可是汉末军队中真正的“不败之师”,直属部下七百余人,号称千人,铠甲兵器精练齐整,严守军纪军备严整且作战时相当勇猛,就这么说吧,除了曹老板水淹下邳擒获吕布彻底灭掉整个吕布集团的那次,“陷阵营”在此前的战争中皆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刘备、夏侯惇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北地太守“张辽”就更不必说了,他率领八00死士迎战孙权十万兵马,一路杀到旗下险些生擒了孙权的豪举,使得“孙十万”的笑谈早已在后世深入人心。 当然。 还有一个各方各面都一般般的“郝萌”。 此人吴良在盗取广川王刘去墓的时候已经见过面,也不知道他当时染上的疫病是否治好了,如今还在不在人世…… 如今吕布集团立下了不的战功,曹老板办庆功宴自然少不了封赏他们。 只不过如何封赏便又是一个技术活了。 旁人不清楚,吴良却是清楚得很,吕布早在干掉董卓之后,便已经任职奋武将军,假节,仪比三司,进封温侯,甚至与王允一同把持朝政,需知这“奋武将军”可是一个高级将军的名号,相当于多路军队中的总监军,绝非普通的杂号将军可比。 而高顺则早早就做了中郎将。 张辽既为北地太守,便是一郡太守的级别,按照曹营的级别最少也已经是个校尉。 曹老板既要封赏他们,除了一些物质上的赏赐,哪怕是为了笼络人心,职级上应该也不能比他们之前低了。 但问题是,曹营现在最高的就两个中郎将。 一个是吴良这个司史中郎将,一个是朱鲁刚封的典农中郎将,剩下的人,哪怕夏侯惇都还只是一个校尉兼太守。 在这种职级并不对等的情况下。 曹老板若要将吕布集团纳入曹营,进行一次权利再分配无疑是最为妥当的选择,如此才能做到相对意义上的公平,才可服众。 同时。 曹老板还要面临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将吕布集团与“老部下”集团融为一体。 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就是会出现党争的问题,而一旦一个组织内部出现了党争,内部力量将会快速瓦解,距离走向衰败也就不远了。 就像现在,“老部下”集团不是已经跑来笼络吴良准备搞事情了么? 不过吴良相信曹老板应该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所以才会急于去办这场庆功宴,到时候看曹老板如何表演就是了…… “哈哈哈,程太守谬赞了,我哪有你说的那般重要?何况那可是鼎鼎有名的飞将吕布啊,连董卓都死于他手,我不过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无名卒,如何敢去灭他的威风,程太守与荀令君未免也太高看我了。” 吴良沉吟了片刻,便打着哈哈说道,“况且吕布善战,我善夜行,吕布见得光,我却见不得光,吕布是使君手中的利刃,我却只能做使君的影子,我们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对于使君的用途亦是截然不同,实在没有什么可比之处,同样也不存在什么冲突之处,因此吕布对我其实并无太大影响,我还是不去触这个霉头了吧。” “这……” 程昱没想到吴良会是这么个反应。 毕竟吴良才二十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自然最爱听一些奉承的话,也最容易受人激将做一些头脑发热的举动。 结果想不到吴良居然躺的如此之平,毫无斗志不说,甚至还有那么点从心。 这怎么都不像是曹营第一个封将的人该有的精神状态,哪怕稍微有那么一点膨胀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 程昱如今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但他心里很清楚,若换作是他拥有吴良的本事与功劳,亦是绝对无法如此宠辱不惊的心境,少不了要稍微将自己当上一回事。 “程太守,还有旁的事么?” 吴良笑呵呵的问道。 “没、没有了。” 程昱回过神来,略有些尴尬的道。 “啊哈——” 吴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脸倦意的对程昱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留程太守了,出去了半年,回到家中心情放松下来,整个人便倦的不听使唤了,我得先好好歇息歇息,缓过劲儿来之后还得尽快去向使君复命。” “那就不打扰吴将军了,老朽告退。” 程昱终于不再说些什么,拱手行了个礼向客堂外退去。 “我就不送程太守了,回头见。” 吴良笑眯眯的还礼。 …… 回到郡府,立刻便有人为程昱送上了曹老板用飞奴送来的帛书。 程昱屏退了左右,仔细看过帛书上的内容之后,又取来另外一块空白绢帛,在上面写道:“使君勿念,吴将军视布为善战之刃,视己作不光之影,不与他谋,不与布争。” 而后心的将这块绢布叠好放入一个竹管中,叫来亲卫绑在飞奴腿上放了出去。 原来程昱并非荀彧的人,也并非是受了荀彧的指使前来挑事,他背后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曹老板本尊。 情况其实与吴良此前猜测的差不多。 自打曹老板将吕布收做义子之后,一部分“老部下”便已经开始力劝曹老板收回成命,借机诛杀吕布。 当然,用的说辞与历史上刘备对曹老板所说的相差不大。 无非就是兖州的新仇旧恨,以及吕布连杀两任义父,反复无常,狼子野心,诚难久养之类。 可惜此一时彼一时也。 历史上,曹老板听了刘备的话,其实主要还是为了笼络刘备,毕竟当时刘备得了陶谦的丹阳兵,轻而易举便能够在沛招募万人军队,而吕布已是败军之将,麾下军队已尽为曹老板所得,自然很容易做出选择。 而这一次,因为曹老板接连拿下徐州青州之后,袁绍已经提前露出了獠牙。 曹老板知道袁绍兵强马壮,可他一时半会也找不来其他的援军与盟友,因此这时候吕布集团便成了唯一的选择,若是这时候诛杀吕布,则必定使得吕布麾下将士与他离心离德,哪怕强行收入自己麾下,亦将损失大半战力,说不定打起仗来的时候,还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背刺。 可惜人都有私心,并且屁股决定脑袋。 这一部分“老部下”见劝不住曹老板,竟渐渐联合起来与吕布集团展开了对立,隐隐已经形成了党争之势,互看不顺眼。 这自然也不是曹老板愿意看到的。 如今他虽然形势不错,但还绝没有到可以玩相互制衡的驭人之术的时候,无论是“老部下”还是吕布集团,对于曹老板来说都十分重要,他又不能在这个时候进行打压,否则影响的便是整个曹营的士气。 而在曹老板的这些“老部下”中,除了夏侯惇、荀彧等人,曹老板自然也十分看重吴良的态度。 只要这些个他真正倚重的人不参与此事,剩下那些“老部下”自然便翻不起什么大波浪来。 也是因此曹老板一早就给程昱下了命令。 若是吴良在庆功宴前回来,便教他依计试探吴良的想法,毕竟“女婿”与“义子”还是比较容易争风吃醋的,他这个“岳父”与“义父”自然要适时进行调和,手心手背可都是“肉”啊。 顺便一提。 荀彧其实也并未参与此事,以他的才智不可能看不出曹老板的处境与意图,又怎会在这件大事上拖曹老板的后腿呢? 至少明面上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他只不过是被曹老板拉出来当枪使了而已…… …… 次日一早,程昱便派人送来了口信:庆功宴将于十日后举办。 吴良合计了一下,决定于三日后出发,如此正好可以提前一两日抵达鄄城。 如此一路无话。 他们最终按照计划提前两日抵达了鄄城。 向来此前在“兖州之乱”时吴良在鄄城居住的宅已经有了新的主人,吴良也就干脆没去,带着人赶着马车直奔曹府。 结果来到距离曹府不足百米之处的时候,迎面却走来了一个熟人。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吴良此前发掘广川王刘去墓时曾见过的吕布部将——郝萌。 这个家伙的生命力也是够顽强的了,染上疫病最终居然挺了过来。 不过那时郝萌在明,吴良在暗,因此吴良认得郝萌,郝萌却对吴良毫无印象,故而迎面走来亦是目不斜视,连个照面都不曾打上一下。 结果就在双方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 “杨万里?” 郝萌身后的一名兵士却是忽然叫了一嗓子。 “?” 郝萌瞬间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那名兵士,接着又顺着那名兵士的目光看向了杨万里,蹙眉问道,“你们二人认识?” “将军还记得咱们去年去过的元城么?” 那兵士并未直接将藏有广川王刘去墓的不归谷说出来,而是含糊其辞的道,“那时我与杨万里皆是斥候,结果在外打探时不慎遇上了曹军,我逃了出来,他却被曹军擒住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你想兵变?(4400) “原来是个贪生怕死的叛徒,晦气!” 听了那名兵士的话,郝萌顿时向杨万里投来鄙夷的目光,而后用力冲地上吐了一口老痰,丝毫不掩饰脸上的不悦之色。 在他眼中,杨万里可不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叛徒么? 若非被曹军擒获之后就立刻交代一切俯首帖耳,如今又怎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真当曹军是善待俘虏的地方么,就算再不济也要送到战场上去做先锋死士,或是归入奴籍去做无穷无尽的苦力。 再看看杨万里现在的样子。 虽不说是脑满肠肥,却也养的结结实实精神饱满,一看过得就是能够吃饱饭睡好觉的安稳日子,这可不是正常俘虏该有的样子。 所以,杨万里一定做了叛徒…… 想到这里,郝萌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杨万里此前虽然是一名斥候,但却也不是一般的斥候,他是被派出去专职探访古墓消息的斥候,并且正好是探查元城不归谷的那次被曹军抓获。 而在元城不归谷那次,郝萌可是吃了大亏的。 非但一根毛都不曾找到,他的不对还爆发疫病损失惨重,就连他自己也险些因为疫病险些身亡,硬是躺了两个月才总算缓过来,捡下了一条性命,即便如此,他也已经落下了病灶,稍微受点凉气便咳嗽不止。 此事会不会与杨万里做了叛徒走漏了消息有关?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他的遭遇似乎与曹军并无关系,因为那时他便已经抓住了真凶,暗害他们的应是那些疑似守墓人的畸形怪物,那些畸形怪物想来应该不可能与曹军有关,那么他的遭遇应该也不会与杨万里做了叛徒有关? 而在那次之后,他便没有再去过不归谷,吕布也没有机会再派人去。 因为紧接着吕布便被张邈、陈宫迎入了陈留,险些一锅端了曹老板的老家。 只是没想到驻守兖州的曹军神出鬼没消息灵通,竟拖延住了他们横扫兖州的进程,甚至还打了几场漂亮的翻身仗,而曹老板又及时率领大军回来救援,很快便扭转了战局,逼得他们不得不与张邈等人仓皇逃去了广陵。 也是那次之后,吕布便与张邈、张超兄弟产生了嫌隙。 吕布认为张邈向他传递了错误的信息,使得他误判了兖州守军的情况,因此才损兵折将没讨得好,致使本就艰难的日子更加雪上加霜。 而张邈则认为吕布徒有虚名,曹老板明明将精锐都带去了徐州,只给夏侯惇与荀彧留了极其有限的兵马,结果就是这样极其有限的兵力,居然还能在好几个关键城池的争夺上将他们打了一个落花流水,简直丢死个人了,亏自己还赌上了全部身家,到头来却落得一个败走广陵无处立足的下场。 这些嫌隙,自然也就成了吕布这次背后捅刀张邈、张超兄弟的导火索,斩杀陶谦只不过是顺手为之,总之都成了纳给曹老板的见面礼。 不过就算是那些事都与杨万里无关。 郝萌却也看杨万里很是碍眼。 一个我军叛徒,如今看起来貌似过得还不错,这叫自己属下这些兵士看去了岂不是要起坏榜样? 何况还是个知道不少秘事的叛徒。 尽管他们掘墓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就连大汉王陵都掘了个底朝天,天下早已哗然过了,但叛徒就应该有叛徒的下场,如此方可严明军纪,免得再有人效仿才是…… “……” 杨万里原本虽不是郝萌直属部下,但此刻心中亦是有些气短,因此即使被郝萌骂了,也是默默的低下了脑袋,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同时加快了一些脚步。 吴良知道杨万里心里在想什么。 因此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看了郝萌一眼,便同时加快了脚步,带着杨万里快步向曹府行去。 可惜他们不想生事,郝萌却还不想叫他们就这么走了。 “慢着!” 郝萌转念之间心中已经生出了恶意,立刻又追上来挡在了吴良等人面前,身后那七八名兵士亦是散开将他们围了起来。 这次吴良带的人也不多。 除了杨万里、典韦和察木王子之外,便只有六名帮忙运送物资的兵士,剩下的骨干则都被他留在了陈留家中休息。 这其实已经足够了。 毕竟兖州是曹老板的大本营,并且自去年张邈之乱过后,兖州的局势已经越发趋于稳定,虽不敢说是路不拾遗,但也绝对没有人敢乱来,更不要说他们还穿着曹军的军服。 更何况。 这里还是鄄城,并且还是距离曹府只有不到百米的地方。 当然,就算真有人找事他们也丝毫不怕。 说句实话,就凭郝萌与他身后那七八名兵士,真不是吴良瞧不起他们,典韦一人足以,甚至全干翻了都未必热了身。 毕竟郝萌虽是吕布麾下的将领,却还远远算不得名将,也与典韦正面硬刚,吕布亲自上阵还差不多。 “不知这位将军为何阻拦我们去路?” 吴良低眉顺眼的施礼问道,那叫一个平易近人,先礼后兵一向是他的作风,很多事能过去就过去了,他一直都是个不怕事却很怕麻烦的人。 “你们隶属那支军队?又是谁的部下?” 郝萌见吴良这个态度,反倒支棱了起来,趾高气昂的问道。 “我们乃是使君直隶的瓬人军,只听命于使君一人。” 吴良笑呵呵的将曹老板搬了出来,希望郝萌知难而退。 “瓬人军?” 结果郝萌竟直接忽略掉了更加重要的前缀,眼中划过一抹不屑,故意大声对自己的属下问道,“瓬人不就是造陶簋的劳役么?” “哈哈哈,将军所言极是!” 那些兵士纷纷笑了起来,同样大声应道。 笑罢郝萌便又板起脸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指着杨万里对吴良说道:“既然如此,此人我便带走了,带走他的人乃是吕将军麾下郝萌,日后有人问起来你若不知如何交代,如此回答即可。” 话音落下。 那些兵士便已经冲上来准备拿人。 ? 典韦顿时眼珠子一瞪,双手摸住了挂在身后的一对手戟。 其他瓬人军兵士亦是严阵以待,开什么玩笑,当我们全都是摆设么,竟敢当着我们吴将军的面动我们瓬人军的人,活得不耐烦了? “且慢。” 吴良却是丝毫不慌,轻轻挪动了一下脚步便挡在了瓬人军与郝萌等人中间,脸上依旧洋溢着和煦的笑容。 其实他一早就知道吕布集团作风不怎么好。 此事史书中便有记载,前些年吕布杀了董卓,后来又被赶出京城之后,他先去投奔了袁术,但袁术嫌他“自恃有功而十分骄恣、恣兵抄掠”,所以没有接收他。 后来吕布又转投袁绍,依旧是自恃有功向袁绍要求增加军队,他手下的将士亦是时时抢劫掠夺,搞得怨声载道,袁绍也开始疑恨他,甚至动了杀心。 以至于吕布不得不偷偷逃跑,恰逢张邈、陈宫生了反叛之心,这才来了兖州…… 如今看来,历史果然写错,哪怕现在就在曹府门口,面对的还是曹老板直隶的军队,就算是瓬人军,一般人应该也不敢乱来,但这郝萌居然就敢,的确有够嚣张,有够恣意。 不过这一次遇上了吴良,他是注定不能如愿了…… “你要阻我?” 郝萌眼睛一竖,蹙眉说道。 “岂敢,只是有些事想先打听清楚,到时才好向上面交代。” 吴良笑呵呵的道,“敢问郝将军是何军阶?” “我们郝将军如今已官拜校尉,再过几日使君封赏诸将,恐怕仍要晋升。” 不待郝萌说话,一名舔狗兵士已经抢着介绍了起来。 懂得都懂,领导哪有自己介绍自己的,不但有些尴尬,还有那么点跌份。 舔狗兵士自然也是名副其实,郝萌现在明明只是个校尉,他们却已经以将军相称,这可比后世官场中去掉“副”字的叫法过分多了。 这倒在吴良的预料之内。 虽然吕布集团与曹老板这边官阶不太一样,但高顺也才是中郎将,张辽也才是相当于校尉的太守,这郝萌何德何能能够在他们之上? “原来是个校尉啊……” 吴良微微颔首,依旧笑呵呵说道,“那郝将军可就不能拿杨万里了,郝将军是校尉,杨万里如今也是校尉,军阶相同,郝将军若是要执意如此,可就不是手伸得太长那么简单的事了,这得叫兵变,郝将军难道要在使君家门口兵变不成?” “校尉?” 郝萌顿时愣住,一脸懵逼的望向杨万里。 “唉?” 杨万里也是愣了一下。 他什么时候成校尉了? 吴良升了中郎将之后,只将典韦一人提拔成了校尉,而他则升成了军候,距离校尉还有一段距离。 不过瓬人军与其他的军队还不一样。 很早以前曹老板便已经给吴良放了权,瓬人军中一切任职他都不会过问,随便吴良怎么玩都没问题,哪怕是吃空饷也由得他来,而为了教曹老板彻底放心,吴良也向曹老板承诺过绝不扩充编制,永远就那么几百号人。 所以吴良在瓬人军内还真有指鹿为马的权利,他说杨万里是校尉,那他立刻就是校尉,立刻便能够享受校尉的待遇。 当然。 这方面吴良一直以来都是比较有分寸的,通常都是论功行赏,不会由着性子分封官职。 毕竟哪怕是这么几百号人的组织,一旦分封官职有失公允,亦是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从而导致内部管理混乱,下面的人离心离德。 “杨万里竟已是校尉?!” 郝萌手下的那些兵士身子更是颤了一颤。 这还不到一年的功夫,杨万里竟就从一个斥候变成了一员能够与郝萌平起平坐的校尉?! 我们不能接受! 在曹军升官发财难道就是这么容易的么? 他们只是不能接受,却又不能不信,毕竟这可是曹老板家门口,绝对没有人敢在这里冒充军官招摇撞骗,那不是提着灯笼上茅房——找屎么? 一时间。 他们的眼中浮现出了浓重的羡慕之色,瞧瞧人家杨万里,已经从一个朝不保夕的无名卒摇身一变成了校尉,人家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啊? “郝将军还有事么?” 吴良瞥了郝萌一眼,接着笑道,“若是没事的话,杨校尉便要前去向使君复命了,他日得了空再与郝将军叙旧。” 说完,也不等郝萌做出回应。 吴良便带着杨万里与瓬人军众人大摇大摆的继续向曹府行去,而这一次,郝萌果然没有再出言阻拦,那些兵士更是极为心的躲到了一旁,生怕不心碍了他们的事。 如此待吴良等人不紧不慢的走到十几丈外。 郝萌才终于回过神来,却是有些后怕的望向了吴良的背影:“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不怕杨万里,怕的其实是吴良。 因为杨万里显然是吴良的下属,如果杨万里都是校尉的话,那吴良的军阶又该是什么,可是他惹得起的么? …… “多谢将军,教我在这些人面前长了一回脸。” 杨万里衷心的谢道。 刚才离开的时候,他终于重新将胸挺了起来,不再似是见不得人一般自惭形秽。 吴良心中清楚,这种事对心中尚有忠义二字的人来说,乃是一道心结,若是无法迈过去,便永远都没有办法在这些人面前抬起头来。 也是因此,吴良才现场将杨万里封做了校尉,用这样的方式来填补他在心理上的弱势,助他迈过了这道心坎。 “你此前在太阳墓的时候不是说勾搭上了一个寡妇么?还说已经留了种,这次回来你去看过,怀上了没有?” 吴良问道。 “呃……有、有了。” 吴良的问题太过跳跃,杨万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可以啊你!那这就当做是我给你的贺礼,今后好好跟人家搭伙过日子。” 吴良拍着杨万里的肩膀笑道。 说话之间。 他们已经来到了曹府门口,恰遇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年轻男子迈着大步冲门内风风火火的走了出来。 这男子虽要用“年轻”二字,但其实年纪也不能算,看起来应该有接近三十的样子。 而且相当会打扮,头顶一个金闪闪的束发金冠,身上虽然只穿了一身连体布袍,但腰间却系了一条颇为精美的狮头镶玉腰带,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除此之外。 他的五官亦是十分硬朗,配合上下巴两侧略高的颌骨,给人一种既有爆发力与攻击性的感觉,并且还有些帅,放在后世做个男模绝对不成问题……只是无论怎么都要比吴良略差了一些。 “此人该不会就是吕布吧?” 吴良心中暗忖,之前曹老板麾下可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如果有吴良绝对不可能不知道,毕竟这样的人物光是往那一站就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散发着光芒,想藏都藏不住。 那人自门内出来,只是淡淡的扫了吴良一眼,便已迈着大步风风火火的向远处行去。 吴良回过头来刚要抬脚。 察木王子却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依旧目不转睛的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说道:“吴将军,这个人身上也有那种气息,而且他身上的气息比你还要浓厚……” 第四百七十七章 什么叫特么的惊喜?(4200) “比我还要浓厚?” 吴良不由的一惊。 若是除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法器,严格意义上来讲他身上应该是具备了两种异术。 而若是察木王子没有看错的话,那么此人身上便应该具备两种以上的异术,又或是具有强大到比吴良这两种异术加在一起都还好更强大的异术。 这未免也太逆天了些,简直堪称天选之人。 毕竟在异术这方面吴良还是很有发言权的,可以这么说,更多的时候根本就不是某些人选择了异术,而是异术选择了某些人,若非机缘巧合,便是有些人手握蕴藏异术的东西,也未必能够习得其中的异术。 就像此前的“厌劾之术”,瓬人军可不只有他一人看过,但掌握了“厌劾之术”的人却只有他一个。 “正是,吴将军可知他是什么人?” 察木王子依旧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小声问道。 “……” 吴良目前的确还没有办法确定这个素昧蒙面的陌生人的身份,不过想要搞清楚也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于是他径直向曹府大门走去。 “吴将军!” 守门的亲卫皆是曹老板的老部下,甚至其中有不少人早在陈留的时候便已经见过吴良,自是一眼便认出他来,连忙施礼道,“吴将军可有些日子没来使君府上了,这些日子使君一直在念叨着吴将军,还有女公子也……小人失言,吴将军快快请进!” 吴良已经被曹老板点作了乘龙快婿一事,在这些亲卫这里当然也不是秘密。 虽然还没有正式成婚,但这些相熟的亲卫早就已经将吴良当做了曹家人,并且默认了吴良与曹旎的婚事,因此才会不小心说出不太合规矩的话来。 “不必多礼。” 吴良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笑呵呵对为首的亲卫说道,“兄弟,刚才出去那人看着有些眼生,他究竟是什么人?” “吴将军说的是吕将军吧?” 那亲卫陪着笑说道,“他正是有名的飞将吕布吕将军,吴将军最近不在可能还不知道,这次使君西征大捷,非但将徐州、青州尽收囊中,还将吕将军这位神将收作了义子,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原来如此,多谢兄弟。” 吴良微微颔首。 此人果然就是吕布! 此事虽在吴良的预料之内,但吕布身怀异术、并且气息比他还要浓厚这件事,却是吴良此前没有想到的。 不过这倒也并非完全不合理。 吴良是个盗墓贼,吕布更是个历史上都颇为有名的盗墓贼。 而且据杨万里说,吕布绝对不仅仅是像历史记载的那样挖掘了汉室王陵,在那之前吕布就开始盗墓了,在那之后也同样没有停歇,此前吴良在广川王刘去墓遇上吕布的部将郝萌绝非偶然。 这么算起来,吴良虽然已经发掘了好几处大墓,但是这数量与吕布相比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因此吕布自然也拥有更多接触到异象与异术的机会,机缘巧合之下掌握一些异术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就算比吴良掌握了更多、更强的异术也没什么好说的。 当然。 除了挖掘几乎摆在明面上的汉室王陵,其他时候吕布寻墓与盗墓的效率可能便不如吴良了。 因为吴良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 他非但掌握了这个时代还未出现的考古手段与知识,能够根据后世的考古发现来筛选古墓线索,使用后世比较先进的考古手段来探寻古墓。 还掌握着远远超越这个时代的科技与学识,这让他在面对许多事物的时候,能够保持一个相对理性的认知,从而使用更多的手段来应对发掘古墓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可谓是事半功倍。 甚至哪怕在面对许多历史名人的时候。 吴良大部分情况下也能够做到知己知彼,从而做出更加巧妙的应对,使得一切事物都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 这些都是吕布这样的东汉土著无法比拟的…… “吴将军怎可言谢,莫要折煞了小人。” 那亲卫连忙受宠若惊的道,“使君前几日知道吴将军安然归来的消息,又知吴将军这几日便要前来复命,如今正在府内翘首以待哩,吴将军快些进去面见使君吧。” “请兄弟们吃酒。” 吴良点了点头,已是摸出一块大约一两来重的碎金子塞入亲卫手中,而后在亲卫们的千恩万谢下率领瓬人军众人进了曹府。 待吴良走远之后,亲卫们才私下小声议论起来: “还是吴将军好啊,吴将军为人亲善,出手也大方,还颇有本事,难怪使君对他宠爱有加。” “的确不是那吕布能比的,他才刚来几天便对我们吆五喝六,根本不拿正眼来瞧我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使君的大公子哩。” “吕布能与大公子相提并论么?他不过是个使君认下的便宜义子罢了。” “谁叫人家是‘飞将’呢……” “嘘——都他娘的给老子闭肛,嫌命长了?” “……” …… 瓬人军众人进入院内时,早有家仆着急忙慌的跑去向曹老板报告。 吴良叫过一名家仆问了两句,方知曹老板正在客堂,于是便教杨万里、典韦与几名兵士将马车停在前院,自己带着察木王子二人向中院的客堂走去。 结果才刚进入中院,曹老板便已经迎面走了出来,毫不顾忌身份的抓住了吴良的手。 “有才,你可算回来了!” 曹老板此刻面色虽然还似初次见面时那般黝黑,但明眼人皆可一眼看出他眉眼之间的那股子春风得意,就连眼角的鱼尾纹都舒展了许多。 最近这一年,绝对是他此前人生中的最高峰,可以心想事成,无往而不利。 “见过明公,末将前来复命。” 吴良却丝毫没有怠慢了礼数,对曹老板规规矩矩的施礼道。 “待办完了你与旎儿的婚事咱们便是自家人了,自家人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曹老板笑盈盈道,却并未第一时间询问吴良这小半年的经历,而是侧目看向了跟在吴良身后的察木王子,面露疑色道,“有才,此人是……” 察木王子的容貌颇具西域特色,与中原人有着不小的区别,自是早已引起了曹老板的注意。 因此就算知道吴良平日里办事比较注意分寸,但在没有搞清楚察木王子的身份之前,曹老板断然不会说些不该在外人面前说出的话语,不会问出不该在外人面前问出的问题。 “末将正要向明公介绍,这位乃是西域鄯善国的王子——察木王子。” 吴良顺势从怀中掏出鄯善王亲笔书写并且盖上了印玺的降书,一边双手奉上,一边正色说道,“请明公先看过此书,末将再慢慢将察木王子的来意与事情的始末慢慢道与明公。” “参见明公。” 察木王子亦是学者吴良的叫法,右手抚胸低下头向曹老板施了一礼。 “?” 两人的反应搞的曹老板更加疑惑,结果降书之后,曹老板又蹙眉看了察木王子一眼,这才手腕一抖将那降书抖开细细查看其中的内容。 然后。 ? ?? ??? ???? 吴良清楚的看到,曹老板的面容先是疑惑,然后便是一惊、再惊、再再惊。 如此几惊过后。 曹老板那本来不大的眼睛,已经睁到了平时根本无法到达的程度,额头上的抬头纹都多挤出了好几条。 他抬起头来用那双已经睁的老大的眼睛,看一看吴良,又瞧一瞧察木王子,竟还是有那么点不敢相信,忍不住开口问道:“有才,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清楚……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进来说!” “诺。” 吴良应了一声,带着察木王子跟在曹老板身后又回到了客堂之中。 曹老板先是端起案几上尚未凉透的茶杯吨吨吨灌了几口润过不知为何有些干涩的嗓子,这才说道:“速速道来,这究竟怎么回事?” “回明公的话,如那降书上所写,鄯善国的鄯善王愿向使君俯首称臣,而察木王子则是鄯善王主动送来的人质,托付我为使君带了回来。” 吴良拱手说道,“另外,鄯善王还命察木王子带了些礼品以表诚意,现在这礼品就在前院,请明公稍后亲自前往查收。” “明公,这是我父王献给明公的礼物清单,请您过目。” 察木王子很合事宜的又送上了一卷帛书,双手奉到曹老板面前。 “……” 曹老板此刻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是条件反射般的将那帛书取了过来,而后心不在焉的扫了一遍,字都是都看到了,但其中的内容却是一句都没记住。 因为现在他的脑子里面还在嗡嗡嗡的轰鸣不断。 这个惊喜有点太大,大到有些震到了他。 其实前几日他便已经收到了程昱用飞奴送来的消息,知道了吴良此次不远万里前往西域的收获还算是不错。 至于怎么个不错法儿,吴良没有与程昱细说,程昱自然也没办法向曹老板细说。 但他还是自认为能够猜到一个大概。 盗墓嘛。 主要目的无非便是盗取黄金珍宝,这本就是他成立瓬人军的目的,可能运气好还能找到那么一两件似“随侯珠”一般的无价之宝,又或是似临冲吕公车那样的战车图纸…… 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曹老板现在也缺钱缺粮,但又没有此前那么缺。 毕竟他现在地盘扩张了许多,麾下兵士的规模也比此前增加不少,养的人多了,粮饷自然是多多益善,要是再能有些多余的储备,那就更加高枕无忧了。 所以瓬人军盗墓的收获,自然也是多多益善。 不过其实曹老板现在也并不是特别依赖瓬人军,今日不比去年,那时乃是燃眉之急,瓬人军盗回来的黄金是用来救命的,而今日曹老板已经凯旋而归,如今快要入冬至少几个月内应该都不会再有战事,他有足够的时间去筹集粮饷。 因此,吴良收获不错自是好事,却也已经不足令曹老板似此前那般惊喜,甚至可以说对于现在日益壮大的曹老板而言,吴良每次盗墓收获的黄金珠宝,已经渐渐有些杯水车薪了,真要维持数目庞大的粮饷,还是屯田制与盐行最为靠谱。 但吴良这次的“不错”。 却是完完全全出乎了曹老板的预料,简直如平地惊雷! 什么他么的叫他么的惊喜? 这就他么的叫他么的惊喜! 曹老板何尝不知鄯善国只是一个靠近凉州的西域小国,这样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域小国断然无法影响到中原的战事。 但作为一个野心家,曹老板又何尝不知此事究竟有着怎样的战略意义? 不过现在,曹老板更好奇的是吴良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吴良出征的时候已经提前与他说明了去向,并且后来程昱也向他报告过,吴良这次出行随行的总共就只有二十几人,这么点人就算是伪装成商队,也不过是个小型商队,就算是遇上厉害一些剪径强盗恐怕都没有足够的反抗之力。 但就凭这么几个人,吴良居然带回了鄯善国国王的降书,顺便还带回了一名王子做人质? 不可思议! 简直不可思议!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从头到尾与我好好说上一遍,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这已经是曹老板第三次催促吴良交待始末了。 “明公有所不知,这可全都是你的功劳啊。” 吴良又施了一礼,拱起手来低眉顺眼的说道。 “我的功劳?” 曹老板一愣。 “正是。” 吴良郑重点头,将早已与所有人对好的故事说了出来,“这次出行,我等历时近三个月总算抵达鄯善国,原本是为了寻找一处古籍中出现过只言片语的千年古墓。” “结果古墓不曾找到,却因途中救下一名触犯了鄯善国国法的女子,不明不白便遭到鄯善国王都守军捉拿,我等只得使用一种此前在公输冢中寻得的‘连发小弩’誓死抵抗,想不到竟发挥奇效击杀了多名守军。” 说着话,吴良将提前准备好的改良版“战国连发弩”取了出来展示给曹老板查看。 正常来讲吴良是不可能将兵器带进曹府的,但曹府亲卫没见过“战国连发弩”,并不知道那个小小的铁盒子竟是兵器,自然也就没有扣下。 “?” 曹老板一边接过“战国连发弩”仔细端详,一边用眼神示意吴良继续说下去。 “更教人想不到的是,乱局之中我等竟莫名射杀了守军将领,使得王都守军军心大乱。” 吴良接着说道,“我等心知城门已经关闭,凭我们这些人断然不可能杀出城去逃之夭夭,于是只得趁乱前往王宫求见鄯善王。” :x 第四百七十八章 吾之仲卿!(4000) “为了防止进一步冲突,见到鄯善王以后,末将立即亮出印绶自报家门,详细说明了与那名女子的干系,希望能够化解误会。” “鄯善王见我等寥寥二十来人竟能击杀守军将领,倒也不敢太过轻视我等,又见到了末将的印绶,尤其是听到明公的名号之后,竟忽然变了态度,将我等当做了座上之宾……末将大惑不解,自是不敢放松警惕。” “结果此时却从鄯善王口中得知了明公在徐州大捷的消息,原来鄯善国虽远在千里之外,却也已经有来往的行商将明公的威名传了过来,使得西域诸国皆是如雷贯耳。” “而此时鄯善国因汉室势弱,西域都护府名存实亡,国外有西域诸国与匈奴早已虎视眈眈,国内有别有用心之人伺机而动,如今正处于内忧外患的交困之境,迫切需要仰仗明公这样有勇有谋可扶大厦之将倾的明主震慑内外之敌,此乃‘远交近攻’之良策。” “也是因此,鄯善王才向末将表达如此善意,更是希望末将做个中间人,将这份善意带给明公。” “而这位察木王子……末将以为鄯善王将其与明公为质,只怕是另有图谋。” “一方面,自是可以向明公表达衷心,取得明公的信任与支持;” “另一方面,末将觉得鄯善王恐怕也是想给王族留下一条后路,明公应该知道,早在汉武帝时,鄯善国还叫做楼兰国,那时武帝曾迫使楼兰王送了一个王子到中原为质,后来楼兰王死去,楼兰国陷入夺嫡之争国将不国,而这个王子因为有大汉武帝的支持,便轻而易举的平息了乱局,轻而易举的继承了楼兰王之位,也是那时起,楼兰国才更名为鄯善国。” “如今明公在中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于各路诸侯中独占鳌头,若是将一名王子送到明公这里,他日就算是鄯善国被他国攻破,又或是国内出了什么乱子,明公亦可将这个知根知底的王子送回去继承王位,顺手解决了外敌内患,助鄯善国再次复国,如此又可保鄯善国百年安定,鄯善王族亦不会因此断绝。” “这鄯善王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因此末将虽将鄯善王的降书与贡献带了回来,也将这王子带了回来,但却不敢因此居功求赏,毕竟末将对政事一窍不通,仍需使君自己考量之后再做定夺,此事若有好处,自然是好的,末将自是欣喜,而若此事有害而无利,使君也莫要着了鄯善王的道,还有……也莫要惩罚末将,末将只是不懂,却并非有意,实在不行末将再将这些东西与这王子送回去便是。” 说到这里,吴良脸上露出一抹忐忑之色,其中还夹杂着一丝狡黠与无赖,活脱脱一副明哲保身的小民嘴脸。 这故事是他根据汉武帝与汉昭帝时期的史实,再添加了一些自己的创作编造出来的。 为的便是将“黑火药”的事情隐瞒下来,免得曹老板有所察觉。 而根据史实编造的故事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信性极高,毕竟此前已经发生过,非但能够教人先入为主,而且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 同时。 吴良还故意没有提及汉昭帝,而是着重将事情都放到了汉武帝身上,因为历史上汉武帝比汉昭帝执政更久威望更好,哪怕到了后世都是世人皆知的千古一帝,更不要说距离西汉很近的东汉末年。 如此虽然没有明说,却是悄无声息的将曹老板比作了汉武帝。 而整个故事,亦是会教曹老板在不知不觉中的对号入座,想不飘飘然都不可能。 这就是拍马屁的终极奥义! 顺便吴良也很是明智的没有越俎代庖,将受不受降的选择权交还到了曹老板手中,尽管已经“对号入座”的曹老板其实根本就只有一个选择。 替领导做决定,本就是职场中的大忌,吴良才不会轻易犯这种大错误…… 想到这里,吴良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汉武帝……魏武帝。 曹老板便是魏武帝,这虽然是他死后,曹丕为其追封的谥号。 但据吴良所知,天朝历任开国皇帝不管是追封还是自封的名号中,貌似只有曹老板一个人用了“武帝”,比如刘邦就是汉高祖、李渊就是唐高祖、赵匡胤就是宋太祖、朱元璋就是明太祖。 唯有曹老板,有点别具一格。 吴良知道历史上曹老板临死前曾与曹丕交代过后世,并且曹老板其实并非没有称帝的心,只是历史上活着的时候条件还不成熟……所以,吴良甚至有点怀疑,这“魏武帝”的谥号会不会便是曹老板在遗嘱中交代曹丕称帝后追封的,而他刚才的这通彩虹屁,会不会起到了什么作用? e……这么胡思乱想起来,貌似又陷了一个哲学闭环。 毕竟吴良所知的历史上,是没有吴良自己的,所以他所知的“魏武帝”也不应该与他有什么关系。 那么! 吴良猛然意识到了一个编造这个故事时不曾想过的问题,如果正史中没有他,这“魏武帝”与他也没有关系,那么他就是又在不知不觉中狠狠的捅了一下曹老板的心窝。 曹老板内心之中,正是将自己比作“武帝”,而汉武帝说不定便是曹老板的偶像与榜样! 毕竟曹老板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行事不羁的游侠,尤其最开始在京城为官的时候,哪怕是面对一种京中大佬亦是手腕强硬,造五色大棒十余根,悬于衙门左右,“有犯禁者,皆棒杀之”,就连天子重新的宦官家眷,因为违禁夜行,曹老板竟毫不留情,用五色大棒将其活活打死。 可以说,曹老板年轻时也应是个令行禁止的理想派,甚至还曾将奸邪之徒满朝,而忠良之人却得不到重用的情形上书朝廷,希望朝廷整治吏治,可惜并未得到汉灵帝采纳。 后来因为得罪了太多权贵,终究无法施展抱负,还屡次受到陷害,最终好几次被免官或主动辞官。 这种有理想有抱负,又行事强硬的人,将汉武大帝当做自己的偶像与榜样,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好你个吴有才,到了我这里你竟还敢做两手准备,你是何居心!” 听完吴良编造的故事,曹老板停下了正在摆弄“战国连发弩”的手,抬头望向他时竟是瞪起了眼睛,沉声斥道。 “明公明鉴,末将只是实话实说,不敢对明公隐瞒内心想法。” 吴良连忙诚惶诚恐的躬身赔罪。 他听得出来曹老板不是真在问罪,而是在用这样的方式隐藏心底那按捺不住的狂喜,不然他的嘴角为何在不受控制的微微向上抽动? 真是个傲娇的家伙,想笑就笑呗,装什么装? 难道我不曾见过你失态的样子么? “看在你还算老实的份上,此事暂且给你记下。” 曹老板又斜了吴良一眼,这才看向被他“揭穿目的”的察木王子,沉吟了片刻才道,“伸手不打笑脸人,鄯善王既然主动递上了降书,还将王子送来做人质,也算是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哪怕心中有些计较亦是人之常情,我又怎么能拂面于他,否则不显得咱们没有度量与格局,成不了大事么?” “明公的意思是……” 吴良笑嘻嘻的问道。 “明知故问!” 曹老板再次板起脸来,正色说道,“对了,你此去小半年,已经有些日子不曾见过旎儿了吧?你与她虽未结为夫妇,但我已认了你这个女婿,因此不必太过避嫌,去见见她吧,她听说你要来鄄城,早几日便已追着问我了。” “……” 吴良顿时愣住。 曹老板如此表态自然是对吴良这次的收获极为满意,否则又怎会如此主动的安排他去与自己的闺女相会,甚至话里话外竟还有那么点不介意吴良提前将生米做成熟饭的意思。 这个时代虽然从规矩上来讲,应是女子到了15岁办完了笈礼之后再安排婚事。 但不管是平头百姓还是名门士族,其实都并不是太过在意这个规矩,指腹为婚亦是常事,刚十岁出头就将女孩嫁出去的事亦是十分常见,而曹旎如今已经年近15,若是真要婚配乃至生子,亦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当然,曹老板倒也并未勉强,毕竟吴良此前已经表过态,希望能等曹旎再大一些,而曹老板也是个要脸的人,这种事怎么能教老丈人上赶着提呢,说到这一步已经算是拉下了这样老脸…… 只是。 这却难住了吴良。 他对这个有些病娇的清河公主真心是没有太多的想法,不仅是现在年纪小没有,就算年纪大了也未必就会有。 一想到历史上清河公主曾经因为老公夏侯楙多纳了几房妾室,便设计诬告陷害夏侯楙,导致夏侯楙险些死于非命,吴良便总是觉得裆下发凉。 他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实行一夫一妻制的后世,吴良自然会遵纪守法,可是如今到了这一夫一妻多妾制的东汉,他的内心其实早就骚动了起来,若是有情投意合的好姑娘,大家你情我愿的情况下感受一下不一样的夫妻生活,倒也不算白来了一趟东汉。 而曹旎显然会扫他的兴,仅凭这一点,吴良便不愿与她有太多的来往。 只是不太好拂了曹老板的面子,因此此前他一直在用“拖”字决。 好在现在曹老板也并未将话说死,吴良去见曹旎到时没什么问题,只要坚持非要等她成年便是了,难道曹老板还能强行按着他洞房不成? “还有事么?” 见吴良站着没动,也没有立刻答应,曹老板微微蹙眉问道。 “倒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不知明公打算如何安置察木王子。” 吴良笑眯眯的道,“临行前末将曾向鄯善王承诺,等察木王子到了中原,末将将安排他学习我中原博大精深的文化与智慧,另外这次末将在鄯善国得了一些使用‘佉卢文’书写而成的古书,也需要察木王子协助翻译解读,因此若使君已经决定教他留下为质,可否先暂时教我带回陈留,待用得着再给明公送回来。” “这倒不是什么事情,不过察木王子远道带着鄯善国的诚意而来,我理应尽一尽地主之谊,莫要叫察木王子以为咱们中原便是如此待客之道。” 曹老板点了点头,笑着看向了察木王子,冲他微微颔首道,“察木王子,你便在我府上少主几日,今夜我特设家宴为你接风洗尘,我有几个子嗣与你年纪相仿,你们也借这个机会熟络一下,若是能够结为好友,亦是我们两家后代之福,你以为如何?” “愿听明公安排。” 察木王子抚胸行礼道。 “还有你。” 曹老板笑着点了点头,接着看向吴良却又板起脸来说道,“我将吕布认作义子的事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吧?” “末将有所耳闻。” 吴良点头道。 “那我就不与你多说了,你此前在鄄城的宅子已经被我赏给了吕布等人,你这几日也在我府上住下,不但旎儿盼着你,子脩与安民亦是惦记着你的安危,你们聚少离多,正是借此机会好好聚一聚。” 曹老板又道。 “诺。” 吴良拱手说道。 …… 叫来家仆安置了一番,待吴良与察木王子走出客堂之后。 “砰!” 曹老板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之上,整张脸瞬间洋溢起了难以言喻的喜悦笑容,口中哼哼着小调,身子不自觉的扭动了起来,两条胳膊与两条腿很有韵律的摆动着,很像是在跳后世的老年迪斯科。 这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手舞足蹈。 “天助我也!” “吴有才便是我心中的蛔虫,字字句句都说在我的心坎上,方才险些没忍住笑出来,倒教吴有才与那鄯善王子看了笑话!” “若将我比作武帝,那有才便是吾之仲卿(卫青)!” “此前我还忧心这次庆功宴大力封赏吕布,恐怕冷落了有才,专程教程昱试探他的想法……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有才立下如此功劳才更应在庆功宴上大力褒奖,反倒可以借此事来压一压吕布,免得他以为我帐下无人居功自傲!” :x 第四百七十九章 驭人之术(4000) 吴良当然不会单独去见曹旎。 他本来打算跟随家仆安排好了住处之后,再找到曹禀,而后在曹禀的陪同下与曹旎打个照面就算了,如此有这么个电灯泡在,曹旎自然不便与他有什么太多深入的交流,同时也算是应付过了曹老板的“厚爱”。 哪知前脚才刚刚安顿好,吴良还没来得及出屋,曹旎便已经找上门来了。 “吴有才,多日不见,你比上次见时又黑了一些。” 像一只猫一般悄无声息的靠在门框上看着吴良,一直等到吴良回头猛然发现她时吓了一跳,曹旎才露出一个颇为含蓄的笑容,柔声说道。 此刻的曹旎明显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看起来比此前更加明艳,甚至还挽起了发髻,插上了一支精美的玉簪,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这是女子行过笈礼之后才该梳起的发型,曹旎却在这时就已经梳了起来,这如何能教吴良不提高警惕? 因为除了十五岁行笈礼的习俗,还有另外一种习俗,便是女子应在订婚之后成婚之间行笈礼。 所以曹旎如此装扮极有可能是已经行过了笈礼,随时随地都能与他成婚,只是曹老板碍于脸面又或是不想将他逼得太紧,没有逼婚罢了…… 回过神来,吴良低下头行了个礼道:“见过女公子。” “你与安民哥哥勾肩搭背,见我时却要如此端正,倒也是难为你了。” 曹旎直勾勾的望着吴良,终是轻叹了一声,仿佛吴良这么做便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直都在努力压抑自己内心的感情一般,“母亲说你是自卑于自己的出身,你能够走到今天实属不易,因此便格外珍惜如今拥有的一切,不敢轻易逾越,不敢轻易犯错,因此成婚之前也不敢正视于我,你活的如此小心翼翼,心里定是很苦吧?” “???” 吴良顿时愣住,这又是什么企业级的理解? 哦——这番话是曹旎的养母说的,她的养母是丁夫人……那没事了。 曹旎与曹昂的生母本是刘夫人,可惜刘夫人死的很早,于是这对兄妹从小便一直是被不能生育的丁夫人抚养,比亲生母亲还要更亲。 但这位丁夫人其实也是个狠人。 历史上典韦、曹昂与曹禀一同在宛城战死之后,丁夫人因曹昂之死伤心欲绝,终日嚎啕大哭不止,时常埋怨是曹老板害死了她的儿子。 曹老板既恼怒又无奈,为了不一遍一遍的被丁夫人捅心窝子,只得先将她送回了娘家,为的是教她冷静一下,不要再闹。 然而等到后来曹老板势力越来越大,再去想将她接回来时,她却已对曹老板形同陌路,以至于曹老板连劝了三遍也不能教她回心转意,最终只能正式合离。 这可不是曹老板休了丁夫人。 而是丁夫人休了曹老板。 这样的时代,这样的身份,这样的事情,谁敢说丁夫人不是个狠人? 这样的狠人思路自然也别具一格。 当然,吴良不是说丁夫人的脑子有问题,她既不能生育定是更加珍惜曹昂与曹旎,将他们当做自己亲生的子女一般悉心呵护养育,再加上曹昂是曹老板的长子,乃是名正言顺的基业继承人,天朝古代都讲究一个母凭子贵,结果却因为曹老板的一点个人嗜好命丧黄泉,丁夫人如何能够不急,如何能够不气? 只是这件事办的略微有些不知变通,有那么点执拗与决绝,并非所有人都能够理解。 而丁夫人会教曹旎如此去理解吴良的冷漠,倒也未必没有可能,她的想法断然是吴良无法轻易摸透的。 “被我母亲说中了吧?” 见吴良愣住,曹旎还以为吴良这是见到了知己的表情,接着又道,“你大可以放心,我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今后在外人面前我自会谨言慎行,绝不会成为你的拖累,令你感到难堪,如今你我已有婚约,害你亦是在害我自己。” 说着话的同时,曹旎虽然靠在门框上,但两只脚却始终立于门槛之外,并未轻易逾越一步。 若是换在以前,她才不会在乎什么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之类的说法,早就不管不顾冲进屋内与吴良说话去了,活脱脱一个女土匪。 很显然。 没有见面的这大半年时间,曹旎应该是接受了一系列的培训与教导,努力学习如何收敛,如何做一个大家闺秀。 而她的养母丁夫人自然是功不可没。 这倒是好事。 起码曹旎现在应该不会乱来,吴良也能继续“拖”下去。 如此想着,吴良再次行礼说道:“女公子言重了,在下怎敢视女公子为拖累,只怕成为女公子的拖累,误了女公子终身。” “对于我们女子而言,若是不能与心喜的人长相厮守,才是误了终身。” 曹旎又是含蓄一笑,俏脸微微泛红道。 “……” 曹旎如此表现,如果不是知道历史上的曹旎是个什么样子,吴良差点以为这姑娘就是个大家闺秀。 不得不承认,丁夫人的培训确实十分见效。 只是话至此处,吴良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只怕说着说着事情便又向不好的方向发展。 就在这时。 “吴将军!吴将军?吴将军!” 屋子外面传来察木王子的声音,他已经安顿好了自己,立刻便跑来寻找吴良。 毕竟在曹府之内,他认识的人就只有吴良一个,而方才吴良还对他说过,待他安顿好了边带他去见见曹昂与曹禀,这也是曹老板的意思。 “这里!” 吴良侧着身子从曹旎身边出了屋子,对刚刚过来的察木王子挥了挥手。 “原来吴将军在这里啊,我方才见门口所站之人不是吴将军,还以为走错了院子。” 察木王子低垂着眼睛看了曹旎一眼,便很是守礼的收回了目光,笑呵呵的对吴良说道。 “这位是使君的女公子。” 吴良颇为正式的为二人介绍了一番,“女公子,这位乃是鄯善国与使君交好的王子,察木王子。” “见过女公子。” 察木王子连忙抚胸施礼。 “见过察木王子。” 曹旎亦是笑着还了一礼,接着又对吴良说道,“你既与察木王子有事相商,我便先回去了……对了,我亲手为你做了几身衣裳,还有你这皮靴,穿了一年跋山涉水已经磨掉了皮,我也为你做了一副,稍后叫人给你送来,你常年在外奔波,莫要亏待了自己才是。” “呃……” 曹旎的关心与懂理真心教吴良有点不太适应,却也只能笑了笑拱手谢道,“谢过女公子。” “察木王子,告退。” 曹旎抿着嘴点了点头,又向察木王子施了一礼,而后迈着小碎步走出了院子。 “……” 望着她的背影,吴良心情复杂。 “吴将军,这位女公子便是你那位使君方才提了好几回的未婚妻吧?” 察木王子问道。 “怎么了?” 吴良反问道。 “吴将军真是好福气啊,嫂夫人非但落落大方知书达理,亦是有沉鱼落雁的容貌与气质,我在鄯善国从未见过似嫂夫人这般美丽的女子。” 察木王子不无羡慕的道。 与古代中原的含蓄和规矩不同,鄯善国没有那么多讲究,因此也并不忌讳称赞旁人的内室,在他们看来这亦是一种礼节,而并非轻浮。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在中原你要夸赞了什么人,对方的回应通常是“谬赞了”。 而在西域夸赞了什么人,对方的回应则通常是“谢谢”。 这便是两种文化的不同之处。 因此吴良并不觉得察木的话有什么问题,而是扭过头来再次反问道:“她美丽么?我怎么没看出来?” “这……” 察木被问的语气一滞,随后才道,“这大概是因为吴将军身边已经有一位与这位女公子不相上下的美丽女子,因此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吧?又或许……吴将军其实是故意如此一问,为的是掩盖心中的窃喜,顺便向小弟无形炫耀。” “好理解!” 吴良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走,找人喝酒去!” …… 两日后,庆功宴如约举行。 这次已经没有了上一次的位序之争。 一来是因为曹营的将领几乎皆知吴良与曹老板的关系,不管吴良用了什么手段,现在谁再与吴良相争便是不给曹老板面子,自然没人会来触这个眉头; 而来则是因为曹营将领与吕布集团将领乃是分成左右两边坐的,吕布对曹营的人未必有太多的了解,又自己安排了自己人的坐序,互相之间自然也没什么好争的,更何况曹营的将领就算心中不服,却也清楚吕布才是这次庆功宴的主角。 吉时到了。 曹老板在众将领的瞩目下最后进入客堂,却并未立刻坐到主位,而是对位序相对靠前的两个年轻人招了招手:“吴有才,察木王子,你二人过来。” “……” 吴良与察木王子皆不知曹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只能站起身来到了他身边,拱手施礼叫了声“明公”。 ? 与会众人亦是有些疑惑,不明白曹老板要做什么,也不清楚那个五官颇有异域风格的年轻人究竟是谁。 “诸位!” 曹老板示意二人站到自己身侧,清了清嗓子将察木王子请到前面,正色说道,“宴会开始之前,我必须先向诸位介绍一位客人,这位乃是远在西域的鄯善国王子——察木王子。鄯善国愿与我永结同好,因此近日特地派察木王子携带礼品前来恭贺我军东征大捷,并且接下来察木王子将留在我处起居修习,以此来证明与我永结同好的诚意!” “哗——” 诸多将士顿时一片哗然。 唯有坐在主位旁边的戏志才一脸淡然,显然曹老板早已与他商议过此事,因此才一点都觉得意外。 这无疑是个重大的利好消息,虽然曹老板说得十分含蓄,但众人都听的出来,这察木王子来此哪里是什么庆贺曹老板东征大捷,与曹老板永结同好,分明是派来人质向曹老板表达臣服之意。 可这事有瑕疵啊。 最近几年曹老板大军不是在东征,便是在东征的路上,又怎会与远在西域的鄯善国扯上关系,更何况还是令其臣服,说不通啊? 在这说来,兖州与西域之间还隔着一个司隶部与凉州,司隶部与凉州皆有强兵占据,就算曹老板有什么想法,也断然不可能把兵派过去,真当李傕、郭汜、马腾、韩遂这些人不错在么?若是如此,司隶部与凉州也早就是曹老板的囊中之物了。 “诸位!” 曹老板给了众人一些讨论的时间,而后才又喝了一声控住场面,接着说道,“促成此事的不是旁人,正是我身边的吴将军!” 曹老板倒并未透露其中的任何细节,只是很简练的将结果说了出来。 “哗——” 诸多将士又是一片哗然。 曹老板说得越少,众人便越容易想的很多,再结合这个难以想象的奇功,众人只会越发看不透吴良深浅。 与此同时。 吕布亦是蹙起眉头,看向了这个两天前有过一面之缘,却并未放在眼中的“吴将军”。 稍微对吴良有那么点印象,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他见过吴良不久之后便遇上了刚被吴良撅了面子的部将郝萌。 郝萌将事情始末与他那么一说之后,吕布当时就对吴良留下了不怎么好的印象。 不过杨万里不过是个小人物,吕布初来乍到断然不会因为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便与曹营的人,尤其是吴良这个貌似军阶不低的人正面冲突,更不可能因为这件小事便去找曹老板,因此也并未太将其放在心上。 但现在,吕布便是想不注意吴良都不成了。 曹老板这个时候将吴良如此奇功表了出来,不管是不是有意,都必将立刻抢走原本属于吕布的风头,这场庆功宴的主角断然已经不再是他了。 “……” 吴良亦是已经意识到,这已经不再是什么党争不党争的问题,而是曹老板自己要用他来对吕布玩“驭人之术”。 :x 第四百八十章 你搁这叠BUFF呢?(4000) 不过吴良倒也并不介意。 他与曹老板之间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曹老板在利用他的同时,他何尝不是在利用曹老板来实现自己的抱负。 大家都是成年人,互相之间有利用价值未必便是坏事。 至于吕布……吴良也并不在意他究竟有什么想法。 他们二人本就不是一个体系,而曹老板将吕布收为义子笼络于他,也绝对不会是因为吕布刨了大汉皇室的祖坟,看中了吕布刨坟的潜力,他只是想要得到吕布的武力与他麾下的整个军事集团罢了。 因此吴良与吕布之间,其实并无直接的利益冲突。 这次庆功宴本来也不应该有什么利益冲突。 因为吴良立下如此奇功的本质还是盗墓,非要归类也只能归入内政或是后勤类,而吕布立下的则是正经八百的军功,这就好比跳水冠军与射击冠军,两者都是不同领域的冠军,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但曹老板没有说明,也没有办法说明,还要放到一场庆功宴上来说,并且还将吴良放在了庆功宴之前去表彰,这就是问题了。 如此想着的同时,吴良还用余光留意了一下吕布的表情。 此刻吕布正蹙眉望着他,心里显然已经有了想法。 结果。 “因此我决定,即刻上书朝廷举荐吴将军封侯,以表他此次立下如此奇功!” 曹老板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便又说道。 其实“上书朝廷”就是走个过场,因为封侯乃是汉室天子的特权,曹老板现在对外的官职还是朝廷的兖州牧,由他来为吴良封侯自是名不正言不顺,到时还会落得一个自立为王、狼子野心的名头,免不了要遭到天下士族大公发文辱骂,似董卓一般成为众矢之的。 各路诸侯对这种事都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也都是如此行事,反正现在的天子才出董卓之手,便又被李傕、郭汜把持成了傀儡,早已是名存实亡的状态,对于这些诸侯几乎没有任何约束力。 “……” 这一次诸将竟没有哗然,而是目光复杂的看向了吴良。 原本便是曹营第一个曹老板册封的中郎将,现在又是曹营第一个曹老板亲自上书册封的侯爵,这已经充分说明了吴良在曹老板心中的地位。 羡慕嫉妒恨啊,可是又完全比不了啊,人家只带了一个区区数百人的工匠军,连战斗单位都算不上的后勤杂牌军,却能屡次立下奇功,这你上哪里说理去? 谁敢在这时候表示不服,曹老板扭头来一句“你行你上”不得被噎死? “如今瓬人军驻地正在庸丘,那就封你做个庸丘候吧?即日起庸丘屯田军民皆是你的食邑,你可满意?” 曹老板沉吟了一下又道,似是对吴良说话,声音却一点不低,也明显是说给客堂内的诸多将领听的。 “满意!明公赏什么末将都心满意足!” 吴良连忙挺胸答道。 大发了……曹老板这次真心是下了血本在赏他。 需知侯爵与侯爵之间亦是有着不小的区别,这年头许多杂号侯爵封了也只是挂个名字,只能算是口惠而实不至的口头表扬而已,连俸禄都不带给增加的。 但曹老板封吴良这个“庸丘候”却是直接分了地盘与食邑。 这意味着什么? 依照汉制,这意味着从今日起庸丘便不再是一个县了,自吴良领了庸丘候之后,庸丘县将正式更名为“庸丘国”,那些封赏给他的食邑边都是“庸丘国”的子民,吴良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制定税法向他们征税,一跃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封疆之臣,妥妥的拥有自治权利的土皇帝。 可千万不要小看一个县。 汉朝中后期封赏的侯爵,绝大多数都只有一个县的封地,这已经可以算是侯爵最高规格的封赏了。 另外此举意义亦是非凡。 这证明打今日起,曹老板对他的信任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丝毫不担心他有了自己的小封国后拥兵自重,最终养虎为患,否则又怎会如此放开手脚? “……” 诸将的目光自是更加复杂。 天朝人自古便对土地十分看重,尤其是严重依靠农业的封建时代,一块属于自己的封地便是毕生的梦想,就好像后世许多人住上了别墅之后,也依旧热衷于在院子里种上一些瓜果蔬菜是一样一样的,这既是情怀的坚持,亦是真正的归属。 而吴良年纪轻轻便已经提前实现了这许多人求而不得的毕生梦想,如何能不叫人羡慕嫉妒恨。 回头再看吕布那边。 他皱起的眉头明显又深了一些。 其实这“庸丘候”还不至于令吕布有多眼红,毕竟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早在董卓时期便做过中郎将,封作都亭侯,后来杀了董卓与王允同掌朝政,他又做了奋武将军,进封温候,那可比吴良现在风光多了。 他只是感觉自己在曹老板这里的地位受到了威胁,而且是颇为严重的威胁。 原本他加入曹营又立下如此战功,自认为已经可以成为曹营的二号人物,日后定会极受曹老板重视,同时还可以据此向曹老板要来更多的兵马与粮草壮大自己的势力,至于再以后的事嘛,以后再说…… 但现在,却忽然杀出来吴良这么个程咬金……当然,这个时代还没有“程咬金”,吕布当然也不会用这样的说法,不过却是相似的想法。 如此一来,他的重要性自是要打折扣,那么能够要来的好处自然也要打些折扣,最起码今后在向曹老板提要求的时候需要比之前更加注意尺度,毕竟他已经并非曹老板的唯一,并非没他便不行。 使得,现在吕布已经开始重视吴良了。 他迫切的想要了解吴良,搞明白吴良究竟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这便是已经将吴良当做了潜在的“敌人”,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而最想了解你的往往也同样是你的敌人。 “除此之外,我还要赐吴将军一方特别的铜印。” 曹老板说话的同时,戏志才很合事宜的走上前来,手中捧着一个用红布包盖起来的小东西送到了曹老板面前,曹老板将那红布掀开,露出了一方印面规格大概55的虎首小铜印。 曹老板将那铜印拿在手中,正色说道:“此铜印上的字迹由我亲自书写找工匠镂刻而成,共有‘一印在手,有求必应’八字,此印便交由吴将军掌管,即日起我将派人知会各级州、郡、县,只要在我的属地之内,吴将军亮出印绶证明身份并手持此印,便可畅通无阻便宜行事,若吴将军有所要求,各级州、郡、县官员也需鼎力配合协助,不得有误,否则那便是不将我放在眼中!” “这……” 吴良顿时惊住。 曹老板这是赏了他一把尚方宝剑啊? 不过曹老板既然特地提到了“州、郡、县各级官员”,即是已经给这方铜印划定了适用范围,这玩意儿只对府衙官员有用,对曹老板的军队肯定是没有任何作用。 就算如此,也不可否认这方铜印的权利,吴良拿了它就等于变成了曹老板派出的“hng央xun视组”,办起事来简直不要太方便。 当然。 吴良心中也清楚,曹老板给他这么一方铜印其实并不是教他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而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支持瓬人军的工作。 只是铜印嘛…… 此前拿到“太公印”的时候,吴良看到上面“太公赐福,百无禁忌”八字,便已经猜测“太公印”可能便是民间传说曹老板赐给发丘中郎将的“发丘印”,因为其中六个字毫无差别,“太公”与“天官”二字亦是发音相近,在民间流传的过程中很容易混淆。 并且后世也从未有人见过“发丘印”,传说那玩意儿早在明朝的时候就已经毁去了,谁也无法证实它的真实性,只能根据民间传说猜想。 现在再见到这方曹老板特制的铜印,吴良忽然又产生了另外一个猜测。 或许历史上的“发丘中郎将”其实是拥有两方铜印,一方乃是他此前找到的“太公印”,而另外一方则就是曹老板现在才赐予的“有求必应印”。 这两方铜印合在一起,才是完整体的“发丘印”。 “太公印”可行走于阴阳相接之地,护身辟邪,鬼神皆避。 而这“有求必应印”则可畅行于世俗之中,一印在手,百无禁忌。 如此方可保“发丘中郎将”一行无处不能去,无墓不能掘,便宜行事,无人可阻,无鬼可挡…… “哗——” 诸将听了这“有求必应印”的功用,瞬间又陷入了哗然之中。 如果说方才将吴良封作“庸丘候”是重视,那么如今再赏赐吴良这方铜印,那便已经是对吴良无与伦比的信任与纵容了!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曹老板的地盘之内,谁拿了这方铜印,谁便是曹老板第二。 这已经不再是什么殊荣,而是实实在在的权力,仅次于曹老板的权力啊! 权力是什么? 权力就是钱财,就是地位,就是身份,就是名望,就是美人……总之只要拥有足够大的权力,你想拥有的一切都将手到擒来,甚至是主动送上门来。 眼红! 如果说吴良被封做“庸丘候”已经足够令诸将羡慕嫉妒恨了,那么如今这方“有求必应印”已是真真切切的为吴良拉来了仇恨。 而这仇恨自然并非只是来自吕布一方,同样也来自曹营的诸多将领。 “……” 吴良已经清晰的感受到了这些将领们投来的饱含战意的目光。 赏赐差不多就行了,若是给的太多,自会有人心中不服不爽,继而产生各种各样的想法,将他当做一个清晰的目标。 也是这一刻。 吴良发现吕布一方与曹营将领竟是仿佛瞬间统一了战线,隐隐之中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意思。 好在吴良平日里根本就不参与军事,与这些将领也没有什么来往,倒并不担心什么人在关键时刻、尤其是战事之中给自己使绊子坑害于他。 或许曹老板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下了这剂猛药吧? 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刺激曹营将领与吕布集团,告诉他们只要敢立功曹老板就敢封赏,而且不只是要立功,还要立大功立奇功。 而将吴良这个并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家伙设为典型去拉仇恨。 曹营将领与吕布集团便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稍后的庆功宴上无论谁得到的封赏多一点少一点,反正也肯定没有吴良这个招人恨的家伙多,双方皆是感同身受,哪里还有心思互相比较,哪里还有那么多不满? 当然,也是吴良这次同样足够争气,才使得曹老板决定如此行事。 这些人就算再眼红,恐怕几十年内也没人能够立下吴良这样的奇功,因此哪怕赏赐的再过分,这些家伙也没办法公开表示不服,否则那便是自取其辱,你行你上啊? 除此之外。 吴良还发现,吕布此刻除了紧紧蹙眉,目光也比此前锐利了许多,仿佛要用目光滑坡他的皮肤,看透他内里的一切。 吴良相信,这场庆功宴结束之后,吕布一定会命人仔仔细细的打探他的底细。 而吴良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他甚至不介意与吕布进行一些近距离的接触,察木王子此前看出吕布身上拥有比他更加浓厚的气息,吴良对此很好奇,也很感兴趣…… 就在这时。 “另外还有一件喜事!” 曹老板接着又笑呵呵的大声说道,“此事你们有些人应该已经有所耳闻,有些人却还并不知道,正好借着今日诸位都在,我便将这件喜事正式宣布出来,令这场庆功宴喜上加喜……吴将军与我之长女曹旎情投意合,我已同意了吴将军的请求,决意将曹旎许配于他,如今已经立下婚约,待日后择个良辰吉日再完婚,到时定请诸位前来痛饮,不醉不归!” “……” 汇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瞬间越发犀利了起来。 吴良不由苦笑……我的曹老板,你这是搁我身上叠buff呢是吧? :x 第四百八十一章 绾臂双金环(4100) 如今在众人眼中,吴良已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封侯领地,一跃从庶民打入了士族阶层。 获赏铜印,在曹营领地的权力仅次于曹老板,位极人臣。 迎娶曹旎,成了曹老板的自家人,妥妥的凤凰男。 这事若是放在后世,正应了吴良刚刚穿越的时候心中想过的桃子:迎娶白富美,出任e,走上人生巅峰,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当然。 这一切肯定还没有到达极致。 虽然说是打入了士族阶层,但其实只是待遇与名义上的事情,在那些真正的士族眼中吴良依旧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泥腿子,根不正苗不红,根本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 此事看看曹老板就知道了。 就算是现在,哪怕曹老板势力日渐壮大,对付那些嘴巴不干不净的家伙手段强硬,也依旧有些头铁的家伙不断拿曹老板的宦官之后身份说事,不承认曹老板乃是纯正的士族,不配与他们为伍。 就在昨天与曹禀聊天的时候。 吴良还从曹禀口中听说,近日青州北海相孔融、就是那个小时候给哥哥让过梨却换走了哥哥一条命的孔融,还发了一篇檄文提及此事攻讦曹老板。 现在孔融已经投奔了袁绍。 因为曹老板拿下了青州,青州的北海国自然也成了曹老板的地盘,恰逢此时袁绍伸来了橄榄枝,孔融与青州的不少官员将领便顺理成章的投奔了袁绍。 所以一方面是因为怨恨,另一方面则是也有袁绍的授意,孔融成了对曹老板发动舆论战的核心成员之一。 不过就算没有这茬,孔融也是真心瞧不上曹老板的出身。 历史上曹老板迎了献帝之后权倾朝野,孔融便仗着自己名重天下处处与曹老板过不去,口中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堪称“阴阳师”的祖宗。 甚至有的时候干脆就是为了杠而杠。 比如曹老板因为闹饥荒而上表禁酒,表示酗酒误事,酿酒浪费粮食,孔融便立即一语双关的嘲讽道:“美色更误事,那不如禁止人们成婚与啪啪啪吧。” 再比如曹老板表示应该遵循汉制以孝治天下,孔融便敢打了汉朝立法治国之本的脸,如此荒唐的驳道:“干吗要孝敬亲爹?他不过是为了发泄欲望。亲娘也谈不上伟大,不过是个容器,东西都出来了,还要给容器写感谢信吗?” 最终曹老板忍无可忍,随便耍了点阴招,便轻而易举的给他定了死罪,株连全家,享年五十六岁。 等他被害的时候,甚至没人敢给他收尸…… 所以。 吴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时代不是拥有了士族的待遇与权力便进入了士族的圈子,在那些高贵的士族眼中,照样没有你。 不过吴良倒也并不在意这些虚的,反正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压根也没打算与那些名门望族有什么交集。 或许这也正是曹老板最放心吴良,敢给吴良逆天之赏的原因之一。 好在赏到这一步,曹老板便没有继续在吴良身上叠buff了。 不过就算如此。 接下来这场庆功宴对于许多人而言亦是已经索然无味。 人比人得死,货不货得扔。 有吴良珠玉在前,哪怕后来吕布被曹老板大加赞赏,给他封了曹营唯一一个比中郎将军阶更高的“建威将军”,已经算是军中除了曹老板之外的二号人物,吕布也没能高兴的起来,因为在这之前,这场庆功宴的风头已经全被半道不知从哪杀出来的吴良给抢了去,使得他变得黯然无光。 …… 庆功宴结束之后的第二天,吴良便去向曹老板辞行。 这一次他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正是曾经作为“上古唐朝”国都的北唐地区,要去哪里吴良从来都不会对曹老板隐瞒,因为从不干涉这方面的事情,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 而出发之前,他还要回到庸丘去进行一些必要的准备与安排,毕竟刚刚做了“庸丘候”,庸丘县已经成了他的庸丘国,不说是百废待兴吧,也依然有许多事情都将发生改变。 好在程昱还是陈留太守,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得无条件配合自己。 而此前执掌庸丘的地头蛇朱家如今对自己亦是俯首帖耳,想来在此事上也不会给自己使什么绊子,没准儿还会送上一份说得过去的贺礼。 因此立国之事并不存在什么阻碍。 唯一令吴良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辞别时,曹老板变得比以前啰嗦了许多。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指示,就是教他出门在外小心行事,什么都东西都没自己的命重要,万不可因为一些身外之物至生死于不顾,不值。 同时还告诉他,此去乃是袁绍的地盘腹地,若是不小心被袁绍捉了,一样可以亮明身份。 袁绍若知道他是曹老板的女婿,便断然不会轻易杀他,只要能保住性命不死,曹老板一定会想办法将他给捞回来,无非就是被袁绍要挟那么一下,这都不是事。 说实话,曹老板的这番嘱托听得吴良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小感动的,有那么点后世上大学父母将他送上火车临别时的感觉,就差教他在这里不要走动,转身去买几个橘子了。 可能是因为公开了吴良的这个女婿的同时。 曹老板的岳丈之爱也随之激活了么? “明公无需忧心,当年我便是因为怕死屡次三番动脑筋做逃兵才被贬为奴役发去了瓬人军,那时候我怕死,如今有家有室还有一国,自是更加惜命了。” 吴良嬉皮笑脸的说道。 “我不是在与你说笑!” 曹老板板起脸来呵斥于他,而后语气才逐渐放缓,按住他的肩膀道,“总是此行务必多加小心……其实你不去亦是没有人强迫,正如你说的,你现在有家有室还有一国,有些事情已经不必亲力亲为。” “明公所言极是,只是这撰史不比其他,若是没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经历,便断然无法将其中的精髓之处记录下来。” 吴良点头说道,“这是末将的一点私心与抱负,明公是有伟大抱负的豪杰,如今家大业大依旧不顾安危率军亲征,虽千万人亦往矣,末将冒这点险与明公迎战千军万马相比可差远了,身而为人,总是要有些追求方才无憾此生,你说是不?” “哈哈哈,好一个虽千万人亦往矣,什么话自你口中说出来,便是分外的悦耳动听,教我没由来的由内而外浑身舒泰。” 曹老板顿时笑了起来,“去吧去吧,立你的传撰你的史追求你的抱负去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如今连个子嗣都不曾有,若是死在了外面,便是旁人享你的庸丘候,占你的庸丘国,就连曹旎亦将成为旁人之妇了,我可不会教曹旎为你守一生活寡,你自找的,怨不得旁人,自然也怨不得我。” “明公,末将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吴良微微一愣,拱手说道。 “你当然可以讲,不过若不是什么好话,尤其是不入我耳编排我的话,那我便罚你。” 曹老板虚着眼睛说道。 “那还是不说了,末将这便退下了。” 吴良果断躬下身子拱手说道。 “对了,你那连发小弩我已细细看过,此物虽射程不远不能在大战时为弓手营所用,但形状小巧便于携带隐藏,用来防身还是不错的,我便不归还你了,你回去再教人做上一支吧。” 曹老板又道。 “正是献给明公的,何须归还。” 吴良顺势笑道。 曹老板又道:“还有,走前再去见见旎儿,旎儿还有东西要送于你。” …… 这一次,曹旎依旧没有似以前一般强势与霸道,发乎情止乎礼,全然转了性子。 除了此前送吴良的亲手缝制的衣裳,与找人制作的皮靴,她又一脸娇羞的送给吴良一对做工不错的金器。 吴良认得这金器乃是一种饰品,这时候正确的叫法应该是“臂钏”。 同样是这个时代成诗的《定情诗》中便有这样一句:“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意思是:我用什么表达对你的眷恋,就用缠绕在我手臂上的金环吧。 所以曹旎送给他的这对“臂钏”乃是定情信物。 吴良收下了,并对曹旎表示了感谢。 其实他收下这对臂钏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挺婊的,就像后世的许多姑娘一般,如果不喜欢追求者,就不应该去收人家的礼物,还认为理所当然,吴良对这种行为向来是嗤之以鼻。 吴良不觉得理所当然。 但他却没有办法拒绝,因为曹旎的身后站着一个曹老板,而曹老板将曹旎许配给他,可不仅仅是因为曹旎对他有意思……这已经不是他想拒绝便能够明确拒绝的了。 “你戴上吧,要珍重……” 曹旎柔声对吴良说道。 “嗯,你也是。” 吴良倒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曹旎,甚至心里竟还有那么点愧疚,走的时候心中竟有一丝正在逃离的感觉。 如果抛去曹老板那层关系,吴良一定会尽早明确拒绝曹旎。 而不是似现在这般钝刀子割肉,纠缠不清……这么下去恐怕只会令曹旎更加难过。 结果快步自曹府出来,见到正在门外等待他的典韦、杨万里与察木王子等人时,察木王子的眼睛却又直勾勾的盯上了吴良两个手腕上的臂钏,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吴将军,此前怎么不曾见过这对臂钏?” 察木王子忍不住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这对臂钏也是法器吧,不过上面的气息有些独特,能不能透露一下它究竟有什么功用啊?” “气息?!” 吴良吃了一惊。 他还以为曹旎送给自己的就是一对普通的黄金臂钏,戴在手上份量还挺足的,结果这对臂钏居然是散发着气息的法器? 并且听察木王子的意思,这玩意儿散发出来的气息与其它法器还不一样? “你详细说说,这气息究竟是怎么个独特法?” 吴良连忙追问道。 “吴将军其他法器上的气息皆是由内而外呈放射状,就像太阳光一样晕了一层,离体大约一两寸便减弱了,就连吴将军自己亦是如此,那日见过的吕布亦然。” 察木王子正色说道,“但这法器上的气息却是呈螺旋状环伺周围,并且这些气息还在沿着螺旋状的轨迹不断游动,看起来很不一样,看吴将军的样子……难道吴将军并不知道这对臂钏是法器,也不知道它的功用?” “你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气息?” 吴良不答反问道。 “不曾见过,这还是头一回,因此我才如此好奇。” 察木王子摇头说道。 “……” 吴良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他忽然又转身折返回了曹府,直奔曹旎此前所在的院落。 此前他便详细了解过察木王子的“阴阳眼”,他只能看出法器或是拥有异术的人身上的气息浓厚程度,并不能看出法器具体的功用与异士所掌握的具体异术。 再加上这种螺旋状的气息也是头一回见到,自然不能指望察木王子说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这件事只能前去找曹旎求解。 或许曹旎也同样不知道,毕竟她只是个普通人,但至少能够从她哪里问出这对臂钏的来历,从而顺藤摸瓜的查下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 再次见到吴良,曹旎颇为意外却又有些惊喜的问道。 “见过女公子,在下回来是想问一件事,你送在下的这对臂钏乃是从何处得来?” 吴良施了一礼,直截了当的问道。 “怎么了?这对臂钏有什么问题么?” 曹旎诧异问道。 “倒也没什么问题,在下只是见这对臂钏所用的黄金比一般黄金的纯度要高出不少,因此想打听一下这黄金出自何处,以后若是用的上时亦可找到门路。” 吴良当然不会轻易将真实情况说与曹旎听,至于曹旎是否知情,几句话便能够试探得出来。 “原来是要问这个呀。” 曹旎掩嘴娇羞的轻笑起来,似是误会了什么一般俏脸微微泛红,如此扭捏一阵才说道,“这其实是我父新认的义子吕布给府上女眷送来的见面礼,我只拿了这对臂钏,因为它分量最足,你那么喜欢钱财一定也会喜欢它,剩下的那些则在我母亲与几位姨娘那里。” :x 第四百八十二章 《吴氏家谱》?!(4300) “原来如此。” 吴良点了点头,接着又道,“可否请女公子带我前去求见丁夫人,与我随行的察木王子对冶金技术颇有一些研究,若教他仔细品鉴一下这些金器,或许亦能有所收获。” 曹旎既说这对臂钏是吕布送来,并且一并送来的还有一些其他的金饰,那么吴良就不得不怀疑这批金饰是否都有类似的问题。 毕竟,吕布本身便是一名身怀异术的人,并且气息的浓度还在吴良之上。 何况他也是一名盗墓贼,哪怕光算此前奉董卓之命发掘的汉室皇陵,吴良目前盗过的墓恐怕也只能算是他的零头,更何况据史书记载,那时吕布可不仅仅只是动了汉室皇陵,那些个公卿大臣的墓亦是遭到了洗劫。 因此若曹旎送给他的这对臂钏有问题,那么其他的金饰既有可能也有问题。 只是暂时吴良还无法确定究竟有什么问题,吕布此举究竟是有心还是无心,若是有心又到底是何居心? “自然可以,你跟我来吧。” 曹旎抿嘴笑道。 等到了丁夫人居住的院子,吴良很自觉的站在了院外等待,等曹旎进去问过再说。 虽说他的女婿身份已经完全公开,某种程度上来讲已经不算生人,但在见其他曹府女眷的时候,依旧需要注意分寸与距离。 好在丁夫人与几位夫人早就见过吴良,并且因为他曾经住曹家家眷逃出虎口,还出手救过曹铄的性命,丁夫人与几位夫人都对他心怀感激,也是因此在曹旎与吴良的事情上,丁夫人才没有横加干涉,反倒成了“幕后帮凶”。 这在这个时代可是极为少见的,可见丁夫人思想之开明,想法之超前。 毕竟吴良虽然早已成了曹老板的得力干将,亦对她们有救命之恩,但吴良的“泥腿子”身份却还是个大问题,对于曹府而言,成全曹旎与吴良的婚事无疑便是自降士族身份,说不定还会成为某些人攻讦曹老板的借口,这年头九成九的人都很难将此事看开,尤其是丁夫人这种主母身份的人,往往会更加顽固。 而丁夫人就能想的开,甚至成了促成此事的幕后推手,实在令吴良意外。 如此等待了片刻。 一名家仆从院子里面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对吴良施了一礼,笑道:“吴将军久等了,我家夫人请你进来一叙。” “多谢。” 吴良微微颔首,跟在家仆身后走进院子,径直来到了丁夫人那敞着房门的房内。 “见过丁夫人。” 吴良拱手施礼道,“多日未见,丁夫人越发容光焕发,此乃身体安康、喜事临门之兆啊,末将见了亦是心中喜悦。” “不必多礼,君子常说你说话很是中听,今日我倒见识了。” 丁夫人亦是冲他微微一笑,接着直奔主题道,“听旎儿说,你见吕布送来的金器纯度颇高,因此想要借去观摩一番,研究这些金器的冶金技术?” “只观摩一下即可,一盏茶的功夫便可归还,有劳丁夫人了。” 吴良再次施礼道。 “你这话说的,难道我还怕你昧下这些金器不成?” 丁夫人笑着反问道。 “末将不敢。” 吴良连忙说道。 “我已命人去几位妹妹那里取回金器,你在此处稍等片刻,稍候便会送来,若是这些金器对你果真有用,你便拿去好了。” 丁夫人颇为大方的说道。 “多谢夫人。” 吴良再次拱手谢道。 原本他以为话至此处便没有了话题,因此已经开始思索再提个什么丁夫人比较感兴趣的话茬,免得等待的过程显得尴尬与冷清。 结果却见丁夫人已经率先指着不远处的坐塌对他说道:“吴将军先请少坐片刻,我正好也有一事,本想着待你与旎儿临近婚期时再问,既然你来都来了,那便择日不如撞日,一并说了吧。” “夫人请讲。” 吴良依言坐下,心中却在腹诽,丁夫人打算问什么事呢? 听话锋应该是与婚约有关的事情,难道是打算问他的生辰八字,找算命先生给算算吉凶与良辰吉日? 这种习俗不仅是东汉末年有,就算是吴良穿越前的后世也依旧十分普遍,信与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就没见过有谁家结婚不去找阴阳先生给看看吉凶与好日子的,几乎没有天朝的人能够例外。 “此前听闻吴将军乃是平原乐陵人士,恰逢这次君子率军攻下了青州,我便专程托人去了一趟乐陵,顺路打听了一下吴将军的身世。” 丁夫人随之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看着吴良面色严肃的说道。 “?” 吴良心中愕然。 丁夫人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狠人,心思竟细致到了这一步,看来今后与她说话做事更需多一些小心才是,别没有在曹老板那里翻了车,却在丁夫人这里翻了船! 不过愕然归愕然,吴良倒也并不慌乱。 因为他此前对所有人讲述的身世都是事实,被他鸠占鹊巢的“有才兄”的确是平原乐陵人,家中也的确没有了别的什么人。 唯一不同的是,他将祖上说成了“乩童”,也用“乩童”传人来解释了自己为何认书识字,而真正的“有才兄”祖上则皆是苦巴巴的佃农,打字使不得一筐。 至于“有才兄”的字,这个吴良很喜欢的“有才”二字。 则其实是“有才兄”自己给自己起的,为的只是在战友们面前吹牛的时候更有排面,然而实际上根本没人拿他当回事。 再加上“有才兄”的父母家人死的都很早,从小他便是个孤儿,哪怕乡里有人认识他,也只知道他的乳名叫做“阿彘”,提起“吴良”来就没人知道究竟是谁了,自然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阿彘”是什么意思,其实就是小猪的意思。 这时候也讲究一个贱名好养活的说法,不只是民间,便是皇亲国戚亦是如此。 就比如曹老板,他的乳名便叫做“阿瞒”。 再比如汉武帝刘彻,他的乳名很多人都想象不到,其实与吴良的乳名有些类似,竟是叫做“彘儿”,也是小猪的意思,只是“彘儿”要比“阿彘”听起来更加宠爱一些,这也就是现在乃是东汉,若是放在西汉,“彘”这个字一定会成为“讳”字,不是谁想用就可以用的。 只不过小时候的乳名长大了之后便不再叫了,尤其是那些大人物的乳名,乱叫可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许攸就是一个鲜血淋漓的例子。 这个家伙年轻时与曹老板、袁绍交好,官渡之战前夕他本在辅佐袁绍,后因一些事情最终反叛袁绍投奔曹老板,向曹老板献火烧乌巢之计,在官渡之战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可惜在这之后,许攸自恃功高又仗着与曹老板年轻时便有交情,不分场合口出狂言,称呼曹老板的小名“阿瞒”,然后……卒。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丁夫人已是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想不到这一打听,竟还打听出了不得了的事情,原本我还以为吴将军是个老实人,真是教人刮目相看啊。” “???” 听了这番话,吴良终于有些心慌了。 到底是打听出了什么事啊,不应该啊,我就是“有才兄”,“有才兄”就是我,我拥有“有才兄”的所有记忆,真心不知道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啊! 等等! 丁夫人一定是在诈我! 倘若丁夫人真打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曹老板那边一定也早收到了消息,又怎会毫无反应? 况且,倘若真有什么事情,丁夫人又怎能等到自己送上门来的时候再说? 甚至如果不是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丁夫人恐怕仍旧没有说的意思呢,以她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如此沉得住气,毕竟这可是关乎曹旎终身幸福的事情…… 好在刚才吴良虽然心慌了那么一下,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毫无变化。 如今想到这茬,吴良已是逐渐冷静了下来,脸上随即露出一脸委屈说道:“末将此前所言皆是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妄言,丁夫人若是打听到了不一样的事情,只怕是打听错了人吧,此事可开不得玩笑,请丁夫人务必明断。” “如此说来,还是我还冤枉了你不成?” 丁夫人杏眼一瞪,接着对身边侍女摆了摆手,沉声说道,“把东西拿上来给他瞧瞧,我倒要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诺。” 两名侍女应了一声便去了后堂。 “……” 此话一出,原本已经冷静下来的吴良顿时又忐忑起来,背心都冒出了冷汗。 难道真有什么我与“有才兄”都遗忘掉了的事情不成? 可还是不应该啊…… 就“有才兄”那身世,就算真遗忘了什么,也绝对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哪里值得丁夫人如此大张旗鼓? 说话之间。 两名侍女又端着两个木制托盘走了上来。 而木制托盘中,装着的则是总是十多卷装订好的简牍。 这究竟是…… 吴良整个人都麻了。 这是哪里来的简牍? 简牍中又究竟写有什么东西? “有才兄”的父母不但死的早,而且大字不识一箩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甚至就连“有才兄”自己都不确定父母给他起的名字中的“良”字,究竟是“良善”的“良”,还是“梁木”的“梁”,只是因为“良”字比较简单易写,才在被黑山军强征入伍的时候,由负责登记入册的书记帮忙挑了这个“良”字。 丁夫人又是从哪找来的这么一堆简牍,确定是与自己有关的东西? “好好瞧瞧吧,莫要再狡辩了!” 丁夫人示意侍女将两个托盘都摆放在了吴良面前,而后又用眼神示意他拿起图片中的简牍查看。 吴良也是此时才看清楚写在简牍最外面的几个大字——《吴氏家谱》。 “家谱?” 吴良抬头诧异的看了丁夫人一眼,而后拿起最前面的一卷看去。 家谱开头祖宗位置的名字写道:吴氏,名起,字子夏,祖籍卫国左氏。 “吴起?” 吴良微微愣住,再次诧异的看了丁夫人一眼。 据他所知,卫国左氏乃是现如今的兖州济阴郡定陶县,而“卫国左氏”这个称呼,则至少应该是秦朝以前的称呼。 至于“吴起”这个名字…… 他倒是想起了一个战国初期的大人物,此人曾指挥鲁国军队大胜齐国,又指挥魏国军队大胜秦国,魏国鼎鼎有名的精锐军队“魏武卒”便是他创建训练而来,区区五万兵马便可破秦军五十万,“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 后来吴起去了楚国助楚王实施变法,短时间内便使得楚国实力大增,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却三晋,西伐秦,楚国强盛一时无人可挡。 最传奇的是。 因为吴起在楚国变法,因此触碰到了许多楚国旧贵族的利益,以至于楚悼王去世,吴起前去奔丧时,竟被心怀不满的楚国贵族们围攻射伤,临死之际吴起大叫“我今天让你们看看我如何用兵!”,说完他拔出箭逃到楚悼王停尸的地方,将箭插在楚悼王的尸体上,马上喊道:“群臣作乱,谋害我王!” 按照楚国法律的规定,“丽兵于王尸者”,将被诛灭三族。 新楚王上任之后,亦认为是这些参与射杀吴起的贵族射中了楚悼王的尸首,于是七十多家贵族全部灭族,在黄泉路上给吴起作伴。 另外。 吴起所著《吴子》在中国古代军事典籍中占有重要地位,以至于到了后世唐朝时,被唐肃宗列入武成王庙中,成为“武庙十哲”之一,再到宋朝时,又被宋徽宗时追封广宗伯,成为武庙七十二将之一。 可惜后世所存的《吴子》只剩下了两卷六篇,而据汉朝成书的《汉书》记载,《吴子》本应有四十八篇之多,可惜大多数都在流传过程中亡佚,再也没有人能够看到此书的完整版本。 说起这个。 《汉书》乃是东汉成书,也就是说这时候应该还有可能找到完整版的《吴子》,可以尝试一下啊! 所以…… 吴良接着往后看去。 接下来他便看到了《吴氏家谱》中这位祖宗的简要生平…… 这上面记录的吴起还真是他想到的那位“吴起”?! 那这到底是…… 吴良已经不再看中间的内容,而是直接找到最后一卷简牍打开查看,果然在最后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赤果果的作假啊,而且还作的极不专业。 通篇字体用的都是此时使用的隶体不说,上面的墨迹一眼便可看出乃是最近才写出来的,并且整套家谱使用的竹片与麻绳都很新,一点做旧的意思都没有……这东西要是去了后世鱼龙混杂的古董市场,无异于有人在公开叫卖最新出土的商朝宇智波佐助青铜像,拍卖价500万一尊,打完折200,量大还能再商量商量。 :x 第四百八十三章 又抓了个舌头(4000) 丁夫人会不知道这是假的么? 吴良第三次抬起头望向了丁夫人,从丁夫人的表情之中他读出了答案。 丁夫人当然这所谓的“家谱”乃是伪造,而且这一堆假的离谱的“家谱”,很有可能正是丁夫人的杰作。 “旎儿乃是君子的长女,若要许配给谁,自然也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 迎着吴良的目光,丁夫人亦是毫不避讳的说道,“原本这门婚事我是不情愿的,不过如今发现你竟也是名门之后,那么此事我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至于这欺瞒之罪,你若完婚之后好生对待旎儿,我也懒得与你计较,明白了么?” “谨遵丁夫人教诲……” 吴良只得躬身说道,心照不宣。 丁夫人的手段亦是十分不俗,想不到此前曹昂曾暗中指点他做的事情,最终却被丁夫人给做完了,使得他摇身一变就成了名门之后。 另外丁夫人话中的“欺瞒”二字,吴良竟是听出了一语双关的意味。 瞒而不报是欺瞒。 家谱造假也是欺瞒。 总之横竖吴良都是一个欺瞒,所以不管他情不情愿,这事就算是一个小辫子被丁夫人抓住了,今后若是对曹旎不好,丁夫人随时可能来翻旧账。 不过丁夫人抓住的这个小辫子,在吴良看来只能算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根本就不是个事。 他欺瞒曹老板的事情多了去了,随便拎出来一样都够他喝一壶的,只不过大部分都是装在心里,就连最亲近的人也不知道…… “你明白就好,莫要辜负了君子对你的信任,也莫要辜负了旎儿对你的爱慕。” 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就在两人说话的空当。 前去其余几位夫人那里索取金饰的家仆也已经回来,托盘中放了大约十几件饰品。 倒并非全都是黄金饰品,其中有金玉镶嵌的步摇,有纯金打制的发簪,有几对造型精美的耳坠、镯子,还有几件玉镯、玉钗与玉佩。 “都在这里了?” 丁夫人向那两名家仆问道。 “回夫人的话,都在了。” 家仆躬下身子恭恭敬敬的答道。 “你要观摩便统统拿去吧。” 丁夫人颇为大方的对吴良摆了摆手。 “多谢夫人。” 吴良拱手谢道,而后端起那托盘便快速向门外走去,将这些东西带给察木王子自己查验,看看是否还有什么东西也带有与众不同的气息。 也是丁夫人面面俱到。 倘若丁夫人听了吴良的请求,只将黄金饰品拿给他的看的话,少不了便要遗漏一些东西,那么吴良也少不了又要找其他的理由开口索要。 望着吴良的背影,曹旎终是忍不住开口向丁夫人问道:“母亲,你还真派人去了平原乐陵查吴有才啊,去之前怎么不曾问过我的意思?” “问你作甚?” 丁夫人屑睨道。 “吴有才毕竟是我未来的夫君,你私自派人前去查他,他说不定会以为是我的意思,以后因此埋怨于我。” 曹旎争辩道。 “啧啧啧,还没出嫁就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丁夫人咋舌哼道,“那我问你,我含辛茹苦养你十多年,你私自钟情于他,可曾问过我的意思么?” “……” 曹旎顿时无言以对,如此憋了半天终是跳过了这一话题,接着又问,“那么母亲,吴有才他真是名门之后么?其实此前我便有此感觉,若非名门之后他又怎会认书识字,还能说出许多连我都不曾听过的典故与诗句,那是我便觉得他的身世绝不简单。” “家谱都摆在那里,还能有假?” 丁夫人反问一句,接着正色说道,“因此你要明白,你虽是君子的女儿,但吴有才亦是名门之后,就算他此前家道早已中落,亦是有着名门的底蕴与尊严,并非是他傍了你的光,你也绝没有比他高贵……你需谨记,咱们妇道人家便要有妇道人家的样子,日后你嫁了他,更要时时刻刻维护他的尊严,莫要再耍小性子与他置气,便是生了气也不许回娘家来说于你父亲与我听,我不爱听,更不会宽慰于你斥责于他,这是你们夫妻的家务事,谁也管不着。” “喔……” 曹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 快步来到曹府门外,吴良将所有的饰品摆到了察木王子眼前。 “吴将军,除了你那对臂钏,剩下的这些东西皆是俗物,看不出任何与众不同的气息。” 察木王子只扫了一眼,便摇头说道。 “一件都没有?你再仔细瞧瞧,莫要有所遗漏。” 吴良蹙眉道。 “的确没有了,我看这气息就似黑夜中见着萤火虫一般,完全没有细看的必要,只一眼就一目了然了。” 察木王子如此说着,还是依照吴良的意思又看了一遍,再次摇头说道。 “如此说来,吕布将这对臂钏献来曹府,可能也是无心之举,并不知道这对臂钏究竟有什么功用,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这对臂钏乃是法器?” 吴良沉吟着自言自语道。 人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应该有一个合理的动机,这动机可以是好的,也可以是坏的,但总归是要有的。 而在此事之中,吴良却想不出吕布的动机。 倘若吕布知道这对臂钏乃是法器,并且知道它的具体功用,那么送过来不是为了害人,便应该是为了利己,又或是既害人又利己。 不管是害人,还是利己,还是害人利己,他都应该确保这对臂钏到了重要的人那里。 曹府重要的人有很多,曹老板也好,丁夫人也好,甚至曹昂与曹丕都可以算是,但曹旎却断然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人,害她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而她对于吕布而言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再加上这对臂钏与那些饰品是一股脑送过来的…… 吴良自是有理由推断,吕布其实只是将这对臂钏与那些饰品当成了一样的东西,作为比较值钱的普通见面礼送了过来。 而若是如此。 这对臂钏的功用就更加模糊了,甚至连是好是坏都很难判断。 同时吴良对这对臂钏的来历亦是有些疑虑。 吕布盗墓是板上钉钉的事,并且直到现在打听到了哪里可能有古墓,也依旧会派人前去发掘……那么这对臂钏便也有很大的可能乃是某座古墓中的殉葬品,甚至有可能是从某个尸首手臂上撸下来的明器,最终被他当做了普通的黄金饰品送来曹府做了个顺水人情,接着又巧合辗转到了自己手上。 而对于这样的东西。 在搞清楚具体功用之前,吴良自然也不敢随便佩戴,只能暂时将其带在身边慢慢研究。 “……” 面对吴良的自言自语,典韦、杨万里与察木王子并未轻易搭腔,亦是在凝神思索。 片刻之后。 “既然剩下的饰品没有问题,我便送回去了。” 吴良说着话,便有端着托盘转身回了曹府。 见吴良这么快便将饰品送了回来,丁夫人亦是有些意外,开口问道:“这么快?你与那察木王子已经查明了这种黄金的冶炼技术?” “这倒没有。” 吴良笑道,“这冶金技术颇为精妙,并非看上几眼便能够琢磨的明白,因此我决定什么时候得了空亲自前去拜访吕将军,当面向他请教。” “原来如此。” 丁夫人微微颔首。 “还要多谢夫人配合于我,如果夫人没有其他的吩咐,末将就先告退了。” 吴良拱手说道。 “且慢,我还有些话要与你说。” 丁夫人却又叫住了他,接着对屋子里面的家仆与侍女挥了挥手,道,“你们先退下吧。” “诺。” 家仆与侍女们答应着,轻手轻脚的躬身退了下去。 此时丁夫人才压低了声音对吴良说道:“吴将军,你去拜访吕布没有问题,不过仍需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君子虽将吕布收作了义子,但其实并不完全信任于他,此举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你与吕布却又不同,君子曾屡次对我说起,这些将领中除了戏军事与夏侯将军,最教他放心的人便是你了,你可莫要辜负了君子的信任。” “末将明白,多谢夫人提点。” 吴良郑重点头道。 “你明白就好,去吧。” 丁夫人笑了笑,对吴良点了点头。 如此待吴良再走出去,曹旎才又忍不住问道:“母亲,这番话是父亲教你对吴有才说的么?” “你父亲从不与我谈论军事,我也从不来不去过问。” 丁夫人摇头笑道。 “那母亲……” 曹旎面露不解之色。 “我只看出你父亲想叫吴有才与吕布斗,而不是和,因此如今听说吴有才要想去拜访吕布,提前提醒于他罢了。” 丁夫人接着又压低了声音道,“母亲此举这也是为你着想,吴有才若是与吕布走的太近,以你父亲的性格必定心生疑虑,到时你夹在中间亦会十分为难,倒不如防患于未然,免得吴有才迷迷糊糊犯了你父亲的忌讳……还有,你日后嫁了吴有才,也应伺机安排他与你子脩哥哥多些往来,你子脩哥哥乃是长子,亦是你一母同胞的兄长,他以后八成是要承上启下的,他若好了,自然也会对你好,对吴有才当然也不会差,而吴有才鼎力支持于你子脩哥哥,对你子脩哥哥也有好处,亦可令母亲安心不少,你明白么?” …… 自曹府出来,吴良便直接带人回了陈留。 他从来就没想过与吕布有过多的交集,最起码现在绝对不会有,毕竟现在吕布正对他所有不满,贸然上门无异于去触霉头。 更何况这对臂钏的事,也不是能够当面去问的事情。 与吕布相比,吴良更感兴趣的还是甄宓与“上古唐朝”的北唐。 这次回去安顿好了“庸丘国”的事情,他便打算立刻带人北上探访,如此应该能够赶在春节前夕回来好好过个年。 其实此举还有另外一层考虑。 现如今因为曹老板接连拿下了徐州与青州,袁绍已经开始不满曹老板的快速壮大,声讨曹老板的檄文都不知道发了几篇。 只不过如今已是深秋之际,并不适合再起战事,因此双方还勉强保持着冷静,互相正在打口水仗。 但这么下去,官渡之战提前爆发亦不是没有可能。 因此相对而言,现在进入袁绍的地盘还要相对容易一下,等到了曹老板与袁绍真的起了冲突,那么边境城镇必将戒备森严,想要过个境恐怕都十分困难。 另外。 因为他这个穿越者的出现,很多历史事件都已经发生了变化,天知道一旦曹老板与袁绍起了冲突,那场决定胜负的官渡之战将会打多久,还会不会有曹老板偷袭乌巢粮仓的契机,这一切都是一个未知数。 因此,吴良的一些计划亦是事不宜迟,免得夜长尿多生出变故。 然而。 吴良不想去触吕布的眉头,却并不代表被抢了风头的吕布便也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这不才到了吴良回到陈留的第三天。 便已经生出了一些幺蛾子。 回到陈留第三天的一大早,吴府门外忽然有人求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已经如吴良一样官拜中郎将的朱鲁。 吴良用实际行动践行着与朱鲁“互为贵人”的谎言,朱鲁想不信邪都难。 朱鲁此次前来不是随便拜访,也不是送礼,而是“送人”。 他身后的几名屯田军押着一个被绑成了粽子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身形有些消瘦,脸上已经挂了彩,鼻子下面也正有未干的血迹,显然来之前已经被朱鲁好生“招待”过了。 “朱将军,你这是……” 吴府守门的兵士有些奇怪的问道,他们自然不会随随便便放行,得先问清楚并回去通报过后再奉命行事。 “你进去向吴将军通报一声,就说我抓了个舌头。” 朱鲁裂开嘴大大咧咧的笑道,“此人前日来到陈留之后,便一直在偷偷打听吴将军的事情,我朱家在陈留耳目众多,一早就盯上了他,于是便命人将他绑了起来。” :x 第四百八十四章 滴水刑(4000)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四百八十五章 王莽的头颅(4000) “是么?” 吴良微微一笑,振振有词的说道,“不过我擅长相面之术,第一眼看到你的面相时,便看出你天庭饱满五官端正,乃是极为少见的忠肝义胆之士,忠肝义胆之士断然不会做卖主求荣的事,因此我索性也就懒得问了,将你折磨上一年半载再将你杀掉了事。” “……” 精瘦男子顿时无言以对。 这话说的的确教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说“我就是”么? 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等着被吴良拖出去行刑吧,还是生不如死的滴水刑。 说“我不是”么? 那便是卖主求荣的人,这年头的人对忠义二字还是极为看重的,这样的人到了哪里都会被人提防与歧视,甚至连基本的人权都没有。 就像吕布,其实他连续杀了两任义父之后,便已经很难再取信于人。 因此后来先后跑去投靠袁术、袁绍与张扬,在那三个人那里都受到了排挤与歧视,甚至立了功也依旧险些遭到暗算殒命。 也就是曹老板现在受到来自袁绍的威胁,急需要招揽强有力的帮手与之抗衡,否则以他那多疑的性格,还真就未必将吕布收入麾下……以己度人,吴良能想到这茬,那么曹老板便一定也能够想到,历史上虽说曹老板杀掉吕布乃是因为听了刘备的话,但吴良相信此举必定主要还是曹老板自己的意志,毕竟那时候曹老板也未必便相信刘备。 但问题是。 精瘦男子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什么忠肝义胆之士,甚至在听到吴良说出滴水刑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招供了。 甚至他还想到了杨万里。 杨万里的事情他已经有所耳闻,既然杨万里被捉到了吴良这里做了叛徒之后能够活得好好的,还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晋升速度官拜校尉,那么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事已至此,果断招供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就不得不说一句,不要以为后世咱们那“优待俘虏”的政策是妇人之仁,很多人以为自己在第二层,其实制定这种政策的领袖早就站在了大气层。 这不。 这名精瘦男子便已经受到了吴良这“优待俘虏”政策的影响么? 所以。 在精瘦男子看来,吴良这“相面之术”貌似也并不怎么准,完全没看出自己这浓眉大眼的家伙早就已经生出了反叛之心。 只不过吴良问都不问便直接用刑,而且还是滴水刑,倒把他给整不会了。 他甚至怀疑吴良只是单纯的想找刺激,所以用他来试一试这滴水刑,根本就没打算给他招供的机会。 否则哪有连句“说不说”都不问,就直接用刑的? “我敬重你,你要挺住!” 见精瘦男子无话可说,吴良竟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资鼓励。 眼见吴良真就不打算审问,精瘦男子当时就急了,连忙挣扎着叫道:“别啊吴将军,你好歹审问一下,没准儿人就招了呢,忠肝义胆之士也有认错了主子,幡然醒悟弃暗投明的时候啊!” “哦?” 吴良蹙起眉头作沉吟状,片刻之后似是被精瘦男子点醒了一半,微微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要不你先做个自我介绍,也叫我考虑一下你有没有审问的价值?” “……” 精瘦男子再次无语,只觉得现在的情景说不出的怪异。 在他的认知当中,审问都应该是一问一答、一主一次的模式,但到了吴良这里,却变成犯人主动自我介绍,求着被对方审问,还要努力证明自己有没有被审问的价值…… 这就好比砧板上的鱼肉,却要求着被屠夫切开,甚至还要主动证明自己有没有被切开的价值。 贱不贱呐? 精瘦男子都觉得自己很贱。 可是事到如今,遇上这么一位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吴将军,他又能怎么办呢? 现在想想,难不成当初杨万里也经受了这样的考验,如此才受到了吴将军的赏识,混到了今天这一步? 如此想着,精瘦男子哪怕心里十分抑郁,亦是只得强忍着郁闷陪笑说道:“人名叫张善,乃是吕布麾下的一个斥候,与如今正在吴将军麾下办事的杨万里出自一处,不过人比杨万里跟随吕布更早,因此如今乃是一名什长,也正是因为人去的更早,更受吕布信任,因此有些事情人亦需亲自向吕布禀报,对吕布的了解或许比杨万里多上一些,将军若是审问于我,或许能够问出更多的东西。” “如此说来,杨万里应该认得你喽?” 吴良终于问出了与精瘦男子见面以来的第一个问题。 果然不出所料。 这个家伙的确是吕布那边的人。 而这货张口闭口拿自己与杨万里比较,吴良自是已经听出了他内心的意思,他将杨万里当做了前车之鉴,已经生出了降意。 不过他的想法却也是不少,字字句句中都在压杨万里一头,听得出来他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比杨万里更多的重用与优待,最起码不能比杨万里差了。 但是很遗憾。 杨万里是个特例,并且杨万里如今能够得到这样的待遇,亦是经过了生与死的淬炼,绝没有这个张善想的这般简单。 “正是,此前他没被捉的时候,见了我还得行礼哩,不信吴良军可以叫他来当面对质。” 精瘦男子颇为自得的道。 听到这里,吴良已经对精瘦男子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这显然是一个老兵油子,至于本事嘛,恐怕也就那么回事,否则跟了吕布那么久,甚至有时候还可以亲自向吕布报告情报,若是真有什么过人的能力,或者说哪怕差不多点,吕布碍于情面恐怕也会给他安排安排,又怎会现在还只是个什长? 不过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这样的老兵油子也未必就没有用,还是要看怎么用…… 吴良当然不会将他收入麾下,他这里又不是垃圾场,什么样的货色都照收不误,不过……他倒可以把别人那里当作垃圾场。 如此想着,吴良笑了笑说道:“这就没有必要了,你先说说这次吕布派你前来陈留打探我的消息,究竟意欲何为吧?” “这人还真不知道。” 精瘦男子以为吴良已经将他当回事了,直了直身子摇头说道,“吕布也没什么具体的指示,只是教人前来收集吴将军的情报,要求越详细越好,最好连吴将军家中有几口人,家里有几头牛都查的一清二楚,对了……吕布还教我查一查瓬人军,看看瓬人军究竟是做什么的,是否是真的每天都在和泥巴。” “嗯……” 吴良微微颔首,这倒也符合吕布的逻辑。 毕竟他与吴良素昧平生,就算在庆功宴上打过照面,也从未说过一句话,完全可以说是一点了解都没有。 既然一点了解都没有,当然也没有具体的指示,只能先教人来探一探吴良的底再做定夺。 不过有一点却是值得注意。 吕布想到了调查瓬人军的职责! 这才是曹老板最大的秘密,也是吴良最大的秘密……好在吴良早就有所安排,自打雍丘驻地修建完成之后便命不用随他出征的兵士在旁边建了一座陶器厂,里面放了不少制作陶簋的工具用以掩人耳目,同时每过几天还会命兵士们真的前去制作一些陶簋,如果不往细了查还真没那么容易查出什么来。 “这次前来查我的有多少人?” 吴良想了想,又问。 “就人一个……” 精瘦男子答道,但见吴良明显露出了不信的神色,他又连忙解释道,“人说的是实话,这次人奉命查探吴将军,看来应该只是吕布的随心之举,其实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剩下的斥候都被他分散派去了其他的地方,重点查探戏志才、夏侯惇、荀彧等人的情况,另外,还有一些斥候跟随郝萌与曹性秘密去了元城……” 说到这里,精瘦男子忽然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的道:“吴将军还不知道吧?吕布平时除了打仗亦是在不断的盗墓,此事杨万里应该知道一些,他此前便是前去元城查探时被捉,听说那里疑似有座古墓,好像是什么广川王的陵墓,只不过上次郝萌带人前去寻找时遭守墓人暗算染上了疫病,险些丢了性命因此不得不暂时撤回,又适逢吕布与陈留太守联手反叛,于是便没有再去,如今吕布到了鄄城,距离那元城并不算远,因此便又动了心思。” “再说些吴将军不知道的,听说这次郝萌带上了吕布的一样法器,可谓是志在必得,若是这回再遇上那些守墓人,可够他们喝上一壶的!” “?” 听到这里,吴良终于大吃了一惊。 绕了这么一圈,郝萌居然又去打广川王刘去墓的主意了? 这事可不简单。 上回郝萌在那里吃了大亏,这回定会准备充分,有备而来。 而对于守墓人而言,武脉晏家已经彻底断绝不必再提,如今便只剩下了隐居在谷外石槽村的白家。 说实话,就白家那点守墓人,哪怕老人孩子都算上,他只带五十名瓬人军兵士都丝毫不惧,何况人多势众的郝萌? 现在唯一只得庆幸的就是。 广川王刘去墓乃是比较特殊的劈山为陵格局,寻常手段与寻常思路很难找到,并且上次离开时吴良还传授了白家人一个“灭顶流沙”的防盗机关,说不定也能给郝萌等人制造一些麻烦…… 不过这还不够! 真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吕布已经惦记上了这座古墓,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现在吴良更加担心的,则是白家人接下来的命运…… 有白菁菁这层关系在,她的父亲白启儒就不肯承认,也得算是吴良的半个岳父,而白家人这就是吴良的半个亲家。 这次郝萌卷土重来,随行的还有另外一名“八健将”曹性,甚至还有一样尚且不知究竟有何功用的法器…… 如果他们找到了广川王刘去墓,那么白家人又必然无法坐视不理。 那么结果,自然是鸡蛋撞石头,白家人终将彻底灭绝……毕竟郝萌与曹性可绝对没有吴良这么好说话。 而若是白家人彻底灭绝,广川王刘去墓又被盗掘的话,白菁菁又当如何自处? 吴良虽不会心疼他们,但却不能不心疼白菁菁。 在内心深处,白菁菁已经是他的女人,地位绝对比家中这十个美人和远在乐安国的闻人昭高出不少。 哪怕他已经从王庆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闻人昭早就怀有身孕,可能冬季来临之前便要生了…… “你可知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法器?” 吴良心中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接着问道。 “这人就不知道喽,是真的不知道,吕布怎会将这样的秘密透露给人。” 精瘦男子再次摇头说道。 “看来你的确没有太大的审问价值啊,我此前看错你了。” 吴良失望的看了他一眼。 精瘦男子腮帮子一抖,连忙又道:“有有有!人虽不知道郝萌带了什么法器,但却知道吕布还有另外一个吓人的法器,那法器便一直被他带在身边,每日进行祭拜从不间断,甚至还用人血供养,人也是无意间看见的,那必是法器无疑!” “哦?说来听听。” 吴良重新提起了兴趣。 “那法器乃是一颗人的头颅。” 精瘦男子再次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吴将军可知汉室王宫中一直珍藏着三样东西,其中一样是传国玉玺,前几年孙坚杀入洛阳,董卓率我等仓皇逃走,没有带走那方传国玉玺,因此被孙坚所得,如今又落入了袁术手中。” “另外一样,则是汉高祖刘邦的斩蛇剑,这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便是董卓也不曾见过。” “而除了这两样东西,最后一样便是这颗头颅,吴将军若是对史料有些了解的话,应该已经猜到了,这颗头颅便是王莽的头颅,如假包换。”  16/>990 第四百八十六章 无间道(4200) 王莽的头颅竟是一件法器? 这倒是吴良此前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 他只知道王莽篡汉在公元年被推翻之后,他的头颅便被后来的历代皇室收藏了起来,虽然历经几次改朝换代,还是一直到了公元295年晋惠帝时,才因为洛阳武库失火而焚毁。 这颗头颅一共保存了272年。 虽说正常情况下,这么长时间一颗头颅早就应该腐坏,最多也就还能剩下一个骷髅头,但身为一个盗墓贼兼穿越者,吴良却是已经见过不少人类尸首千年不腐的例证,这足以证明古人已经具备了相当厉害的防腐技术,想来皇室找来精通防腐技术的异士帮忙应该也不是难事。 所以,这个问题应该不大…… 但问题是,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东汉开始历代皇室收藏王莽的头颅的原因,一来是当做战利品收藏,二来则是为了警示那些对皇位有想法的野心家,并且后世的许多考古学家也都持有相同的意见。 而张善的这番话,却是瞬间将这个问题复杂化了。 难不成这件事还另有隐情不成,而这隐情便是王莽的头颅其实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功用? “你如何判断王莽的头颅乃是一件法器?” 如此想着,吴良正色问道。 见自己的话终于引起了吴良的兴趣,张善心中暗喜,连忙煞有介事的答道:“吴将军有所不知,吕布非但每日祭拜这颗头颅,使用人血将其供养之外,那日我去向吕布复命,还曾透过门缝亲眼见到这颗头颅无翅而飞,如同一只鸟儿一般悬浮在半空之中,甚至头颅的眼睛还似活着一般不住的眨动,眼珠子还会滴溜溜的转动,当时我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死死捂住嘴才没叫出声来,没有惊动了正在祭拜头颅的吕布,否则若是被他知道我竟不小心看到了此事,恐怕小命难保。” “竟有此事?” 吴良心中震撼。 如果张善所言非虚,那么王莽的头颅恐怕便是真的有问题,而且是不小的问题。 甚至通过张善的描述,吴良还不自觉的想起了东晋史学家干宝所著的《搜神记》中的一种妖怪。 这种妖怪叫做“落头氏”。 据说“落头氏”平时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可是一到了夜里,等到众人都睡着了,“落头氏”的脖子开始伸长,甚至比长颈鹿的脖子还要长,然后头部从脖子的地方彻底和身体分离,曾有人亲眼看见身体还盖着棉被,好端端地睡在床上的人,但头却离开身体一溜烟从窗外飞走了,直到鸡鸣时分才回到原来的身体,这时候头部和身体会重新结合在一起,醒来后就像正常人一样行动。 而因为“落头氏”的头部和身体会经常分离,因此在脖子的地方,可以看见里面的血,像缠绕着一圈红线一样,所以还有一种“看到脖子缠红线的女人千万不能娶”的说法,否则便极有可能娶了一个“落头氏”。 “落头氏”的记载传到了东瀛,因此东瀛的鬼怪传说中便出现了一种叫做“轱辘首”的可怕妖怪。 而当“落头氏”的记载传到东南亚地区的时候,便又出现了一种叫做“飞头蛮”的可怕邪术,谋财害命简直轻而易举。 不过这种想法尚且是无根之谈。 因为据吴良所知,无论是《搜神记》中的“落头氏”,还是东瀛传说中的“轱辘首”,都是以女性角色出现的妖怪,只有“飞头蛮”才是一种经过极为危险与痛苦的修炼之后可以被人们掌握的邪术,不分男女。 所以要从他所知古籍之中的记载来推断张善所描述的情景,并不切合实际。 但吴良也并不能否认这件事的真实性。 因为无独有偶,不仅是在天朝国内,就连其它国家,例如埃及、南美洲、波兰等地也都曾流传过类似妖怪的故事传说…… “千真万确,小人若是有半句虚言,愿受任何刑罚。” 张善郑重点头道。 看来这件事情亦是需要多加留意一下,倘若以后与吕布发生了冲突,这便极有可能成为吕布的制胜法器。 同行是冤家。 吴良虽然会极力避免,但也不得不对吕布有所提防,毕竟两者之间天然存在着一些利益方面的矛盾。 就像这次。 吕布已经派郝萌与曹性一同去了元城。 基于白菁菁的原因,不管吴良愿不愿意,他都必须抓紧时间赶往元城。 这么做不单单是为了保住广川王刘去墓,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古墓并不是他想保护便能够保护得了的,就算没有郝萌与曹性,后世可能也会有千千万万的盗墓贼陆续光临,可谓是前赴后继,而除了盗墓贼,一些天灾人祸亦是在所难免,谁也不能保证那座古墓便一定不会受到侵扰与破坏。 他能够做的,只是尽可能成为最早进入的盗墓贼,将里面那些具有传承与考古价值的事物用眼睛看过,用刻刀在有可能传到后世的石板上记录下来,起到一个承上启下的作用。 至于每次盗墓过后设置的那些防盗机关,也不过仅仅是聊胜于无的举动罢了。 这么做,主要还是在尽自己这半个“女婿”该尽的职责,也算是给白菁菁一个交代。 他心里清楚。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白菁菁这辈子恐怕都很难能够将“随侯珠”带回去,更何况她现在自己也已经陷了进来,成了自己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最亲密的人。 吴良虽是一个渣男,但也是一个负责任的渣男。 他可不希望有一天白菁菁收到了白家全族覆灭的消息时,同时也得知自己早就收到了消息,却什么都没有做……这一天,他不但可能会永远失去白菁菁,自己也将永远活在悔恨之中,无法原谅自己。 “你方才说你比杨万里跟随吕布更早,又比他晚被擒了大约一年,那么想来你对吕布过往的了解应该更多,我想听些杨万里不知道你却知道的事情。” 吴良想了想,又道。 …… 接下来张善也没说出什么更令吴良感兴趣的事情。 他虽比杨万里去的早,也只是早了两年,那两年吕布还是丁原的义子,还在丁原手下做主簿,行事比现在规矩的多,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张善不知道,活着是张善在刻意隐瞒。 而他比杨万里晚被擒住的这一年,亦是跟随吕布颠沛流离的一年。 先是进了兖州险些成事,而后就被曹老板来了个反败为胜,一路仓皇逃去了广陵,结果等到了广陵还被张邈与张超兄弟二人埋怨,质疑他这“飞将”的名头,使得吕布与张邈兄弟二人产生了间隙,日子过的也不怎么舒心。 接着才过了半年,曹老板便又率大军杀了过来。 吕布见曹老板来势汹汹,再加上已经与张邈兄弟二人不和,便借此机会擒了他们,又跑去杀了已经病入膏肓的陶谦,以此来向曹老板示好,如此才成了曹老板的“义子”。 这期间还有一个人值得注意。 这个人便是陈宫。 当初张邈联合吕布反叛曹老板,他便是大力推动的人,而这一次吕布打算投靠曹老板时,他又是大力反对的人。 甚至。 就在明确提出反对意见却并未被吕布采纳的当晚,陈宫竟带了几十名亲卫偷袭了吕布的营帐,打算将他杀死。 可惜陈宫最终并未成事,否则吕布也就不可能还在这里了。 而在那之后,陈宫便不知所踪。 有人说他已经连夜逃走了,也有人他其实是被吕布擒住了,只不过不知因何原因藏匿了起来,因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件事听起来略有些不合逻辑。 当初张邈能够迎吕布反曹,陈宫可谓是出了大力,在那之后也是顺理成章的被吕布拜做了军师,留在身边出谋划策。 如此看来,陈宫应是支持吕布的人,为何又要暗杀吕布呢? 此事还得从吴良目前居住的这座宅子的主人“边让”说起,需知当初曹老板执掌兖州,亦是得到了陈宫的大力支持,可后来陈宫的好友“边让”仗着自己的才气,完全不将曹老板放在眼中,多次贬低与诋毁于他,终于被曹老板下令就地杖杀。 自那之后,陈宫便心怀怨念,成了坚定的反曹分子。 不过他隐藏的很好,一直等到吕布与张邈有了来往之后,才忽然发作险些令曹老板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在历史上。 曹老板于下邳打败吕布之后,陈宫已被擒获。 那时曹老板还念及他此前的扶持之谊,但陈宫却不为所动宁死不从,最终与吕布、高顺一同赴死。 通过这些事情可以看的出来。 陈宫是恨曹老板的,而这恨意很可能便是自“边让”而起,一发而不可收拾。 同时,历史上还有一件事。 公元196年,吕布的部将郝萌受袁术怂恿发动叛乱,率军攻打吕布驻守的下邳,吕布与高顺一同平叛,在部将曹性的协助下斩下了郝萌的首级,事后吕布询问此事起源,曹性竟指出吕布身边的军师陈宫亦是同谋。 彼时陈宫坐在旁边面红耳赤,军帐内的人都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但吕布却念及陈宫昔日的帮助,并未追究。 通过这些历史便可以看出,陈宫其实并非是衷心于某一个人,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可能只是灭掉曹老板,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若此举真只是因为一个“边让”。 那么陈宫亦是一个值得敬重的人,用生命去践行友情的义士,只是时运不济罢了。 所以陈宫在得知吕布准备投曹之后,会作出张善所说的这种反应亦不是没有任何依据。 不过吴良也是有些好奇。 此时失败之后,陈宫会去了哪里呢? 如果他只有几十名亲卫的话,暗杀失败之后想要从吕布大营中逃出生天定是十分不易,毕竟吕布就算那时势弱也还有几千兵马,可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所以吴良认为。 陈宫有很大概率是被擒住了。 只是吕布并未将他似张邈等人一般交给曹老板邀功,而吴良虽未曾与曹老板谈论过此事,自然也不知吕布当时是怎么与曹老板提及此人的,但想来吕布定是给了一个合理的说法,如此曹老板才不会追问…… 如果是这样的话,吕布定然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而陈宫肯定也还有其他的用处。 想着这些。 “典韦,给此人松绑。” 吴良忽然对身旁的典韦说道。 “诺。” 典韦应了一声,上前解开了张善身上的绳子,而后提防的盯着他。 “多谢吴将军,不知吴将军打算如何安置小人?” 张善还以为吴良这是在向他示好,接下来便是封赏他的时候,他很快便会似杨万里一般走上人生巅峰,自是连忙躬身谢着问道。 “你可以走了。” 吴良笑道。 “走?去哪?” 张善顿时一脸疑惑。 “想去哪去哪,这便已经不是我的事情了,不过最好别回吕布那里。” 吴良继续笑道。 “不是……吴将军,该说的小人都说了,不该说的小人也都说了,你不打算收下小人么?” 张善心中一急,连忙说道,“小人也不求能似杨万里那般做个校尉,你随便给小人封个官职就行啊,小人是真心实意想跟着吴将军。” “你真想为我办事?” 吴良斜睨道。 “当然,小人早已最好了准备。” 张善连忙点头。 “那我便给你指条明路,我可以给你一些与我有关的情报好教你回去向吕布复命,吕布看到这些情报定会封赏于你。” 吴良却又不紧不慢的说道,“不过从此你便是我的内应,每过半月需秘密向我汇报一次吕布的动向,还要替我暗中调查王莽头颅的事情,而作为回报,我会视你传回情报的重要程度奉送不同数目的黄金,同时,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忠心于我,便永远不将你今天在这里说过的话传给吕布,保证吕布不会取你性命,怎么样?” “否则,你便逃吧,逃到一个吕布永远找不到你的地方,否则教他得知你在我这里将他卖了个一个干净定然不会饶过你。” “不过在这乱世之中,离了军队,今后还能不能吃饱饭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 听了吴良的话,张善已经感受到了浓烈的威胁意味。 吴良虽未杀他,但却揪住了他的小辫子,要他自绝于吕布,甚至还想要他为吴良办事……否则便要叫他再也吃不上军饷。 在这乱世之中,似他这样的老兵早已没了田地,家恐怕都没了,如果吃不上军饷,便真的无饭可吃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借刀杀人(4000) 吴良当然不会轻易将张善纳入瓬人军。 这样的老兵油子是最不值得信任的,他今天可以因为被擒便立刻卖了吕布以求优待,那么以后形势变了也随时可以卖掉吴良。 而杨万里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特例。 可以看得出来,在瓬人军骨干中,其他人都很快便得到了吴良的信任,进入了最核心的圈子里面,只有杨万里经历了数次身死考验,一直到探过齐哀公墓之后,才勉勉强强的加入了进来。 所以想要得到吴良的信任,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像张善这样的人。 “可是吴将军,人想跟在你身边啊……” 见吴良如此说,张善心底仍然抱有一丝幻想,有些不甘的道。 “我如此决定也是为了你好。” 吴良又语重心长的道,“与杨万里那时不同,如今吕布已经成了使君的‘义子’,我与吕布自然也算是同僚,你想想,假如我在这时候将你纳入瓬人军,吕布又将作何感想,他若是前去使君那里告状,使君又当如何处置此事?使君向来看重麾下将领的团结,若是教他知道我们之间的矛盾皆是因你而起,一边是吕布那个‘义子’,一边是我这个‘女婿’,我们一个手心一个手背,中间还夹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你,在你看来对使君影响最的做法是什么?” “这……” 听到这里,张善已经听明白了吴良的意思,脸上随即露出忧虑之色。 “你对我坦诚相见,所以我不杀你,还给你指了两条活路。” 吴良拍了拍张善的肩膀,说道,“你要么逃走,逃到一个吕布永远找不到你的地方,如此吕布便不能再追究于你;要么我们便装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你从未被我擒住,探完了消息继续回吕布那里做你的斥候,顺便做我的内应从此吃香的喝辣的,如何选择全在于你,我绝不强求。” “另外,我可以答应你,我在瓬人军中给你留个位置,倘若有一天吕布走上了绝路,又或是与使君分道扬镳,那时便没有了这些阻碍,你随时可以前来投奔于我;而倘若有一天吕布权势滔天,你亦可以继续安安稳稳的留在吕布那里,这对你来说便是两边押宝,今后的路亦是多了一个选择,何乐而不为呢?” 这自然是在给张善开空头支票。 说实话,如今因为他这个穿越者的出现,天下局势已经发生了不的改变,就连吴良自己也没有办法完全笃定局势究竟会向什么样的方向发展。 而像张善的人物在如此变幻莫测的漩涡之中,自然更是朝不保夕。 莫说吴良永远都不会接收他,就算是真给他机会,他也未必便能够活到那一天…… “……” 张善已是皱起了脸,似是在权衡利弊。 吴良并未再多说些什么,重新坐会自己的未知慢条斯理的品起了茶。 片刻之后。 “吴将军说的有理,只是不知人今后应如何向吴将军传递信息,又如何领取吴将军的赏赐?” 军中的长期历练除了令张善变成了老兵油子,残酷的战争也使得他磨练出了颇为光棍的思维方式,终是一咬牙接收了吴良的提议。 “典韦,你带他去找杨万里,此事由他来安排。” 吴良回头对典韦说道。 杨万里曾在吕布军中做过斥候,自然对吕布集团以及这些斥候的行为方式有些了解,若要安排这种间谍活动,自然也更容易做到面面俱到。 最重要的是,正是因为了解,杨万里更不容易被张善忽悠。 其实就算抓着张善的辫子,日后张善传来了什么消息。 吴良也未必会全盘相信,必定要经过仔细的甄别再判断哪些可以相信,哪些亟待考察,甚至有时候就只是做个参考用于了解局势,免得张善心思一动做起了双面间谍,两边忽悠,反倒将他当枪来使。 但无论如何。 这么做总要比杀了张善要好一些。 吕布将张善派来自是已经对吴良产生了一些好奇。 好在现在吕布对吴良还没有太过重视,否则便不可能只派张善一人前来。 而倘若张善有来无回,那么吕布自然只会更加好奇,甚至开始重视吴良,保不齐接下来还会派出更多人前来查探,定要摸清楚吴良的底细不可,这对吴良而言自然也是有那么点麻烦,有些事情做起来甚至还要再多留些心眼,多做些准备用于掩人耳目。 倒不如似现在这样,一劳永逸。 …… 将张善送走之后,吴良便立即召集人马准备出征。 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乃是“上古唐朝”的“北唐”与甄宓所在的冀州中山国,正好可以途径元城,非常顺路。 对于郝萌与曹性已经率军去了元城的事情,吴良也并未对白菁菁有所隐瞒。 白菁菁心中焦急自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吴良觉得,教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亦是很有必要。 毕竟郝萌与曹性乃是自距离元城更近的鄄城出发,而且早出发了一周左右的时间,就算吴良现在立刻率人前往,并且是日夜不休的追赶,也未必便能够及时赶到。 何况。 这次带多少人前往也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据张善说,郝萌与曹性这次大约带了三百余人,并且这三百余人还伪装成了流民,化整为零分批次前往,因为他们也知道元城乃是袁绍的地盘,担心途中不心遇上袁绍的人将他们围剿,毕竟这时候袁绍已经有了与曹老板交恶的趋势。 而瓬人军全军上下加起来也没有三百人。 并且吴良这次依旧不打算与郝萌和曹性发生正面冲突,除去正面冲突难以避免伤亡之外,这显然也不是明智的选择,毕竟元城是在袁绍的地盘,就算发生这种规模并不算大的战斗,依旧很难不引起注意。 而一旦进入了袁绍的视线。 那便定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结果,到时候郝萌与曹性那部分人不好过,吴良肯定也不会好过,未必便能够全身而退。 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就算这一次顺利解决掉了这个麻烦,甚至令郝萌与曹性等人全军覆没,此事便算画上一个句号么? 恐怕未必。 吕布既然已经对广川王刘去墓产生了想法,那么便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可能反倒会进一步激起他的兴趣,下一次说不定会派更多的人,甚至有可能亲自前来会一会竟能将郝萌与曹性永远留下的“守墓人”,搞清楚这里究竟藏了什么样的秘密与宝藏。 如此一来。 白家人自是不胜其扰,灭族亦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 除非吴良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否则依旧无法改变白家人的命运……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上一次郝萌虽然接触到了守墓人,但也只是接触了晏家,对与白家依旧是一无所知,而白家对自家的实力心知肚明,因此行事方面也相对比较克制,在郝萌与曹性等人真的找到广川王墓之前倒还不至于跳出来鱼死破。 思前想后。 吴良这次依旧决定只带二十名兵士前往。 他不打算教瓬人军动手,而是准备借刀杀人,希望来得及吧。 当然。 同样也需要做些充足的准备,因为此事过后,他们还要去更加遥远的地方,还有可能遇上更大的麻烦。 …… 当天下午,吴良等人便离开了陈留。 如此日夜兼程,终于在一周后的一个傍晚,顺利赶到了元城外的石槽村。 吴良命瓬人军兵士隐入了附近的山林之中进行修整,自己则只带了一干瓬人军骨干进了村子,直奔白家而去。 他们这一行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看起来最像逃难而来的一家子。 此举也是在提防郝萌与曹性。 当初吴良来到这里的时候,便曾派人进入山下的石槽村打探消息,并且还命人来村子里验证过白菁菁的身份,恐怕那时便已经进入了守墓人白家的视线。 那么郝萌与曹性便也有可能想到这茬,说不定现在就有眼线监视着村子的风吹草动,哪怕不是为了防守墓人,亦可以防范袁绍的军队收到消息前来围剿,从而做到万无一失。 “菁菁,你怎么回来了?!”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人,看到站在门口的白菁菁,中年妇女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脸上露出极为意外的神色,甚至还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 “姑母,我爹可在?” 白菁菁连忙问道。 “你爹带了几个人去附近的村子行医了……” 中年妇人回过神来,又看向了立于白菁菁身后的吴良等人,眼中随即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提防之色,并未主动迎接他们,而是开口问道,“菁菁,这些人是?” “先王的宝珠便是在他手中。” 白菁菁指着吴良言简意赅的道。 同时她的心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姑姑的话至少可以证明,她父亲与族人们暂时还没有遭遇不测。 “原来如此。” 中年妇人此前应该是并未见过吴良,又或是时隔一年已经忘了他的具体长相,不过去年发生的那件事却是白家人永远都无法忘怀的,因此一听白菁菁这么说,中年妇人立刻便明白了吴良的身份,终于将院门完全拉开,让到一边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先进来吧。” 此举倒也可以看得出来。 其实白家人对吴良的感官还算不错,他虽是个盗墓贼,可谓是与白家人水火不容的敌人,但同时也是个讲武德的盗墓贼,起码给了他们与他们守护的陵墓一条缓兵之路,并未赶尽杀绝。 如此来到院内。 中年妇人直接将吴良等人带入了客堂,而后又对白菁菁与吴良说道:“你们先在此处喝口水润润嗓子,我去去就来。” “嗯。” 白菁菁点了点头,待中年妇女出去之后,她才转过头来对吴良说道,“姑母定是去请太公了,我爹虽是族长,但许多大事仍需与太公商量,如今我爹不在家中,便应由我太公来接待你们,旁人是不准与你们多说话的,免得不心透露了我家的秘密。” “你家看起来还是老样子,看来咱们紧赶慢赶应该算是赶上了。” 吴良笑了笑,点头说道。 “谢谢你,还有你们。” 望着吴良与众人脸上的疲惫之色,白菁菁由衷的说道。 这些天吴良等人日夜兼程,从来没有一人叫过一声苦喊过一句累,她虽然心情急躁,但也全都看在眼里,便是她的族人也就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心中自是充满了感激。 她很庆幸当初做了“随珠人”,如此才能够结识这一群志不同但道合的人。 若非如此。 今日面对郝萌的卷土重来,白家人定是孤立无援,恐怕凶多吉少。 “菁菁姐姐,你说这话可就见外喽。” 诸葛亮笑嘻嘻的说道。 其他的人亦是纷纷点头,脸上并无半点如临大敌的焦虑。 许是一同经的事情多了,只要有吴良主持大局,他们便总是莫名的自信,时常搞得吴良压力很大,不敢有丝毫疏忽。 说话之间。 “咳咳咳……咳咳……” 客堂外的院子里已经传来了咳嗽的声音,仿佛一口陈年老痰憋在嗓子眼里,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似的。 “太公!” 白菁菁连忙起身迎了出去,扶住了一名头发全白、头顶光秃秃的老者。 “菁菁,你回来了,没痩,看来那位吴司马倒并未亏待了你啊。” 老者的身子骨还算不错,走路并不需要拄拐杖,他握住白菁菁的手上下打量着她,脸上随即露出一丝笑容看向了客堂内同样已经起身的吴良。 吴良认得这名老者。 他正是此前守墓人与瓬人军针锋相对时,站在白启儒身边规劝他选择吴良那“折中之法”的老者。 “太公,现在他已经不是司马了,是中郎将。” 白菁菁亲昵的撒着娇摇了摇老者的手臂,略带炫耀意味的纠正道。 “?” 一听这话,老者顿时颇有深意的看了白菁菁一眼,又望向堂内的吴良,似是已经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情况。 海书网 https:haishuwang 第四百八十八章 痛快人(4000) 茶楼其他修行之人目光纷纷朝着叶伏天望来,都露出一抹异色,在六欲天掀起轩然大波的叶伏天? 来西天的修行之人都是非凡人物,自然都听说过了那场风波,没想到他竟然来了西天。 要知道,叶伏天可是几乎灭了真禅殿,真禅圣尊乃是佛门中人,至今生死未卜,他竟然敢来西天? 西天乃佛门圣地。 “万佛节!”诸人想到此顿时明白了过来,叶伏天是乘着万佛节才来的,万佛节整个西方世界都不会有杀伐争斗,更何况是西天圣地。 西天圣地所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佛的眼。 至于这位出现的白衣僧人,绝非是简单人物,他会是谁? 叶伏天也在思考这问题,他看向僧人,开口问道:“叶某刚来不久,方才找到落脚之地,大师是如何便知道我在此地,而且,大师应该没有见过叶某才对!” “说来惭愧,僧修为尚浅,也只是在叶居士到了西天圣土才听到,知晓叶居士的到来,家师在很早之前便已知晓叶居士会来了。”这干净僧人双手合十道,语气平静,令人感觉极为舒服。 但叶伏天听到这却是内心怦然跳动着,在他来到西天圣土便感知到他来了?而他的师尊,在他还没有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佛门六神通。”金翅大鹏摩云子脑海中出现一道念头,顿时叶伏天也感知到了他的念头,内心微有些震动。 茶楼中的修行之人也都意识到了,脸色都变了变,看向那白衣僧人,有人开口道:“天耳通!” 天耳通和天眼通同属佛门六神通,之前叶伏天在大梵天所杀的修行之人朱侯,便也是佛门修行了六神通的弟子,他修行的是天眼通,因而能够看穿方寸等人的修行。 而眼前的僧人,擅长天耳通,能够聆听西天圣土一切动静,他说他师尊在叶伏天没有来西天前便知他会来西天,可见其境界之高。 莫非,他的天耳通已经修行到了能够聆听西方世界众生的声音。 “此人修为应该远胜朱侯。”摩云子对着叶伏天传音道,朱侯修行天眼通,但一座迦南城都看不透,而眼前的修行之人号称叶伏天到了西天他便听到了,可见其境界之高深。 “他的师尊应该是天音佛主,佛门正统,乃是佛界最顶尖的佛主之一。”摩云子继续传音道,叶伏天心中了解了一些,这时茶楼不少人也都对着白衣僧人微微拱手道:“大师应该是天音佛子了。” “佛子!”叶伏天听到这称呼,顿时知晓对方超凡身份,乃是佛子人物,在西方世界,应该算是身份最顶尖的人物了。 “僧不敢当。”白衣僧人对着诸人微微行礼,叶伏天也在这时开口道:“大师请入座。” 天音佛子双手合十,对着叶伏天行礼道:“僧有礼了。” 说罢,他便盘膝坐在叶伏天对面,宝相庄严,叶伏天似隐隐能够看到他身后的佛道光环。 “还不知大师此行有何指教?”叶伏天客气说道,一位佛子直接来找到自己,自然不会是简单的巧合,那么必然是有原因的。 “叶居士客气了,知晓居士前来,僧刻意前来拜访一番,如何敢称指教。”僧人似非常客气,显得极为有礼,让叶伏天有些看不透。 “只是拜访?”叶伏天有些不解的道。 “仅此而已。”天音佛子微笑着回应,目光依旧在叶伏天身上打量着,那双清澈而又深邃的眼瞳中似还有几分好奇之意。 “叶某不解,还请大师指教。”叶伏天也客气说道,他也有些好奇了,为何一位佛子知晓他的到来,会亲自前来拜访。 “叶居士是有佛缘之人。”天音佛子微笑着道。 “何出此言?”叶伏天问道。 天音佛子看了一眼叶伏天身旁的华青青,指了指她,叶伏天露出一抹异色,道:“大师看出了什么?” 天音佛子摇了摇头,笑着道:“僧看不出什么,只知叶施主和我佛有缘。” “或许吧。”叶伏天笑了笑,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这天音佛子言语像是打哑谜般,无法猜透。 “不是或许。”天音佛子笑道:“天地之变,起于原界,不知叶居士可听说过此预言?” “恩。”叶伏天点头,他自然听说过,道:“原界风波,引各方世界修行之人前往,唯西方佛界的修行之人似缺席了原界风波,本以为佛界之地并不关心,没想到大师也知此预言。” “叶居士可知此预言最早出自哪里?”天音佛子含笑开口道。 叶伏天听到他的话露出一抹异色,脸色微有些变化,看向天音佛子,道:“莫非……” 天音佛子微微点头:“正如叶居士所想的一样,这预言最早的出处,便是这佛门修行之地。” “谁的预言?”叶伏天眼神有几分认真,内心微有些波澜,一则预言引起了原界之变,佛门没有参与,但这预言却是出自佛界。 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辛? “佛界诸多灵山道场,有数位超然佛主,然而敢预言天下之变者,也就只有一两人吧。”天音佛子笑着说道:“叶居士可知,在数百年前,还有一位神州的修行之人曾经来过西天圣土。” “谁?”叶伏天问道。 “叶居士应该能猜到才对。”天音佛子道。 叶伏天听到对方的话露出思索之意,既然说他能够猜到,那么显然是众所周知的人物,而且和佛界有渊源。 想到此,叶伏天内心又有波澜,知道了是谁,今日天音佛子的一席话,数次引起了他心境的波动。 “东凰大帝!”叶伏天轻声说道,天音佛子笑而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东凰大帝曾前来佛界求道过,和佛界渊源很深,在这神州也并非是秘密。 “数百年前,东凰大帝前来佛界求道修行,曾在佛界中求道六神通之一,不知这次叶居士前来,又会有何收获。”天音佛子开口道。 东凰大帝,修行了六神通之一? 佛门六神通,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他心通、宿命通、漏尽通。 东凰大帝,他修行了哪一神通? “东凰大帝,修行了什么?”叶伏天看向天音佛子开口问道,竟生出一股强烈的好奇之意,想要知道东凰大帝当年在佛门求道,修行了什么。 “佛曰,不可说。”天音佛子笑着说道,随后站起身来,对着叶伏天双手合十,道:“希望叶居士此行顺利,僧告辞。” 说罢,他便转身迈步离去,仿佛真的只是简单的前来拜访一番! 第四百八十九章 肥肉与面粉(4200) 茶楼其他修行之人目光纷纷朝着叶伏天望来,都露出一抹异色,在六欲天掀起轩然大波的叶伏天? 来西天的修行之人都是非凡人物,自然都听说过了那场风波,没想到他竟然来了西天。 要知道,叶伏天可是几乎灭了真禅殿,真禅圣尊乃是佛门中人,至今生死未卜,他竟然敢来西天? 西天乃佛门圣地。 “万佛节!”诸人想到此顿时明白了过来,叶伏天是乘着万佛节才来的,万佛节整个西方世界都不会有杀伐争斗,更何况是西天圣地。 西天圣地所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佛的眼。 至于这位出现的白衣僧人,绝非是简单人物,他会是谁? 叶伏天也在思考这问题,他看向僧人,开口问道:“叶某刚来不久,方才找到落脚之地,大师是如何便知道我在此地,而且,大师应该没有见过叶某才对!” “说来惭愧,僧修为尚浅,也只是在叶居士到了西天圣土才听到,知晓叶居士的到来,家师在很早之前便已知晓叶居士会来了。”这干净僧人双手合十道,语气平静,令人感觉极为舒服。 但叶伏天听到这却是内心怦然跳动着,在他来到西天圣土便感知到他来了?而他的师尊,在他还没有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佛门六神通。”金翅大鹏摩云子脑海中出现一道念头,顿时叶伏天也感知到了他的念头,内心微有些震动。 茶楼中的修行之人也都意识到了,脸色都变了变,看向那白衣僧人,有人开口道:“天耳通!” 天耳通和天眼通同属佛门六神通,之前叶伏天在大梵天所杀的修行之人朱侯,便也是佛门修行了六神通的弟子,他修行的是天眼通,因而能够看穿方寸等人的修行。 而眼前的僧人,擅长天耳通,能够聆听西天圣土一切动静,他说他师尊在叶伏天没有来西天前便知他会来西天,可见其境界之高。 莫非,他的天耳通已经修行到了能够聆听西方世界众生的声音。 “此人修为应该远胜朱侯。”摩云子对着叶伏天传音道,朱侯修行天眼通,但一座迦南城都看不透,而眼前的修行之人号称叶伏天到了西天他便听到了,可见其境界之高深。 “他的师尊应该是天音佛主,佛门正统,乃是佛界最顶尖的佛主之一。”摩云子继续传音道,叶伏天心中了解了一些,这时茶楼不少人也都对着白衣僧人微微拱手道:“大师应该是天音佛子了。” “佛子!”叶伏天听到这称呼,顿时知晓对方超凡身份,乃是佛子人物,在西方世界,应该算是身份最顶尖的人物了。 “僧不敢当。”白衣僧人对着诸人微微行礼,叶伏天也在这时开口道:“大师请入座。” 天音佛子双手合十,对着叶伏天行礼道:“僧有礼了。” 说罢,他便盘膝坐在叶伏天对面,宝相庄严,叶伏天似隐隐能够看到他身后的佛道光环。 “还不知大师此行有何指教?”叶伏天客气说道,一位佛子直接来找到自己,自然不会是简单的巧合,那么必然是有原因的。 “叶居士客气了,知晓居士前来,僧刻意前来拜访一番,如何敢称指教。”僧人似非常客气,显得极为有礼,让叶伏天有些看不透。 “只是拜访?”叶伏天有些不解的道。 “仅此而已。”天音佛子微笑着回应,目光依旧在叶伏天身上打量着,那双清澈而又深邃的眼瞳中似还有几分好奇之意。 “叶某不解,还请大师指教。”叶伏天也客气说道,他也有些好奇了,为何一位佛子知晓他的到来,会亲自前来拜访。 “叶居士是有佛缘之人。”天音佛子微笑着道。 “何出此言?”叶伏天问道。 天音佛子看了一眼叶伏天身旁的华青青,指了指她,叶伏天露出一抹异色,道:“大师看出了什么?” 天音佛子摇了摇头,笑着道:“僧看不出什么,只知叶施主和我佛有缘。” “或许吧。”叶伏天笑了笑,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这天音佛子言语像是打哑谜般,无法猜透。 “不是或许。”天音佛子笑道:“天地之变,起于原界,不知叶居士可听说过此预言?” “恩。”叶伏天点头,他自然听说过,道:“原界风波,引各方世界修行之人前往,唯西方佛界的修行之人似缺席了原界风波,本以为佛界之地并不关心,没想到大师也知此预言。” “叶居士可知此预言最早出自哪里?”天音佛子含笑开口道。 叶伏天听到他的话露出一抹异色,脸色微有些变化,看向天音佛子,道:“莫非……” 天音佛子微微点头:“正如叶居士所想的一样,这预言最早的出处,便是这佛门修行之地。” “谁的预言?”叶伏天眼神有几分认真,内心微有些波澜,一则预言引起了原界之变,佛门没有参与,但这预言却是出自佛界。 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辛? “佛界诸多灵山道场,有数位超然佛主,然而敢预言天下之变者,也就只有一两人吧。”天音佛子笑着说道:“叶居士可知,在数百年前,还有一位神州的修行之人曾经来过西天圣土。” “谁?”叶伏天问道。 “叶居士应该能猜到才对。”天音佛子道。 叶伏天听到对方的话露出思索之意,既然说他能够猜到,那么显然是众所周知的人物,而且和佛界有渊源。 想到此,叶伏天内心又有波澜,知道了是谁,今日天音佛子的一席话,数次引起了他心境的波动。 “东凰大帝!”叶伏天轻声说道,天音佛子笑而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东凰大帝曾前来佛界求道过,和佛界渊源很深,在这神州也并非是秘密。 “数百年前,东凰大帝前来佛界求道修行,曾在佛界中求道六神通之一,不知这次叶居士前来,又会有何收获。”天音佛子开口道。 东凰大帝,修行了六神通之一? 佛门六神通,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他心通、宿命通、漏尽通。 东凰大帝,他修行了哪一神通? “东凰大帝,修行了什么?”叶伏天看向天音佛子开口问道,竟生出一股强烈的好奇之意,想要知道东凰大帝当年在佛门求道,修行了什么。 “佛曰,不可说。”天音佛子笑着说道,随后站起身来,对着叶伏天双手合十,道:“希望叶居士此行顺利,僧告辞。” 说罢,他便转身迈步离去,仿佛真的只是简单的前来拜访一番! 第四百九十章 太岁(4000) 茶楼其他修行之人目光纷纷朝着叶伏天望来,都露出一抹异色,在六欲天掀起轩然大波的叶伏天? 来西天的修行之人都是非凡人物,自然都听说过了那场风波,没想到他竟然来了西天。 要知道,叶伏天可是几乎灭了真禅殿,真禅圣尊乃是佛门中人,至今生死未卜,他竟然敢来西天? 西天乃佛门圣地。 “万佛节!”诸人想到此顿时明白了过来,叶伏天是乘着万佛节才来的,万佛节整个西方世界都不会有杀伐争斗,更何况是西天圣地。 西天圣地所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佛的眼。 至于这位出现的白衣僧人,绝非是简单人物,他会是谁? 叶伏天也在思考这问题,他看向僧人,开口问道:“叶某刚来不久,方才找到落脚之地,大师是如何便知道我在此地,而且,大师应该没有见过叶某才对!” “说来惭愧,僧修为尚浅,也只是在叶居士到了西天圣土才听到,知晓叶居士的到来,家师在很早之前便已知晓叶居士会来了。”这干净僧人双手合十道,语气平静,令人感觉极为舒服。 但叶伏天听到这却是内心怦然跳动着,在他来到西天圣土便感知到他来了?而他的师尊,在他还没有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佛门六神通。”金翅大鹏摩云子脑海中出现一道念头,顿时叶伏天也感知到了他的念头,内心微有些震动。 茶楼中的修行之人也都意识到了,脸色都变了变,看向那白衣僧人,有人开口道:“天耳通!” 天耳通和天眼通同属佛门六神通,之前叶伏天在大梵天所杀的修行之人朱侯,便也是佛门修行了六神通的弟子,他修行的是天眼通,因而能够看穿方寸等人的修行。 而眼前的僧人,擅长天耳通,能够聆听西天圣土一切动静,他说他师尊在叶伏天没有来西天前便知他会来西天,可见其境界之高。 莫非,他的天耳通已经修行到了能够聆听西方世界众生的声音。 “此人修为应该远胜朱侯。”摩云子对着叶伏天传音道,朱侯修行天眼通,但一座迦南城都看不透,而眼前的修行之人号称叶伏天到了西天他便听到了,可见其境界之高深。 “他的师尊应该是天音佛主,佛门正统,乃是佛界最顶尖的佛主之一。”摩云子继续传音道,叶伏天心中了解了一些,这时茶楼不少人也都对着白衣僧人微微拱手道:“大师应该是天音佛子了。” “佛子!”叶伏天听到这称呼,顿时知晓对方超凡身份,乃是佛子人物,在西方世界,应该算是身份最顶尖的人物了。 “僧不敢当。”白衣僧人对着诸人微微行礼,叶伏天也在这时开口道:“大师请入座。” 天音佛子双手合十,对着叶伏天行礼道:“僧有礼了。” 说罢,他便盘膝坐在叶伏天对面,宝相庄严,叶伏天似隐隐能够看到他身后的佛道光环。 “还不知大师此行有何指教?”叶伏天客气说道,一位佛子直接来找到自己,自然不会是简单的巧合,那么必然是有原因的。 “叶居士客气了,知晓居士前来,僧刻意前来拜访一番,如何敢称指教。”僧人似非常客气,显得极为有礼,让叶伏天有些看不透。 “只是拜访?”叶伏天有些不解的道。 “仅此而已。”天音佛子微笑着回应,目光依旧在叶伏天身上打量着,那双清澈而又深邃的眼瞳中似还有几分好奇之意。 “叶某不解,还请大师指教。”叶伏天也客气说道,他也有些好奇了,为何一位佛子知晓他的到来,会亲自前来拜访。 “叶居士是有佛缘之人。”天音佛子微笑着道。 “何出此言?”叶伏天问道。 天音佛子看了一眼叶伏天身旁的华青青,指了指她,叶伏天露出一抹异色,道:“大师看出了什么?” 天音佛子摇了摇头,笑着道:“僧看不出什么,只知叶施主和我佛有缘。” “或许吧。”叶伏天笑了笑,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这天音佛子言语像是打哑谜般,无法猜透。 “不是或许。”天音佛子笑道:“天地之变,起于原界,不知叶居士可听说过此预言?” “恩。”叶伏天点头,他自然听说过,道:“原界风波,引各方世界修行之人前往,唯西方佛界的修行之人似缺席了原界风波,本以为佛界之地并不关心,没想到大师也知此预言。” “叶居士可知此预言最早出自哪里?”天音佛子含笑开口道。 叶伏天听到他的话露出一抹异色,脸色微有些变化,看向天音佛子,道:“莫非……” 天音佛子微微点头:“正如叶居士所想的一样,这预言最早的出处,便是这佛门修行之地。” “谁的预言?”叶伏天眼神有几分认真,内心微有些波澜,一则预言引起了原界之变,佛门没有参与,但这预言却是出自佛界。 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辛? “佛界诸多灵山道场,有数位超然佛主,然而敢预言天下之变者,也就只有一两人吧。”天音佛子笑着说道:“叶居士可知,在数百年前,还有一位神州的修行之人曾经来过西天圣土。” “谁?”叶伏天问道。 “叶居士应该能猜到才对。”天音佛子道。 叶伏天听到对方的话露出思索之意,既然说他能够猜到,那么显然是众所周知的人物,而且和佛界有渊源。 想到此,叶伏天内心又有波澜,知道了是谁,今日天音佛子的一席话,数次引起了他心境的波动。 “东凰大帝!”叶伏天轻声说道,天音佛子笑而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东凰大帝曾前来佛界求道过,和佛界渊源很深,在这神州也并非是秘密。 “数百年前,东凰大帝前来佛界求道修行,曾在佛界中求道六神通之一,不知这次叶居士前来,又会有何收获。”天音佛子开口道。 东凰大帝,修行了六神通之一? 佛门六神通,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他心通、宿命通、漏尽通。 东凰大帝,他修行了哪一神通? “东凰大帝,修行了什么?”叶伏天看向天音佛子开口问道,竟生出一股强烈的好奇之意,想要知道东凰大帝当年在佛门求道,修行了什么。 “佛曰,不可说。”天音佛子笑着说道,随后站起身来,对着叶伏天双手合十,道:“希望叶居士此行顺利,僧告辞。” 说罢,他便转身迈步离去,仿佛真的只是简单的前来拜访一番! 第四百九十一章 吴良的计划(4000) 茶楼其他修行之人目光纷纷朝着叶伏天望来,都露出一抹异色,在六欲天掀起轩然大波的叶伏天? 来西天的修行之人都是非凡人物,自然都听说过了那场风波,没想到他竟然来了西天。 要知道,叶伏天可是几乎灭了真禅殿,真禅圣尊乃是佛门中人,至今生死未卜,他竟然敢来西天? 西天乃佛门圣地。 “万佛节!”诸人想到此顿时明白了过来,叶伏天是乘着万佛节才来的,万佛节整个西方世界都不会有杀伐争斗,更何况是西天圣地。 西天圣地所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佛的眼。 至于这位出现的白衣僧人,绝非是简单人物,他会是谁? 叶伏天也在思考这问题,他看向僧人,开口问道:“叶某刚来不久,方才找到落脚之地,大师是如何便知道我在此地,而且,大师应该没有见过叶某才对!” “说来惭愧,僧修为尚浅,也只是在叶居士到了西天圣土才听到,知晓叶居士的到来,家师在很早之前便已知晓叶居士会来了。”这干净僧人双手合十道,语气平静,令人感觉极为舒服。 但叶伏天听到这却是内心怦然跳动着,在他来到西天圣土便感知到他来了?而他的师尊,在他还没有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佛门六神通。”金翅大鹏摩云子脑海中出现一道念头,顿时叶伏天也感知到了他的念头,内心微有些震动。 茶楼中的修行之人也都意识到了,脸色都变了变,看向那白衣僧人,有人开口道:“天耳通!” 天耳通和天眼通同属佛门六神通,之前叶伏天在大梵天所杀的修行之人朱侯,便也是佛门修行了六神通的弟子,他修行的是天眼通,因而能够看穿方寸等人的修行。 而眼前的僧人,擅长天耳通,能够聆听西天圣土一切动静,他说他师尊在叶伏天没有来西天前便知他会来西天,可见其境界之高。 莫非,他的天耳通已经修行到了能够聆听西方世界众生的声音。 “此人修为应该远胜朱侯。”摩云子对着叶伏天传音道,朱侯修行天眼通,但一座迦南城都看不透,而眼前的修行之人号称叶伏天到了西天他便听到了,可见其境界之高深。 “他的师尊应该是天音佛主,佛门正统,乃是佛界最顶尖的佛主之一。”摩云子继续传音道,叶伏天心中了解了一些,这时茶楼不少人也都对着白衣僧人微微拱手道:“大师应该是天音佛子了。” “佛子!”叶伏天听到这称呼,顿时知晓对方超凡身份,乃是佛子人物,在西方世界,应该算是身份最顶尖的人物了。 “僧不敢当。”白衣僧人对着诸人微微行礼,叶伏天也在这时开口道:“大师请入座。” 天音佛子双手合十,对着叶伏天行礼道:“僧有礼了。” 说罢,他便盘膝坐在叶伏天对面,宝相庄严,叶伏天似隐隐能够看到他身后的佛道光环。 “还不知大师此行有何指教?”叶伏天客气说道,一位佛子直接来找到自己,自然不会是简单的巧合,那么必然是有原因的。 “叶居士客气了,知晓居士前来,僧刻意前来拜访一番,如何敢称指教。”僧人似非常客气,显得极为有礼,让叶伏天有些看不透。 “只是拜访?”叶伏天有些不解的道。 “仅此而已。”天音佛子微笑着回应,目光依旧在叶伏天身上打量着,那双清澈而又深邃的眼瞳中似还有几分好奇之意。 “叶某不解,还请大师指教。”叶伏天也客气说道,他也有些好奇了,为何一位佛子知晓他的到来,会亲自前来拜访。 “叶居士是有佛缘之人。”天音佛子微笑着道。 “何出此言?”叶伏天问道。 天音佛子看了一眼叶伏天身旁的华青青,指了指她,叶伏天露出一抹异色,道:“大师看出了什么?” 天音佛子摇了摇头,笑着道:“僧看不出什么,只知叶施主和我佛有缘。” “或许吧。”叶伏天笑了笑,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这天音佛子言语像是打哑谜般,无法猜透。 “不是或许。”天音佛子笑道:“天地之变,起于原界,不知叶居士可听说过此预言?” “恩。”叶伏天点头,他自然听说过,道:“原界风波,引各方世界修行之人前往,唯西方佛界的修行之人似缺席了原界风波,本以为佛界之地并不关心,没想到大师也知此预言。” “叶居士可知此预言最早出自哪里?”天音佛子含笑开口道。 叶伏天听到他的话露出一抹异色,脸色微有些变化,看向天音佛子,道:“莫非……” 天音佛子微微点头:“正如叶居士所想的一样,这预言最早的出处,便是这佛门修行之地。” “谁的预言?”叶伏天眼神有几分认真,内心微有些波澜,一则预言引起了原界之变,佛门没有参与,但这预言却是出自佛界。 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辛? “佛界诸多灵山道场,有数位超然佛主,然而敢预言天下之变者,也就只有一两人吧。”天音佛子笑着说道:“叶居士可知,在数百年前,还有一位神州的修行之人曾经来过西天圣土。” “谁?”叶伏天问道。 “叶居士应该能猜到才对。”天音佛子道。 叶伏天听到对方的话露出思索之意,既然说他能够猜到,那么显然是众所周知的人物,而且和佛界有渊源。 想到此,叶伏天内心又有波澜,知道了是谁,今日天音佛子的一席话,数次引起了他心境的波动。 “东凰大帝!”叶伏天轻声说道,天音佛子笑而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东凰大帝曾前来佛界求道过,和佛界渊源很深,在这神州也并非是秘密。 “数百年前,东凰大帝前来佛界求道修行,曾在佛界中求道六神通之一,不知这次叶居士前来,又会有何收获。”天音佛子开口道。 东凰大帝,修行了六神通之一? 佛门六神通,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他心通、宿命通、漏尽通。 东凰大帝,他修行了哪一神通? “东凰大帝,修行了什么?”叶伏天看向天音佛子开口问道,竟生出一股强烈的好奇之意,想要知道东凰大帝当年在佛门求道,修行了什么。 “佛曰,不可说。”天音佛子笑着说道,随后站起身来,对着叶伏天双手合十,道:“希望叶居士此行顺利,僧告辞。” 说罢,他便转身迈步离去,仿佛真的只是简单的前来拜访一番! 第四百九十二章 鬼火(4000) 茶楼其他修行之人目光纷纷朝着叶伏天望来,都露出一抹异色,在六欲天掀起轩然大波的叶伏天? 来西天的修行之人都是非凡人物,自然都听说过了那场风波,没想到他竟然来了西天。 要知道,叶伏天可是几乎灭了真禅殿,真禅圣尊乃是佛门中人,至今生死未卜,他竟然敢来西天? 西天乃佛门圣地。 “万佛节!”诸人想到此顿时明白了过来,叶伏天是乘着万佛节才来的,万佛节整个西方世界都不会有杀伐争斗,更何况是西天圣地。 西天圣地所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佛的眼。 至于这位出现的白衣僧人,绝非是简单人物,他会是谁? 叶伏天也在思考这问题,他看向僧人,开口问道:“叶某刚来不久,方才找到落脚之地,大师是如何便知道我在此地,而且,大师应该没有见过叶某才对!” “说来惭愧,僧修为尚浅,也只是在叶居士到了西天圣土才听到,知晓叶居士的到来,家师在很早之前便已知晓叶居士会来了。”这干净僧人双手合十道,语气平静,令人感觉极为舒服。 但叶伏天听到这却是内心怦然跳动着,在他来到西天圣土便感知到他来了?而他的师尊,在他还没有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佛门六神通。”金翅大鹏摩云子脑海中出现一道念头,顿时叶伏天也感知到了他的念头,内心微有些震动。 茶楼中的修行之人也都意识到了,脸色都变了变,看向那白衣僧人,有人开口道:“天耳通!” 天耳通和天眼通同属佛门六神通,之前叶伏天在大梵天所杀的修行之人朱侯,便也是佛门修行了六神通的弟子,他修行的是天眼通,因而能够看穿方寸等人的修行。 而眼前的僧人,擅长天耳通,能够聆听西天圣土一切动静,他说他师尊在叶伏天没有来西天前便知他会来西天,可见其境界之高。 莫非,他的天耳通已经修行到了能够聆听西方世界众生的声音。 “此人修为应该远胜朱侯。”摩云子对着叶伏天传音道,朱侯修行天眼通,但一座迦南城都看不透,而眼前的修行之人号称叶伏天到了西天他便听到了,可见其境界之高深。 “他的师尊应该是天音佛主,佛门正统,乃是佛界最顶尖的佛主之一。”摩云子继续传音道,叶伏天心中了解了一些,这时茶楼不少人也都对着白衣僧人微微拱手道:“大师应该是天音佛子了。” “佛子!”叶伏天听到这称呼,顿时知晓对方超凡身份,乃是佛子人物,在西方世界,应该算是身份最顶尖的人物了。 “僧不敢当。”白衣僧人对着诸人微微行礼,叶伏天也在这时开口道:“大师请入座。” 天音佛子双手合十,对着叶伏天行礼道:“僧有礼了。” 说罢,他便盘膝坐在叶伏天对面,宝相庄严,叶伏天似隐隐能够看到他身后的佛道光环。 “还不知大师此行有何指教?”叶伏天客气说道,一位佛子直接来找到自己,自然不会是简单的巧合,那么必然是有原因的。 “叶居士客气了,知晓居士前来,僧刻意前来拜访一番,如何敢称指教。”僧人似非常客气,显得极为有礼,让叶伏天有些看不透。 “只是拜访?”叶伏天有些不解的道。 “仅此而已。”天音佛子微笑着回应,目光依旧在叶伏天身上打量着,那双清澈而又深邃的眼瞳中似还有几分好奇之意。 “叶某不解,还请大师指教。”叶伏天也客气说道,他也有些好奇了,为何一位佛子知晓他的到来,会亲自前来拜访。 “叶居士是有佛缘之人。”天音佛子微笑着道。 “何出此言?”叶伏天问道。 天音佛子看了一眼叶伏天身旁的华青青,指了指她,叶伏天露出一抹异色,道:“大师看出了什么?” 天音佛子摇了摇头,笑着道:“僧看不出什么,只知叶施主和我佛有缘。” “或许吧。”叶伏天笑了笑,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这天音佛子言语像是打哑谜般,无法猜透。 “不是或许。”天音佛子笑道:“天地之变,起于原界,不知叶居士可听说过此预言?” “恩。”叶伏天点头,他自然听说过,道:“原界风波,引各方世界修行之人前往,唯西方佛界的修行之人似缺席了原界风波,本以为佛界之地并不关心,没想到大师也知此预言。” “叶居士可知此预言最早出自哪里?”天音佛子含笑开口道。 叶伏天听到他的话露出一抹异色,脸色微有些变化,看向天音佛子,道:“莫非……” 天音佛子微微点头:“正如叶居士所想的一样,这预言最早的出处,便是这佛门修行之地。” “谁的预言?”叶伏天眼神有几分认真,内心微有些波澜,一则预言引起了原界之变,佛门没有参与,但这预言却是出自佛界。 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辛? “佛界诸多灵山道场,有数位超然佛主,然而敢预言天下之变者,也就只有一两人吧。”天音佛子笑着说道:“叶居士可知,在数百年前,还有一位神州的修行之人曾经来过西天圣土。” “谁?”叶伏天问道。 “叶居士应该能猜到才对。”天音佛子道。 叶伏天听到对方的话露出思索之意,既然说他能够猜到,那么显然是众所周知的人物,而且和佛界有渊源。 想到此,叶伏天内心又有波澜,知道了是谁,今日天音佛子的一席话,数次引起了他心境的波动。 “东凰大帝!”叶伏天轻声说道,天音佛子笑而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东凰大帝曾前来佛界求道过,和佛界渊源很深,在这神州也并非是秘密。 “数百年前,东凰大帝前来佛界求道修行,曾在佛界中求道六神通之一,不知这次叶居士前来,又会有何收获。”天音佛子开口道。 东凰大帝,修行了六神通之一? 佛门六神通,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他心通、宿命通、漏尽通。 东凰大帝,他修行了哪一神通? “东凰大帝,修行了什么?”叶伏天看向天音佛子开口问道,竟生出一股强烈的好奇之意,想要知道东凰大帝当年在佛门求道,修行了什么。 “佛曰,不可说。”天音佛子笑着说道,随后站起身来,对着叶伏天双手合十,道:“希望叶居士此行顺利,僧告辞。” 说罢,他便转身迈步离去,仿佛真的只是简单的前来拜访一番! 第四百九十三章 林中诡事(4100) 茶楼其他修行之人目光纷纷朝着叶伏天望来,都露出一抹异色,在六欲天掀起轩然大波的叶伏天? 来西天的修行之人都是非凡人物,自然都听说过了那场风波,没想到他竟然来了西天。 要知道,叶伏天可是几乎灭了真禅殿,真禅圣尊乃是佛门中人,至今生死未卜,他竟然敢来西天? 西天乃佛门圣地。 “万佛节!”诸人想到此顿时明白了过来,叶伏天是乘着万佛节才来的,万佛节整个西方世界都不会有杀伐争斗,更何况是西天圣地。 西天圣地所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佛的眼。 至于这位出现的白衣僧人,绝非是简单人物,他会是谁? 叶伏天也在思考这问题,他看向僧人,开口问道:“叶某刚来不久,方才找到落脚之地,大师是如何便知道我在此地,而且,大师应该没有见过叶某才对!” “说来惭愧,僧修为尚浅,也只是在叶居士到了西天圣土才听到,知晓叶居士的到来,家师在很早之前便已知晓叶居士会来了。”这干净僧人双手合十道,语气平静,令人感觉极为舒服。 但叶伏天听到这却是内心怦然跳动着,在他来到西天圣土便感知到他来了?而他的师尊,在他还没有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佛门六神通。”金翅大鹏摩云子脑海中出现一道念头,顿时叶伏天也感知到了他的念头,内心微有些震动。 茶楼中的修行之人也都意识到了,脸色都变了变,看向那白衣僧人,有人开口道:“天耳通!” 天耳通和天眼通同属佛门六神通,之前叶伏天在大梵天所杀的修行之人朱侯,便也是佛门修行了六神通的弟子,他修行的是天眼通,因而能够看穿方寸等人的修行。 而眼前的僧人,擅长天耳通,能够聆听西天圣土一切动静,他说他师尊在叶伏天没有来西天前便知他会来西天,可见其境界之高。 莫非,他的天耳通已经修行到了能够聆听西方世界众生的声音。 “此人修为应该远胜朱侯。”摩云子对着叶伏天传音道,朱侯修行天眼通,但一座迦南城都看不透,而眼前的修行之人号称叶伏天到了西天他便听到了,可见其境界之高深。 “他的师尊应该是天音佛主,佛门正统,乃是佛界最顶尖的佛主之一。”摩云子继续传音道,叶伏天心中了解了一些,这时茶楼不少人也都对着白衣僧人微微拱手道:“大师应该是天音佛子了。” “佛子!”叶伏天听到这称呼,顿时知晓对方超凡身份,乃是佛子人物,在西方世界,应该算是身份最顶尖的人物了。 “僧不敢当。”白衣僧人对着诸人微微行礼,叶伏天也在这时开口道:“大师请入座。” 天音佛子双手合十,对着叶伏天行礼道:“僧有礼了。” 说罢,他便盘膝坐在叶伏天对面,宝相庄严,叶伏天似隐隐能够看到他身后的佛道光环。 “还不知大师此行有何指教?”叶伏天客气说道,一位佛子直接来找到自己,自然不会是简单的巧合,那么必然是有原因的。 “叶居士客气了,知晓居士前来,僧刻意前来拜访一番,如何敢称指教。”僧人似非常客气,显得极为有礼,让叶伏天有些看不透。 “只是拜访?”叶伏天有些不解的道。 “仅此而已。”天音佛子微笑着回应,目光依旧在叶伏天身上打量着,那双清澈而又深邃的眼瞳中似还有几分好奇之意。 “叶某不解,还请大师指教。”叶伏天也客气说道,他也有些好奇了,为何一位佛子知晓他的到来,会亲自前来拜访。 “叶居士是有佛缘之人。”天音佛子微笑着道。 “何出此言?”叶伏天问道。 天音佛子看了一眼叶伏天身旁的华青青,指了指她,叶伏天露出一抹异色,道:“大师看出了什么?” 天音佛子摇了摇头,笑着道:“僧看不出什么,只知叶施主和我佛有缘。” “或许吧。”叶伏天笑了笑,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这天音佛子言语像是打哑谜般,无法猜透。 “不是或许。”天音佛子笑道:“天地之变,起于原界,不知叶居士可听说过此预言?” “恩。”叶伏天点头,他自然听说过,道:“原界风波,引各方世界修行之人前往,唯西方佛界的修行之人似缺席了原界风波,本以为佛界之地并不关心,没想到大师也知此预言。” “叶居士可知此预言最早出自哪里?”天音佛子含笑开口道。 叶伏天听到他的话露出一抹异色,脸色微有些变化,看向天音佛子,道:“莫非……” 天音佛子微微点头:“正如叶居士所想的一样,这预言最早的出处,便是这佛门修行之地。” “谁的预言?”叶伏天眼神有几分认真,内心微有些波澜,一则预言引起了原界之变,佛门没有参与,但这预言却是出自佛界。 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辛? “佛界诸多灵山道场,有数位超然佛主,然而敢预言天下之变者,也就只有一两人吧。”天音佛子笑着说道:“叶居士可知,在数百年前,还有一位神州的修行之人曾经来过西天圣土。” “谁?”叶伏天问道。 “叶居士应该能猜到才对。”天音佛子道。 叶伏天听到对方的话露出思索之意,既然说他能够猜到,那么显然是众所周知的人物,而且和佛界有渊源。 想到此,叶伏天内心又有波澜,知道了是谁,今日天音佛子的一席话,数次引起了他心境的波动。 “东凰大帝!”叶伏天轻声说道,天音佛子笑而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东凰大帝曾前来佛界求道过,和佛界渊源很深,在这神州也并非是秘密。 “数百年前,东凰大帝前来佛界求道修行,曾在佛界中求道六神通之一,不知这次叶居士前来,又会有何收获。”天音佛子开口道。 东凰大帝,修行了六神通之一? 佛门六神通,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他心通、宿命通、漏尽通。 东凰大帝,他修行了哪一神通? “东凰大帝,修行了什么?”叶伏天看向天音佛子开口问道,竟生出一股强烈的好奇之意,想要知道东凰大帝当年在佛门求道,修行了什么。 “佛曰,不可说。”天音佛子笑着说道,随后站起身来,对着叶伏天双手合十,道:“希望叶居士此行顺利,僧告辞。” 说罢,他便转身迈步离去,仿佛真的只是简单的前来拜访一番! 第四百九十四章 事后诸葛亮(4000) 茶楼其他修行之人目光纷纷朝着叶伏天望来,都露出一抹异色,在六欲天掀起轩然大波的叶伏天? 来西天的修行之人都是非凡人物,自然都听说过了那场风波,没想到他竟然来了西天。 要知道,叶伏天可是几乎灭了真禅殿,真禅圣尊乃是佛门中人,至今生死未卜,他竟然敢来西天? 西天乃佛门圣地。 “万佛节!”诸人想到此顿时明白了过来,叶伏天是乘着万佛节才来的,万佛节整个西方世界都不会有杀伐争斗,更何况是西天圣地。 西天圣地所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佛的眼。 至于这位出现的白衣僧人,绝非是简单人物,他会是谁? 叶伏天也在思考这问题,他看向僧人,开口问道:“叶某刚来不久,方才找到落脚之地,大师是如何便知道我在此地,而且,大师应该没有见过叶某才对!” “说来惭愧,僧修为尚浅,也只是在叶居士到了西天圣土才听到,知晓叶居士的到来,家师在很早之前便已知晓叶居士会来了。”这干净僧人双手合十道,语气平静,令人感觉极为舒服。 但叶伏天听到这却是内心怦然跳动着,在他来到西天圣土便感知到他来了?而他的师尊,在他还没有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佛门六神通。”金翅大鹏摩云子脑海中出现一道念头,顿时叶伏天也感知到了他的念头,内心微有些震动。 茶楼中的修行之人也都意识到了,脸色都变了变,看向那白衣僧人,有人开口道:“天耳通!” 天耳通和天眼通同属佛门六神通,之前叶伏天在大梵天所杀的修行之人朱侯,便也是佛门修行了六神通的弟子,他修行的是天眼通,因而能够看穿方寸等人的修行。 而眼前的僧人,擅长天耳通,能够聆听西天圣土一切动静,他说他师尊在叶伏天没有来西天前便知他会来西天,可见其境界之高。 莫非,他的天耳通已经修行到了能够聆听西方世界众生的声音。 “此人修为应该远胜朱侯。”摩云子对着叶伏天传音道,朱侯修行天眼通,但一座迦南城都看不透,而眼前的修行之人号称叶伏天到了西天他便听到了,可见其境界之高深。 “他的师尊应该是天音佛主,佛门正统,乃是佛界最顶尖的佛主之一。”摩云子继续传音道,叶伏天心中了解了一些,这时茶楼不少人也都对着白衣僧人微微拱手道:“大师应该是天音佛子了。” “佛子!”叶伏天听到这称呼,顿时知晓对方超凡身份,乃是佛子人物,在西方世界,应该算是身份最顶尖的人物了。 “僧不敢当。”白衣僧人对着诸人微微行礼,叶伏天也在这时开口道:“大师请入座。” 天音佛子双手合十,对着叶伏天行礼道:“僧有礼了。” 说罢,他便盘膝坐在叶伏天对面,宝相庄严,叶伏天似隐隐能够看到他身后的佛道光环。 “还不知大师此行有何指教?”叶伏天客气说道,一位佛子直接来找到自己,自然不会是简单的巧合,那么必然是有原因的。 “叶居士客气了,知晓居士前来,僧刻意前来拜访一番,如何敢称指教。”僧人似非常客气,显得极为有礼,让叶伏天有些看不透。 “只是拜访?”叶伏天有些不解的道。 “仅此而已。”天音佛子微笑着回应,目光依旧在叶伏天身上打量着,那双清澈而又深邃的眼瞳中似还有几分好奇之意。 “叶某不解,还请大师指教。”叶伏天也客气说道,他也有些好奇了,为何一位佛子知晓他的到来,会亲自前来拜访。 “叶居士是有佛缘之人。”天音佛子微笑着道。 “何出此言?”叶伏天问道。 天音佛子看了一眼叶伏天身旁的华青青,指了指她,叶伏天露出一抹异色,道:“大师看出了什么?” 天音佛子摇了摇头,笑着道:“僧看不出什么,只知叶施主和我佛有缘。” “或许吧。”叶伏天笑了笑,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这天音佛子言语像是打哑谜般,无法猜透。 “不是或许。”天音佛子笑道:“天地之变,起于原界,不知叶居士可听说过此预言?” “恩。”叶伏天点头,他自然听说过,道:“原界风波,引各方世界修行之人前往,唯西方佛界的修行之人似缺席了原界风波,本以为佛界之地并不关心,没想到大师也知此预言。” “叶居士可知此预言最早出自哪里?”天音佛子含笑开口道。 叶伏天听到他的话露出一抹异色,脸色微有些变化,看向天音佛子,道:“莫非……” 天音佛子微微点头:“正如叶居士所想的一样,这预言最早的出处,便是这佛门修行之地。” “谁的预言?”叶伏天眼神有几分认真,内心微有些波澜,一则预言引起了原界之变,佛门没有参与,但这预言却是出自佛界。 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辛? “佛界诸多灵山道场,有数位超然佛主,然而敢预言天下之变者,也就只有一两人吧。”天音佛子笑着说道:“叶居士可知,在数百年前,还有一位神州的修行之人曾经来过西天圣土。” “谁?”叶伏天问道。 “叶居士应该能猜到才对。”天音佛子道。 叶伏天听到对方的话露出思索之意,既然说他能够猜到,那么显然是众所周知的人物,而且和佛界有渊源。 想到此,叶伏天内心又有波澜,知道了是谁,今日天音佛子的一席话,数次引起了他心境的波动。 “东凰大帝!”叶伏天轻声说道,天音佛子笑而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东凰大帝曾前来佛界求道过,和佛界渊源很深,在这神州也并非是秘密。 “数百年前,东凰大帝前来佛界求道修行,曾在佛界中求道六神通之一,不知这次叶居士前来,又会有何收获。”天音佛子开口道。 东凰大帝,修行了六神通之一? 佛门六神通,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他心通、宿命通、漏尽通。 东凰大帝,他修行了哪一神通? “东凰大帝,修行了什么?”叶伏天看向天音佛子开口问道,竟生出一股强烈的好奇之意,想要知道东凰大帝当年在佛门求道,修行了什么。 “佛曰,不可说。”天音佛子笑着说道,随后站起身来,对着叶伏天双手合十,道:“希望叶居士此行顺利,僧告辞。” 说罢,他便转身迈步离去,仿佛真的只是简单的前来拜访一番! 第四百九十五章 狼窝未出,又入虎穴!(4000) 郝萌这一番话总算是暂时安抚住了惊惧的兵士。 可是他与那组兵士相会不过是一个概率事件,兵士们听了他的话依言而行,如此又折腾了半个时辰,也就只有两个组汇合到了起来,如此情况非但没有发生质的改变,还将这些兵士折腾了个够呛。 总算提起来的一丝士气很快便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自是比之前更大的恐慌与猜疑,只不过这一次大伙知道自己若是大声说话便会被郝萌听入耳中,只在组内声的议论。 甚至有的组别干脆便坐到了地上不再动弹。 反正若是郝萌找到了破解之法,他们也一样能够安然离去,反之大伙见都见不着面,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正在偷懒。 这么下去当然不是办法。 经过这番折腾,郝萌已经对眼前的八阵图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虽然并不知道这其实是一个迷阵,其中蕴含了精深的兵法战阵之道,但想起此前在林中循着声音隐约看到的火光,他很快便又有了新的想法。 “诸位将士,我想到了!” 郝萌忽然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登高!每组都派出一人寻找身边最高的树木向上攀爬,爬到树顶向四周张望,如此便可在黑暗之中看清周围组边点燃的火把,自可判断出互相之间的位置与距离,再由登高之人指示下面的人走动汇合,自可事半功倍,诸位速速行动起来,走出去就在此一举了!” “诺!” 郝萌的话再一次给了兵士们巨大的希望。 主要是大伙想过这个主意之后,亦是觉得很有道理,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是无法看清路径,无法准确判断其他人的位置,而若是登高俯瞰,自可一览无余,当然也就不容易被困住了。 其实这也是所有迷宫的都难以规避的破绽。 只要能够看清楚迷宫的全貌,那么迷宫便不过只是一个略微复杂的地图而已,仅凭眼睛与脑子便可快速找出正确的路径。 只可惜。 郝萌想的虽然很好,但真正实施起来时,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了。 不少兵士很快便爬到了树上,俯瞰下去的确能够看到很多个组别的火把,但不要忘了,现在可是视线极差的深夜,就算爬到了树上向下俯瞰,他们也只能看到那些火把以及火把照射到的几米范围之内,哪怕明知相邻两组人的距离并不算远,但想要叫两组人顺顺利利的走到一起,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时间兵士们虽然重新拾起了希望,一个个都忙活了起来。 但林子里面的氛围却并不怎么融洽: “你们他娘的瞎啊,人明明就在你们前面,直着走就遇上了!” “你下来给老子走走试试,老子这前面是一排树,老子插上翅膀飞过去啊?!” “嘴巴放干净点,老子记住你了,等你下来看老子不收拾你!” “错了错了!你们脑子进水了么,叫你们向左拐弯,你们他娘的这是要去哪?” “左边哪有路,你脑子才进水了!” “老子不干了,爱谁谁,老子给你们指路,你们不听就算了,回头还要收拾老子,这里外不是人的事,谁爱干谁干去!” “……” 毕竟都是一群没什么文化的大老粗,又都是见过血的兵,能够克制住没有真打起来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不过此举倒也并非毫无用处。 不少人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除了那些不可能穿越的树木与特殊地形,倘若两组人马靠得足够近,而相隔又是那些古怪的石碓的话,他们便可以费些力气翻越石碓进行汇合。 甚至有的人直接选择将石碓推翻或是将其拆除,强行开出一条通道进行汇合。 此举之下,汇合在一起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人一多心中的惧意便会相对减少,情况似乎逐渐好了起来。 然而情况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简单。 虽然瓬人军中除了诸葛亮之外,就连吴良亦是无法领会“八阵图”的要领,但是诸葛亮也曾与吴良说过此阵的特别之处。 就这么说吧。 似郝萌等人现在这般破坏“八阵图”中的部分形势,是没有办法破阵而出,“八阵图”共有八个互相关联又不断变化的井田八卦战阵,还有一个将八阵联系起来的中阵,这中阵才是阵眼所在。 只有找到了阵眼将其一举端掉,那八个井田八卦战阵才无法继续变化,如此才有机会顺利从里面走出。 当然,也并不是说“八阵图”便没有另辟蹊径的破解之法。 此前在“穆公墓”的时候,吴良便想到了用“掀顶”的方式来通过那处“八阵图”迷宫,那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不过“穆公墓”早有应对,提前在阵眼处放置了大量的火油抵御此法,若是吴良这么做了,就算能够通过“八阵图”,最终也只能得到一座烧作了焦土的陵墓,说不定还会打上自己与瓬人军的性命。 而此刻郝萌命人爬上树顶观察此阵,亦是与吴良此项想到的“掀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自然也有机会破解此阵。 但问题是现在正是视线不佳的夜晚。 就算爬上了树顶,他们也没有办法看清“八阵图”的全貌。 当然也不敢在山林之中遍布火把,且不说随身带的火油与火把够不够,就算是够,在这满是树木与落叶的林子里面,一不心便可引起一场势不可挡的山火,到时候他们又逃不出去,下场自是可想而知。 不过只要再撑一撑,撑到了白天,这“八阵图”自然也就困不住他们了…… 当然。 这也并不是说“八阵图”便是谁想破便能够破的。 需知似吴良现在这般,又或是似“穆公墓”那般将“八阵图”布置成为一座不会动的迷宫,这绝对是下下之策,乃是对“八阵图”的大材用。 “八阵图”的本质乃是战阵! 打仗的时候利用大量兵士组成战阵,才是此阵的终极形态,换成诸葛亮自己的说法,给他一万兵马,再给他提供一个空旷平坦的战场,他便可以此阵正面绞杀十万敌军,令其全军覆没。 其实听到诸葛亮这番豪言的时候。 吴良还忍住在心中吐槽来着:啧啧啧,说的这么厉害,历史上你子率领蜀军数次北伐,不是也没取得多的成效么? 不过也只是吐槽而已。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这“八阵图”的本质乃是一个守阵,而且需要合适的战场才可将大阵展开,不是随时想用便能够用的出来的,何况历史上诸葛亮北伐打的多是攻城战,这“八阵图”能够发挥作用的机会就更少了。 所以这并不能够说明“八阵图”不够厉害。 …… 如此又折腾了几个时辰。 郝萌等人在拆毁了不少石碓之后,终于勉强完成了大部人马的集结,还有一些人依旧没有找到他们,而这也并不代表他们已经能够逃出“八阵图”,只能说是从之前的三十多组人变成了几组。 此刻原本便黑暗的夜色变得愈加阴暗,甚至有些压抑。 这其实是黎明前的黑暗,预示着新的一天已经即将到来,他们也将看到更多的东西。 “诸将士歇一会吧!” 郝萌心中亦有判断,对麾下兵士挥了挥手,大声说道,“折腾了一夜大伙也累了,先原地生火御寒造饭,吃过饭后天色便要亮起来了,彼时我们缓过劲儿来再依法登高巡视,自可事半功倍,何惧之有!” “诺!” 兵士们早已倦的不行,听了这话自是如蒙大赦。 片刻之后。 数缕青烟自山林中升腾而起,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粟米香气,甚至有的兵士喝过了热粥瞬身舒泰,裹着衣裳靠在树上便抓紧时间眯了起来。 又半个时辰后。 太阳终于自地平线探出了半个头来。 天边乃是一片青红相间的朝霞,看起来绚丽美妙,美中不足便是深秋的清晨到底还是有些寒冷。 与此同时,这稀薄的阳光亦是照亮了这片山林。 虽然仍旧有些阴郁,但视线已经足够好了。 “去叫他们起来,先离开此处再做定夺。” 郝萌巡视了一圈,感觉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对身边的亲卫下令道。 虽然强撑了一夜表现的还算冷静,但其实他心中对这片山林亦是有些惧意……太邪门了,活了这么大年纪,掘了不少陵墓,他还是头一回遇上昨夜的情况。 还有那“太岁”。 不只是兵士们认为此事与他们“犯了太岁”有关,便是郝萌心中亦是存在这样的担心。 毕竟作为这个时代的原住民,他与其他的原住民有着一样的世界观,每当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便会不自觉的往那方面去想。 尤其是昨夜,实在像极了民间流传的“鬼打墙”。 总感觉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影响着一切,因此将他们困在了这里。 就在这时。 一声暴喝忽然响彻山林:“里面的人听着,我乃元城守军将领翟固,我已率千余兵马将这山林包围,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尔等若不想死,即刻放下兵器出来投降,否则我便一把火烧了这林子,届时你们皆要与这林子一同化作焦炭,那可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了!” “?!” 听到这个声音,郝萌等人皆是打了个激灵,那些靠在树上睡的兵士亦是瞬间惊醒。 “铛铛铛!铛铛铛!” 号令兵连忙摸出铜锣,一边猛敲一边大喊:“敌袭!有敌袭!” 他也是职责所在,哪怕众人已经心知肚明,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否则那便是失职。 “行了,别敲了!” 郝萌冲那号令兵摆了摆手,眉头已经皱成了麻花。 狼窝未出,又入虎穴。 这可真是倒了血霉了,怎么就引来了元城守军呢,难道真是因为犯了太岁,接下来的每件事都是大凶? “将军,这、这可如何是好?” 曹性亦是在一旁焦急的问道,“若外面真有千余守军,我们这三百余人只怕极难与之为敌,而若是敌军果真放火烧山,咱们更是难以活命啊!” “这……” 郝萌沉吟片刻,终是说道,“若要教他们不敢烧山,恐怕只有一个法子,那便是教他们的人也进入这片山林,他们应该还不清楚这片山林中的情况,贸然进来只会似我们昨夜一般摸不着头脑,届时我们才可见机行事。” 曹性闻言连连点头道,“将军说的极是!只要教他们的人进来,他们总不能连自己人一起烧吧,而在这里面,我们显然要更加熟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将军打算如何才能将他们引进来呢?” “实话实说为妙,就说咱们被困住出不去了。” 郝萌说道,“元城守军八成是不信的,或许会派人进来查探,彼时咱们便不怕放火烧山,兴许有机会逃出生天,倘若实在无法逃脱,只要不动手杀人……我们说了实话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该降便降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想来这元城守军知道了咱们的身份,也不会轻易斩杀我们,八成要将我们报上去向那袁本初请功,袁本初与吕将军本来便有过节,自然也愿意见我们背叛于他,此事非但可令吕将军暴跳如雷,亦可影响如今已与袁本初剑拔弩张的曹孟德,毕竟吕将军已经做了曹孟德的义子,因此我们活着对袁本初还有些许用处,或许还能保住性命,甚至为袁本初所用。” “将军要降?吕将军平日待你可不薄啊!” 曹性顿时瞪起了眼睛。 “情非得已,权宜行事罢了,难不成我们便应该不管不顾,带着麾下这些兵士一同赴死?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郝萌正色说道。 若吴良在此,自是知道郝萌其实本来对吕布也没有多忠诚,否则历史上又怎会受袁术诱惑反叛吕布,因此他现在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曹性就不太一样了。 当郝萌反叛吕布的时候,曹性便立即反戈相向,协助高顺斩下了郝萌的首级。 第四百九十六章 兕丹(4200) “可是……” 曹性面露犹豫之色。 他打心眼里不愿做那不忠不义之徒,不过郝萌说的也不无道理,倘若林子外面真有千余元城守军包围,还打算对他们使用火攻的话,他与麾下这些兵士便必死无疑…… “仲勇,这不过是咱们的权宜之计罢了,我们如今暂时保住性命,他日若是得了机会,还可重新率人投奔吕将军为其效命,难道定要死在这里才算上忠义么?” 郝萌接着又苦口婆心的劝道。 “唉,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听了这话,曹性终是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如此暂时达成了共识,郝萌立刻教人将他们昨夜困在此处的诡事向外面的元城守军喊话说明,并未有所隐瞒。 元城守军将领翟固自是不信,却也不肯冒险派人进去查探。 “废话少说,给你们一盏茶的功夫,放下兵器走出林子束手就擒,否则我能与你们商量,这熊熊烈火却不会与你们商量!” 这便是翟固给郝萌等人的回应。 他与元城守军自然是白启儒派人去元城叫来的,只说自家人上山采菇时见到山中有许多鬼鬼祟祟的人藏于山中,忧心这些人对元城不利,因此白启儒便立刻派人前去知会翟固。 翟固问清楚了郝萌等人的人数,心知盘算着办成了此事定是功劳一件,袁绍那边定是少不了封赏,于是便立刻召集数倍于敌的守军前来围剿,确保万无一失。 郝萌等人见翟固不好说话。 只得循着声音尝试着向林子外面摸索,结果这一次竟是毫无阻碍的走出了林子? 他们哪里知道。 就在他们等待天亮、而元城守军正在赶来的过程中,诸葛亮已经带着白家人悄无声息的撤去了“八阵图”的阵眼,如今这片林子虽然依旧有许多组成“八阵图”的石碓,但这阵法其实早已不再运转,只是一座普通的林子罢了。 “???” 居然如此轻而易举的走出了这片困了他们一整夜的林子,郝萌等人自己都不敢相信。 真是他娘的邪了门了! 为何昨夜死活都走不出,甚至连林子的尽头都摸不着,如今却连一丝阻碍都没有便走了出来,仿佛昨夜便是经历了一场噩梦一般? 尤其再看到外面那些元城守军那颇为不善的目光,分明是已经断定了他们方才的说辞皆是心怀不轨的谎言。 这叫他们上哪说理去? 总感觉被一股不知名的神秘力量针对了,莫非他们此前所想皆是事实,真是因为“在太岁头上动土”,因此才遭此一劫? “放下兵器!” “放下!” 见到郝萌等人出来,元城守军自是立刻缩紧了包围圈,长枪短刀将他们牢牢围住。 其实郝萌等人哪里有什么像样的兵器,似吴良伪装潜行一样,除了郝萌与曹性的亲卫带着一些易于隐藏的短兵器之外,剩下的人手中皆是一些事宜挖掘的工具,虽不能说完全没有战斗力,但打起仗来亦是没有正经的兵器趁手。 如今郝萌等人也亲眼见着了元城守军的阵仗。 翟固可没有与他们开玩笑,他是实打实的带了千余兵马前来围剿,根本就没有打算给郝萌等人任何机会。 如此情形之下,郝萌与曹性自然也没有了任何侥幸心理。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终是低下头走上前来将佩剑解下放在了地上,而后冲兵士们挥了挥手:“诸位将士,放下兵器吧……” …… 与此同时。 还有一部分郝萌与曹性麾下的兵士并未受到元城守军围攻,便是留在不归谷内镇守营帐的那不足百名兵士。 当然,这并不是他们运气好。 而是白启儒依照吴良的计划,根本就没有将这部分兵士的情况报于翟固。 现如今谷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当然已经惊动了他们,甚至具体的情况亦是已经被分布在外的暗哨穿了回去。 “都伯,郝将军与曹将军皆被元城守军围困,元城守军共来了千人之多,将那片林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郝将军与曹将军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啊!” 斥候鞋都跑掉了一只,跌跌撞撞的冲回谷内向留下坐镇的都伯禀报,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这年头各军出征时为了区分阵营,除了服饰上的部分区别之外,还会配备专门的旗手扛着军旗,明晃晃的举在头顶,因此就算找不到人打探,亦是能够分辨出一支军队的来历。 更何况郝萌与曹性的斥候早就已经打探过元城守军的情况,连守城校尉翟固的情况都有一个大概的了解,自是很容易便能分辨出来。 “你说什么?!” 都伯顿时大惊失色,如同弹簧般弹跳了起来。 “都伯,末将亲眼看见千余元城守军围住了山林,亲耳听见他们对郝将军与曹将军劝降,绝对错不了!” 那斥候连忙说道。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都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踱步,六神无主的道,“夜里听见林中锣声不断,咱们连续派了四个斥候进去询问情况,直到现在都没传回消息,如今又有千余元城守军忽然从天而降,将咱们的人围在了里面……我随军近十年,历经大大的战事没有几百亦有几十,还从未遭遇过如此令人迷惑的情境,甚至直到现在,我这脑子里还嗡嗡响个不停,想不明白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都伯,你可千万要稳住啊!” 那斥候连忙又劝道,“如今郝将军与曹将军身陷重围,只怕是凶多吉少了,现在你便是兄弟们唯一的主心骨,兄弟们是死是活是进是退,可劝都指着你拿主意了。” “我能有什么主意?” 都伯却是欲哭无泪,忍不住骂道,“你说我该怎么办?若郝将军与曹将军誓死抵抗,我却带你们逃了,就算逃回去亦是临阵脱逃的死罪……” 话刚说了一半的时候。 “急报!” 帐外又传来一个声音,接着不待都伯做出反应,另一名斥候便又不顾规矩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拱手便道,“都伯,郝将军与曹将军降了!我亲眼见到郝将军与曹将军自林子里面出来,在元城守军的逼迫下放下了兵器,他们已经降了!” “完了!全完了!” 都伯顿时颓了下来,身子摇晃了两下。 “都伯,如今形势已经明朗,兄弟们还仰仗你来拿主意,郝将军与曹将军已经降了,咱们是否一同出去投降?” 两名斥候一起扶住都伯,焦急问道。 “降?” 都伯略微定了定神,却是满脸忧色,看向两名斥候说道,“你们怕不是忘了咱们是干什么的了吧?自古窃盗者刑发墓者诛,吕将军发于此道因此容得下咱们,而若是换了旁人,咱们只怕便是过街老鼠,人人得而诛之,郝将军与曹将军就算降了,恐怕也未必便有什么好下场啊。” “都伯的意思是……” 两名斥候闻言面露惧色。 “既然郝将军与曹将军已经降了,咱们剩下这些人势单力薄,更不可能与千余元城守军抗衡。” 都伯深吸了一口气,正色说道,“而今之际,恐怕只有逃走才能搏得生机,通知兄弟们立即集结逃出山谷,所有辎重粮草统统放弃,只带上那这几日挖出来的‘太岁’,如此逃回鄄城见了吕将军,好歹也算是对吕将军有个交代!” “那郝将军与曹将军呢?” 两名斥候眉毛一颤,又问。 “如实禀报便是,他们降了咱们才逃,咱们便算不得逃兵,就算吕将军获悉此事,也只能夸赞咱们忠义两全,没准儿还得给咱们加官进爵!” 都伯一边说着话一边火急火燎的催促道,“速速去召集人马,再晚恐怕便逃不掉了,快!” 此事这都伯没有任何责任,自是实话实说最为妥当,不会有任何破绽: 郝萌与曹性率军来到不归谷连续挖掘数日,不曾找到陵墓的影子,却挖出了疑似“太岁”的奇物。 后来谷外的一片山林之间出现了鬼火,郝萌与曹性深夜率人前去查探,结果不知在林子中遭遇了什么,锣声大作,都伯一连派四名斥候进入查探,皆是有去无回。 许是这锣声惊动了外人,天不亮竟有千余名元城守军将山林围困,郝萌与曹性被迫投降。 都伯见大势已去,又不愿随郝萌与曹性背弃吕布,只得率领其余兵士仓皇而逃。 至于那挖出来的奇物究竟是不是“太岁”,当晚林子里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就是待他们逃回去禀报之后,吕布要考虑的问题了。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这次吕布恐怕也吃不准这地方究竟有没有陵墓了。 而且吃了一个大亏,还是不能明说的闷亏,吕布自是得不偿失,想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都不会再派人来这个地方了。 …… 这次事件几乎没有流血便已经结束。 除了逃走的那一部分人马,郝萌与曹性所部皆被翟固绑起来带回了元城。 这个过程中,吴良还特地命察木王子假扮白家人偷偷瞄了郝萌与曹性几眼,自是很容易便发现了郝萌藏于怀中的“法器”气息。 只是如今郝萌已经落入翟固手中,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法器”便又是个问题。 吴良自是不想与翟固打交道。 毕竟他的身份亦是不能暴露,这么做无疑会增加一些不必要的风险,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件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功用的法器便拿自己与瓬人军的兄弟们去冒险。 思来想去。 吴良终是没想出什么万无一失的办法,而就在他已经决定按捺下好奇心,不去理会这件劳什子法器,修整几夜便带领众人离开白家继续按计划北上之际。 白启儒却在第二天带回来了一个意外惊喜。 原来被擒之后有些兵士经不住翟固拷打,已经将郝萌与曹性来此的目的与遭遇和盘托出,翟固听了他们的目的与遭遇,亦是认为不归谷内根本没有所谓的陵墓,毕竟郝萌等人已经快将那山谷挖遍,要是有的话早就应该挖出来了。 何况他对陵墓本来也没什么兴趣,更令他感兴趣的是那几块疑似“太岁”的奇物。 可惜那几块“太岁”也被那些镇守营帐的兵士带走了,翟固失望之余,于是便开始拷打郝萌,试图将“太岁”追回来。 郝萌经不住拷打,却又说不出那些兵士的逃跑路径,为了避免继续受苦,竟主动将吕布赐予他的法器献给了翟固,还将那法器的功用说的明明白白。 原来那法器被吕布唤作“兕丹”。 乃是《山海经》中记载过的一种叫做“兕”的一角神牛胆内所生,吕布从何处得来他也不知,只知用其泡水服下可解天下邪祟毒瘴,但使用时也需控制好剂量,否则若是水泡的略浓了些,便是剧烈的毒药,顷刻间便可令人死于非命。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翟固自是颇为欣喜,捧着“兕丹”爱不释手,可听了后半句之后,翟固便又吓了一跳,立刻将其扔在一边,命人打来清水将碰过“兕丹”的手洗了三遍。 最终。 翟固觉得“兕丹”虽好,但却并非他能够把握,更不愿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便将其送给了身为医师的白启儒,以谢他及时报信之恩,毕竟能够生擒郝萌与曹性所部,对于他来说乃是大功一件,他正在想应如何答谢白启儒,正好便拿这玩意儿做了个顺水人情,而“兕丹”在懂得医理的白启儒手中,今后若有需要,仍旧可以为他所用,起码应该不至于控制不好剂量害了自己性命。 于是这吴良已经打算放弃的法器,如此兜了一圈,竟还是鬼使神差的兜了回来。 缘,果然是妙不可言呐。 吴良一边心中感叹,一边细细打量着这枚盛于木盒内的“兕丹”。 只见它表面粗糙形如砂石,形状与大又酷似鸽蛋,通体呈比较暗淡的褐黄之色,凑近了去闻还有一股略微泛苦的清香之气…… 这玩意儿,看起来怎么那么像牛黄? 而且据吴良所知,牛黄便是取自牛胆囊内自然生出的结石,偏偏这“兕丹”的出处亦是生于“兕”胆,总觉得这并非只是巧合。 另外。 《山海经》中有关“兕”的记载乃是:“兕在舜葬东,湘水南。其状如牛,苍黑,一角。” “一角神牛”可是与一种动物的特点十分吻合,因此后世有不少专家猜测,这“兕”说的恐怕便是后世的犀牛,况且天朝以前的确存在野生的犀牛,只不过犀角价值远超黄金,遭到了人们的疯狂捕杀,随着公元19年最后一头天朝犀牛倒下,这种动物便已经彻底在天朝灭绝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新的檄文(4000) 不过这些终归只是猜测。 谁也不能笃定《山海经》中记载的“兕”便是犀牛,更何况犀牛也并不是有了人类文明之后才出现的生物。 据悉早在400万年前的渐新世,地球上便已存在一种被后世命名为“巨犀”的哺乳生物,这种动物的体貌与犀牛十分类似,但却并不属于犀牛科,其体型最高可达9米,全长可大1米,乃是真正的庞然大物,称之为远古神兽并不为过。 而吴良此刻更关心的则是,这同样取自胆囊的“兕丹”与他所知道的“牛黄”是否存在某些共通之处。 毕竟两者不仅仅是外观,连药性方面亦是十分相似。 “牛黄”同样具有极为出色的解毒功效,对某些疫病甚至有奇效,而服用过量之后也同样会出现中毒情况,严重者直接丧命。 只不过“兕丹”的效果显然要更强一些,可解天下邪祟毒瘴,若此言非虚,这东西绝对非同可。 更重要的是。 察木王子能够自“兕丹”上看到法器与身怀道法的人才会散发出来的奇异气息,这边已经足以说明“兕丹”绝对不是普通的“牛黄”,就算与之类似,也应该是至尊升级版的“牛黄”,两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如此想着。 吴良竟直接从腰后抽出了铜匕首,而后使用刀刃在“兕丹”那粗糙的表面轻轻的刮了几下,很快便刮出了一些细的粉末。 “白先生,请命人帮我取一只酒杯来。” 做完了这些,吴良回头对白启儒说道。 “吴将军稍等。” 白启儒拱手说道。 如今贼人统统被元城守军擒住,也没人再相信不归谷中藏有一座陵墓,反之不管是翟固还是郝萌所部的关注点都转移到了“太岁”上面,广川王墓与白家危机自是顺利解除,想来许多年都不会有人再来叨扰,白启儒与白家人心中对吴良都充满了感激,因此吴良的任何要求都绝对会毫不迟疑的满足。 片刻之后,一只酒杯摆在面前。 吴良心翼翼的将“兕丹”上面刮下来的少许粉末倒入酒杯之中,接着又加入了少许清水轻轻摇晃。 眨眼之间的功夫,“兕丹”粉末便与清水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了半杯黄褐色的液体。 接着吴良又用铜匕首的刀尖蘸了一点液体,将这种液体涂在了自己左右中指的指甲上,如此略微停留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再叫白启儒命人打开一盆清水洗手。 结果这个指甲确实已经被染成了烟熏过一般的黄色,怎么洗都洗不掉了…… “看来这玩意儿与‘牛黄’的确是异曲同工的东西,只是要比‘牛黄’更加高级。” 吴良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他刚才所用的这套方法,乃是古代中医用来鉴别“牛黄”的办法,只有真正的“牛黄”才能如此轻易的将指甲染黄,这个现象则被称作“挂甲”。 事实上,哪怕在后世,天然的“牛黄”亦是极为珍贵的药材。 因为牛的胆囊生出结石的概率极少,宰杀几千头牛也未必能够得到一颗,因此同样克数的“牛黄”价值要比黄金都高出许多。 而后世人们生活中经常用到的物美价廉的牛黄制药,譬如牛黄解毒片之类。 这些药品所用的牛黄,其实只是人工培育的人工牛黄罢了,不信可以看一看这些药品的配方列表,牛黄前面绝对都加了“人工”二字。 而就算是如此,人工牛黄的价值也依旧可与黄金媲美。 “白先生,却之不恭,这东西我就不与你推让了。” 初步判断出了这“兕丹”的本质,吴良已是果断将盛放“兕丹”的木盒盖了起来,而后一边腆着脸冲白启儒笑,一边毫不客气的将木盒塞入怀中。 “吴将军请便。” 白启儒既然将“兕丹”拿给吴良观看,便是已经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心思,接着又笑呵呵的对吴良说道,“这次吴将军帮了白家大忙,权当做白某借花献佛感谢吴将军了,如此便算作白家与吴将军扯平了如何?” “怎么个扯平法?” 吴良明知故问道。 “如今白家与吴将军互不相欠,因此那吴将军自先王墓中取走的随侯珠还是要归还的,白家的随珠人也依旧会常伴吴将军左右,直至随侯珠物归原主为止,吴将军是信守诺言的人,想来应该不会随意改变此事吧?” 白启儒顺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是自然,诚实守信郎君说的便是我了。” 吴良当即陪着胸膛点头道。 “那就多谢吴将军了。” 白启儒拱手说道。 “白先生可以先取一个密封好的瓷瓶来,将这点丹液装起来贮存以备不时之需,相信我,哪怕只有这么一点点丹液,亦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 吴良指着酒杯里使用“兕丹”粉末兑出来的黄褐色液体,又笑呵呵的提醒道。 这也算是吴良吃肉的同时,顺便给白启儒留了一点点汤。 “那白某就不客气了,哈哈。” 白启儒自是连忙照办。 此刻白启儒与白家人对吴良的信任亦是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可以说除了广川王墓与白家的祖训,他们可以为吴良做任何事情。 这便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唯有白菁菁望着一脸喜气的父亲,尤其当父亲用欣慰的目光看向她的时候,她的心底便越发的泛虚。 因为还有件事,在座之人中,恐怕也就只有白启儒一个人还蒙在鼓里了。 那就是她已经被太公“逐”出了白家。 “……” 白菁菁心中有些犹豫。 从到大她从未有什么事情瞒过父亲,而如今这件事更是非同可,她总觉得还是应该当着父亲的面说清楚,而不是由太公转述,如此父亲就算最终不得不选择接受,心中却未必能过得了这个坎。 毕竟她的父亲是白家家主,而她则是白家家主的女儿。 于情于理,族人中最不应该发生此事的人便是她,以父亲那严肃固执的性子,只怕永远都转不过这个弯儿来,也永远都无法原谅她。 蠕动着嘴唇,白菁菁心中挣扎着,却还是想当面与父亲说清楚。 她不愿与吴良分道扬镳,却也同样不想失去唯一的父亲,她无比希望得到父亲的祝福,而不是一生的憎恨与埋怨。 白菁菁艰难的抬起脚来,试图走近父亲。 但又慢慢的将脚放下,她希望自己勇敢一些,可是这真的很难。 如此反复了许多次。 “咯咯……” 她的口中发出牙齿摩擦的轻微声音,她在咬牙令自己坚定下来,她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撑起那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勇气。 终于。 她的脚向着正在与吴良客套的父亲迈出了第一步,仅是这一步便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就在这时。 “?”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白菁菁惊疑回头。 拉住她的人正是她的太公,确切地说应该叫做“太叔公”,正是这位白家长辈做出了“成全”她与吴良的决定,并且试图助她瞒过她的父亲。 “菁菁,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你是白家的骄傲,太公没有看错你。” 太公压抑着声音,说出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太公……” 白菁菁看着太公慈祥的脸庞,却不是太公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些。 “你爹也没看错你。” 太公紧接着又正色说道,“他也为生了你这样一个女儿感到骄傲。” “可是……” 太公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白菁菁的身子立即颤了一下,眸子上面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心中与鼻腔中的酸楚无以复加,使得她越发觉得必须当面与父亲说清楚,不论承担什么样的后果,这是她这个做女儿的必须要做的事情。 眼眶微微发红,白菁菁蓦然转过身去,此刻她那支离破碎的勇气竟坚固了起来,坚定的向父亲迈出了另一只脚。 结果。 “回来!” 太公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又气又笑的道,“真是你爹的女儿,似你爹一般永远开不了窍,我也是老糊涂了,竟还与你打哑谜……你听着,你与吴将军的事情,还有将你从家谱中除名的事情,我在三天前便已经与你父亲私下说过了,明白了么?” “啊?” 白菁菁顿时愣住,白启儒这几天在面对她时完全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隐藏的这么深么? “你爹是家主,我就算是族中长者,如此重大的事情也不好瞒他。” 太公说道。 “那、那我爹什么意思?” 白菁菁坚固的勇气瞬间又分崩离析,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强烈的心虚。 “你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 太公反问道。 “……” 白菁菁自然明白太公的意思。 她父亲犯起倔来八头牛也拉不住,他若是不接受此事,恐怕白家的天都要塌了一半,这几日又怎会与她似从前一般说话? 如此想着,白菁菁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就在前天夜里,白启儒与她一同吃饭的时候忽然没由来的丢过来一支金钗,当时她心中便有些诧异,结果白启儒却说“你一个姑娘家常年孤身一人在外,若是教人欺负了为父也不能似时候一般替你做主,你需懂得保护自己,为父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支金钗乃是为父特意找人打的,平日里可以当做饰品佩戴,必要时亦可作为防身之器使用,你看,为父还特意在这金钗上留了两道血槽,刺入人身要害可令其血流如注,不时即可流血而亡……” 白菁菁当时是信了。 但现在再想想……神特么血槽! 这纯金打制的金钗质地较软,稍微一掰便不直溜了,钗头亦是不可能造的坚硬锋利,真要防身杀伤力恐怕还不如一根竹筷,父亲你这是跟我两闹呢? 还血槽? 倒不如说是汉末老直男的心血之作。 她这个父亲啊,别的都好,就是性子太直连说谎编故事都不太擅长,这点与吴有才比起来真是差得太多了。 两人若是能够互相匀一匀该多好,如此吴有才也就没有那么能招蜂引蝶了。 所以。 这一刻,白菁菁终于明白,原来父亲那天忽然送这金钗,其实便是在为她及笈…… “父亲……” 白菁菁此刻也是又好气又好笑,眸子上的水雾却是快速凝结了起来,一个不心便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真是不争气呢。 白菁菁连忙抬手将这滴眼泪擦去,似是生怕被旁人看见。 然而此时她才忽然注意到,父亲不知何时已经看了过来,眼中挂着与平时严肃形象不符的慈爱与不舍。 但就在她的目光与父亲目光相撞的瞬间。 白启儒的目光却又瞬间严肃了起来,板着脸喝道:“菁菁,方才我与吴将军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吴将军是信守诺言的人,而你的职责便是协助吴将军信守诺言,不管过去多久,亦要令随侯珠物归原主,不得有误!” …… 一月之后。 吴良一行人终于顺利穿越整个冀州,到达了此行的次要目的地,即是位于冀州最北面的中山国,也就是甄宓所在的地界。 中山甄家不仅仅在中山国是名门望族,便是放眼整个冀州,乃至整个中原,都绝对称得上是名门。 尤其是王莽时期,甄家一族包揽了大司空、大司马、京兆尹与光禄勋等忠臣之位,朝野内外乃有“四甄”之称,可谓是威震天下,无人可望其项背。 不过随着王莽倒台,甄家在朝中的势力亦是有所收缩,不过依旧不容觑,绝非陈留的朱家可比。 进入中山国之后,吴良便派杨万里去打探甄家的情况。 结果没想到这一打探,竟先探得了另外一个出乎吴良预料的消息: 袁绍又发了一篇声讨曹老板的檄文,而这篇檄文的作者正是历史上写出《为袁绍檄豫州》,公然揭露曹老板“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的陈琳。 这次的檄文亦是提及了盗墓的事情。 不过与吴良所知历史上的那篇檄文内容却是有着很大的差异! 第四百九十八章 背锅侠吕布(4000) 这篇檄文的内容直接便将吴良给看惊了。 原本历史上该是声讨曹老板与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恶行的檄文,主角俨然变成了吕布,“所过隳突,无骸不露”、“括尽前朝翰墨,搜穷历代彝章”的人也变成了吕布与他的那些个十恶不赦的部将。 而曹老板则变成了一个不辨是非、龌龊无能的“从犯”。 他明知吕布等人乃是不容天地的盗墓贼人,早在董卓时期便掘了洛阳的汉室皇陵与王公贵族祖宗陵墓,行桀虏之态,污国虐民,毒施人鬼,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吕布收做义子,可见两人便是臭味相投的一丘之貉,似曹老板这样的人不配执掌兖州、青州与徐州三地,否则必定民不聊生,士林悲愤,此乃三州百姓之大不幸! 当然,曹老板那“卑污”的身世自然亦是一个亘古不变的攻击点。 檄文中依旧说他算不得士族,宦官之后乃是士族的耻辱,他的祖上亦是饕餮放横、伤化虐民的奸吏,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枉自称大,做个兖州刺史便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不该觊觎青州与徐州的土地,更不该出兵抢夺,若是识趣便应老老实实的撤军,否则天怒民怨终要受天下人讨伐。 贬低完了曹老板,檄文接下来的内容画风一转,便又开始褒誉袁绍。 什么四世三公朝廷重臣、什么反抗董卓匡扶汉室、什么知人善用明辨是非之类的漂亮话自是不必多言。 重点最终还是回到了吕布身上。 说的便是近日袁绍在冀州境内擒获了吕布的部将郝萌与曹性,经过审讯得知这二人秘密潜入冀州正是受到了吕布的指使寻访古墓,以行不容于天地的掘墓之事。 袁绍一身正气眼中容不得半粒沙子,而这二人与其部卒的所作所为,依照汉律其罪当诛,亦是令袁绍悲愤不已。 于是他即刻命人将这二人与那些助纣为虐的部卒统统枭首,将首级悬挂于邺城城墙之上示众以儆效尤! 非但如此。 当初吕布投奔袁绍时,袁绍的正义感亦是不能接受与吕布这样的豺狼为伍,当时便动了杀心,愿亲手为天下除去这个祸害,还天下一片清明。 可惜吕布奸诈狡猾,最终给他逃走了。 袁绍容不得的贼子,天下容不得的豺狼,曹老板非但能容得下,竟还将其认作了义子委以重任,试问若非是臭味相投,若非是不辨是非,若非是一丘之貉,天下除了龌龊无能的曹老板,又有谁能做出此事? 曹老板若是还有些许良知。 便应该似袁绍一般亲手斩杀这伙贼人向天下人谢罪,并立即退出青州、徐州,否则便是自绝于天地…… …… 这篇檄文不可谓不毒。 也是如今曹老板与袁绍虽然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但终究还是没有兵刃见血,因此檄文中也没有公然号召天下英雄对曹老板宣战,而只是逼迫曹老板做出选择。 不过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不管曹老板怎么选择,都已经输了这场舆论战。 将吕布枭首示众,便等同于在剑拔弩张的节骨眼上自断一臂,也等于承认了他昏庸无能不辨是非,因此感觉到了理亏。 而不将吕布枭首示众,则也等于将檄文中所有攻讦他的内容坐实了,百口莫辩。 总之这就是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曹老板怎么选择都是输,一下子输了两次…… 并且此事已经不仅仅是曹老板如何抉择的问题。 吕布看到这篇檄文也不可能没有任何想法。 他难免会担心曹老板是否会受到这篇檄文的影响,对他产生一些不太好的想法,因此就算曹老板暂时并未对他做些什么,他心中也会自然而然的对曹老板产生一些嫌隙。 毕竟在这尔虞我诈的战乱时期,信得过的人便只有自己。 这便是这篇檄文的高明之处,占据舆论制高点的同时,还顺便对曹老板与吕布施了反间计,就算曹老板不愿自断一臂,这条手臂今后也未必便能用的顺手,说不定什么时候还有可能反手给曹老板来一巴掌。 而曹老板面临双输抉择的同时,也不得不防着这一巴掌。 “袁绍竟将他们全都杀了?” 听过这篇檄文的大概内容之后,瓬人军众人亦是有些惊诧。 那可是三百多人啊,而且大多数都是青壮年的兵士,这对于许多豪强来说,都是一批可以为自己所用的有生力量,通常情况下最多就是杀了郝萌与曹性,而后将剩下的部卒纳入军中,哪怕去做送死的攻城先锋亦是个不错的选择。 结果袁绍竟将他们全部枭首示众? 太狠了,太绝了。 早就听说袁绍家大业大,难道正是因为如此,这三百多人他根本就不放在眼中么? 回头再想想自己的身份,众人立刻坚定了一件事:接下来必须得更加心,绝对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落入袁绍手中,否则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杀了这三百多人,袁绍手中便多了一把直戳使君心窝的尖刀,使君这次恐怕也要陷入两难的境地了……” 吴良暗自思忖。 也是他此前只考虑到了解救白家的事情,故而忽略了郝萌等人落入袁绍之手之后可能做出的应对,毕竟他只是一个脑力与远见有限的人,不可能似阿尔法狗一般面面俱到。 不过实话实说。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站在袁绍的立场,他或许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只是只杀郝萌与曹性便可达到类似的效果,他应该不会将剩下的那些部卒一同斩首,因为这样的杀戮并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做多只能算是一个意识形态上的表决心。 而话若是再说回来。 这把尖刀其实也可以说是吴良递给袁绍的。 因为是他这次的借刀杀人连环计使得郝萌与曹性所部落入了袁绍手中,如此袁绍才有了借题发挥的机会。 好在吴良从头到尾都不曾露过面,那些吴良刻意放跑了的郝萌、曹性麾下的兵士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回去之后也只会依吴良早已设计好的话进行汇报。 并且此事也只有瓬人军骨干与随行的二十名瓬人军兵士、还有白家的人知道。 瓬人军骨干吴良自是一万个放心。 白家人亦是绝对不可能将此事说出去,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至于那随行的二十名瓬人军兵士,他们也并未直接参与吴良的计划,最多只是可能听到传闻之后会产生一些猜测罢了,问题应该也不会太大,毕竟本来他们也是与吴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若是吴良倒下,他们今后可就未必还能够过上今天这富足的日子了,何况一同出征多次,吴良对他们亦是知根知底。 而曹老板那边。 整个曹营之内,有且只有曹老板一人知道吴良等人的行踪,并且也只是知道吴良要去往并州,虽然元城应该是顺路的,却也断然不会想到此事与吴良之间存在什么关联。 毕竟吴良与吕布之间暂时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矛盾。 再加上那部分郝萌与曹性的部卒逃回去之后将这次遭遇的情况一说,所有的事情诡异之间又严丝合缝,就更不可能与他扯上什么关系了。 再至于曹老板应该如何应对袁绍的这篇檄文,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吴良倒懒得去多想。 曹老板身边可不只有一个戏志才,还有荀彧、程昱等一干谋士帮着出谋划策,如何应对那是他们的问题。 何况据吴良所知,历史上袁绍命陈琳发出那篇《为袁绍檄豫州》的时候,情况可是要比现在糟糕得多,曹老板不也照样挺过来并且最终打败了袁绍么? 所以,曹老板的抗压能力还是相当可以的,起码教吴良很省心。 若是换了刘备啊、袁术啊、孙策啊、孙权啊、袁绍啊这些人,恐怕就未必有这么省心了,没准吴良这一心向往的考古事业做不成不说,还得跟着他们颠沛流离,就更别说捅了娄子都如此的心安理得了。 在这件事情中。 其实最苦的人应是非吕布莫属。 他是个盗墓团伙的头子没错,也确实直到现在还没有放下铲子没错。 但一码归一码,吴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次吕布其实是替瓬人军背了黑锅,也可以说是替他这个本该出现在《为袁绍檄豫州》中的发丘中郎将,与他麾下的这一干摸金校尉背了黑锅。 可偏偏除了吴良这个穿越者之外。 这世间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吕布其实是个倒霉的背锅侠,就连吕布自己都不知道,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承受了本不该他承受的一切。 毕竟历史上虽记载了他掘了汉室皇陵与王公墓葬群,但在这句话之前还有一个前提,那便是“奉董卓之命”,也就是说这时候的人们其实是将此事一并算到了董卓头上,认为促成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董卓,吕布只是一个奉命办事的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 汉末历史中关于吕布的记载还是相对比较详细的,自那之后吕布不论最终结局如何,这一生确实没有人提及与追究过此事。 结果这一次。 吕布却因为吴良,因为盗墓的事情,被置于了风口浪尖之山,非但百口莫辩,而且在曹老板那里的处境极为尴尬…… …… 回过神来,吴良便已将这件事放置到了一边,扭头又看向杨万里,正色问道:“除了这件事,我命你着重打探的消息结果如何?” “自是打探到了一些。” 杨万里答应道,“这甄家家主本来叫做甄逸,曾任上蔡令,家中共育有三子五女,怎奈九年前甄逸不幸因病去世,长子甄豫亦是在几个月之后随他而去,自此甄家的重担便落在了次子甄俨肩上。” “好在这甄俨倒也争气,也是甄家树大根深,年纪不大便被举孝廉为郎,辟为大将军椽,担任曲梁令,而三男甄尧也在今年举了孝廉,想来用不了多久应该也能分得一个官职,毕竟甄家不管怎么说也是名门之后,就连袁绍都会给他们些薄面。” “其实这些消息都不足为奇,最奇的其实甄家最的女儿……” 说到这里,杨万里脸上亦是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 “哦?说来听听?” 吴良装傻追问道。 甄家最的女儿自然就是甄宓了,这点吴良心里明白的似明镜一般。 不过有白菁菁在旁边陪着,吴良自是不能将目的表现的太过明显,因此此前教杨万里出去打探消息的时候,他也只是说打探甄家的人员消息,并未单独提及甄宓这个名字。 至于理由。 当然是推给了万能的乩童身份,只说幻境中感觉到必须得来一趟中山国,并且会与中山国的甄家产生一些交集,具体是什么也没看清楚。 “这女儿名叫甄宓,今年大约也就十二三岁。” 杨万里没敢停顿,接着说道,“据说这个甄宓自出生之日起便与众不同,还在襁褓之中时,她的家人便时常在半夜里看到一个自黑暗中走出的黑影将一件羽衣盖在她身上,似是时刻都在呵护着她一般,但当家人靠近时,那黑影与那羽衣却又会神秘消失,这怪事一连持续了整整三年,直到甄宓的父亲甄逸因病去世才再未出现,而当人们问起她时,她却对此事一无所知。” “只是甄逸去世时,全家就数甄宓哭得最为伤心,通常三岁的毛孩怎会如此通情达理,因此那时甄宓便已传出了早慧的名头。” “不过几个月后家中长子甄豫随父亲早亡,许是与这大哥不亲,又许是变回了孩童心性,甄宓虽也有哭泣,但却不再那般伤心,仅过了一日便在玩耍时哈哈大笑,丝毫没有家中大哥刚刚死去该有的样子。” “再后来,甄宓的身上还有不少怪事出现。” “有不少人曾目击甄宓一个人时似是在与谁说话,时而嬉笑时而哭泣,有时还会翩翩起舞,可走进了才发现她的面前却是空无一人……” 第四百九十九章 赈灾(4000) “另外,公子有所不知,因为冀州今年遭了蝗灾,许多百姓颗粒无收食不果腹,结果甄家却反其道行之,非但不似其他士族一般趁机收敛金银宝物,还免去了自家田地佃户的佃租,如今正在开仓放粮接济中山国境内的流民。” “坊间传说此事亦是甄宓的手笔。” “乃是她劝说甄家主母:‘乱世求宝,并非善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就是所谓的因财丧身。现在众多百姓都在饥饿之中,不如将家里的谷物开仓赈济四方乡邻,这才算是一种惠及众人的德行。’,主母觉得她言之有理,因此才促成了此事,也是因为此事,甄家在中山国的声望可谓一时无两,在百姓之中的呼声极高,人人都说甄家出了个心地仁善、年幼通理的贤女,将来定是贵不可言。” “公子,这便是我目前打探来的消息,因为时间仓促,有些传闻尚且无法得到验证,不过甄家开仓放粮的事却是我亲眼所见。” 说到这里,杨万里竟还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来,而后快速将布包打开,把装在里面的一把粟米倒在手掌之中,承到吴良面前补充道,“这便是甄家发放的粮食,我想办法偷偷弄了一把,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粮食,并非陈米坏米,也不曾掺杂糠麸之物来滥竽充数,看来此举倒并非是沽名钓誉,而是真心实意的放粮救人,请公子定夺。” “……” 吴良抬手捻起几粒粟米来,脑中却在细细琢磨着杨万里打探来的消息,与自己所知的历史记载进行比对,试图进一步了解甄宓的真实情况。 于吉见状亦是凑了上来,从杨万里手中取走几粒粟米放入口中咀嚼起来,可惜他的牙齿早就掉的差不多了,并不能将粟米嚼碎,最多只能算是尝了尝味道。 “嗯……” 一边砸吧着嘴,于吉一边点头说道,“公子说他前些日子莫名起乩,预感自己与这中山国的甄家将会有避不开的交集,如今看来,这甄家倒与那些为富不仁的门阀有着本质的区别,那么公子与甄家的交集八成也应该是善缘才对,老夫倒放心了不少。” “这个叫做甄宓的女孩与我年纪相仿,她能够说出这番识大体的话来,倒是教我有些敬佩了,如此事非虚,我愿承认她至少有了我一半的才情,也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了。” 诸葛亮亦是在一旁连连点头,说到这里他那眼珠子一轱辘注意到白菁菁眉头微蹙,接着又道,“当然,非要做出一个排名的话,她还只是排行第三的奇女子,仍要排在菁菁姐姐与我的黄昏妹妹之后。” “吴有才,你以后少教诸葛亮这些歪没邪道,他至少已经有你一半的无耻了。” 白菁菁顿时破功,却忍住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对吴良斥道。 “这不能怪我吧,我平时可没教他这些,这完全是他自学成才好么?” 吴良回过神来,一脸无奈的为自己辩解道,顺便瞪了诸葛亮一眼。 “对对对,我是自学成才,有才哥哥只是言传身教罢了,并未真正教我。” 诸葛亮连忙说道。 “嘿!你子皮痒了是不是?” 吴良当即在他脑袋上来了一记暴扣。 “哈哈哈……”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笑罢真正的社交牛逼症患者察木王子却将话茬接了过去,挺了挺胸颇为郑重的道:“就是不知这个叫做甄宓的女孩容貌如何,似她这般心地仁善、年幼通理的女孩,若是再生的花容月貌,便已经有了成为鄯善王妃的资格,我虽尚未学会那还精于脑的房中之术,但对于这样的女孩,却是没有一点抵抗力的,因此若她对我有什么想法,我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给她一个日后随我回到鄯善国成为王后的机会。” 其实随吴良回到中原之后,察木王子举目无亲,到底还是有些认了生,这段时间比在鄯善国的时候老实的多。 不过自打与吴良等人一同经历了白家的事之后,这个家伙现在又已经不怎么拿自己当外人了,说起话来也有些原形毕露。 “……” 众人闻言顿时半天说不上话来。 “察木兄,听闻你对我们大汉的文化了解颇多,只是我们大汉文化博大精深,不如我来靠一靠你,你知不知道‘臊’字应该怎么写,又有几种写法?” 诸葛亮屑睨问道。 “不知诸葛贤弟说的是哪个sa字?” 察木王子不明深意,有些疑惑的问道。 “害臊的臊,你若不回我可以教你啊。” 诸葛亮似笑非笑的道。 “这个字我还是知道的,应是……” 察木王子颇为自得的点了点头,刚要写出来给诸葛亮看看,却始终于反应了过来,当即板起脸来说道,“好你个诸葛贤弟,你在故意戏耍我对不对!” “哈哈哈哈……” 又是一片哄堂大笑。 这次就连察木王子也有些顶不住,面皮略微有些泛红,却依旧梗着脖子道:“我又没有说错,鄯善国虽是西域国,王后之位比不上大汉的皇后,可再怎么说在鄯善国也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地位,哪家女子做了王后都不曾辱没于她!” “行了行了,我掐指一算便知你与这甄宓既无缘也无分,你还是收起这个念头吧。” 吴良终于出来打了个圆场,笑呵呵的说道,“而今之计,依旧是进一步搞清楚甄家的情况,我的乩相显示,我与这甄家之间的交集乃是命中注定,可惜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情却不得而知,另外,我们现在所在乃是袁绍领地的腹地,而甄家乃是中山的名门望族,少不了会与袁绍有些来往,因此就算要与甄家的人进行接触,亦要掌握尺度与技巧,绝对不可轻易暴露身份,这便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了。” “杨万里,此事依旧教给你来办理,继续深入打探甄家的情况……接下来探查的重点放到甄宓的二哥、也就是甄家目前的家主‘甄俨’身上,尤其注意他有没有什么隐疾,同时也要特别留意一下其父‘甄逸’,长子‘甄豫’的死因,我总觉得这二人的似并非病故那么简单,尽量查的详细一些。” 父亲“甄逸”死时,甄宓哭的比任何人都伤心。 大哥“甄豫”死时,甄宓却不那么伤心,忘却的极快。 自当然会令吴良产生疑问,人的心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甄宓如果是一个重视家人的人,那么便不应该在父亲与大哥死亡时,出现如此截然不同的表现。 而着重调查这个目前领家的二哥“甄俨”则是另有原因。 因为据正史记载,“甄俨”也将在甄宓十四岁的时候去世,这是一件即将发生的事情,距离现在其实也并不远了。 父亲“甄逸”早亡。 大哥“甄豫”早亡。 二哥“甄俨”也即将早亡。 而三哥“甄尧”尚且不得而知,因为历史中关于他的记载便只有区区五个字:“次尧,举孝廉”,其余便再也没有一丁点有关他事迹与生平的记录,更不可能说明他最终的死期与死因,吴良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但这并不妨碍吴良在已知信息的基础上做出一些自己的推断。 甄家三子五女,父亲早亡,大哥早亡,二哥也即将早亡…… 他不得不怀疑老三可能也难得善终。 这感觉并不是什么自然现象,倒霉事一件一件降临在甄家的男丁身上,而且还按照顺序来,看起来倒有点像是某种无法明说的诅咒。 就算事情不是吴良所推断的这样,此事亦可以当做一个吴良接近甄家的借口。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立刻出去照办。 …… 吴良倒也并不着急,带着瓬人军众人在中山城暂住了下来,耐心等待着机会与契机。 不得不承认,中山国作为袁绍领地的大后方,又有甄家这种“心地仁善”的门阀坐镇,治安状况自是要比此前吴良去过的大多数地方都好。 哪怕今年遭了蝗灾,百姓的日子过得也要相对安稳一些,路边饿殍都不多见。 吴良等人在中山城一住就是一个星期,除了外出打探的人,剩下的人皆是吃了睡睡了吃,无聊时下下棋解闷,又或是去郊外的田野山峦感受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比在陈留时还要过得快活惬意,甚至有些乐不思蜀。 如今吴良与白菁菁的事情已经得到了白家的默许,随时可以行夫妻之实。 不过两人最近虽然同住一间房内,但仍旧并未轻易突破那层关系。 不是吴良不愿,也不是白菁菁抗拒。 而是处于目前处境的考虑,实在不太适合乱来。 出门在外本就存在不少风险,接下来恐怕还要深入险境,并且这个时代还没有比较妥善的安全措施,乱来的话若是吴良百发百中,接下来的行动必将受到极大影响,尤其对白菁菁非常不好。 吴良虽然不是什么育儿专家,却也知道一些基本的孕育常识。 女子若是怀有身孕,前几个月往往是最关键的时期,必须得有一个安稳舒适的环境方可保证胎儿健康发育,否则胎儿会出问题不说,母亲的身体也将受到极大的不可逆的伤害,因此此事断然不可随性为之。 更何况。 吴良觉得此事之前也有必要给白菁菁一些仪式感,不能还似此前一样不明不白,教自己的女人在这件事上受了委屈。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的本质还是个中央空调型的渣男。 要不然他这次跑中山国干什么来了? 不就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么? 不过在如此时代之下,一妻多妾制本就是主流与公认的婚姻制度,吴良这样的渣男自是跃跃欲试,而这个时代的原住民亦是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这也算是一种入乡随俗嘛…… 这期间,杨万里每日乔装外出打探,而中山甄家的防范意识显然并没有陈留的朱家那么高,再加上因为甄家开仓放粮,每日还有不少外来的流民进入城内,自然也就没有惹来什么意料之外的麻烦。 可惜麻烦是没有,杨万里也并未打探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尤其是吴良重点对杨万里交代的事情,许是甄逸与甄豫死去的时间已经有些久了,又许是甄家对这方面的事情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打探回来的死因都是病故,至于究竟是什么病也没有外人能够说得清楚。 再至于历史上即将早亡的二哥“甄俨”。 也是只知道他现在还好端端的活着,并且外人都认为他身体安康,探不出任何端倪。 与此同时。 吴良也终于得到了一个能够亲眼见到甄宓的机会。 杨万里提前带回消息说,次日上午甄宓将代表甄家亲自向灾民发放粮食,届时他二哥“甄俨”作为家主也会在一旁陪同。 “明日察木王子随我乔装一番,前往甄家领取赈粮。” 吴良当即下了决定,“剩下的骨干也可以去,不过在外面瞧瞧就行,莫要一同靠近,免得拉帮结伙引起甄家人的注意。” 想也知道,既是甄宓与甄俨一同发放粮食。 那么甄家便一定会安排不少护卫在一旁维持秩序,遇上认为可疑的人自然也难免盘问上几句,吴良倒不怕自己的人被盘问,只是不想头一回见面便给甄宓等人留下印象,否则之后再想做些什么事情就会受到限制。 如此到了第二日。 吴良起床之后便在察木王子脸上抹了一把灰,又给他拿了一块破布遮住了有些自来卷的头发,好教他那带有西域风格的面容不是那么扎眼。 他自己也是一样,毕竟他那半长不短的头发在这个时代也不怎么流行。 等到了甄府的时候,前来领取甄粮的流民已经在甄府护卫的指示下排起了长队,队伍一直排到府外对面的胡同中,粗略估计前面至少得有个两三百个人。 就这还是吴良等人来的相对比较早呢,后面肯定还要来人。 第五百章 一见钟情(4000) 回头再看看这些前来领取赈粮的人。 绝大多数都是些老幼妇孺,还有一些缺胳膊少腿的残障人士,似吴良与察木王子这种正值青壮年的健全之人根本就是凤毛麟角。 这便是典型的战争后遗症。 哪怕中山国并不是战乱最为激烈与频繁的地方,也终究还是无法避开战争的摧残,最起码无法避免被抓壮丁为战场输血的境遇。 这种情况对于吴良来说自然也是一个问题,恐怕也会引起甄家人的注意。 不过吴良需要近距离观察一下甄宓,而察木王子的“阴阳眼”同样需要近距离查看,因此此事不能只凭杨万里去打探,而发放赈粮的地方乃是甄府的前院,不排队进去根本就见不到甄宓与甄俨,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好在甄家在中山国的口碑极好,几乎没有传出过欺压百姓的事。 并且与那些个时常抓壮丁的豪强亦是没有太多的瓜葛,想来就算甄家的人多看他们二人两眼,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如此大约排了一个时辰,吴良与察木王子终于排进了甄府前院。 吴良粗略估计了一下,院门外负责维持秩序与院内负责巡视与搬运分发粟米的家仆大约有四十余人,而除了分发粟米的家仆,剩下的家仆手中全都持有兵器,即可对前来领取赈粮的流民起到震慑作用,又可及时作出反应。 并且这次甄家发放粮食的手笔亦是不,每个灾民进来都能领到整整一升粟米。 不分年龄,不分家庭,完全按人头发放,即是说要是谁家人口多一点,哪怕只是襁褓中的婴孩,一样能够领到多一份的粟米,完全不加以限制,只是规定当天不可重复领取,若是有人敢不守规矩被抓住……甄家也不是好欺骗的,非但要收回此前的粟米,还要打断了腿扔在街上,生死不论。 吴良倒挺认同甄家的这种做法,非常时期便应有非常手段,这年头的人都饿怕了,你与这些饥饿的流民讲规矩,流民却未必愿与你讲规矩,若是不使出点强硬的手段,这发放赈粮的善举极有可能演变成为一场哄抢闹剧。 甚至一些身强体壮的流民拉帮结伙起来,便可以教其他的流民不敢前来排队,将甄家发放的赈粮包了圆,最后的骂名却还要甄家来背,落得一个好心放了粮还里外不是人的结果。 其实这种手段也并非能够完全杜绝有人钻空子的可能。 不过从甄家目前在百姓之中的口碑来看,他们做的应该还算是不错,最起码杜绝了绝大多数的不公现象,再加上中山是甄家的地盘,就算有人胆敢私底下钻空子坏了他们的口碑,那也得保证不能被发现,更不能被传出去,尤其不能传入甄家人二人,否则甄家一样有的是手段拨乱反正。 与此同时。 吴良与察木王子也终于如愿见到了甄宓与甄俨。 此刻甄宓正在亲手向流民发放赈粮,每个流民到了面前,便会有家仆将已经准备好的粟米送到甄宓手中,而后再由甄宓亲手交到流民手中。 而流民自是对甄宓不住的表达感激之情,直说中山国出了甄宓这样一位贤女乃是百姓之福,甄宓便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这情景看起来略微有那么点形式主义。 很像是后世那些所谓明星凹人设做慈善的炒作套路,很像是在刻意突出甄宓一个人的贤女形象。 不过,吴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他很认同人们总结出来的人性四大贪欲:财、权、色、名,任何人做事情都不可能没有自己的目的,就连被后世称为圣人的人亦是不能例外,总是要图一样的。 就算真是凹人设,就算真是形式主义,甄宓也是在实打实的开仓放粮,这一升一升送出去的粮食都是从他们家的粮仓里面拿出来的,而不像后世的某些所谓慈善基金会,吸收着大众捐助的善款,每天在新闻媒体上宣传自己多么辛苦多么有爱,到头来随便爆出一点账目表,就能让天下人瞠目结舌。 怎么? 真金白银的把自家的粮食拿出来救助了灾民,这是正儿八经的办了善事,难道不就应该收获一个号名声么?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甄家的粮食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声呢,多听几声好听的又怎么了? 所以很多事情背后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究竟做了什么。 当然。 最大的重点是…… 这甄宓果然是历史上有名的美人,长的是真的没话说。 别看她现在只有十来岁,已经出落成了吴良一眼看过去便怦然心动的模样,哪怕俏脸之上还略带了些稚气,却完全掩盖不知她那足以沉鱼落雁的容貌……吴良得承认,如果甄宓是他那十个美人中的一个,他或许就没办法再坚持自己的原则,窃喜着选择入乡随俗了。 如此看着甄宓的面容,吴良不自觉的想起了曹植的那篇《洛神赋》。 他虽然没有曹植文采的百分之一,但却也能够读懂《洛神赋》中的意境,而当他看到甄宓的这一刻,他立刻便不再怀疑,《洛神赋》中所写的神女一定就是甄宓,曹植真心一点都没有夸大其词,只是尊重内心与事实的写实。 另外。 吴良也不得不承认,甄宓是他总共两辈子所见过的女性颜值巅峰,无人能出其右。 这其中便包括白菁菁与闻人昭,他家中的那十个美人更是差了一截,看到甄宓的时候吴良立刻便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蠢蠢欲动,好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勾住了一般,就连心脏都不自觉的疾跳了几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么? 以前吴良是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的,但甄宓却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例外,在看到甄宓的第一眼,他便连孩子的名字都已经想好了…… 不知不觉中,吴良已经化身成为一条颜狗。 在颜狗的世界中:这么漂亮的姑娘又会有什么坏心眼呢? “这女子真美啊,美艳不可方物……” 旁边传来察木王子那已经开始吸溜口水的声音,他的眼睛亦是已经完全看直了。 “?” 听到察木王子的声音,吴良心中立刻生出了一丝敌意,这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的人表现出如此兴趣! 但下一秒,吴良又猛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太对劲的地方。 他当然不会允许任何人对他的女人公然有如此表现,这绝对是不可原谅的,完全可以视作是赤果果的挑衅,其心当诛。 可问题是。 当他将目光从甄宓脸上移开,不满的看向身边的察木王子时,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微变化。 这种感觉很是玄乎,没办法明说。 但他却清楚得很,现在的他要比刚才更加理智,更加清醒,更加自我。 因为这一刻,他已经开始反思自己,为何会对这个年纪的甄宓产生那些违背了内心原则的想法,甚至脑补出了不该出现的画面……最重要的是,谁说漂亮的姑娘就没坏心眼,张无忌他娘说的话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并且吴良还清楚的记得,就在见到甄宓之前。 他还在相当理智的思考如何进一步了解甄宓,此行的重点其实并不是甄宓这个人,而是甄宓那传说中极为厉害的“神调之术”,但方才看着甄宓,他竟将这些全都忘了,只想着要与她生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收!” 吴良不动声色的碰了碰哈喇子都快耷拉下来的察木王子,与此同时,吴良也在观察着察木王子脸上的细微变化,从而验证自己觉察到了那一丁点无法确定的不对劲。 “啊?” 察木王子回过头来,痴汉一般的表情停顿了一秒钟之后才收敛起来,而后又停顿了一秒钟才问道,“咋了?” 感觉察木王子的状态亦是经历了一个十分短暂的转换,并没有正常情况下的顺畅。 吴良倒也并未明说,接着又问:“你可在她身上看到了那股神秘气息?” “暂时还没有。” 察木王子摇了摇头,说道,“不过现在中间隔了这么多人,我踮起脚也只是看到了她的脸,恐怕还需再近一些才能看清全貌……” “嗯。” 吴良点了点头。 结果察木王子却又忽然一脸猪哥相的嘿嘿笑着问道:“公子,你相信一见钟情么?我好像遇上令我一见钟情的女子了。” 吴良理都不理他,果断扭头转向排在他们身后一名领着两个半大孩子的中年妇人,笑着搭话道,“这位姊姊,你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不容易啊。” “唉……” 中年妇人倒也是个健谈的人,听吴良这么说,立刻长叹短息的说道,“有什么法子哩,他爹前些年被征了兵,已经有七个年头没回来过,有人说他早就死在外面了,我领着两个稚童还要种着地才能有口吃食,这些年也就这么过来了。” “姊姊就从来没想过改嫁个老实人一起搭伙过日子么?” 吴良接着又问。 这话问的其实并不算失礼,这个时代还没有所谓的贞节牌坊,女子改嫁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加上连年战乱遗留下的孤寡不慎繁多,就连那些及其要脸的士族亦是不得不接受二婚女子,带着孩子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因此这就是一个十分普遍的社会问题。 何况吴良早在庸丘实施屯田制的时候,就与那些带着孩子的孤寡妇人有过一些接触,这些妇人经了人事,也经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战乱世道,因此说起这方面有关生计的话题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避讳,甚至比吃饭睡觉还要自然。 并且因为战乱导致平民中的男子越来越少,这些孤寡妇人的要求也变得非常之低,只要是活的、不是老到还需要她们照顾的男人,都能凑活着过,谁若是能找上四肢健全干农活还算利索的男人,半夜恐怕都能笑醒。 “咋?你有啥想法?” 中年妇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甚至还下意识的捋了一下耳边的乱发。 这年头似吴良与察木王子这样的青壮年,对于她这样的孤寡妇人来说,更是天上掉馅饼的稀缺物种,这可是好劳力啊! “不是我有什么想法,是我这位兄弟,他……一见钟情了。” 吴良故意含糊的说道。 “唉?!” 察木王子这才终于明白吴良说了这么多究竟什么意思,身子不由得一颤,下意识的连退好几步。 “真的?!” 中年妇人面色一喜,却又故作娇羞状,低下头扭捏的道,“这也太突然了,我也没个思想准备……那啥,这位伙,不知你如今住哪?要是暂时没个住处,跟我回去一同居住也可以,我家那间瓦房虽然不算敞亮,挤个人还是没啥毛病哩。” …… 中年妇人果然是过来人。 瞬间就掌握了话语的主动权,接下来有一句没一句与察木王子搭起了话,察木王子又被吴良“以大局为重”的说辞按在原地,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终是没有心思再对甄宓有什么非分之想。 而吴良,自是在一旁憋着坏笑,心中舒爽的不行。 如此不久之后,他们终于排到了近前。 前面还有三四个人便该他们从甄宓手中去接粟米了。 “看出什么没有?” 吴良又压低了声音,附在察木王子耳边问道。 此刻他们前面已经没有多少阻挡,能够看清楚甄宓的全貌。 这么说吧,甄宓的容貌、身段、气质、举手投足之间的细节,全都无懈可击,吴良甚至不敢相信天底下竟然会有如此完美的女子。 “没。” 察木王子不舍的收回迷醉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 就在这个过程中。 吴良并没有注意到的是,正在与面前的流民说些鼓励话语的甄宓语气不知为何极其轻微停滞了一下,而后有意无意的抬眼向他这边瞅了一眼。 与此同时。 甄宓原本的瞳仁快速向下移了几分。 随之眼睑之下竟有另外一双褐色的瞳仁滑了出来,一闪便又恢复了原貌! 帧数不高的人眼看过去根本捕捉不到这一极为短暂的幕…… 第五百零一章 我叫刘能,他叫玉田(4400) 继续不动声色的与流民说完了话。 在下一个流民走上前来之前,甄宓转身来到不远处的家主甄俨旁边,与其耳语了几句,而后才接着回来发放赈粮。 吴良并未注意到甄宓方才那双瞳仁的细微变化。 再加上直到现在察木王子也并未从甄宓身上看到任何一丁点与道法有关的神奇气息,同样也没有从甄俨身上看到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以至于吴良对甄宓这种不算异常的举动自然也不可能产生什么怀疑。 甚至他都在想。 既然察木王子没有在甄宓身上看到任何气息,那么甄宓会不会与他此前所想的“神调之术”并无关系,甚至与巫术道法亦是没有任何关系? 毕竟就算有曹植的《洛神赋》疑似对甄宓进行了神话,也并不能将其当做甄宓与巫术道法有关的证据来用。 而所谓“神调之术”,甚至甄宓那“神调门”的祖师爷身份,也不过是后世的民间传说罢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大部分民间传说甚至连野史都算不上,有时虽可以当做一种开阔思维的参考,但在经过论证之前绝对不能太过当真,否则便是本末倒置了。 不过。 若是甄宓与“神调之术”没有关系,与巫术道法亦是没有关系的话。 吴良其实也并不觉得亏心。 毕竟他亲眼见到了为后世人们津津乐道的《洛神赋》中的洛神原型,亲眼见证了甄宓的魅力与美好,这亦是后世无数考古学者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仅这一点便已经是大赚特赚,足以羡煞所有看过《洛神赋》的后来人。 至于甄宓这个人。 吴良必须得承认刚才看到甄宓第一眼的时候,他立刻便产生了怦然心动的感觉,甚至有犯罪的冲动。 但此刻冷静下来,这种感觉已经变得可控。 她是很美,破天荒的美,吴良从未见过的美,如果可以吴良当然不介意与她产生一些交集,男儿本色嘛,但此刻吴良更清楚的是,他此行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探明甄宓与“神调之术”之间的关系,若是可能的话,亦可以了解一下真正的“神调之术”与后世民间还存在的“跳大神”究竟有什么区别。 但若是甄宓身上根本就没有气息,甄家也并不存在什么“神调之术”的话,吴良当然也不会瓬人军的一干兄弟强行在这里冒险继续与甄家接触。 毕竟甄家此刻与袁绍的关系很近,与甄家走得越近,暴露在袁绍所部视线中的风险也就越高。 因此吴良已经暗自做了决定。 稍后领完了赈粮,若是察木王子依旧没有从甄宓身上看出任何与巫术道法相关的气息的话,那么他与瓬人军最多再在中山待上三天,三天之后若是杨万里也同样还是探不出值得继续探查下去的信息,他们就要离开此处,直奔并州探寻上古唐朝曾经建都的北唐遗址。 其实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 吴良心中不自觉的划过了一抹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好像放弃了一件瑰宝一般,这瑰宝便是甄宓这个人。 但他坚持认为这种感觉其实是源于最原始的欲望,就算不是甄宓,平日里他见到其他的美女时亦会产生类似的冲动,只是没有这次这么强烈罢了,这根本就不是所谓的一见钟情,更不是什么命中注定。 毕竟“一见钟情”的又不是只有他,察木王子不是也“一见钟情”了么? 这里的这些个流民,只要是个带把的,看向甄宓的目光亦是十分热烈,他们不是也“一见钟情”了么? 这算什么一见钟情,难道不是见色起意? 而作为一个人,便应该有控制这种冲动的能力,否则与禽兽又有什么区别? 至少在权衡过后,吴良断然为了泡妞,便教瓬人军的众多兄弟一同冒险,这在他看来绝对不是一宗合适的买卖。 如此过了几个人之后,终于轮到了吴良与察木王子。 甄宓还像之前应对其他的流民一样,身姿优雅的从家仆手中接过提前装好的粟米,而后抬起头来对着吴良与察木王子露出一个令人迷醉的笑容:“天无情人有情,两位哥哥珍重,只愿熬过这场灾难之后,两位哥哥见着他人遇难时,能够想起今日得到的帮助,力所能及下施以援手,我便也算是得了善报。” 这番话说的极有水平,风格极高。 字里行间都体现出她发放粮食赈的不仅仅是灾,而是在传递善意,此乃人间大爱,便是传说中的圣人觉悟恐怕也就不过如此了。 明明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善哉善哉,女公子说的极是,莫说力所能及时对他人施以援手,冲女公子这番话,今后便是力所不及时我也要多做善事回报女公子!” 察木王子俨然已经成了甄宓的忠实拥趸,小鸡啄米般的不住点头说道。 “谢过女公子,谨记女公子箴言。” 吴良则只是低着头施了一礼,将粟米接过来的同时,用胳膊肘子轻轻碰了碰目光热烈的察木王子,示意他收回目光准备离开。 察木王子的目光其实非常不礼貌,至少不符合这个时代的礼仪,甚至有大不敬之嫌。 毕竟察木王子与吴良现在的身份乃是平头百姓,还是连饭都吃不起的流民,与甄宓的士族大小姐身份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莫说是如此热烈的盯着甄宓,就算是平视都很不合规矩,若甄家人要治他的罪都合情合理。 并且历史上还真有不少因为类似情况险些丢了性命或直接丢了性命的事情发生,有一件还与甄宓有直接的关系。 吴良记得这次事件叫做“甄后出拜,刘桢平视”,说的是曹丕还是世子的时候,有一次宴请诸位属官,命夫人甄宓出拜,当时同坐的有吴质和刘桢,其他宾客都对甄宓低头行礼,只有刘桢一人不拜,反而平视甄宓,后来曹老板听说可此事,直接给他判决了个死刑,后来有人说请才免去死刑发配为苦役磨石,甚至就连同坐的吴质也受到牵连被贬了职。 “……” 被吴良碰的回过神来,察木王子这才连忙收回目光。 然而就在两人转过身准备离去的时候。 一名家仆却已经抬手挡在了他们面前,语气生硬的说道:“二位小兄弟请留步,我家家主要见你们。” “?” 吴良闻言心中一惊,下意识的侧了侧头,用余光扫了一眼甄俨所在的位置。 甄俨的目光此刻的确停留在他们二人身上。 可惜通过甄俨那面无表情的脸,吴良暂时并不能分辨出他叫住他们二人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更猜不出究竟何事。 不过吴良倒不认为这是因为察木王子失礼所致。 因为早在之前他便已经留意过,在这些绝大多数没受过多少教导流民之中,尤其是男性真心鲜少有人能够抵得住甄宓的魅力,因此对甄宓失礼的也绝对不只有察木王子一人,之前没有人因此受罚,可见甄家与甄宓对此事还是比较宽容的,那么察木王子自然也没有理由被单独拎出来处罚。 “这……” 察木王子则瞬间有些慌乱。 这个家伙其实对中原礼仪的了解并不少,也知道自己方才那么热烈的望着甄宓的确有失礼数,否则便不可能在吴良碰他的时候便立刻反应过来收回目光。 “二位请吧!” 家仆见二人站着不动,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过那居高临下的姿态更多体现出来的其实是一种不容置疑。 “遵命。” 吴良应了一声,便又推了正在发憷的察木王子一下,老老实实的跟在家仆身后向甄俨那边走去。 这次吴良身上没有携带任何防身武器。 就连那些法器亦是全部留在了外面,为的便是尽量避免引起甄家人的注意,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典韦、杨万里等人如今又在院子外面,看不见这里的情况,亦是不能及时进行救援。 所以若甄俨此刻叫住他若是真有什么恶意,他几乎没有反抗的底牌。 不过在走向甄俨的过程中,吴良已经再一次暗中确定了一下甄宓的位置与距离,以及甄宓身边那几名家仆的武装情况。 若真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 吴良觉得甄宓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便是最好的突破口,只要能够将她制住拿为人质,再不济也能够撑到典韦等人带着瓬人军众人冲杀进来营救。 倒不是吴良自负。 就凭典韦一人的武力,再加上杨万里与瓬人军兵士以及配备的“战国连发弩”,真就不是甄府这些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仆能够阻挡的,只要吴良能够撑住一段时间,他们便能够将甄府给杀穿喽。 不过在那之后。 吴良等人便需立刻开始逃亡之旅,首先要做的便是想尽办法冲出城去,接着再找个深山老林做一段时间的野人暂避风头,甚至就算如此,也未必便真能逃得掉,毕竟如今的冀州与并州都是袁绍的地盘,到处都是袁绍进驻的守军与拥护者,真要动了手,光是想逃出城恐怕都将是一种奢望。 所以,此举乃是真到了死马当活马医的地步时,吴良才会采取的极端方式,不到最后一刻,他断然不会轻举妄动。 …… 如此跟随家仆来到甄俨面前。 察木王子的心脏已经快跳出来了,可惜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与吴良进行交流,只能一个劲儿的向吴良投来求助的目光,试图从吴良这里得到一点令人安心的回应。 可惜吴良非但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亦是同样露出一副惴惴不安的神色,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低着头也不敢去看甄俨。 这才符合他们的人设。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流民嘛,要真是被甄俨召见还落落大方,那才不太正常。 “不必紧张,我叫你们过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甄俨见二人如此局促,脸上反倒露出了一丝笑意,语气温和的问道,“你们先如实告知于我我,你们二人自何处而来,原来是做什么的?” 好在吴良早有两手准备,昨天就给他与察木王子设定了新的身份,为的便是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回家主的话,小人名叫刘能,乃是并州朔方人,十三岁开始便给一个匈奴行商做了帮工,常年往返于并州与西域之间,后来匈奴产于战败,那匈奴行商死于战乱,于是小人的日子就再没了着落。” 吴良连忙拱手说道。 察木王子亦是低下头声音颤抖的道:“小、小人名叫玉田,凉州敦煌人,与刘能一同给那匈奴行商做帮工,不过刘能是马夫,小人则因为懂些西域语言,又对通往西域的路径有些了解,因此做了向导,后来匈奴行商死了,小人与刘能没了去处,平日里又有些矫情,于是便相依为命至今。” 不用说,这身份信息必定是吴良亲自杜撰,因为这年头就算可能有“刘能”或是“玉田”这样的名字,也断然不可能如此巧合的聚在一起。 并且还挪用了方琼的一段真实可信的过往。 同时这身份细节亦是可以解释察木王子那颇具西域风格的面容,合情合理丝丝入扣,自是不怕漏出什么马脚。 “原来如此,我还道你们年纪轻轻为何便沦落到这般地步,不过你们运气倒也不错,流落多地竟没有被人抓去做了壮丁。” 甄俨倒也并未继续多问,笑了笑又道,“我就直说了吧,我府上正缺几个夜巡的护院,你们二人年轻力壮应该能够胜任,如此你们便不必再颠沛流离,亦不必忧心吃了上顿没下顿,再者中山界内也没人敢来我府上抓壮丁。” 甄俨没有询问吴良与察木王子“意下如何”,因为对于吃不上饭没地方住的流民来说,这待遇已经等于施舍了,他们怎会有不情愿的理由? “你们两个交了好运了,还不快快谢过家主!” 旁边那家仆立刻帮腔喝道。 “唉?” 察木王子再次愣住,这自是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到的事情,怎会如此? 最重要的是,他可是一国王子,而吴良亦是曹营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就算他为了接近甄宓能够接受去做护院,吴良能接受么? 正当察木王子如此想着的时候。 “多谢家主!谢过家主!家主真是好人啊,小人……小人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家主万安,家主好人!” 吴良已是瞬间感激涕零,点头哈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在吴良看来,这正是一个深入了解甄家与甄宓的绝佳机会,绝对比教杨万里在外围打探要效率的多,况且做护院又不是没有自由的家奴,真要待上几天没发现什么他感兴趣的东西,随时偷偷溜走便是。 何况以他与察木王子现在的身份,接受此事才更加符合身份,更不容易引起怀疑与注意。 不过吴良心中其实也并非没有疑虑。 虽然吴良与察木王子乃是流民之中极为少见的青壮年,被甄家留下来做夜巡的护院亦是符合情理,至少目前为止吴良还没有发现值得怀疑的细节,但他总觉得还是得多留一个小心,不可掉以轻心…… 而吴良没有注意到的是。 就在他答应的同时,甄宓又不动声色的回头瞄了他一眼,那双藏于眼睑之下的重瞳再次一闪而过。 第五百零二章 甄宓的深意(4200) 暂时应下甄府的差事,吴良又借口需要收拾一下放在府外的破烂行礼,稍候再回府上来复命。 甄俨很是痛快的允了下来。 于是吴良便与察木王子一道出了甄府,在城内兜兜转转绕了好几圈,确定甄宓的确没有派人前来跟踪之后,才终于找了个隐秘处与一种瓬人军骨干接了头。 “公子,此事不妥,极为不妥!” 这一次,平日里极少反对吴良决定的典韦,成了极力劝阻的反对派,“甄府虽然暂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就算如此,以公子的身份去给他们巡夜,那也是折辱了公子,何况这些名门望族府上的家仆平日里骄纵惯了,怕是仗势欺人成性,公子初来乍到定少不了受那些杂碎排挤,倘若公子因此受了委屈,那便是韦的失职,请公子三思,莫要教韦为难!” “我也认为不妥。” 白菁菁也是正色劝道:“你的乩相我们都是见识过的,每次出现皆是造福他人,与你却没多少好处,如今你在乩相中预感与甄家有些交集,那八成亦是对他们有利而无害,他们既要得你好处,正应将你当做座上宾客款待才是,哪有反倒教你去做家仆,给他们巡夜的道理,要我说,他们如此待你便说明他们没有受这福缘的好命,你自然也不必再理会他们,咱们离开此处尽早去往并州,说不定还能赶在三朝(过年)前返回陈留。” “我倒觉得,有才哥哥如此决定,或许有他自己的道理……” 诸葛亮则在一旁小声说道。 “大人说话,黄毛小子莫要插嘴!” 于吉立刻瞪了他一眼,同时还对他使了几个眼色,意思是说白菁菁表了态,这件事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变成了吴良与白菁菁的家事,你个外人跟着瞎掺和什么。 更何况真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小子担待的起么? “……” 诸葛亮何许人也,经过这小半年的历练,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狗都嫌弃的熊孩子,他当然也能够想到这茬,不过他也是一早就注意到吴良心意已决,哪怕在座所有人一同劝说他,也必定不可能令他改变主意。 何况在诸葛亮眼中,吴良便是无所不能的偶像,他的决策从来没有出过错,这一次也一定不会出错,所以典韦与白菁菁并没有反对吴良的道理。 “我也认为此事不妥……不过公子若真要这么做的话,最好提前与我们商议一个暗号与接头方式,确保任何情况下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消息传出来,如此兄弟们才能及时接应,确保公子万无一失。” 杨万里到底是专业搞情报工作的,表明态度的同时,却还提出了一个更加保险的可行方案。 “杨万里说的不错,暗号与接头方式我已经想好了。” 吴良笑着点了点头。 他如此表态自是已经说出了自己最终的决定,他还是决定借此机会进入甄府,更进一步了解甄宓的实际情况。 就算现在察木王子并没有从甄宓身上看出与巫术道法有关的气息,吴良也依旧心存怀疑,这些怀疑来源于杨万里查探回来的那些与甄宓有关的民间传说,若是后世的民间传说吴良或许还会相信乃是谣传,但这个时候的民间传说便又增加了许多可信性,吴良觉得恐怕并非是空穴来风。 倘若如此查探都无法发现甄宓与传说中的“神调之术”存在什么关联。 吴良自然也就能够放下这桩心事。 至于以后甄宓是否会先嫁给袁绍的儿子袁熙,最终又被曹丕夺走成为历史上有名的文昭甄皇后,以及成为曹植那篇《洛神赋》中的洛神,这就已经不是他的事情了…… 当然。 这并不是说吴良对甄宓便一点意思都没有,身为一个正常男人,而且还是个内心闷骚的男人,见到甄宓这种闭月羞花的绝世美人自是不可能没有想法。 但心动是一码事,付诸行动又是一码事。 理智告诉吴良,此情此景之下要付诸行动,必然会付出一定的代价,而这代价恐怕还是他不愿承受的。 两者相害取其轻,吴良当然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又怎会在这种地方停下脚步? …… 与此同时。 趁着短暂歇息的空当,甄宓与甄俨两兄妹亦是在低声商议此事。 “妹妹,你方才教我将那两人留下,可是有什么旁的深意?” 甄俨有些疑惑的问道。 之前甄宓与甄俨耳语的时候,说的便是这件事情,只不过那时甄宓并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请求甄俨将吴良与察木王子收做家仆。 而甄俨除了对这个最小的妹妹十分宠溺之外,家中的很多事情亦是愿意听从她的意见。 就像这次开仓接济流民,也的确是甄宓提出来的主张。 而开仓接济流民这种事情若是放在任何一个家族之中,必定都是关系到整个家族命运的大事,莫说甄宓这个年纪的小丫头根本就没有资格插话,就算是插了话也绝对不可能似甄宓一般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这简直不可思议。 毕竟放的可是战乱时期弥足珍贵的粮食,说是真金白银亦不为过,这东西又不可能从田地上掉下来。 但在甄家,这不可思议的事情却真实发生了。 而且还流传到了民间,甚至甄家的长辈们对此亦是没有任何意见,这本身便是一幕奇观。 当然。 甄家给甄宓如此大的话语权并非没有他们的道理,外人不了解甄家的情况,甄家人却是清楚得很……甄宓绝对不仅仅只是早慧而已,她还拥有异于常人的先见之明,也可以说是远见,而正是因为她的远见,甄家这些年至少避免了两次可能万劫不复的大劫,成功维持住了甄家在中山、乃至冀州的地位。 “倒也没旁的深意,只是觉得那两个人颇有些眼缘,何况咱们家最近不是有几个家仆病故了么,那两个人年轻力壮,正好可以顶替下来。” 甄宓莞尔一笑,语气淡然的说道。 “原来如此,不过能教妹妹生出眼缘的人倒是不多。” 甄俨释然,竟揶揄起了自家妹妹。 “哥哥真是一点家主该有的样子都没有,再这样当心我去找母亲告状。” 甄宓嗔怪道。 “哈哈哈,能教妹妹跑去找母亲告状的人也是不多。” 甄俨欢乐的笑了起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真实老哥形象。 “对了哥哥。” 甄宓皱了皱琼鼻,却又说道,“回头请哥哥将这二人安排到我院内巡夜,我院内树上常有些鸟儿停留,石桌石凳上总是留下一些鸟粪,正好教他将树上的鸟内撵走,今后我在石桌石凳上看书时亦可安心一些。” “这……怕是不妥吧?” 听了这话,甄俨终是皱起了眉头,有些疑虑的说道,“这二人初来乍到,我虽问过了他的身份,但他是否说了实话尚不好说,如此教他去妹妹院内巡夜怕是不妥吧?妹妹若是苦了那树上的鸟儿,我现在便可以教人去将其处理干净,照样可以将此事办好。” “哥哥勿念,巡夜的又不只有他们两个。” 甄宓笑嘻嘻的说道。 “可是……” 甄俨还想说些什么。 “哥哥——” 之间甄宓拉住甄俨的手晃动着撒起娇来,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见犹怜,任谁都无法拒绝。 “好好好,依你,都依你行了吧。” 甄俨当即举手投降,一脸无奈的应了下来。 …… 当天下午,吴良与察木王子便带着两个破铺盖卷进了甄宓。 进去的第一件事便是搜身与沐浴,搜身乃是为了防止他们随身携带危及府内人身安全的东西,而沐浴则是甄府的人便该有甄宓的样子,似他们此前那般浑身污迹,实在是有些碍眼。 沐浴完毕之后,一身新的麻布衣裳已经丢了过来。 至于他们二人待的破铺盖卷与此前所穿的衣裳,早就已经不见了踪迹。 吴良还特地跑去问了一句,然后从那个中年谢顶的家仆头子那里得到了一句极为不耐的“扔了”的回答。 好在他们那身破衣裳与破铺盖卷都是伪装道具,吴良的那些个随身携带的法器一样都没带来,当然也没什么好心疼的。 “你们两个听着。” 待吴良与察木王子收拾好了之后,家仆头子将他们带进了后院的一处平房,指着平房内的一张大通铺的一角说道,“自今日起,这两个铺位便是你们二人的,莫要睡错了地方,到时候挨了揍可没人替你们说话,另外,今天夜里开始你们便要巡夜,每个时辰一次,轮一夜歇一夜,咱们是六人一组,你们两个跟着我就是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你们要是敢赖床不起,一样得挨揍,听懂了么?” “懂了懂了,不敢不敢。” 吴良自是连忙低眉顺眼的答应,顺便碰了碰身边似是对这大通铺有些不满意的察木王子。 “懂了……” 察木王子回过神来有气无力的答道。 这货打小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王子,显然没怎么过过这样的日子,心里多多少少会有那么点失望。 “懂了就赶紧收拾一下床铺,稍后趁着天明我带你们在府内转转,免得你们夜里巡视的时候迷了路,在府内乱跑跑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家仆头子撂下这么一句话,便坐回自己那比吴良与察木王子宽了一倍的通铺上脱了草鞋抠脚去了。 吴良二人亦是有模有样的收拾了起来。 一边收拾察木王子还在一边压低了声音表达自己的不满:“这恶奴好生嚣张,连床铺都要多占一个,这不是欺负咱们么?他要是生在鄯善国,我只需要一个眼神,立刻便有一伙人将他从铺上拖下来毒打一顿,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嘘!这几天少说废话,大局为重,要是因为你这张嘴坏了事,信不信回头我也叫人将你吊起来毒打一顿?” 吴良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警告道。 “看在甄宓姑娘的份上,我忍住便是……” 察木王子顿时又颇有阿q精神的自我安慰了起来。 “……” 吴良只觉得这货在想屁吃,要不是他的“阴阳眼”大有用处,吴良真心耻于与他为伍,甚至根本不会把他带回中原。 …… 如此一刻钟过后。 家仆头子已经带着吴良与察木王子出了那间平房,一边在前面走着,一边为二人介绍甄府的建筑格局与夜巡路线。 如此不多时,他们来到了位于中部的一个并不算大但布置却十分雅致的小院。 院内中有一棵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枫树,如今已是深秋时节,还未落下的枫叶已经变了颜色,使得整棵枫树看起来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而在枫树之下,则是一套一桌四凳的青色石具组合,看起来很是应景。 地上的落叶并不多,不过看样子并不是因为枫树还未开始落叶,而是甄府的家仆清扫的比较勤快罢了。 除此之外。 那石桌上还有一滩尚未干涸的白色鸟粪,看起来极为扎眼,全然破坏了这个小院的氛围……那鸟粪应该是刚拉上去的,哪怕打扫院落的家仆比较勤快,也还没来得及清理。 “这里便是小女公子的住处了。” 家仆头子着重对二人说道,“巡夜时这里亦要巡视,不过小女公子最爱清静,到时候你们两个放机灵点,若是敢打搅了小女公子歇息,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知道知道……” 一边点着头一边心想,看来甄宓现在在甄府的地位就很高啊。 方才他听这家仆头子介绍,甄宓的四个姐姐现在还同住在一个院子里面,而甄宓却可以单独占用一个小院,如此可见一斑。 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曼妙轻盈的身影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自院外娉娉婷婷而来,所过之处荡起一阵沁人心脾的淡雅清香。 这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甄宓。 “见过女公子!” 家仆头子连忙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 甄宓微微颔首,不知为何眸子却是直接跳过了家仆头子,有意无意的向吴良这边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动人心魄的弧度。 “见过女公子!” 吴良心脏几跳了几下,亦是连忙躬身行礼,顺便将旁边已经快失了神露出猪哥相的察木王子一起按了下来。 “嗯……” 甄宓亦是微微颔首,接着便又指着石桌上的那滩鸟粪对他们三人说道,“这树上常有鸟儿停留,石桌石凳上总是留下这些秽物令我心烦,可否劳烦你们三人帮我解决此事?” 第五百零三章 我又不会吃了你(4000) “诺!” 那家仆头子自是连忙点头应道,脑子里面已经开始思索究竟要如何才能解决掉这鸟患的问题。 这问题听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但解决起来却十分不易。 毕竟鸟儿是在天上飞的,随时都有可能落在树上,亦是随时都有可能拉下鸟粪,除非用什么手段使得鸟儿根本不敢过来,又或是直接将这棵甄宓最中意的红枫树砍了,便不能做到一劳永逸…… 结果说着话的同时,甄宓眸子一转竟又看向了站在家仆头子身后的吴良,开口对他说道:“我房里有个木箱不想要了,你进来帮我把它抬出去扔在后院。” “?” 吴良不由的一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又或是自己多心了。 他此刻竟立刻产生了一种被甄宓“针对”了的感觉。 此前发放赈粮的时候,因为他与察木王子是流民中比较少见的青壮年,甄家将他二人收入府内来做家仆,这倒也算是情有可原、合情合理。 但此时此刻。 甄宓放着这个知根知底的家仆头子不用,却偏偏要叫才第一天入府的自己随她进入房内去搬箱子,这给人的感觉就多多少少有那么点牵强与刻意了。 想到这茬,吴良心中打起了鼓。 难道他还没有从甄家这里调查出什么来,甄家反倒率先觉察到了他身上的奇异之处,因此才设计将他与察木王子收做家仆,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这种可能并非没有。 毕竟就算他这次没有携带那些乱七八糟的法器,同样还是一个身怀“厌劾之术”与“控水之术”的异士,这种融入了身体中的术法肯定是无法抹除的,而察木王子能够看到巫术道法的气息,便不能完全排除世间存在着与他拥有相同能力的人的可能。 可是这其中也还有一些吴良暂时没有办法想通透的地方。 如果甄家果真已经察觉到了他身上的问题,并且真对他有什么想法的话,那么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将他骗入府内,更没有必要教家中年纪最小、也最重要的女儿甄宓来与自己接触,毕竟中山可是甄家的地盘,甄家真要是想留住他自是有的是办法,何须将原本十分简单的问题搞得这么复杂? 甚至复杂到了令人迷惑不解的程度。 何况这其中还有一个古人十分看中的礼节问题,那便是女子的闺房是不允许男子进入的,这直接干系到女子最为珍贵的名节,就算甄家意欲用这样的方式来陷害吴良,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就在吴良疑惑的时候。 “女公子若要搬运木箱,还是由小人来代劳吧,此人才入了府内对府内的情况还不甚了解,没受过管束恐怕亦是毛手毛脚,若是不慎冲撞了女公子,小人亦要一同受家主责罚。” 家仆头子亦是觉得此事十分不妥,连忙站出来陪着笑对甄宓请命。 “你还要料理那鸟粪的事……只是搬运一个木箱而已,箱子里面也都是些要扔的东西,不碍事。” 甄宓却并不领情,冲那家仆头子笑了笑,接着便又蹙起柳眉对吴良说道,“你还不快些过来,难道要我请你不成?” “女公子……” 家仆头子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见甄宓已经蹙起了柳眉,到了嘴边的话立刻便又强行咽了下去,回头瞪了吴良一眼,喝道,“你聋了么,女公子叫你听不见?还不快去?” “诺。” 吴良心中还有许多疑惑,但此情此景之下,他也只得硬着头皮默默的跟在甄宓身后,在家仆头子与察木王子的注视下走进了甄宓房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反正来都已经来了,如果甄家没什么恶意那自是最好,若是有的话,他也想看看甄家究竟在耍什么手段,到底安了什么心思。 …… 这里果然不是甄宓的闺房,只是她的书房而已。 书房里面除了一个用来写字作画的大案几之外,剩下的地方一排排几乎都被摆满了简牍的书架占据,进来之后除了甄宓身上的淡雅清香,便是扑面而来的墨香气。 难怪方才那家仆头子虽觉得此事不妥,却还敢自告奋勇,只是书房的话问题自然不大,何况还有两名女仆跟着,也不算与甄宓独处一室。 “你识字么?” 甄宓走在前面,没由来的问了一句。 “回女公子的话,略识一些。” 吴良微微低头低眉顺眼的答道。 “你叫刘能?” 甄宓接着又问。 显然她已经做过了一些功课,这就更加证明甄宓这次单独叫他进来绝对不是搬运木箱那么简单,而是有的放矢,否则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为何会去在意一个家仆的姓名,这显然不符合她的身份。 “正是。” 吴良接着低头答道,心中鼓声却愈发疾了起来。 “可取有字?” 甄宓继续问道。 “没有。” 吴良再答。 “嗯……” 甄宓忽然回过头来,对身后的两名侍女说道,“劳烦你们去帮我将那书案收拾一下,案上的简牍也收拾起来,自哪里取的便放回哪里去,我教过你们,只要简牍外面的几个大字一笔一划能够一一对上,便是找对了书架。” “诺。” 两名侍女闻言施了一礼,连忙转身向书案那边走去。 通过甄宓的话可以听的出来,这两个侍女显然也是不识字的,因此才需要去一笔一划的对照简牍外面的大字。 若是如此,这对她们来说自然也是一个工作量不小的工作。 而吴良听到这话,自是立刻意识到甄宓可能是在借此理由将那两名侍女支开,那么接下来恐怕便要进入正题了吧…… 然而与此同时,吴良心中亦是更加迷惑。 单独叫他进来。 又借口支开了身边的两名侍女。 如今他的身边只剩下甄宓这么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这怎么看都与他此前担心发生的那些不好的事情相去甚远。 正常情况下,现在应该是甄家与甄宓反过来担心甄宓的处境吧? 除非。 甄宓拥有足以令她有恃无恐的东西…… 又或是,甄宓其实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反倒是出于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需要与自己单独进行接触,甚至是求助于自己。 就在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随我来吧,那木箱就在前面角落。” 目光自吴良脸上划过,甄宓转过身去又道。 吴良则默默的跟在后面,静静的等待着第二只靴子落下。 如此待两人转入最后一排书架,终于短暂的避开了那两名侍女视线时,吴良觉得时机已经到了,如果甄宓真要与自己说什么或是要做什么,必然会是选择这个时候,于是已是提前做了一些心理与生理上准备。 果然。 “!” 甄宓蓦的停下了脚步,而后动作轻盈的将身子转了过来,与吴良相视而立。 吴良心中早有预料,这一刻自是浑身肌肉紧绷提防着甄宓的一举一动,同时也并未再次回避甄宓的目光,这是一种本能,不管是猎手还是猎物,最初的交锋都一定是从眼睛开始的,谁都无法规避这种本能。 但同时吴良又不得不承认。 甄宓是真的美的出水。 甄宓年纪尚小,身高大约一米五,这样的身高在这个时代的同龄女孩之中绝对算得上大高个,而吴良身高大约一米七五,在这个时代亦是不宜超越的高个子。 一米七五对一米五。 此刻吴良居高临下望着甄宓这张略带稚气的娇美脸庞,竟有一种当初在广川王墓中看到那双由宝石组合而成的眼睛时的感觉,莫名的有些恍惚,仿佛随时都要沦陷进去,唯有咬紧牙关才能保持理智。 这对于吴良来说自是一种很邪门的感觉。 前世今生,他见过许多美女,甚至在后世哪怕时间最美的女子,亦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在网络上找到照片饱一饱眼福,但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够给吴良类似的感觉,就好像面前的这张脸、这个人具有某种魔力一般。 “不必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甄宓脸上却是露出了可令百花失色的柔美笑容,轻声说道。 “女公子……不知那需要小人搬运的木箱何在?” 吴良觉得自己快被这抹笑容融化了,却还是保持着克制道。 同时甄宓方才这句话亦是给了他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总觉得这句话根本就不应该从甄宓口中说出。 因为无论是杨万里实地调查得来的信息拼凑出来的甄宓,还是吴良自历史文献中了解过的甄宓,都绝对不应该是说出这样的话来,更何况还是对吴良这个素昧蒙面的陌生人,多少有那么点轻佻…… 等一下! “我又不会吃了你”? 假如这句话并非平常人们理解的意思,而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呢? “不会”! 吴良忽然觉得这个字眼也非常值得推敲。 如果将“不会”换成“不能”,吴良应该就不会想这么多了,因为“不能”就是“不能”的意思,而“不会”则可以理解为“我能”但是“不会”。 这真不能怪吴良胡思乱想、咬文嚼字。 主要是他实在琢磨不透甄家的目的,也想不出甄宓莫名“针对”自己的动机,只是有一点现在他已经越来越肯定:他被甄家选中成为家仆绝非偶然,而如今他身上又没有什么值得甄家关注的东西,那么自然也就只能图他这个人了…… “你只想着木箱,难道我不好看么?” 甄宓随即嫣然一笑,向前移了一步。 此刻她前胸凸起的那部分距离吴良仅剩下了不到两寸的距离,却依旧仰着头凝视着吴良的眼睛,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看透他的五脏六腑一般。 如此近的距离,吴良甚至能够感受到甄宓的呼吸,心脏不免又疾跳了几下。 “女公子怎会不好看,只是这不是小人有资格评论的,女公子莫要折煞了小人。” 他终于还是抵挡不住,避开甄宓目光的同时被迫向后退了一步,靠在了靠墙的书架之上。 这种感觉很是玄妙。 以往都是他在调戏旁的女子,而且乐此不疲,可这次却有一种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壁咚了的既视感,感官上的确有着极大的不同。 不过甄宓的行为与言语却是令吴良无以复加的迷惑。 他已经彻底搞不清楚甄宓或是甄家究竟想要做什么了,现在发生在眼前的事情从任何角度去分析,都找不到一个能够自洽的理由,处处都透着不对劲,而且是就算传扬出去根本都不会有人相信的不对劲,甚至传扬此事的人可能还会被当做得了失心疯的颠汉! “我便偏偏要折煞你,你说,我要听真话!” 甄宓却又立刻跟了上来,继续隔空压迫着吴良,嘴角随即勾起了一抹略带恶趣味的弧度,甚至有那么点蛮横撒娇的意味。 “……” 面对这样的甄宓,吴良自是越发的摸不着头脑,简直莫名其妙! 他甚至怀疑甄宓是不是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就像周星星电影中的紫霞仙子一般会在不同的时间变换不同的角色。 但这也依旧解释不了为何甄宓要以如此姿态与他说话。 甚至吴良越听越觉得甄宓口中说出的话有些像是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而吴良无比确信的是,他虽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但却绝对没有到了女子一眼看过去便走不动路的地步,更何况还是甄宓这样的绝世美人。 “依旧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 见吴良这次迟迟没有应答,反倒是一脸的惊愕与疑惑,甄宓倒并未继续逼迫于他,而是又说了一句更加没头没脑的话。 而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 甄宓竟又做出了更加令吴良毛骨悚然的举动。 只见她微微闭上眼睛,踮起脚尖睫毛微微颤抖着进一步向吴良靠近,俏脸逐渐凑到了吴良脖子附近,就在吴良心脏狂跳不知该不该配合一下亲下去的时候。 “嗅——” 甄宓竟皱起琼鼻狠狠的吸了一口气,而后一脸迷醉的喃喃自语道,“果然还是同样的滋味,如此美味。” 第五百零四章 三笑留情(4000) “?!” 吴良闻言顿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连忙抬起手来护住脖子向后退了一步,结果却是“咣当”一声撞在身后的书架上。 好在这已经是最后一排靠墙的书架,因此才没有倒下,否则这间书房可能便要上演一出多米诺骨牌的戏码了。 这还真不能怪吴良太过敏感。 毕竟他刚才还在想“我又不会吃了你”的问题,甄宓紧接着便又说出了这番更加令人心疑的话来,这分明便是在进一步证实他刚才的那通胡思乱想。 试想一下。 正常情况下谁会用“滋味”与“美味”这样的词来形容一个人,哪怕是身上的气味也极少用到这两个词,至少在吴良看来,“滋味”与“美味”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应该是用在食物身上,断然不应该与人联系在一起…… 何况不管是吴良通过历史文献了解的甄宓,还是如今亲眼所见的拥有这么大一间书房的甄宓,都绝对不是一个不学无术、以至于会将词汇张冠李戴的人物。 尽管如此模样与年纪的甄宓其实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战斗力,在听到这番话并产生这些联想的时候,本就谨慎的吴良亦是不愿将自己脆弱且容易的喉咙暴露出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与此同时。 吴良还觉察到了甄宓话语中的另外一个重要细节,“果然还是同样的滋味”。 “果然”,即是说甄宓绝对已经从他身上看出了一些东西,只是她不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吴良暂时也不太好猜测,只能往“厌劾之术”与“控水之术”这两种无法割舍的巫术上联想。 当然,这其实并不是吴良身上最大的秘密,他最大的秘密是穿越者的身份。 不过这点吴良倒并不怎么担心,因为他从未对任何人泄露过秘密,也不像其他的穿越者带了牛逼轰轰的金手指或系统,在这个世界,他依旧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奇特之处可言。 而“同样”二字就又很值得推敲了。 吴良暂时也无法确定甄宓指的究竟是什么。 人? 术? 或是气? 还是别的什么? 而这两个字再与甄宓前面的那句“依旧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联系在一起,便又令吴良迷惑了起来,一时之间竟完全看不出甄宓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又或是打算做些什么,甚至连能够供他抽丝剥茧的突破口都完全找不到。 “哼……” 见吴良如此反应,甄宓终于没有继续靠近,而是睁开眸子重新迎上了他的眼睛,似是在确认什么一般微蹙柳眉看了好一阵子。 “女公子……” 吴良被看的心里一个劲儿的发毛,但此刻什么都没搞明白的情况下,他还不能贸然撕下自己身份伪装,只得避开甄宓的眸子“手足无措”的提醒了一声。 “看来你已经全都忘记了,不过有我在,你终有一天会再想起来!” 甄宓眼中却又没由来划过一抹明显的失落,有些失神却又似是赌咒一般的说了一句更加莫名其妙的话。 “这……女公子可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人?” 吴良终于忍不住追问了一句,这已经是他从甄宓这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古怪话语中推测出来的唯一信息了。 甄宓竟又面色一改,对吴良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似古灵精怪的丫头一般扮了个鬼脸咧嘴笑道:“待你全都想起来的时候,自然便知道我是谁了。” “见过?曾经真的见过?” 吴良再一次愣住,望着甄宓露出的两对略显尖利的虎牙,仔细回忆起了自己的过往经历。 不应该啊? 吴良无比确信,穿越之后他绝对不曾来过中山国,甚至连临近中山国的地区都没去过。 而以甄宓的年纪与性别,自然也是不可能出远门的,何况甄家的祖业全都在中山,就算是甄家的人也应该同样很少出远门。 再者说来。 以甄宓那过人的长相与气质,吴良很确信自己如果与甄宓有够一面之缘的话,以他这与生俱来的lsp属性,就算无缘发生近距离的接触,也一定会多看甄宓几眼,断然不可能没留下任何印象。 甚至哪怕连穿越前在后世生活的那二十多年,他也无比确信自己从未遇上过似甄宓这般仿佛具有某种魔力的女子。 还有这副身体的前主人“有才兄”,吴良亦是十分完美的继承了“有才兄”的记忆,确信这些记忆之中根本就没有甄宓这个人,同样也没有出现任何的记忆断层…… 所以。 如此仔细的梳理了一遍,吴良依旧无法理解甄宓这番话的含义。 难不成是甄宓认错了人,错将他当做了旁的什么人么? 这种可能性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可是方才甄宓嗅过了他的气息,还说了一番令人毛骨悚然的怪话……这真是一种别开生面的识人方式,吴良虽然不明白甄宓究竟嗅出了什么,但也正是因为这个举动,吴良反倒觉得甄宓认错人的可能性其实也没那么大。 毕竟这也算是双保险嘛,不同的人外貌与气息同时吻合的几率自是更低,说是无限接近于零亦不为过。 世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自然也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此事放在白菁菁身上亦是一样,就算有人能够将自己伪装的与吴良一模一样,却依旧很难骗过白菁菁,因为她异于常人的听力,对方只需要一开口,哪怕有一丝丝区别都断然无法在白菁菁这里蒙混过关。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你现在可以走了,带上那个木箱扔到后院去。” 甄宓竟又已经变换了神色,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甄家大姐,面无表情的指着角落里一个并不算大的木箱说道。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吴良,施施然向那两名正在收拾简牍的侍女走去,只留给吴良一道曼妙优雅的背影。 “……” 吴良心中不免有些郁闷。 他现在有一种被甄宓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她方才似是与他说了很多话,又似是什么都没说,并且还被狠狠的吊了一回胃口,却又搞不清楚究竟是哪一道胃口。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将她招入甄府的始作俑者八成就是甄宓,家主甄俨不过是个工具代办人罢了。 至于目的,则仍然很不好说。 甚至就连甄宓此举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都依旧是一个未知数。 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甄宓短时间内倒也应该不会对他做什么不利的事情,否则便没有必要与他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更没有必要特意创造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而与此同时。 他现在也等于陷入了甄宓的掌控之中,想要似此前计划的那般,调查不出什么来便偷偷溜走应该也不会太过容易,甄宓八成会有所防范,说不定已经指使甄俨做出了一些防范措施。 吴良很不喜欢这种没有办法掌控局势的感觉。 不过事已至此,他倒也并未慌乱,甚至比之前安心了许多。 至少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对手是谁,只要甄宓短时间内没有对他不利的行动,他便还有斡旋的余地,而且从甄宓的刚才表现来看,她似乎也并不介意在自己面前展现出与平时不同的一面,虽然尚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对于本就带着调查甄宓心思的吴良来说,却也未必便是坏事。 …… 端着那个并不算大的木箱自书房里面出来。 家仆头子与察木王子仍站在那颗红叶枫树下举目而望,此刻家仆头子已经没了主意,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对察木王子发牢骚一般的喋喋不休道:“这棵树上没有发现鸟窝,来此停留的皆是一些自外面飞来的野鸟,这种野鸟就算杀了一批用不了多久会有另外一批前来,只怕是极难一劳永逸啊。” “要不咱们干脆把这树砍了吧?没了树,那些野鸟无处落脚,自然也就不来了。” 察木王子嘿嘿笑着在一旁出馊主意。 “混账!这棵红叶枫树乃是女公子最喜爱的景观,便是砍了你的头也不能砍了它!” 家仆头子当即瞪起眼睛斥道。 “要不立个草人试试?” 吴良走到边上顺势将话茬接了过来,“野鸟都是怕人的,只要远远看见有人的影子,便不敢飞来停歇了。” “对对对,立个草人,庄稼地里驱赶野鸟便有人用这法子,的确可以一试!” 家仆头子顿时大受启发,回过头来连连赞道,“我说刘能啊,还是你脑子够灵光,不像与你同来的玉田,帮不上忙还竟给我添乱,连这么棵矮树都爬不上去,还得我亲自上手。” “大哥谬赞了,其实我这玉田兄弟也有很多优点……” 吴良低眉顺眼的道。 “行了!” 家仆头子却是很快便打断了他,拍着他的肩膀大声说道,“这主意既然是你想出来的,那么便交由你来操办好了,今夜你不用随我巡夜,去后院寻些干草来连夜扎一个草人给女公子立起来,这才是正事!” “诺。” 吴良拱手答应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侍女已经自书房中走了出来,对着吴良等人说道:“女公子说此事不用旁人管了,既是刘能操办此事,便叫他勤来打扫吧,总好过好端端的在院子里立个草人,难道你们就不觉得瘆人么?” “?” 家仆头子闻言一脸惊疑的望向吴良。 他真心有些搞不懂了,这子究竟何德何能,才第一天进府便受到女公子如此重用,非但进了其他家仆看都没有资格看一眼的书房,如今还要将他留在院内做专职的清扫工作,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不必怀疑,在这些个家仆眼中,能够被主家人多看两眼,或是给一些好脸色便已经算是有了一些地位,若是似吴良一般被主家人亲自安排专职工作,那就是受到了莫大的重用,那就是一步登天。 尤其此刻甄宓如此表态之后,便等于公开宣布了吴良是她的仆人,家仆头子若想再对吴良吆五喝六,也要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了。 “诺。” 吴良再次应道,心中不由想起了甄宓此前的那句“不过有我在,你终有一天会再想起来”,总感觉甄宓如此行事,便是在践行此事。 “你们且退下吧,女公子要歇息了。” 那侍女接着又道。 于是吴良、察木王子与那家仆头子行礼过后,轻手轻脚的退出了院落。 这时候家仆头子已是全然没了此前的趾高气昂,竟陪着笑向吴良询问了起来:“我说刘能兄弟,女公子看起来似乎是打算重用你啊,这总该有个理由吧,你觉得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女公子看重?” “我也不知道……不过方才在书房时女公子只问了我一个问题。” 吴良煞有介事的说道。 “什么问题?” 家仆头子连忙追问道。 “女公子问我识不识字,我回答说略识一些。” 吴良说道。 “……” 一听这话,家仆头子顿时没了声音,这年头文化垄断极其严重,通常只有士族子弟才有资格读书识字,当然也不排除一些特殊智能的家仆,不过他这辈子肯定是没机会了。 而另外一边。 察木王子却是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一脸如丧考妣的丧气模样。 吴良找了个空当碰了碰察木王子的肩膀,声问道:“玉田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机会了。” 察木王子侧目看了吴良一眼,满脸的痛心疾首与羡慕,“那女公子肯定是已经看上你了,我又不可能与你争抢,自是只有忍痛割爱了。” “别乱说话,哪有的事。” 吴良顿时哭笑不得。 无奈方才与甄宓初次接触的那些细节在没有定论的情况,他还无法与察木王子细说,因此一时半会也无法澄清。 “你莫要再为我宽心了,我都看见了。” 察木王子捂着胸口言辞凿凿的道,“若不是看上了你,那女公子为何对你三笑留情,怪只怪我自作多情会错了意,现在想想原来那时她是在对你笑啊……” 第五百零五章 夜游症(4200) 神特么“三笑留情”…… 吴良严重怀疑察木王子也是个穿越者,并且看过周星星版的《唐伯虎点秋香》,如若不然,这个家伙可能便是拿错了剧本。 不过仔细想想。 他与察木王子进入甄府所用的身份,方式,目的,以及进入甄府之后的遭遇,倒的确有不少与《唐伯虎点秋香》类似的地方,只是甄宓是不是秋香就不太好说了。 “她如何对我三笑留情?” 吴良翻了个白眼道。 “头一回便是领取赈粮的时候,第二回则是咱们被甄俨收做家仆的时候,这第三回嘛,当然就是方才单独将你叫入书房的时候喽。” 察木王子掰着指头为吴良列举了一遍,而后极为不解的道,“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那女公子为何便单单看上了你,若只从外表上来看,你看起来也并无多少过人之处,放到人堆里并不起眼啊。” “头两回你见到她对我发笑了?” 吴良忽略掉察木王子后面的话,蹙眉问道。 第三回他的确看见甄宓露出过笑容,而前两回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与麻烦,他倒并未过多留意甄宓,因此也不知那时候甄宓便冲他这边笑过。 “那还有假,我看的一清二楚,当时心花怒放,怎知到头来她却是在对你笑。” 察木王子顿时又是捶胸顿足的哭丧道。 “如此说来……” 吴良如今已是越发确定,他与察木王子进入甄府皆是甄宓的意思,而也是自那时起,他便已经引起了甄宓的注意,成为了她的目标。 另外他也越发怀疑,甄宓就是拥有与察木王子效果相同的“阴阳眼”。 若非如此,那么短暂的接触,甄宓不可能立刻便看出吴良身上那些与众不同的地方,更不可能做出及时的反应,请君入瓮。 逃? 还是留? 这是一个问题。 不过吴良现在脑中想的却不是怎么逃走,甄宓的那一系列异常的举动与话语,已经成功勾起了吴良的好奇心,因此哪怕明知进入甄府是甄宓的设计,他也还是想进一步搞清楚甄宓的真实目的,总觉得这其中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而且甄宓正在用自己的独特方式主动呈现给他的秘密。 …… 如此回到后院的住处。 屋内的通铺上已经坐满了家仆,之前家仆头子带吴良与察木王子来安顿住处的时候,这些家仆都是在外面干活或是跟着主子办事,如今快到了晚饭时间,他们也终于得到了短暂的解脱,可以回来躺一会或坐一会歇歇脚。 家仆头子先为吴良和察木王子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 这些家仆却对他们二人并不怎么感兴趣,很是敷衍的打了声招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吴良倒也乐得如此,反正他也只是一个过客,办完了这里的事便会立即离开,也的确没有必要与这里的家仆有所交集。 最好就是像现在这样,大家互相过得去就行,你不干涉我,我不搭理你,如此还省却了许多人际交往中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这环境嘛。 自小养尊处优的察木王子心里可能会有那么点不满。 但吴良却是毫无感觉,这一年来他带着瓬人军走南闯北,什么样的恶劣环境没见过,什么样的地方没睡过觉,这个屋子虽然人多了些,到处都散发着汗液凝聚出来的臭味,晚上睡觉的时候肯定也少不了有人打呼噜,但再怎么说,也总归是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结果令吴良没想到的是。 察木王子的适应能力比想象中的强了太多,就他躺在床铺上闭目养神的功夫,这货便已经与那些个家仆厮混在了一起,甚至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玉田老弟,你说的可是真的?西域真有吃人不吐骨头的沙暴?” “岂止是人,就是骆驼被卷入了沙暴之中,亦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便曾不慎被卷入那沙暴之中,待沙暴停息之后,他的家人在沙漠中寻了三个月都不曾寻得尸首,只见到了被撕成了碎片的衣裳!” “玉田老弟,我听说沙漠中不只有热风,还有恶鬼哩,是不是真的?” “自然也是真的,而且这恶鬼五花八门,有些恶鬼会化作美人引诱于你,将你拖入流沙之中永世不得超生;有些恶鬼会化作怪人,你离他越远他便越高大,你离他越近他反倒变小了,遇上了他,你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终要被活活吓死;还有些恶鬼会化作一座城池,你看见城池时以为这城池不远,只要到达城池便有淡水与食物,但其实这座城池是你永远也无法到达的,你若执意前往,只会越来越深入沙漠,最终饿死、渴死或累死在沙漠之中,成为那些恶鬼的一员。” “真吓人哩,西域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敢去那里的都是些亡命徒。” “还是咱们中原好,就算现在外面正在打仗,那也比去西域强,尤其咱们在甄家做家仆,起码吃喝不愁,有时还能落下几个闲钱吃酒。” “玉田老弟,你能在那种地方活下来,真不容易……” “……” 许多察木王子形象比较具有西域风格,说起西域的事情来比较有说服力,而家仆人又都有一些猎奇心理,因此一个个聚在他身边,听得那叫一个认真,时不时还要提出一些问题又或是咋舌称叹。 不过察木王子所说的那些其实也并不全是胡说八道,里面有些现象虽被具象化成了鬼怪,但其实也正是沙漠中才有的奇异现象,生活在中原的人一辈子都难得见上一回。 吴良知道察木王子有社交牛逼症,能与这些家仆打成一片自然也不足为奇。 并且这也未必便是坏事,只要察木王子能够把握好分寸,说不定还能够从这些家仆口中了解到一些杨万里无法从外人口中探听来的消息。 所以,吴良并未阻止,而是翻了个身继续闭目养神。 如此到了晚饭的时候,帮厨直接将装满了汤饼的大桶与大锅抬进后院,“铛铛铛”将铁锅敲响,这场“座谈会”便立刻戛然而止。 仅仅只是吴良翻过身来的功夫,屋子里面已经空无一人,甚至有的人连草鞋都还留在通铺旁边,光着脚就跑出去了。 待吴良走出门来的时候。 察木王子已经喜滋滋的端着两个大陶碗折返回来,大陶碗里面盛的是热腾腾的粥,不稠不稀刚刚好。 “刘能哥,我给你抢回来一碗,下回你可得利索点,这伙人一个个似饿狼似的,你要不抢说不定就吃不上了。” 察木王子一边将一个大陶碗递给吴良,一边颇为自得的笑道。 说完他竟又从怀里面掏出四个粟米饼,将其中两个塞到吴良手中,接着说道:“还有这饼,幸亏我眼疾手快,还有这里刚结识的几个兄弟帮衬,不然一转身的功夫可就一个不剩了。” “我就躺这么一会,你都有兄弟了?” 吴良顿时对察木王子刮目相看,这货的社交牛逼症以前感觉挺烦人,但到了这种地方哪里有一丁点不适应,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好么? 吴良甚至怀疑,若是叫这货在这里待上一个月,他就能成为这些家仆中的老大。 “嘿嘿,他们觉得我见多识广,又在西域行走过,料定我有过人的本事,假以时日一定会受家主重用,因此便主动与我交好。” 察木王子嘿嘿笑道,接着他却又拉着吴良来到院子中一处没人的角落蹲下,一边吸溜碗里的热粥,一边以此作为掩护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方才与这些家仆说话时,听到他们说起了甄宓……他们说甄宓年幼的时候有夜游的毛病,每每到了夜里,甄宓的房内便会时不时传来一些古怪的声音,有时甚至还会走出房门,在院子里面游荡,第二日问她时,她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是因此,在甄宓十岁以前,除了有侍女在房内侍寝之外,她的房门外面还要加上一把铜锁,好教她无法从里面打开,免得睡梦中走出来出了什么岔子。不过他们还说,近几年甄宓的夜游病似乎已经好了,因此已经不用侍女侍寝,房门外面的铜锁也撤了去,他们巡夜时也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曾听到甄宓房内传出什么动静了。” “夜游病?” 吴良亦是吸溜了一口热粥。 这病后世倒是也有,而且比甄宓严重的大有人在,据他所知,这种情况也的确会发生在儿童身上,并且一般情况下症状是可以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消失的。 因此甄宓的夜游病倒也算是能够符合吴良的认知。 不过他仍然对这个结论持保留意见,毕竟她可是甄宓,年幼的时候便已经有了许多传说的甄宓。 “还有别的么?” 吴良接着又问。 “哦对了,他们还说甄宓是个命硬的人,其实也不能算是他们说的,听说好像是一个精通相术的老者说的,那老者受邀前来府上为甄家子女看相,结果他看了一圈谁都没有评论,只是指着甄宓一人说道:‘此女贵乃不可言’。” 察木王子接着说道,“后来府内便传出了甄宓命硬的传闻,甚至有人说甄宓的父亲与大哥早亡,便是因为他们的肉体凡胎承受不住甄宓身上的贵气所致,自此也就有了甄宓命硬相克的说法,说是天下没有人可以妨她,只有她来妨旁人。” “还有这回事?” 吴良微微蹙眉,此前杨万里可没有打探来这个消息,他并不怀疑杨万里打探消息的能力,那么也就是说,这种传闻可能并未传出甄府,属于甄家人自己在互嚼舌头? 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 甄宓上面还有四个姐姐,他的哥哥应该也有婚娶,因此也得有几个嫂嫂,而甄宓在甄府地位超然,并非没有可能遭受到这些人的嫉妒,因此便有人说些闲话。 不过与此同时。 吴良又不由的想起了历史上甄宓的两任丈夫。 第一个是袁绍的儿子袁熙,结婚没几年就发生了官渡之战,接着颠沛流离,最终年纪轻轻就被辽东太守公孙康杀死,首级献给了曹操。 第二个便是曹操的儿子曹丕,此前争夺了那么久,结果称帝仅六年便一命呜呼,享年三十九岁。 再加上甄宓那早亡的父亲与哥哥…… 吴良竟也开始觉得甄宓是不是真的命硬了,不然这些人的情况未免也太巧合了点吧? 想着这些吴良对察木王子说道:“接下来你不必太过刻意去打探,只需在一旁旁敲侧击即可,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及时报我。” “你就放心吧刘能哥,我可机灵着呢。” 察木王子拍着胸脯自得笑道。 …… 吃过了晚饭,又回去躺了一阵子,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亥时。 “起来了,该咱们去巡夜去!” 家仆头子准时走过来拍了拍吴良与察木王子,又带了另外三人一共六人裹上衣裳点了两支火把出了屋子。 深秋的夜晚虽然还未上冻,温度却也已经低的够呛。 六人瑟瑟发抖靠在一起,沿着白天已经走过的路线在甄府中进行巡视。 因为寒冷,众人总走的速度很快,都只想着尽快巡视完了便可以回去喝上一碗热水,再躺进余温尚未消尽的被窝里面暖暖身子。 如此不多时,他们已经巡视过了大半个甄府,接着便来到了甄宓居住的那个小院。 “这挨千刀的野鸟,几个时辰前刘能才清扫过,怎地便又屙上了一滩。” 刚进入院子不久,家仆头子便指着石桌上的鸟粪骂了起来,“刘能,给你留一支火把,你先在这里清扫年份,剩下的人则与我继续巡视,如此待我们巡视完了你也就清扫完毕,咱们一同回去还少受会冻。” “诺。” 吴良点了点头。 “动作快点,我们眨眼就返回来了,带时候可不别怪我们不等你。” 家仆头子撂下这么一句,便已经带着察木王子与其他人快步出了院子向其他地方巡视去了。 吴良看了看那滩鸟粪,手上也没个趁手的家伙,于是便从地上捡了几片落叶,又在屋檐下面的一口缸中弄了些水准备清洗。 就在这个时候。 “hurenxi——yi~~~” 不远处的屋子里面忽然传来一声空灵婉转的女子低吟。 “?!” 吴良自是被这忽然传出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虽说这低吟并不难听,甚至称得上悦耳,音调转的也十分美妙,但此时此刻此情之下忽然来上这么一嗓子,便与后世恐怖电影中的配乐如出一辙,任谁的内心也不可能毫无波动。 第五百零六章 与鸟犯冲(4000) “huri——yi~~~” 深更半夜,这突如其来的女子轻吟,自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吴良亦是吓了一跳,不过他好歹也是经过一些大风大浪的人,只顷刻之间便已经冷静了下来,一边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边细细回味刚才的声音。 传出声音的方向正是甄宓的闺房。 而刚才的声音又比较轻盈,听起来也比较像是甄宓这种十来岁的女生特有的嗓音。 可惜白菁菁不在这里,否则以她的听力定是可以瞬间分辨出这声音究竟是不是甄宓,吴良自然也就不必在这里凭感觉判断了。 所以。 大概率是甄宓发出来的动静? 不过现在甄宓的闺房看不到任何一丁点光亮,整个院子除了吴良手中的火把之外,都是漆黑一片,倒不像是甄宓还没有睡下的样子。 难不成是……甄宓的夜游症发作了么? 可是根据察木王子从其他家仆口中探听来的消息,甄宓的夜游症已经好几年没有发作过来,怎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huri——yi~~~” 一声女子轻吟再次传来。 有了前一次打底,这一次来的便没有那么突兀了,吴良也并未再被吓到。 相反他还从这声轻吟中听出了一些别样的味道。 还是那么的空灵婉转,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耳边,还是同样的四个意义不明的字音,但转音的方式却有了明显的改变,听入耳中体会到的情绪亦是略有些不同。 方才那第一声,似是自言自语顾影自怜。 而现在这一声,则像是在对某人倾诉心中的唏嘘。 其实吴良并没有什么音乐造诣,对乐理一类的知识可谓是一窍不通,平时也就只能模仿原唱在kv里面乱嚎一通,有时还嚎不到调上,不过一首歌要表达什么样的情绪,又或是好不好听,他倒还能够听出一些端倪。 他得承认。 抛去现在所处的环境与气氛不谈,这两声轻吟都非常悦耳,应该是那种他愿意存入车载u盘中循环播放并且常年不换的类型……插句题外话,吴良后世的车载u盘内存过许多类型的音乐,但几年过去之后,最终还是全都换成了jay周的歌曲,他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反正别的音乐听上几遍就腻了,听到就想切歌,唯有jay周的歌曲,尤其是那些老歌,哪怕不断的单曲循环都不觉得厌烦。 “huri——yi~~~” 第三声轻吟接踵而至。 这一次吴良又听出了别样的味道,似是某人正在回忆曾经的似水柔情,吴良可以确定,吟唱者现在一定嘴角上扬的状态。 就像后世许多公司对客服人员的要求一般,必须保持微笑接打电话,因为哪怕隔着电话,这种状态亦是可以通过声音传递给对方,一听便能听的出来。 “huri——yi~~~” 第四声再次传来。 这一次算是一次比较大的转折,吴良听出了掺杂于爱意之中的埋怨与不满,甚至感受到了一丝恨意。 如果这几声轻吟都是这种风格的话,吴良恐怕早就要怀疑他这是遇上了凶恶的冤魂,绝对不可能似现在这般淡定。 但经过了前面的铺垫,现在感受着这轻吟传递出来的埋怨与不满,甚至是那一丝恨意,吴良心中竟并未生出太多的忧虑与恐惧,相反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同情与感慨。 他仿佛看到一个花季少女在最美好的年纪遇上了心怡的情郎,共同度过了一段最美好的时光之后,后来情郎不知为何与花季少女分开,花季少女期盼着情郎归来,心中的思念无处宣泄,终于生出了埋怨与不满,甚至是恨意。 但其实若要静下心来深入去感受的话,这一丝恨意似乎又并不是那种咬牙切齿的恨,而是一种类似于“恨铁不成钢”的恨…… 果然。 “huri——yi~~~” 第五声轻吟传来的时候,吴良听出了歌者心中的失落与无奈,恨意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 所以吴良方才自轻吟中感受到的情绪并没有错,那埋怨与恨意是短暂的,只是一段时间的心路历程罢了。 最终少女还是选择了理解与妥协,她依旧爱着自己的情郎,由此可以推断,这情郎应该并非是移情别恋才离开,否则这恨意便不会如此轻易的消弭,就算最终不得不放下,取而代之的也不应该是理解与妥协……至少吴良是这么认为的。 “huri——yi~~~” …… 沉寂在这一声声轻吟之中,吴良渐渐失了神。 前世今生他听过的乐曲并不算少,但如此奇特的乐曲却是绝无仅有。 通篇只有四个音,四个音不断的重复吟唱,每一遍都是一个不同的意境,偏偏若是将这些不同的意境连贯去听的话,又能够脑补出一个完整的爱情故事……目前为止,吴良大胆推断这应该是一个关于异地恋的故事。 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这才是真正的神曲! 吴良在这方面究竟什么水平,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以前他在听一首歌曲的时候,如果没有歌词辅助,最多也就能够听出一首曲子是喜还是悲、是平和还是暴躁,根本就不可能体会到如此细腻而又复杂的情感,甚至脑补出了十分具体的画面,这简直不可思议。 吴良确定这绝对不是因为自己的音乐造诣与理解有了长进,而是创作这首乐曲与吟唱之人已经达到了极为可怕的造诣,从而用自己的乐曲引发出他的共鸣与共情。 神曲! 真正的神曲! 还记得当初吴良曾在曹老板家眷面前装神弄鬼唱过的那首《忐忑》么,那在后世便被称为神曲,只不过这个称呼多多少少有那么点被友戏谑的味道。 但就算是《忐忑》,其中的发音也绝对不只有四个。 huriyi 这首乐曲中就只有这么四个意义不明的发音,便组成了一部令人回味无穷的爱情故事,当然,也可能未必便是爱情故事,一千个人眼中便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或许换了不同的人来听这首乐曲,又会产生不同的感悟。 最重要的是,它一点都不聒噪,没有丝毫的哗众取宠,从头到尾都似一个陷入爱情的少女在人耳边轻轻诉说着自己藏于内心深处的秘密…… 你会愿意听下去。 一直一直听下去,随着每一声轻吟陷入不同的情境,仿佛正在身临其境的观看一部长却不臭的电影。 但也就在吴良逐渐失神的过程中,那自屋子里传出的轻吟却又戛然而止了。 “怎么没了?” 吴良回过神来,心中竟有些失落。 没有手表,他也无法确定自己究竟站在原地听了多久,想来应该有一会了吧,因为他手中那几片沾了水用来清理鸟粪的落叶都已经快要干了,早已冰凉的手脚还有那么一点麻。 “察木王子他们应该也巡视的差不多了,该回来了吧?” 吴良心中想着,重新将那几片落叶沾湿,而后快速将石桌上的那滩鸟粪清理了下来,而后又用干净的落叶在上面擦了几遍,直到看不出痕迹位置。 也就在这个时候。 “刘能,清理完了没有?清理完了就跟我们一起回去了!” 院外传来家仆头子的声音。 “来了来了。” 吴良应了一声,最后看了甄宓的闺房一眼,搓着冰凉手跑出了院落。 这……会不会便是传说中的“神调之术”了? 回去的路上,吴良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民间传说甄宓乃是外八行之一“神调门”的祖师爷,而所谓“神调”其实便是后世民间常说的“跳大绳”。 据说这种巫术的本质便是通过唱与跳的方式将“神明”或是“鬼怪”请上身来,从而达到驱邪、治病、祈福、还愿,甚至是使得活人与亡者相见的目的。 这也正是吴良此次顺路前来中山调查甄宓的主要原因。 而如果这就是传说中的“神调之术”的话…… 吴良便又有理由怀疑,家仆们所说的甄宓年幼时频繁发作的夜游病恐怕并非是病,说不定便是因为甄宓具有特殊的通灵体质,以至于“神明”或是“鬼神”在睡梦中上了甄宓的身,而人们不知如何解释这种状况,甄宓又表示什么都不记得,于是便只能用夜游病来解释。 “诶!” 如此想着,吴良用肘子捅了捅旁边的察木王子,声问道,“你们方才可曾听到过什么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没有啊。” 察木王子一脸疑惑。 若是如此,那轻吟的出现与消失应该便都具有一定的针对性,只是想教吴良一人听到而已,因此才会在察木王子等人离开的时候才出现,等他们快回来的时候又戛然而止。 这…… 吴良不由想起了甄宓白天在书房内对他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不过有我在,你终有一天会再想起来!” 虽然不知道甄宓究竟想要他想起什么来,但这乐曲会不会便是她给出的提示? 可这提示未免也太缥缈了一些吧? 跟随众人回到房内,躺在通铺上裹着被子暖和身子,吴良的脑子里面依旧在不断的梳理着从“有才兄”那里继承来的记忆。 他无比确定,后世的他断然不可能有任何记忆方面的疏漏,因为那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 唯一可能出现疏漏的,便只能是“有才兄”的记忆。 但如此梳理了好几遍,他也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更没有丝毫疑似与这首乐曲有关的细节。 “huri——yi~~~” 没有任何头绪,吴良于是在心中默默的哼唱起了那首乐曲。 他的音乐造诣很是有限,根本不可能记住这首乐曲中那百转千回的乐谱,就是模仿也未必便能模仿出其中的三分精髓。 因此哪怕是默默哼唱,也只不过是胡乱哼哼罢了。 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 晃神之间,一个时辰便已过去了。 吴良与察木王子又不得不爬出温暖的被窝,跟着家仆头子开始了今晚的第二次巡夜。 结果巡到甄宓院子的时候。 “呵?刘能,看来你今夜命里与鸟犯冲啊?” 家仆头子忽然笑了一声,指着石桌上再次出现的一滩鸟粪对吴良说道,“交给你了啊,其他人跟我走。” 说完家仆头子便已带着其余几人出了院子,渐渐向远处巡去。 院子里又只剩下了吴良一人。 经历过之前的事情,吴良甚至怀疑这鸟粪亦是甄宓刻意为之,为的便是将他单独一人留在这里。 所以。 那令人空灵婉转的轻吟又要响起来了么? 如此想着,吴良便举着火把站在原地静静等待,可是等待了好一阵子,那预想中本该再次出现的轻吟并未再次响起,他的耳中只能听到寒风吹过枫叶的沙沙声,有点冷。 难道其实是我想多了么? 吴良心中略微有些动摇,或许方才那低吟根本就不是唱给他听的,只是碰巧被她听到了而已,而这再次出现的鸟粪亦只是一种巧合? 既然低吟没有出现。 吴良自然也不能干杵着,于是他又从地上捡起了几片落叶,以同样的方式沾上水开始清理石桌上的鸟粪。 这次的鸟粪有点稀,一连刮了两遍石桌上还留有一道道白色的痕迹。 吴良只得多弄了些水来泼在石桌上,等同于将这石桌的桌面彻彻底底的清洗了一遍。 干完了这些,待吴良扶着老腰起身之时。 “卧槽?!” 眼前毫无征兆出现的一幕顿时惊得他不自觉爆出一句国骂。 只见就在他专心清理鸟粪的过程中,他竟在不知不觉中被一片绿油油的幽光给围住了! 再仔细看去,这片幽光竟是一只只活灵活现的眼睛,而这些眼睛的主人……借着火把的光亮,吴良看到它们长有一对直立的三角耳,狭长的眼睛,尖细的嘴巴,又长又厚毛茸茸的尾巴,以及比常见的中华田园犬略一些的体型。 这是……狐狸? 吴良大惑不解。 这么一大堆狐狸究竟是从哪跑出来的? 要知道甄府可不是建在什么荒郊野岭,而是建在中山城内最繁华的地区,野生狐狸极其怕生,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第五百零七章 狐患(4000) 更何况,狐狸也不是群居动物,若非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几乎不会出现这样的群体聚集现象。 此刻,吴良自是更加确定自己被针对了。 只是究竟为何被针对,他依旧还是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同时他也更加确定,甄宓绝对不是普通人,这群莫名出现的狐狸八成与她有着直接的关系,只是目的尚不明确。 就在这时。 “hu r i——yi~~~” 甄宓的闺房内忽然又传来了空灵婉转的轻吟。 这次轻吟中蕴含的情绪听起来极为复杂,吴良仔细去听,却是已经没有办法听出一种明确的感情,亦是无法似此前一般脑补出具体的画面。 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的改变。 改变的只有这一声轻吟,或许是因为这里面蕴含的是一种他无法感同身受的情绪,因此才无法似之前一般产生共鸣与共情? 事实上,他也没有时间多想。 因为当这一声轻吟想起的时候,面前的这群狐狸已经有了动作。 绝大部分狐狸一起向后退了一步,而后十分安分的坐了下来,唯有一只迈着轻盈无声的猫步脱颖而出。 吴良注意到,这是一只纯白色的狐狸。 它的个头不大,连上尾巴也就只有一尺来长,浑身的毛发很是蓬松,尾巴像一支鸡毛掸子一般厚实,几乎与它的腰围相当,眼睛圆溜溜的,再加上那个粉红色的鼻头,看起来竟是莫名的可爱,教人想将它当作宠物抱在怀里亲昵一番。 然而此时此刻,吴良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之心。 因为他还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不确定这群狐狸是否对他存有恶意,尽管他有理由怀疑,这可能亦是甄宓给他的提示之一。 保持着优雅的身姿。 这只纯白色的狐狸吴良刚刚清理完的石桌边上,而后轻轻一跃跳上了桌面,接着身子一低坐了下来,却还高傲的仰着脖子,使得自己的身姿继续保持高贵优雅。 然后。 它仰起头来用瞳仁靠下的俯视姿态望着吴良,慢慢的向他伸出了一只肉爪。 “这……” 吴良心中疑惑。 这不是一只狐狸么,怎么像狗一样,这是叫我与它握手么? 在他的印象之中,不管是什么品种什么体型什么智商的狗,与人握手就像是一种种族本能,根本不需要训练便能轻松完成。 正当吴良如此思索的时候。 “?” 白狐抬起的爪子又向上微微抬了一下,同时望向吴良的目光瞬间锐利了许多,就好像在催促他一般。 “……” 吴良虽然依旧不解,不过看这架势八成是要与他握手。 于是他也只得心翼翼的抬起手来伸了过去,想着这白狐看起来颇通人性,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轻轻握一下以示回应就算了。 结果就在吴良的手快要摸到白狐爪子的时候。 “唰!” 白狐却是猛然一跃,另外一只爪子也猛然抬了起来,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吴良手背抓去。 “欸?!” 好在吴良一直多留了一个心眼。 在白狐刚有动作的时候,他便极为机警的将手缩了回来,以至于白狐的举动虽然非常突然,但却还是扑了一个空,并未伤到吴良分毫。 与此同时。 “混账!” 身处闺房之中的甄宓“嚯”的一声自榻上坐了起来。 略带稚气的俏脸上挂着一丝恼怒之意。 而此时此刻,黑暗中她的眸子亦是射出一抹绿油油的幽光,若是忽略掉幽光便可看到,她的瞳仁已经不是白天的乌黑色,而是化作了那一双藏于眼睑之下褐色,并且瞳孔乃是不该属于人类的竖瞳,显得诡异至极! 而伴随着甄宓的恼怒。 “嗷呜——!” 外面的那群狐狸亦是如同受到了刺激一般对吴良怒目而视,身上那炸开的毛发,以及直立起来硬如铁棒的尾巴彰显出对吴良的敌意。 “什么毛病,不给抓还不行?” 吴良半弓着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将火把换了个手严阵以待。 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轻易教这狐狸伤到自己,这年头没有狂犬病疫苗,尤其这种不知从哪跑来的狐狸,根本不知道它们身上究竟带有什么,哪怕只是破了皮都有可能引发严重的问题。 不过不得不说,这还是吴良第一次听到狐狸的叫声。 有点像狗,又有点像狼,算是两者中和起来的声音吧,不算可爱,倒也并不算难听。 只是面对这么多看起来对他有了敌意的狐狸。 吴良还真是有些没信心。 其实这些狐狸的体型都不算大,吴良觉得自己一脚踢飞三只应该不成问题,只是它们的数量太多了,粗略估计至少得有个三四十只,若是它们一拥而上的话,吴良自然也很难全身而退,少不了要受些皮外伤,若是运气不好被咬中致命之处,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可如何是好啊? 不过换个思路去想,吴良又觉得这未必便是解不开的局。 通过这些狐狸此前不符合常理的表现,遗迹甄宓闺房内传出来的轻吟,吴良已经认定两者存在着必然的联系。 因此若要解开此局,最直接的方式便应该是与房内的甄宓进行沟通。 “且慢,有话好说,我方才会错意了,能不能打个商量?” 吴良尝试着对甄宓的闺房说道。 “……” 闺房内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不过那群狐狸身上炸起的毛发却是慢慢的伏了下来,竖立起来的尾巴亦是重新耷拉了下来,似是听懂了他的话,并且给了他一次补救的机会。 与此同时。 那只白狐则重新回到了石桌上面,重新仰起头来用瞳仁靠下的俯视姿态望着吴良,重新姿势优雅的伸出了那只肉爪。 “还来?” 吴良心中自是有些好笑。 不管这是甄宓的意思,还是那只白狐的意思,这举动都实在是有些幼稚了。 奸计明明已经被他识破,再怎么着好歹也换个套路,就硬是要自己主动送上门去,心甘情愿的迎合这个奸计,这么玩不是幼稚又是什么? “?” 白狐的目光又锐利了起来,抖了抖爪子。 这次那群狐狸亦是十分配合的炸起了毛,以这样的方式来给予吴良压力。 可这一幕看在吴良眼中,却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喜感。 尤其是那只白狐。 明明长的那么娇可爱,就算此刻目光锐利,也与凶完全不搭边,充其量只能说是奶凶奶凶而已。 最主要,这件事情可以商量,而且还要以如此幼稚的方式重来一遍,自是已经极大的降低了吴良的危机感。 “唉,好吧……” 吴良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而后重新走上前去,慢慢的将手伸向那只白狐。 终于。 吴良的手距离那只白狐越来越近,白狐的嘴角亦是慢慢的向后咧去,而后微微上扬了起来,它竟然在笑,而且吴良看得清楚,那应该是人得志的奸笑。 最终,吴良的手已经递到了白狐面前。 但这一次白狐却并未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他来上一爪子,反而依旧用那双瞳仁靠下的高傲姿态看着吴良,嘴角勾起的弧度又高了几分。 那样子好像是在说:“你躲啊,有本事你再躲一个试试?” 见吴良老老实实的没有动作。 白狐才终于不紧不慢的抬起另外一只爪子,仅靠两只后爪支撑着身子保持直立状态……这显然是一只母狐,吴良已经看到了它肚子下面有两排并列的豆豆。 然后。 白狐就这么高傲的看着吴良,爪子依旧不紧不慢的向吴良的手背靠近,一直等到距离吴良手背只有几寸远的时候。 似猫一般藏于肉爪中的尖利爪子才一根一根依次伸了出来。 虽然这个过程并无一丝声音。 但吴良却依旧能够脑补出“噌!噌!噌!”的声响,甚至脑补出爪尖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来的寒光。 而白狐却依旧不紧不慢。 就像是故意在对吴良示威,又像是在考验吴良的诚意,挑战他的神经。 终于。 五根利爪全部伸了出来。 白狐将这只爪子抬高了一些,这是准备蓄力给吴良这最终一击了。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 “唰!” 吴良的手却是猛然翻了一下,转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就住了白狐后颈部位的那处皮毛。 “?!” 白狐的身体顿时僵硬了起来。 四只爪子无措的耷拉下来,身子不自觉的蜷缩,就连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亦是瞬间内卷起来,夹在两个后腿之间一动不动,就好像被封印了一般。 这便是传说中那“命运的后脖颈”。 许多哺乳动物都有一个这样的“后脖颈”,学名好像是叫做“捏掐诱导的行为抑制现象”,类似于人们常说的条件反射。 到老鼠、兔子、猫,大到老虎、狮子、棕熊,都会有类似的反应,当然,前提是你得能徒手将一只重达两百公斤的成年老虎,又或是重达五百公斤的成年棕熊给拎起来,否则最好不要去轻易进行尝试。 “嗷呜——!” 其他的狐狸见状皆是大怒,一个个毛发重新炸开,尾巴高高竖起,弓起身子做出攻击姿态,仿佛随时准备冲上来与吴良决一死战。 “恶贼!” 闺房内,甄宓原本正如那只白狐一般一脸戏谑的笑意,坐在榻上把玩着一把细绢削成的圆形纨扇,此刻吴良忽然反手将那白狐制住,顿时气得她面色大变,瞬间从榻上弹跳而起,而那纨扇的木柄木框则已经在她手中折做了几段。 她应该从未想过吴良居然会如此诡计多端,因此才没有一点点防备。 也是因此。 她才出离的恼怒,这次的骂声竟一不心脱口而出。 “恶贼?” 闺房外,吴良总算听到了轻吟之外的声音。 这就是甄宓的声音,虽然语调与白天说话时差别很大,但声线却是清晰了很多,亦是比此前的轻吟真实了许多。 很显然,外面发生的一切,躲在闺房内的甄宓都一清二楚,或者说,这的确如同吴良此前所向的那般,正是甄宓在操控着一切,包括这群狐狸与吴良手中的那只白狐。 与此同时。 “嗷呜——!” 其余的狐狸似是得到了最终的命令,它们不再保持克制,弓起身子向吴良围拢了过来。 “站住!” 吴良亦是不甘示弱,将手中被封印住的白狐举到了前面,而后另一只手中的火把靠了过来,瞪眼喝道,“你们若敢再靠近我,休怪我手下无情,将这只可爱的狐狸变成美味的狐狸,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 许是吴良的威胁起了作用,那群狐狸竟真的停下了脚步。 但它们并未因此离去,依旧保持着攻击姿态对吴良怒目而视,绿油油的眼睛仿佛要将吴良射穿一般。 “让开!离开这个院落后我自会放开这只狐狸,你们莫要逼我!” 吴良是最擅长得寸进尺的人,见此状况自是立刻进一步发出了警告,而后慢慢的迈着脚向院落门口移动。 “嗷呜——!” 然而这一次那些狐狸却并未给他让出一条道路,反倒再次围拢过来,似是一副要与吴良鱼死破的姿态。 “好好好,我不动,我不动行了吧?” 吴良只得被迫停下脚步,无奈的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有话直说呗,别再装神弄鬼了好么?” “……” 然而,此刻却没有了任何回应。 至此吴良与这群狐狸已陷入了僵局之中,他也走不了,那群狐狸也没有贸然攻击。 不过到底还是吴良技高一筹,因为他还有一条后路。 片刻之后。 院外适时传来了家仆头子的声音:“嘶……冷死了冷死了,不知道刘能收拾好了没有,叫上他赶紧回去,我这脚都已经冻麻了。” 听到这动静,吴良便知道自己要脱险了。 与此同时。 “!” 那群狐狸也似是受了惊一般,竟直接放弃了落入吴良手中的白狐,纷纷转头跳上了另外一侧的院墙,而后快速隐入黑暗之中。 第五百零八章 候人兮猗(4100) 这群狐狸的举动倒在吴良的预料之中。 他怎会看不出来,这群狐狸对他虽有胁迫之意,但目的并不在取他性命,否则又哪里会与他僵持如此之久。 再加上吴良已经确定这群狐狸与屋内的甄宓存在必然的联系,而这里又是甄家的地盘,如果甄宓真想对自己做些什么,恐怕早就已经做了,白天在书房内也完全没有必要与他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在更没必要搞这几出教人看不懂的戏码。 所以,仔细权衡过后,吴良认为他现在也不应该将事情做绝…… 院子外面。 家仆头子等人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吴良手中的小白狐依旧似是被封印了一般缩成一团不能动弹。 终于,吴良下定了决心。 “我现在放了你,咱们就算是扯平了,你可同意?” 吴良将小白狐拎到了眼前,看着它的眼睛问道。 “……” 小白狐脸上本来还挂着一抹明显的怒意,听到吴良的话之后,脸上却又极为生动的露出一抹意外之色,而后微微点了点小脑袋。 正常来讲,狐狸这种动物应该是不会露出似人一般的复杂的表情的,就算有些表情像是笑或是怒,那也是人们一厢情愿认为出来的,但这只小白狐显然不是这样,它已经不仅仅是通人性那么简单,而是具备了相当的智慧,用天朝人惯用的说法来说,那就是它可能已经成了精……狐狸精! 这一刻,吴良脑中不自觉闪过许多《聊斋志异》中的经典桥段,不知道那里面的描写的是不是真的,一个凡人与狐狸精做羞羞的事情会不会很刺激?会不会被吸走阳气?会不会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会不会教人明知会死也欲罢不能?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一言为定,去吧。” 在家仆头子等人走到院子门口之前,吴良终是将小白狐重新放回了石桌之上。 “呜……” 那小白狐纵身一跃便上了石桌旁边的那棵红叶枫树,接着迅速窜上树顶又一跃上了院墙,而后回头最后看了他一眼,轻轻地叫了一声,接着便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呵。” 吴良笑着摇了摇头。 回过头来时,家仆头子与察木王子等人已经到了院子门口。 家仆头子一边借着火光向院内张望,一边开口问道:“刘能,收拾完了没有?” “完了完了。” 吴良低眉顺眼的笑道。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出来跟我们走啊?” 家仆头子揣着手跳着脚不耐的道。 “来了来了。” 吴良最后又向甄宓闺房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举着火把快步跑出了院子。 …… 与此同时。 闺房内甄宓已经重新坐回了卧榻之上,此前脸上的恼怒之色已经去了一半,将那把被她折断的纨扇放在腿上慢慢抚平。 然而细绢虽能抚平,纨扇的木框木柄却是已经断成了几段,断然不可能复原。 “噗嗤!” 不知为何,甄宓反倒忽然掩嘴笑了起来,仿佛刚刚经历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一般。 …… 重新回到温暖的屋里,烤了烤手脚缩回自己的被褥之内。 吴良还在不断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自穿越至今,那只小白狐还是吴良遇到的头一个疑似动物成精的事物,这自是令他不能不去多想。 事实上,从古到今天朝有关动物成精的民间传说不胜枚举。 其中在民间最有群众基础的乃是“五大家仙”,这五大家仙分别是狐仙(狐狸)、黄仙(黄鼠狼)、白仙(刺猬)、柳仙(蛇)、灰仙(老鼠)。 人们认为五大家仙是与人类长期伴生的,属于亦妖亦仙的灵异,如果侵犯了它们,使它们受到损害,它们就能以妖术对人类进行报复,使人类受到不同程度灾难的惩罚,而倘若人们敬奉它们,则会得到福佑,因此哪怕在后世,民间也依旧有许多家庭中供奉着五大家仙。 而在五大家仙中,传说故事最多的无疑便是狐仙,这些故事中狐仙有好有坏,有的报恩有的害人,算是亦正亦邪的妖仙。 其次则是黄仙,人们普遍认为黄仙能够左右人的精神世界,一旦被黄仙附了体,人们就会发生癔病,通常以女性居多,终日神神叨叨、哭哭啼啼、骂骂咧咧,而一般发生这种情况,则大多是因为家中有人触犯了黄仙,不得到黄仙的原谅,癔病便永远都好不了。 剩下的白仙、柳仙与灰仙亦是有不少传说。 像后世人们耳熟能详的《白蛇传》便是在有关柳仙的民间传闻基础上艺术加工而成…… 想着这些的同时。 吴良又一次回想起了甄宓闺房内传出的轻吟。 “hurenxi——yi~~~” 当他被这群狐狸包围的时候,尤其是那只小白狐走向自己的时候,依旧响起了这样一声轻吟,只是这声轻吟蕴含的情绪似是十分复杂,吴良当时并未体会出其想要表达的感情,亦是没有产生共鸣与共情。 虽然暂时还没有头绪,但他觉得那一声轻吟定然是与这群狐狸,尤其是那只小白狐存在着某种关系。 这或许便是甄宓给自己的提示。 为的是帮助吴良记起甄宓想要他记起的事情。 “hurenxi——yi~~~” 吴良轻轻哼唱了一遍,凝神搜罗着脑中所知的知识,试图从中找出可能与之有关的只言片语,尽管机会可能极为渺茫。 察木王子听到了吴良的声音,从背后捅了捅他,有些好奇的小声问道:“刘能哥,你在哼哼什么,曲调还挺好听的?” “没什么,就随便哼哼……” 吴良紧了紧被子,含糊的说道。 “你是不是想白姑娘了,要不就是想陈留的那些美人了?” 察木王子接着又问。 “何以见得?” 吴良问道。 “自然是从你哼哼的曲调里面听出来的,我虽不懂乐理,不过却也能听出你这曲调之中的思念之情。” 察木王子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过若是想白姑娘了,你的精力还真不是一般的旺盛呢,这才一夜未见,你便已经忍受不住了,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早就已经掌握了房中之术,只是不愿意传授于我。” “你离我远点!” 吴良顿时哭笑不得,用肘子狠狠的杵了察木王子一下。 “哎呦!” 察木王子吃痛叫了一声。 旁边立刻传来不满的骂声:“鬼叫个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对不住对不住,我刚才发了个噩梦,对不住,快睡吧。” 察木王子也是没什么架子,适应能力又出人意料的强,连忙对身边的人赔不是,很快便将其安抚了下来。 而吴良则不再理会察木王子,心中暗自吐槽道:我要是会房中之术就好了,如此在陈留的时候哪里还会怕菁菁往我房里钻?可惜我只会厌劾之术与一个半吊子的控水之术…… 等等?! 想到这里,吴良脑中似是忽然“叮”了一下。 控水之术! 白狐。 异地恋。 轻吟。 hurenxiyi…… 难道是……候人兮猗?! 吴良瞬间将这些线索联系到了一起! 他联想起了大禹与涂山女娇的历史故事。 此前吴良便怀疑过大禹疑似也掌握了控水之术,因此才完成了治理洪水的千秋壮举。 而涂山女娇在传说中则是一只九尾白狐,有史为证:“涂山之歌曰:绥绥白狐,九尾痝痝。” 后世人尽皆知的“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故事,说的便是大禹与女娇之间的故事,大禹为了治水,屡次经过家门却不曾进入,连自己的儿子出生都不曾理会,而家门内留守的便是他的妻子女娇。 女娇思念夫君,夜里望着天边的一勾新月触景生情,终是忍不住唱出了自己的心声——“候人兮猗!” 只有四个字,在女娇的反复吟唱之下形成了一首歌辞,成了后世考古界公然的天朝历史上有史可查的第一首恋歌,被后人称作《候人歌》,记载于《吕氏春秋·音初篇》之中。 这四个字其中的“兮”和“猗”还只是语气助词,相当于后世常用的“呀”或是“啊”,只有“候人”二字直白的道出了女娇的内心独白:“等你!” “我靠,我刚才脑子秀逗了?” 猛然想到这茬,吴良忍不住一巴掌狠狠怕在自己的脑门上。 太不应该了! 这绝对是《候人歌》无疑,纵观古今绝对没有任何一首歌辞与《候人歌》相似,甄宓这提示给的简直不要太鲜明。 身为一个考古专业的硕士,虽然不是要求对古今历史都必须倒背如流吧,但像《候人歌》这种历史中的“第一”与“唯一”,却是必须熟记于心的。 吴良也并非没有熟记于心。 现在想起来,大概是因为东汉与大禹相距的年份太过久远,甄宓与女娇也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再加上深更半夜这首歌辞吟唱出来实在有些诡异,再加上那群狐狸出现的太过突兀,才使得他脑子一直处于短路状态,竟是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到这茬,就好像平时本来已经要说出口的话,一被打断就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一般。 可是即使终于想到了这茬,吴良也还是没有解开心中的谜题,相反疑点反而变得更多了。 甄宓在闺房内吟唱的曲调是《候人歌》,这点已经毋庸置疑。 可是她为什么要吟唱《候人歌》呢? 还有那群狐狸,尤其是那只小白狐,它们与甄宓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再有就是甄宓此前在书房之内对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滋味、记忆……甄宓究竟想要他想起什么来呢? 吴良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思索的过程中,吴良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假设甄宓与女娇之间存在着什么关系……毕竟《候人歌》与白狐都能够与涂山女娇联系在一起,而那《候人歌》与白狐也是与甄宓想要他记起的记忆相关的提示。 吴良自是只能往大禹的方向去想。 而若是非要将他与大禹进行联系的话,貌似也就只有那他从扶桑树果实中得到的“控水之术”了吧? 所以,甄宓所说的滋味,有可能是“控水之术”的滋味? 而甄宓想要他记起的记忆,也有可能是大禹的记忆?又或者说,涂山女娇该不会是因为“控水之术”将他当做了大禹吧? 若是如此,那么…… 甄宓又是什么? 难不成是涂山女娇的转世?而且是那种没喝孟婆汤的转世? 吴良想起了杨万里此前打探来的消息中,关于甄宓出生便身负异象,并且从小便异于常人的细节。 虽然此刻依旧觉得“转世”一说不可思议,但他却不得不往这方面想,否则实在难以解释甄宓这些古怪的行为与言语。 “吵什么吵!不睡觉就滚出去!” 旁人又有人被吴良这一巴掌惊醒,不耐烦的骂道。 “对不住对不住,打了只蚊子。” 吴良亦是连连道歉,接着便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穿上鞋子向门外走去,他觉得有必要立刻去找甄宓验证一番。 “刘能哥,你上哪去?” 察木王子抬头问道。 “撒泡尿,很快就回来,你先睡吧。” 吴良轻声说道,接着便迎着冷风出了门。 如此再次来到甄宓院内,这一次石桌上倒并未出现鸟粪,总觉得之前两次亦是甄宓搞的鬼,只是不知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或许与那群狐狸如出一辙? 深吸了一口气。 吴良径直来到甄宓的闺房门口,抬起手来准备叩响那扇雕花木门。 结果他才刚抬起手来,还未叩下之时。 “吱嘎!” 面前的木门已经打开。 甄宓俏生生的站在门内,抬头望着莫名有些紧张的吴良。 此刻甄宓的眸子似那些狐狸一般闪烁着绿色的幽光,其他的地方看起来与白天相见时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换了一身较为轻薄舒适的浅色衣裳,这应该便是她平日的睡衣。 “进来吧。” 甄宓轻启朱唇,发出慵懒却似命令的声音。 “这……不太好吧?” 吴良不由的裆下一颤,打量着甄宓那略显青涩的身姿,终归还是有些犹豫。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只要他走进这道门,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一律都要算作发生了什么,没什么好解释的……不然难道只是学习外语?只是研究剧本?亦或只是做头发? :x 第五百零九章 七杀格(4000) 更何况,甄宓此刻的模样亦是教吴良不得不防。 尤其是那双眼睛,一看就有着很大的问题,绝对不能将她当作普通人看待,吴良就算是再精虫上脑,谨慎的性格也使得他断然不会乱来,否则出了岔子可怨不得别人。 再有就是甄宓的身份。 吴良既然已经怀疑甄宓可能与传说中的涂山女娇有关,而涂山女娇不但是大禹的妻子,还是一只堪称上古神兽的涂山九尾狐……如果他的怀疑成立的话,那么他现在面对的便是一个活了数千年的老妖怪,这又怎是他这样的肉体凡胎承受得起的? “有何不好,难道你不想与我共度春宵?” 甄宓倚在门边屑睨着冲他妩媚一笑,姿态像极了一名经验丰富的风尘女子,而如此直白的话语,更是撩的吴良小心脏狂跳不已。 只是这番话,显然与甄宓的年龄不符,与她的身份更是格格不入。 也是此刻。 吴良终于看清了甄宓的眸子,那双眸子已经不是他白天见到时的乌黑瞳仁,而是变成了一双褐色的竖瞳,亦是与方才见过的狐狸如出一辙。 这无疑是进一步在证实吴良的猜测。 以如此面貌大方面对吴良,看来甄宓似乎也并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只是暂时还不知出于什么动机故意在与吴良打哑谜。 越是如此,吴良反倒更加没有心思乱来。 “女公子身份尊贵,岂是小人有资格觊觎的,女公子莫要折煞了小人。” 于是吴良后退了一步,低眉顺眼的行礼道。 “既然如此,你为何深夜来我门前,这似乎也不合礼数吧?倘若被人看见,你只怕是小命难保。” 甄宓冷笑一声,反问道。 “女公子说的极是,小人方才不过是在清理鸟粪,不想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女公子门前,请女公子恕罪,小人这就告退。” 吴良果断以退为进,扭头就走。 “站住!” 甄宓终于面色一变,冷声喝道,“你若敢再走一步,我现在便将甄家人全部招来,到时不用我动手,你亦是死路一条!” 吴良自是“被迫”停下脚步,回头苦笑道:“女公子这又是何苦呢,小人若是被抓受死,女公子的名节便也毁了,此举只怕于女公子更加不利吧。” “你在忧心于我么?” 甄宓挑起柳眉又是千娇百媚的一笑。 “……” 吴良无言以对,这是他两辈子撩妹生涯中都不曾遇到过的敌手,感觉根本不是他能够驾驭的了的。 “噗嗤。” 甄宓终是绷不住一般掩嘴笑了起来,笑罢之后才白了他一眼,正色说道,“倘若你已经记起了什么,那便随我进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说完。 甄宓便自顾自的转身回了房内,没有继续邀请他,也没有将房门关闭。 此刻甄宓的闺房之内并未点起油灯,没有月光的照耀,里面黑漆漆一片,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也不为过。 这扇门对于吴良而言就像一张血盆大口。 虽然里面散发出来的并非是血腥与腥臭,而是淡淡的撩人心弦的闺中清香,但吴良心里很清楚,只要他现在走进这扇门,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不管甄宓究竟有何目的,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绝对都不可能轻易抽身,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 屋内甄宓也并未再催促,似是已经料定了吴良一定会跟进来一般,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你若不进来那就没得聊了。 最终。 “失礼了。” 吴良抬脚迈进了门槛。 “将门带上。” 甄宓接着又道,黑暗中只能看到她那双射出绿色幽光的眼睛。 “咣当!” 吴良先是驻足让眼睛适应了一下屋内的黑暗,然后才依言关上了门。 他既然已经选择走进这扇门,便是在权衡之后下定了决心,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他都能够坦然接受,哪怕是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当然,在他的预想中,甄宓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他都觉得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恶意。 抛去此前甄宓那些看起来并无恶意的行为与言语不说。 如今吴良推测她可能与涂山女娇有关,而自己则可能是因为“控水之术”被她当做了大禹或是大禹的转生之人,涂山女娇与大禹又是历史上有名的夫妻,有这样的关系打底,吴良觉得甄宓应该也不会对自己有太大的恶意,至少大概率不会是杀意…… 正当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砰!” 一个娇躯已经不由分说的撞入了他的怀中。 吴良自是又吃了一惊,好在甄宓不是借机偷袭,否则他恐怕已经中招。 只是如此主动…… 吴良心中还是有些顾虑,甄宓难道要霸王硬上弓不成,其实这个时代他深更半夜进入甄宓闺房,便已经突破了男女正常交往的底线,如今再被甄宓如此扑入怀中,与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也并无太大的区别,全身是嘴都无法撇清。 “?” 黑暗中吴良清晰的感觉到,甄宓的双臂接着又勾住了他的腰,侧脸靠在了他的胸口之上,很紧,似是要将他揉入身体一般。 少女身上特有的香气侵入吴良鼻腔,痒痒的令人心动。 吴良有些迷醉,不过直到此刻他依旧保持着理智,很是自觉的将手举了起来以示清白,毕竟现在可是甄宓的主场,在搞清楚情况之前,任何不太合适的行为都有可能惹来更多的麻烦,使得他之后更难脱身。 “嗅——” 甄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是在回味吴良身上的气息。 就似她在书房中所说的那般,这气息是她所熟悉的气息,令她迷醉。 如此静静的立了半晌之后。 勾在吴良腰上的手臂终于松了松,甄宓向后退了几步与吴良拉开距离,重新回到卧榻上坐下,这才有些不满的责问道:“你方才为何不拥我?” “女公子恕罪,小人进入女公子闺房已是莫大的不敬,若再对女公子动手动脚,那便更加有失体统,更是罪不可恕,小人不敢。” 吴良此刻已经适应了房内的黑暗,虽然并不能完全看清楚房内的一切,却也能够看个大概,面对甄宓的责问,吴良来到梳妆台前的木凳上坐下,这才静下心来直奔主题道,“不瞒女公子,小人此次来见女公子,的确是在女公子的提示下记起了一些事情,只是不知小人记起的事情与女公子想要小人极其的事情是否乃是同一件事,因此才来寻女公子验证一番。” “哦?说来听听。” 见吴良不再装傻充愣,甄宓也终于不再追求拥不拥她的问题,而是双腿一翘用玉臂支着脑袋侧躺在了卧榻之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吴良。 “小人以为,女公子应是与涂山女娇有些干系。” 吴良相对比较保守的说道,并未主动提及自己与大禹可能存在的共通之处,也就是他通过扶桑树果实掌握的“控水之术”。 因为现在他还不能完全确定甄宓此前所说的“相同的滋味”究竟是不是“控水之术”的滋味,万一不是,而是另有其它他不知道的说法,那不就是不打自招了么? “看来你什么都不曾记起。” 结果甄宓却是直截了当的否定了他,略有些失望的说道:“你只不过是引入了那些书籍中的记载罢了,否则你便不会如此称呼于我。” 有关“涂山女娇”的传说。 东汉以前的古籍《吕氏春秋》、《尚书》、《天问》、《史记》中都有相关记载,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是知识略微渊博一些读过这些书籍的人,通过那首《候人歌》便已经能够猜出一个大概,更不要说在这个基础上再见到那群莫名出现的狐狸,尤其是那只小白狐。 “女公子说的不错,小人的确什么都不曾记起。” 吴良见已被点破,尤其涂山女娇的真名在历史上本就没有一个确切的定论,有些更早的一些古籍中甚至称其名为女娲,他一个来自后世的穿越者自然没有办法说准,只得态度坦诚的说道,“因此小人才谨言慎行,只是出于好奇前来探寻真相,不敢对女公子有任何非分之想,更不敢胡作非为。” “如此说来,你可能也不是他。” 甄宓倒也并未因此恼怒,依旧十分平静的说道。 “不知女公子口中的‘他’,可是夏后氏姒文命?” 吴良顺势问道。 方才甄宓虽然否定了吴良的称呼,但从另一方面说,也等于默认了自己的身份,因此吴良将她与大禹联系在一起并无问题。 而姒文命则是大禹的姓名,夏后世乃夏朝君主的氏称,夏朝王族皆是以国为姓,因此大禹也有夏禹之称,这个名字就比涂山女娇的名字要明确了许多,吴良自是不会说错。 “明知故问。” 甄宓冷哼了一声,却又用命令的口气说道,“不过你虽未记起我来,但此刻我却依旧不能排除你与他是否存在联系,因此在这之前,你需常伴我左右,待我试尽能够想到的办法为止。” “这是为何,请女公子明示。” 吴良不解道。 的确很是迷惑,按理说吴良刚才坦诚相见,已经可以排除他与大禹之间存在联系的可能,就算是他身怀“控水之术”,以涂山女娇的年岁与阅历,八成应是知道“控水之术”与扶桑树果实之间的关系,就算不知道,那也不应该仅凭一个“控水之术”的气息便非要将两个不同时代的人联系在一起,这一点都不符合常理。 何况,现在吴良还不确定她所知的“滋味”是否就是“控水之术”的气息。 难道还有其他的原因不成? “我也懒得对你遮遮掩掩。” 甄宓翻了个身伏在卧榻之上,两只胳膊撑住弧线迷人的下巴,翘起的小腿上下摇摆着,这姿态明明很可爱,可她的态度却依旧十分傲慢,“你不但身怀与他一样的‘御水法’气息,还有与他如出一辙的‘七杀格’命格,若只有一样我或许也就当你是个命数非凡的异士,但两样皆是一样,我便没办法不怀疑了。” “七杀格?” 吴良愣住。 既然甄宓说“七杀格”是命格,那自然便是天朝古代极为玄妙的命理学命格,这是一种基于周天学天干地支繁衍出来的推测个人未来命运的玄妙学问。 这玩意儿可比相术厉害得多,可以说人的面相便是基于命格之理生成的,绝非一般人能够掌握。 在遇到甄宓之前,吴良从曾遇到过一个真正掌握“相术”的异士,反倒是他自己有时候还再利用“相术”装神弄鬼,想不到在这里却被甄宓看透了命格,倒叫他十分意外。 其实他对自己的命格亦是十分好奇,尤其是这“七杀格”听起来貌似就有那么点凶煞之意,自是让他更加好奇了。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那我就大发慈悲的与你说上一说吧……所谓七杀格,也叫作偏官格,乃是极凶之煞。” 甄宓“嘁”了一声,倒还是耐着性子的说道。 听到这话,吴良的心微微沉了一下,不过仔细想想甄宓似乎没有必要似后世那些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一般忽悠自己,自是愿意继续听下去。 甄宓继续说道:“不过此命格虽为极凶之煞,实则有制有化便可转凶为吉,有大成就之贵,只因七杀之星相中有冲劲、有毅力、有抱负、有勇气,盖控制得宜,煞为我用,如大英雄大豪杰,似难驾驭,而处之有方,则惊天动地之功,忽焉而就,你可能还不知道,自古历朝历代开国之王侯将相皆有七杀之相……当然,若不能驾驭七煞者,则必为煞气所刃,不得善终。” “呃……” 吴良再次愣住。 也就是说,虽然他这七杀格是极凶之煞,但若是他能够扛得起、压得住,这命格反而便是万中无一的好命格,能助他成就一番大事业? 而若是他扛不起、压不住,那就连个善终都没有? 这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啊。 要么便是不得善终。 要么便是惊天动地…… :x 第五百一十章 出马仙(4000) 听甄宓这么一解释,吴良倒是安心了许多。 这“七杀格”命格虽说是极凶之煞,但只要处置有方,也可以转为大成就之贵,貌似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好。 至于他是否能够扛得起、压得住。 这个问题吴良倒也不是太过忧心,他觉得自己虽然没有逐鹿中原的野心,但冲劲、毅力、抱负与勇气方面还算是说得过去,毕竟正常人若是经历了他在古墓中遭遇过的那些九死一生的险境,再加上现在小日子本身已经过的不错,应该鲜少有人能似他一般初心不变。 所以他对自己还算有些信心,就算不是扛得起、压得住,最起码也没那么容易被压垮。 再至于甄宓所言是否属实,吴良下意识的再看向甄宓的眼睛。 这双眼睛一看就不属于常人,再加上她并未否认与涂山女娇之间的关系,需知涂山女娇可是几千年前的老妖怪,若说没有一些道行绝对没人相信,所以她说的话自然是有一些可取之处,不可尽信但也不能不信。 何况他与涂山女娇之间也没有利益纠葛,吴良暂时想不出她如此欺骗自己能够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综上所述,吴良自是决定暂时接受“七杀格”命格的说法。 只不过这命格的事情不可宣扬出去,倘若教曹老板听了去,以他的性格恐怕便要忧心自己是否会喧宾夺主,吴良此前辛苦在曹老板面前营造起来的无害形象亦要受到影响。 “你害怕了?” 见吴良蹙起了眉头,甄宓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驾驭不住“七杀格”命格,撇起嘴来略有些鄙夷的道,“不过你也的确应该害怕,似你这般年纪依旧一事无成,又无能够依仗的家世背景,已经沦落到与人为仆的境地,怎么都不像是能够驾驭如此命格的模样。” “女公子说的是……” 见甄宓如此说,吴良低眉顺眼的承认道。 但其实他心中反倒轻松了一些,这至少证明甄宓虽然与涂山女娇有关,但其实并不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妖孽。 否则她又怎会无法识破自己伪装的身份? 这对吴良来说自然是好事,说明他在此事之中尚有可以操作的余地,不必一味的处于被动境地。 “不过你倒还有些骨气,若是一般人听到这里,应是早已跪在地上求我指点如何化解命格中的煞气了。” 甄宓却又用欣赏的语气说道。 也不知道是真心欣赏于他,还是不想打击吴良,违心的安慰于他。 “女公子有化解这命格之煞的办法?” 吴良顺着甄宓的意思追问。 “没有。” 甄宓面露戏谑之色,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这命格乃是先天而成,若要化煞为吉,外人断然无法插手,只有依靠你自己。” “……” 吴良闻言瘪起嘴来。 他已经看出来了,甄宓完完全全就是将他当做了一件解闷的玩具,或者也可以说将他当做玩具的其实是涂山女娇,高高在上的姿态一刻都不曾改变过。 不过这样也好。 此刻甄宓越是不将他当一回事,他操作的余地也才更大,更容易扮猪吃虎……否则面对这样一个可能活了数千年的老妖怪,他还真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呵呵,你果然还是怕了,如此看来你八成不是他,若换作是他,得此命理只怕是高兴还来不及。” 甄宓得胜一般娇笑起来,又故意激道。 “既然如此,可否容小人告退?” 吴良听出甄宓话中的激将之意,果断又选择了躺平。 “放肆!” 甄宓立即直起身子瞪眼斥道,“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么?你大可以转身就走,我自会立即教会你死字应是怎么写的!” “女公子,你可是高高在上的女神,何苦为难我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辈啊?” 吴良哭丧着脸道。 “我自有我的道理。” 甄宓扫了他一眼,终是又道,“我看你心中亦有许多疑问,今日我心情不错,你若有什么想问的,便趁现在问吧,我或许会好心给你一个明白。” “呃……” 见甄宓主动给机会,吴良自是求之不得,不过面上表现出来的却依旧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谨小慎微的问道,“不论小人问什么女公子都会回答么?都断然不会恼怒么?” “那就要看你究竟问些什么了。” 甄宓斜睨道。 “……” 吴良默默的闭上嘴,低下了头。 “你究竟问还是不问?我不恼怒便是!” 甄宓见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就没见过这么墨迹的人,简直不配做个男人,倘若不是吴良身上滋味特殊,她早就按捺不住脾气一巴掌抽死他了。 “问问……我、我问。” 吴良打了个激灵,连忙结结巴巴的问道,“我想知道……女公子的眸子是怎么一回事?怎会与我白天见到时截然不同?” “就问这个啊?” 甄宓白了他一眼,开口反问道,“你可听说过萨满一词?” “倒是略有耳闻。” 吴良微微颔首。 据他所知,天朝唯一与萨满有关的便是“原始萨满教”,这个词起源于天朝东北部与西北部少数民族中的阿尔泰语系,其中“萨满”翻译过来便是“巫师”的意思。 而在天朝商周以前的部落时期,“巫术”便是掌握在各大部落的“巫师”手中,这些巫术包括但不限于祈福、预言、解梦、占星、治病等等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方方面面,当然,也包括许多被后世成为“邪术”的法门,那时都被冲成为“巫术”。 可以这么说。 “原始萨满教”的“萨满”所掌握的巫术,便是后世人们熟知的方术、道术与邪术的前身。 其实世间还存在着另外一种说法: 方术、道术与邪术不过是侥幸遗留下来的少量巫术罢了,在这种说法中,巫师不是前身,而是祖宗,是上古文明像另一个方向发展的必然产物,是后世人们无法理解、亦因为某些原因极难掌握的神秘力量。 也是因此。 上古时期才存在那么多玄之又玄的神话传说,而后世许多依旧影响着人们方方面面的奇门异术,诸如黄历、风水、命格、相术,解梦等等,哪怕以严谨的考古方法去溯源,依旧要追溯到遥远的上古时期,甚至更加遥远。 “我倒小看了你,你倒也并非不学无术。” 甄宓略显意外的看了吴良一眼,这才继续问道,“那你可知什么叫做占窍?” “占窍?” 吴良愣住,拱手说道,“小人才疏学浅,请女公子明示。” “所谓占窍,顾名思义便是仙家占据凡人窍门,以附身的方式来传达心意的办法。” 甄宓正色说道,“你应当知道,人共有九窍,耳乃精窍,目乃神窍,口鼻乃七窍,另有两窍为浊窍,窍窍通魂连魄,乃是鬼神趁虚而入的唯一路径,凡人没有天眼见不着仙家,仙家亦无法与凡人直接沟通,若欲向凡人传达旨意,便需通过占窍的方式实现……而你见我眸子与白天时截然不同,便是这个道理,如今你见到虽是她,实则说话的却是我。” “这……” 吴良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如此盯着甄宓的眼睛消化了片刻,依旧觉得此事过于惊人,于是又沉吟着问道,“如此说来,我此前的称呼便错了,应尊称一声大仙才是吧……不过我还有一事不解,若大仙能够占人九窍,是不是上谁的身都可以?” “自然不是。” 甄宓嗤鼻一笑,摇头说道,“你未免将此事想的太过简单了,人之九窍既是通魂连魄的重要关口,自然也有着与生俱来的防范机制,否则若是什么牛鬼神蛇都可随便上身,天下岂不乱了套了?” “……” 吴良看出甄宓还没说完,于是只是微微颔首,继续听着。 果然。 甄宓顿了顿便又继续说道:“若要占窍,便需先经过打窍。打窍也分为两种打法,一种是武打,一种是文打。” “这武打就简单的多了,选中了适宜的人,令其大病一场,又或是令其经历一次生死,便有机会使得九窍松动,方可趁虚而入,不过此法虽然快速直接,但是出现意外的机会亦是很大,凡人之躯本就脆弱,若是命再不够硬,稍不留神便会一命呜呼,如此便是前功尽弃。” “另外此法就算占了窍,亦是有可能令仙家在占窍时与凡人捆成了死窍,届时仙家无法脱身,烦人若是死了仙家亦要一同陪葬,实在太过冒险,因此不得万不得已,我是断然不会使用的。” 这“武打”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夺舍? 吴良心中暗忖。 其实也还是有些区别,捆成了死窍就等于仙家彻底占据了凡人的身体与灵魂,自己也走不掉,这的确是得不偿失,而夺舍好歹是为了继续延续生命长生不死,而不是把自己绑在一棵树上吊死。 “而这文打便要温和许多,选中了适宜的人之后,自小便要与其为伴,对其照顾有加,危难之时加以提点,使其逐步认同仙家的存在,再寻找机会逐一侵入窍门加以尝试,切莫操之过急,待时机成熟之时方可九窍同入,与其和谐共存。”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这文打十分考验耐心,少则十几年,长则几十年,甚至有时直至凡人老死亦不能成功,实在恼人。” “不过若是成了,有是一桩美事,至少可保数十年安枕无忧。” 说到这里,甄宓俏脸之上又露出了自得之色,看样子她这应该就是文打完成的占窍,否则与吴良说起这些,那便是将弱点暴露给了出来。 而听到此处,吴良对所谓的“占窍”亦是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这不就是后世依旧有所传言的“出马仙”? 据吴良所知,“出马仙”便是原始萨满教巫师传统的一种延续,并且这种大仙指的便是狐狸、蛇、黄鼠狼、刺猬与老鼠五大家仙。 若是如此。 那么甄宓此刻的身份便应该是仙家的出马弟子,仙家出马上身时,她便是大仙本仙,断事治病如有神助,而平日里她则又保持着凡人的身份与生活方式,与普通人并无两样。 “如此说来……” 吴良依旧沉吟着说道,“小人听闻甄家这位女公子年幼时,时常有神秘黑影将羽衣盖在其身,又在三岁时便异于常人的早慧,并且还时常一人自言自语,又哭又笑,翩翩起舞,这些怪事应该都是大仙在为她打窍吧?” “你倒很会联想,不过都教你说中了。” 甄宓嫣然一笑,微微颔首。 “原来如此。” 吴良终于将自己此前的疑问全都串联了起来,甄宓的情况已经十分明确。 至于曹植的《洛神赋》中的女主究竟是不是甄宓,而甄宓又是不是后世民间传说的“神调门”始祖,吴良亦是有了一个判断——八成是的! 因为“神调门”的“跳大神”其实也是出马弟子的特色技能之一。 与此同时,吴良也算是搞清楚了自己与察木王子初见甄宓,就被她迷得魂不守舍的主要原因,一来不可否认她确实生的花容月貌,教人很难不心动;二来可能便是因为出马弟子身份的加持,更何况还是狐仙的出马弟子,使得她举手投足只见都散发着男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唯一的问题是。 历史上甄宓死的极惨,被发覆面,以糠塞口,这依旧令吴良感到疑惑,她可是出马弟子啊,身后站着一个大仙呢,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吴良觉得探查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基本完成了此行的目的。 至于甄宓,他自然是不想继续招惹的,毕竟她的身后便是一个活了数千年的狐仙,而且如果传说无误的话,可能还是一只道行极深的九尾妖狐。 吴良有自知之明,这种大仙显然不是他招惹得起的,还是尽早撇清关系为妙…… :x 第五百一十一章 王的女人与王的母亲(4100) 与吴良最开始的预计不同。 这次探寻甄宓秘密的过程比他预想中的简单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开始调查,就已经结束了。 只因他那机缘巧合得来的“控水之术”,或者按照涂山女娇的说法,也可以叫做“御水法”,再加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七杀格”命格,涂山女娇怀疑他是大禹的转世,便主动将自己的秘密说了出来,他只是被动的接受罢了。 但也正因如此,吴良才越发觉得应该尽快离开,而不是像来之前想的那样将她收下,为瓬人军所用,甚至还有一些骚骚的想法。 他现在已经明白,甄宓根本不是普通的能人异士,而是“出马弟子”。 她如今能够对自己如此坦率,完全是因为有恃无恐,而与她共用九窍的涂山女娇,仅从言语之间便能听出是个性子喜怒无常、行事亦正亦邪的妖仙。 惹不起。 真心惹不起,还是躲远一点比较好。 莫要一不小心害了自己不说,还连累了瓬人军的兄弟们,那就得不偿失了。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 从涂山女娇的说法中可以听的出来,似她这样的出马仙是不能直接在他这样的凡人面前现身的,也不能直接对他这样的凡人发难,这才是她要在人世间寻找并培养“出马弟子”的主要原因。 而“出马弟子”虽然能够请“出马仙”上身,从而使用部分凡人无法掌握的异术,但受到凡人之躯的限制,不管是功效还是能力都将打上一些折扣,也并非便能够做到无所不能无所不知道。 所以。 吴良如今想要全身而退,还是有些机会的。 如此想着,吴良已是拱手陪笑道:“多谢大仙为小人答疑解惑,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大仙有所不知,小人方才乃是以出恭为由偷跑了出来,如今已经过了好一阵子,小人若是再不回去恐怕引人猜疑,到时候可就说不清楚了。” “我方才是不是说过,在我搞清楚你与‘他’是否存在联系之前,你需常伴我左右?” 甄宓闻言面色一沉,凝视着吴良道。 “大仙的确说过。” 吴良连连点头,却又苦着脸说道,“不过女公子即是大仙的弟子,大仙多少也要顾及一下她的身份啊,小人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仆,倘若教人发现小人竟敢在深夜时分进入女公子闺房,小人会遭受什么样的责罚暂且不论,便是女公子的族人这边,大仙恐怕亦要花费许多功夫才可排除众意,这无疑于将原本简单的事情给变得复杂了,请大仙三思。” “嗯……” 甄宓沉吟着审视了吴良,显然如今虽然在涂山女娇的协助之下,甄宓在甄家早已拥有了很大的话语权,但有些事情也不是她能够随心所欲的,尤其是这种有辱家风的事情。 片刻之后。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既然如此你便先回去吧,待下次夜巡时再来与我相会,莫想耍什么花招,我会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甄宓终是用警告的语气说道。 “小人不敢,那小人便先告退了。” 吴良连忙行了个礼,麻溜儿转过身去打开房门,披着月色快步向位于后院的住处走去。 一路上他其实一直在用余光小心留意着周围的情况……起初倒什么都没有发现,等快要到达住处的时候,他到底还是在一处墙角阴暗的角落中发现了两抹绿油油的幽光。 甄宓、或者也可以说是涂山女娇,她果然不会轻易放吴良离开,也并未完全信任吴良,仍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 回到屋内钻进被窝。 期间察木王子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不过吴良却并未立刻与他说明情况。 一来是因为这些事情并非一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二来则是这地方人多耳杂,那些家仆虽都闭着眼睛,但谁也说不准他们是否睡着,万一被人偷听了去,事情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何况现在外面正有狐狸盯着,也不是有所行动的好时机。 如此心中想着这些事情,吴良很快便进入了假寐状态。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 就这一会假寐的功夫,他竟还做了一个无法自拔的春梦。 梦中他不知怎么的就被扒光了衣物,赤条条的躺在甄宓的闺房之内,还被绑住了手脚,而甄宓则极为主动的献上了自己的身体。 这个过程中。 甄宓的眸子不断发生着变化,连同她的语气与声调亦是不断发生着变化。 时而是涂山女娇那高高在上的女王范,时而又是甄宓那娇柔得体的大家闺秀范,吴良从中体会到了双倍的快乐,尽管甄宓那娇柔得体的大家闺秀范在做这种霸王硬上弓的事情时略微有些违和。 “刘能哥!刘能哥?快醒醒,起来巡夜了。” 就在情景最激烈的时候,察木王子的叫声惊醒了他。 “啊?哦……” 渐入佳境之时睁眼猛然看到察木王子那张异域风格的脸,吴良自是吓了一跳,而后心中便划过一丝失落,竟有那么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真不是时候,只要再给他几分钟,他应该就能与甄宓实现人生大和谐了。 “刘能哥,你刚才做了个噩梦吧,眉头皱的那么紧,喉咙里还不断发出轻吟,看起来十分痛苦的模样。” 察木王子还在那里一脸关切的问道。 这个家伙到底还是年轻了些,但凡是经过人事的人,便应该知道这副模样并不只有在痛苦的时候才有,舒服的时候也会有。 “嗯,的确是个噩梦,我刚才梦到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虫,险些将我吃的骨头都不剩。” 吴良煞有介事的对他说道,而后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先将今天白天才从甄府领取的长袄披在身上才掀开被子,如此便可不被察木王子发现他下半身那顶不太雅观的帐篷。 “怎会莫名做了一个这样的梦?” 察木王子不疑有他,蹙眉说道,“我听说中原曾有解梦之术,能够根据人的梦境来推出一些未来之事,若是能找到擅长解梦之术的人解上一解便好了,不过倒也不必忧心,我还听说梦境与现世往往是相反的,这虽是一个噩梦,但亦可能是好兆头。” “你说的有道理……走吧。” 说话之间吴良已经穿好了衣裳,笑着拍了拍察木王子的肩膀,跟随家仆头子等人一同走出房门开始第三轮夜巡。 路上吴良从其他的家仆口中得知,这便是他们今夜的最后一次夜巡了。 因为这次夜巡之后,最多再过两个时辰天便要亮。 届时便会有负责清扫庭院的家仆起来干活,需赶在家主等人醒来之前将庭院清扫干净,当然也就没有了他们的事。 吴良自是松了口气。 等到了白天,院子里人便多了起来,那些受到涂山女娇指使的狐狸便不能够来去自如,自然也就不可能随时随地的监视于他。 如此巡视到甄宓院内的时候,果然又在石桌上发现了鸟粪。 “邪了门了,以前也不见这野鸟如此厌烦,便似是诚心与你过不去一般。” 家仆头子撂下这么一句话,便丢下吴良一人,领着察木王子等人去旁的地方继续巡视。 “……” 吴良心中有苦难言,只得叹了口气继续埋头清理鸟粪。 待家仆头子等人走远之后,屋内立刻便传来了甄宓那戏谑的声音:“舒爽么?” “什么?” 吴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问你方才在梦中可舒爽了?” 甄宓又叱鼻问了一遍。 吴良终于反应过来,心中亦是瞬间便有了猜测,连忙受宠若惊的道:“原来是大仙在梦中戏耍于我啊,我还道我怎会如此大胆,竟敢做出这样的梦来。” 想不到涂山女娇竟还拥有托梦的本事,看来哪怕以后在睡梦之中也得多留个心眼才行。 否则便极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的秘密暴露出来而不自知,毕竟影响睡梦的多是人的潜意识,这玩意儿最难控制。 “莫要再装了,你方才明明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哪里有半点惊慌。” 甄宓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过你也不必掩饰,只要你乖乖顺从与我,今夜的好梦仍会时常降临,一来是为了激发可能藏于你魂魄深处的记忆,二来也是我给你的奖赏,你安心享用便是了。” “瞧大仙这话说的,我顺从乃是出于对大仙的仰慕,与奖赏并无半点干系。” 吴良笑呵呵的说着话,心中却在暗忖: 不愧是传说中的九尾狐仙,一出手便是如此标志性的独特手段,而且这种事情说起来便似是喝水吃饭一般寻常,比真正的老司机还要老司机。 不过再转念一想,梦境之中出现的其实是甄宓的身体。 涂山女娇此举不过也就是慷他人之慨罢了,吴良顿时嗤之以鼻,替身什么的一点诚意都没有,有本事别只是转化了一个瞳仁,拿自己的身体亲自上阵啊,也叫咱见识一下九尾狐仙的真身应是什么模样,又是什么感觉,会不会长有一对兽耳啊! “莫与我耍嘴皮子,我不吃你这一套。” 黑暗中甄宓嘴角上扬,口中却十分生硬的斥道。 “其实大仙,小人还有一事不解,不知大仙可否明示?” 吴良接着又问。 “说。” 甄宓应道。 “倘若经过多次尝试,小人依旧无法记起大仙的姓名,是否便证明小人并非大仙以为之人,皆是大仙打算如何处置小人?” 吴良问道。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把心放进肚子里吧,哪怕你不是他,我亦不会对你不利。” 甄宓笑着说道,说完可能是觉得这番话不能消除吴良的担心,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又继续说道,“届时你虽不能做我的弟子,却可以成为我的门徒,以我的本事与道行,再加上你的‘御水法’与‘七杀格’,只要你真心顺从于我,我便可助你驾驭‘七杀格’,日后定可成就一番大事业,此举对我亦有好处,我又怎会对你不利?” “哦?此举对大仙又有何好处?” 吴良好奇的追问道。 这么说起来,涂山女娇便是有两手准备,只是暂时吴良还无法想通其中的关节。 不过通过这番话,吴良还是想到了一些疑似与之有关的细节。 比如:甄府如今正在甄宓的见一下开仓放粮救济流民……此事八成便是涂山女娇的意思,只是究竟有何用意吴良还无法说清。 另外。 吴良还想到了史书上的记载,甄宓在历史上一共有两任丈夫,第一任是袁绍的儿子袁熙,第二任则是曹丕。 甄宓嫁给袁熙的时候,袁绍便是天下公认最有机会称霸天下的豪杰,曹老板还远远不够看。 可惜后来官渡之战使得局势发生了惊天逆转。 曹老板反败为胜击败了袁绍,而甄宓便又做了曹丕的妻子……再后来曹丕与曹植发生立嗣之争,原本曹老板看好的是曹植,但最终因为曹植几次重要时刻饮酒误事,最终使得曹丕成了最后赢家,甄宓的地位亦是水涨船高。 再后来,虽发生了甄宓因郭氏受宠而被曹丕刺死的事情,但最终的结果却是,甄宓的亲生儿子曹叡继承了大统。 而此刻上了甄宓之身的涂山女娇,她在史书中的记载,仔细想想,竟与甄宓极为相似。 涂山女娇嫁给大禹之后,虽被大禹三国家门而不入,但还是很快便剩下了儿子“启”,后来大禹去世,各部落联合推举一个叫做“伯益”的人继承领袖之位。 结果“启”很快便发动叛乱,将“伯益”赶下台,将领袖之位夺了过来。 并建立夏朝政权,废黜此前的“禅让制”,改为父传子继的“世袭制”,成为了“公天下”向“家天下”政权体制的标志性历史事件。 如此对比,可以得出几个共同点: 历史上的涂山女娇与甄宓,最终所嫁之人都成为了天下之主! 而她们的儿子,最终也都成为了天下之主! 如今吴良已经探明,甄宓其实是涂山女娇的出马弟子……即是说甄宓一生中的重要抉择可能都是遵循了涂山女娇的意思。 难道说,这只传说中的九尾狐仙,永远都只在追求一件事情——成为“王的女人”与“王的母亲”? 第513章 纯狐与妲己(4000) 可这些事情对涂山女娇而言究竟有何好处呢? 甄宓自然不必多说,作为一个凡人,越是崇高的地位便可以得到越多的特权。 吴良亦是一样,若涂山女娇真的能够助他驾驭“七杀格”,帮他成就一番大事业,其中的好处自是不言而喻,尽管吴良对这种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兴趣。 但若说涂山女娇这么做没有什么企图,吴良当然是不会相信的…… 吴良忽然又想起了甄宓建议甄府开仓放粮的事情,此事八成也是涂山女娇的意思,这虽然可以算是一项善举,但以涂山女娇的性子,怎么看都不太像是那般无私、那般爱民如子的妖仙啊。 印象中后世民间似乎对“出马仙”的“出马”缘故也有一个比较笼统的解释。 好像是说“出马仙”借弟子之身“出马”进行驱鬼、治病、禳除灾祸等等一类的动作,大多是与修行有关,算是一种突破境界又或是延续寿命的必要手段。 而且涂山女娇方才的确说过助他成就一番大事业,她自己也是有好处的,只是没有细说究竟是什么好处罢了。 “这便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了。” 面对吴良的追问,甄宓的语气立刻又冷了下来,接着说道,“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待你成事之后,只要依旧顺从与我,你在梦中见到的事情便可成为现实,你为王我便为后,你我二人琴瑟和鸣岂不美哉?” 果然与吴良方才从历史中总结出来的共通之处一样,涂山女娇最终的目的还是想成为“王的女人”,至于成为“王的母亲”则是日后的事情。 不过这依旧是慷他人之慨。 因为最终献上肉体的是甄宓,而不是现在正在与吴良说话的涂山女娇,这终归只是一场代理人战争。 “大仙难道就不怕我到时候临时变卦,反倒给旁人做了嫁衣?” 吴良接着又问,试图探出涂山女娇的底牌。 “你大可以试试。” 屋内随即传出甄宓淡然的声音,“我也不怕你知道,曾经有两个人皆是我的弟子,她们的名字你应该听过,一个称作纯狐,一个称作妲己。” “???” 听到涂山女娇忽然报出这两个名字,吴良立刻又吃了一大惊。 或许很多人对“纯狐”这个名字略微有些陌生,但提起其夫君的名字,不论是如今还是后世,便都耳熟能详了——后羿! 后世人们受到一个杜撰出来的神话故事的影响,皆认为后羿的妻子应该是嫦娥。 但对正史有些研究的人便都知道,后羿的妻子并非吃下仙药奔月呈现的嫦娥,而是一个被后世称作“纯狐”的女子。 其实“纯狐”乃是这名女子的氏族名称,她具体叫什么名字尚不好说,只有屈原所著的《天问》似是提到她应是名为“眩妻”。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纯狐”曾做了一件大事。 当时后羿执掌朝政,她作为后羿的妻子,与后羿最为信任的徒弟“寒浞”通奸,合谋之下陆续还死了后羿的多名亲信大臣,将那些重要的朝中重臣职位都换上了自己的亲信,而后再一次被后羿捉奸在床时,“寒浞”伺机杀死了后羿,然后自立为王,改国号为寒,立“纯狐”为正妃。 而现在涂山女娇居然说“纯狐”是她的弟子,似甄宓一般受她之命。 那么“纯狐”的所作所为恐怕便需要与当时的历史背景,尤其是与涂山女娇和大禹有关的历史背景联系起来进行分析了: 大禹与涂山女娇结合之后,大禹最终成为天下之主,而涂山女娇则生下了一个起名为“启”的儿子。 后来大禹去世,按照当时的“禅让制”将王位传与一个叫做“伯益”的人。 结果“启”立刻发动斗争将“伯益”赶下台,将父亲大禹留下的王位夺了回来,建立了夏朝,并将“禅让制”改为“世袭制”,使得天下成了一家的天下。 “启”死后,他的子嗣“太康”依据世袭制顺利继承王位。 但不久之后,外人“后羿”便又发动政变夺取了政权,他虽没有直接称帝,而是将“太康”之弟“中康”立为夏王,但其实“中康”只是一个傀儡,朝政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再之后,“中康”去世,“中康”的子嗣“相”继位,“相”不久之后出逃,从此“后羿”便正式称帝,独承王位。 而“纯狐”便出现在这个时候。 “纯狐”勾引后羿的徒弟“寒浞”与其通奸,设计杀死后羿篡位被封为王后。 而此前出逃的“相”亦是受到了“寒浞”的追杀,最终一命呜呼,不过“相”的妻子却逃了出来,并生下了遗腹子“少康”。 多年之后“少康”成年,又与夏室遗臣联合起来打败了“寒促”,自此天下帝位兜兜转转最终还是重新回到了夏室一脉手中,也就是大禹与涂山女娇的血脉后代手中……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纯狐”出身的纯狐氏部落,正是以“九尾狐”作为部落的图腾。 不过不得不说,此事若非被涂山女娇特意提起。 吴良还想不到这么多。 如今仔细去想,这“纯狐”与后羿徒弟通奸扰乱朝纲,最终将篡夺夏室王位的后羿害死,最终又令王位重回夏室候人手中,这可不仅仅只一场复仇,而是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啊。 说完了“纯狐”的事迹,涂山女娇口中的另外一个出马弟子“妲己”自然也得重新梳理一遍,方可得出其中的共通之处。 其实“妲己”在后世的知名度显然要比“纯狐”高出许多,说是人尽皆知亦不为过。 “妲己”服侍的君王乃是赫赫有名的暴君商纣王“帝辛”。 史载“帝辛”对“妲己”宠爱有加,几乎一切事物都要顺着“妲己”的意思来,而他搞出来的“酒林肉池”之类荒淫无度的事情,发明的那些骇人听闻的酷刑,杀死的那些朝中的忠臣义士,其中皆有“妲己”的推波助澜,她在其中起了“助纣为虐”的作用。 也是因此,天下百姓开始怨恨他,诸多诸侯也纷纷开始背叛他。 最终导致商朝被周武王姬发推翻,商纣王“帝辛”于鹿台自焚而死,商朝的统治自此终结…… 据吴良所知,“妲己”亦有被“九尾狐”附身或就是“九尾狐”本狐的传说。 只不过在传说之中,“妲己”并非涂山九尾狐,而是《山海经》中同样有所记载的“青丘九尾狐”。 “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人们普遍认为如果“妲己”如果与九尾狐有关,那么“青丘九尾狐”才是她的原型或本体。 并且还有传说。 商纣王帝辛死后,“妲己”却并未魂飞魄散,而是被迫一路向西逃去了西域的摩竭佗国,又因为才貌惊人,被摩竭佗国的斑太子召进宫中,封为王妃,赐名“华阳天”。 再后来在她的影响下,斑太子走了商纣王帝辛的老路,终日受到蛊惑纵情声色、残害忠良,致使摩竭佗国民生凋敝、江河日下,终于同样亡国。 之后她回到了天朝,机缘巧合之下又隐瞒身份随倭国使者去到了倭国。 很快她便又受到了倭国“鸟羽上皇”的青睐,封为王妃赐名为“玉藻前”,再之后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吴良并不怎么相信后来的“华阳天”和“玉藻前”的传说故事。 这两件事无论是地域还是时间跨度都太大,并且在天朝的历史文献中并没有可以考证的线索,至少现在,他更加在意的还是被涂山女娇提起的“妲己”。 涂山女娇方才说“妲己”也是她的弟子之一,那么“妲己”对商纣王“帝辛”以及商朝的所作所为,便应该也有动机才对。 吴良顺着这个方向自己去想,还真就想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动机! 史载大约公元前1600年,商部族首领汤率众讨伐夏王桀,于鸣条展开大战,最终夏桀打败,被放逐于历山,不久身亡,自此夏室彻底覆灭,夏朝终结,汤随即建立商朝称王,史称商汤王…… 而涂山女娇是夏朝的国母。 商灭了夏。 那么商室便是涂山女娇的敌人,涂山女娇自然也有理由想办法伺机报复,而附身“妲己”使得商朝覆灭,也可以算是一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手段。 只是在这之前,吴良真心从未将涂山女娇与“纯狐”和“妲己”联系在一起过,完全没想到这些历史事件居然还有如此令人咋舌的联系。 这对于吴良来说,自然是个始料未及的历史发现。 另外…… 商朝自商汤王建立,到商纣王终结,期间历时五百多年,五百多年涂山女娇才收“妲己”为弟子进行报复行动,这时间跨度未免也太长了一些。 以吴良目前对涂山女娇的了解,她若是有能力的话,断然等不了五个多世纪之久。 细想之下应该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五个多世纪之间,涂山女娇可能也正在经历一些对她个人而言十分重要的事情,以至于分身乏术,根本没有办法顾忌其他的事情。 另外。 自商朝灭亡至今也已经有一千多年的间隔,这期间涂山女娇没有提及自己还有什么弟子,八成应该是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最起码肯定没有“纯狐”与“妲己”那么有名…… 那么这段时间之内,涂山女娇是否也是在做着某些令她分身乏术的事情呢? 再结合“出马仙”出马与修行有关,可能是一种突破境界又或是延续寿命的必要手段的说法,吴良反倒越发对那些能够令涂山女娇分身乏术的事情感兴趣,因为这可能便是涂山女娇最大的弱点,亦是吴良反客为主的关键! 想着这些,吴良不自觉想起了后世一部武侠小说中的一个叫做“天山童姥”的武林高手。 她虽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鲜有敌手,但所练内功却有一个限制,那便是每三十年,修炼之人便要返老还童一次,而还童之后,功力将会打回原形,想要回复功力,便需每日重修,每一日便是一年。 而这回复功力的三十天,便是她最脆弱的时候,非但随时可能被人拿捏,稍有不慎便可能仇家毒手。 吴良现在就是怀疑涂山女娇可能亦存在相似的限制。 而如果他的怀疑成立的话,倘若吴良掌握了相关的情况,便等于捏住了涂山女娇的命脉,当然……同时也增加了被涂山女娇灭口的风险。 所以这是吴良目前十分被动情况之下,试图抓住的一副王炸,并且现在还仅仅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推测而已,未必能够作数。 如果能够顺利离开甄府,与涂山女娇井水不犯河水。 且不说吴良现在还没有这样一副王炸,就算真抓住了这样一副王炸,他也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尽量不与这只九尾狐妖发生冲突。 “如何?只要服从于我,你便有机会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家仆,摇身一变成为同时坐拥天下与美人的英雄,你应该没有理由退缩吧?” 见吴良半天没有声音,等待了片刻之后里面再次传出甄宓的声音,语气十分自信,似是早已料定吴良不会拒绝一般。 她的自信其实也并未没有道理。 从古到今帝王之位都是人们、尤其是男人永恒的追求,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有数不尽的人甘愿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前赴后继。 尤其涂山女娇身为“王的女人”与“王的母亲”。 历经数千年,见证了无数次的政权更替,更是见惯了男人们为了那个位子现出的丑态,从她的口气之中便可以听出,她应是自认为早已经看透了人性,甚至对那些帝王亦是有一种不屑一顾的轻视,似是只将他们当做了权力与美色的奴隶而已。 然而她哪里知道。 吴良却是一个异类。 他对权力毫无兴趣,对美色嘛,向来也是君子好色取之有道,并且还远远没有到了沉迷的地步。 第五百一十三章 书僮(4000) 除此之外。 吴良还想到了曹丕。 虽然现在还没办法搞清楚历史上曹丕称帝之后,为何要将甄宓赐死,并且还要令其被发覆面以糠塞口,但甄宓死后没几年,曹丕年仅四十正值壮年之际便早早病逝。 而且吴良记得,《三国志》中还有这样一段记载:“朱建平,沛国人也。善相术,于闾巷之间,效验非一。太祖为魏公,闻之,召为郎。文帝为五官将,坐上会客三十馀人,文帝问己年寿,又令遍相众宾。建平曰:‘将军当寿八十,至四十时当有小厄,原谨护之。’” 相师朱建平的意思是:曹丕的寿数是八0岁,不过在40岁的时候会遇到一个小灾难,到时候需要多加小心。 虽然后世谁也说不清楚相师朱建平预言中的“小灾难”是什么,但不可否认的是,曹丕最终并没有躲过那个“小灾难”。 至少按照相师朱建平的说法来看,曹丕四十岁病逝并不是寿终正寝,而是遭了劫难。 只是不知道这劫难与他对甄宓始乱终弃有没有关系,吴良如今倒有那么一点倾向于有,毕竟甄宓可是涂山女娇的出马弟子,而涂山女娇的报复心显然不是一般的强,哪怕隐忍数百年都不会忘记复仇。 另外,诸多史实表明,“朱建平”确有其人。 曹魏时期位列三公、并在死后配享曹老板庙庭的钟繇便曾如此评价过此人与他的相术:“追思建平之妙,虽唐举、许负何以复加也!” 只不过如今这个人还不曾出现在曹营,吴良自然也没有机会与其接触,无法亲自对他的相术做出评价。 言归正传。 如今涂山女娇对吴良也算是恩威并施了,这是收服手下的常规套路。 只可惜吴良对天下没有多少兴趣,对女色向来也是持“批判性”的态度,同时他的理想抱负与涂山女娇的提议亦是没有太大的关系,甚至细想起来还有那么点弊大于利的感觉,吴良当然不可能“顺从”于她。 “大仙所言的确令小人心动,不过此事非同小可,小人便是平日做梦也不敢想,因此虽然心中有些意动,但更多的还是担忧,大仙可否给小人一些时间,容小人细细想过之后再做定夺?” 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倘若仅凭涂山女娇提出一个“七杀格”命格,再加上一些异象和恩威并施的嘴炮,他这么一个身份低微并未见过什么世面、甚至连饭都吃不起的“家仆”便已豪情万丈,将天下当作自己的囊中之物,那才是真的说不过去。 当然,这也是吴良的缓兵之计。 “我的耐心十分有限。” 屋内随即传出甄宓略显轻蔑的声音,似是越发不将吴良放在眼中,不过这么说也算是暂时同意了吴良的“请求”。 “多谢大仙。” 吴良“感激”的道。 “不过你需清楚,有些机会错过了便不会再有。” 甄宓接着又循循善诱的补充道,“你生为‘七杀格’命格,又身负‘御水法’异术,如今又遇上了我,此间种种皆是命中注定的命数,你是命该如此,倘若不顺应命数便是逆天而行,恐怕更是难得善终……另外,如今我愿协助于你,甄家的资源与声望皆可为你所用,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言尽于此,只望你莫要自误才是。” “小人明白……” 说话之间,院子外面便又传来了家仆头子等人的脚步声,吴良随即压低了声音,“小人就先告退了。” …… 回到屋子里,吴良暂时并未与察木王子透露目前的情况。 也并未立刻趁着夜色带领察木王子出逃,因为他担心甄宓正利用那群狐狸暗中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倘若贸然出逃被她发现,便极有可能将其惹恼,局面反倒会变得更加被动。 如此一觉睡到天亮。 到了早饭时间才醒过来,端上一碗热粥,拿上一块干饼,吴良才又将察木王子带到了一处无人角落里,一边吃着饭,一边轻声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这就要走了么?” 察木王子自是有些意外,忍不住问道,“咱们才来了一天,什么都还没查出来呢,不继续查下去了么?” “昨夜我已与甄宓有过接触,她……一言难尽,总之我们尽快离开为妙。” 吴良正色说道。 “哦……” 见吴良不像是在开玩笑,察木王子也知道此刻不应该再过多追问,但他就是按捺不下自己的好奇心,蹲在地上向吴良挪近了一些,用更低的声音问道,“她果然是异士么?而且还是你也降不住的异士?你与她接触……可是我想的那种接触?” “想你个大头鬼!” 吴良一饼子盖在察木王子头上,“昨夜我与你夜巡时,每次就那么一小会留在甄宓院内,那才多长时间,够干你想的那种事情么?” “也未必便不够吧,我在扦泥城时见过比这时间更短的,一瞬之间而已。” 察木王子认真的道。 “靠……你给我听清楚,这世上或许有比这时间更短的人,但这个人肯定不是我!” 吴良翻个白眼,继续说道,“说正事,一会吃过早饭后,多留意一下甄府的家仆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外出办理的事物,若是有咱们便自告奋勇跟随他们一同出去,等到了外面再伺机与那些家仆分开,找到咱们的人汇合离开中山,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明白了……” 察木王子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 “刘能!刘能!你小子跑哪去了?” 刚从外面回来的家仆头子一边叫着吴良的化名,一边四处寻找着吴良的身影,似是有什么重要事务找他一般。 “这呢这呢!” 吴良连忙站起身来举手示意。 “蹲这么远做什么?” 家仆头子斥了一句,走过来正色说道,“先别吃了,家主命我召你前去见他,如今正在客堂,你速速前去复命!” “啥事啊哥,给透个底呗?” 吴良心中咯噔了一下,陪着笑有些忐忑的问道。 “这我哪知道!叫你去你赶紧去就是了,莫要慢慢吞吞教家主以为我办事不力。” 家仆头子板着脸道,不过紧接着他便又揽住了吴良的肩膀一边带他往外走,一边一脸羡慕的道,“不过我觉得八成是好事,你想啊,你入府才刚刚一夜而已,家主此前又不曾给你安排什么活计,自然便不可能是因为你犯了事家主要责罚于你,再者昨日小女公子曾问过你是否识字,咱们家仆中识字的人可不多,这便是你的优势,因此我猜测家主八成也是知道了你有这本事,打算委以重任……刘能兄弟,你这回要是混出了头,可别忘了我啊,咱们好歹相识一场,昨天夜里夜巡的时候我还对你照顾有加哩,不信你问问其他的那些家仆,他们夜巡的时候有几个人敢比我起的晚教我在门口等着?” 若是读过一些书的人,应该都会说上一句“苟富贵勿相忘”。 这家仆头子显然不会说这些文绉绉的话。 “一定一定,这恩情我都记在心里。” 吴良连连点头,回头冲察木王子使了个眼色,教他先在这里等消息。 …… 如此来到客堂门口。 家仆头子乖乖候在了外面,吴良一人走进去,但见甄家家主甄俨正坐在主位之上饮茶,而甄宓则坐在旁边的一个坐塌之上,轻轻抚摸着一条靠在她腿上的黄狗。 此刻甄宓的瞳仁已经恢复了此前见过的黑色。 那条黄狗亦是十分安稳的卧着,没有一丁点焦躁不安的状态。 虽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但在后世的许多恐怖片与恐怖故事之中,狗这种动物的感官都比人要敏锐的多,每当有妖魔鬼怪降临或是靠近,最先有所反应的便是狗了。 “见过家主,见过女公子。” 吴良多看了那条狗一眼,而后低眉顺眼的施礼道。 “刘能,我听宓儿说,你曾读过一些书,识得一些字?” 甄俨笑了笑,开口问道。 “回家主的话,小人只是略知一二罢了,上不得台面的。” 吴良低头说道。 “不知你这认书识字的本事从何而来?可是祖上曾有人入朝为官,只是到了你这一辈终是没落了?” 甄俨直了直身子,刨根问底道。 也难怪甄俨要问这么多,这年头文化垄断极其严重,再加上书籍用的都是简牍,制作成本非常高,一般的百姓根本就没有机会解除。 “家主误会了,只是早年跟随商队外出经商时,商队主人需要一个账房书记却又舍不得雇人,于是便教小人跟随小主人做了半年书僮,因此学了些皮毛为主人所用。” 吴良拱手说道。 “原来如此,看来你也是个聪颖之人,否则那商队主人又怎会偏偏选了你。” 甄俨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既然你有这本事也不要浪费了,恰好宓儿书房少个整理书籍的书僮,那些个侍女收拾的时候时常将宓儿的书籍弄乱,那么自今日起,此事便交由你来负责了,另外,既然做了书僮,你也不便再与那些老粗同住,免得有辱斯文,我已叫人将宓儿院落边上的一间偏房收拾了出来,稍后你回去准备一下,搬到那偏房之内单独居住吧。” “……” 听到这话,吴良下意识的用余光看了甄宓一眼。 不用说这绝对是甄宓的提议,表面看起来是在对自己示好,实则是方便进一步监视吴良,将他牢牢绑定在甄府。 看来甄宓是铁了心要将他留下。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吴良也是已经看出,甄宓在甄家虽然有这么很大的话语权,但甄家并不是甄宓的甄家,否则她便不需要在甄俨面前伪装的如此正常,更不需要事事通过甄俨去达成目的。 尤其是这种府内事物,外人是看不到的,实在没有必要走这个流程。 吴良用余光去看甄宓的同时,甄宓也在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似是在向他示好,又似是在向他示威。 “怎么?你还有旁的想法?” 见吴良没有立刻谢恩,甄俨微微蹙眉问道。 “小人不敢,家主如此重用小人,小人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有旁的想法,只是……只是……” 吴良连忙施礼感谢,却又吞吞吐吐的道。 “有话直说!” 甄俨脸上已是有些愠色。 似吴良这般得了美差却貌似还有讨价还价意思的家仆,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未免有些不识抬举了。 “不知家主是否还记得与小人一同被招入府内为仆的玉田,他曾救过小人一命,那时小人便对天立下誓言,日后定与他有福同享。” 吴良诚惶诚恐的躬下身子说道,“如今家主如此器重小人,小人心中感激,却不敢忘本独享,因此斗胆恳求家主准许玉田与小人一同搬来居住,否则小人内心属实难安。” 此举其实是在防范甄宓。 若是换在平时,吴良当然巴不得住单间,断然不会愿意与察木王子同居,他又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但在甄府。 首先这偏房定是距离甄宓很近,其次甄宓还有悄然入梦的本事,吴良若是住了单间,甄宓便能够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对他做许多事情,到时候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实在是有些不妥。 而若是与察木王子一同居住,便可令甄宓不能为所欲为,最起码做噩梦无法自拔的时候,也能够被察木王子唤醒。 听了吴良的话,甄俨倒对他另眼相看了,脸上的愠色随之消退了一些,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既然……” 结果话刚说了一半的时候。 “旺——叽叽!” 那条乖顺的黄狗竟猛然似是受到了惊吓一般,自甄宓腿边跳了起来,而后夹着尾巴迅速向客堂之外跑去。 “这不识好歹的狗东西,又不听话乱跑乱叫,若是再不听管束,终有一日要将它杀了吃肉!” 甄宓悄然将留在手中的一撮狗毛扔在案后,看似漫不经心,却又意味深长的屑睨着吴良发出慵懒的声音。 第515章 袁绍来访(4000) 甄宓这话明显是说给吴良听的,乃是一种十分严厉的警告。 不过由此吴良也是更加确定,甄家确实如同吴良之前所想那般,还没有成为甄宓的一言堂,否则她便根本不需要这般指桑骂槐。 而这件事,吴良亦是不会轻易退让,哪怕因此惹得甄宓的不满。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如果能够悄无声息的离开自然是无所谓,可是如果不能尽快脱身,这就十分关键了,至少可令甄宓略有一些顾忌。 因此面对甄宓这指桑骂槐的斥责,吴良眼观鼻鼻观心,干脆假装没有听到。 “?” 而甄俨并未听懂甄宓的深意,望了一眼跑出去的黄狗,又一脸诧异的看向甄宓。 “二哥恕罪,这狗突然跳起来吓到了妹妹,是妹妹失态了……” 甄宓抬起头来却已是一脸委屈,略带歉意的柔声说道。 看来平日里甄宓在甄家人面前,尤其是这个身为家主的二哥面前还是十分注意伪装的,应该皆是保持着大家闺秀的姿态,否则甄俨此刻又怎会是这样的反应? 当然,也可能未必全都是伪装。 甄宓虽是涂山女娇的出马弟子,但在吴良的理解中,出马弟子与夺舍有着本质的区别,两者应该算是一种合作关系,虽有强势弱势之分,但涂山女娇想要违背甄宓的意愿去做一些事情,依旧没有那么容易。 而甄宓若是对自己的家人极为重视,不愿破坏自己在家人面前的形象,不愿做有损甄家的事情,涂山女娇应该也没有办法强迫于她,就算上身时对自己的行为亦要有所注意,否则便会破坏这种合作关系。 “这狗竟敢惊吓妹妹,杀了也是应该的。” 甄俨随即点了点头,一脸宠溺的笑道,“不过这狗尚小,回头我命人再驯一驯吧,若能驯的乖顺再给妹妹逗耍,若是驯不好我亲自动手宰了它便是。” “多谢二哥……” 甄宓低头谢道。 说到这里,甄俨才回过头来重新看向吴良,正色说道:“刘能,你既有报恩之心,这也是好事,那便叫那玉田过来与你一同居住吧,不过你需清楚,你们二人职务有别,莫要因此误了本职事务,否则休怪我惩处你们二人。” “小人不敢,多谢家主!” 吴良心中一喜,连忙躬身行礼。 同时他的余光又偷偷扫了甄宓一眼,此刻甄宓的俏脸之上亦是多了一抹愠色,显然吴良没有听取她的警告主动放弃请求,已是引起了她的不满。 而她越是如此,吴良反倒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所谓“一切敌人反对的,都是我们要坚持的”,甄宓要他单独搬出来居住定是有什么想法,如此吴良便越是不能教她如愿。 “下去吧。” “诺。” …… 自客堂之内出来,吴良很快便找到了察木王子。 原定计划不变,他依旧打算带着察木王子尝试出逃,若是逃不出去,也要想办法先将这里的情况传给守在甄府之外等待接应的瓬人军众人,提前做好最坏的准备。 当然,戏还是要做全套。 很快吴良与察木王子便在一众试图讨好于他的家仆的帮助下搬去了新的住所,就在甄宓院落边上的一间原本用来存放杂物的偏房之内,与甄宓仅有一墙之隔。 做完了这些,吴良便带着察木王子试图混出甄宓。 结果才来到甄府门口,他们二人便被守门的家仆拦了下来。 “刘能,玉田,你们这是要出去啊?” 吴良与察木王子如今已经成了家仆的名人,毕竟可不是谁都能在进入甄宓的第二天就晋升成为书僮,而且还是甄宓的书僮,这是甄府多少男仆的梦想,简直羡慕嫉妒恨……他们当然不敢对甄宓有所觊觎,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心中希望距离甄宓近一些的骚动。 再加上吴良别具一格的短发与察木王子那颇为少见的西域面容。 如今甄府的家仆已经没人不认识他们两个,哪怕他们两个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家仆姓甚名谁。 “几位大哥辛苦,我们二人来到中山还未曾好好转过,如今总算有了落脚的地方,这会又正好不当职,因此想出去转一转。” 吴良相当客气的笑道。 “这……” 家仆们顿时面露难色,其中一人走上来揽住吴良的肩膀小声说道,“刘能兄弟,不是兄弟不给你面子,只因方才小女公子特意派人前来嘱咐,说你如今已被委以重任,若无小女公子许可,不得擅自离开甄府,莫要令我们为难啊。” “……” 甄宓果然已经在防着他了。 而且这是一件小事,根本就不需要通过甄俨,甄宓一人便可做的了主,下面的家仆也肯定不敢违抗。 听到这话,察木王子不由的看向了吴良。 时至此刻他也终于亲身感受到了一丝危机,看来甄宓是铁了心要将吴良留在甄府,而在这之前,他其实并没有太将早饭时说的话当一回事。 “即是小女公子的意思,我又怎敢违抗。” 吴良面色不变,微微点头却又问道,“那玉田呢?小女公子可曾禁止他外出?” “小女公子倒并未提及玉田,对他应是没有什么禁令。” 家仆看了察木王子一眼,摇头说道。 “知道了,多谢兄弟。” 吴良笑了笑,带着察木王子重新折返了回去。 看来甄宓并没有将察木王子当一回事,也并不知道甄府之外还有接应吴良的人,否则又怎会只对他下禁令,却忽略掉了察木王子。 不过为了防止甄宓还留了一手,导致暴露自己的实际情况,吴良也并未在这个时候坚持让察木王子外出,而是教他等到不怎么受关注的时候,再漫不经心的单独混出去,那时再与外面的瓬人军众人联系不迟。 至于进府之前与瓬人军众人商量的秘密传信方式。 吴良则选择暂时弃之不用。 因为那秘密传信方式要在夜间进行,而到了夜间涂山女娇便可肆无忌惮的上甄宓的身,再加上还有那么一群在甄府内神出鬼没的狐狸,暴露的风险只会更高。 就这样,吴良暂时蛰伏了下来。 结果才刚到了下午他便又听到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袁绍要来拜会甄家! 这消息乃是自其他家仆口中传出。 至于袁绍此行究竟所为何事,自是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毕竟这种事情本就不是他们这些身份低微的家仆有资格多问的,无非甄家人怎么安排他们怎么行事就是了。 他们只知道家主甄俨已经下令,命他们最近几日加强戒备,发放赈粮的事情也暂停了下来。 而中山国太守亦是已经下令将在今夜开始宵禁,任何人过了戌时便不得外出,违者严惩不贷,至于那些个此前进入城内的流民也将被整合起来全部赶到了城外,并且在解除宵禁之间禁止再进入城内。 “不愧是袁本初,这阵仗可真是不小啊。” 枕着双臂躺在床上,吴良微微蹙眉,沉吟着自言自语道。 “刘能哥,此事对我们可有什么影响?” 察木王子有些担忧的问道。 “最大的影响便是,最近一段时间咱们也不能轻举妄动了,否则那便是顶风作案,不但要承受甄宓与甄府这边的压力,还要同时承受中山国守军与袁绍随行军队的压力,稍有疏忽便可能万劫不复,逃出生天的机会极其渺茫。” 吴良直了直身子,正色说道。 “那咱们就这么留在甄府?” 察木王子面露惊色,连忙追问。 “暂时只能如此,见机行事吧。” 吴良点了点头,说道,“而今之际,应是尽快知会咱们留在外面的人,告诉他们咱们目前的情况,教他们安下心来的同时也莫要轻举妄动,而以杨万里的本事,想来探得袁绍要来拜会甄府的消息并非难事,没准儿知道的比我们还要更早,如今最令他们心焦的便是我们的情况了。” “那我尽快想办法出去一趟?” 察木王子接着又问。 “嗯……” 吴良沉吟片刻,终于还是点头说道,“你立刻出去一趟,不过不要与咱们的人接触,即使见到了也要假装不认识,更不要有任何交流,只需在到达此前约定的地点后,在地上画下一个圆圈,他们自然便会明白我的意思。” “好!我记得此前的约定,圆圈是按兵不动的意思。” 察木王子起身说道。 “你记得就行,没必要说出口!尤其在甄府之内,甄宓比你想象的更加危险,因此哪怕是梦中也绝不要再提及这些事情,明白了么?” 吴良翻了个白眼,正色警示道。 甄宓既然能够进入他的梦境,那么便也有可能进入察木王子的梦境进行探查,毕竟经历了今日的事,就算察木王子暂时看起来还并未受到甄宓的重视,却不代表她不会通过此举来探吴良的底。 “放心吧刘能哥,我嘴巴可紧着呢。” 察木王子拍了拍胸膛,颇为自信的转身出了房门。 结果才过了不到5分钟。 察木王子便一脸郁闷的折返了回来。 “怎么回事?” 吴良心中疑惑,难道甄宓已经盯上了察木王子? “别提了,我也出不去了。” 察木王子有些不满的牢骚道,“这次是家主甄俨下的禁令,最近几日除了奉命外出办事的人,任何人都不得擅自离府,而且我刚接到通知,这几日夜巡的人数与次数都要翻倍,府内家仆除了你这样的美差之外,大部分人在袁绍离开之前都别想再睡个囫囵觉了。” “看来甄家对袁绍的来访亦是十分重视啊。” 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甄家虽是中山国的名门望族,但袁绍可是如今天下实力最为雄厚的豪杰,没有之一,而中山国又在袁绍的势力范围之内,于公于私当然都必须将此事重视起来,绝不容出什么岔子。 吴良沉吟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咱们就老实待着吧,想来咱们的人得知袁绍到来的消息,应该也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要咱们没有传出不利的消息,他们便不会轻举妄动。” …… 接下来的两日。 甄宓竟像是完全忘记了吴良一般,没有再来骚扰过他,就连书房都没叫他去过。 吴良也是闲的蛋疼,干脆自己主动跑到甄宓的书房之内,一边假意整理里面的书籍,一边读书消磨时间。 就算偶尔碰上甄宓,甄宓也不似之前一般上来与他说那些暧昧不清的话语,反倒是极其冷漠的白他一眼便匆匆而过,就像一个随意拨动旁人心弦、却又始乱终弃的渣女,搞得吴良甚至有一种想要拦下她,问问清楚她究竟什么意思的冲动。 如此到了第三日清晨。 所有的家仆都被调动了起来,甄府的安保工作再上一个台阶,府内的每个院落都要求有人站岗,甚至就连吴良这个书僮都被要求在甄宓的院内巡视,吴良便知道,千呼万唤的袁绍定是要出场了。 果不其然。 临近晌午的时候,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兵出现在了甄府门口,肩上扛着数面绣有“袁”字的杏黄色大旗。 接着袁绍在一队亲卫的簇拥下,在甄家家主甄俨的热情迎接下进入了甄府。 可惜这一幕吴良并没有亲眼看到。 他还在甄宓的院落之内巡视,而甄宓的院落则位于甄府的中后段,正常情况下袁绍根本不会来到这里。 至于甄宓。 她现在则还在自己的闺房内里待着,两名侍女也在里面,不知在做些什么……按照汉代礼仪,如此重要的场合之下,除了甄俨的母亲与正妻可以代表家中女眷出面施礼,甄宓这种身份的女眷通常是不需要露面的。 但当吴良听到客堂的方向传来丝竹之声时。 “哒哒哒……” 院子外面同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察木王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见到吴良便小声透露道,“刘能哥,家主命我前来唤小女公子移步客堂……这次不仅袁绍来了,还带着他的二公子袁熙,听说好像就是冲小女公子而来。” 袁熙? 吴良一愣,这不正是历史上甄宓的第一任丈夫么? 第五百一十五章 宓儿妹妹(4000) 而察木王子说这次袁绍带着袁熙一同来到甄府,正是冲着甄宓来了…… 这已经不能说的再清楚,带着自家儿子冲甄家来找尚未出阁的女儿,当然只有可能是为婚事而来。 不过这便又与吴良所知的历史不太一样了。 正史记载,目前的甄家家主甄俨乃是在甄府十四岁的时候去世,而甄宓也是在甄俨去世之后,大约到了建安中年才嫁于袁熙为妻。 即是说,甄俨去世的时间可能已经迫近。 但袁熙要迎娶甄宓仍要是几年之后的事情,现在就过来的确是有些早了,与历史记载中的时间线并不相符。 因此…… 吴良心中推测,这次袁绍带着袁熙前来很有可能只是提亲。 即是说如果历史记载无误的话,袁熙与甄宓这次八成只会完成订婚,真要完婚可能还是要等到几年以后。 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并不少见。 甚至指腹为婚亦是十分常见的事情,甄宓这个年纪订婚更是常态中的常态。 而汉朝以孝治天下,因此父母在家中子女的婚事中拥有极大的话语权,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几乎是不存在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子女们恋爱与婚姻的全部,尤其对于这些需要比普通百姓更需要联姻来维持地位的士族子女而言,更是如此。 至于甄宓,虽然她的父亲已经不在世。 但母亲仍在,还有二哥甄俨这个家主,他们依旧有权力左右甄宓的恋爱与婚姻。 “刘能哥,我很伤心你知道么?” 见吴良听完这个消息之后并未多说什么,察木王子接着又用更低的声音皱脸说道,“似甄宓这样的绝世美人,若是为你所得我还舒心一些,起码也算是肥水没有流入外人田地,但若是为旁人所得,我这心里就有些堵得慌了。” “你在胡说个什么,别忘了我与你说过的事情,甄宓不是普通人,她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吴良哭笑不得的骂了一句,正色说道,“不过仔细想想,这对我们来说或许也是好事,倘若甄宓与袁熙订下婚约,便不能再将心思放在我身上,咱们或许便有机会全身而退了。”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总还是觉得有些亏了,毕竟是那么惊艳的美人,想到她要嫁于他人为妻,心中便多多少少有些怅然若失……” 察木王子依旧有些郁闷的嘀咕道。 “去吧去吧,快去通报吧,免得耽误了事到头来你还要承担责罚。” 吴良摆了摆手催促道。 其实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甄宓的确美的惊心动魄,不只是将察木王子迷得神魂颠倒,就连他初见甄宓时亦是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但他比察木王子理智的多。 甄宓对他未必安了什么好心,而她那惊心动魄的美以及令人迷醉的魅力,八成也与涂山女娇那只活了数千年的九尾狐妖有关,她比任何人都更懂男人,否则又怎能培养出“纯狐”与“妲己”那样的出马弟子,令后羿与商纣王那样的帝王都欲罢不能? 越是明白这些,吴良就越发的理智。 他绝不敢自诩比后羿与商纣王更加强大,因此他也绝不会自认为自己能够驾驭的了甄宓,而不是最终反被甄宓驾驭。 因此。 他直到现在也依旧将甄宓视作危险之物,极力避免受到她的影响,甚至极力避免与她发生任何关系。 咱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么……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吱呀——” 在察木王子隔着房门禀报过后,甄宓的房门打开了。 两名侍女先从里面走了出来,甄宓跟在后面轻轻迈动着莲步,举手投足之间透出一股优雅高贵的气质。 “?!” 察木王子的双眼直接看直了,就那么站在门口盯着甄宓,脸上明显露出了失神的表情,竟忘了如今身份有别这种行为十分失礼,亦是忘了赶紧让开前面带路。 “看什么看!女公子也是你能如此直视的?当心家主将你那两只眼珠子挖出来以儆效尤!” 一名侍女见察木王子如此失礼,自是立刻瞪起杏眼厉声呵斥起来。 “女公子恕罪!” 察木王子闻声总算回过神来,连忙移开目光低下头,躬身赔罪。 “走吧。” 甄宓却并未追究,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示意察木王子走在前面带路。 “女公子请……诶?!” 察木王子心神荡漾,转身之际却忘记了身后便是台阶,一不小心便打了个趔趄从台阶上滑落下来,险些摔个狗吃屎,模样那叫一个狼狈。 尤其这一切还发生在自己心中的女神面前,察木王子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这一刻社交牛逼症的他那张脸却是极为罕见的红了一片,与猴屁股一般无二。 “咯咯咯,这人笨手笨脚的……” 两名侍女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甄宓却并未一同发笑,似是完全没有看见察木王子那副窘态一般,自顾自的走下台阶,径直来到正在红叶枫树下站岗的吴良面前。 “……” 此刻吴良亦是已经看清了甄宓的模样。 这次她的穿着十分纯净,一身蓝色碎花深衣,襟裾直达足上,将她的整个身子包裹在了里面,只露出一双盈盈可握的秀足,而包裹秀足的乃是一双米色的绢面布鞋,浑身散发着少女独有的清纯洁净之美。 除此之外,她还画上了淡淡的妆容,眉心贴上一个花瓣形状的花钿。 这花钿看起来应是云母片所制,看起来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点点沙粒一般的细微光芒。 这一刻,吴良亦是有些看呆了。 身为一名穿越者,吴良骨子里并没有这个时代的人固有的尊卑思想,在他眼中此刻的甄宓更像是一个美丽清纯的邻家女孩,如果他的初恋还在的话,那幻想中的初恋便应该是甄宓此刻的模样。 “砰砰……砰砰……” 吴良的心脏又疾跳了起来,方才他刚骂过察木王子心中不该郁闷,可此时此刻,他的心里竟亦是有些不舍,不愿看到甄宓成为旁人的妻子。 好在吴良足够理智,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立场。 “见过女公子。” 吴良终是强迫自己收回心来,移开目光的同时低头对甄宓施礼。 “哼!” 甄宓鼻腔中发出一个微不可闻的哼声,嘴角不易察觉的向上弯了一下,不过此刻有外人在场,她倒并未似此前一般与吴良说些不合身份的话,只是语气冰冷却又不容置疑的说道,“你是我的书僮,随我一同去,也教你见见世面。” 说完。 甄宓并不给吴良迟疑与拒绝的机会,转身便向院外走去。 两名侍女闻言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这……”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察木王子却是趁着甄宓出院的空档凑到吴良身边,压低了声音好奇问道,“刘能哥,这种场合女公子为何偏要带上你?应该不可能只是因为你是她的书僮吧?” 这问题总算是问到了点上。 吴良不过是甄宓的书僮而已,书僮照样是上不得台面的家仆,常理来讲根本就无法形成跟随甄宓一同参与这种场合的理由。 而察木王子此前能够见着袁绍与袁熙,也仅仅只是因为他刚好肩负着站岗的任务,碰巧站在了能够见着袁绍与袁熙的位置而已。 “……” 吴良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总觉得甄宓此举应是有其他的目的,但具体是什么目的,他暂时也没有办法想清楚。 不过他倒也没有逃避的想法,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于甄宓,吴良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而对于袁绍与袁熙,通过熟知的历史,他也同样具备一定的认知。 现在最令他琢磨不透的,便是甄宓此举的真实目的。 越是如此,他反倒越要去瞧瞧,只有搞清楚甄宓的真实目的,才能够提前作出相应的反应,才有可能化被动为主动,而不是坐以待毙…… …… 如此跟随甄宓来到甄府客堂门前。 客堂门外不仅有甄府的家仆,还有跟随袁绍一同前来的全副武装的亲卫立于两侧,目光锐利的审视着每一个出入客堂的人。 不过他们倒并未为了保证袁绍与袁熙的安全而做出进一步的举动,比如对每一个出入客堂的人进行搜身与问话之类,这应该是袁绍的授意。 由此可见袁绍与甄府的关系应是比吴良此前所想的更深一些。 否则袁绍又怎会如此信任甄府的人,又或者说怎会表现的如此信任? 不过也仅仅是吴良与两名侍女跟着甄宓进入了客堂而已,察木王子来到客堂门外便很自觉的停了下来,老老实实的站到了家仆头子身边。 “唉唉……” 刚站好家仆头子便立刻碰了碰察木王子的胳膊,有些惊讶的小声说道,“刘能怎么也跟进去了,你怎么没有拦他一下,我告诉你,这种场合不知轻重胡乱走动,稍有不慎可是要丢性命的!” “这是我管不了,是小女公子要带着他一起进去。” 察木王子耸肩说道。 “是小女公子的意思?这就怪了,小女公子平日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啊……” 家仆头子一愣,反倒更加惊讶,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连忙闭上嘴巴,用更低的声音警告察木王子,“我刚才可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到,要是日后教我听到哪里传出我议论女公子的流言,咱们的情分便断绝了,知道了?” “放心吧大哥,我嘴巴可严着呢,打死我也不会乱说。” 察木王子连连点头。 “嗯……” 家仆头子这才放心下来,但他那皱做一团的脸上流露出来的疑惑神色,却足以说明他还是无法理解甄宓为何如此安排。 …… 客堂之内。 “?” 见到甄宓身后除了跟这两名侍女之外,竟还跟着一个吴良,甄家家主甄俨的脸上立刻亦是划过一抹疑惑之色,眉头微微簇起。 吴良倒是乖巧的很。 进入客堂之后他始终低着脑袋,并未出于好奇第一时间便去观察客堂内的情况,更没有左顾右盼寻找袁绍与袁熙的身影,而是老老实实的跟在两名侍女身后站到了客堂一侧的角落里扮起了透明人。 而甄俨见他的表现还算是得体,又不方便当着重要客人的面将吴良给呵斥出去,于是也只能暂时默许了他的存在,专心招待袁绍与袁熙。 也是此时。 吴良才透过两名侍女之间的缝隙,偷偷用余光打量起了客堂内的情况。 此刻甄俨并未坐于客堂主位,而是十分谦逊的坐在了偏位。 坐在主位上的则是一个极有气场、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的身材微胖,面皮十分白净,头上戴有一顶黑色的丝制委貌冠,两鬓、嘴唇和下巴上留有几缕美髯,虽然暂时无法判断这名中年男子的身高,但就算吴良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容貌不凡,绝对配得上“美男子”一词。 不用猜,此人肯定就是袁绍。 《三国志》中曾有记载:“绍有姿貌威容,能折节下士,士多附之。”,由此可以看出袁绍便是那种可以靠长相吃饭的人。 何况今日甄府之内,除了袁绍之外,也没有人有资格让家主甄俨主动让出主位。 而在甄俨对面的偏座上,则是一个看起来不足二十的年轻男子。 这男子眉眼之间与袁绍略有几分相像,不过身型却要苗条一些,另外胡须长得也并不多,仅仅只是唇上冒出了两撮八字短须。 他应该便是甄宓在历史上的第一任丈夫袁熙了吧? 吴良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袁熙已经悄然起身,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刚刚进入客堂的甄宓,脸上的向往与迷恋之色溢于言表,露出了舔狗一般的痴痴笑意:“宓儿妹妹,你来了!” 向往与迷恋,而不是惊喜。 能够直接叫出甄宓的名字,并且还是略显亲近的称呼。 由此可见,袁熙与甄宓应当不是头一回见面,在这之前应该就已经认识。 第五百一十六章 袁绍的计划(4000) “见过叔父,见过显奕哥哥。” 甄宓已经低着头来到几人面前,微微矮身对袁绍与袁熙施礼道。 显奕正是袁熙的字表,这下身份自是更加确定,吴良此前的推测并没有错。 “哈哈哈,我这侄女自小便生的好看,如今有几年没见,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我见了都有些不敢认了。” 袁绍打着哈哈笑了起来,口中亦是赞叹不觉。 “叔父谬赞,宓儿当不起。” 甄宓略显羞涩的说道,嘴角却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并不怯场。 至于一脸殷切之色的袁熙,她却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更未多去看他一眼。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个时代的礼节便是如此,未婚女子与男子之间终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尤其是在这种颇为终要的场合,否则便显得有些轻佻了,因此这在袁绍等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反倒显得甄宓懂事知礼。 “当得起!如何当不起?” 袁绍见状亦是越发欣赏,接着又看向甄家家主甄俨说道,“我与显奕来的路上便听人说中山国出了一位爱民如子的贤女,一打听才知原来这贤女竟便是宓儿,这着实令我吃了一惊,遥想我似宓儿这般年纪时,何曾有这样的胸怀,那时我还终日还只想着打鸟玩乐呢。” “叔父说笑了,天下有谁不知叔父年轻时便已胸怀大志,常常行侠仗义,乃是远近闻名的侠义之士,早在洛阳时便已受到诸多名士的拥护尊敬,能够如今的成就亦是众望所归,宓儿一些小小的善举又怎能与叔父相提并论,叔父实在是太过谦虚了。” 甄俨连忙拱手说道,字字句句亦是极有水平,不负甄家家主身份。 一番话听的袁绍满面笑容,当即反客为主对甄宓摆了摆手,颇为热情的招呼道:“哈哈哈,坐吧,宓儿你也先入座,今日乃是家宴,不必太过拘谨,咱们两家人多年未见,便趁此机会好好唠唠家常。” “诺。” 甄宓应了一声,随即轻移莲步来到甄俨下首,在母亲张氏还有另外一个年纪略涨几岁的哥哥的身旁坐下。 这哥哥便是甄宓的三哥,唤作甄尧。 如今甄尧也已举了孝廉,只是暂时还没有官职加身,因此仍然留在甄家。 至于甄宓的四个姐姐,则并未出席这次所谓的“家宴”,这应该是甄俨的安排,毕竟这年头除了一家之主的正妻或母亲,其他的女眷一般都不需要出来会客,就算是甄宓亦是待袁绍与袁熙进府之后,才被叫过来的。 如此待所有人落座之后。 甄俨便命家仆开始上酒上菜,甚至还请了一个乐队与几名舞女在客堂之内演绎了一番,一来为的是显示甄家的底蕴,二来也是表达对袁绍与袁熙这次来访的重视。 席间。 袁绍果然与甄俨、还有甄俨的母亲张氏唠起了家常,对张氏更是一口一个嫂嫂,显得十分亲近。 这期间吴良站在角落里静静地听着。 原来袁绍与甄家果然很早以前就有联系,这交情还要自甄宓已故的父亲,也就是甄家的上一任家主甄逸说起。 对于这种说法,吴良本来还有些疑惑。 因为据历史记载,甄逸去世的时候,甄宓才刚刚三岁,即是说这至少也得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而袁绍来到冀州则是董卓入京的时候,算起来距今也不过只是五六年前的事,在这之前,袁绍则一直在洛阳居住。 如此从时间点上来算,两者应是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交集才对。 结果听袁绍说起,吴良才明白过来。 原来甄逸去世前曾在汝南郡为官,担任上蔡令一职,彼时甄家也跟随他生活在上蔡,一直等甄逸去世之后,甄家人无依无靠,不得不举家迁回中山依靠祖产生活,直到次子甄俨被辟为大将军椽,才总算是挺了过来,日子又逐渐好了起来。 而汝南郡便是袁绍的老家,袁家祖产所在的汝阳距离上蔡更是不远。 一次回乡途中,袁绍遭遇黄巾军作乱,将其与家眷围困在郾县险遭不测,幸得上蔡令甄逸出兵相助,才打跑了黄巾军,使得袁绍脱困。 自那时起,袁绍与甄逸便有了交情,袁绍认为自己欠下了甄逸一条性命,甘愿对他以大哥相称,对其正妻张氏以嫂嫂相称,承诺若有一日真假有难,他亦会舍命相救回报这份恩情。 结果每过几年,甄逸因病去世。 甄家人剩余的家眷无依无靠,于是便举家迁回了中山,待远在洛阳的袁绍得知此事想要提供一些帮助时,已经找不到他们的人了。 后来董卓率兵入京,把持朝政。 袁绍与其在重新废立新帝的事情上发生争执,因此受到董卓通缉捉拿,袁绍不得不带领家眷逃亡冀州,这时他想起甄家正在冀州中山国,于是便来此拜会,说得难听点也可以叫做投奔。 此时甄家的家主已是甄俨。 袁绍与父亲甄逸称兄道弟的时候,甄俨已经懂事认人,自然能够认出袁绍,于是热情的招待了他,并为他与家眷提供了许多必要的帮助。 也是这个时候,袁绍的次子袁熙见到了甄宓。 当时甄宓也才七八岁,袁熙则刚刚十二三岁,袁绍留在中山国甄家居住的几个月中,袁熙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来找甄宓玩耍。 也就是说,此时袁绍已经欠下了甄家两个人情,而且都是雪中送炭的真情。 再后来,袁绍请远在洛阳的友人帮忙走动,董卓为了笼络人心终于赦免了袁绍,还任命他为渤海太守,封邟乡侯。 自此袁绍终于走出人生低谷。 同时他也没有忘记甄家的恩情,没多久便上书朝廷,举荐甄俨为大将军椽,即是说甄俨如今得到的官职,亦是袁绍投桃报李而来。 再到了后来。 董卓终于废少帝立献帝,此举引起了天下各界的不满,讨伐董卓的呼声日益高涨,袁绍便借机顺势而为一跃成了最有号召力的人物,关东州郡起兵讨董,将他举荐为盟主,终于成为当今天下实力最强的豪杰…… 袁绍成为关东联军盟主之后的事已经不必多说,哪怕后世亦是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吴良比较感兴趣的便是这之前的事情,若非袁绍如今与甄家人聊起这些往事,尤其是与甄家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他恐怕便永远都无法知道袁绍与甄家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称之为紧密都一点不为过。 “可惜可叹,常孺兄对我有救命之恩,可他去世时我却未曾见他最后一面,亦是没有及时出现照料你们,叫你们吃了不少苦,反倒是我落难时又得了你们的帮助,如此才有了今天的光景,又是我便在想,若是有一天我于九泉之下见着了常孺兄,当他问起我来时,我又当如何面对于他啊?” 聊到此处,袁绍终是长长的叹了一声,眼中含泪捶胸顿足,语气中饱含惭愧与歉疚,似是在甄家人面前真情流露。 “叔父莫要如此,我能有今日的官职,亦是拜叔父所赐,何况当年我父亲去世时,叔父远在洛阳并不知道此事,如何能怪的了叔父?” 甄俨连忙在一旁劝道,眼眶已是有些微红。 而坐在他旁边的母亲张氏与三弟甄尧亦是有些动容,当前甄逸去世之后所经历的苦难,他们一生都不会忘记,只是平日里无人说起,他们也不会特意想起,如今袁绍这么一提,他们便有些受不住了。 唯有甄宓一人依旧默默的低着头,谁也看不到她的表情,更不知道此刻她的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因此上次又厚颜得了甄家帮助时,我便在心中暗自立誓,从今往后,我袁本初便是负了天下人,也断然不能负了甄家,只要我袁本初活在世上一日,便无人能够对甄家不利!” 袁绍接着又咬起牙来极为郑重的说道。 “叔父……” 甄俨终于也抹起了眼泪,脸上尽是感激之色,若非两人之间隔着案几,他说不定会立刻扑入怀中痛哭一番。 而这一幕看在吴良眼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袁老板,略微有点假了吧? 您要真是有这种想法,最近这些年您老拥有了这么大的势力,怎地不见将甄家人请入您的阵营中委以重任,也没见您派些人来保护甄家,甚至您刚才自己也说过,您已经好几年不曾来过甄家了,真要将甄家放在心里,不想发生甄逸那样的事情,您好歹也一两年来上一趟看看他们不是? “不必多言。” 袁绍随即抬手打断了甄俨,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又看向了甄宓的三哥甄尧,忽然开口问道,“叔礼,听闻你已举了孝廉,你今年几岁?” “回叔父的话,侄儿如今已十而有九。” 甄尧连忙吸了吸鼻子,施礼答道。 “十九……正是生龙活虎的好时候,你对前程可有什么想法?” 袁绍又问。 “如今天下局势不稳,何来前程可言,因此侄儿也没旁的想法,只求甄家能在这乱世之中平平安安,其他并无所求。” 甄尧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野心与抱负,笑了笑说道。 “正所谓乱世出英雄,正因如今是乱世,才正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袁绍亦是笑着反驳道,“听闻中山无极乃是甄家祖上宗堂所在,如今我正欲于无极屯兵制衡那盘踞幽州的公孙瓒,你若不嫌弃,不如便先在我麾下做个别部司马,不但能够代我节制屯于无极的兵马,亦可使用这兵权来维护甄家周全,我亦可以放心许多,不知你意下如何?” 听到这里吴良便明白了,袁绍如今恐怕是真提前动了与曹老板开战的心思。 需知中山国北面与幽州相邻,如今盘踞幽州的公孙瓒前几年曾与袁绍在争夺冀州时展开大战,当时袁绍还没有如今的实力,因此与公孙瓒打起仗来互有胜负,最终谁也没有占着便宜,公孙瓒便北上占据了幽州,袁绍得了冀州。 这几年过去,双方虽然偶尔还会发生一些小摩擦,但倒并未引发什么大规模的战争,如此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倒也相安无事。 而如今,袁绍忽然要在中山无极屯兵,此举的目的便需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的出来,他在中山无极屯兵并非是为了攻打公孙瓒,而是为了防范与制衡公孙瓒,而最近一段时间公孙瓒却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否则春江水暖鸭先知,总会有些只言片语通过为了躲避战乱而四处奔走的流民口中传出,尤其是中山国这样的边境之内更是不可能没有一丁点传言……如此看来袁绍此举就略微有些反常了。 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袁绍最近可能要在相反的方向用重兵,因此提前作出部署,防止自己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收尾不能相顾。 而公孙瓒在北,曹老板在南…… 再结合当前的实事去分析,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这……” 听了袁绍的话,甄尧却并未立刻谢恩,反倒是下意识的看向了家主甄俨。 此事非同小可,直接关系到甄家今后的政治立场,稍有不慎站错了队,便有可能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而甄家祖上也曾是威震朝野的豪门,对这样的问题自是十分敏感,当然需要甄家家主甄俨来做出定夺。 “叔父如此器重与你,还不快快谢恩?” 甄俨却似是早已有所准备一般,笑着对甄尧说道。 “多谢叔父,侄儿定当全力以赴!” 得到甄俨首肯,甄尧当即躬身施礼。 “哈哈哈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与你们父亲情同兄弟,你们便似我的儿子一般,由你们替我镇守中山,我放心。” 袁绍当即大笑起来,笑罢终于还是看向了低头不语的甄宓,“宓儿,你如今也快成年了吧,可曾行过笈礼?” 几日前甄府上下便已传出袁绍此行乃是冲甄宓而来的消息,也不知这消息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回叔父的话,侄儿今年十而有三,还不曾行过笈礼。” 甄宓起身颇为乖顺的施礼道。 :x 第五百一十七章 道德绑架(4000) “已经十而有三,那也不久了。” 袁绍点了点头,又面露关爱之色笑着问道,“似宓儿这般远近闻名的大家闺秀,又生的花容月貌,只怕求亲的人早已快蹋破门槛了吧,不知宓儿可有定下婚约?” “回叔父的话,还不曾定下婚约……” 甄宓将头埋的更低,声若蚊蝇一般声答道,将少女谈及此事的娇羞姿态显示的淋漓尽致。 装! 你也使劲装! 然而看着眼前这一幕,吴良心中却是不由的好笑。 前有袁绍惺惺作态缅怀甄逸,基本没做过几件实事却还假装关心甄家,后有甄宓明明体内藏着一只活了数千年的九尾狐妖,却还在这里强行做出纯情少女的娇羞之态,两者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棋逢对手了。 若非吴良对甄宓的实际情况已经有所了解,甚至还受到了甄宓的威逼利诱,他真心差点就信以为真了。 不过此时此刻,吴良心中却是越发的疑惑。 实在想不明白甄宓非要将他带入客堂之内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难道就是为了教他亲眼看一看她此刻的虚伪姿态不成? 还有就是。 事情是否会似吴良所知的历史一般发展下去,如今袁绍问出这样的问题,明显已经打算开口提亲,那么甄宓与甄家又是否会应下这门婚事,甄宓最终又是否会成为袁熙的妻子呢? 若是站在甄家的立场上去考虑这件事情。 吴良觉得只要袁绍开了口,甄宓与甄家便是没有办法拒绝的,毕竟如今甄家便等同于生活在袁绍的屋檐之下,再加上袁绍如今兵强马壮傲视群雄,从各个方面去看,在这件事情上驳了袁绍的面子对于甄家而言都百害而无一利。 “既然如此,咱们两家不如来个亲上加亲。” 袁绍闻言立即指着旁边的袁熙顺势笑着说道,“你与显奕年幼时便时常一同玩耍,算得上是两无猜的青梅竹马,如今显奕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而你这年纪的女子亦是有不少已经定下婚约,甚至有些早已嫁入夫家相夫教子,也不算了……若宓儿还认我这个叔父,不如便由我来做主,为宓儿与显奕定下婚约,如此咱们两家便成了亲家,强强联手日后定可成就一番事业,便是重新达到光和年间‘四甄’辅政时的鼎盛亦非不可能!” 而这番话说到后半段的时候,袁绍的目光则是已经自然而然的移到了甄家家主甄俨身上,同时还会时不时对他们的母亲张氏笑上一笑,似是已经将她当做了亲家母。 其实袁绍如此行为也不无道理。 这个时代年轻人的婚姻需得遵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如今袁绍已经自领了媒人身份,那么便只剩下父母之命了,他们的母亲自不必说,甄宓的父亲与大哥都已过世,那么按照此时规矩,家主甄俨便要肩负起“长兄如父”的责任,拥有决定甄宓婚姻的权力。 何况那后半段话中的内容也的确不是说给甄宓听的,那些事情与甄宓其实没有任何关系,主要说的便是袁家与甄家如此联姻的好处,此事当然也应该由家主甄俨做出定夺。 “叔父愿提携甄家,侄儿自是求之不得……” 听了袁绍的话,甄俨亦是连忙起身,没有任何犹豫便颇为正式的应道。 此事非同可,由此可见因为提前得到了消息,甄家内部应该也已经经过了讨论,并且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因此此刻已经没有再讨论的必要,甄俨才能够如此干脆。 即是说。 甄家已经选择好了站队,他们将会成为袁绍的坚定盟友。 而这样的选择,也正是与历史上发生的事情相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迟甄宓也会在行过笈礼之后嫁入袁家,成为袁熙的妻子。 当然。 这其中应该也有甄宓自己的意思,吴良与察木王子进入甄府之后的所见所闻都可以看得出来,甄宓在甄家其实拥有着相当的话语权,若甄宓当真提出了强烈的反对意见,甄俨与她的母亲还真就未必能够左右她的婚事。 毕竟她的身后,可是涂山女娇那只九尾狐妖,不管甄家人知不知道涂山女娇的存在,甄宓能够在甄家拥有如今的地位与话语权,定是与她有着直接的关系。 话至此处。 吴良清楚的看到,袁绍侧面的次子袁熙脸上已经露出溢于言表的欣喜之色。 这个家伙是打心眼里想娶甄宓为妻,如今只要甄家点头他便是得偿所愿,他这人生只怕已经是圆满的不能再圆满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叔父,请恕宓儿不能从命!” 任谁也没有想到,此前表现的无比乖顺的甄宓竟会在这时候公然打断了甄俨的话,以一种十分生硬的语气提出了反对意见。 “?!” 袁绍不曾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慈爱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接着诧异的看向甄俨与他们的母亲张氏,试图从他们身上寻求答案。 “?!” 然而甄俨与张氏亦是吃了一惊,一脸惊疑的看向了甄宓。 其实这件事他们早在两个月前便已经获悉,并在那时候便进行过讨论,当时甄宓也亲口表了态,表示并不抗拒这门婚事。 至于吴良他们这些家仆,自然是没有资格提前知道的,直到袁绍快要来临,甄俨提前几天开始安排迎接事宜才传了出来,否则直到甄宓完婚,他们都未必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结果却没想到。 如今事到临头,甄宓却忽然变了卦,并且还当着袁绍的面提出了反对意见,这未免也太鲁莽了一些,说不定还会因此令袁绍感觉伤了颜面怀恨在心,两家的情分必将受到影响,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宓儿到底是怎么了? 甄俨与张氏怎么都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他们眼中甄宓的早慧绝不只是传言,甚至比外面传扬的还要厉害许多,至少自她出生至今便从未做过一件不合规矩的事,更是从未有损过甄家的利益,甚至甄家在面对某些艰难抉择的时候,甄宓提出的决意与想法,就连甄俨都时常自愧不如。 “!!!” 反应最大的则是袁熙。 这家伙如同瞬间被石化了一般,难以置信的望着对面神色淡然的甄宓,断然难以相信这话竟会从甄宓口中说出。 “?” 就连吴良亦是有些诧异,不太明白甄宓此举究竟何意。 难道这就是甄宓想教他看到的事情,可是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此静止了大约半分钟之后。 “宓儿妹妹!” 袁熙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忍不住有些破音的大声问道,“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你忘记了么,那年你八岁,我十三,我来寻你玩耍,那时我便倾心于你,我欲拉起你的手,你躲开了,我对你表达了心意,你在你家院内的那棵枫树下亲口对我说,待你长大成人后成为我的妻子,我才能拉你的手,你的话我全都记在了心里,之后的每一日都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如今这一天终于快到了,为何你却变了卦,这又是为何?” 原来两人之间竟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吴良心中暗自八卦。 这算是甄宓对袁熙始乱终弃么? 有那点意思,不过也不能太过当真,其实其中还有那么点搪塞的味道,只不过甄宓是为了搪塞袁熙,而袁熙却将这番话当做了甄宓的诺言。 而且。 在吴良这个穿越者看来,十三岁的男孩已经可以算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而八岁的女孩……正常情况下连一个完整的世界观都还不具备,因此那个年纪的袁熙想与那个年纪的甄宓发生一些身体上的接触,多多少少有那么点犯罪的味道。 毕竟看看后世的法律,年满十四周岁的人虽还算是未成年,但已经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若是触犯了刑法,亦是不可免除刑罚。 再加上如今这个时代人们都相对早熟一些,甚至有些人十三岁便已经有了子嗣做了父亲…… 因此这一波。 吴良觉得袁熙“犯罪”的问题更多一些。 甄宓那时的应对则是合情合理,甚至侧面显示出了她异于同龄人的智慧。 “显奕哥哥,年幼无知时说的话怎能当真?我以为那时我与显奕哥哥只是在玩耍罢了,那时显奕哥哥不是常带着我扮家家么?” 面对情绪激动的袁熙,甄宓却是露出一副无辜的神情,临了又颇为正式的对袁熙施了一礼,低垂着眼眸说道,“若宓儿那时与显奕哥哥玩耍时说过的话教显奕哥哥产生了误会,宓儿愿向显奕哥哥赔个不是,请显奕哥哥莫要放在心上才是,只是这婚姻大事,却是万万不能将错就错的,否则恐怕误了显奕哥哥终身,宓儿以为,这应该也不是叔父希望看到的吧,何况显奕哥哥仪表堂堂,什么样的女子找不来,何苦为了年幼无知时的一句戏言执着于此。” “宓儿妹妹,我……” 袁熙显然没有甄宓的口舌,这番话下来他显然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怎么来说,只是脸上挂满了极为强烈的不甘之色。 就在这时。 “贤侄!” 袁绍终于开了口,不过他并未说多余的话,只是看了甄俨一眼之后,又扫了一眼客堂中包括吴良在内的几名家仆与侍女。 “你们先退下!” 甄俨立刻会意,当即对吴良等人喝道,“管好自己的嘴,倘若方才的事有一个字传扬出去,不管是谁,你们今日在场的这些人,统统杖毙一个不留!” “诺!” 几名家仆与侍女极少见到甄俨如此严厉,自是知道此事非同可,连忙心应了一声,逃跑一般抢着向客堂外奔去。 吴良混在他们之中,亦是一并奔了出来。 心中暗道这甄俨其实也是个有好生之德的人。 因为他知道,现在甄俨对他们的话语越是严厉,便越有可能消除袁绍的后顾之忧,不再担心这件有伤颜面的事情传扬出去,否则,他们这些刚才留在客堂之内的家仆只怕性命堪忧。 当然。 要是有人舌头长喜欢作死,那就怪不了旁人了,到时候甄俨也只能兑现刚才的话,如此来给袁绍一个交代。 …… 出来之后,袁绍的亲卫并未扣押他们,也使得吴良略微安心了一些。 这里暂时不会有吴良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在客堂之外久留,而是与察木王子知会了一声之后便早早回到甄宓院内巡视。 期间他还一直在思考甄宓此举的意义。 只是甄宓今天的举动实在不合常理,不论吴良怎么想都觉得其中还有一些细节无法自洽,始终没有办法得出一个确定的结论。 如此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甄宓才带着两名侍女回到了院内。 此刻她的神色依旧十分淡然,似乎刚才并未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又或是根本就没有将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刘能,女公子说书房有些凌乱,叫你进来整理一下。” 如此进入书房不久之后,两名侍女从里面走出来对吴良喊道。 “来了。” 吴良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进去。 而两名侍女则径直去了甄宓的闺房,似是被甄宓指派去做别的事情。 见此状况,吴良自是多了一个心,如果没猜错的话,甄宓这是又要与他说些悄悄话了,而这些话必是与方才客堂内发生的事情有关。 果然。 “告诉你一个秘密,袁熙是我很早之前便埋下的一步棋,我在八岁时故意与他拉近关系,在他心中埋下情愫,为的便是今日能教他与袁绍主动来甄家求亲,因为我知道袁绍乃是如今最有机会得天下的人,而若是我能够成为袁熙的正妻,只需再略微动些手段,便可助袁熙继承袁绍的一切。” 当着吴良的面,藏于眼睑下的那双褐色竖瞳缓缓转动出来,甄宓似笑非笑的问道,“不过几日前见到了你,我便临时放弃了这个计划,你刚才都已经看在了眼里,如今作何感想?” 哎呦? 道德绑架? 吴良瞬间领会了甄宓的意思。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只不过……如果我没有道德,又怎会有人能够道德绑架我? 第五百一十八章 五鬼运财法(4000) “我可是为你放弃了这么多,你又打算如何回报于我呢?” 见吴良没有立即作答,甄宓目光流转,语气却是比之前略重了一些,屑睨着吴良再次开口逼问道。 “人何德何能,竟得大仙如此青睐……” 吴良随即苦起脸来,颇为无奈的摊手说道,“可人的境况大仙也看到了,人如今身无长物,养活自己都十分困难,若大仙非要人报答,人恐怕也就只能用这副无用之躯肉偿了,只是不知大仙是否瞧得上。” 甄宓上下打量着吴良,倒并未因他这略带了些非礼意味的赖皮话露出怒容,反倒淡然一笑,点头说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那就肉偿吧,你速速脱去衣衫。” “诶?” 吴良裆下一颤,顿时愣住。 “我思来想去也的确只能叫你肉偿,因此我接受了,脱吧。” 甄宓用眼神示意着说道。 “就在书房?” 吴良当然不敢乱来。 “就在书房,我这院极少有人来访,关上房门只要忍住不闹出太大动静,想来也不会惊动旁人。” 甄宓点了点头,面不改色的道。 此刻站在吴良面前的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姑娘,若非知道她的体内藏了一个活了数千年的老妖怪,吴良真心不敢相信这番话能从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姑娘口中说出,简直不要太老道,就连吴良这种自诩老司机的渣男都自愧不如。 “大仙,你在与我说笑吧?” 吴良尴尬笑道。 “是你先与我说笑的。” 甄宓虚着眼睛道。 “人知错……” 吴良发自内心的甘拜下风。 是了,涂山女娇可是一只九尾狐妖,她曾经的出马弟子皆是似“纯狐”与“妲己”那样精于色诱手段的绝世佳人,在她面前耍嘴皮子开快车,无异于班门弄斧,自然只有反被她开着高铁从脸上碾过的下场。 试想若是吴良将当初调戏白菁菁是所讲的“熊采蘑菇”的故事讲给现在的甄宓,换来的绝对不是少女的娇羞,八成得是一句带着鄙夷语气的“儿科”。 不过为了尽快岔开这个吴良暂时不知该怎么回答的话题,他只得立刻又试探着问道:“大仙,人心中仍有一些担忧,袁绍乃是当今世上势力最强的豪杰之一,大仙如此驳了他的面子,难道就不怕他日后为难甄家,若是甄家被袁绍为难,大仙今后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吧?” “你以为袁绍此行只是为袁熙求亲而来?” 甄宓笑了笑,开口反问道。 “难道不是么?” 吴良虽能联想到一些事情,但仍然一脸疑惑的装傻道。 “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今后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甄宓失望的看了他一眼,显然将他当做了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鳖,终是似老师一般老气横秋的为他剖析道,“今日你要记住的第一件事便是,似袁绍与甄家这样的士族,所做的任何事情都绝非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只有利益,子女之间的婚姻亦只不过是利益所驱的联姻罢了,因此袁绍只要能够取得此行想要的利益,这次联姻成与不成便已经不重要了,他自然也不会因此迁怒甄家,就算心中仍有不满,也绝不会在甄家还有用处的时候翻脸。” “这……不知袁绍此行来访所求的利益究竟是什么,可否请大仙明示?” 吴良又像一个好学的学生一般问道。 “粮饷,还有中山国一众士族的支持。” 甄宓淡然一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道,“袁绍近期打算用兵,可惜今年中原许多地方遭了蝗灾,军饷仍旧有不少亏空,而他听闻甄家最近正在开仓赈济流民,便认定甄家如今家道殷实,中山国一众士族家中亦有不少存粮,因此便想要甄家带头捐赠粮饷,并利用甄家在中山国的威望取得那些士族的支持。” “所以……” 吴良沉吟着接话道。 “所以只要甄家愿为袁绍捐粮,愿将甄家的威望借给袁绍利用,袁绍的目的便达到了,其他的事情便都是可以接受的事。” 说这些话的时候,甄宓明显有些无聊,一边说着话一边还在玩弄着自己的指甲,似是这样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甄家不仅遂了袁绍的愿,给的还超出了袁绍的心理预期,袁绍自是大喜过往,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因这件事为难甄家?何况如今中山国的一众士族也正在望着袁绍此行的一举一动,他若对甄家不利,那便是自绝于中山,便又不符合他当前的利益了。” “甄家竟如此富有?” 吴良不由动容。 据他所知,历史上官渡之战的时候,袁绍大约动员了十万人马与曹老板展开大决战,而彼时曹老板则只有两万人马。 就算此刻袁绍还不似官渡之战时一般坐拥冀州、青州、幽州与并州,甚至连那时一半的疆土都没拿到手中,手中应该也得有个好几万的兵马,这些兵马所需的粮饷依旧不是一个数目,而甄家如今能够给出超过袁绍心理预期的粮饷,这不是富有又是什么? 这也就难怪袁绍要前来与甄家联姻了,甚至之后曹老板攻下邺城便教曹丕迎娶甄宓,说不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你若乖乖服从于我,我也可以教你似甄家一般富有。” 甄宓看了吴良一眼,接着颇为自得的循循善诱道,“当年甄逸去世之后,甄家处境一落千丈,不久便濒临绝境,而在那之前我一直欲将甄宓收为弟子,奈何甄宓虽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合适弟子人选,但却始终不肯顺从于我,直到甄家即将家破人亡之际,她终于支撑不住向我求助,我遂命她敞开心扉一举打开九窍,方才成功占窍上身。” “后来我亦没有食言,只用一招‘五鬼运财法’便助甄家度过难关,非但如此,这些年依靠‘五鬼运财法’之秘法,甄家更是取得了大量的财物,因此哪怕十年前才回到中山,甄家依旧很快便成了中山国内首屈一指的豪强望族。” “如何?” 说到这里,甄宓已经似是认定吴良无法抵挡诱惑一般,又摆出了此前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这世道,有了财物便有了底气,以你现在的处境,我便是你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否则你这一生便只能与人为奴为仆,哪怕到了死的时候亦不会有人多看你一眼,同样生而为人,有的人生来便锦衣玉食,有的人却要孤苦一世,这公平么?你甘心么?” “还有。” “别忘了你那与生俱来的‘七杀格’命格,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已看的十分通透,不是我瞧你,你自己也应该清楚,你这种人断然无法驾驭命格中的七方煞气,若是没有我来助你控制得宜,你此生非但孤苦伶仃,亦是难以善终!” “等到那时,你已蹉跎了岁月再来后悔,便早已来不及了。” 通过与甄宓的这番详谈,吴良立刻又捕捉到了一些新的信息: 首先,涂山女娇虽然能够看出他身上的“七杀格”命格,但应该并没有先知的能力,否则她便不会在袁熙身上提前种下情愫,如此历史上自然也就不需要再改嫁曹丕了,直接嫁给曹丕岂不是更好? 所以涂山女娇的选择应该都是押宝似的豪赌,选择看起来有潜力的人去押,押中了自然便大赚特赚,押错了也能够回头。 从这点上来看,吴良的“七杀格”命格便应该是真的。 或许是因为大禹的关系,在涂山女娇眼中,他这“七杀格”命格无疑比袁绍的全部家底加起来都要厉害,因此涂山女娇才会放弃袁熙,转而将宝押在了现在还“一无所有”的吴良身上,这其实无异于断了自己选择的余地,乃是一次不会回头的“all i”。 不过这从另外一方面也说明,涂山女娇是真心没有先知的能力,甚至连看相的能力都马马虎虎,否则她便不会直到现在都以为吴良是个一无所有的流民; 其次,涂山女娇应是的确掌握了一些上古巫术,比如她刚才提到的“五鬼运财法”。 这玩意儿吴良不是太了解,不过从她自信的口气,再结合袁绍此前在客堂时的确证实了甄家在甄逸死后的悲惨境地可以判断,甄家能够有如今的光景,恐怕八成是与这“五鬼运财法”有关。 现在想想,在这许多士族都朝不保夕的乱世之中,几乎所有人都在拼了命的存粮以防不测,而甄家却是吴良穿越之后见到的唯一一家开仓放粮接济流民的家族,这或许多多少少都与这些粮食来的比较容易有关…… 只是吴良总觉得这“五鬼运财法”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就算父亲甄逸的死是命中注定,可在吴良看来,甄家长子甄豫的死却依旧存在一些疑点。 按照涂山女娇的说法,长子甄豫死时甄宓应该已经成了她的弟子。 而在甄逸的葬礼上,甄宓哭的极其伤心,外人见了都夸她早慧。 但在之后甄豫的葬礼上,甄宓的表现却截然不同,这很难叫人不产生怀疑,甄豫的死是否与涂山女娇有什么关系,又是否与“五鬼运财法”有关,若是无关,涂山女娇为何不曾去想办法救下甄豫,而是任他死去…… 再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涂山女娇出世的条件应是十分苛刻! 即是说必须得找到合适的出马弟子,她之前提到过的纯狐算是一个,妲己也算是一个,而甄宓则是现在的最后一个,这可能才是从纯狐到妲己,再到甄宓之间相隔时间从几百年到上千年不等的原因? 否则她又怎会说出“奈何甄宓虽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合适弟子人选,但却始终不肯顺从于我”这样的话? 即是说,涂山女娇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出马弟子十分困难,而想要合适的弟子顺从于她亦是要费一番周折,如此两者加在一起,就变成了一个十分苛刻的出世条件。 如此说来…… 对付涂山女娇的关键,应该就是甄宓本尊! 若是甄宓这个出马弟子没了,那么涂山女娇应该便不能再通过上她的身来出世,而想要找到下一个合适的出马弟子,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因此现在最大的问题也就变为。 已经成了出马弟子的甄宓与普通人究竟有何不同,用常规的手段是否能够威胁到甄宓的性命,从而使得涂山女娇投鼠忌器。 而若是能够领涂山女娇投鼠忌器,那么吴良的处境其实就没有此前那么被动了…… 于是。 “承蒙大仙看得起,人心中感恩戴德,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可否容人回去细细思酌一番再做出决定。” 吴良施了一礼低眉顺眼的说道。 “如今我已为你放弃了这么多,你竟还要回去思酌?!” 闻得此言,原本还一脸淡然的甄宓忽然失去了耐心,面色一变极为恼怒的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不行!你现在便要给我答复,要么你乖乖顺从于我,我保你日后可以得到所有男人想要的权力、财富与地位,要么我现在便去告诉甄俨与还未走远的袁绍,我之所以拒绝这门亲事,乃是因为我有了心上人,而这个心上人不是别人,正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你,届时会落个什么下场你慢慢思酌!” 我去! 这不是碰瓷么? 吴良顿时愣住,这借刀杀人之计未免也太毒了些! 他当然可以想象,无论是甄俨还是袁绍听到甄宓这番话,都绝对不可能留他在世上,而且还一定会令他死的悄无声息,抹除一切他存在过的痕迹。 毕竟这对他们二人来说,都是一件家丑不可外扬的事情。 事到如今,吴良已经没有了斡旋的余地。 “咣当!” 沉默了三秒钟之后,吴良回身关上了书房的门,此刻他已经全然没有了此前那唯唯诺诺的模样。 第五百一十九章 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大病吧?(4000) “你想做什么?” 甄宓立刻意识到了不对,连忙低头去寻找案几上的削刀。 这是一种尖首青铜刀,大约只有半尺来长,形状很像是春秋战国时期同行的刀币,刀刃比想象中的锋利,主要是用来清理简牍上书写错误的墨迹。 然而甄宓找了又找,却才发现此前原本好端端摆在案几上的削刀早已不见了踪迹。 再抬起头来去看吴良。 那柄削刀竟不知何时已经落入了吴良手中。 而就在甄宓抬头看向吴良的同时,吴良却是没有丝毫的耽搁,关上门的瞬间便迅速像她奔袭而来。 下一秒。 吴良已经死死的掐住了甄宓的脖子,削刀刀刃横在了她的颈动脉处,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只要她还是个人,如此一刀下去便可令她香消玉殒,哪怕华佗来了也救不回来。 “大仙,这可怪不得我,并不是我不懂得怜香惜玉,怪只怪你逼得太紧,不给我丝毫喘息的机会!” 吴良声音低沉的说道。 甄宓是一个赌徒,吴良又何尝不是,只不过与甄宓相比,他算是一个相对比较保守的赌徒罢了。 如果可能的话,他自然会选择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甄府,不为自己与瓬人军惹来任何麻烦,也不带走一片云彩。 但无奈甄宓步步紧逼,令他没得选择。 其实如果静下心来细想此事,他现在也可以先在表面上答应此事,而后再继续寻找合适的时机逃离。 但此前进入甄府至今的一系列遭遇,同样也已经令吴良失去了耐心。 甄宓一直在防着他,绝对不会叫他轻易离开,而在这个过程中,甄宓还在不断的加码,并不打算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哪怕吴良有一丝一毫的不顺从,立刻便会受到死亡威胁。 这无异于温水煮青蛙。 毫无疑问,吴良便是那只正在被甄宓慢慢炮制的青蛙。 这给了吴良一种十分不好的感觉,他认为再这么下去情况只会更加糟糕,毕竟甄宓能够进入他的梦境,就算他有所防备,但人的梦境其实是受潜意识控制的,稍有不慎依旧有可能暴露自己的秘密,更何况身旁还有一个察木王子,他也极有可能成为甄宓的突破口。 而若是真到了这一步,可就不仅仅是脱不脱身的问题了,说不定留在外面接应的瓬人军众人亦要牵连进来。 到了那时候,吴良的牵挂只会更多,更加无法脱身。 这便进去了一个死循环。 因此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再加上刚刚从甄宓言语中捕捉到的一些细节,使得吴良终于下定了决心赌上一把,来一个快刀斩乱麻! 若是成了,此事就算彻底了结。 而若是不成,吴良心中其实也还有底,因为在他看来,甄宓千算万算还是走错了一步棋,那便是公然拒绝了袁绍的求亲,主动自绝与袁熙…… 即是说,如今看起来虽然是吴良处于被动,但真正被动的却是甄宓。 因为她已经没有了备胎,哪怕吴良这条破轮胎不怎么圆润,开上路去会有些颠簸,但在找到下一条好轮胎之前,她恐怕还是得凑活着使用。 更何况吴良这条破轮胎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甄宓能为他自绝于袁熙,就说明哪怕他现在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家仆,因为“御水法”与“七杀格”命格的存在,在甄宓眼中也是一条十分难得的好轮胎,最起码应是好过袁熙的……比袁熙更好的备胎,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么? 所以。 就算是吴良这次赌输了,也八成依旧还有回旋的余地,不至于导致自己立刻暴毙。 如此权衡之下,吴良才会忽然做出如此行为。 而眼下。 吴良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已经顺利制服了甄宓,将她的命牢牢捏在了自己手中。 这已经可以证明,甄宓这个出马弟子终究只是一个代理人,并不能像真正的上古妖兽一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否则他这次突然袭击便只会是自取其辱,断然不可能取得如此成效。 而剩下的一半,便只能看甄宓究竟还是不是个被杀就会死的人了…… 然而。 “你好大的胆子!” 削刀的锋刃刺痛了颈部的白皙皮肤,甄宓经历过短暂的惊慌之后,竟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反倒冷声对吴良威胁道,“不要忘记这是什么地方,外面可全都是甄府的人,只要我喊出一嗓子来,几个呼吸的功夫这里便会被围个水泄不通,届时你便是生出十对翅膀也断然不可能逃走,唯有死路一条,难道你不怕死么?” “怕,不过我有信心在甄府的人赶来之前将你杀死,只是不知你怕不怕死?” 少女身上特有的清香钻入鼻腔之内,吴良依旧目光冰冷,开口反问道。 “呵呵呵,你记性真差,我似乎已经与你说过,甄宓不过是我的弟子罢了,你就算杀了她也不能伤我分毫,只会令自己白白丧命。” 甄宓亦是冷冷笑道。 “话是如此不错,不过我还清楚的记得,你此前令甄宓顺从可费了一番周折,如此千年难遇的合适弟子怕是不太好找吧?” 吴良顿时摆出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姿态,反唇相讥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大仙,而我只不过是乱世之中的无名之辈,自然不敢奢求能够将你杀死,只要此举可令你得不偿失,我便已经是大赚特赚了。” 话至此处,吴良终于可以确定,甄宓虽是涂山女娇的出马弟子,但依旧是被杀就会死的肉体凡胎,因为甄宓的话已经等于变相承认了这一点。 他赌对了,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 甄宓则随即陷入了沉默,如此沉吟了两三秒之后,这才语气缓和的开口问道,“我如此待你不过是欲提携于你罢了,你非但不识好歹,竟还对我反戈相向,我想不明白,你究竟是什么人,又究竟意欲何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如今我只有一个要求,放我与玉田离开!” 吴良正色说道,“若你答应,我可以保证不伤你这弟子一根汗毛,亦不会将你的事情传扬出去,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否则我便只有与你鱼死破了。” “你不是流民。” 甄宓却又自顾自的说道,“流民之所以会成为流民,除了时局所致,与心中的胆怯、懦弱与私心也不无关系,也是因此这天下才能成为一家的天下,才能由少部分人去统治大部分人,这是大多数人的本性,本也无可厚非,但这样的流民,断然无法拒绝我给的好处,更是断然生不出此等破釜沉舟的气魄,所以你绝不是流民!” “废话少说,一句话的事,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吴良又将削刀的锋刃压近了些,语气不耐的问道。 “我早应该想到,生为‘七杀格’命格的人天生反骨,又怎会到了你这般年纪依旧还是个一事无成的流民?” 甄宓接着又继续凝神说道,“我所知的那些生为‘七杀格’命格的人中,要么根本活不到这个年纪,要么便已显山漏水,更何况你还身怀‘御水法’秘术,与‘文命(大禹)’那死人殊途同归,因此你恐怕非但不是流民,如今还已经取得了常人无法企及的权势,而你之所以隐藏身份扮作流民潜入甄府,恐怕亦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是也不是?” “……” 甄宓的推测都说中了,然而这番话听在吴良耳中,却有那么点魔怔一般的狂热,似是不教她把话说完,便没有办法去谈正事,哪怕用性命相胁都没有用。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甄宓忽然不顾架在脖颈上的削刀,强行扭头看向了吴良。 幸好吴良一直把握着分寸,否则这一下子既有可能直接将甄宓脖颈上的动脉划开,饶是如此,甄宓那修长白皙的脖颈上依旧出现了一道一寸来长的伤口,虽然伤口不深,但已有鲜血顺着脖颈滑落了下去,在白净的领口上留下了几朵鲜红的梅花。 接着不待吴良说话,甄宓便又自顾自的分析道:“甄家虽是中山名门,但你的目的显然不是甄家,并且以你现在的身份,也接触不到甄家的核心,可你现在却又着急离去,则极有可能是因为你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因此才不愿继续在甄家浪费功夫,若是如此,你的目的恐怕……难道正是我么?” “这些日子,只有我与你接触最多,也只有我与你说了许多不该教外人知道的事情,你若已经达成了目的,那么……你此行正是为调查我而来么?” “可理由呢?” “我如今虽有贤女之命,亦显露过一些异象,民间因此流传了一些传闻,但我心中有数,这些传闻还不足以令谁专程跑来调查于我,更何况是虽未蒙面的你……” “这难道便是天命,你命里果然有‘文命’那个死人的传承,虽不记得我,但冥冥之中却控制不住要来寻我?” 说到这里,甄宓那对褐色的竖瞳已是变得亮晶晶一片,与此前那高高在上的高傲姿态亦是判若两人。 “大仙怕是误会了,我与禹帝并无半点干系,这‘七杀格’命格乃是第一次听说,而我这‘御水法’,既然大仙已经看了出来,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秘法只不过机缘巧合之下偶然得来,并非什么传承。” 为了避免甄宓继续纠缠不休,吴良只得颇为严肃的撇清了关系,而后重新将话题拉回正轨,正色说道,“事已至此我已经没了退路,若大仙不想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那便请亲自将我与玉田送出城去,离城三十里后,我自会释放大仙,并赠与一匹骏马助大仙返回甄家,自此我们互不相欠!” “还有马匹?” 甄宓目光又变的热烈起来,“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如此说来,甄宓之外定然还有人在接应你吧,多少人马?” “大仙,我的耐心有限,莫要逼我!” 吴良咬牙说道。 正所谓“言多必失”,方才甄宓说了那么多,其中便透露出了一些吴良需要的关键信息,而如今吴良与甄宓说话,即使已经十分心,却也同样无法避免被甄宓抓住一些关键细节。 好在他现在决意要走,这些事情已经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当然,他也决定不再与甄宓说那些废话。 “你的真实姓名是什么,目前乃是占山为王雄霸一方,还是暂时在谁麾下伺机而动……” 甄宓继续目光热烈的追问。 “大仙!” 吴良不得不纠正一下甄宓的态度,掐在她脖颈上的手微微用上了一些力气,教她明白自己的决心。 结果甄宓却是不为所动,依旧神色兴奋的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若你真只是个流民,我自是瞧你不上,将你当作我的奴仆亦是施舍于你。但你若已经有了些成就,那便证明你绝非池中之物,这一点与我当初遇见‘文命’时如出一辙,有冲劲、有毅力、有抱负、有勇气,终有一日要一飞冲天!这就难怪了,若非心中拥有这样的底气,你又怎会如此待我,你又怎敢如此待我?你可知道,我已几千年不曾体会过这种感觉了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甄宓非但没了此前那高高在上的高傲姿态,眼中竟还浮现出疑似崇拜与狂热的光芒。 “大仙!” 吴良不得不再次提醒甄宓回归正在谈论的正事。 “不就是离开么?我答应你便是。” 甄宓终于正面回应了吴良的要求,极为痛快的说道,“我可以亲自将你与玉田送出府外,也可以亲自将你们送出城外,若甄家察觉此事对你们进行追杀的话,我甚至还可以出面将甄家的人劝退……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我不接受任何条件……” 吴良当即语气生硬的道。 结果话未说话,甄宓便又已经自顾自的将条件提了出来:“你必须带上我,自今日起,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要与你形影不离。” ? 吴良闻言一愣,忍不住脱口而出:“我说……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大病吧?” 第五百二十章 贤内助(4000) 更令吴良始料未及的是。 面对他已经可以称之为失礼的质疑,甄宓竟非但没有丝毫怒意,还眼巴巴的瞅着他,语气略带幽怨与委屈的嘟囔了一句:“就算我真有什么大病,那病灶也全都在你身上。” “……” 吴良顿时无言以对。 这货有病! 绝逼有什么大病! 只要还是个正常人,便不应该似她这般在瞬息之间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瞬间化作一个恋爱脑迷妹,而这转变正是发生在吴良下定决心快刀斩乱麻之后…… 虽然情况有那么点相似,但吴良心里清楚,这并不是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至于究竟为何。 其实甄宓说的已经够清楚了,只是这种理由在吴良这个正常人来看多多少少都有那么点荒诞,尤其对方还是一只活了数千年的九尾狐妖,这就显得更加荒诞了。 因此,也不能排除另外一种可能。 甄宓此刻乃是在偷奸耍滑,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暂时稳住局面,而后再趁他掉以轻心之际,寻找时机将他拿下…… 毕竟她可是一狡诈闻名于世的狐妖,而且是狐妖的祖宗。 综合考虑,吴良觉得最佳的解决方式还是尽快安排甄宓将他与察木王子带出甄府,而后与外面的瓬人军众人一道逃出城外,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至于甄宓,也可以先假意答应她的条件,等他们安全逃到了外面,可就不是她说了算的了……这年头最不缺的便是尔虞我诈,吴良是不会被道德绑架的人,做起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来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心里负担。 “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便是,但我要求即刻动身。” 如此想着,吴良自是十分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就算你不答应,也休想甩掉我了。” 甄宓却是并未怀疑吴良的诚意,反倒冲他妩媚一笑,极为自信的说道,“不是还要带上那个唤作玉田的西域人么?那就走吧,我回来的时候袁绍与袁熙已经率兵离开,玉田应该也早已不必轮值,去领上他一起走。” “慢着!” 见她答应的如此痛快,吴良忽略到她前一句话的同时,反倒越发怀疑她有什么想法,当即又慌了慌手中的削刀,正色说道,“我觉得有必要提前警告你,行走途中不得与我错开两尺的距离,倘若教我发现你有躲避我的意思,又或是意欲耍旁的花招,那么这把削刀将会毫不犹豫的在你身上留下一个透明窟窿,我熟知人体之上的各处致命之处,这一刀下去你绝无生还可能!” 结果不说这番话还好,听了这番话甄宓竟又露出一脸崇拜与狂热的神情,抱着手双眸亮晶晶的看着他略显激动的道:“不愧是传承了‘文命’遗志的男人,也不枉我一眼便相中了你,决断中不乏谨慎,谨慎中透出细节,面面俱到不留隐患,这才是办大事的人该有的样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 吴良再次无语。 他平时虽然也喜欢听些优质巧妙的马屁,但此刻被甄宓这么夸赞了一通,却总是无法避开那种怪异的感觉,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合理,也总觉得甄宓是真的有什么大病。 不过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吴良细细想过确认自己的计划虽有些冒险,但细节上并没有什么问题之后,终是板着脸用命令的口气对甄宓喝道:“将门口那条围巾戴上,遮好脖子上的伤口与血迹,随我走!” “不错,办大事的人就该有这样的气势,似你此前伪装的那般唯唯诺诺,说话都不敢出个大气,反倒教我瞧不入眼,今后要保持住,莫要跌了身份。” “……” …… “刘能哥,这是……” 已经回到屋内歇息的察木王子看到吴良回来,又看到站在吴良身边的甄宓,心中不由有些讶异,下意识的开口问道,试图搞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不过他立刻便意识到自己这样失了礼数。 因此又连忙毕恭毕敬的对甄宓施了一礼:“见过女公子。” “不必多礼。” 甄宓点了点头,却又回头对吴良赞誉道,“你的眼光不错,他倒也还算忠心,前日夜里我曾潜入他的梦中试探了一番,他非但始终与我保持距离,对于你的事情亦是闭口不谈……你是要办大事的人,挑选属下时最需要看重的品质便是忠心,我觉得他是个不错的苗子,日后可委以重任。” “?” 听了这话,察木王子也是愣住,面色更加古怪的看向吴良,表示完全想不明白甄宓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来说这番话的。 而关于甄宓前日进入察木王子梦境的事,吴良自是心中有数。 因为吴良早已提前与察木王子通过气,使得察木王子心中有了防备她的潜意识,因此察木王子才没有轻易中招,并且在第二天便将这个梦与吴良细细说了一遍,目前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现在已经被我制住,不得不亲自护送我们离开甄家,抓紧时间走。” 吴良则忽略掉察木王子质询的目光,也不理会甄宓这通立场古怪的发言,亮了亮藏在袖中的削刀对察木王子长话短说道。 “啊?” 察木王子闻言又是一愣,再次下意识的瞄了甄宓一眼。 她这副模样可怎么看都不像是被胁迫的人质,只是具体想什么他一时半刻也没有办法说清楚,只是觉得现在的情况很是古怪。 结果甄宓紧接着便又着重对察木王子解释道:“我可不是被他制住,此举也并非被迫,现在我只是在为我相中的男人做些贤内助该做的分内之事……不过你只听他的便是,他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 !!! 这番话顿时将原本就一头雾水的察木王子雷了个外焦里内。 他面色呆滞的看看吴良,再望望甄宓,却依旧无法从甄宓的话中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就“我相中的男人了”,怎么就又“贤内助”了,还有这额外补充的夫唱妇随意味的表态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等一下! 这该不会是梦境吧,难道我回到房内之后便一不心睡着了,于是甄宓便再一次偷偷潜入我的梦中来试探于我么? 好险! 还好我方才没有叫错称呼,除了表情有些变化之外,也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否则可就中了甄宓的计了,想不到这个女人年纪不大,竟有如此心机,太可怕了! 如此想着,察木王子心中一阵后怕。 接着他便立刻换了一副面孔,连退两步一脸正气的说道:“女公子,你这是啥意思,甄家对我们兄弟不薄,若非家主收留我们,我们现在还过着吃不饱睡不暖的苦日子哩,如此恩情若是不报,那与畜生又有什么分别?还有你,刘能哥,你今日怎会如此反常?我与你相依为命多年,你的性子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似你这般老实忠厚的人,我便是死也不能相信你能做出这种事来,不可能,我不信,你肯定是中邪了对不对?要不然那就是我中邪了,竟会做出如此不可理喻的梦来!” ? 这次换甄宓一脸疑惑,不过她很快便想通了察木王子如此反应的缘故,回身对吴良声说道:“此人蠢是略蠢了点,不过胜在忠心护你,岁不适合委以重任,但依旧可堪一用。” 而吴良则直接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了察木王子的耳朵。 “嘶——疼疼疼!” 察木王子吃痛叫了起来。 “疼就对了,疼就不是在做梦,别浪费时间,速速跟我走。” 吴良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说完,吴良便又用眼神冲甄宓示意,教她走在前面带领他们二人出府。 甄宓会意也并未多说什么,迈开步子朝甄宓大门的方向走去,吴良看了一眼依旧一脸惊疑的察木王子,扭头跟上了甄宓。 “嘶——” 察木王子摸了摸耳朵,一就钻心的疼,下手真他娘的黑,如此都没有醒来的话,难道真不是在做梦? 眼见吴良与甄宓已经走到了两丈之外,来不及继续多想,察木王子终于还是快步跟了上来。 …… 在甄宓的带领下,那些家仆哪里敢来干涉甄宓的事情,这次出府自是十分顺利。 如此出来不久吴良便已经看到了站在街角使用余光向他们这边张望的杨万里,吴良与察木王子入府多日不曾有一点消息,这可急坏了瓬人军众人,若非吴良此前有言在先,典韦说不定早就拎起那双手戟杀入甄府要人去了。 而现在,杨万里见吴良和察木王子都跟在甄宓身后,心中虽有来与他们联系的想法,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走出一段距离,彻底避开甄府门口那些家仆的视线之后。 “你去通知咱们的人,立即收拾好东西自东门出城,我与大伙在城外汇合!” 吴良终于压低了声音对察木王子说道。 方才吴良便已经得知,袁绍自甄府出来之后便火速离开了中山城,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急需亲自处置一般,因此中山城的禁制也已经解除,他们出城应该不会有任何阻碍,只是暂时还不允许聚在城外的流民进城而已。 “明白。” 察木王子点了点头,很快便隐入一条街道之中。 与此同时,杨万里附近的几个百姓亦是有了一些的动作,不动声色的走入了其他的街道,吴良认得出来,这几个百姓皆是这次随行的瓬人军兵士,他们这是前去接应察木王子了。 而杨万里与另外几名百姓则依旧暗中跟在吴良与甄宓身后,始终保持不教二人脱离他们的视线。 “那几个走了的人中应该有你的人吧?” 甄宓的洞察力同样惊人,扭头看向吴良,努了努嘴用眼神示意着问道,“那边那个头戴灰色布帽的人,还有这便这个身穿黑裤的人也是你的人吧,他们虽然装作漫不经心,但却始终跟着我们移动,还保持着相同的距离,如此便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察觉,若想不被人察觉,便应将人分成多组轮替监视,绝不能有一人过久出现在旁人的视线之中,等出了城之后我帮你教教他们,今后做起这种事来方可确保万无一失,不过你如此年纪便训练出如此水平的细作,已是难能可贵,不愧是我相中的男人。” “那就多谢了。” 吴良虚情假意的笑道。 这两个人的确被甄宓说中了,不过也是甄宓在明知有人接应吴良的情况下才看出来的,并不能证明什么。 何况她说的办法杨万里早已用的炉火纯青,毕竟光吴良现在看在眼中正在监视他与甄宓的人就有6人。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 甄宓理所当然的嫣然一笑,而后将脖子上的围巾向上拉了拉,遮住了大半个姣好的面容,“中山城内许多人都见过我,城外那些流民亦是如此,我若露着脸便会暴露你的行踪,怕是不妥。” “……” 吴良再次无言以对。 …… 甄宓极为配合,因此出城亦是十分顺利。 大约一个时辰后,吴良终于与瓬人军众人在城外完成了汇合,而众人的目光则是立刻便被吴良身边这个身材姣好的姑娘吸引了过去。 此前有了察木王子通气,他们已经获悉了甄宓的身份。 只是暂时还不明白吴良与甄宓如今究竟是什么关系,因为作为一名被吴良挟持的人质,他们竟没有从甄宓身上看到哪怕是一丁点人质该有的样子。 非但没有,甄宓竟还像是自己人一般,甚至像是女主人一般大方得体的与瓬人军众人过礼,以慰问的姿态询问他们的身份与近况。 “……” 瓬人军众人自然不会在甄宓面前乱说话,只是面面相觑。 察木王子这个社交牛逼症患者最近才刚有些好转,或者也可以说是他们才刚刚适应,怎么眨眼之间就来了个更牛逼的,这可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五百二十一章 相面之术(4000) 最终瓬人军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吴良身上。 作为当事人,吴良无疑才是最有资格给出他们合理解释的人……总觉得事情不是察木王子此前所说的那样,吴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挟持甄宓才逃了出来,反倒更像是甄宓使了什么手段将吴良变作了傀儡,此次出来甄宓是来接管瓬人军的。 “此地不宜久留,先走!” 吴良无奈的说道。 此刻距离中山城还太近,他们还并未彻底脱离危险,最重要的是,虽然甄宓已经将追随于她的意愿与理由进行过说明,但此刻吴良却依旧保持着怀疑的态度,因此也不知道应该如与瓬人军众人进行说明,更加没有必要说明。 在他眼中,甄宓始终是一个难以掌控的不稳定因素。 瓬人军做的事情不容许存在任何不稳定因素,否则便是对大伙的不负责任,若是真因为甄宓出了什么岔子,吴良自是难辞其咎,因此离城三十里后,他还是会给甄宓一匹马,将这个难以掌控的不稳定因素送走。 “诺!” 众人见吴良如此说,只得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麻溜儿的赶上马车迅速向中山城东方行去。 众所周知,并州乃是在冀州的西方。 而瓬人军下一站要前往的上古唐朝古都“北唐”位于并州太原郡,若是正常赶路,他们自然也是应该一路向西才对。 但吴良此前离开中山城时走的是东门,此刻赶路的方向亦是东方。 这便是吴良故意用来迷惑甄宓的手段了。 他完全能够想象,如果他在离城三十里后强行将甄宓赶走,以涂山女娇的性子八成会因吴良的不识抬举而恼羞成怒,极有可能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来。 比如:回去之后便立刻暴露他们的行踪,教中山城内的守军与甄府的人前来追杀,誓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为止…… 瓬人军虽然拥有隐藏行踪深入敌后的经验,但若是能够因此使得敌人追错了方向,那自然是更加保险。 结果才刚刚起步。 一直亦步亦趋跟在吴良身边的甄宓便已经凑到了吴良耳边,吹着气小声对他问道:“你麾下总共就这么多人,还是此行情况特殊,只带了这么几个人?” “……” 吴良掏了掏有些发痒的耳朵,并不打算理会。 而甄宓却也并不在意,又自顾自的说道:“不过人马虽然略少了些,纪律却是要比许多精锐之师还要严明,没有得到你的准许之前,他们竟无一人与我搭话,更是没有对我透露出丝毫信息,不愧是你带出来的属下,果然不一样。” “……” 又开始了,吴良继续假装什么都不曾听到,埋着头继续赶路。 “只是你这些人马的人员组成却是十分古怪,为何还有女子、老者与孩童?那孩童看起来也就与我年纪相仿吧,那老者看起来年纪也不小,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的,只怕活不了几年了,而那女子倒还算是有几分姿色,你带着她……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用途吧?” 甄宓紧接着便又问道。 “……” 吴良依旧不语。 “你的这些属下中,我最瞧得上的便是那个壮汉,哪怕不用出手我也看得出他是可以以一敌百的力士,而且他对你极为忠心,自与他们会合以来,那壮士的目光便一刻都不曾离开我,只要我稍稍靠近你,他的手便会握住手戟,倘若我有丝毫不该出现的异动,恐怕就要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甄宓继续喋喋不休的评价道,“得此力士辅佐,你身无忧。” “……” 吴良照样假装听不见。 “就算你们不说我也看得出来!” 哪知甄宓却忽然提高了声音,而后径直来到诸葛亮身旁,上下打量着他老气横秋的说道,“这孩子年纪虽然不大,但他命中藏有贵气,乃是极为少见的‘国印贵人’命格,拥有此等命格的人,不仅可以有掌印之能,亦可为官掌权,若是此生不逢冲破克害,假以时日封侯拜相还是很有机会的,所以你才将他带在身边好生调教。” 说完,甄宓又错步来到典韦身边,不紧不慢的说道:“此人从面相上看的确有‘将星’加身,本可成为统帅千军的大将,可惜其中却藏有一股极凶的煞气,终归是个不得善终的短命鬼,倒是有些可惜了。” 接着甄宓一转身便到了杨万里身边,认真的盯着他的面庞看了好一阵子,一对柳眉时而皱起时而舒展,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最终,她却又摇起了头:“此人我便有些看不懂了,他命中本无贵气福气,却有着一股戛然而止的煞气,而煞气中断之处,又隐隐生出了一缕微弱的吉神……正常来讲,他本该一生碌碌无为,一两年前便应该是一个死人了,可不知为何,他竟活了下来,反倒隐隐有了置死地而后生、转凶为吉的趋势,倒是一件奇事。” 如此暂时放过杨万里,甄宓转而来到了白菁菁面前,同样看了片刻之后,微微颔首道:“此女命入‘天德’,若我所看不错,你应是命逢天月二德,此命在女子身上,便可嫁得良夫,生得聪秀贵子,利产无凶,这对女子来说乃是万中无一的好命,只不过……” 说到这里,甄宓指了指杨万里,继续说道:“此女与他一样,命中同样有一股戛然而止的煞气,而且这煞气蕴含‘大败’之气,如此凶恶的煞气早已将那‘天德’之气盖了过去,即是说你此前虽有万中无一的好命,但却被‘大败’之前压制,如果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如今你也该是个死人,非但是你,与你有关的家人亦要落的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无人可以生还。” 看过白菁菁之后,甄宓又来到了于吉身边,随后俏脸之上浮现出了一抹略显古怪的表情。 “四废。” 甄宓轻启朱唇,淡淡的说道,“命遇‘四废’,主身弱多病,做事无成,有始无终,如不遇生扶,又受克害,凶煞制者,主伤残,官司口舌,定有牢狱之灾……即是说,你虽有个长寿命,但在我看来,这长寿活的还不如短寿,一生活的窝囊至极,偶有机会亦因有始无终到头来反给旁人做了嫁衣,不过也正是因你有始无终一事无成才能活这么久,因为你一旦有了成事的趋势,‘四废’禁制便会生出凶煞,若不及时收手,你便必将死在牢狱之中。” 说完。 在察木王子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忧的目光中,甄宓却直接跳过了他,来到吴良身边毫不避讳的说道:“看得出来这四人便是这些属下中最受你倚重的人了,不过他们之中竟有两个该死未死之人,剩下两个还是将死之人,这倒令我着实有些意外,不知你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 “这……” 这下吴良终是有些绷不住了。 不只是他,几名瓬人军骨干已是有些绷不住。 “一派胡言!” 典韦率先出言喝道。 他自然不能接受甄宓这个所谓的“短命鬼”的说法,他现在身强体壮无病无灾,跟在吴良身边亦是从不参与战事,而入墓虽然时常遭遇凶险,他们也都做到了转危为安,如何便成了甄宓口中的“短命鬼”? 甚至他不得不怀疑,甄宓乃是在诅咒于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妖女休要妖言惑众,老夫如何便是有始无终一事无成,你今日若不给老夫一个交代,老夫绝不答应!” 于吉更是气的浑身发抖,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 他才是真的被甄宓这番话破了防。 吴良虽然没有了解过于吉这一生经历的桩桩件件,但仅通过一些史书有载的事情也可以看出,甄宓其实是说中了。 就比如那《太平青领书》,不管此书是不是于吉所著,都是经他之手才流入世间。 结果后来张角以此书作为“太平道”纲领,发动起义成立“黄巾军”,声势席卷全国的时候,却没有了于吉什么事,若是换做了旁人,恐怕早已借助此事做了“太平道”的始祖,而不是似于吉一般躲得远远的……当然,也是因此后来“黄巾军”与“黑山贼”遭遇清剿时,便没有人前去为难于吉。 这便是于吉“有始无终一事无成”的证据,而观于吉现在的反应,这可能亦是他心中最为不平的事情。 而甄宓所说的“牢狱之灾”虽是历史中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但作为一名穿越者,吴良早已对那未来有所了解。 于吉正是后来在吴国“吴会”混出了些名堂,吴国的达官贵人、甚至便是孙策的母亲都对他颇为尊敬,以至于最终触了孙策的逆鳞,随即被投入牢狱之中处死。 这也完全符合甄宓的这番说辞,旁人无法验证,吴良却是可以通过史书的记载进行验证。 除此之外。 还有白菁菁与杨万里的事情,亦是一一被她说中。 他们两个的确可以算是该死未死之人。 吴良完全可以想象,如果不是他的出现,郝萌所部先后两次前去盗取“广川王墓”,总有一次是要成事的,而白家作为守墓人,断然不可能坐视郝萌入墓,必定要出面阻止,同时郝萌在面对不肯退让的白家时,也断然不会似吴良一般与白家“好声好气”的商量,分分钟便会将他们灭族。 这正是应了甄宓所说的“家破人亡,无人生还”。 杨万里亦是一样,若非被俘之后遇上吴良,他可能早就死在了曹营之中,哪里还会有今日的光景? 而与此同时。 通过甄宓的这番话,吴良还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典韦的“死煞”并未因为没有顺应历史去曹老板身边作贴身护卫而得到化解,否则他命中的煞气便也应该似白菁菁与杨万里一样戛然而止,甚至隐隐生出吉神,而不是被甄宓称作“短命鬼”。 即是说典韦在历史中的劫难,依旧存在! 并且与于吉不同的是,甄宓在他们解析命理的过程中,已经提到了于吉化解凶煞的办法,说白了就是只要于吉继续有始无终、继续一事无成,便至少可以躲过必死的牢狱之灾。 而典韦的化解方法,却是只字未提…… “大仙,可否劳烦你再给他看看,他这煞气可有什么化解之法?” 吴良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放下身段,指了指典韦拱手对甄宓施礼道。 此前甄宓一眼看出他身怀“七杀格”命格,吴良还觉得不过是因为大禹也是这样的命格,她对于这种气息十分熟悉,又或者只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御水法”气息,因此想要忽悠自己,并未太过当真。 但听过这些之后,吴良便是不信也得信了,看来甄宓、或者也可以说是“涂山女娇”是正儿八经的掌握着相面之术,绝不是说说而已。 毕竟就算是似他一样的穿越者,也不可能说得如此详尽。 尤其是有关杨万里与白菁菁的事情,这两个人在历史上寂寂无名,若非这些事情都是吴良与他们二人一同经历,他也绝对不可能准确说出。 “还称我为大仙?” 甄宓却是有些不满的蹙眉道。 “那……我该如何称呼才对?” 吴良微微愣住。 “我既然决定跟随你,自此便是你的人了,你如何称呼于我我都欢喜,却唯独不该如此尊卑不分,否则若教外人听了,只会折了你的威望。” 甄宓莞尔一笑,竟主动伸手挽住了吴良的胳膊,做小鸟依人状柔声说道,“我便是宁死,也绝不愿看你折了威望。” ??? !!! 看到这一幕,瓬人军众人顿时瞠目结舌。 这情况不对啊! 是妖术吧,一定是妖术吧,将军定是拥有可令天下女子欲罢不能的妖术吧,教练,我想学啊,教教我好么? “还有。” 甄宓紧接着便又说道,“我如此无私待你,你也应真心待我才是,要办大事的确是需机敏谨慎,不过也要看对谁……你们此行明明是要去往西方,便没有必要再向东绕行了。” 第五百二十二章 预思之术(4000) 预思之术?! 再听到甄宓这番话,吴良心头又是一震! 预思之术亦是一种十分厉害的巫术,这种术与人们熟知的占卜之术有些类似,只不过占卜之术通常需要一个占卜的过程,大事观星象,小事问灵器。 而预思之术则是一种不需要占卜的预言之术,据吴良所知,这种术最早乃是起源于舜帝部落,只有具有异于常人的预感能力的人修成,这是一种无法捉摸的自然能力,习得者易观天象、善治地利、更熟人和,后来道教中亦有这方面的记载,逐渐演化成了“人发地元、地发天乾、天发皆众”的思想。 掌握预思之术的人,在后世通常还有另外一个称呼——先知。 而在天朝古代,掌握巫术的人则有着统一的称呼,女子被统称为“巫”,男子被统称为“觋(xi二声)”。 毫无疑问,甄宓、也可以说涂山女娇就是数千年前的“巫”。 这倒应证了天朝民间有关“甄宓乃是神调门始祖”的传说,事实上还在甄府的时候,吴良便已经确定了这一点,只是认定甄宓是他无法掌控的存在,再加上传说中九尾狐妖那正邪不定的属性,因此才选择走为上策。 但他必须得承认,他终究还是小看了甄宓,没有想到她掌握的巫术竟如此厉害,非但能够一眼看透瓬人军众人的命格,甚至还掌握了预思之术,连交流都没有便能够说出他们此行的真实方向,想要骗过她简直难如登天。 如今想来自己此前这番自认为没有破绽的计划,在她眼中可能根本就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 不过甄宓也的确是够有耐心,她可能早就已经看穿了吴良的计划,却还能够耐着性子在一旁配合演出,哪怕现在出言将他拆穿,亦是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反倒依旧是一副“夫唱妇随”的顺从姿态…… 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最为不悦的自然便是白菁菁。 她是千算万算都不曾算的,吴良就进了甄府这么几天,居然就又勾搭上了甄家的女公子,而且还是一个这样的女公子! 论品行,她仁善聪慧,中山国从上到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街上随便拉个人过来疑问,都必是赞口不绝; 论家世,甄家可是就连袁绍都要亲自上门拜访的名门望族,中山国无人可出其右,哪怕在整个冀州、甚至整个天下都能够排的上号; 论姿貌,哪怕年纪尚小,但只要是个长了眼睛的人,便知她早已不是什么美人胚子,而是早已出落成了倾国倾城的美人,就算白菁菁心中不悦,却也不得不承认,甄宓的眼眸、唇角、一颦一笑间仿佛都生了钩子,她一个女子方才头回见到甄宓,都有那么一阵子不自觉的失神,随即而来的便是自惭形秽,自愧不如; 全方位落败…… 白菁菁虽是心中不悦,但更加强烈的反倒是挫败感。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来与甄宓一决高下。 最重要的是,就连性情亦是甄宓强过她好几头。 平日里她可没少与吴良摆脸色、耍小性子,在瓬人军众人面前亦是不怎么给他面子,而甄宓此刻对待吴良却是一副予取予求的乖顺模样,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皆是以他为尊…… 至少似“我便是宁死,也绝不愿看你折了威望”这样的话,白菁菁从未说过,并且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以她的性子这辈子恐怕都说不出来。 也是因此,白菁菁心中虽然不悦,但却终究无法似当初见到闻人昭时那般出言斥责。 “你究竟意欲何为?” 看着倚在自己身旁似小雀一般乖顺的甄宓,吴良心中却是越来越没底,抽了抽胳膊下意识的问道。 甄宓露出的这两手,终究还是震到了吴良,他已经意识到想要甩掉甄宓几乎是不可能的,倘若她愿意,便有能力追他到天涯海角,而若是一不小心惹恼了她,以她这可怕的“预思之术”,害他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再想到甄宓方才说的那句话:“我便是宁死,也绝不愿看你折了威望。” 说老实话,倘若放在后世,有一个女生对自己说类似的话,他只会觉得这女生太过违和与虚伪,已经“绿茶”到了极点,但放在这个时代,放在甄宓身上,他却一点都不觉得违和,也并未觉得虚伪……毕竟在这之前,甄宓似乎已经将自己代入了“贤内助”的身份,每一句话都在为他考虑,为他目前取得的成就而感到自豪。 尽管每到这个时候,吴良便会产生自己多了个妈的错觉,而不是什么“贤内助”。 “这话你已经问了许多回,看来你还是不愿信我,不过我不在意,待有朝一日你功成名就,自会明白我的一番真心。” 甄宓却是淡然一笑,目光深邃的望着他说道。 吴良沉吟片刻,终于又正色说道:“那我也与你透个底吧,我对功名利禄毫无兴趣,这辈子也并不打算办什么大事,你若因此追随于我,恐怕注定是要失望的。” “有些事情与你的意愿无关,到了最后终是身不由己。” 甄宓满不在乎的道。 她似乎已经看清了未来,虽然不是笃定的语气,但话语中却给人一种自信的感觉。 当然。 这也可能只是出于对“七杀格”命格的信心。 “事在人为,命格虽有定数,但却并非不能改变。” 吴良也不只是为了反驳甄宓,还是为了坚定自己的唯心主义,指了指白菁菁与杨万里说道,“你方才也说过,他们二人乃是该死未死之人,即是说他们的命格已经发生了改变,而且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而改变的原因就连你也无法看透,这便是最好的例证。” “非也。” 甄宓却又摇头笑道,“此二人并非天命之人,命格自然容易受到影响发生改变,尤其容易受到天命之人影响,这其实并不足为奇,如此说来我也有例证,就拿甄家来说,甄家早在数年前便该衰落,但受我影响甄家却兴盛到了现在……你既然承认他们二人乃是该死未死之人,便说明你心中已经认同了我的说法,而你又说事在人为,那么便说明他们的命数变化恐怕与你不无干系,否则你又怎会有此一问?” 说完,她又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努力偷听的诸葛亮,接着说道:“你再看他,似他这般贵人之命,恐怕便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了。” “……” 吴良下意识的看向诸葛亮。 这等于给吴良提了个醒,诸葛亮如今虽然被他忽悠加入了瓬人军,但他恐怕依旧有自己的路要走,日后很大概率仍要封侯拜相,成为历史上有名的“诸葛村夫”。 只是最终诸葛亮会加入什么阵营,最终与吴良又将会是敌是友,这还犹未可知。 沉下心来想想。 其实诸葛亮现在已经可以算是羽翼丰满了吧? 八阵图、木牛流马、连弩,孔明锁……这些正史中诸葛亮该掌握的东西已经基本掌握,再加上跟随吴良之后不但情商突飞猛进,无耻程度亦是有所长进。 如此一个要能力有能力,要情商有情商,要偷奸耍滑便可以偷奸耍滑的人,不正是能够在乱世之中大有作为的人么? 最重要的是,诸葛亮羽翼丰满的进度,比正史中诸葛亮年近三十岁出山时可是至少提前了十几年呢,再有这十几年的功夫,天知道他将会发育到什么程度,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绝对要比历史上的他更加强大! 当然。 吴良并不会因此便对诸葛亮产生嫌隙,相反他对诸葛亮的品行有着充分的信心,历史上诸葛亮受刘备托孤多年,贵为刘禅相父。 甚至刘备临终前还曾对诸葛亮如此表示:“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君可自取。” 这四个字说出来便已经不仅仅是托孤,而是将王位都托负给了诸葛亮。 而待刘备死后,诸葛亮却并未有丝毫逾越之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吴良想过其中的原因,这大概便是在回报刘备的信任与当年三顾茅庐的知遇之恩,也可以理解为“士为知己者死”。 所以,诸葛亮的品行并无问题。 吴良虽然并未三顾茅庐,但他对诸葛亮同样有“知遇之恩”。 而且与刘备不同的是,吴良对诸葛亮的“知遇之恩”起于诸葛亮还并未成为“卧龙”之时,甚至彼时他还是襄阳一代极不受待见的熊孩子,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知遇之恩”,同时吴良与他又是亦师亦兄的关系,综合诸葛亮的秉性,至少目前为止,吴良实在想不出任何一丁点诸葛亮可能与自己反目成仇的理由。 甚至日后诸葛亮真的封侯拜相之时,说不定还将成为自己最为牢靠的盟友,这绝不是什么坏事。 “还有一事,你应该也能明白。” 见吴良不说话了,甄宓却又意有所指的说道,“你方才虽断言对功名利禄毫无兴趣,也不打算办什么大事,但有些事情本就是殊途同归。” “……” 吴良再次无言以对。 因为他知道甄宓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他现在虽然只是一心考古,但在这个过程中得到的许多事物,尤其是那些刻意对曹老板隐瞒的事物,皆是能够用于办大事的事物,若有朝一日被曹老板逼急了眼,不管承不承认,他其实一直都在做着“身不由己”的准备,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正是一种“殊途同归”。 如此沉默了片刻,吴良不得不承认哪怕他平日里巧舌如簧,今日也终是被甄宓驳倒了,而且驳倒他的并不是口舌之利。 所以他索性跳过了这个问题,转而指了指典韦,回归之前最感兴趣的问题问道:“你说贵人之命极难改变,那么此人命数中的煞气呢,是否有什么办法化解?” 在吴良的想法中,既然白菁菁与杨万里的命数都因他发生了改变,煞气中断转凶为吉,那么典韦应该也是可以改变的才对,甚至就连诸葛亮的命数,甄宓也只是说极难改变,而不是绝对不能改变。 不过甄宓此前也已经言明,典韦乃是“将星”加身。 只是暂时他还不知道典韦这“将星”的命数与诸葛亮的“国印贵人”相比如何,改变命数的难度又有多大? 其实吴良心中并不乐观。 因为甄宓并未像描述于吉那般说出典韦的化解之法,而他在这之前也已经做了不少改变典韦历史命运的事情,最起码现在典韦并没有成为曹老板的亲卫,并且远离曹昂、曹禀这两个历史上与他同年同月同日身亡的家伙,甚至就连一同死去的宝马“绝影”都被吴良送还了曹老板。 就算是这样,甄宓仍旧断言典韦身上带有一股极凶的煞气,将他称作“短命鬼”,如此可见一斑。 “他是你的属下,亦是我最瞧得上眼的力士,我自然希望他长命百岁,如此才可长久辅佐于你,怎奈这煞气很是厉害,就连我也无法看出端倪,否则又怎会对化解之法闭口不谈?” 甄宓摇了摇头,颇为惋惜的说道。 “……” 听到这话,吴良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心脏还是沉了一下,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这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不过你也说过事在人为,再厉害的煞气都有化解之法,只是有难易之分罢了。” 甄宓却主动伸出手来,将柔若无骨的玉指塞入吴良的指缝之间,悄无声息的抚平了他的握拳,柔声说道,“只要他始终对你忠心不二,我自会时刻注意着他身上的煞气,倘若那股煞气发生变化,无论是吉是凶皆可提前做出应对,如有机会也自当尽力助其化解,怎会忍心见你为此忧心?” 感受着掌心中那抹温暖与柔软,吴良此刻终是下定决心,蓦然转身对众人下令:“调头,西去!” 第五百二十三章 不速之客(4200) 很显然,吴良这便是已经决定将甄宓带在身边了。 不过这个决定并非是源于原始的欲望,而是综合考虑之后的结果。 甄宓的能力比吴良想象中的还要可怕许多,相面之术自然不必多说,预思之术反倒更加令吴良担忧。 预思之术虽然未必能够无比精确的获得他的位置,但却能够准确的获悉他的行进方向。 即是说甄宓若执意要追随于他,他便很难将其彻底甩掉,而若是甄宓想要谋害他,那就更加易如反掌了,她只需将行进方向告知甄府的人、告知中山国守军、或者直接告知袁绍所部,哪怕吴良与瓬人军具备敌后潜行的经验,面对如此规模的追兵时亦是无所遁形。 因此此情此景之下,选择与甄宓为友,绝对要好过选择与甄宓为敌。 并且这段时间他对甄宓、也可以说是时常上身的涂山女娇的性子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甄宓绝对是那种一旦“分手”就绝对不可能再做朋友的人,若吴良此刻强行抛下甄宓,那么他在甄宓心中便一定会成为不共戴天的敌人,之后也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展开报复,而吴良此刻并没有能够应对甄宓疯狂报复的信心。 除了这些。 便主要是典韦的原因了。 典韦是目前瓬人军骨干中第一个追随他的人,亦是目前为止他最信任的人之一,就这么说吧,只要典韦站在他身后,哪怕身后纵有千军万马,纵使刀山火海,他也可以似关二爷单刀赴会那般,泰然处之巍然不动。 因此吴良断然不愿典韦似正史中的那般做了“短命鬼”。 可惜他不会面相之术,亦暂时不知甄宓口中的那股很是厉害的煞气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引发恶果,自然也不知应当如何提前做出准备,如何化解这股煞气。 如今唯一有可能在这件事上提供帮助的人,便是甄宓。 哪怕只有一丁点希望,哪怕可能需要冒险,甚至可能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吴良也甘愿尽全力尝试一番。 结果瓬人军众人刚改变了方向,进入小路走出几里地时。 甄宓却又对吴良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女子是不是与你早有瓜葛?” 她指的自然是白菁菁。 接着不待吴良给出答案,她便又自顾自的说道:“自汇合之后,她便始终在偷偷打量着我,每当我靠近你她又神色复杂,似是有些不满,却又欲言又止的模样,如此循环往复许多回了,我比你更了解女人,若是与你并无瓜葛,她又怎会如此表现?” “不错。” 在这个问题上,吴良亦是十分坦然,隔空冲余光正在偷偷向这边张望的白菁菁咧嘴一笑,点头正色说道,“我与她已有夫妻之实,她是我的人,这点不会因任何人发生改变。” 这“任何人”指的自然便是甄宓。 这无疑是在直白的告诉甄宓,虽经过综合考虑之后,吴良决定将她带上,但若她以为自己有多重要,能够插手吴良的事物,或者插手瓬人军的事物,甚至是影响吴良与瓬人军众人之间的牢靠关系,便大错特错。 哪知甄宓听了这番话之后,非但没有丝毫恼意,反倒又是极为欣慰的笑了起来,开口赞道:“你是我的男人,自然也要有如此担当,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的确已经有了驾驭‘七杀格’的本事,日后定可办成大事!” “谬赞……” 吴良也算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可被甄宓如此总是顺着毛捋,反倒感觉有那么点尴尬。 “你与她可曾正式拜堂?” 甄宓却又紧接着问道。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与她的父亲、长辈已经达成了共识,一切已是水到渠成。” 吴良毫不避讳的说道,防止甄宓还有钻空子的心思。 “那就找个时间尽快办了吧。” 结果甄宓却又很不按套路出牌的郑重说道,“拜堂之后你与她行夫妻之事才符合礼节,日后生下子嗣亦是名正言顺,否则待你日后功成名就之时,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成为旁人攻讦中伤你的漏洞,这亦不是我想看到的事情。” “……” 也就是这年头没有心理医生,也没有精神病院。 否则吴良真心想给甄宓联系一家医院,不是为了给甄宓治病,只是为了搞清楚甄宓的脑子里面究竟是哪根弦出了问题,或者还是一只小妖狐的时候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以至于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除此之外,甄宓的语气还给了吴良一种极为违和的感觉,简直与后世老妈对他催婚时所说的话极为相似,这就显得更加违和了。 “莫要误会,我亦不愿将你与他人分享。” 见吴良一脸无法言喻的复杂表情,甄宓继续颇为严肃的补充道,“只是古时帝王子孙繁茂,皆是因为妻妾众多的缘故,因此才能够传承不断,你将来亦是要办大事的人,立下的基业需有子嗣继承才行,这方面的事情自然也不可疏忽,不过仍需宁缺毋滥,只有贤淑美好、可为你生得聪秀贵子的女子才能入的了门,今后这些事情你便不用费心了,我会亲自为你把关,免得有些克夫克子的女子入了门反倒拖累了你。” “此事便不劳你费心了……” 吴良果断拒绝了甄宓的“好意”,心里却是越发别扭。 甄宓显然已经完完全全将自己当做了他的正妻,成了吴府内务的独裁者,哪怕白菁菁这个先来的人,都已经直接被她归入了要受她安排的妾室之列,简直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 不过甄宓的这番话,听在吴良耳中却又有那么点耳熟…… 想起来了! 《魏书》中好像有过这样一段记载:后宠愈隆而弥自挹损,后宫有宠者劝勉之,其无宠者慰诲之,每因闲宴,常劝帝,言“昔黄帝子孙蕃育,盖由妾媵众多,乃获斯祚耳。所愿广求淑媛,以丰继嗣。” 意思是说甄宓嫁给曹丕之后,便总是劝诫受到曹丕宠爱的妾室要努力上进,对失去宠爱的妾室亦是安慰开导,每次家宴与曹丕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时常劝他:“古时候黄帝之所以能够子孙繁茂,便是因为妻妾众多的缘故,所以夫君也应该多纳贤淑美好的女子,才能使子嗣旺盛。” 这番历史记载中出现的话与方才她对吴良说的话,简直就像是从一个模板里复制出来的一般。 由此可见。 甄宓并非只是将自己当做了吴良的正妻,甚至已经带入了王后的位置,这是准备入手替吴良挑选与管理后宫呢。 而这些令吴良越听越别扭的话。 也并非是她临时起意,正是她的身份与世界观一定会说出来的话,就像曹老板的那句“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一样,旁人或许不了解,甚至可能就连曹老板与甄宓本人都未必自知,但吴良这个穿越者却是无比清楚,这便是他们的人设,也可以说是秉性,比江山还难以改变的秉性。 不过非要说起来的话,甄宓的思想倒是符合吴良一直以来对这个时代一夫一妻多妾制的愿景,甚至日后真有了后宫的话,还能够助他维持后宫的和谐与稳定,这正是这个时代最完美的正妻人选。 相比较之下,白菁菁就没有甄宓这么大方了。 而对于吴良而言,他虽然在穿越之后就有这样的想法,但毕竟是一个来自后世的穿越者,也是因此白菁菁的反应与表现,以及偶尔吃醋的模样,反倒让他觉得一点都不别扭。 而甄宓这符合这个时代婚姻观的通情达理,竟令他有那么点无所适从…… “男主外女主内,在这些家事上我费些心也是应该的,这并不仅仅是为你一人费心,而是为了我们这未来即将开花散叶的一大家子着想。” 甄宓则又理所当然的笑道。 一点也不可爱。 一点也不青春。 吴良甚至有那么点无法直视面前这个人,一看到她,再听她说起这些话来,心中便会立刻有一种他才是即将被老牛吃掉的嫩草的感觉。 事到如今。 吴良亦是有那么点患得患失,他实在没办法确定这次借道中山国来调查甄宓究竟是个错误还是正确的决定…… …… 几日后,瓬人军已经顺利出了中山国地界,进入了仍属于冀州的常山国。 冀州常山国已经与并州太原郡相邻,吴良估摸着最多再有十天,他们便能够到达太原郡郡城,而此行的目的地 这几日甄宓与吴良相安无事,与瓬人军众人亦是相安无事。 因为吴良最终带上甄宓并非是因为她是个美人,而是知道很难将她甩掉,同时在典韦的事情上又有求于她。 再加上民间传说人与狐妖会被吸取阳气,导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更何况甄宓还随时被一只堪称狐妖祖宗的九尾狐妖上着身,他深知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自然不会似对待白菁菁和家中那些小美人一般主动上前口花花的勾搭。 而甄宓似乎暂时对那种事也没什么兴趣,因此并未要求发生一些什么事情。 至于瓬人军众人。 他们也依旧将甄宓当做外人,并不会主动接近甄宓,就算有时甄宓向他们询问一些事情,他们也会选择避重就轻的回答,绝不轻易向甄宓透露瓬人军的事情。 甄宓应该也感受到了吴良与瓬人军众人此刻对她防备与芥蒂。 不过她却并未点破,也没有急于融入瓬人军,除了偶尔与吴良说些话之外,其他时候索性也就不再与瓬人军众人接触,坐在马车之中做起了安静的美女子。 如此行至常山国真定县(今石家庄北十五公里处)时。 吴良终是暂时命瓬人军众人在城外十几里处的一个山谷中扎寨修整,而后命杨万里带了几个人进入真定县城采购粮草,顺便再继续打听一下甄宓随他出逃后,甄府、中山国、乃至袁绍所部的反应。 事实上,最近这些时日他们便是一路打听过来的。 非但袁绍所部与中山国没有传出任何动静,甚至沿途根本就无人知道甄家甄宓失踪的事情,即是说甄府根本就没有伸张此事。 而依照甄宓自己的说法,则是她在出逃当天就给母亲与家主甄俨托了梦,告诉他们自己要外出游历,不要派人外出寻她,更不要伸张此事,所以甄府才会是这样的反应。 即是说此事已经不需忧心。 可吴良却始终坚持以防万一的想法,每次派杨万里外出都要顺便打探一番,万一情况有变亦可提前作出准备。 待杨万里带人走后。 吴良等人便在原地生起火来,一边取暖一边高些吃食等待。 结果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等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他们还并未将杨万里等人等来,便先等到了一伙不速之客。 事出突然。 待瓬人军的几名暗哨发现这伙不速之客时,吴良等人想要灭掉篝火隐藏起来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因为这伙人仿佛就是冲他们所在的这处山谷而来,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并且人数至少达到了二百人之众。 “连发弩准备好,藏于顺手之处!” 吴良立即低声向瓬人军众人下达了命令,同时他也立刻带着典韦钻入帐篷之内,亲手调配随军携带的少量硝石、硫磺与木炭,将其制成黑火药炸弹。 如此底牌他本是不打算在中原使用的,免得不小心传扬出去,导致不得不交出这张底牌。 因此这少量的黑火药原料,他也只是随军带着。 只打算盗墓遭遇特殊情况时,以备不时之需,而他们盗墓的时候,绝对不会教不相干的人靠近。 但此情此景之下,吴良自是不敢托大。 毕竟杨万里带走的那几名兵士,现在营地内男女老少全部加在一起也才刚刚二十人,面对这伙足有两百余众的不速之客,劣势实在是太大,就算典韦能够以一敌百,恐怕亦要付出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 而吴良更加清楚的是。 此地乃是袁绍的地盘,就连之后的并州太原郡亦是袁绍的地盘,因此这伙不速之客有很大概率与袁绍有关,而一旦瓬人军众人落入袁绍手中…… 旁人或许还没有一个深刻的认识,吴良与在场的瓬人军众人却还清楚的记得郝萌等人的下场。 所以。 他们绝对不能束手就擒,更不能落入这伙来历不明的手中,唯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第五百二十四章 关羽关云长是也(4000)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首发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526章 以短取败(4000) “卧槽,竟是关二爷?!” 吴良当即虎躯一震,忍不住叫出声来。 实在不怪吴良大惊小怪,毕竟若要说东汉末年无数豪杰当中谁在后世的影响力最大,关二爷绝对是当仁不让的南波湾,似曹老板、刘皇叔、诸葛亮这些个后是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人物,与关二爷在后世的影响力终归还是要差上一大截。 君不见,哪怕一些在后世被严厉打击的犯罪团体,拜的都是咱们的关二爷; 君不见,后世有人结拜虽然会引用桃园三结义的典故,但最终拜的却只有关二爷一人; 君不见,后世与三国人物有关的庙宇虽然不少,但数量最多分布最广参拜人数最多的依旧还是关二爷的关帝庙。 在近两千年后的后世,关二爷已经不仅仅是忠义的化身,而是可以满足人们求财、求子、求姻缘、求学业、求官禄等等一切需求的神祗,只有你想不到的事情,没有关二爷办不到的事情。 而就算没有这些关帝庙与参拜关二爷的祭祀活动,关二爷在人们心中也依旧是三国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 甚至可以说在许多后世人心中,天朝的超级英雄若是有一个排名的话,孙悟空排在第一,关二爷便一定要排在第二,不接受反驳。 只不过吴良穿越之后曾想过无数种与关二爷见面的情景。 就在不久之前,曹老板一鼓作气攻下徐州、青州的时候,他还想过关二爷会不会因为历史的改变而提前被曹老板俘获,如此他便会在曹老板的战俘营中见到关二爷。 为此他还特意私下向曹禀打探过这方面的消息。 结果没想到最终却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关二爷……吴良不由想起了已经死于自己手下的马超,当初吴良与马超发生冲突亦是在不知其身份的情况下动的手,只因马超那时欺人太甚,抢了瓬人军的物资与马匹不说,竟还要夺走他亲自为典韦设计的子母手戟,这便触犯到了吴良的底线。 而一旦动了手,吴良为了永绝后患,便断然没有收手的余地,哪怕后来已经确定了马超的身份,也只能痛下杀手。 如今的关羽亦是在类似的情况下见面……这就有些尴尬了。 从个人感情上来说,汉末这些知名武将之中,吴良最不想亲手斩杀的人便是关二爷,杀了马超他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但关二爷不同,不论是小时候通过《三国演义》了解的关二爷,还是后来研究历史从正史中了解到的关二爷,都曾有那么一段时间是他心中的偶像,他个人是十分钦佩关二爷的,若是真似马超那般将其斩杀,吴良心中一定会不安许久。 但从司史中郎将的身份来说,作为瓬人军的将军,他既然将这些人带了出来,便有义务对在场人每一个人负责,不管是瓬人军骨干,还是瓬人军兵士。 因此若关二爷定要为难他们,吴良也只能被迫放下自己的个人感情,按捺下心中的不安,用尽手段将关二爷与其随行的那伙不速之客斩尽杀绝…… 毕竟,这里是袁绍地盘的腹地。 而此时此刻,自曹老板打下青州,将田楷与刘备自青州赶走之后,刘备便北上投靠了袁绍,而追随刘备的关二爷,自然也可以算做是袁绍的手下。 倘若吴良心慈手软,瓬人军便极有可能进入袁绍的视线,彼时他们的处境便会变得极为危险,不要说继续前往并州探寻北唐遗址,便是能否逃出冀州常山国都是一个未知数。 “关二爷……” 听到吴良如此称呼来者,瓬人军众人顿时一脸疑惑的看向了吴良,于吉则作为代表皱着脸问道:“公子,难道你认得此人?” “……” 吴良自知失言,微微摇头并未正面回答。 这个时候的关羽哪里有什么“关二爷”的尊称,就连刘备也依旧只能算是个崭露头角的小人物罢了,根本就不被曹老板、袁绍这种已经手握数州领地的豪杰看在眼中。 其实这里面也有吴良的关系。 若按正确的历史发展,其实现在刘备应该已经受陶谦的求救去了徐州,并且还得了陶谦赠与的四千丹阳兵,驻军小沛有了起势的架势,而曹老板此刻也正被张邈、吕布叛军搞得焦头烂额,迎来人生最大的低谷,根本就没有能力、也没有闲心去管徐州的事情。 接着陶谦很快便会病故,刘备则顺理成章的接下徐州牧一职,正式成为徐州的掌控者,而后在曹老板、吕布、袁术之间开始一段长达数年的爱恨情仇,直到暗中参与“衣带诏”集团试图暗害曹老板,最终被曹老板提前识破,于是率军亲征将其打败,逼得刘备不得不逃回青州投奔袁绍,最后又辗转多地跑去投奔刘表,屯兵于南阳新野,这才有了后来“三分天下”的故事。 而因为吴良的出现。 刘备虽然收到了陶谦的求救,也的确率兵前来救援,但却被没有被吕布成功抄屁股的曹老板给打了回去,完全丧失了入主徐州的机会。 所以他也不会再有与曹老板、吕布、袁术等人在兖州、徐州、豫州极限拉扯的资格,自然也就没有了展示自身能力与影响力的舞台,就这么灰溜溜的被曹老板从青州打跑,跟着青州刺史灰溜溜的背弃了公孙瓒,投奔了袁绍。 吴良完全可以想象。 这一次,袁绍绝对不会离开邺城两百里亲自去迎接刘备,就算要接也是迎接田楷,刘备撑死了只能算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背景板。 再加上刘备屡次出兵徐州支援陶谦,屡次被曹老板打回来,最后还直接被曹老板赶出了青州。 如此屡战屡败的遭遇,甚至可能不仅仅是无足轻重,说不定还得受到轻视…… 而“关二爷”身为刘备麾下的将领,自然也难免承受同样的遭遇。 毕竟正史中可没有《三国演义》里关东联军讨伐董卓时关二爷那“温酒斩华雄”的精彩桥段,关二爷甚至连被袁术怒斥“叉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历史上“关二爷”崭露头角亦是在刘备与曹老板、吕布、袁术等人极限拉扯的过程中,后来被曹老板俘虏并重用,才有了万军丛中阵斩颜良的壮举,才有了千里走单骑的义举,而待他真正威震华夏时,已经到了刘备有实力自称汉中王的时候,彼时他镇守荆州,于樊城逼降于禁、擒获庞德,使得周围叛军、山贼、甚至是曹老板认命的荆州刺史、南乡太守纷纷前来投靠,声望一时无人可敌。 然而,天公不作美。 关二爷威震华夏之时,亦是他败走麦城之日。 短短的几个月之后,孙权命吕蒙为主帅偷袭荆州,关二爷退至麦城,率十余骑一路突围逃往益州,不想却中了伏兵,与长子关平一同被害,终是落了个“头枕洛阳,身卧当阳,魂归成都”的壮烈结局。 与此同时。 “你认得我?” 远在几十丈之外的关羽亦是听到了吴良的叫声,顿时面露疑惑之色,高声问道。 他与刘备、张飞结为异性兄弟,又正是排行老二,就算从未听过这样的称呼,也并不难想象吴良口中的“关二爷”说的就是他。 “关二爷不记得小人乃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小人却对关二爷的英武雄姿记忆颇深,尤其刘大爷、关二爷与张三爷鞭挞督邮时的情景,小人至今依旧记忆犹新,只盼着有一日能成为关二爷这样不畏强权的英雄哩。” 吴良当即扯着嗓子回道。 “安喜县?你是安喜县人?” 关羽顿时愣住,本来有些不耐的脸上已是露出了惊喜之色。 这个“安喜县”亦是有说法的。 当年黄巾军起义的时候,刘备、关羽与张飞便在镇压起义中立下了一些战功,后来凭借战功刘备被封为“安喜县县尉”,结果没过多久朝廷便下令,只要是凭借军功获得官职的人,都要被下岗,这自是引起了刘备的不满,当即带着关羽与张飞上门捆了负责此事的督邮,将其捆起来鞭挞二百下,而后弃官逃亡。 这件小事便记载在《三国志》之中,具体的年份吴良都知道,公元188年,也就是距今大约六七年前。 而越是这样的小事,除了当事人之外,能够记住的人就越少,自然也越发的可信。 “那时小人年纪尚小,亲眼目睹关二爷的壮举,着实给了小人极大的激励,也是自那时起,小人便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道虽然不公不正,似小人这样的平民百姓断无出头之日,但却也绝不能坐以待毙,面对强权欺辱压迫时,若连自己都不愿为自己出头,谁又能为小人出头?” 吴良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说完他还故意对身旁的瓬人军众人说道:“大伙莫要慌张,关二爷乃是义薄云天的英雄,他绝对不会没由来的伤害咱们!” 先是一顿套近乎。 再来一番不要钱的吹捧。 吴良这是摸准了关羽的脉门。 史书中多有记载:关羽素来善待士卒,只是对士大夫们却十分骄横,傲气十足。 刘备自称“汉中王”之后,关羽被封为前将军,黄忠被封为后将军,关羽当时就不愿意了,破口大骂:“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坚决不肯接受任命,后来还是前来授印的官员私下贬了黄忠几句,又捧了关羽一番,这才将关羽劝下使其接受任命。 后来孙权还曾派人为自己的儿子向关羽的女儿求亲,关羽更是瞧他不上,直接当面辱骂使者拒绝了这门亲事,狠狠的打了孙权的脸。 此事亦是成了孙权派吕蒙偷袭荆州,直接将关羽斩杀的导火索,难道孙权会想不到杀了关羽之后,会惹得刘备与他不共戴天么,从而破坏抗曹大计么? 他当然知道,但同时孙权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此时他又怎能轻易忍下…… 而此时若是面对的是张飞。 吴良吹捧张飞的同时,恐怕也要顺便给自己提一提身价。 因为张飞与关羽恰恰相反,张飞是敬爱君子,但从不体恤士卒,就连刘备都常常劝他:“你经常鞭打手下士卒,但之后还让他们在你左右侍奉,这是取祸之道。” 果然。 在刘备准备挥师为关羽报仇的时候,张飞便被手下将领合谋暗杀,带着首级投奔孙权去了…… 这真的十分魔幻。 关羽对士大夫们十分骄横,最终因此而死,而张飞对手下士卒从不体恤,最终也死于手下之手。 两人最终都成了历史上有名的“以短取败”的反面教材。 “哈哈哈,原来是故人!” 闻言,关羽亦是再次捋起那半尺来长的髯髯美须,哈哈大笑着回过头来,对着身后几十丈外的两百余人大声说道:“大哥,三弟,想不到我们竟在此处遇上了安喜县的故人,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啊!” 大哥? 三弟? 我勒个去,难道不仅仅是关羽一人,刘备与张飞也在这伙不速之客之中? 吴良心头一颤,这未免也太巧了些,要是双方真要发生冲突,而最终的胜利者又是他的话,刘关张三兄弟岂不是就被包圆了么,后面那数十年魏蜀吴三国鼎立的局势亦是要直接胎死腹中了么? 毕竟如果没有蜀吴两国连横合纵的话,区区一个吴国根本就没有实力抵御曹魏那么多年,统一进程一定很短…… 与此同时。 “公子,你不是常说自己乃是平原乐陵人么?” 于吉一脸疑惑的望着吴良,小声提出了心中的疑问,“怎地小的时候还曾去过安喜县?据老夫所知,这安喜县正是位于咱们刚刚离开的中山国境内,与平原乐陵至少相隔两郡,这可一点都不近呐,另外……公子来寻甄宓可是与这段经历有关?” “嘘!此事以后再说。” 吴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正说着话的时候。 “小兄弟,可否走出阵来当面一叙,也教我大哥与三弟见一见你。” 关羽又对吴良喊起话来。 第五百二十六章 张飞的形象(4000) “此乃小人的荣幸,自是求之不得!” 吴良当即极为痛快的回应。 他当然希望能与刘关张三兄弟近距离接触一番,顺便仔细观察一下他们的真实容貌,这亦是考古工作的一部分。 其实后世人们对这三人已经有了一个刻板的印象。 刘备: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面如冠玉,唇若涂脂。 关羽: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还有那身亘古不变的绿袍和绿帽子。 张飞: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 不过这外貌描写全都来自小说《三国演义》的描述,真正研究过历史的人都应该知道,在正史中有关这三人的外貌描写其实只有只言片语。 其中可以确定的便是: 刘备确实长有一对异于常人的大耳,吕布在死前也的确将其骂作“大耳贼”; 而关羽则的确有“美髯公”之称,并且称其“面如紫玉”; 至于张飞,正史中则只有一点极为模糊的记载,称其“雄壮威猛,亚于关羽,魏谋臣程昱等咸称羽、飞万人之敌也”,通过这句话只能看出张飞身姿雄壮,具体的相貌则无从得知。 不过倒也有学者通过一些看似与其无关的史实做出了一些推断。 史书记载,张飞共有两个女儿,先后都成了后主刘禅的皇后,分别被称作“大张后”与“小张后”。 而若是从基因遗传学的角度去分析此事,张飞那在《三国演义》中被描述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成便是站不住脚的。 因为皇后亦是一个国家的脸面,因此皇后的候选人便大多得是品貌端庄的女子,如此才可母仪天下。 倘若张飞的模样如《三国演义》中记载的那般粗犷,那么他的女儿便或多或少也要继承一些粗犷的特征,而这些特征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恐怕都没有办法被当做“品貌端庄”,这便是最大的一点。 而史书中记载的事实则是,刘禅可不仅仅只是娶了张飞的一个女儿,而是陆续娶了两个。 如果是娶第一个的时候,只是为了给张飞这个三叔面子,又或是遵循刘备的意愿,甚至可能有联姻的想法,这些都还说得过去,但又娶第二个,这就有点说不通了……刘禅又不是瞎子,并且汉朝对女子的审美与后世极为相似,他捏着鼻子娶上一个便已经足以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完全没有必要再去娶第二个,难道是为了与自己过不去么? 所依据此分析,有些学者认为,张飞威武雄壮应是不假,但也绝不似《三国演义》中描述的那般粗犷,相反应是个不是俊朗的美男子。 何况正史中有多处记载可以证明,张飞跟随刘备起兵时家境要好得多,同时还写得一手好诗好字,拎得动屠刀,耍的起笔杆,这分明应是一员能文能武的儒将,是在于《三国演义》中记载的粗犷模样大相径庭。 当然。 吴良之所以答应的如此痛快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便是关二爷的品性,关二爷是何等高傲的人,他绝对不会、也绝对不屑使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哄骗偷袭于他。 而刘备与张飞显然更加了解关二爷的品性,他们也绝对不会在关二爷邀请自己出来相见的时候命人发动偷袭,否则那便是陷关二爷于不义,就算不至于自绝于关二爷,也定然会令关二爷心生芥蒂,实在得不偿失。 “公子,去不得啊!” 话音刚落,典韦便立即拦在了吴良面前,神色严肃的道。 “是啊公子,你在这里便可以与他们说话,实在没有必要走出阵外,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诡计,如此多少有些冒险。” 于吉亦是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道。 就在这时。 一直冷眼旁观的甄宓却忽然发出了慵懒的声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若是这样的小场面都不敢面对,以后如何能办成大事?” “此事哪里轮得到你来插嘴?他办不办大事,与你又有何干?” 白菁菁原本便对甄宓有那么些许的敌意,只是看在她能力超群,而吴良也从未似是对其他的女子一般时常调戏于她,因此这几天下来也能够不理会她。 但如今,甄宓却怂恿吴良前去冒险,白菁菁变有那么些坐不住了,当即拉下俏脸公然斥道。 “?” 此话一出,甄宓的眉头亦是微微蹙起,回头看向了对她怒目而视的白菁菁,似是有那么点剑拔弩张的味道。 不过仅仅只是过了一个呼吸之后,甄宓便又勾起嘴角嫣然一笑,侧脸对吴良说道:“这位姐姐真是越来越合我的心意了,不但适合为你传宗接代,还处处袒护于你,只因这一点,她便是公然忤逆于我,我心里也很难记恨起她来,因此你日后也应好好待她,莫要辜负了她的一番爱意。” “……” 众人顿时面露惊奇之色,面面相觑。 此前宁死也不愿折了吴良的威望,此刻又为吴良安排起了婚事,他们甚至下意识的怀疑,面前这个稚气未消的小姑娘该不会是吴良他妈的转世吧? 否则又怎会管得如此之宽? “……” 就连白菁菁亦是无言以对。 这是一种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面对她这不留情面的斥责,甄宓非但没有反击,反倒肯定起她对吴良的袒护来,除了吴良,白菁菁就没见过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呵呵,此事不用你说,我的女人我自会负责。” 吴良却是不怎么领甄宓的情,笑了笑便对众人又说道:“我如此选择自有我的道理,诸位不必再说,正如她方才所说,此事未必便是祸事,我自会小心行事。” 说完,吴良便绕过典韦,径直向一匹骏马走去,才上马镫轻轻一跃便已翻身上马。 “我与公子同去!” 典韦快步追了过来,亦是翻身上了另外一匹马,目光坚定的看着吴良。 “好,不过没有我的命令,你万不可轻举妄动。” 吴良亦是没有回绝他的好意,低了点头说道。 如此吴良正欲催马,一道娇小的身影却又来到了吴良身侧,立于马下姿态优雅抬起一只手来,仰头望着吴良的眼睛,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我也要去。”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甄宓。 “你?” 吴良看了她一眼,回忆起甄宓方才的淡定表现与言语,终是忍不住问道,“你方才是不是已经看出了些什么来?” “你带我去,我慢慢告诉你。” 甄宓又抬了抬伸出的手,笑的更加迷人。 “给她牵匹马来。” 吴良当即对不远处的兵士喝道。 他暂时还不想与甄宓有身体上的接触,并且也并不担心甄宓逃走,因为她现在根本就是他的人质,反倒是吴良甩不掉她。 “我不会骑马,我要与你同骑。” 甄宓依旧是笑,再次抬手示意,说着话的同时还有意无意的看了白菁菁几眼,仿佛示威一般。 “……” 吴良心知甄宓此举绝不仅仅是为了气一气白菁菁,只得对白菁菁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而后才伸手拉住甄宓,一用力将她拽上马来。 …… “驭!” 到达与关羽尚有五丈远时,吴良终于驻马停下。 他其实并非毫无准备,衣服里面穿着当初闻人昭送与他的紫铜锁子甲,腰间还藏了一把装好了铁箭的“战国连发弩”。 倘若真有什么特殊情况,他也并非没有一丝反抗之力。 更何况身旁还有典韦帮忙掠阵。 不过若是抛开了“战国连发弩”以及方才准备好的“大杀器”,他就没有多少信心与这伙不速之客对阵了。 毕竟刘关张三兄弟武力不俗。 就算正史中并没有“三英战吕布”的桥段,关羽与张飞依旧被使出称作“万人之敌”,如此可见一斑,而刘备就算是武力不及关羽张飞,那也是在无数次战争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物,绝对要比吴良强出不少。 因此仅凭他身边的一个典韦,对阵之下瓬人军定是处于绝对劣势。 “想不到小兄弟竟还如此年轻……” 见到吴良马上还多坐了个小姑娘,关羽以前可没见过这种阵仗,微微一愣之后,终是避重就轻的道。 “多年未见,关二爷面容中虽多了些沧桑,但却是越发的雄壮威武了,小人哪怕正眼去看关二爷一眼,心中都在微微战栗,这便是传说中的不怒自威了吧。” 吴良知道关羽最爱听什么,自然拣关羽爱听的话来说。 此刻他也终于看清楚了关羽的样貌,的确是如史书中记载的那般面如紫玉,不过是那种红色略重一些的黑紫色,眼睛狭长迸光,似是能够将人从内而外看穿一般。 而最引人瞩目的自然还是脸上的髯髯美须,最为一名穿越者,吴良其实一直觉得亚洲人不适合留胡子,但见到关羽之后,他便不得不承认,他此前的认知是完全错误的,适不适合留胡子根本没有地域之分,就是分人,关二爷这一脸的胡子,就是好看就是帅,而吴良此前刮下自己的胡子,就是因为胡子长在他脸上不好看,找不到其他的借口。 至于身材嘛。 吴良目测关二爷应是与典韦的身高相差不大,只是体型没有典韦那般雄壮,不过这并不妨碍关二爷自上而下散发出来的爆发感,反正吴良是绝对不愿与他短兵相接的,那无异于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这位壮士是……” 关羽接着又看向了策马立于吴良侧后方的典韦,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面划过一抹意外之色,应是不曾想到吴良这支小小的商队之中竟有如此一位具有压迫力的力士。 毕竟典韦自出阵之后,那双虎目便一刻都不曾离开关羽。 普通兵士被典韦如此盯着,多会承受不住这份压迫力而失去战意,便是关羽也没有办法完全忽略。 “这是小人结拜的异姓兄弟,唤作典韦,只因当初见你们三位异姓兄弟情同手足共同进退,小人心中羡慕不已,因此与典韦兄弟一见如故时,便也效仿了你们,与他结拜了一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吴良面露崇拜之色,拱手说道,“倒忘了自我介绍,关二爷有礼了,小人姓吴,单名一个良字。” 他倒也并不怕因为一个名字暴露身份,毕竟哪怕在曹营之中,他名字也只会出现在几乎一年一度的庆功宴上,其他时候都处于半透明状态,对他有所了解的人十分有限。 何况历史上刘备与袁绍本就只是虚与委蛇,就算他们真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应该也不会跑去向袁绍告密。 而更重要的是。 吴良觉得他这次与刘关张三人巧遇亦是有可以利用的点,而若想与他们建立起一些不为人知又对自己有利的联系,实现“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想法,便不应该在身份上作假,否则恐怕会起到反作用。 “嗯……” 关羽又多看了典韦几眼,应是觉得典韦、吴良再加上一个坐于吴良怀中的小姑娘不能对他们兄弟三人造成太大的威胁,这才终于回头挥了挥手,大声说道:“大哥、三弟,你们也来见见这位小兄弟!” 如此片刻之后。 两人两马亦是来到阵前。 此刻吴良终于见到了活的刘备与张飞。 刘备果然是“大耳贼”的形象,不过其实也并没有《三国演义》中所写的那么夸张,只是生了一对耳垂稍大一些的招风耳罢了,看起来还算是正常。 并且他的臂展的确略长了一些,不过也远没有到了“垂手下股”的程度。 放在后世,这就是一个比较普通的中年人,而且在刘关张三兄弟中,刘备明显是个子最低的那一个,目测大约在一米七左右,倒是比曹老板高了一些,也比曹老板白了一些胖了一些,甚至能够看出啤酒肚。 而张飞的形象…… 吴良不由愣住,可真是出人预料啊,这若是放在后世,绝对没有人会相信张飞竟然会是这样一副模样,若非他亲眼所见,也是极难相信。 第五百二十七章 大哥不是吃白食的人(4200) 美男子! 真真正正英气逼人的美男子! 与后世那些个越来越娘的流量小鲜肉不同,张飞虽然皮肤白皙五官秀美,并且年纪看起来与吴良的相差不大,但却是那种丝毫没有丧失阳刚之气的美男子。 他没有满脸狮鬃一般的络腮胡,取而代之的是唇上两撮极为有型的八字胡,许多人留上八字胡之后便会显得猥琐,但这胡子长在张飞脸上,却是那么的和谐与英武。 眉毛浓密修长,脸型十分立体,虽然有着一双十分秀美的双眼皮大眼睛,但眸子中却不乏坚毅之色。 另外。 他的身材亦非五大三粗的魁梧,也绝非弱不禁风的瘦弱,而是那种一切都刚刚好的标准男模身材…… 看到眼前的张飞,吴良竟也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他有点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将张飞的“美”完整具体的阐述出来,不过他想到了一个后世的明星——金城武。 虽然张飞与金城武长的并不相像,但就吴良个人而言,若要从自己所知道的人中挑选一个与张飞同类型的美男子,他觉得最合适、颜值分数最为接近的便是金城武了,暂时想不到其他的人选。 这样的张飞非但对于后世人们来说是颠覆性的,就是对于吴良这个大约有些心理准备的人来说,亦是大大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见过刘大爷,张三爷。” 回过神来,吴良立刻低眉顺眼的分别向刘备与张飞施了一礼,此举自是为了进一步证明他曾是见过刘关张三兄弟的。 比较有趣的是这三兄弟的身高乃是呈阶梯状排列。 刘备大约一米七左右,张飞大约一米八左右,关羽则大约在一米九左右,几乎快要赶上吴良身边的典韦。 虽然吴良知道他们三兄弟应是按年龄排行,但如此看过去却总给吴良一种他们当初其实是按大小个来排行的感觉。 “小兄弟,有礼了。” “有礼。” 刘备与张飞亦是十分客气的与吴良见了礼,随即便瞧见了与吴良同乘一骑的甄宓,而后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这次倒是张飞率先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施礼问道:“恕在下冒昧,这位可是令妹?令妹生的真是俊俏,我见过许多女子,但似令妹这般美丽的女子却是绝无仅有。” “呃……” 吴良正在想应该如何介绍甄宓的身份。 甄宓却是极为冷漠的瞅了张飞一眼,而后不留情面的冷哼道:“你若懂得礼数变应知道,哪怕同胞兄妹如此同乘一骑亦是不合规矩……我不是他妹妹,我是他的娘子,正妻。” “失礼失礼。” 张飞眼中随即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尴尬一笑退到了一旁。 而此时刘备的目光则早已定格在了一看就不是凡人的典韦身上,随后又望了一眼正藏于简易工事后面露着脑袋向这边张望的瓬人军众人,笑呵呵的对吴良试探问道:“这位小兄弟的商队中看起来卧虎藏龙,想来小兄弟也不是一般人吧?” “刘大爷高看了小人。” 吴良谦虚一笑,拱手说道,“在这乱世之中走商亦是危险重重,有时遇上了响马贼寇比打仗还要凶险,稍有不慎便人财两失,因此小人不得不笼络一些人手帮忙护送,这些人皆是些没有生计的苦命人,小人平日里善待他们,久而久之他们也便甘愿追随小人,大伙如今便似是一家人一般,聚在一起运送些商品赚个温饱,也算是报团取暖了。” “即便如此,亦可说明小兄弟具有过人的统帅能力,需知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建起一支商队,更不要说令商队中的人们同心同德,而小兄弟年纪轻轻便能办成此事,这能力若是放入军营之中,日后说不定便能够统帅千人万人,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刘备看样子并未怀疑吴良的说辞,反倒面露欣赏之色夸赞了起来。 然而他哪里知道,吴良现在早已封了候拜了将,反倒是刘备自己,前些日子被曹老板打出青州之后,他的“平原相”一职便已经没了,如今跟随青州刺史田楷逃到了袁绍这里,袁绍根本就没有将他看在眼中,随随便便封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别部司马就打发了他。 最重要的是,还没有粮饷供应,也没有兵卒增员,现在的他完全就是放养状态,而且还是后娘放养。 正因如此,刘备才偷偷带着仅剩的两百余人离开邺城,来到了常山国打算另谋出路。 他这二百余人虽然不多,却也是二百张要吃饭的嘴。 袁绍不给发放粮饷,刘备又不能也不敢在袁绍的地盘搜刮粮食,可是如果不做些什么,这些人要么就得跟随自己饿死,要么便要遵循袁绍话里话外表达出来的意思,全部打散了归入袁绍麾下,到时他可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更无出头之日。 每每深夜想到这些,刘备便欲哭无泪。 他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所以。 从实力的角度出发,现在应该是吴良拍着刘备的肩膀鼓励于他,刘备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资格来“欣赏”吴良的。 不过吴良从来不在意这些,甚至还有点享受扮猪吃虎的感觉。 于是他很是配合的挠着后脑勺憨厚一笑,谦虚说道:“刘大爷谬赞,不过是这些兄弟们愿意给小人面子罢了。” 其实他已经从刘备的话中听出了一些拉拢的意思。 封侯拜将便是刘备的大饼,能力过人则是刘备的抬捧,尤其还提到了进入军队,这多多少少都有那么点想将他拉入伙的味道。 “小兄弟过谦了。” 刘备摇头笑道,“我也是带兵出身,深知其中的道理,若非你能够以德服人、赏罚分明、举措得当,又哪里来的面子,旁人若是不佩服你、尊敬你、爱戴你,又怎会给你面子而不是给旁人面子?” “刘大爷说得有理。” 吴良也不与他争辩,低头应了下来。 “欸——你张口闭口称我为刘大爷,这便有些生疏了,听二弟说你乃是安喜县人,我曾在安喜县做过县慰,这便是缘分,我们便算是半个同乡。” 刘备随即又摇起头来,做出一副假嗔模样,口口声声说道,“我看你与我三弟年纪相仿,你若是瞧得起我,也肯给我一些面子的话,便也称我一声大哥吧,莫要生疏了这同乡之情才是,何况你有如此本事,万万不可如此自轻。” “这……” 吴良顿时提高了警惕。 这算哪门子的半个同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更何况刘关张三兄弟之间的情谊又怎会如此随意,任由他这个见面还不足几盏茶功夫的第四者随便插足,不过是句套近乎的场面话罢了。 “来,叫声大哥听听,莫要自轻。” 刘备依旧笑眯眯的道。 “大……大哥?” 吴良故意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磕磕绊绊的叫了一声,仿佛这一声“大哥”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诶!这就对了!” 刘备颇为满意的应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这才又看向了后面的典韦,而后冲他点头示意道,“这位力士看来也定非凡人,若是还练过武艺的话,几十人怕是近不了他的身吧?若是力士不弃,不如与我二弟过过手,咱们点到为止以武会友如何?” “免了!韦只懂杀人,不善比试!” 典韦亦是很不给刘备面子,盯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 甄宓刚刚怼了张飞。 典韦如今又怼了刘备。 瓬人军中仿佛便只有吴良一个人能好好说话一般。 面对语气如此生硬的典韦,刘备自然也是略微有些尴尬,掩饰性的干咳了两声。 好在吴良为人圆滑,连忙打着哈哈打起了圆场:“大哥莫要放在心上,我这兄弟平日里说话办事便是如此性子,我最开始与他相见时,还差点一言不合被他老拳加身,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哈哈哈。” 结果话未说完,另外一边却响起了一个极为高傲的声音。 “无妨!羽自点到为止,你只管杀来,不必留手,若羽死于你手,只怪羽武艺不精,我大哥与三弟绝不为难与你!” 是关二爷,他盯着典韦,眼睛里面已经燃起了十分明显的战意。 不过吴良看得出来,关二爷如此表态并非因为典韦怼了刘备,因为那战意之中并未夹杂恨意,他如此表态似乎只是因为典韦的话略显张狂,关二爷不允许有人比自己更加张狂。 “哼!” 结果典韦却并不接招,冷哼一声接着说道:“韦只杀公子要杀之人,你武艺精与不精,与韦又有何干?” “我看你是自知敌不过我,因此才不敢应战吧?” 关羽顿时更加不爽,竟想对典韦用激将法。 典韦追随吴良这么久,自然也是从吴良身上学了不少“剑术”,当即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呵呵,你说的都对,我敌不过你,我承认了,你可心满意足了吧?” “你!” 关羽顿时感觉受到了侮辱,“唰”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厉声怒喝,“今日我定要与你这狂徒比试一番,既分输赢,也论生死!” “关二爷息怒!” 吴良见状终于开口劝道,“我这兄弟就是这么个性子,不管是谁有他说话超过三句八成都要打起来,他若是有什么话说的不和二爷心意,我给你赔个不是,莫要伤了和气才是。” 只要典韦没吃亏就行,反正吴良从来不把自己太当回事,完全不介意说上两句好听的。 而与此同时。 “二弟休要冲动。” 刘备那便亦是策马挡在了关羽面前,笑眯眯的说道:“小兄弟与这位兄弟莫要介怀,我这二弟虽一身傲骨,但其实心中并无恶意,此事要怪也是怪我,好端端的非要提什么比武之事,实在有些唐突了。” 如此两边“老大”这么一劝,自然也就相安无事了。 反正只要刘备能够拦得住关羽,便绝不会爆发不必要的冲突。 因为典韦相对要冷静许多,执行力亦是无人可比,没有吴良的首肯他绝对不会因为一些个人想法而冲动行事,这方面是关二爷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这点通过两人被劝之后的表现便可看出: “哼!” 关二爷瞪了典韦一眼,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 而典韦则是宠辱不惊,默不作声继续谨慎的盯着刘关张三人,没有一刻松懈。 “哈哈哈,自家兄弟之间,有些口舌之争亦是常事,反倒愈加容易熟络。” 刘备打了个哈哈,再看向吴良时脸上笑意更盛,却又略微压低了一些声音略显神秘的说道,“小兄弟如今已对我以大哥相称,我便厚颜称你一声四弟了,只是四弟对大哥的事情恐怕还知之甚少吧?” “大……哥此话何意?” 吴良面露不解之色,这次他也是真不明白刘备想说什么了。 “四弟有所不知,大哥其实是汉室宗亲。” 刘备整了整衣领,挺起胸膛极为郑重的说道,“大哥先祖乃是汉景帝刘启之子,汉武帝刘彻异母兄长,曾被封作中山靖王,临近的中山王国便曾是先祖的封地,奈何造化弄人家道逐渐中落,到了大哥这一代,早已没有了先祖时的光景。” “但无论如何,大哥身体中流淌着汉室皇族的血液,若论辈分,就连如今的献帝亦要叫我一声叔父!” “现如今奸臣乱政扰乱朝纲,奸雄乱世割据一方,汉室皇族逐渐式微,害得百姓居无定所民不聊生,天下处处燃起战火生灵涂炭,每每看到这些事情,我便心中揪痛难以自持……” 说到这里,刘备那就一个捶胸顿足,拍着自己的胸口叹道:“我这里痛啊,痛不欲生的痛啊……不瞒四弟,我有一个宏大的梦想!” “汉室皇族虽然式微,但身为皇室宗亲,身为献帝的叔父,匡扶汉室责无旁贷,天下黎民百姓更是我之子民,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刘备越说越是激动,结果话至此处却忽然响起了一个古怪的声音。 “咕——噜!” 气氛瞬间被破坏,刘备却能面不改色,暂时停下那慷慨激昂的发言,看向吴良十分自然的笑道,“我与四弟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中便到了饭点,四弟应该也要生火造反了吧,不如咱们边吃边说?” “劳烦四弟多做一些,大哥这次出来的比较仓促,又不当心算错了路程,以至于行至此处竟没了粮,你看如今天色渐暗,想来常山郡城城门也快关了,再去购置粮食怕也来不及……” “四弟大可放心,大哥乃皇室宗亲,绝不是那种吃白食的人,今日吃了四弟多少,他日定当加倍偿还!” 第五百二十八章 犯小人(4000) 图穷匕见! 吴良方才就觉得刘备对他过于热情,如此无事献殷勤,恐怕非奸即盗。 闹了半天竟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说得好听点,这或许可以叫做化缘,说得难听点,这不就是要饭么? “唉……” 正说到这里,刚才还一脸傲气要与典韦不死不休的关二爷轻轻的叹了口气,而后低下头策马退到了刘备与张飞身后,竟是难以再正视吴良与典韦。 这便是英雄气短。 人是铁饭是钢,就算英雄也是要吃饭的。 吴良看得出来,此刻刘关张三兄弟已是窘迫到了极点,否则以关二爷的性子,刘备当着他的面做出这种有失身份的事来,他没准儿会与刘备绝交,而不是似现在这般抬不起头来,很显然,他丢不起这个人。 不过话说回来。 吴良倒也能够想象,自己此前做的一些事情阻碍了刘备入主徐州,他们三兄弟的日子肯定要比历史上难过一些,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竟沦落到了这步田地,连饭都已经吃不起了。 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瓬人军所剩的粮食也不多了。 刘关张三兄弟身后可是两百多张等着吃饭的嘴,刘备这所谓的“劳烦四弟多做一些”并不是个小数目,正常情况下一顿饭便要吃掉瓬人军将近十顿的口粮,再加上这还是一群饥汉,若是敞开了肚子吃,一顿吃掉他们十天的口粮也未必不可能。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有人!” “拦住他们!” “拿下!” 刘关张三兄弟身后的兵士忽然爆发出一阵喧嚣,而后一窝蜂冲向了山谷之外。 接着便有兵士奔来向刘备禀报:“将军,谷外来了一队马车,共有六人四车,我已经命人将其围困,请将军前去查看!” 六人四车? 这不就是吴良派去常山国郡城购置粮食的人数么? 算算时间,肯定是杨万里购置完了粮食带着人回来了,结果没料到着山谷中居然来了一伙不速之客,于是就这么一头扎了进来? “大哥,这应该是我的人,切莫伤了他们!” 吴良连忙对刘备说道。 他担心的是杨万里与那几名兵士莫名遭到围困,不明就里誓死抵抗,如此动起手来刘备所部定然也不会留情,届时吃亏的定是杨万里等人。 而若是杨万里等人有所伤亡,吴良便绝对不会再与刘关张三人说这些废话,定要他们纳命来偿,只是就算将这些人赶尽杀绝,也依旧无法挽回杨万里等人的性命,这在吴良看来依旧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因此在这之前,他自是要极力避免此事的发生。 “哦?我还道这远离官道的荒郊野岭怎会有如此多的过客,原来是自己人。” 刘备闻言也是立刻对那名兵士说道:“传令下去,莫要伤了那几个兄弟,先将他们请进来教我四弟辨认!” “诺!” 那兵士拱手应了一声,赶忙一路小跑着前去传令。 片刻之后。 四辆马车在刘备所部的护送下进入了山谷,正是杨万里等人。 他们六人手持“战国连发弩”小心防范着周围的兵士,大有一副车在人在车失人亡的架势,一言不合便要扣动机括与刘备所部不死不休。 “呼——” 吴良见状总算松了口气。 幸好赶上了,否则只要杨万里等人的“战国连发弩”发射出去,这场大战恐怕便再也无法避免。 不过现在恐怕不请刘备吃饭也是有点说不过去的了。 因为这四辆马车上运的全是粮食,足够请刘备身后这二百余众吃上一顿的,“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已经不能成为推脱的借口。 最主要他发现刘备的眼睛已经直了。 虽然刘备所部并没有检查马车上的麻袋中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但整整四辆马车的东西,并且那些马匹拉起车来都有些吃力,这对于现在的刘备来说亦是一笔可观的物资,尤其吴良自称乃是行商,马车内大概率装的是他用来贩卖的货物,这批货物也照样可以拿去换一批粮食。 “公子,你们相安无事吧?” 杨万里也是大老远便看到了吴良,但见他与刘关张三兄弟骑马相向而立,而瓬人军的营地附近还建起了一道简易工事,自是立刻扯着嗓子关切的问道。 “毫发无损。” 吴良对他招了招手,随后极为大方的说道,“将那四辆马车上的粮食全部给我这三位哥哥留下,聊表我对三位哥哥的敬意。” “全部留下?” 杨万里顿时皱起了眉头。 心说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吴将军既然对那三人以哥哥相称,为何又要留下粮食,难道这是吴将军的缓兵之计? 应是如此。 这伙人看起来便不是好人,八成是附近山头的健径强盗。 而吴将军向来乐善好施,又习惯先礼后兵,因此不愿与他们一般见识,便用这些粮食卖给他们一个人情求个相安无事。 反正吴将军如今贵为雍丘候,雍丘数千屯民皆是他的食邑,并不在乎这点粮食。 只希望这伙强盗见好就收才是,莫要触碰了吴将军的底线才是,否则到了那时,他们可就连个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此想着。 杨万里总算释然,当即命几名随行兵士放弃马车,走到几丈之外静观其变。 而听到吴良的话。 “!!!” 刘关张三人顿时喜上眉梢。 就连他们身后的那些兵士亦是满脸的激动之色,若非有军规限制,他们只怕已经有人振臂欢呼起来。 试想就连刘备的肚子都已饿的咕咕作响,那些兵士又能好到哪里去? 没准儿已经有一阵子没吃过正经东西了。 “多谢四弟,想不到四弟竟如此慷慨,今日之事乃是大哥欠下你的,他日定当加倍奉还,决不食言!” 此时此刻,刘备看向吴良的目光已经发生了改变,连声谢道。 但吴良却总觉得他这目光并没有那么单纯。 他觉得刘备的谢意之中似乎还带了些许的贪婪,就像大灰狼看见了一只小肥羊一般…… 他深知斗米恩升米仇的道理。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刘备虽是个历史名人,但首先也是个人,此刻他窘困到了这种程度,说是有今日没明日也不为过。 而如今忽然遇上吴良这么一只小肥羊,出手还颇为大方,刘备作为一个野心家,为了活下去,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难免不会产生什么想法,毕竟他现在手下有两百余人,自是认为自己有着绝对的优势,有能力随自己的心意、也可以违背吴良的意志去做出许多事情。 正如吴良极为认同的历史观一般:“不要用正义的标准去读三国史,他们够不上;也不要用正统的标准去读,现在已过时了;要从人性和行为结果的角度去读,这才是真实而永恒的。” 于是。 为了防止刘备因此心生歹意,吴良当即一脸单纯的拱手说道:“小弟自是信得过大哥,不过这几乎已经是小弟的全部家当,不敢求大哥加倍偿还,只求待明日常山郡城开了城门之后,大哥能够如数奉还即可,否则小弟这商队中这些人今后的日子恐怕便不好过了。” “……” 一听这话,刘备先是微微愣了一下,这才又打着哈哈说道,“四弟大可放心,大哥岂是那言而无信之人?” 而在他身后的关羽与张飞却是无声的对视了一下。 看得出来他们的表情略微有些复杂…… 吴良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他们三人的微表情已经给了他答案,他们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偿还这些粮食。 不过从另外一方面也可以看出。 关羽与张飞心中是有信义二字的,听了他的这番话之后,心知这粮食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力还回来,从而对他产生了一些愧疚之情,因此才会是如此表现,只是情势所迫,他们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选择了默不作声。 而至于刘备这个人的话。 吴良其实也并不太在意他欺骗自己,相比较而言,他的责任更大,身后这两百余名兵士的性命全都肩负在他肩上,这种情况下做出这样的事情,亦是符合他的身份与立场。 换了吴良在他这个位置,在他这样的处境中,他觉得自己可能也会做相同的事情。 如今吴良扶持的曹老板亦是一样,历史上他在最困难的时期时,屠城的事情也做得,默许程昱将人肉制成肉脯补充粮饷的事情也做得,谁又能瞧不起谁呢? 反正吴良现在并不缺这点粮食,并不觉得心疼。 并且他已经顺利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看刘关张三兄弟反应,他们应该是信了自己的话,不至于继续将自己当做一只肥羊来看。 甚至他们因此还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愧疚之意。 最起码只要自己不继续露富,出于这一份愧疚之意,他们便八成不会对自己与瓬人军不利,双方发生冲突的可能性亦会变得很低。 这对吴良来说便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而正当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一直坐在吴良怀中没怎么说过话的甄宓却忽然开了口,一脸童真的望着吴良口齿清晰的问道:“夫君,你明明早已看出此人根本没有能力归还粮食,他根本就是在骗你,你也知道若是将这些粮食全部给了他们,咱们便又要白手起家了,你为何还要坚持如此?” 静! 此话一出。 山谷之中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初冬呼啸而过的寒风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所有的事物都被这寒风冻结了一般。 “……” 刘备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眼睛逐渐闪烁了起来,显得极为尴尬。 关羽与张飞则是默默的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强迫自己假装没有听到甄宓的话,两只手则在纠结的搓揉着手中的缰绳,将内心的局促显示的淋漓尽致。 他们也都是要脸的人。 形势所迫欺骗吴良的时候心中还带有歉疚之意,而甄宓如今如此直白的拆穿他们,更是令他们不知应如何自处,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偏偏他们方才还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结果现在才知道,面前这个被骗之人早已将他们看透……虽然不知道吴良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刚才的样子在吴良眼中一定十分丑陋。 而更令他们感到羞愧的是。 吴良明知他们在骗他,竟还愿意将几乎所有的粮食都送给他们,虽然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但这份情谊却足以令他们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 吴良亦是一脸的问号,他暂时也搞不清楚甄宓究竟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然后。 他们便又听到甄宓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夫君其实会些相面之术,自第一眼见到你们,他便已经看清了你们的命数,因此你们若想凭借花言巧语哄骗于他,简直如同痴人说梦。” “就拿你来说吧。” 甄宓看了刘备一眼,而后有一边把玩着自己的指甲一边说道:“我夫君说你的确是皇室宗亲不假,并且你生的天庭饱满、地方圆、双耳宽硕、双臂修长,这些不但都是富贵吉利的面相,亦可看出你日后必定可在朝堂之外成为一方霸主,成就一番事业。” 朝堂之外的一方霸主? 又被甄宓给说中了,吴良比任何都清楚,正史中刘备就是日后的蜀汉皇帝,而巴蜀之地自然要算作朝堂之外。 她的相面之术果然非同小可。 可是,此时此刻吴良依旧不明白甄宓想说什么,为何还要将她的相面之术强安到自己头上,这又是何用意? “……” 听了这番话刘备亦是精神一震,不管朝堂之内还是朝堂之外,能够成为一方霸主便已十分符合他的野心。 结果甄宓却又接着说道:“可惜天公不作美,你虽有富贵吉利之相,本该有所作为,但偏偏命数中却又莫名多了一股妨碍之气,即是说你犯了小人,只要这小人尚在一天,你便永无出头之日,不但成不了一方霸主,恐怕还只能碌碌无为困窘而终。” 第五百二十九章 正在倒血霉的路上(4400) 这“人”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听甄宓说到这里,吴良不自觉的略有那么点心虚。 因为在他所知的正史之中,刘备绝非永无出头之日,甚至他的结局与曹老板比起来还要略好一些,至少在有生之年中,他建立了蜀汉政权,顺理成章的称了帝,曹老板则是在死后才被称帝的曹丕追认为魏武帝。 而若是这一次刘备没能按照历史轨迹顺利称帝,最终碌碌无为困窘而终,并且还是因为命数莫名受到了某个“人”的妨碍才如此凄惨。 那么这个“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并且,其实有些事情吴良心中早就有数。 刘备没能似历史记载的那般入主徐州,这与他绝对脱不了干系,后来诸葛亮又被他忽悠到了瓬人军中,未来的蜀汉五虎将之一马超也悄无声息的死在了他手中,这些无一不是对刘备十分不利的事情。 因此将他定义为妨碍刘备的“人”,真心一点都没有冤枉了他。 只是吴良还是没有明白甄宓忽然对刘备说起这些究竟有什么目的,也不确定甄宓究竟是否知道这个“人”此刻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只是确定一件事。 甄宓应该没有害他的意思,因为甄宓若真有心害他,此前还在甄府与中山国的时候,便有一万种方式能够置他于死地,实在没有必要到了此刻才来做这种脱裤子放屁的事情。 也是因此,他虽然有些心虚,但却并未出言阻止甄宓继续说下去。 “犯了人?” 听了甄宓的话,刘备亦是蹙起了眉头,似是在思索话中的含义。 而身后的关羽与张飞亦是面露惊疑之色,表现出一种将信将疑的态度。 “正是如此。” 甄宓微微颔首,眸子中浮现出一丝笑意,继而开口问道,“我夫君还说,你近两年大战事无一胜绩,偶尔了一丝翻身的希望时,还总是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这些皆是因人妨碍所致,不论你是否愿意承认,都是不容争议的事实。” “甚至我夫君还看出来,最近一年内你命中应该出现过两位贵人,若无意外的话,一位贵人本应助你牵制强敌,另一位贵人则能为你提供许多助力,扶你自领一片福地,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只因你受那人妨碍错失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否则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至于我夫君说的对与不对,你不需回答,我们也不想知道……我不听夫君劝告对你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莫要不识好歹,以为我夫君是好哄骗的,他给你这些粮食也并非是因为受了你的哄骗,只是自愿助你一臂之力罢了,你好自为之罢!” 说完,甄宓又一脸嫌弃的瞄了刘备一眼,而后琼鼻中发出一个冷漠的哼声,悄然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 此时此刻,刘备的眉头亦是皱的更紧。 他不由回忆起了最近一年内亲身经历的大事务……一瞬间,他的鼻腔竟莫名酸楚了起来,仿佛遭受了莫大的委屈与不公。 全被甄宓说中了! 旁人或许不知其中关节,但刘备却瞬间便意识到了甄宓方才提到的那两位贵人究竟是谁。 一位贵人乃是飞将吕布。 那时曹操正在攻打陶谦,于是陶谦写信向刘备前来救援,信中承诺只要他肯前来相助,便将手中的精锐丹阳兵交由他来统领,刘备知道陶谦手中丹阳兵共有几千,若是此次得了这些精锐,他便拥有了翻身的机会,自领一片福地应是不在话下。 也是这时候,吕布忽然与陈留太守张邈联手反叛曹操,一时间兖州乱成一团,使得曹操收尾不能相顾。 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天时地利人和已经占尽。 刘备收到消息时以为自己的时机终于到了,正欲率军南下之际,却又被曹操不知何时安排的伏兵打了回去,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兖州叛乱仅仅在一个月内便被平息,吕布与张邈已经逃到了徐州广陵。 陶谦也一并逃去了广陵,双方人马联合在一起,原本要送给他的丹阳兵如今也已经送给了吕布。 刘备自知曹操已经有能力腾出手来阻止他南下。 而陶谦要送给他的丹阳兵如今也已经不复存在,自然也就没了继续南下的必要,只得悻悻而回…… 事后想起来,这都是因为他消息滞后,导致错失了翻身的良机。 但不可否认的是,当时与张邈联手反叛曹操的吕布,便是为他牵制强敌的贵人,若能抓住这次机会,他便绝不会是今日的下场。 而另外一位贵人自然便是陶谦。 那时他只需要早上一步,陶谦那数千人的丹阳兵便是他的囊中之物,哪怕最终还是无力抵挡曹操,这些丹阳兵亦会成为他的一股强大助力,逃去他处依旧可以暂时划地为王,总归还能有了落脚的地方吧…… 此前刘备虽然惋惜错失良机,但其实也没有想得太多。 但现在被甄宓这么一说,他才猛然意识到,那其实本应该是上天为他安排好的机遇,是他的命数,而当时除了消息滞后之外,他心中亦是有些犹豫,再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务拖累,如此才错过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他从来不是一个犹豫的人,只有那一次,似是中了邪一般瞻前顾后。 同时那几天乱七八糟的事务亦是多的恼人,使得他根本就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做出决断,就好像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妨碍他一般…… 原来如此! 刘备不由握紧了拳头。 身为一名原住民,他的思想本来就受到这些玄学因素的影响,而有些事情又经不起细想,尤其是被人起了头之后,更是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 何况当初陶谦寄给他的信件还是密信,因为经历过前面一次失利之后,刘备当时的顶头上司,青州刺史田楷已经不愿再出兵救援陶谦,因此为了防止田楷阻挠,陶谦才选择跳过田楷私下联系刘备。 即是说,这件事除了刘关张三兄弟之外,根本就不可能有第四人知晓,自然也不可能传到素昧蒙面的吴良耳中。 这就更加证实。 这些事情都是吴良仅凭一双眼睛看出来的,甄宓转述出来的命数之事皆非信口雌黄…… 除此之外,刘备还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他这前半辈子过的亦是十分不顺,祖父还曾官拜东郡范令,家境还是不错的,可到了他这一代,父亲便早早病故,自与母亲以织席贩履为业,吃不起饭更是常事。 后来一直到了八岁才因屡次立下军功当了个的县尉,结果连一年都没当够就被朝廷下令撤职,那时他便自觉命苦,鞭打督邮虽是为了出气,也是在抒发胸中的抑郁。 再后来又辗转多地,吃了不少苦头,才终于在少时好友公孙瓒这里讨了个差事,在青州刺史田楷手下驻守青州。 再到如今,他已经三十有四,早已过了而立之年。 可是却依旧一事无成,兜兜转转一大圈手下依旧只有这二百余名不值一晒的兵力,甚至连饭都吃不上,还要靠欺骗手段来哄骗一个将自己当作偶像的青年,只为了能够吃上一口饱饭。 最重要的是还早就被人识破了,简直是丢人现眼…… “哇——!” 刘备心中自苦,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惊起了一片飞鸟。 “大哥,唉……” 关羽与张飞想要劝他,但最终还是无话可说,只有怅然叹气。 他们兄弟二人自起势便跟随刘备,最开始的时候甚至抵足而眠,对于他此前的家事自是有些了解,而对于他之后遭遇的那些苦难,更是能够如数家珍。 毕竟刘备的许多遭遇,亦是他们兄弟三人的共同遭遇…… 想到这些,就连他们二人亦是自苦起来,眼眶开始微微泛红,鼻子也一下一下的吸了起来。 苦。 人生为何这么苦啊。 我们兄弟三人这些年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南征北战奋勇杀敌,到头来却是一日不如一日,我们究竟招谁惹谁了啊? “……” 而刘关张三兄弟后面那些兵士亦是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好在他们距离较远,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明白刘备为何忽然就大哭了起来。 “这……” 吴良没想到刘备的反应竟会如此激烈,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瞅了怀中的甄宓一眼。 《三国演义》里刘备虽是以“哭”闻名,但在正史之中,却是从来没有这方面的记载,哪怕一个字都没有。 “这可怪不得我,是他们自己理屈,因此羞愧难当罢了。” 甄宓理直气壮的道,说完她又将声音压得极低,反手抱住吴良的脖子将他拉低了一些,仰着头在他耳边吹着仙气柔声说道,“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你只需要知道我只会帮你,绝不会害你便是了。” 这姿势略微有那么点过火。 吴良在后世阅片无数心中自有遐想,心脏立刻疾跳起来,感觉体温都在这一瞬间上升了两度,差点有了不合时宜的反应。 不过他还是用指甲狠狠掐了下手掌,令他自己冷静下来,咬牙声说道,“莫要自作主张,你现在还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那你倒说说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呀?” 大概是注意到了一些异样的眼光,甄宓终于松开了他的脖颈,回过头来追问道。 “总之与你想要的不同,现在不是细说这些的时候。” 吴良含糊的说道。 “那好吧,我不再多嘴便是,反正我方才说的命数皆是事实,他们也已经全盘认同,接下来这摊子你想收拾成什么样就收拾成什么样,这样总可以了吧?” 见吴良如此说,甄宓倒也并未坚持己见,很是大方的将事情交给吴良来处理。 “还有一事我需问问清楚。” 吴良却又盯着甄宓的眼睛追问道,“你既看出了他的命数,也看出了命数中的妨碍之气,那么可能够看出那妨碍他的人究竟身在何处?” “你总算问对了问题,此刻若是能够为他指出那人的方位与身份,便可卖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甄宓欣赏的看着吴良,嫣然一笑却又摇头说道,“不过很遗憾,这股妨碍之气与我以往见过的截然不同,既神秘又古怪,我暂时什么都看不出来,现在我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这妨碍之气应是近一到两年之内才忽然出现,也就是说,那人应是近一到两年之内才来到世上,尚且是个嘤嘤学语的婴孩,至少常理来讲应是如此。” “嗯……” 吴良闻言眼观鼻鼻观心,随后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甄宓口中的“人”必是他无疑,不过甄宓这次却是看走了眼,看来她的相面之术与预思之术也不是万能的,世间还是有些事情能够逃出她的眼界。 如此说来,应该也就不用太过担心甄宓看出他其实是一个穿越者了…… “不过这种命数通常还有一个特点,与所犯人距离越近,所受影响便会越大,因此就算没有任何端倪,也未必便不能寻得人,只是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困难罢了。” 甄宓又补充道。 “……” 吴良闻言心中一惊。 现在他与刘备说是近在咫尺也不会过,虽然此前的许多事情都是吴良自主选择的结果,好像不能算是命中注定,但命理这种事谁又能说的清楚。 仔细想想,他魂穿“有才兄”便不是他自主选择的结果,“有才兄”在瓬人军中也不是他自主选择的结果,而他在凉州偶遇马超则更加不是自主选择的结果…… 所以如果命中注定他就是刘备的人。 刘备现在岂不是……正在准备倒血霉的路上? “还有,我认为有必要提前提醒于你。” 甄宓余光瞟了刘备一眼,立刻又想起了什么,接着又对吴良声说道,“若你有意用这些人,务必将这个姓刘的剔除出去,他的野心太大,绝不会甘心屈居人下,无论谁用了他,都是养虎为患,至于其余二人,则可放心任用,再不济也不至于暗害于你!” “嗯……” 吴良回过神来,又是微微颔首。 此事倒不用甄宓提醒,吴良心中有数的很。 历史中刘备与吕布反复拉扯,互相背后插刀数次,后来刘备势弱,曹老板屡次出手相助,非但救回落入吕布之手的妻女,还将他表为豫州牧,再后来打败吕布之后,又将他封作了左将军,拜宜城亭侯。 可以说就刘备个人而言,曹老板对他应是有恩的,而且不仅仅是知遇之恩,还有救命之恩。 但不久之后刘备便参与了车骑将军董承秘密建立的衣带诏谋反集团,准备暗害曹老板,自此曹老板与刘备才彻底反目。 连曹老板都驾驭不了的人,吴良自然也不会托大。 “还有。” 甄宓转而又道,“他们此次来到常州乃是特意,即是说他们应是存有不为人知的目的,你若能够探出他们的真实目的,亦可加以利用。” 第五百三十章 八卦化煞镜(4200) 不为人知的目的…… 甄宓这句话倒是给吴良提了个醒。 刘备这次恐怕也是在故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否则又怎会来到这处相对比较隐蔽的山谷之中露宿,而不是直接进入常山郡城? 毕竟他们既然已经投奔了袁绍,就算袁绍不怎么待见刘备,他如今也是袁军一员,这样的身份在袁绍的地盘之内行走,就算没有得到袁绍特许,他们也完全没有必要如此隐藏自己的行踪! 等一下! 吴良忽然又想到了一个人——赵云赵子龙! “我乃常山赵子龙!” 这句话在后世通过《三国演义》电视剧的演绎,早已深入人心,许多小朋友看过电视剧之后,都会对这句话产生极深的印象,玩闹时都时常会挂在嘴边耍帅扮酷。 而赵云赵子龙,正是常山国人士。 并且根据正史中的记载,刘备在这个时候早就应该结识了赵云。 早些年赵云乃是公孙瓒麾下将领,后来刘备辗转多地投奔公孙瓒,那时公孙瓒正与袁绍交战,于是派遣青州刺史田楷占据了青州的大片土地,又封刘备为别部司马,命他前往青州协助田楷抵抗袁绍,彼时赵云便奉命追随刘备,专门为他掌管骑兵。 也是这时候,赵云便与刘备产生了深厚的友谊,亦是为之后蜀汉建立,刘备将赵云拜作五虎将奠定了基础。 然而奇怪的是,这次在这山谷中与刘关张三兄弟偶遇,却并未见到赵云。 难道赵云还在刘关张三兄弟身后的那两百余名兵士之中? 又或是……赵云此刻已经与刘备分开? 这种可能反而更大。 因为正史中曾有记载,赵云追随刘备的过程中,因为家中兄长忽然去世,于是便向公孙瓒请辞归乡,刘备知道赵云此去便不会再回来,于是握住他的手依依不舍,赵云却道:“终究不能做有违德操的事啊。” 后世史学家解读赵云这句话,认为是因为公孙瓒得了整个幽州之后,穷兵黩武、日益骄矜、记过善忘,睚眦必报、并且变本加厉的掠夺百姓,因此引起了赵云的不满,从而决定不再为公孙瓒效命。 吴良也认同这种说法。 因为正史中还有如此一段记载: 初平二年,袁绍自领冀州牧,常山国便属于冀州,彼时赵云却受常山国推举,率领本郡义从兵士投奔了公孙瓒。 公孙瓒心中奇怪,于是问道:“听说冀州的人都想要依附袁绍,怎么唯独你能迷途知返呢?” 赵云回答说道:“如今天下大乱,百姓有倒悬之厄,我们常山人经过商议讨论,决定要追随能够实施仁政的地方,并不是因为我们疏远袁绍而偏向于将军。” 由此可见,赵云心中亦存大义,并且在常山国的威望极高,常山国内有许多义士都愿意追随于他。 而等到后来认清公孙瓒的嘴脸之后,请辞归乡便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并且回到常山国之后,赵云也并未效忠袁绍。 一直等到后来刘备因“衣带诏”事件被曹老板追杀,逃到冀州投奔袁绍时,赵云才主动跑去邺城再与刘备见面,并避开袁绍的耳目暗中帮助刘备招募了数百名兵士,随后带着这些人跟随刘备去了荆州,依附刘表屯于新野…… 所以。 难道刘备此行的目的其实是招揽赵云?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毕竟从那些史实中可以看出,赵云在常山国很有威望,并且他的兄长去世之后,他便极有可能成为一家之主,掌握着一族的财富与社会资源,而这些皆是此刻的刘备最为欠缺的东西,毕竟他已经混到了连饭都吃不起的地步。 不过这种推测依旧存在一些疑点。 倘若刘备真是特地跑来招揽赵云的,按照常理来讲常规的做法应该是先派人前来与赵云沟通,得知赵云的心意之后再有所行动,否则万一赵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这一趟不就是白跑了么? 另外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也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赵云真没这个意思,所以也就没有派人前来迎接,不过这种可能基本可以排除,毕竟正史中赵云可是主动跑去追随刘备的,如今自然也没有拒绝刘备招揽的道理,更没有叫刘备等人在这里饿肚子的道理; 另外一种则是,刘备根本就没有提前与赵云沟通,因此赵云也根本就不知他到了常山国。 而若是如此,刘备此行的目标可能就不是赵云了,至少并不完全是为赵云而来。 那么除了赵云之外,刘备最缺的又是什么呢? 吴良细细思索。 应该是财! 这年头黄金是财、珍宝是财、牲畜是财、粮食也是财,有了财,他便有了粮饷,便有了招兵买马的资本,否则就只能似现在这般脸都不要了四处招摇撞骗,只是为自己与麾下那两百余名兵士吃上一顿饱饭。 而若是再将潜行与求财联系在一起的话。 再加上刘备所部现在便已经在饿肚子,此行颇有那么点破釜沉舟、不成功便饿死、也只能饿死的决心…… 吴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刘备这次可能是准备干不能被旁人知晓的坏事! 至于是什么坏事? 这方面吴良就比较有经验了。 对于刘备这种有野心的人而言,小财小富是没有太大意义的,就拿吴良刚刚送了刘备四车粮食来说,这些粮食若是给了一户普通人家,节省一些吃上一两年应是不成问题,但放在刘备手中,恐怕还不够他这两百余名兵士吃上两天。 即是说,刘备若是特意跑来这个地方求财的话,所求应是一笔十分可观的横财。 那么这年头什么途径能够发上一笔横财呢? 吴良暂时能够想到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似他一般盗墓,而且八成得是汉武帝之后出现的汉墓,因为自汉武帝开始才实施“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自此厚葬的习俗才真正深入人心。 当然,在这之前的朝代亦是有许多人尊崇儒术,亦是会厚葬父母亲人。 但那些朝代与以孝治天下的汉朝相比便是小巫见大巫了,尤其对于王公贵族而言,这些人活的就是一张脸面,甚至在这种事上已经进入了互相攀比的畸形状态,有的人为了安葬父母甚至不惜倾家荡产,只为了不被人们当做不孝子看待。 尤其在这种大环境下,想要入朝为官便必须先被地方举为“孝廉”,“孝廉”早就已经成了登堂入室的敲门砖,不论是谁被当做了“不孝子”,都无异于自毁前程,为天下士族所不耻、所唾弃! 陈留的王庆便是一个例子。 他爹死后家中早已入不敷出,结果王庆还是硬着头皮将自家赖以生存的盐行一家一家的质押出去,只为了给他爹一个风风光光的大葬,然后……没过几天就引来了贼人,最终惨遭掘坟。 完全可以想象。 如果不是遇上了吴良,王庆的王家此刻恐怕也已经彻底落寞,虽然未必便要流落街头,但肯定不能维持以前的风光,而且若无奇遇,百年之内恐怕都不可能扭转局势,更不要说似现在一般做了整个兖州的盐业大亨; 而另外一个,恐怕便只能是抢劫了。 这年头又没有可以使人一夜暴富的彩票,能够发的横财自然大部分也都只能是不义之财。 而且这个时代并没有银行与钱庄,要抢的还只能是大户人家,毕竟这年头一般的老百姓亦是处于水深火热的状态,没有沦为流民便已经可以算是中产阶级,只有真正的大户人家才能够为刘备提供他所需要的那笔横财。 但就这两百余人的话,这事恐怕是办不成的。 毕竟大户人家都住在郡城之内,而各郡城的守军也不是吃素的,就他这两百余人虽不能说是不够守军塞牙缝,但是守军的数量绝对在他们之上,并且占据城墙之利,且不说刘备这些人能不能进的了城,就算能够进城,并且办成了事,也是极难从城内逃脱,再加上冀州还是袁绍的地盘……此举无异于送死。 “难不成……” 想着这些,吴良不自觉的看向了已经哭完的刘备。 此刻刘关张三兄弟已经全部下了马,关羽与张飞正在抚摸着刘备的后背,与他小声说着一些什么,而刘备亦是已经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只是眼中依旧带了一层水雾。 大概也是碍于吴良等人还在旁边。 刘备哭的十分突然,收的也是比较迅速。 片刻之后他已恢复如常,而后主动走上前来对吴良拱手郑重说道:“想不到四弟竟是一位身怀异术的异士,大哥方才自作聪明倒叫四弟见笑了,不过请四弟放心,大哥此前的承诺并非欺骗,只是形势所迫万不得已罢了,大哥虽没有能力明日便归还四弟的粮食,但只要四弟信得过大哥,在此地稍微停留一些时日,大哥定会兑现承诺,加倍偿还四弟!” 果然是要发一笔横财么! 否则这番话又怎会说得如此笃定,与之前那没有底气的模样相去甚远。 何况甄宓已经把话说到了这步田地,刘备甚至因此自苦而大哭,便定是已经信了吴良身怀“相面之术”的事实,哪里还能继续欺骗吴良自取其辱。 而且,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有求于吴良了…… “大哥不必如此客气,这粮食本就是小弟自愿赠予大哥的,从未想过要大哥归还,大哥不必放在心上。” 吴良笑呵呵的回礼道。 “人无信而不立,我既说出此话便应兑现,四弟不必多言。” 刘备坚持说道,接着话锋又是一转,看着吴良的眼睛笑道,“只是还有一事,大哥尚需向四弟求证,四弟既能看出大哥的命数,不知可能看出大哥所犯之小人如今身在何处,又姓甚名谁?” “恕小弟无能,并不能看出。” 吴良眼观鼻鼻观心,心知刘备这是打算将这妨碍自己的小人找出来处理掉,于是立刻将甄宓此前对他说过的话拿出来活学活用,故意误导道,“目前小弟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这妨碍之气应是近一到两年之内才忽然出现,也就是说,那小人应是近一到两年之内才来到世上,尚且是个嘤嘤学语的婴孩。” “婴孩?” 刘备顿时愣住。 与成人不同,婴孩可不仅仅是可能寂寂无名之辈,更有可能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亦是没有任何可以考证的生活轨迹,若是吴良不能为他提供确切的线索,便更加不可能找的到。 况且就算找到,对待一个嘤嘤学语的婴孩,刘备亦是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 “不过……” 吴良接着开口,不过只过了两个字便又戛然而止,面露挣扎之色。 “不过什么?” 刘备听出吴良话中有话,连忙追问。 “唉!大哥有所不知,人的命数本是上天注定,肉体凡胎道破天机必遭天道报应,依小人祖上规矩,这些天机本是不该说出口的。” 吴良连连摇头叹气,大有一种挣扎之后才下定决心的架势,发狠似的说道,“可惜话已至此,恐怕这便是我避不开的劫难,或许这也是一种天意吧,罢了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小弟今日为了大哥,便违背一次祖训吧,大哥请过来一叙。” 说着话,吴良也翻身下马,对刘备做了个请的手势。 “四弟如此恩情,为兄谨记心中永不敢忘!” 刘备连忙再次施礼,而后跟着吴良来到偏处,这才将姿态放的很低眼巴巴的问道,“请四弟为我指点迷津。” “大哥不必客气。” 吴良微微颔首,压着声音颇为谨慎的说道,“如今大哥一时半会定是无法寻得那小人,不过却有一个办法能够助大哥暂时压制这股妨碍之气,将这妨碍之气的影响降到最低。” “愿闻其详。” 刘备顿时面露喜色,连忙凑近了一些。 “其实这办法说难也不难,大哥只需使用黄金打造一面八卦化煞镜即可!” 吴良依照前世在网上看到的一则不能当真的化煞方法胡诌道,“今后无论大哥到了何处,都要将这八卦化煞镜悬于后窗或是后门之上,且要记得关闭后门后窗,如此方可将这妨碍之气阻隔,命数自会渐好起来。” 黄金,刘备现在肯定是没有的,必须想办法去搞。 八卦化煞镜,刘备肯定也是不知道怎么打造的,必须依靠吴良指导才能完成。 如此倘若刘备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并且还将会发一笔横财,哪怕不愿教吴良知道,也不能立刻与他辞别。 吴良自然也就有了了解一下的机会…… :x 第五百三十一章 软饭硬吃(4100) 除此之外,主被动关系也逐渐发生了改变。 之前是吴良担心刘备等人因为饥饿而对他们不利,毕竟人饿极了道德感便会降到很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的出来,而吴良等人恰好有粮,这山谷又几乎无人经过,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恐怕就连刘备等人自己也未必能够控制。 而现在,吴良已经给了他们四车粮食,能够暂时将他们稳住。 如今又是刘备在这件事上有求于他,主动权已经悄然掌握在了吴良手中,现在的问题是吴良想不想走,要不要为刘备提供帮助,刘备讨好他还来不及,又怎会对他们不利? 至于“横财”。 吴良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他真正感兴趣的是可能与横财有所关联的事物。 虽然现在还无法确定究竟是什么,甚至可能他的推测都是错的,但既然已经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吴良的好奇心便再也控制不住,在这种已经稳住局面的情况下,他当然希望能够一探究竟。 只是这样似乎有那么点坑害刘备。 毕竟甄宓此前已经说过“小人距离刘备越近,影响便会越大”,吴良虽然很是机智的没有对刘备说起这件事,但如果甄宓所言非虚的话,吴良的这个决定恐怕必将对刘备这次的行动带来非常不好的影响。 不过吴良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这个便宜“四弟”刚刚送了四车粮食给刘备,解了刘备的燃眉之急,刘备当然也应该稍微的付出那么一点代价,礼尚往来嘛。 “这什么八卦什么化煞什么镜的,四弟可知如何打造?” 刘备果然顺着吴良的指引问了下去。 “小弟不是金匠,自然不会打造。” 吴良故意喘了个大气,待刘备面露失望之色时,才又接着说道,“不过若大哥需要的话,小弟可以在旁指导,协助金匠打出能够发挥作用的八卦化煞镜。” “太好了!” 刘备顿时面露喜色,一把拦住吴良的肩膀,笑盈盈的说道,“大哥虽然遭受小人妨碍,但却又得了四弟这位贵人相助,如此一减一增便可抵消大半,这或许也是天意,真是天不亡我啊……四弟仗义出手,请受大哥一拜!” 说着话,刘备竟真的拱起手来,极为恭敬的躬下身子对吴良行了一个大礼。 “使不得,大哥使不得,你这可就是折煞我了。” 吴良连忙伸手扶住。 “大哥想好了,若四弟不弃,大哥愿带你二哥、三哥与你再结拜一次,我们四人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自此咱们互相扶持共同进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日后定可成就一番事业,不知你以为如何?” 刘备紧接着又颇为诚恳的紧握着吴良的手,目光之中充满了期待,正色问道。 “这……” 吴良顿时面露难色。 心中却在暗自想着:刘备简直太精明了。 就刘备这个年纪,已经比吴良多活了十多年,若是同年同月同日死,吃亏的肯定是吴良,无端少了十几年的阳寿。 关羽与张飞当初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就那么迷迷糊糊的答应了。 尤其是张飞,他现在看起来真没比吴良大了几岁。 然后便是刘备的算计,他这明显是已经有了将吴良收入麾下的想法。 如此一来,吴良手下的人,吴良的能力,吴良的财产也就都可以为刘备所用,而且是无偿的,这对他来说自然是一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刚才还口口声声说不是吃白食的,这才多一会就露出了狐狸尾巴,已经开始空手套白狼了? “贤弟可是有什么顾虑?” 刘备凑近了一些一脸期盼的问道。 “大哥有所不知,小弟与商队中的这些兄弟姊妹此前皆深受战乱之苦,因此大伙才约定结成商队,宁愿苦些累些往返于中原与西域之间走商,也绝不掺和任何战事,只求能够平平安安度过此生,小弟若是答应了大哥,便是违背了当初对他们许下的诺言,定会众叛亲离。” 吴良回头看了瓬人军众人一眼,叹气说道,“况且这也是为了大哥好,方才小弟已经对大哥说过,肉体凡胎道破天机恐遭天道报应,如今就算不能说,小弟也咬着牙说了出来,尚且不知今后将会招来何种恶果,若此时小弟与大哥、二哥、三哥对天立誓结为异性兄弟,这报应恐怕便要由大哥、二哥与三哥一同承担,若是如此,就算小弟助大哥打造出了八卦化煞镜抵御小人,却立刻又为大哥引来了天道报应,如此一消一涨倒还不如什么都不做了,大哥这又是何苦呢?” “……” 听得此言,刘备顿时语塞。 吴良众叛亲离,即是说他现在的这些手下中奖离他而去,刘备也不可能得到这些人。 而那天道报应……听起来似乎又是比犯小人更厉害的事物,此举对他非但没有一点好处,反倒可能弄巧成拙。 只是话说到这份上。 刘备又有一种被架起来了的感觉,他若是现在立刻不再坚持结拜了,倒显得他有些虚情假意,吴良不顾祖训与天道报应为他指点迷境,他竟不愿与吴良一同承担后果,这多多少少有那么点说不过去。 况且他接下来还需要吴良为他指导金匠打造八卦化煞镜呢。 若表现的如此现实,怕不是要寒了吴良的心? “大哥莫要有所顾虑。” 吴良则立刻又给了刘备一个极为宽敞的台阶,语气诚恳的道,“小弟此举皆是出于对大哥、二哥与三哥的敬重,乃是小弟自愿,而大哥命中便是要办大事的人,因此小弟此举也并非没有私心,只望大哥他日位高权重之际,能为小弟与商队中的这些兄弟姊妹提供一处栖身之所,小弟便已经感恩戴德了。” “四弟……” 刘备抬起头来看向吴良,眼中再次浮现起了水雾,看起来竟像是真被吴良这番胡扯感动到了。 “大哥!” 吴良目光真诚的望着刘备。 “四弟!” 刘备再次握住了吴良的双手。 “大哥!” 吴良微微用力回应着刘备。 “四弟!” “大哥!” “四弟!” “大哥!” “大哥指天起誓!若有朝一日大哥功成名就,定为你安排一处丰饶之地,你与商队中的这些人自此世袭罔替,无人可以染指!” “谢过大哥!” “……” …… 不多时,山谷中便飘起了一阵粟米特有的香气。 瓬人军与刘备所部并未混在一起,而是依旧保持着界限各做各的,各吃各的,场面看起来十分和谐。 刘备所部也真是饿坏了。 隔着几十丈远的距离,瓬人军依旧能够听到他们狼吞虎咽的声音,仅仅是一顿饭,他们便直接干掉了两车粮食。 如此吃过了饭,刘备所部才开始在山谷内安营扎寨,看来他们也是有在此处停留一段时间的准备。 “公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吃饭的时候,于吉凑到吴良身边小声询问。 “什么怎么办?” 吴良扭头问道。 “咱们明日是否离开此处继续往西赶路?” 于吉愣了一下,接着皱起老脸来劝道,“公子虽暂时稳住了这伙人,但老夫觉得他们并不可信,咱们不应与他们走的太近,倒不如寻个借口尽快离去,免得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嗯……你说的有理。” 吴良想的是如今他这个“小人”近在咫尺,刘备随时都有可能倒血霉,为了防止他在倒血霉的时候连累到自己,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的确应该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 于是略微沉吟了片刻,吴良将几名瓬人军骨干叫到身边,拍板说道:“如今已是初冬时节,这山谷虽然还算隐蔽,但却四处透风实在难过,因此我决定了,咱们明日一同进入郡城,在郡城内寻个住处好好休整几日,你们以为如何?” “……” 众人并未立刻作答,而是下意识的看向了正在不远处伸着两只小手专心烤火的甄宓。 他们此前就算是潜行也不必非要来这样的荒郊野岭安营扎寨,此举完全就是为了应对可能因甄宓而来的追兵。 “她要若真要害我们,藏在这山谷之中恐怕也并不安全。” 吴良已经开始信任甄宓,当然并不是认定她没有坏心眼,只是认定她就算有坏心眼也不屑用这种方式来对付他。 “有才哥哥这是打算继续与那伙人保持接触?” 诸葛亮看出了吴良的心思,侧目向刘备所部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开口问道。 “正是如此。” 吴良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我怀疑他们来此的目的并不简单,明日咱们先搬入城中居住,杨万里带上几个人暗中跟随他们,先搞清楚他们最近几日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又做了些什么事情再说,不然咱们那四车粮食不是白送他们了?” …… 不久之后,刘关张三兄弟打着饱嗝走入瓬人军阵中。 吴良明显已经取得了刘备充分的信任,以至于这次过来,刘关张三兄弟竟提前卸下了兵器,空手而来。 瓬人军骨干见状,则是默默的退到吴良身后,将舞台交给了吴良一人。 而典韦则是十分尽责的立于吴良身侧。 倒不是吴良自大,此刻的刘关张三兄弟在他眼中已经十分安全,因为没有了兵器,典韦一人便有能力将他们全部斩杀。 “大哥,二哥,三哥!” 吴良大老远便拱手对三人施礼招呼,而后示意诸葛亮亲自动手为他们倒上了一碗热水。 他也想借此机会看看历史上与刘关张三兄弟关系密切的诸葛亮在这个时候见到刘备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尤其会不会与他们一见如故。 结果却是毫无反应。 诸葛亮默默的倒完了水,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便退到了一旁…… 与此同时。 甄宓却主动走过来占到了吴良另外一侧,伸出手来颇为亲密的挽住他的胳膊,似是也想听一听刘关张三兄弟打算说些什么。 “有礼了,四弟,咱们坐下慢慢来说。” 刘备倒也并不客气,甚至反客为主的邀请吴良一同在篝火旁边坐下,这才指了指立于他身后的关羽和张飞,一脸笑意的说道,“其实大哥这次过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你二哥与三哥见识过你的相面之术之后,心里也痒痒了起来,非要我带他们来与你相见,向你讨教一下他们的命数……不过四弟不必勉强,我已经与他们说过其中的关节,若是他们的命数亦是达到了道破天机的范畴,我们自然也不能陷四弟于不义,四弟只需拣一些能说的来说便是。” “四弟,有劳了!” “有劳!” 关羽与张飞二人亦是拱手施礼道。 “……” 瓬人军众人见状皆是无语,这三人的面皮怎地如此厚实,人家已经帮你们相了一回面,你们竟还得寸进尺。 最重要的是,众人心中都有数,吴良虽是个乩童,但却并不会什么相面之术,真正擅长相面之术的是此刻就在他旁边的甄宓,这还得看甄宓愿不愿帮这个忙。 而反观甄宓。 此刻她的嘴角已经微微勾起,用一种“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说”的傲娇目光瞄着吴良,也就是甄宓本身没有尾巴,否则尾巴恐怕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但知道甄宓真实情况的吴良依旧能够想象的出来,她若翘尾巴,那也是翘起了九条尾巴,简直不要太嚣张。 因此吴良认为很有必要给甄宓一些颜色看看,免得甄宓太把自己当回事,忘记了将军要在上面。 毕竟若是甄宓铁了心要跟随他,以后的日子便还长着呢,他虽然一点都不介意吃软饭,甚至可以说是比较喜欢吃,但也必须软饭硬吃,不接受其他的吃法。 至于相面之术,他虽然的确是一窍不通,但关羽与张飞的命运,却在历史中写得明明白白,不论他怎么胡扯都一定能抓住两人命数中的重要转折…… 于是。 吴良也冲甄宓露出了一个“无所谓”的笑容,而后回头看向关羽与张飞。 如此装作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又假意沉吟着掐指算了一阵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二哥与三哥的命数亦是不凡,不过命数中却有一道极难越过的坎,二哥三哥请坐,听我慢慢道来……” :x 第五百三十二章 刚则易折,柔可长存(4100) 关羽与张飞闻言连忙围着篝火坐在了吴良身边,既期待又担忧的望着吴良,等待他即将说出的命数。 尤其是吴良提到的那道极难越过的坎儿。 “请问二哥生于何年何月?” 吴良先是看向关羽说道。 史料中记载了关羽与张飞的死亡时间,甚至详细到了月份,但却并未明确记录这两个人的出生时间,因此两人死时究竟多少岁,对于吴良与后世的学者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诚然,关于这两人的生日,后世民间自然也是有一些传闻的。 但这些传闻可以追溯的时间大多都是明清时期,最早也只能到了元朝,并且语焉不详、证据不足,完全无法在最早却没有记载两人出生时间的《三国志》中得到考证,因此并不能够当真。 吴良当然也没打算去猜,现在本人就在他面前,大家又不是没张嘴,为何不直接去问,而非要去猜? “库!” 话音刚落,关羽还未来得及作答,却是靠在吴良身边的甄宓捂住嘴发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她竟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不过好在她捂着嘴不容易被看出表情,紧接着又反应极快的咳嗽了几声,在外人看来倒像是不小心受了凉气。 但这可瞒不过近在咫尺的吴良。 她就是在笑,而且是在耻笑! 吴良暗自思索了一番,也是很快便明白过来她究竟为何发笑,她应该是在嘲笑他的问法。 哪怕在后世,哪怕是作假骗钱的阴阳先生问起旁人的生日来,也要装模作样的请一句一般人算不明白的“生辰八字”,以此来显得自己的高端大气上档次,似吴良这样直接问何年何月,的确是有些另类与不专业了。 何况据吴良所知,相面之术虽是相面,但是有时也同样需要生辰八字形成的四柱天干作为辅助来推算一个人命数的好坏。 甄宓是这方面的专家这点毋庸置疑,毕竟她仅通过面容便能够逆推四柱天干,从而定性一个人的四柱神煞命格,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至少吴良从未见过,只有在民间传说中那些历史上堪称祖师爷级别的相师才出现过类似的水平。 不过吴良并不在意,顺便瞪了甄宓一眼。 他接下来还是得这么问,因为他对四柱天干仅仅只限于了解的程度,倘若关羽给出他一个生辰八字,他便得算计很久才能推算出关羽的生日,如此反而更加尴尬。 而若是关羽给出一个年份与月份,他便能够通过自己的历史知识很快推算出具体的公历年份,从而算出关羽此刻的具体年龄,顺理成章的将他要为关羽提点出来的那道坎儿给标记出来。 再者说来。 他只问年月便可说出关羽的命格,其实与甄宓只看面相便可点出旁人的命格,两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不也正显得吴良的“枪法准”么? “延熹五年六月。” 有了此前刘备的事情打底,关羽倒不疑有他,态度十分端正的答道。 “延熹五年六月……” 吴良微微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如同入定一般手指不停的掐算,其实他只是在回忆记忆中的历史知识,从而推算具体的公历年份。 延熹五年,恒帝削减官俸,虎贲、羽林武士中不任事者傣禄一半…… 延熹五年,武陵蛮叛汉…… 因此延熹五年应该是公元162年,而如今已是公元194年年末。 汉朝皆以后世所称的“虚岁”计算年龄,即是说关羽现在的年龄应该是33岁,再过几月过了春节便是34岁…… 而关羽遇害乃是在公元219年十二月,那时关羽的年龄应该是5八岁…… 算清楚了! 待吴良睁开眼时,他却并未立刻为关羽解释命数,而是又看向了关羽旁边的张飞,再次开口问道:“再请问三哥生于何年何月?” 这次甄宓倒没笑出声来,不过看向吴良的眸子中的耻笑之意却是更胜了几分,还多了一丝“我看你怎么演下去”的意味。 “建宁二年腊月。” 张飞亦是态度端正的答道。 建宁二年腊月……那应该是公元169年年底。 最多只差一个月过年,那么张飞出生没几天便到了1岁,要比关羽的虚岁更虚了一些,现在的年龄应该是27岁,周岁的话也不过才25岁,的确没比吴良大了几岁。 即是说最开始张飞结识刘备并跟随他镇压黄巾军的时候,才刚刚17虚岁。 而张飞遇害乃是在公元221年六月,按照虚岁计算,那时张飞的年龄应该是54岁…… 心中算计着这些,吴良又假模假样的掐算了一阵子。 带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目光之中却是多了几分笃定,而后正色看向关羽说道:“二哥乃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福将,只是一生戎马却大器晚成,恐怕仍需经历一番磨难才可建功立业。” ? 听到开口便说出这话,甄宓的神色已是微微变了一变,眸子中的耻笑之意悄然掺杂了些许的意外,显然吴良这番话的大方向并没有错。 “请四弟赐教!” 关羽亦是直了直身子,更加端正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其实小弟刚才说的并不完全正确,因为二哥这一生其实共有两道坎,只是第一道坎虽看似凶险绝望,但以二哥的性情只需坚持本心便可以逢凶化吉,最多只是荒废几年时光罢了,因此不提也罢。” 吴良沉吟着慢慢说道。 这番话说的便是关羽被曹老板生擒之后,“身在曹营心在汉”与“千里走单骑”的事迹,最后关羽尽封曹操的赏赐,留书告辞北上去寻刘备的时候,其实便是最为凶险的时候,因为彼时曹老板身边的人都在劝说他追杀关羽,避免养虎为患,唯有曹老板一人欣赏关羽的忠义之心,认为只是各为其主,放了他一马。 ?! 此言一出,原本侧靠在吴良胳膊上的甄宓竟是忍不住直了直身子。 此刻她的眸子中哪里还有丝毫的耻笑之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置信的惊色,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需知上了甄宓身的可是一只活了数千年的九尾狐妖,她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过,见识见闻更非寿命最高也就百余年的凡人可比,天底下真心已经没有多少能够令她露出如此表情的事情了。 想想之前还在甄府的时候。 哪怕吴良忽然操起削刀将她制住,她也只不过是极为短暂的意外了一下,而后很快便冷静下来,从头到尾都没有失态的表现,反倒还能在那种情况下继续威胁与诱导吴良,哪怕削刀将她的脖颈划开了口子,鲜血早已渗了出来,她都不曾皱过一下眉头。 但现在,甄宓明显是被吴良的这番话给震惊到了…… “原来如此……” 关羽也是个爽利汉子,见吴良说这第一道坎能够逢凶化吉,便直接跳过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又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而说道,“看来这第二道坎儿才是关键所在,请四弟不吝赐教,关某洗耳恭听!” “这第二道坎儿,便在二哥功成名就,威震华夏之时。” 吴良微微颔首,神色更加严肃的说道,“有道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二哥更应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二哥要功成名就威震华夏,身后必定留下白骨累累,不过如今天下大乱,二哥征杀如何能够不欠下人命债,这本无可厚非。只是天道自有天道的道理,有些事情亦是难以扭转,到了那时,二哥便需多加注意了,否则恐怕性命不保,甚至留不下一个全尸。” 关羽正是在樊北水淹七军,然后乘船攻之,逼降于禁、擒获庞德、围困樊城,自此威震华夏,也是在短短的几月之后,败走麦城身首异处。 “四弟可否说的再详尽一些?” 闻得此言,关羽既然信了吴良,自然不会认为吴良在诅咒他而暴跳如雷,而是蹙起眉头继续追问。 “我送二哥一个字吧,二哥威震华夏时若恰逢此字,便说明这道坎儿已经到了。” 吴良的确很明白算命的套路,接着又故弄玄虚了起来。 说完,他将关羽的手拉了过来抚平摊开,而后用食指在他的手心之中轻轻划动了几下,留下了一个无形之字——水! 这“水”便是水淹七军的“水”。 “水?” 关羽抬头望向吴良。 “二哥莫要将此字挂在嘴边,记在心里便是了。” 吴良虽是一脸笑意,但语气却是极为郑重,甚至更像是一种警告。 “失言失言。” 关羽表现出了极为少见的谦逊,连连认错道,“只是不知这道坎儿到了之后,可有什么化解之策?” “刚则易折,柔可长存。” 吴良又正色说道,“二哥性情孤傲,不喜虚与委蛇,尤其不将权贵放在眼中,这虽是二哥令小弟敬佩的地方,但亦会成为二哥的短处,二哥的这道坎儿便是因此而起,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便越要平心静气,不轻易与人交恶,尤其势不及人时,绝不要过分苛责恐吓下属,此乃其一。” “其二则是,喜能冲煞。待二哥威震华夏之时,若有人前来请求和亲联姻,二哥就算心中不满,亦应以大局为重答应婚事,如此方可冲散部分煞气,或许也能够助二哥迈过这道大坎儿,令二哥长命百岁。” 其实关二爷败走麦城有两方面的原因。 一方面是孙权派人向关羽的女儿求亲,关二爷辱骂来使,强硬拒绝,使得孙权很没面子,因此怀恨在心,再加上关羽还“擅取湘关米”,这才成了早就想要回荆州的孙权派吕蒙偷袭关羽的导火索之一,否则当时蜀吴两国正联合抗曹,从大局上来看孙权此举对他自己也没什么好处,不合情理。 其实仔细想想,若是历史上关羽答应了孙权的和亲请求,两人从此便变成了亲家,这对于关羽稳定荆州局势定是有着莫大的帮助,尤其是孙权,想到荆州其实是掌握在自己亲家手中,而不是外人手中,心里的感觉肯定也是截然不同,哪里会不顾抗曹大局跑来偷袭? 而另一方面,就算孙权偷袭荆州,想要势如破竹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怪只怪当时关羽正值出征之际,负责供应粮草均需的糜芳、士仁两将救助不利,因此关羽当众放下狠话,回去之后一定要狠狠的惩治二人,关二爷是出了名的说一不二,这可把糜芳和士仁吓坏了,晚上连觉都睡不着。 这件事被孙权知道了,于是立刻派人暗中诱降二人,这二人一个镇守荆州重镇江陵,一个镇守重镇公安,竟因为害怕关二爷便不战而降,使得荆州门户大开,如此才有了关二爷错失荆州、败走麦城的可悲结果。 当然,吴良敢以历史为依据为关羽相面,还想以此来震慑甄宓,其实也与甄宓有关。 此前甄宓为瓬人军骨干相过面,刚才又为刘备相了面,其中的种种细节都足以表明,虽然吴良的出现已经改变了历史走向,但对于很多人来说,命数却并未因此发生太多的改变,历史的车轮仍在转动。 “……” 再听了吴良这番话,关羽终是没有继续追问,眉头皱的如麻花一般默默的低下了头,似是在消化吴良话中的内容,又似是在反思自己。 然而此刻刘备却是忽然激动了起来,连连点头说道:“四弟真乃神人也,仅仅是掐算一番,便将云长的性情说的如此通透,若非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四弟这样神奇的异士!” 刘备与关羽相识相交已经有十个年头,终日守在一起甚至抵足而眠。 因此若说了解关羽的脾性,世间恐怕除了关羽的父母,恐怕就是刘备这个大哥了,他既然如此肯定吴良,自然是吴良全部说到了点上。 说完,刘备还按住了关羽的肩膀,正色劝道:“二弟,我此前也常因这些事情劝说于你,你并不放在心上,如今四弟将你的命数说了出来,你总该有所注意了吧?” 与此同时。 疼! 吴良忽然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回头却见原来是甄宓此刻正紧紧的抓着他,指甲掐在了他的皮肤之上。 而此刻甄宓的表情却是更加微妙,也可以说是极为复杂。 :x 第五百三十三章 最大的惊喜(4000) “怎么?” 这并不是吴良预想中希望甄宓露出的表情,至少不全是。 在吴良的预想之中,甄宓现在仅仅只表现出震惊与刮目相看的状态就够了,当然,若是再加点崇拜与尊敬那就更美妙了。 至于其他意味复杂的表情,反倒令吴良有些疑惑与不安,难道什么话说错了么? “你说的太多了……” 甄宓附到吴良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 “说的太多了?” 吴良心中更加不解,不是说错了,而是说多了? “我是千算万全都没算到,你竟然也能够窥探天机,不愧是我相中的男人……不过你需知道,能够窥探天机是好事,这是天道赋予你的福缘,亦是旁人难以企及的福分,但这福分乃是你一个人的福分,你可以利用这福分去做许多事情,去做最正确的选择,这本无可厚非,但却不该将天道玄机对旁人说得如此明了,如此将这福分强加于旁人身上,便是违背了天道运行规律,日后恐遭五弊三缺之苦。” 甄宓极为严肃的小声劝诫道。 “?” 吴良一愣,难道自己根据历史对关羽胡乱扯了一通居然真就扯在了关键点上? 是关于“水”的那番提点? 还是关于“和亲”的那番提点? 又或是关于“性格”的那番提点? 或者全部都被他给说中了…… 这本在吴良的预料之中,却也在吴良的预料之外。 预料之中,乃是因为作为一名穿越者,他所说的都是关羽在历史上的真实经历,对于他来说关羽的命数早已有了定数,某种意义上说,这就是天道赋予关羽的命运轨迹,只是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经历,因此还不知道罢了。 也是因此,吴良在开口之前才自信能够唬得住懂得相面之术的甄宓。 而意料之外,则是因为他这通胡扯其实与相面之术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因此也没想过甄宓会是如此表现,甚至如此紧张的提醒自己莫要道破天机。 现在他已经开始思索另外一个问题: 他这些不是基于相术或是预思之术的提点,究竟能不能算作道破天机,又是否会真的会因此遭受五弊三缺之苦呢? 后世民间的确是有类似的说法。 吴良没有亲眼见证过,也从未有相关的异士站出来以身说法,因此这种说法究竟能不能当真还犹未可知。 不过现在真正掌握了相面之术的甄宓说出这番话来,却是吴良想不信都不行。 因此现在的问题又转了回来: 他这种做法究竟算不算道破天机,又会不会因此遭受天道报应? 感觉上应该得算是。 毕竟他的确提前剧透了关羽的命运,而命运就是天道的事,这样的提前剧透自然也得算作道破天机,与相面之术相比区别只在于窥探天机的方式罢了。 不过从甄宓的话中他也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窥探天机没有问题。 利用窥探出来的天机去做一些事情也没有问题。 但就是不能对当事人道破天机,否则这便是将这福分强加于旁人身上,便是违背了天道运行的规律,便可能遭受天道报应。 吴良细细回忆。 还好还好…… 除了关羽之外,他此前还并未对某一个人说的如此之多,最多也只是耍些小聪明做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事情,问题应该不大。 与此同时。 “四弟,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刘关张三兄弟亦是注意到了吴良与甄宓的窃窃私语,此刻正有些疑惑的望向他们二人。 “没有……” 吴良笑了笑,刚要说话。 甄宓却已经将话茬抢了过去,指着关羽没有好气的说道:“天道昭昭,因果循环。此乃天道循环之规律,并非凡人能够轻易窥探,更不能将天机公之于众,否则便是逆天而行,定要遭受天道报应,我夫君方才为他指点迷津,定是已经对他产生了影响,因而改变了天道运转……如今我夫君莫名感受到了一丝不适,亦是与此有关,可我夫君是个死心眼,他还坚持要为你们相面,你们若是真将他当做你们的四弟,若是不想他遭五弊三缺之苦,能不能请你们行行好,不要再教他说下去了?” “……” 刘关张三兄弟顿时愣住,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吴良也是微微愣住,还剩下一个张飞,他还想着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说上一说将张飞糊弄过去了事来着。 不过显然甄宓的这种处理方式要更好一些。 话说到这个份上,哪怕就是他不再为张飞“相面”,张飞也说不出什么来,甚至刘关张三兄弟还要对他更加感恩戴德。 尤其是关羽,他毕竟是直接的受益者。 尽管正史之中其实并没有像《三国演义》中那个“关羽华容道义释曹老板”的经典桥段,但关二爷的人品依旧非常说得过去,这份恩情他已经会记在心中,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成为吴良的一张底牌。 至于刘备。 吴良可是要助他打造“八卦化煞镜”的,当然也算是卖了他一个人情,最起码现在一定是给他留下了一个极为不错的印象。 至于回报嘛,吴良暂时就不想了,刘备这样的人肯定不会成为他的底牌。 最多也就是以后他混的好了,吴良又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投奔到他那里去避难……只是这一世刘备能不能混出名堂还是个未知数,毕竟他可是正犯着“小人”呢。 如此沉默了几个呼吸之后。 “四弟,是大哥疏忽了。” 刘备终是面露惭愧之色拱手对吴良说道,“你此前已经说过道破天机的恶果,我明明应该心中有数,却还带着你二哥、三哥前来苦苦相逼,大哥真是糊涂啊。” “四弟今日指点之恩,二哥铭记于心永不敢忘。四弟,日后你若因此遭遇不幸,无论二哥在哪,无论二哥是何处境,只要你派人前来知会二哥一声,二哥定会放下一切事务前来相助于你,否则便如此柴!” 只听“咔嚓”一声,关羽不知何时已经从旁边捡来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柴火,一边说着话一边当着吴良的面用力折断。 吴良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关二爷这一诺,值过千金……也就只比他这个“一诺万金”的诚心小郎君略差了九千多金罢了。 “啊哈哈哈。” 张飞则是咧开嘴笑了起来,摆出一副洒脱模样说道,“四弟已经给大哥二哥看过了命数,我就不必再看了,想我年轻力壮家境优渥身体康健容貌俊美武艺过人,定然也是一副难得一见的好命数,再者说来,人这一生最为玄妙的地方便是不知未来,若是真什么都提前知道了,今后的日子便难免过得畏首畏尾,如同带上了一副枷锁一般,如此岂不是少了许多惊喜与快乐,你说是不是啊四弟?” “还是三哥看得通透,请受小女子一拜。” 不待吴良回答,甄宓又是主动接下了话茬,如此也等于侧面表示不会教吴良继续为他相面,今日便到此为止了。 “多谢三哥理解。” 吴良亦是拱手谢道。 接下来也便没了什么要紧事。 吴良与三人寒暄了片刻之后,终于正式向刘备提出了第二日一早他将带上瓬人军众人入城暂住的想法,待刘备搞定了黄金的时候便可入城寻他,他再协助刘备打造“八卦化煞镜”不迟。 经过了这些事情,刘备自是更加信任吴良,自然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不过临了他还是向吴良讨了一块绢布,写下了一封亲笔书信,教他明日进城之后拿着书信去找赵云。 还说他与赵云关系不错,赵云见到书信一定会好生招待吴良等人。 果然如历史记载的那般,刘备与赵云早在这个时候就已经认识,并且两人之后还会继续产生联系。 只是临了刘备却又告诫吴良,暂时不要告诉赵云他现在就在郡城之外。 具体什么原因却又并未明说。 吴良自然也不会多问,不过现在他已经更加确定,刘备此行根本就不是来找赵军的,定是有着不为人知却又要避人耳目的目的。 这自然也更加坚定了吴良派人跟踪刘备的决心…… …… 是夜。 甄宓主动要求留宿在吴良的营帐之内。 事实上在这种荒郊野外,吴良是从来不会乱来的,哪怕他与白菁菁早已坦诚相见,在这样的环境中也是分开各睡各的,免得因此消耗有限的精力,从而降低了警惕。 见状。 白菁菁不知道是因为吃味,还是担心甄宓夜里会对吴良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竟也立刻提出今夜要在吴良帐中留宿。 搞的吴良好好承受了一番瓬人军众人那耐人寻味的目光。 不过他脸皮子够厚,这种场面倒还承受的住,反倒是臊坏了要脸的白菁菁。 至于甄宓。 这姑娘更是比吴良的脸皮子还厚,在这个极为讲究礼仪的时代,根本就没有那个姑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子有身体上的接触,哪怕是同胞兄弟都不行,唯有她无论是挽住吴良的胳膊,还是倚靠在他身上,又或是以一种不太雅观的方式共乘一骑,她都完全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尴尬的只有旁人。 不过进入营帐之后。 也不知道是因为白菁菁也在,还是因为她本来也没那个意思,倒并未对吴良有什么非分之举,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你今日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始料未及的大惊喜,我不得不承认,你比那个死鬼更加厉害……” 这“死鬼”说的自然便是“大禹”,她已经不止一次用这个称呼去指代他。 不过应该也是因为白菁菁在场,她倒并未说的太明白,停顿了一下之后才继续说道:“我对你刮目相看,说说吧,你身上究竟还有哪些我不知道的惊喜,莫要教我去猜。” “说出来便不是惊喜了。” 吴良亦是笑呵呵的看着她,开口反问道,“再说了,你不是会看么,难道天底下还有你看不出来的东西?” “你究竟说还是不说!” 甄宓忽然板起脸来有些恼怒的道,盛气凌人的态度再次显露出来。 “注意你的态度。” 吴良则又是不急不缓的笑道,“我觉得现在有必要梳理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若将我当夫君,便应有对待夫君的态度,你若将我当合伙人,也应有对待合伙人的态度,但你如果只是将我当作一个傀儡,一个听你任你的奴仆,恕我直言,我最大的缺点就是腿脚不好,很难跪的下去,劳烦你去找一个跪得下去的人,不要再纠缠于我,这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吴良不由的又想起了甄宓在正史中的悲惨结局。 直到现在他还是想不明白曹丕赐死甄宓的原因,毕竟曹丕可不是穿越者,应该也不是什么异士,而甄宓的背后便是涂山女娇,她完全有能力将曹丕把控的死死的,为何便会落得那么一个下场呢? “……” 甄宓随即愣住,片刻之后竟笑的花枝乱颤,一边笑一边道,“惊喜!这便是最大的惊喜,哼哼哼哼,不愧是我的男人!” ? 吴良与白菁菁面面相觑,这姑娘究竟什么毛病? 而甄宓笑罢之后,轻轻拭去眼角笑出的眼泪,竟又端端正正的对吴良施了一礼,极为恭顺的说道:“天色不早了,夫君早些歇息吧,妾身便先告退了。” 说完,她也没有转身,而是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一步一步的退出了营帐…… …… 次日一早。 吴良辞别刘关张三兄弟,便带着瓬人军众人大大方方的进了郡城。 不过他倒并未带着刘备的亲笔信去投奔赵云,而是在城西寻了一处民居暂住了下来,倒不是因为吴良不想见一见赵云,只是觉得若是受了赵云的招待,其实也等于进入了赵云的视线,有些行动便不好做了。 而杨万里则并未随他入城。 走出山谷不远后,确认刘备并未派人监视他们,杨万里便带了几个人与吴良等人分道扬镳,藏于暗中探查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x 第五百三十四章 赞皇山(4000) 大概是因为粮草实在不够用,压根耽搁不起。 吴良等人刚走不久,刘备所部便已经有了行动。 刘关张三兄弟亲自带队,带了大约五十余名兵士离开山谷,直接去了据此往西南方向大约二十余里地的一处山麓,名字叫做“赞皇山”。 接着这些人便在山麓之中重新搭建了简易营帐,而后分散搜寻了起来,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很显然,这五十余名兵士才是刘关张三兄弟真正的亲信,因此能够参与这次颇为隐秘的行动,而剩下那些留在山谷中的大多数兵士,则要相对疏远一些。 不过这第一天。 因为马匹不够充足,光是赶路就花费了大半天的功夫,搭建好简易营帐之后也就到了半下午,他们只是在山谷内搜寻了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天色便暗了下来,搜寻的工作只能暂时告一段落。 所以,目前只知道他们偷偷跑去了“赞皇山”。 杨万里谈的差不多之后,派出一名兵士赶往郡城向吴良报信,自己则与剩下的几人继续监视着刘关张三兄弟的一举一动。 “赞皇山?” 收到杨万里的回报之后,吴良若有所思。 这座山在后世虽然没有五岳出名,但因为关联的颇为特殊的历史典故,吴良亦是略有一些印象。 据说这座山最初应该是叫做“巑(uan二声)山”。 周朝的时候周穆王不顾重臣劝阻,毅然率领数万精兵,在此处多次会战犬戎部卒,终于将犬戎部族击败,维持了周朝数十年的稳定。 不过这场战争的过程却没有想象的那般顺利。 面对周穆王率领的数万精兵,犬戎部族的首领也颇工心计,深谙用兵之道,知道敌我力量悬殊,便采取了“避实击虚”的策略,与周穆王打起了游击战。 最终犬戎部族的人藏进了巑山一带,巑山一带方圆百里都是深山老林,抬眼层峦叠嶂,俯首沟壑纵横,周穆王率兵在这里寻觅了好几天,压根就没找到犬戎部族的踪迹,反倒是周穆王所部时常受到犬戎部族偷袭,吃了不少的亏,折损了不少兵士,士气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正值周穆王一筹莫展之际,当天夜里竟做了一个怪梦: 梦中他恍恍惚惚来到一座破败不堪的庙宇,抬头看时,只见庙门口的锈迹斑斑的匾额上有“三皇庙”三个模糊不清的大字。 疑惑的走入庙中,只见三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在一边喝茶一边闲聊,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着青衣的童子。 这四个人见到周穆王贸然闯入,脸上并没有任何异色,相反还叫那青衣童子为他端来了用坛子盛放的“茶水”。 周穆王正有些口渴,端起坛子仰头就喝。 结果“茶水”刚一入口,一股怪异的味道直冲口鼻,呛的周穆王险些将喝入口中的“茶水”全部喷出。 勉强将“茶水”咽下去,周穆王心中惊疑,连忙问三位老者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名老者微微一笑,伸手蘸了一些“茶水”在石桌上写下了一个“醋”字。 周穆王更是一头雾水,心说哪有用醋来招待客人的道理,就在这时大帐外忽然传来斥候报告军情的声音,周穆王从梦中惊醒,连忙起身命斥候进来禀报。 原来斥候刚刚探得消息,犬戎部族此刻就藏在附近的坛山,打算在坛山一举击溃周穆王那士气涣散的军队。 “坛山?坛盛醋?” 周穆王恍然大悟,原来那三位老者竟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提点自己! 再细细去想,那三位老者定然不是普通人……周穆王想到了那座破庙的匾额——“三皇庙”,难不成梦中的那三位老者便传说中的天、地、人三皇? 于是周穆王立即冲出大帐,命麾下兵士重整旗鼓,休整一日之后赶赴坛山与犬戎部族决一死战。 麾下谋士提出反对意见:“二十一日是癸巳日,乃是有名的黑道日,怎么可以贸然出兵呢?” “两军交战,应审时度势,何言吉凶!” 周穆王大声训斥,“何况吾已得三皇指点,哪有不胜之理!” 果然,这一次周穆王大军势如破竹,在坛山将犬戎主力一举击败。 得胜后的周穆王感谢三皇提点庇佑之恩,率领众将士登上巑山,封巑山为“赞皇山”,也就是赞颂三皇的意思。 也是因为这个传说。 后世仍然存在许多三皇庙,其中供奉的正是天、地、人三皇,天南海北都有,不过保存下来的三皇庙最早智能追溯到元朝。 至于后世的赞皇山上有没有三皇庙,这个吴良还真说不好,毕竟他没有亲自去过,不过就算有肯定也不会太过久远,因为后世比较有名的“三皇庙”古迹中,并不包括赞皇山的三皇庙,即是说就算曾经有过,并未留存留存到后世。 其实除了“赞皇山”与“三皇庙”,比较值得注意的是周穆王这个传奇人物。 周穆王名为姬满,也被称为“穆天子”,他的列传《穆天子传》是后世非常有名的考古史料,其中记载的事情极为玄妙。 还记得此前在鄯善国骆驼坟中曾出现过的“西王母”雕像么? 《穆天子传》中记载,周穆王在位时曾西征昆仑,东征徐国,而在西征的时候便见到了西王母,两人惺惺相惜,互生情愫,但最终西王母无法放下女王之仪,周穆王无法放下帝王之尊,两人终究没有结果,后来周穆王回到中原不久便驾鹤西去,分别成了永别。 所以…… 在听到刘备所部秘密去了“赞皇山”之后,吴良便难免又要依据自己的历史知识做出一番推测。 难不成刘备此行的目的与周穆王有关? 又或是与被周穆王打败的犬戎部族有关? 至于“三皇庙”嘛…… 吴良倒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就算是传说中,“三皇庙”一是出现在周穆王的梦中,梦中出现的事物自然不能太过当真,何况那还是一座破庙,显然是没有办法为刘备提供他现在最为欠缺的物资的。 “回去告诉杨万里,继续监视,务必搞清楚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沉吟片刻之后,吴良对回来报信的兵士说道。 “诺。” 兵士应了一声,随后便快步出了门。 …… 第二日。 杨万里带回来一个有惊无险的消息——刘备被蛇咬了。 那是一条颜色鲜艳的蛇,具体什么种类杨万里也说不清楚,毕竟这年头并没有标准的物种学科,何况杨万里乃是藏在远处暗中观察,也没有办法看得太清楚。 总之就是,刘备被蛇咬了。 他们那多人从一棵歪脖子树下鱼次经过,那条蛇谁都没咬,就偏偏在刘备经过的时候从树上纵跃而下,然后无比精准在刘备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当时可把刘备吓坏了,他立刻用扯开衣服绑住了手臂,而后便要教关羽拔刀断臂。 毕竟哪怕是这个时代人们也有一种共识,那便是颜色越鲜艳的蛇毒性越大,若是不能尽快祛除蛇毒,毒气攻心自然便回天乏术。 而关羽为了救下大哥性命,亦是不敢有丝毫犹豫,抽刀便要为刘备断臂。 好在一个野外经验较为丰富的兵士拦下了他,看过刘备的伤口,有看过那条蛇之后,断言刘备没有中毒,而那条蛇也是一种无毒的蛇,如此才终于保住了刘备这条手臂。 就算如此,刘备亦是有些惊魂不定,整个人都蔫了下来,被人搀扶着回到营帐里面休息。 自此在“赞皇山”探寻的事务也教交给了关羽与张飞负责。 “……” 吴良默默不语。 谁都不咬,只咬了刘备,真是有够倒霉。 吴良有理由怀疑这里面有自己的缘故,毕竟甄宓之前说过,“小人”距离刘备越近,刘备就越倒霉,而吴良此刻就算已经与刘备辞别,距离刘备也依旧只有几十里地的距离。 何况前日他与刘备更是近在咫尺,甚至有过肢体接触。 那时候刘备倒并未出现倒霉的情况,吴良甚至怀疑过甄宓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霉运出现了些许的延迟? 不过这倒霉的程度却是令吴良有些失望。 刘备被蛇咬虽然不幸,但同时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若真是倒了血霉,这条蛇便应该是有毒的,而且是剧毒……又或者待关羽将刘备的手臂砍下来之后,才发现这条蛇其实并没有毒,而他也并未中毒。 只有这样的结果才能够体现出吴良这个“小人”的厉害之处。 我在想什么…… 晃了晃脑袋,吴良终是将这些邪恶而又阴暗的想法甩出脑袋,然后才正色看向杨万里问道:“他们的行踪呢?是圈定了范围有的放矢的搜寻,还是漫无目的的四处搜寻?” “应该是有的放矢的搜寻。” 杨万里点头说道,“结合昨日他们的搜寻范围,应该是锁定了两处山麓之间的一片方圆十多里的空旷之地,此处树木繁茂怪石嶙峋,还有一条发源于赞皇山的河流流经这处空旷之地附近,倒是个不错的隐居之地。” “这条河可是叫做济水?” 吴良开口问道。 说起赞皇山的河,与之有关的还有一首收录于《诗经》之中的情诗,这首诗叫做《瓠(hu四声)有苦叶》。 这首诗的大意是在深秋的清晨,旭日初升,河水荡漾,一个少女独自站在济水的渡头,痴痴地等待着心爱的小伙子来向自己求亲,她心里很担心,如果心上人来晚了,河水冰封,就又错过了一年……不得不说,古代的诗歌真心比后世那些流行情歌有意境的多,只是最原汁原味的唱法全都流失了,令人唏嘘。 也是因此,吴良知道这里有一条叫做“济水”的河。 当然,真正令吴良记住这条河的,也并非是这首诗歌,而是有关这条河的争议,这在考古界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件。 多年以来,学术界一直认为《瓠有苦叶》中的济水是一条发源于豫州的大河,直到一位专家实地走访考证,才最终证明豫州从未有过这样一条河,而这首诗歌中的“济水”其实应该是发源于赞皇山的一条小河,哪怕到了后世,这条河也依旧存在,只是随着叫法的改变,成了人们口中的“济河”而已。 “公子真是神了,不出门便可知天下事!我回来之前特意找当地人询问了一番,这条河正是叫做济水!” 杨万里颇为惊奇的答道。 “那么今天那伙人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发现?” 吴良谦虚一笑,接着又问。 “公子,我怀疑他们也是在寻墓……” 杨万里随即压低了声音,颇为谨慎的说道,“因为他们的行为与咱们此前见过的郝萌所部极为相似,一边在那片空旷之地上探寻,还时不时命人向下挖掘,今天一天他们便在那地方挖开了十多个坑洞,随后又将那是几个坑洞回填了起来,铺上干草树枝加以掩饰,如此鬼鬼祟祟,正是与郝萌所部的掘墓无异!” “不过他们显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连挖掘工具使用的都不太利索,一天就崩坏了好几个?头,而且挖掘的深度也远远不够,只挖下两尺便要回填,这能看出个什么来……说起来还是公子的洛阳铲最为精妙,不费什么力气便能够探得地下好几丈的情况。” “要说发现嘛,他们倒还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吴良闻言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后世可没听说这地方出过什么大墓。 当然,也有可能是早就被人盗了,因此根本就没有留到后世,就像现在,若刘备来此真就是为了盗墓,而且还是有的放矢的话,这座墓自然是在劫难逃…… “你再带几个人去附近的村落走访一番,查一查这地方是否有可能埋葬什么权贵。” 略微沉吟了片刻,吴良终是对杨万里说道,“另外,明日一早你带上于吉去赞皇山,教他登上山麓好好瞧一瞧此地的风水脉络。” :x 第五百三十五章 恶龙之脉(4000) “诺!” 杨万里拱手应了一声,随后便下去休息。 至于监视刘备的事,回来之前他便已经提前进行了一番安排,分成几组4时无间隔轮班,这方面杨万里有着充足的经验,压根就不需要吴良操心,他只需要耐下性子等待消息便是。 待杨万里走后,吴良又将诸葛亮叫了过来。 “诸葛贤弟,你那日也见过了刘备,对此人可有什么印象?” 吴良忍了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若世间真有命数与因果的话,那么诸葛亮与刘备之间也应该是存在因果的,毕竟在正史中诸葛亮对刘备十分忠诚,而刘备对诸葛亮也是无条件的信任。 若非如此,便没有刘备临终托孤,教诸葛亮若是觉得刘阿斗能力不行的话,便自取皇位,而诸葛亮则鞠躬尽瘁,哪怕在临死的时候都还作了一些安排,利用杨仪之手解决了手握重兵的魏延,又令杨仪因此事丧失权柄,尽可能避免内部势力内斗,强行为蜀国续了一拨命。 甚至可以这么说,就连关羽与张飞这两个结拜兄弟在刘备,也绝对没有诸葛亮的分量重。 毕竟在刘备得到诸葛亮不久之后,关羽与张飞便因为刘备太过器重诸葛亮而表达不满,结果刘备却是这样回答:“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愿诸君勿复言。” 关羽与张飞闻言无可奈何,也只能默许了诸葛亮这个第四者的地位,从此不再提及此事。 “有才哥哥,我觉得那个叫刘备的人不是什么好人。” 诸葛亮那张脸之上露出些许的鄙夷之色,漫不经心的答道,“我敢打赌,若非有才哥哥率先提到了安喜县的‘一面之缘’,还情愿将粮食分给他们,刘备一定会命人强行抢夺,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有哄骗有才哥哥的意图,这样的人不值得信任。” “那么你觉得此人能不能办的了大事?” 吴良又笑着问道。 “能!” 这次诸葛亮却又极为肯定的答道,“好人虽然常常与人为善,办事有着起码的底线与原则,但却是绝对办不了大事的,因为要办大事的人,便必须面对人世间最没有底线与原则的尔虞我诈,而面对这些的时候,好人的底线与原则,便会成为旁人用来攻击他的利器,成为旁人肆无忌惮的资本,因此若要办大事,便无法再去做一个好人。” “……” 诸葛亮的很负能量,但却又无比现实,吴良竟无言以对。 他想到了后世电影中的蝙蝠侠,他一直致力于做一个好人,可面对丑那没有底线与原则的攻势时,他最终只能成为见不得光的“黑暗骑士”。 结果诸葛亮却是又很合事宜的补了一句:“好在有才哥哥也不是什么好人,因此面对那些坏人的时候,也总是吃不了亏,我现在也正在努力效仿成为有才哥哥这样的人。” “这么说我在你眼中也是坏人喽?” 吴良斜睨道。 “非也,有才哥哥在我眼中是世间最妙的妙人。” 诸葛亮嘿嘿一笑,说道,“这正是我最佩服有才哥哥的地方,若有人对有才哥哥真诚以待时,有才哥哥便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有才哥哥可不是一次为了不教我们遇险,而自己以身犯险了,我们都看在眼里呢;但若是有人对有才哥哥使什么坏心眼时,有才哥哥便又能在转瞬之间坏的流脓,有时与有才哥哥相比,那些坏人都配不上‘坏人’二字。我也想做有才哥哥这样的妙人,却常常因为该坏的时候不够坏而觉得不配与有才哥哥为伍,惭愧啊惭愧。” “你子……” 吴良顿时哭笑不得。 这子现在真心是越来越会聊天了,感觉上似乎是被骂了的样子,“坏的流脓”这种话都出来了,但仔细去听却又是赞扬之意,并且字字句句都说进了吴良的心坎里,使得他心中轻飘飘的颇为受用。 马屁能拍到诸葛亮这个份上,真心已经达到了宗师级别。 遥想不到一年前,这还是个狗都嫌弃的熊孩子,这样的成长速度真心令人咋舌。 “有才哥哥知道我不善言辞,若是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请有才哥哥莫要与一个童言无忌的稚童计较。” 诸葛亮却狡黠一笑,得了便宜还卖起乖来。 “你不善言辞,信不信我抽你?” 吴良故作嗔态瞅了诸葛亮一眼,这才又正色说道,“你既是立志要封侯拜相的人,那我便来靠一靠你,若换做你是刘备,落得今日的局面,你觉得应该如何施为才能够起死回生?” “这……” 诸葛亮应该是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此时距离他与刘备进行《隆中对》相差了十多年的时间,因此脸之上露出些许迷茫之色。 何况现在,与十多年后的天下局势,亦是有着不的不同之处,并不能一概而论。 不过沉吟片刻制后,他还是态度端正的回答了吴良的问题:“愚弟以为,若刘备真想凭借手下这两百余人闯出个名堂来,便应该尽早离开中原,带着这些人奔赴入不了诸多豪杰眼睛的偏远之地另起炉灶,如此或许还有一丝机会。” “尤其不可与曹使君为敌,旁人或许不清楚,但咱们瓬人军的兄弟却是一清二楚,凭有才哥哥带领的瓬人军辅佐,曹使君便是祖坟冒了青烟,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占尽,天下豪杰又有谁能与这样的曹使君抗衡,便是那袁本初,虽然目前来看如日中天,但只需假以时日,有才哥哥亦能为曹使君营造出令天下人啧舌的实力,到时袁本初恐怕亦是只能欲哭无泪。” “因此这次在中山国时,得知袁本初打算对曹使君用兵,我倒觉得此乃明智之举,若是再给曹使君……应该说是再给有才哥哥机会与时间,恐怕便不再是袁本初是否对曹使君用兵的事情,而是曹使君何时打算灭了袁本初的问题。” “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是想不明白。” “有才哥哥明明有做夜天子的本事,为何却仍要如此低调,搞得非但天下无人知晓有才哥哥是何许人也,就连曹营亦是有许多人不将有才哥哥放在眼中?” 说到这里,诸葛亮脸上透露出了一丝不忿,他追随吴良的时间虽然比较晚,但对曹营将领对吴良的看法亦是有所耳闻。 尤其最近吕布成了曹老板的义子之后。 那可真是要粮给粮,给人给人,俨然已经成了曹营中除曹老板之外势力最大的将领。 而吴良则只是被封了个没有实权的雍丘候,赏赐也不过就是他自己在雍丘收拢的那批难民变成了食邑罢了。 吴良虽然非常知足,并且这本就符合他的想法,但知道吴良立下过什么功劳的瓬人军众人却是十分不忿,私底下一直在为吴良鸣不平,而这些声音自然也传到了诸葛亮耳中,久而久之就有了以上的想法。 听完诸葛亮的话,吴良的眉头却拧成了疙瘩,面色严肃的看着诸葛亮的眼睛问道:“关于我的事情,不是你个人的想法吧?” 至于前面那些有关刘备的言论,吴良倒觉得诸葛亮的分析极为合理,他已经有了做出《隆中对》的本事。 “大伙都这么说……” 面对吴良的逼视,诸葛亮气势上立刻弱了下来,低下头声道。 “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吴良摇了摇头,脸上随即浮现出极为浓重的担忧之色。 这些话若是传到曹老板耳中,绝对不仅仅是给他带来麻烦,就连整个瓬人军亦要遭受灭顶之灾,以曹老板的尿性,世间肯定再无瓬人军这个杂号军。 不过这怪不得旁人,要怪也只怪他此前忽略了瓬人军众人的心理建设工作。 无论这些话是谁说的,本意都是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也就是传说中的“为你好”心理…… 吴良想起了“黄袍加身”的典故。 宋太祖赵匡胤便是被麾下将领“黄袍加身”做了皇帝,只不过根据赵匡胤后来的一些做法可以看出,赵匡胤其实自己也是乐在其中。 但吴良不同,他时真心不想做什么“夜天子”,就更不要说走到台前。 吴良忽然又想起了甄宓之前在甄府中与他私下说过的话:“有些事情不是你情不情愿的问题。” 不过他仍旧相信事在人为。 看来今后要好好注意一下瓬人军众人的心理建设工作,必要的时候也要开始考虑“急流勇退”的事情,莫要一不心变成了自己最不想成为的人…… 至于诸葛亮嘛。 通过这次的交谈,吴良已经看出他暂时并没有对刘备产生什么符合历史必然性的,至于以后会不会有,却依旧还是个未知数。 回头可以再教甄宓给看上一看,或许只有她能够看清楚两人的“缘分”。 …… 次日晌午,于吉一脸疲态的赶了回来。 “公子,老朽可以断言,此地断然不可能埋葬权贵。” 才刚一进门,于吉来不及喝口水润润嗓子,便直截了当的对吴良说出了这次勘探的结论。 “哦?你可有什么根据?” 吴良亲自将一碗温水奉上,疑惑问道。 “吨吨吨!” 于吉连灌三大口水,这才喘着粗气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此地虽树木繁多,但活得长久的树木却是极为稀少,许多应是活不够三十年便长成了空心枯木,另外许多地方都有岩石露出,这些岩石嶙峋锋利,像刀剑锋刃一般相交相错,而那条发源于此地的河,更是曲折极少看不出活力,似是要将山中精华逐渐抽干一般……公子可知这是什么风水格局?” “听你如此说来,这便应是穷山恶水了吧?” 吴良顺着于吉说道。 “正是如此!” 于吉郑重点头道,“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的确是一道龙脉,只不过却是一条恶龙,若有谁葬入其中,子孙必定分家反叛,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恐怕传不出三代,非但如此,便是居住在附近的乡民亦会容易患上难以治愈的恶疾,实乃害人害己的穷山恶水。” “公子应该知道,但凡有钱有势的权贵,便都请得起有些道行的堪舆先生,而越是权贵,反倒越加在意身后之事,往往提前几十年便要开始为自己寻摸埋骨之地,甚至要请不同的看余先生点下数处风水宝地,再从这数处风水宝地之中挑选最合适的穴位。” “因此点错了穴下错了葬的可能基本是不存在的。” “尤其还是如此一条恶龙,仅从表面上便能看出一些端倪,哪怕是略有些学识的人都可看出此地不是什么好去处,连堪舆之术都用不上,又怎会有什么权贵葬在此处?” 恶龙。 这倒是吴良此前没有料到的。 他自然不会怀疑于吉的堪舆之术,这条恶龙之脉这么明显,以他的本事就算是不用眼睛都不可能看错。 而且他的分析亦是极有道理,权贵根本不可能葬在这种地方。 所以。 是他想错了么? 难道刘备所部来到此处并不是为了盗墓,这地方也根本就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陵墓? 不过吴良并不怀疑刘备“求财”的意图,因为他若是不能够尽快搞到一些真正值钱的东西,这追随他的二百余人便真的要饿死,距离散伙也就不远了。 更何况刘备此前非但亲口答应他几天的功夫就要加倍还他粮食,并且还要他在这里等着助其打造一面纯金的“八卦化煞镜”,若非是心中有数,刘备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根本就不可能有那样的自信。 “慢着……” 吴良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刘备的祖先刘胜乃是中山靖王,中山靖王便是中山国的王,而吴良等人最近才离开的中山国就在常山国隔壁…… 好歹也曾是一方之主,总归要留下一些财产,毕竟中山国算得上是一片颇为丰饶的土地。 至于留下的财产药藏在什么地方,那就说不准了。 所以。 刘备此行也有可能不是盗墓,而是寻宝? 第五百三十六章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4000) 不过不管刘备的目标究竟是什么,现在还有一个颇为玄学的问题摆在吴良面前。 那就是刘备究竟知不知道他正在搜寻的东西的确切位置? 若是知道的话,那应该还是有机会找到的。 但是如果不知道,还需在赞皇山漫无目的的掘地三尺地毯式搜索的话,那就有些难办了,毕竟现在他的小人就在距离他仅有几十里的地方,而且前几天还刚刚面对面的进行过接触……就凭这样的运势,只怕就算要找的东西就在脚下,刘备亦是有可能与之擦肩而过。 “老先生辛苦了,先去歇息吧。” 回过神来,吴良对于吉微微颔首说道。 接下来吴良要做的便是耐心等待。 要么等刘备找到他要找的东西,而后寻找机会进去看看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事物。 要么便是等刘备铩羽而归,再次陷入绝望之境不得不选择放弃时,他再前往赞皇山试试有没有什么收获……不过在这之前可以先探一探刘备的口风,或许能够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反正曹老板那边并未给他下什么硬性任务任务,吴良现在最不缺的便是时间,完全可以与刘备耗得起。 反倒是刘备,吴良就“借”给他那么点粮食。 两百余人哪怕省吃俭用也消耗不了几天,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接下来的两天。 吴良完全沉下心来在常山郡城内修养,除了吃饭睡觉,便是在郡城内四处闲逛,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 其实这地方吴良还是相对比较了解的,毕竟后世的河北省会石家庄就在现在的常山国境内,乃是典型的京津冀风土文化圈。 哪怕在东汉末年,这里的情况亦是相差不多,只不过发展程度就要略差一些了,毕竟这个时候天朝的首都乃是在长安与洛阳之间辗转,那才是真正的中原,而常山国靠近幽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得算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了。 不过吴良在这里住了两天,却苦了一些士族门阀家中饲养的鸽子。 这年头鸽子虽然还没有当做信使被广泛饲养,但因为牛、马、甚至驴作为极为重要的生产工具,非但受到法律的保护,就算是没人管那些士族门阀也舍不得杀了食用,因此这时候士族阶层的主要肉食还是狗肉、鸡肉,偶尔也会来上点并不怎么受欢迎,甚至在他们看来有些低贱并且的确比后世腥的猪肉解解馋。 而除了这些常见的肉食,最受欢迎的自然便是打来的野味,接着则是能够养在家中的鸽子。 因此但凡有些家底的士族门阀,家中都会配合专门的鸽舍和养鸽人,养鸽人不但负责清扫割舍与喂食,还要定是将这些鸽子放出去飞行,以此来保证鸽子得到充分的运动,主人食用的时候肉质自然也更加紧实美味。 吴良进入郡城的第二天,便看到了空中盘旋的鸽子。 吴良估算了一下,附近总共应该是有四群,每群都有几十只,而且大概是为了防止窜窝,这四个鸽群的主人已经达成了共识,分作不同的时段放飞,一群回去之后,过上一段时间才会有另外一群出现。 “咕噜!” 白菁菁吞咽口水的声音出卖了她。 她本是有好生之德的,只是追随了吴良之后,这好生之德便渐渐变成了好食之德,每每见到附近有成群的鸟类出现,她脑子里想的第一件事竟是这种鸟好不好吃…… “要不咱们也尝尝冀州的鸽子究竟是什么滋味?” 吴良嘿嘿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可是你说的!” 白菁菁当即目露精光,而后勉为其难的道,“完全是你逼迫我诱捕这些鸽子的,我一个弱女子反抗不得,只得屈服于你的淫威之下。” “我逼迫你的事情多了,不在意多这一件。” 吴良挑了挑眉毛,骚骚一笑道。 “懒得理会你,我去了。” 白菁菁俏脸一红,慌慌张张转身回院子办事去了。 看到这一幕,甄宓却是瞅了吴良一眼,嘟起小嘴饶有兴致的道:“看来你们平日里玩的挺花哨呢,下次带妾身见识一番?” “我所知的花哨玩法多了去了,只怕你想都不曾想过,光在一旁观看有什么意思,有机会带你一起便是了。” 前世阅片无数的吴良又是嘿嘿一笑,上下打量着甄宓说道。 回来了! 老司机吴将军终于又回来了! 瓬人军众人闻言皆是精神一震,这才是我们认识的吴将军,若论开车,我们吴将军何时在一个女子面前落过下风,此前唯唯诺诺、谨言慎行的吴将军根本就不是我们认识的吴将军,也不知道此前他究竟为何如此? 不过这倒也不能怪他们无法理解。 毕竟他们尚且不知甄宓的真实身份,只知她是甄家的小女公子,同时还是个身怀相面之术的异士,仅此而已。 而吴良此前那般老实,其实是怕一不小心将火车开成了灵车。 结果甄宓却是丝毫没有羞涩,反倒妩媚一笑,声音轻柔的道:“听你这么说,我心中倒有些期待了,希望到时候你不会令我失望。” 这真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一脸怪异的看向了甄宓,接着又满脸羡慕的看向了吴良。 得此一女,夫复何求? 现在他们反倒担心起吴良是否招架得住了。 “我尽力为之,不过……” 然而吴良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竟又厚颜无耻的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你可通晓房中之术?听说此术能够还精于脑,男子若是习得此术,非但能令伴侣倍感幸福,对自己亦是大有益处,不瞒你说,这是我最向往的术法,没有之一。” “夫君说的应该是黄赤之道吧?” 甄宓虚着眼睛瞅了他一眼,颇为郑重的劝道,“妾身虽知道此道,但却并不通晓,传言此道起源于黄帝,得当使用可延年益寿,但若沉迷此道,却依旧会玩物丧志,乐极生悲,夫君需懂得节制。” “可惜……” 吴良顿时一脸惋惜。 “而且夫君的理解似乎出现了偏差,这黄赤之道并非只对男子有益,也并非只有男子才能修习,女子习得此术亦可和平寿考。” 甄宓接着又正色道,“他日若得了机缘,妾身自会尽力助夫君取得此法,不过夫君也必须答应我,莫要因此便没了节制,若是耽误了大好前程,夫君可莫怪妾身用自己的方式强行为夫君禁欲。” “……” 那种多了个妈的感觉又出现了,吴良压力略大。 “……” 而瓬人军众人在一旁听着,表情亦是逐渐复杂了起来。 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一脸稚气的小姑娘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奇女子,荤段子也接得,竟还能将荤段子给扭转回来,重新回到正规,仿佛只是进行了一番严肃的学术讨论。 若说天底下有谁还能治得住吴良,或者说与吴良势均力敌,这姑娘肯定得算一个…… …… 接下来的几天之中。 杨万里并没有为吴良带回不一样的消息。 刘关张三兄弟还是隐藏在赞皇山中,终日带着人四处挖掘搜寻,结果却是始终一无所获。 “已经五天了。” 吴良疑惑问道,“咱们那点粮食根本不可能支撑这么多天吧,他们竟还没有吃完,还能坚持得住?” “公子有所不知,自前日开始,他们一天便只吃一顿饭,还派出几人专门去挖掘山中的树根草根佐食,我见犹怜,看样子应该是已经快支撑不出了。” 杨万里拱手答道。 “那就再等几日吧,应该不需等太久了。” 吴良微微颔首。 就在这个时候。 一名兵士脚步急促的奔入院内,站在门外喘着粗气报道:“公子,我有急报!” “进来!” 吴良当即喝了一声。 房门随即被推开,前来报道的乃是负责监视刘备所部留在此前他们停留过的那处山谷中的兵士。 命杨万里盯着刘关张三兄弟的同时,他也派了两个人轮替监视剩下那些人的动向,免得刘备声东击西,错过了重要的消息。 “公子,属下监视的那伙人发生了哗变!” 见到吴良,兵士立刻用最简短的话语将监视到的情况说了出来。 “哗变?你详细说说!” 吴良面色一紧,连忙问道。 “诺!” 兵士应了一声,继续说道,“昨日刘备给那伙人留下的粮食已经彻底用尽,刚才到了饭时,他们已经因为没有了粮食,无法再生火造饭,于是便有人大声叫唤了起来,喊着肚子饿了要吃饭食,留守的将领见控制不住局面,只得命人将领头的人绑来惩治以儆效尤,结果那人不服管教,竟纠集几名同乡趁乱将留守的将领与亲卫给杀了,而后又拎着那将领的脑袋呼吁众人离开刘备投奔他处,起码能够吃上一顿饱饭,那些兵士也是饿怕了,除了几个硬骨头被斩杀之外,剩下的人大部分都加入了他们,如今这些人正向郡城奔来,打算县投靠郡城守军再做定夺。” “……” 吴良默然。 这对于刘备来说的确是个非常不好的消息,简直就是雪上加霜,也不知道与自己这个妨碍他的“小人”有没有关系。 唯一的好消息则是。 这次刘备前往赞皇山并未带上这些人,并且应该根本就没有与他们说起过自己的去处,因此哪怕这些人哗变,也并不能说清楚刘备究竟去了哪里,又正在做些什么,倒不必担心为刘备惹来更大的麻烦。 “这……” 杨万里闻言也是愣住。 如此一来刘备就只剩下了随行的几十个人,似乎变得更加难以翻身,甚至带头反叛他的人投靠了郡城守军,因为带了百十来名壮年兵士,还能混个都伯这样的官职,这比现在的刘备还要风光。 好在杨万里并不是吴良那样的穿越者,并不知道刘备在正史中后来究竟达成了什么样的成就,否则他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同情刘备了吧。 如此沉吟片刻之后。 “杨万里,你挑个机灵点的人乔装作附近的乡民,前往赵府求见赵云,将那伙人的情况透露给赵云……记住,一定要说清楚那些人都是刘备的部卒,并且不要说是哗变,就说他们此番乃是前来投奔赵云。” 吴良侧目对杨万里说道。 最近一段时间,吴良亦是已经探明了赵云的情况。 自打赵云兄长病故之后,赵云向公孙瓒请辞回到常山国,便成为了赵家的家主,而赵家在常山国内,尤其是郡城之内的口碑极好威望极高,说是一呼百应亦不为过,再加上赵云本身儒雅随和,并且出手豪爽大方,许多义士都自愿追随于他,因此如今赵云的小日子亦是过得比较舒坦。 除了这些探得的消息,吴良自然还是要结合史实来分析赵云这个人。 在蜀国五虎将中,赵云绝对要算是综合能力最强的武将,没有之一,他的性格、智谋、战力等诸多方面几乎没有短处,并且能够在刘备占领益州之后以霍去病的事迹劝谏刘备将田宅归还百姓,又能够在关羽、张飞被害之后以大局为重劝说刘备不要伐吴,品行与智商全程在线,最终自然也是寿终正寝,被后世誉为乃是三国时期难得的完美人物。 因此吴良无比确定,只要赵云得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做出最为合适的应对,而那也正是吴良希望赵云做出的应对。 刘皇叔啊刘皇叔。 作为你命中的“小人”,兄弟我也只能帮到你这里了,就算是弥补心中对你的亏欠,自此咱们便算是两清,哪怕今后你过得再悲惨,也与我无关了…… “那刘备那边,可还需要继续监视?” 杨万里心中有些不解,下意识的问道。 “当然要继续监视。” 吴良点头道,“不过这些人已经出现了哗变,他们那边只怕也撑不了太久,最多两天,他要么便找到了正在找的东西,要么便也只能前来投奔赵云,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x 第五百三十七章 岂曰无衣(4000) 果然如吴良所料。 当瓬人军乔装的乡民前往赵府,将那伙哗变之人的情况传达给赵云之后,赵云便立刻带了一众家仆亲自出城前去拦截接收。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顺利,那些哗变之人主要还是饿急了,在见到赵云得知他与刘备的关系,并确认赵府将为他们提供食宿的时候,除了那几名带头反叛的兵士,剩下的人便立刻归顺了赵云。 而那几名带头反叛的兵士亦是被他们拿下交到了赵云手中。 直到此时,赵云才后知后觉这竟是一场哗变,不过他倒也并未惩治大部分兵士,依旧将他们接回了城内好生安排,而那几名带头反叛的兵士则是单独看押了起来,等待刘备到来之后再由刘备亲自处置。 当然,他也顺便向这些兵士询问了刘备的去向。 可惜刘备果然没有向他们透露过这次的行动,这些人只知道刘备带人去找粮,至于去了哪里谁也说不清楚。 再至于刘备那边。 虽然有那么少数几名兵士并未参与哗变,而是选择了逃走,但他们也并不知道刘备究竟在哪里,仅仅只是做了逃兵,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去为刘备报信,因此此刻刘备还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据杨万里传回来的消息,他现在还在赞皇山艰苦奋斗呢。 可惜直到目前为止依旧是一无所获。 如此仅过了一天之后,随着一名兵士饿昏过去,刘备终于也没有办法再支撑下去,只得带着一行人灰头土脸的离开了赞皇山,暂时返回郡城之外的那处山谷与大部队汇合,而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然后。 他就看到了空无一人的山谷,以及横在山谷之内的那几具留守将领的守尸和几片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就算不在现场刘备也能够猜出一些端倪。 “为何如此……这是天要亡我啊!” 这一刻,刘备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甚至无法继续支撑那具饥寒交迫的身体,“扑通”坐在地上哭嚎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虽然他几天前才刚在吴良面前哭了一回,但此时与那时相比,都是刘备最为伤心的时刻,这绝对不是《三国演义》中那些婊里婊气的惺惺作态。 “大哥……” 关羽与张飞亦是红了眼眶,立于一旁想要去搀扶安慰刘备,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因此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情也没有比刘备强出多少。 “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们身后的兵士皆是许久之前就跟随三人南征北战的亲信,刘关张三人的经历他们亦是一同参与,如今自然也是感同身受的自苦起来,一个个低下头发出轻声的呜咽,有人时不时摸一把自脸上无声滑落的泪水。 此情此景。 没有人能够安慰他们,只能够教他们慢慢的消化,慢慢的发泄,有时泪水或许便是最好的洗涤剂,至少能够冲淡心中的悲怆。 如此大约过了一刻钟之后。 刘备终于摸了把泪痕交错的花脸,在关羽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兄弟们,莫要再落泪!” 回过身来,刘备目光竟是越发坚毅起来,用沙哑的嗓音大声对众人说道,“我们还并未到了绝路,我在郡城内还有一位故交,这位故交乃是真正的义士,见我们落得这般田地绝对不会坐视不理,我这就带兄弟们去投奔他,保证教兄弟们吃饱喝足!” 刘备的确要算是个越挫越勇的人物。 哪怕在正史中,他虽然应该没有似现在这般凄惨,但也同样经历了许多次人生的起起落落。 先是立下军功混了个官职却被朝廷罢免,鞭挞督邮之后逃走,有时屡次为官屡次做不长久,最终只能投奔儿时的故交公孙瓒前往青州协防。 接着在青州他又联系上了陶谦,帮助陶谦抵御曹老板的时候,事业总算有了一些气色,适逢陶谦病故,顺势便继承了陶谦的势力,结果这时候又遇上了吕布,吕布受到袁术蛊惑与他交战多次,甚至一度捉走他的家眷,若非曹老板出手相助,刘备有好几次都差点就被吕布灭掉。 再后来吕布被曹老板收拾掉,他又跟随了曹老板混上了左将军,结果没过多久他竟参与了“衣带诏”谋反集团,意欲除掉曹老板,可惜事情败露,曹老板亲自东征,这一次不但打散了刘备,更是活捉了关羽,刘备再一次一无所有,只能前去投奔袁绍。 最终在袁绍处修整了一段时间之后,刘备才找了个借口前往荆州投奔刘表,也是在这期间结识了了诸葛亮,在诸葛亮的《隆中对》战略思想的影响下,正式开启了三国争霸之路。 观其一生。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刘备的韧性简直非人,被评选为汉末历史上最励志的人物之一完全没有问题。 因此仅凭如今的悲惨境况,仅仅因为一个对他命数影响极大的小人,便想要让他彻底认命、彻底躺平几乎是不可能的,或许不到咽气的那一刻,他都可以在绝望的时候嚎啕大哭,哭完之后擦擦眼泪,却又能继续前行,撞塌了南墙都不回头。 “我刘玄德今日对天立誓,自今日起,绝不再让追随我的兄弟少吃一餐饭,少穿一件衣,哪怕我刘玄德做尽天下恶事,背负天下骂名,也在所不惜!” 刘备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决绝,似是终于看破了一切一般,咬着牙赌咒一般喊道。 接着,他竟举起手来,铿锵有力的吟起了一首古诗: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兄弟们随我走,咱们进城去吃饱饭!” …… 刘备等人进城的时候,吴良早已收到了消息。 不过他却并未立刻做出反应,而是选择继续观察刘备与赵云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选择最为合适的时机再有所行动。 赵云自是十分热情的招待了刘备等人。 而更令刘备惊喜的,则是哗变的人竟全都已经被赵云接收,并原封不动的换给了他,这失而复得的惊喜可以说是他最近经历过的最美好的事情。 不过在谈到赵云如何提前得到消息时,却还是出现了疑点。 赵云表示是一个附近的乡民前来府上报信的,甚至当时门口的家仆都没有教那个乡民进门,只是帮忙转达了一下消息,因此赵云也不知道那乡民究竟是什么人。 而刘备手下那些参与哗变的兵士却又说前往郡城的路上并未见过任何人,也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他们的身份。 所以。 那乡民又是如何知道他们便是刘备的部下,并且提前向赵云报信的呢? “……” 刘备若有所思,他想到了一个人。 可以说从邺城到常山国,他们这一路都极为低调,亦是不可能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而唯一有过接触、并且互相交换过身份的人便是吴良。 “对了,子龙贤弟,前几日可曾有一个叫做吴良的年轻人带领一支商队进城投奔于你?” 刘备立刻问道。 “并没有,这些日子赵府从未来过客人。” 赵云摇头疑惑道,“这个叫做吴良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可与玄德兄有什么联系?” “前些日子我们曾有一面之缘,彼时我们没了粮食,他还赠予了我们一些助我们渡过难关,因此我便为他写了一封亲笔信,教他前来郡城时求见你,也算是厚颜慷子龙贤弟之慨对其聊表谢意。” 刘备蹙眉说道。 “如此说来,这位叫做吴良的兄弟亦是一位难得的义士,可不是什么人都愿意为危难之中的人搭一把手,更何况还是仅有一面之缘的人,我倒有些想见见此人了。” 赵云直了直身子,正色说道。 “他可不仅仅是义士,还是一位身怀大能的异士,我怀疑此事亦是他的手笔,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不便说出来,因此便以这样的方式帮助于我。” 刘备的眉头蹙得更紧,口口声声的道,“若是如此,我便又欠下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这可真是天助我也,我命中虽出了一个天杀的小人,但又多了如此一位救我于危难之中的贵人,实乃我刘玄德命不该绝啊!” 刘备这种想法不无道理,毕竟此前吴良为他们三兄弟“相面”的时候,便因为“天道报应”的事情引发了甄宓的不满,因此导致有些事情吴良并没有能够通盘托出。 而因为这样的原因,吴良自然也是有着充足的理由看出来即将出现的“哗变”却并未提点。 不过同时吴良又用这种可能不会对自己产生影响的方式帮他解决这件事情,貌似也符合他这位“义士”的行事风格。 “玄德兄的意思是,那为我报信的乡民可能是那位义士的人?” 赵云终于大概听明白了刘备的意思,脸上露出一抹惊色。 若果真如此,这便已经等同于“未卜先知”了,这可不仅仅只是异士那么简单,放到民间那一定会成为人们公认的陆地神仙! 天底下竟真有这样的奇人? “如此说来……” 刘备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立于他身后的关羽与张飞。 “!” 关羽与张飞与他六目相视,多年的默契令他们瞬间便明白了刘备的意思——刘备这是打算再次向吴良求助! 至于求助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这件事刘备是势在必得,只有这样才能够暂时解除他们的困境。 毕竟此时此刻,刘备虽然与赵云有些交情,但他又不是穿越者,根本无法确定赵云是否愿意散尽家财追随于他,这可不是赵云一个人的事情,后面还有整个赵家。 甚至这件事他都不敢教赵云知道。 因为他还算是了解赵云的性子,赵云当初向公孙瓒请辞时,曾与刘备私下聊过。 表面原因虽是因为赵云的兄长身亡,他要回去执掌赵家,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公孙瓒得势之后日益骄矜、不恤百姓、记过善忘、睚眦必报,并非正义之师,因此引起了赵云的不满,不愿继续助纣为虐。 而若是教赵云知道他正打算做的事情,赵云定然会与他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如此通过眼神交流与关羽和赵云达成了共识,刘备终是拱手对赵云说道:“子龙贤弟,你在郡城颇有些人脉,愚兄想请你帮个忙。” “难道这位异士如今就在城内?” 赵云立刻便明白了刘备的意思,开口问道。 “正是如此,请子龙贤弟帮忙探寻这位异士的下落,愚兄必须当面对他表达谢意,否则良心难安。” 刘备随即说道,“如今这位异士带有一支二十余人的商队,商队中大概有10匹马匹,拉有八驾马车,他们进城若是并未前来投奔贤弟,必定寻找一处合适的住处暂居,贤弟知道这些信息,想来寻找他们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商队规模不小,若是他们果真进了城,两个时辰内我定能找到他们。” 赵云拍着胸膛自信笑道。 “那就有劳贤弟了。” 刘备拱手谢道。 “哪里话?便是不为了玄德兄,我也想亲自见一见这位异士,看看他究竟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赵云笑道。 …… 一处民宅之内。 吴良还并不知道刘备已经打算将自己的秘密透露给吴良,而后再一次向他求助。 他依旧派人在赵府附近监视着赵府的一举一动,希望得到第一手的消息,作出最为保险的抉择。 毕竟他这次是要撬刘备的墙角。 万一刘备吃饱喝足了之后,又要回赞皇上继续搜寻,那时候刚好撞上他们撬墙头,岂不是会非常尴尬? 结果大约一个时辰后,吴良却收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刘关张三兄弟与赵云一同出了赵府,正朝瓬人军暂住的民宅方向而来……” :x 第五百三十八章 刘彭祖(4000) “是冲我们来的?” 吴良直起身子问道。 他毕竟是一个人,脑力相比较有限,并不能完全掌握事态发展的方方面面,因此并未料到刘备竟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脑补出那个“报信的乡民”与他之间的关系。 事实上,他本来也没有只望刘备因此感谢自己。 “暂时还不好说。” 杨万里有些惭愧的答道,但此事并不怪他,他也就只能监视刘备的动向,并不能直接凑到刘备等人旁边去听他们究竟什么打算。 “带了多少人,可有携带兵器?” 吴良接着又问。 “也就刘关张三人带了几名亲卫,赵云带了几名仆从,加在一起也就十来个人,都有携带兵器。” 杨万里连忙回道。 “看样子应该并非祸事,或许对我们来说还是好事……” 吴良顿时松了口气,沉吟着说道,“你去告诉大伙莫要慌乱,做好一切准备但不要锋芒毕露,等搞清楚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再做定夺。”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便小跑着出去向其他人通报。 ……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 刘关张三人与赵云已经站在了吴良等人暂住的院落门口,果然就是冲他来的。 不过也的确如同吴良所想的那般没有什么恶意,因为他们并未有任何失礼的举动,反倒很是谦逊的立于门口,好声好气的说明了拜访之意,而后请守门的瓬人军兵士帮忙进去向吴良通报。 吴良自然不会故意在他们面前摆架子。 收到通报之后亲自来到门口迎接几人,显得无比热情好客。 “这位异士竟如此年轻?” 见到吴良,最为意外的便是赵云。 无论是东汉末年还是后世,在人们的认知当中,能够未卜先知的异士形象都会与老态龙钟、仙风道骨的老者画上等号,就像知识渊博的学者一样,毕竟异士与学者一样,都是需要长年累月的学习与修习才能够超越普通人,掌握真正的精髓。 “大哥,这位器宇轩昂的俊美男子是……” 吴良看了赵云一眼,明知故问道。 与张飞相比,赵云亦是男模一般的美男子,不过与张飞不同的是,赵云的身上透出更多成熟与稳重的气质,同时眉眼之间还多了一丝书卷气息。 吴良心知赵云乃是文武双全的名将,因此他现在的形象亦是当得起“儒将”二字。 e…… 如今他已经见过了诸葛亮、关羽、张飞、赵云与马超,除了马超已经提前投胎之外,剩下的这些人简直一个比一个英俊。 与他们站在一起,刘备真心只能算是一个歪瓜裂枣。 若非要说他何德何能能做这些人的大哥与主公的话,可能也就只能论年龄与资历了。 不过换一个角度去想,这些人聚在一起似乎也就只有刘备才能够笼络得住,毕竟他们各有各的人格劣势,虽然有些劣势不一定就是不好的,但若要做大事,便必须使得阳谋、耍得阴谋、做得善人、也得做得恶人。 如此衡量起来,似乎便也只有最为中庸、拿得起放得下的刘备能够担此重任。 当然。 这个时代家世身份也是非常重要的,汉室宗亲这个身份放在平时虽然没什么人当回事,但放在群龙无首的战乱年代,便是根正苗红、名正言顺的皇族后裔,只要用的好便能够扯起一面大旗。 “他便是赵云赵子龙,乃是我的故交知己,亦是远近闻名的义士,我曾亲笔为你写下的那封书信,便是交给他的。” 刘备连忙介绍着说道。 “幸会幸会!” 赵云亦是一脸的笑意,任何时候任何人被称作“器宇轩昂的俊美男子”,都一定会心花怒放,心中不知道有多舒爽。 “见过子龙兄,这几天小弟在城内亦是听闻了不少关于子龙兄的义举,今日亲眼见到子龙兄,果然如我所想那般不凡。” 吴良施礼笑道。 “哈哈哈哈,与这位异士交谈真是人生一桩美事,请教异士尊姓大名。” 赵云顺势问道。 “小弟姓吴,单名一个良字,字有才,平原乐陵人。” 吴良简短的自我介绍道。 “吴有才……吾有才,有才贤弟这名字亦是极有寓意,念起来还朗朗上口,是个好名字。” 赵云也不忘夸赞了吴良两句,算是投桃报李。 如此一通寒暄过后。 几人一同进入到院内,而随行的那些兵士与仆从,则全部留在院外驻足等待,由此可见刘关张三人此刻对吴良已经极为信任。 可惜吴良暂时租住的这处民宅并没有客堂,吴良便叫人拿来了几个小竹凳,而后又叫人端来了几碗热水,就地在院子里的一棵桑树下坐下来继续交谈。 “条件有限,照顾不着,教几位哥哥见笑了。” 吴良一脸歉意的对几人说道。 “无妨,出门在外,哪里有那些讲究。” 刘备连连摆手道,“有才贤弟也是太过见外,我既然厚颜写下那封书信教有才贤弟前来投奔子龙,便是知道子龙的为人,因此才敢慷他人之慨,哪知有才贤弟竟不曾前往,反倒自行寻找了住处暂住下来。” “倒也不是见外,只是那深门大院小弟实在住不习惯,因此便没有前去叨扰。” 吴良笑呵呵的道。 “若有才贤弟习惯住民宅,我亦可为你安排几处民宅,只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罢了,哪里有什么叨扰的地方。” 赵云正色说道。 “子龙兄说的是,是小弟见外了。” 吴良果断躺平了说道。 这是吴良平时在后世网络上见多了杠精之后练出的神技,遇到杠精千万不要与其硬杠,你越杠杠精就越兴奋,越是乐在其中,然后待你被刚的失去理智之后,再用丰富的杠精经验将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面对杠精的时候,一句“您说的都对”足以以不变应万变,瞬间瓦解杠精的攻势,令其自惭形秽的同时陷入自我怀疑与反思之中。 当然,赵云并不能算杠精,他只是比较热情好客。 如此一来赵云却也是略微有些难为情,连忙解释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以我与玄德兄的情分,这又是力所能及的小事,因此本该尽心尽力,如今却唐突了有才贤弟,心中略微有些过意不去罢了,绝无责怪有才贤弟的意思。” “哈哈哈,两位贤弟都是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义士,能结交两位,真乃刘玄德之福啊!” 刘备还是有些本事,见此状况立刻打起了哈哈,两句话便化解了赵云的尴尬,轻而易举将此事糊弄了过去。 接下来也便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 甚至整个过程十分无聊,只因刘备心中有事,却又不便当着赵云的面明说,一直在寻找机会能够私下与吴良进行一番交流。 许是因为方才的一丝尴尬,赵云的话也是少了许多,更为打听吴良的本事。 吴良却并不在意。 刘备都有不敢教赵云知道的事情,吴良自是更加不可能与赵云交心,因此哪怕赵云算得上是他十分敬佩的名将,他也清楚他与赵云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后世不是有那么一句网络名言么——“不属于自己的圈子不必硬挤,难为了别人也作贱了自己。” …… 最终刘备还是找到了机会。 临近饭时,赵云以回去准备宴席为刘关张三人与吴良准备宴席为有,先一步提出了告辞。 刘关张三人嘴上客套着将赵云送了出来,吴良亦是起身相送,但其实他们却是都心怀鬼胎,在赵云转身的那一瞬间,四人便心有灵犀的相视一笑,而后重新回到了院中。 不过这一次,刘关张三人却并未在院内的竹凳上落座,而是眼巴巴的看着吴良。 “三位哥哥,如今这月份院里倒是有些冷了,不如咱们进屋暖和暖和?” 吴良虽然尚且不知刘关张三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心理转变,但他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三个家伙此刻有求于自己,而所求之事必是与他们前往赞皇山寻找的东西有关。 吴良心中自是欣慰。 此前他还在想应该用什么方法从刘备那里探一探口风呢,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那个必要了,他们有求于自己,自然要主动将所求之事说出来。 甚至为了表现诚意,说不定还要多说一些。 “嘶——四弟这么一说,我这手脚还真是有些冰凉,走走走,咱们进屋。” 刘备闻言立刻缩了缩肩膀,抚着手臂极为配合的说道。 张飞多余补充了一句:“对对对,我都快冷死了,四弟屋里有炭盆吧,我得赶紧暖暖脚。” “自是有的,三位里面请。” 吴良做了个请的手势,为三人指引方向。 典韦则寸步不离的跟在吴良身后,与他们一同进到屋内,吴良没有阻拦,而刘关张三人虽然心中有些微词,但毕竟是他们有求于吴良,吴良都没有说什么,他们自然也只能将典韦当做吴良的心腹,不好多嘴说些什么。 如此来到屋内,在吴良的眼神示意下,最后进来的典韦随后将门带上。 直到此时,刘备才终于切入了此行的正题,笑呵呵的说道:“四弟是有占透天机本事的异士,既然连天机都逃不过四弟的眼睛,那么想来愚兄的一些行为在四弟眼中,应该也不过只是可笑的掩耳盗铃吧?” “大哥何出此言?” 吴良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四弟莫要再刻意隐藏了。” 刘备却又颇为笃定的道,“如果我所猜不错,我的属下发生哗变,及时去往子龙府上报信助我拢住人手的应该便是四弟的人吧?另外,贤弟定是算到我此行有难以启齿只事与贤弟商议,因此才主动邀请我进入屋内,还教这位兄弟带上了房门,寻常人可绝不会似四弟这般善解人意。” 直到此时,吴良才明白刘备竟是脑补过了头。 他竟丝毫不怀疑吴良一直派人跟着他,而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归咎为吴良的异术,并且笃定吴良早已算到了他的所作所为。 这的确是好事,为吴良省却了许多麻烦。 于是他果断微微颔首,又苦口婆心却含糊其辞的道:“那小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不瞒大哥,小弟的确推算了一些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情小弟就不明说了,只是想劝大哥一句,天下之事有可为,有不可为,不可为之事偏要为之,怕是要有损阴德,终归要遭报应的,希望大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莫要因此自误啊。” “唉……” 刘备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摇头说道,“贤弟所言愚兄如何不知,只是有些事情亦是身不由己,也不怕贤弟瞧我不起,其实如今我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便是明知有些事不可为,亦是只能硬着头皮为之,否则便无法对手下这些忠心追随于我的交代。” “不瞒贤弟,今日我已发下重誓,绝不再让追随我的兄弟少吃一餐饭,少穿一件衣,哪怕我刘玄德做尽天下恶事,背负天下骂名,也在所不惜!” “除非,贤弟能为我指出一条明路,否则此事我便非做不可,没有更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身后的关羽与张飞亦是沉沉的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之中皆是无可奈何。 “既然如此,我无法为大哥指出一条明路,也就没有资格再劝说大哥了。” 吴良亦是叹气摇头说道。 “实不相瞒,愚兄这次前来还有个不情之请。” 刘备接着又道。 “不过有句丑话我还需说在头里,若是能够相助,我自会尽力而为,但若是有损于我,也请大哥莫要为难于我……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吴良欲拒还迎的道。 “贤弟听过之后再做定夺,若是果真令贤弟为难,我们三人依旧记得贤弟的恩情,他日依旧有所回报,绝不因此影响咱们兄弟之间的情谊!” 刘备神色郑重的说道。 “大哥请讲。”吴良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备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一些问道:“贤弟可知常山国在前汉曾是封国赵国的地界,而历代赵王中曾有一个叫做‘刘彭祖’的人物?” :x 第五百三十九章 赵王的诅咒(4000) “赵国……刘彭祖?” 这名字对于后世的许多人来说或许有些陌生,但对于吴良这个学考古的人来说,却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刘彭祖乃是汉武帝同父异母的哥哥,西汉历史上有名的官场流氓之一。 自汉建立以来,依旧延续着先秦的封王制度,大部分与皇帝有关的亲属子嗣都会被封下一片领地,自成一方小国,而在小国之中,这些王便是山高皇帝远的土皇帝。 不过这样的“土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 因为汉制在给这些人封王封国的同时,为了防止有些人产生不轨之心,还派出了专门的督查人员,也就是这些封国的相国,相国有权利过问风国内的所有事务,并有权利将封王的所作所为上报朝廷,以此来确保皇帝对这些封国与封王的控制,免得他们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事实。 而刘彭祖便是这样一位封王。 值得一提的是,在迁往赵国成为赵王之前,刘彭祖的封国乃是广川,封号则是广川王……这个王号听起来是不是非常熟悉,之前有一个拥有“广川王”王号的人的陵墓,已经被吴良盗过了,此事白菁菁与白家最有发言权。 而且,刘彭祖其实是前无古人的第一任广川王,广川国之名都是因他被封为广川王才开始使用。 至于吴良的同行广川王刘去,则应该是第四任广川王。 他们中间隔着刘去的父亲和爷爷。 单论直系亲属家族排位的话,也有人认为刘去应该是第三任广川王。 但若只追溯广川王的传承,则必须算上初代广川王刘彭祖,刘彭祖迁为之后,才轮上了刘去的爷爷,因此刘去便只能算作第四任广川王。 “看来我与广川王这三个字还真是有缘啊……” 言归正传,刘彭祖这个人在吴良看来,哪怕放到后世依旧能够在官场上混的风生水起,因为这个人在这方面的手腕极为厉害,许多史书都给了他“为人巧佞”的评价。 当时汉武帝为了加强中央集权,任用“主父偃”等一批臣子实行“推恩令”。 主父偃也不是什么好人,早年曾游历燕、赵、齐等国受到冷遇,得势后非但变成了巨贪,还对这些王展开了疯狂的报复,先后以“乱伦”、“谋反”等罪名逼死了当时的燕王与齐王。 当时的赵王刘彭祖也担心主父偃报复告发自己,好在他也一直在搜集主父偃的黑料,于是趁主父偃前往齐国公干之际,他便立刻将这些搜集来的黑料进行了一番整理,写下一份人证物证俱全的材料上报武帝,再加上齐王的“谋反”罪名乃是受到了主父偃捏造构陷,武帝因此大为震怒,下令将主父偃诛杀。 除此之外,刘彭祖还是个史载最早“spy”爱好者之一。 每当身为督察人员的相国与大员到任,刘彭祖便穿着布衣扮为奴仆,亲自外出迎接,还要亲自为这些官员清扫下榻的住所,然后再故意安排属下在搞出一些惑乱之事来引诱腐蚀他们,自己则在旁边看着这些官员如何应对,只要这些官员有一定点言行失当,触犯了朝廷的禁忌与法规,他便要将这些黑料一字一句的记录下来,绝无疏漏。 之后一旦有官员要依法办事,刘彭祖便会拿出这些黑料要挟,令其不得不顺从自己的意志,否则便要上报朝廷,搞他们个家破人亡。 就这么说吧。 刘彭祖一共做了五十多年赵王,到任的相国与大员都没任职超过两年的,聪明点的早早就请辞了,固执点的则统统因罪去职,罪过大的直接被处死,罪过小的也在受罚之后一辈子无法翻身。 就凭这样的手腕,本就存在各种弱点的人性如何抵挡得住,还不是分分钟被他拿捏在手掌之中? 另外除了奴仆,刘彭祖还非常喜欢spy府衙吏人,没事便穿上一身吏人的衣裳带领走卒四处寻常,遇上过路的旅人、商队都要敲诈、劫掠一番。 甚至他还上书武帝,志愿督讨王国内的“盗贼”。 然而这其实便是在“奉旨抢杀”,因为赵国之内谁是“盗贼”完全便由他一人说了算,被抢被杀都没地方说理去,以至于他在位的时候,过路的旅人、商队皆成了惊弓之鸟,别说是在郡城内留宿,甚至不敢途径赵国境内。 如此刘彭祖在赵国专擅大权,所有的专利买卖全都掌控在他手中,收入比其他王国的正常租税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在位六十年,积累了数不尽的财产。 不过根据《史记》记载,刘彭祖又是个挥霍无度的人,死之前竟将这些财产全部挥霍空了…… 除此之外。 刘彭祖这个赵王的王位亦是极有意思。 传说这是西汉历史上最诡异、也最倒霉的王爵,没有之一。 第一任赵王张敖乃是刘邦的女婿,刘邦征讨匈奴时吃了败仗,返程途径赵国,张敖自知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老丈人给的,自是十分殷切,结果刘邦却因败仗的事无端迁怒于他,常常呵斥谩骂,以至于张敖手下几名衷心的臣工看不过去,竟私下谋划暗害刘邦,想为张敖出了这口恶气。 结果事情败露,害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张敖险些被杀,幸得吕后帮忙求情,最终才保住了一条性命,不过却废去了王位。 第二任赵王则是历史有名的刘如意。 他的事情很多人都有所耳闻,母亲戚夫人被吕后砍去四肢、挖去眼睛、削去鼻子与耳朵,然后仍在厕所里做“人彘”,刘如意则被骗到京都毒死,就连当时的吕布的亲儿子孝惠帝刘盈看到如此惨绝人寰的惨状,都因此得了心病,一年多下不了床,最后借酒消愁而致成宿疾,没过几年便郁郁而终。 后来刘邦第六子刘友又接任做了赵王,结果亦是没过多久,便因有人在吕后面前嚼舌头,被招到长安官邸,吕后命人围住王府,断绝食物,堂堂皇子最后落得一个活活饿死,葬入乱坟岗子的下场。 再下一个倒霉蛋乃是刘邦第五子刘恢,刘恢却在仅仅就任四个月之后自杀而死。 接着本来应是轮到了后来的汉文帝刘恒,刘恒当时乃是代王,一听说要叫他去做赵王,吓得连忙上表推辞,表示将赵国这块肥肉让给大德高贤,自己情愿一辈子呆在苦寒边地,为国家守好北大门……后来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只有他躲过了此劫,最终以最不被看好的“庶子”身份入主未央宫,成了最大的赢家。 然而赵王的诅咒并未因此断绝。 此事刘家的子孙已经被这个不详的赵王爵位吓破了胆,任谁也不敢前去接任,不过有吕后撑腰的吕氏子孙却偏不信邪。 于是吕后的侄子吕禄被封做了下一任赵王,并且还是不用前往赵国居住的赵王,留在京城掌控京城的军队。 结果没过多久吕后便死了,吕禄听人劝说交出了兵权,最终的结果便是大臣苦吕后久矣,很快便发动了枕边,将其与其他吕氏子孙一道斩杀。 在接下来。 赵王又回到了刘氏手中,由第五任赵王刘友的儿子刘遂继承,结果刘遂亦是延续了赵王的诅咒,因为削藩之事跟着同样被削藩的吴王凑热闹,最终兵败,自杀身亡。 这便是后世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赵王的诅咒”。 自西汉立国之后,赵王一位几经更换,但却几乎无一善终,便是不信邪也不行。 而将这诡异的诅咒彻底终结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刘备刚才提到的“刘彭祖”。 作为一个后世公认的官场流氓,他设计谋害死了无数官员,成功的将“赵王的诅咒”变成了“赵国相国的诅咒”,使得所有来赵国任职督查于他的人几乎无一善终。 而他自己,则整整在位六十年,最终寿终正寝。 这真心教人无法不去思量,难道诅咒也怕恶人不成? “看来四弟知道此人,那就好办了。” 看到吴良的表情,刘备直了直身子,用更低的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其实我最近几天带人便是在寻找刘彭祖的陵墓,若是能够找到,便可得到一笔巨资,解除我目前的困境不在话下!” “这……” 吴良微微蹙眉,开口问道,“我记得此人乃是因为《史记》,《史记》记载此人是个挥霍无度的人,死之前便将财产全部挥霍光了,哪里还有什么巨资陪葬?” “书籍亦是由人写的,人能说错话,如何便不能记错事?” 刘备立刻反驳道,“何况若这消息是刘彭祖故意放出混淆视听,并且在明面上建起一座疑冢,暗中却将大量的财产埋藏起来,亦是不会教外人知道,何况还是后来写下史书的史官?” “大哥说得有理……” 吴良点了点头,接着又问,“只是令我不解的是,大哥为何如此笃定,难道大哥从哪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不成?” “此事乃是我家的秘密,不可明说。” 刘备含糊其辞,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以确保消息的可靠性,刘彭祖的真墓便在几十里外的赞皇山中,甚至连具体的区域范围都错不了,只不过许是年代久远了些,真墓附近的地形地貌已经发生了改变,我最近几日去寻找了一番,却是怎么都找不到。” “原来如此,此事即是大哥家中不可明说的秘密,方才大哥的这番话我便当做不曾听过,亦不会对任何人说起。” 吴良立刻神色郑重的保证,接着又指了指典韦说道,“典韦兄弟亦是与我有过命的交情,大哥亦可放心,他决不会出去乱说……不过我还是要再劝大哥一句,这掘墓之事有损阴德,请大哥务必三思而后行!” “四弟莫劝,我意已决!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了活路,哪里还管得了那么许多?” 刘备坚持说道。 “既然如此,小弟也不再多言。” 吴良亦是十分平淡的闭上了嘴,微微摇头不再说话。 “……” 刘备见吴良这个态度,终是陷入了沉默,场面略微有些凝重。 如此沉默了几个呼吸的功夫之后,到底还是刘备沉不住气,猛然站起身来对吴良深深的鞠了一躬,硬着头皮求道:“四弟,大哥有一个不情之请,贤弟乃是身怀异术的能人,不知在这件事上,贤弟能否为我提供一些帮助?” “大哥使不得,快快请起!” 吴良连忙起身将刘备扶住,但却发现刘备竟使上了力气,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没办法将其托起来。 “唉……大哥,你这又是何必呢?” 吴良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四弟,我与你相识不久,却已经屡次三番求你相助,便是你不说出来,我也为我这不要面皮的行为汗颜。” 刘备低着头发出瓮里瓮气的声音,甚至语气中略带了一丝哭腔,“但我是真的没有了旁的办法,若不厚颜恳求贤弟相助,非但此生再无翻身机会,追我的这群兄弟亦是难以善终,因此哪怕明知恐遭四弟嫌弃,也只能讹上四弟了!” “四弟!” “四弟……” 话音落下,关羽与张飞亦是感同身受,竟不约而同的拱手躬下身来。 “二哥!三哥!” 吴良假模假样的上前搀扶,自然不可能扶的起来,毕竟他连刘备都扶不起来,这事肯定得叫典韦动手才行。 “求四弟出手助我们这一回!” 二人亦是说道,“若此事成了,从今往后无论天涯海角,无论山南水北,只要四弟需要我们,我等若皱一下眉头便不配为人!”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 吴良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只要四弟能够助我们找到陵墓即可,接下来的事便与四弟无关,我们绝不教四弟脏了手坏了德行!” 刘备继续求道,“另外若是墓中得了财产,我愿分出一半感谢四弟,天地为证,决不食言!” “唉——罢罢罢,这或许便是我的劫数!” 吴良沉默良久,终是仰天长叹了一声,“我答应你们,不过财产我不敢要,更不敢拿去花销,你们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即可。” :x 第五百四十章 阴上加阴(4000) “什么条件?” 刘关张三人终于直起身子,好奇的看向吴良。 他们以为这是成功“绑架”了吴良,但其实谁“绑架”谁自有公论,吴良如此与他们极限拉扯也是为了在盗墓的过程中得到更多的话语权,方便实现自己的“保护性发掘”理念。 否则一旦刘关张三人与他们的属下进入陵墓之后乱来,他们可不似瓬人军那般听话,少不了便要搞一些破坏。 “我可以帮你们寻找陵墓,但若要进入陵墓,为了防止犯下什么忌讳为我与你们引来凶煞,我必须全程参与,而且你们必须无条件听从我的安排,决不能自作主张。” 吴良正色说道。 “四弟也要与我们一同入墓?” 刘关张三人一愣,皆是便面露喜色,拍着胸脯保证道,“若是如此便更加保险了,到时候四弟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们绝无二话!” 他们只是为了求财。 而吴良已经说明这次分文不取,乃是义务帮忙,此举只是为了防止犯下什么忌讳,他们自然也没什么好多想的,甚至还觉得无论如何不能教吴良白白帮忙。 “还有,大哥好像说过此事不希望被赵云知晓吧?” 吴良接着又问。 “正是如此,四弟不知子龙的性子,他循规蹈矩不喜变通,若是知道我们要做这样的事情,不但会尽力阻止我们,可能还会因此与我们反目,到时候这件事便断然办不成了,而若是此事办不成,我们便真的到了绝路,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能被他知道。” 刘备略微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毕竟这种事哪怕在后世为之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违法行为,就更不要说继承了大部分先秦时期礼仪教条的汉朝,哪怕经历过礼乐崩坏的时代,绝大多数人们心中也依旧存在着一道泾渭分明的底线,而这件事无疑便是对那道底线的挑战。 也正是因此,哪怕是这个群雄割据的乱世,诸多豪杰互相攻伐之时亦是会似袁绍一般先发表一些檄文说明发兵的原因,只为了求一个名正言顺。 而曹老板后来迎了献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时候,其实早就有了称帝的能力。 结果遭到包括荀彧在内的一众士族阶层反对,他虽心中十分不悦,但也只能搞死了荀彧与一些反对的官员,最终将此事无限期搁置,再寻找其他的机会与时机,这也是为了一个名正言顺,否则便有可能落得与董卓一样众叛亲离的下场。 这一等就是一辈子。 直到后来刘备率先称帝,他的儿子曹丕才算是得到了这个机会与时机,而后追封了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曹老板一个武帝之名。 “既然如此,便请大哥、二哥与三哥暂时留在城内稳住他,我先带几个人偷偷前往赞皇山探上一探,待找出陵墓的确切位置,再教人回来通知你们,届时你们提前想好借口将他瞒过,再偷偷前往赞皇山与我会合,咱们一同破土开墓,如何?” 吴良“设身处地”的说道。 其实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暂时甩开刘关张三人,不教他们看到自己寻找陵墓的手段,否则若是叫他们发现自己居然如此专业,便极有可能胡思乱想。 “四弟此言极是,到时我们也只带少量亲信前往,如此即可保守秘密,又可不令子龙生疑,方可万无一失。” 刘备连忙点头说道。 说着话,刘备还从怀中掏出一幅手画的地图,在吴良面前摊开之后说道:“此乃赞皇山的地形地貌草图,据我得到的确切消息,赵王刘彭祖的陵墓应该就在被我圈起来的这片区域之中,四弟若要前去探寻,只在这片区域即可,不必浪费过多的功夫。” “明白。” 吴良微微颔首,伸手将这幅地图拿来收好,接着说道,“事已至此,三位哥哥便请先回赵云那里暂住,我即刻率人秘密前往,若有消息自会派人回来通报。” “大恩不言谢,我等的前程便全部寄托在四弟身上了!” 刘备当即又极为郑重的对吴良施了一礼,抓着吴良的手口口声声的道。 “有劳四弟,拜托了!” 关羽与张飞亦是施礼谢过。 …… 将刘关张三人送走之后。 吴良很快便将一众瓬人军骨干招来,将目前所知的情况与众人细细说了一遍。 “想不到竟还有意外之喜!” 众人自是颇为惊喜,尤其是听到这座陵墓中应是藏了许多财宝之后,一个个已经摩拳擦掌起来。 其实他们都清楚,就算得了这些财宝,其中的大部分吴良也都会送给曹老板补贴军饷,他们不过是提升一些功劳与官阶,今后能够多领一些俸禄罢了。 而且如今吴良已经成了庸丘候,下面更是有几千名食邑供养,他现在根本就什么都不缺,瓬人军众人亦是能够跟着他一起吃香的喝辣的,甚至倘若吴良想要过得奢侈一些,每天锦衣玉食也吃不完穿不完,再多的财产对于他而言都已经不过是一些数字。 但这些一点都不重要。 如今这些瓬人军骨干对于盗墓这件事亦是乐在其中,就好像后世的开盲盒一样,有些盲盒中注明了最高可能抽出高级手机、高级平板等奖品,难道热衷于购买盲盒的人真的是没有高级手机与平板么,要真是没有,他们肯定便是舍不得花钱购买盲盒的人,他们只是享受开盲盒的过程,开出了高级手机与平板,就高兴就舒服就愉悦,奖品对这种人来说多余不多余根本不重要。 此刻一众瓬人军骨干亦是一样的心态,挖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到自己手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挖出了什么好东西,与前面那些陵墓相比够不够刺激。 “若有才哥哥已经得到了准信儿的话,咱们是不是可以考虑抛开刘备那伙人单干,毕竟咱们与他们并无交情,没有理由白费力气帮助他们,也没有必要与他们讲究什么诚信,何况我们有能力单干,他们却没有。” 诸葛亮沉吟了片刻,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 吴良颇为意外的看了诸葛亮一眼,这孩子也开始学会不讲武德了啊。 而且这孩子要坑的还是他在正史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老东家,不知道这孩子若是知道了历史轨迹,将作何感想? 而刘备知道了历史轨迹,又将作何感想? 吴良觉得,刘备可能会认为那个妨碍他成事的“小人”,或许便是诸葛亮吧…… 谷诸葛亮被看了的有些不好意思,又挠着后脑勺补充道:“我就是发表一下我的看法,有才哥哥一定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不必将我这番话当真。” “我的意思是,这座陵墓并不是我们此行的目标,最多只能算是一个途中遭遇的小插曲,因此我们不会因为这座陵墓便影响了此行的计划。” 吴良正色说道,“而若是这座陵墓果真如刘备所说藏有不少财宝的话,倘若我们单干,就必须将这些财宝带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届时我们携带大量财宝上路,非但可能惹来他人侧目,刘备也将成为与我们不共戴天的敌人,少不了要率人追杀我们,这会令我们身陷险境,实在没有必要为此冒险,何况这些财宝也并非为我们所用,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我们只入墓探寻我们感兴趣的东西,剩下的便宜了刘备倒也无妨。” “公子说的正是。” 于吉在一旁连连点头道,“不过既然刘备占了咱们的便宜,入墓的时候若有危险之事,便应教他们的人上,我们只站在后面指手画脚便是,可不能既叫他们得了好处,还要我们为他们卖命,这就不划算了。” “老先生,不愧是你。” 吴良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嘿嘿笑道。 “你们……” 直到此时,一直如膏药一般站在吴良身侧的甄宓总算是从他们的交谈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俏脸之上挂满了惊愕之色,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何我越听越是觉得离谱了?”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吴良淡然一笑道,“反正迟早都是要教你知道的,赶早不赶晚,从今日开始你便等于彻底上了我的贼船,我这贼船不好上,但只要上来了,再想下去只会更难。” “谁上了谁的贼船还很难说呢。” 甄宓的面色却是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接着不屑的撇了撇嘴笑道,“何况我什么事没见过?只是有些意外你竟是做这种行当的罢了,其实现在想想倒也有趣,你这命格本就是够硬,而你手下这些人要么是将死的短命鬼,要么是该死未死之人,剩下的人命格亦是挺硬,带他们来做这种行当倒也不算委屈了命格。” “既然如此,这次我便带你一同下墓。” 吴良笑道。 其实除了甄宓展现出来的相面之术与预思之术,吴良更感兴趣的是她的阅历与见识,许多在墓中无法辨认的事物与异象他不认识,甄宓却有可能如数家珍。 这也是吴良最终“勉为其难”的将她留下的另外一个主要原因。 “我不去!” 甄宓立刻大力摇头,接着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又有些心虚的解释道,“我不喜欢那种阴气太重的地方……” 有情况! 难道陵墓对于甄宓、或者说是涂山女娇这种九尾狐妖而言有着某种令其忌惮的东西? 吴良暗自将这个细节记在心里,嘴上却不动声色的道:“不喜欢那就不勉强了,那么你便暂时留在城内等候吧,剩下的人准备一下,带上吃饭的家伙,咱们尽快动身前往赞皇山。” “诺!” 众人纷纷答应。 结果此时甄宓却又看着同样答应的白菁菁问道:“她也要随你一起去么?” “怎么,有问题么?” 吴良回头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女子在五行之中乃是极阴体质,而阴宅通常也都是阴气逼人的地方,两者相加只会令阴气更重,更容易诱发异象?” 甄宓蹙起眉头开口反问。 “是么?” 吴良一愣。 后世似乎也有这种说法,比如一些煤矿便有硬性规定,无论任何情况都绝对不允许女人出现在矿井之中,甚至就连地上的洗煤厂,也不允许女子出现在煤场之中,就算必须有女工,也只会安排在操控室工作。 据说,这就是因为矿石乃是从地下挖出来的,从八卦卦象来说,地势坤,坤六断,即坤所代表的是上、中、下三爻皆为阴爻的象意,是全阴之卦,女人进去阴上加阴,很容易使煤矿发生事故。 不过白菁菁已经不是第一次随他下墓,之前一直都相对比较顺利,因此吴良也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个问题。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已随他下墓多次,从来都只会为他提供助力,何时拖过后腿?” 白菁菁当时就不愿意了,瞪起一双杏眼斥道,“你自己心生怯意不敢去,却还要口出恶语编排旁人,莫以为你年纪小我便时刻都会忍让于你!” “呵,我不敢?” 甄宓顿时气笑,指着吴良说道,“你好好问问他,这天底下有我不敢的事情么?” “那你就一道去呀,不敢去就莫要说这些有的没的,只会令人生厌!” 白菁菁抱住手臂翻了个白眼道。 “你这激将法我自愿中了,去就去!” 甄宓亦是做出同样的姿势,身高不够却依旧仰着脸用那种俯视的姿态瞪着白菁菁。 滋啦——! 吴良仿佛看见一道电光在二人实现交集的空气中一闪而过。 这次甄宓可有点不像是一只活了数千年的老妖怪该有的心性。 或许她说的阴上加阴容易诱发异象的话未必能够当真,但她此前既然那下意识的拒绝,却足以说明陵墓的确是她很不喜欢的地方,甚至可能曾经发生过一些给她留下阴影的事,又或是对她有某种禁制或是影响。 不过此时此刻,吴良还是得出言调和一番:“好了好了,此事全凭自愿,不想去的可以不去,不必勉强,更莫要因为一时赌气做了违心的事才是。” :x 第542章 哭口煞(4000) 最终,甄宓还是耍起了不符合心理年龄的小性子,执意跟随吴良等人一同前往。 吴良自然也没有理由拒绝。 他将甄宓留下本来就不是用来吃干饭的,总要教她发挥一些应有的作用。 如此大约两个多时辰后,除去将十多名瓬人军兵士留在城内民居看家,剩下的人都与吴良一道到达了赞皇山。 杨万里此前便一直在监视着刘备所部的一举一动,因此哪怕不用刘备给的地图,吴良亦是能够极为精准的找到刘备在地图上圈定的范围。 不过吴良并不急于动手,而是回头看向于吉,开口问道:“老先生,你此前来此处看过风水格局,断言此处乃是不适合修建阴宅的死龙之脉,如今你可还能记得这风水格局中的各处细节?”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老朽只需看过一次,便已队此地各处细节了然于心。” 于吉当即颇为自得的捋着胡须笑道。 “此前你还说过,但凡是王公贵族,下葬时便一定会请来数位风水先生帮忙点穴,而后才会确定最终的位置,因此基本没有选中穷山恶水的可能,是也不是?” 吴良接着又问。 “正是如此,尤其对于王公贵族而言,此事可是关系到子孙后代福祉的大事,况且人死之后的身后事本来就只能由子孙后代操办,便是墓主人不当回事,关乎切身利益的子孙亦是不会疏忽大意,又怎会出错?” 于吉有理有据的说道。 “如此说来,赵王刘彭祖葬在这死龙之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因为点穴时出了差错,反倒有可能是刻意为之?” 吴良随即将此前已经在心中仔细思量过的推测说了出来,“而这刻意为之的人应该也不可能是将会直接受到影响的子孙,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测,此事其实便是刘彭祖,也就是这座陵墓的墓主人自己所为?” “公子的意思是……” 于吉一愣。 其他人亦是一脸惊异的望向吴良。 吴良的推测虽然可以说是有理有据,但是听在众人耳中却是十分的违和,毕竟正常人都有趋利避害的心思,通常只会选择葬在一处风水宝地,还真没听说过有人反其道行之,偏要选择一处穷山恶水埋葬的事情,这种行为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我这推测虽然标新立异了些,但是也并非便没有这种可能。” 吴良接着为众人分析道,“据我所知,刘彭祖本就是个巧佞狡猾的人,他的行为方式本就不可以常理来揣度,另外,我虽不知刘彭祖其他的子嗣落得了一个什么结果,但是他立下的太子却是做出了与妹妹和同胞姐姐通奸的丑事,最终被朝廷废了太子之位,谁又能说此事与这恶龙之脉无关呢?” “还有,刘备今日曾与我说过,刘彭祖还在邯郸城设有一处疑冢,而这处陵墓乃是他秘密修建的真冢,刘备虽未与我说明他是如何获取这处真冢具体位置的缘故,但此举必然是为了免于死后受人打扰,将金玉财宝占为己有,好在下面过上最为安稳的日子。” “诸位可以站在刘彭祖的立场想想此事,这真冢应如何点穴下葬才最不可能被打扰?” 说完,吴良环视众人,似是在等待他们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自然是旁人永远都想不到的地方!” 诸葛亮立刻像个学霸一般举起手来认真的答道,“旁人永远都想不到有人会将自己葬在一处凶煞之地,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前来打扰,有才哥哥,是不是这么回事?” 话音刚落。 于吉却是又将话茬接了过去,反驳说道:“公子这种推测虽然不无道理,但需知葬入凶煞之地,可不仅仅只是子孙后代深受其害,就连墓主人亦是极容易发生尸变,未必便能够在下面过上安慰日子啊。” “日过墓主人根本不信会发生尸变这种事,只是一心向要反其道而行之呢?” 吴良又开口问。 “不信?怎会不信……” 于吉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所掌握的堪舆之术绝非虚妄,许多事情都在他这一生的阅历中得到了验证,何况如今人人都相信鬼神、注重风水,反倒是不信的人乃是凤毛麟角。 “关于刘彭祖,我记得《汉书》中曾有这么一句话:‘彭祖不好治宫室禨祥,好为吏’,这或许便是证明。” 吴良继续摆出了自己的证据。 这句话的意思是:“刘彭祖不喜好营建宫室、不迷信鬼神,而喜好做吏人做的事。” 即是说他可能便是这个时代那极为少数不信鬼神与风水的凤毛麟角,不过既然大部分人都相信此道,那么他便可以反其道行之,利用人们的认知在下葬的时候玩“灯下黑”的戏码。 “若是如此……” 于吉皱起了眉头,似乎好事无法理解此事,不过却差不多明白了吴良的意思。 “请老先生为我指出这处恶龙之脉最为险恶的穴位,这是常人以为最不可能藏有陵墓的地方,但我认为却是刘彭祖最有可能选择的地方,我这推测是否正确,拿洛阳铲来一试便知。” 吴良终于将自己的想法完整的说了出来。 “既然公子是这个意思,老朽自当从命。” 于吉拱手说道,接着便根据此前上山观测的记忆在这片空地上用脚丈量了起来,从而准确的指出最为险恶的穴位。 就在这个时候。 此前一直在附近侦查的杨万里忽然现身,快步来到吴良面前之后,附耳小声说道:“公子,我怀疑有人在跟踪监视咱们。” “何以见得?” 吴良微微蹙眉。 “自出城之后,我每走一段距离,便会安排一人留在隐蔽处留守一段时间,以此来确保咱们没有被跟踪。” 杨万里连忙说道,“方才我收到回报,自咱们出来不久之后,便也有几人出了城,他们与我们的行进方向完全一致,就像是跟随我们出城的一般,不过等快到了赞皇山的时候,这几个人却又消失不见了,我暂时还没有发现这几个人的踪迹,因此只是怀疑他们隐入了山中,如今正藏于暗处监视着咱们的一举一动。” “你做的很好。” 吴良点了点头,眉头却又渐渐舒展开来,“如果从城内便开始跟踪咱们的话,八成应该是刘备的人,他到底还是不太信任我,怕我寻得陵墓之后独吞了财宝跑路,因此特地派人前来暗中监视咱们……由他们去吧,即是暗中监视,他们便只能在远处看个大概,倒也不怕暴露了咱们的秘密,不必理会,也不用特意去搜寻他们。” “诺。” 杨万里拱手应了一声,接着又快步隐入了附近的林子,林子中的一些暗哨皆要由他来指挥调度。 不得不说,术业有专攻,杨万里在这方面的能力真心过人。 甚至有些安排比吴良亲自安排还要细致,还要万无一失。 吴良有时候常在想,杨万里有这本事,当初又是怎么就被荀彧与程昱的人给活捉了的呢,难不成这也是命数的安排,就为了来到自己麾下效力? 经的事多了。 吴良也变得越来越信命了,总觉得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 还是那句话,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仅仅用了一刻钟的功夫,于吉便为吴良指出了这处死龙之脉最为险恶的穴点。 或许真是因为受到吴良这个小人的影响,于吉指出的穴点就在这片区域东南方一个刘备所部此前挖开又填上的坑洞旁边。 直线距离不超过两尺…… 说实话,就这点距离,如果吴良的推测没错的话,只要刘备继续往下挖,一定可以挖到陵墓。 毕竟陵墓都有一定的规模,区区两尺而已,与已经找到了陵墓其实并没有区别,挖下去基本不可能错过。 “探!” 吴良一声令下。 立刻有两名已经轻车熟路的瓬人军兵士拿着已经组装好的洛阳铲走上前来,依照吴良此前传授的方法开始向地下探索。 如此一直向下打了大约一丈来深的距离,下面似是已经碰到了硬物,无法再继续深入才终于停了下来。 其实这洛阳铲的使用亦是十分讲究经验。 下面究竟碰没碰到硬物,声音是肯定无法传递上来的,只有用的人才能够根据手感做出判断,若是判断出现了失误,便极有可能令将铲头卷刃损坏。 也是因此,吴良此前还特意传授了他们不少经验,如今这两名兵士已经成了瓬人军的御用执铲师傅,俸禄也要比一般的兵士略高一些。 片刻之后,洛阳铲被提了出来。 吴良走上前来,将铲中带上来的泥土磕出来查看一番,又伸手将其捏碎了轻轻搓动品了片刻,回头再看向众人时,脸上已经露出了笑意。 “看的我的推测没错,就在这下面。” 吴良笑道。 “不愧是公子!” 众人亦是喜笑颜开,这一次寻墓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顺利,这自然是个不错的兆头,而他们当然也可以在这荒郊野岭少待上几天。 “杨万里!” 吴良也不管如今杨万里身在何处,更不在意林子里面可能有正在监视他们的探子,当即对着林子大喝了一声。 片刻之后。 杨万里小跑着从林子里面跑了出来,一路奔到吴良面前:“公子何事?” “已经找到了陵墓所在,派个人回城内通知刘备,教他想办法带人前来挖掘。” 吴良如此安排道。 既然他这次是“勉为其难”的相助,那么这种粗活累活便没有理由教瓬人军的兄弟们亲力亲为,公是公,私是私,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不能平白无故的教自己人给刘备出力。 “诺!” 杨万里又去小跑着前去照办。 “咱们也别闲着,菁菁,我方才见这林子里有些飞鸟,你能不能搞些来,咱们搭个帐篷遮着点风,再生起一堆篝火打打牙祭。” 吴良想了想又道,接着竟还冲刚钻进林子里的杨万里喊了一嗓子,“杨万里,告诉兄弟们不用放哨了,都过来烤烤火歇息歇息,这种事让刘备的人去办。” “好嘞!” 杨万里脚步一滞,竟开心的换了一种应法。 “这可是你强迫我杀生的,得记你头上。” 白菁菁亦是兴致勃勃的掏出了她的祖传麻袋,自跟了吴良之后,她已经不记得这麻袋里面进入过多少飞鸟,反正最后全部都祭了他们的五脏庙,无一生还。 “……” 唯有自来了此处便一言不发的甄宓此刻看着吴良,美眸之中又浮现出了更为复杂的神色。 她真心越来越看不懂吴良了。 与白菁菁最开始跟随吴良时一样,与他相处的每一天,她都能从吴良身上看到不一样的本事,而且还皆是些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本事……白菁菁好歹是个正常人,可她却不一样,她可是拥有数千年见识的九尾狐妖,但饶是如此,吴良的这些本事也依旧令她咋舌称奇,有一种应接不暇的感觉。 …… 刘关张三兄弟来的很快,投入工作的速度亦是很快。 甚至到了夜里他们也不曾歇息,加班加点只为尽快将那座陵墓挖掘出来。 如此到了第二日清早。 还在帐篷里睡大觉的吴良被叫醒时,陵墓的入口已经被完整的挖掘了出来,不过面对陵墓那砖石堆砌堵塞的入口,刘关张三人并未轻举妄动,而是选择教吴良过来看过之后再做定夺,这是他们此前答应过吴良的条件。 吴良脸都没洗便带着众人前去查看。 如此等到了跟前,他才发现这座陵墓的不同寻常之处,确切地说应该是入口设置不太合乎常理。 因为这座陵墓,竟有两个并排而立的入口,并且这两个入口的大小规格一般无二。 “这……” 看到这一幕,于吉竟面色大变,连忙对吴良说道,“公子,如此一面墙上开出两个门洞,就像两张嘴在大声哭泣一般,若用于阳宅,便是极为凶险的‘哭口招丧’,也被叫作‘哭口煞’,家中极易出现如意外、官非、病灾之类悲哀的事情,若是用于阴宅……” 第五百四十二章 拜关二爷(4000) “用于阴宅如何?” 见于吉似乎有那么点大喘气的意思,吴良并不给他装逼的机会,立刻十分配合的追问道。 “老朽此前并未见过这种事情,也说不太好。” 于吉摊手说道,“不过‘哭口招丧’用在阳宅中尚且不妙,如今用在这阴宅之中,偏偏这阴宅还是建在恶龙之脉之中,自然便是煞上加煞……恕老夫直言,这墓可比养尸地厉害得多,只怕葬入其中的尸首有极大的机会发生尸变。” “尸变……” 吴良想起了穿越之后盗得第一个墓,那墓中的主人梁孝王便疑似发生了尸变,化作了一种疑似“犼”的邪物。 倘若这座墓中的墓主人也发生了类似的尸变,那么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便应该是他遇到的第二个尸变事件,只是后世发现的某类古籍记载,这世间尸变也是有许多种的,而这些种类通常与埋葬地的风水、尸首的生辰八字、死亡下葬的年份、甚至是一些特殊的陪葬品等等事物有关。 因此就算真发生了尸变,在打开陵墓之前,也没有人能够说清楚将会面对什么,更无法提前做出准备。 就在这个时候。 “四弟,怎么了?” 见吴良等人一个个面色有些异样,还站在一边窃窃私语,刘备心中自是有些疑惑,忍不住凑上前来问道。 “没什么,我们只是觉得这陵墓开门的方式有些奇怪,居然并排设置了两个门,此前真是没有见过。” 吴良当即对众人使了个眼色,而后不动声色的对刘备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了起来,此前还真没怎么见过这样的大门。” 刘备回头看了一眼墓门,亦是笑着应和道,“或许是因为阴宅与阳宅的格局本就不同吧,咱们此前都没干过这种事,因此少见多怪了。” “大哥言之有理,没准儿其他的墓也有这种建法,只是咱们这些普通人通常不会去研究罢了。” 吴良心中偷笑,嘴上却一本正经的说道,并用适时眼神警告眼中已经流露出笑意的瓬人军众人,免得他们一不小心笑出声来,又要自己浪费口舌解释一番。 “那现在咱们应该如何施为,请贤弟指教?” 刘备接着又遵循此前答应下的条件优先询问吴良的意见。 “大哥现在就可以命人拆除封门的砖墙,一切还要等待墓门打开之后再做定夺。” 吴良微微颔首道。 “既然如此,那愚兄便等待打开墓门之后再来请教贤弟。” 刘备拱手说道。 “大哥辛苦。” 吴良还了一礼,便与瓬人军众人一道返回营帐旁边的篝火周围继续暖身。 直到此时。 他才又压低了声音对瓬人军众人说道:“如今我们看出的风水与凶煞都藏在肚子里,不必教刘备等人知道,若此墓果真凶险务必,一会打开了墓门还要他们在前面打头阵,莫要提前吓到了他们才是。” “……” 众人顿时无语。 他们还以为吴良方才瞒着刘备是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想法,又或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发现,结果搞了半天却又是在使坏心眼,真是与人沾边的事一点都不干…… 他好坏哦,可是我们又好喜欢。 …… 虽是恶龙之脉,虽是哭口招丧。 但不得不说,这座陵墓的防盗措施属实是有些朴实无华,好歹最开始的梁孝王墓的木门还有“自来石”抵挡,而这座陵墓却就只有一道砖墙,并且这道砖墙还只有不足一尺厚的一层,哪怕对于刘备所部这样的盗墓新手,拆除起来也基本没有什么难度。 短短一个上午的功夫,拆迁工作便已经完成。 刘备并未擅作主张,拆完墙壁的第一时间便命人前来请吴良前去查看。 吴良站在上方向下望去,看到两个门通向墓中的黑洞洞的墓道,门口一小部分能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能够清晰的看到空气中飞扬的灰尘颗粒。 这两扇门果然都直接与里面墓道相通,而并非分成了需要选择的岔路。 即是说这就是同一个空间的一面墙,于吉此前所说的“哭口招丧”格局是成立的,只是如此煞上加煞究竟会引发什么样的变故,目前还是一个未知数。 依照惯例。 吴良依旧命人取出了随行的大公鸡,这只大公鸡的命也是硬的很,已经跟随吴良下了许多次陵墓,直到目前为止还活的好好的。 真要说起来,它的资历比吴良身边的某些瓬人军骨干还要高一些。 “老伙计,这次回去我决定给你找只母鸡搭伙过日子,以后出来的时候也将母鸡与你关在同一个笼子里,如此旅途中你也就不会感到寂寞了。” 轻轻拍了拍鸡脑袋,吴良对持鸡的瓬人军兵士点了点头。 兵士亦是轻车熟路的给大公鸡绑上了绳索,而后在门口插下一根木棍,绑好绳索的另一端之后,挥着手将大公鸡赶进了墓中。 望着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大公鸡,吴良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这破嘴,刚才是不是一不小心便给鸡兄立了个电影世界中必死无疑的fg?” 吴良差点给自己一嘴巴。 大公鸡若是死在了墓中,哪怕知道大概率应该是窒息而亡,那他也不敢烤来吃啊…… “四弟,此举乃是何故?” 刘备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又见吴良脸上表情不断变换,自是又凑了上来问道。 “雉通灵,可辨邪。” 吴良不喜欢一直重复此前对旁人说过无数次的话,于是十分简练的说道。 “原来如此,人们常说万物有灵,应该便是这个道理吧?” 刘备连连点头,驴唇不对马嘴的应和道,“这次真是多亏遇上了四弟,若是没有你帮忙,我们别说是找到这座陵墓,便是真找到了,贸然进入恐怕也要犯下许多忌讳,说不定便会为自己惹来一些难以处理的麻烦。” “大哥不必如此客气。” 吴良嘴上说着,眼睛却瞟向了立于刘备身侧的关羽。 关二爷! 方才不小心为鸡兄立了个必死fg,是不是可以如此补救一下,毕竟后世拜关二爷在民间十分风靡,而如今真正的关二爷就在自己面前,立刻拜上一拜岂不是要更加灵验? 说不定还能顺便请关二爷保佑一下瓬人军的这群兄弟姐妹,莫要在墓中遇上什么不好的事情? 如此突发奇想着。 “二哥,可否请你帮个小忙?” 吴良果断对关羽拱手说道。 “四弟请讲,关某在所不辞!” 关羽有些诧异,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竟能够帮得上吴良,不过他依旧还是挺了挺胸,对吴良还礼说道。 “二哥请稍等,我写下几句话,你照着话对着我们念上一遍即可。” 吴良说完此话,便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回了营帐。 不久之后他再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尺绢布,绢布上用他那特制的炭笔写下了一些字迹。 “二哥,你先拿着,再等一下。” 将这绢布交到关羽手中之后,吴良又回身拿起了一只放在篝火旁边的陶碗,取出水囊往陶碗之中到了一些清水。 “?” 众人更加不解。 无论是早就跟随吴良的人,还是刚刚与吴良结识的人,任谁都没见吴良做过相似的举动。 就连绝对称得上见多识广的甄宓,此刻美眸之中亦是满满的疑惑之色,真心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但看到吴良那郑重而又严肃的模样。 他们又不能胡思乱想,总觉得吴良正在做一件十分庄重的事情,甚至可能与某些不为人知的巫术有关。 “好了。” 做完了这些,吴良终于又回到了关羽面前,将这碗水也递了上去,“接下来便请二哥一边用手指蘸水轻轻洒下,一边对我们念出绢布上的话语,莫要有所错漏……剩下的人都过来,与我一道向我二哥躬身而拜,一定要诚心诚意。” “……” 众人一脸茫然。 居然还要躬身而拜? 这究竟是在搞些什么啊? 不过听到吴良的话,瓬人军众人虽然心中很是不解,却也十分配合的聚了过来,而后一齐颇为恭敬对关羽躬下了身子。 他们早已无条件的信任吴良,无论吴良要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先做了再说。 而刘备所部可就不太一样了。 他们依旧站在原地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略微有那么点不知所措,当然,若刘备下令教他们过来依葫芦画瓢,他们应该也一样会照做,毕竟在场都是刘备最为信任的亲信。 “大哥,你也过来一起啊?” 吴良忽然又对刘备招起了手。 “我也要拜?” 刘备一愣。 他可是大哥,而关羽是二弟,按照这个时代的礼节,如此大礼关羽对刘备行得,但刘备对关羽却行不得,哪怕是二人对拜,关羽也需要表现的更加谦逊一些。 “如今你犯着小人呢,最应该拜一拜的便是你了。” 吴良如此说道,“此时此刻你不能将我二哥当做二哥,你要将他当做一尊可以为我们避凶化吉、助我们心想事成的神祇,心一定要诚,否则便恐怕不灵验了……还有三哥,你也过来拜一拜,相信我不会错的。” “……” 一番话听的刘备一愣一愣的。 不过很快他便从吴良的话中推演出了一个结论:难道四弟这是要在二弟身上请神上身,再教拿尊神祇压住墓中的恶鬼,保佑我们此行一帆风顺? 如此想着,再想到那个挨千刀的小人,刘备顿时不再犹豫,立刻下令张飞与其他随行的兵士也都来到关羽面前,而后恭恭敬敬的对关羽躬身拜了下去,尤其是他自己,腰下的极深,一看就特别虔诚。 “二哥,可以开始了。” 吴良对关羽点了点头,也同样躬身拜了下去。 “呃……” 看着对他毕恭毕敬拜下的众人,关羽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都不曾紧张,此刻确实略微有那么点紧张,端着碗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开始吧,二哥。” 吴良微微抬起点头来,开口催促道。 “咳库!” 关羽只得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将绢布铺在面前的石头上,而后端着碗坐下来,再用另外一只手蘸了些碗中的清水,一边将水向众人所在的方向挥洒,一边字正腔圆的念道:“一洒天开,二洒地裂,三洒人长寿,四洒天神归天界,五洒地神入幽冥,六洒凶神恶煞退,诸神回避,天地无忌,佑护尔等诸事顺利、心想事成、逢凶化吉、百无禁忌,急急如律令!” “呼……” 大概是因为紧张,关羽念了这么多字竟一口气都没喘,念完之后才如释重负。 “礼成!二哥辛苦。” 吴良起身时已是喜笑颜开,无论如何,心理上他已经觉得这次稳了,毕竟他刚刚才掰了活着的关二爷。 而那只被他立了必死fg的鸡兄,精神上能够活着回来的可能性也是提高了不少。 众人闻言已是纷纷起身。 许多人还是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确定此举究竟有何意义。 尤其是甄宓。 她方才也似刘备一般以为吴良是在请神,不过她却是唯一一个没有与众人一同施拜礼的人,因为她得先看看吴良请来的神有没有资格教她来拜。 结果却是没有。 作为一个可以称作鼻祖的出马仙,没有人比她更懂上身,但方才她却完全没有感受到关羽被任何事物上身的迹象…… 而刘备则是早已趁机去到了关羽身边,眼巴巴的小声追问:“二弟,方才你可有什么奇异的感觉?” “这……” 关羽不太自信的答道,“倒也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奇异感觉,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感觉的话,可能脚下有过一些酥麻之感,背上可能也曾略微发痒,还有这眼睛,似乎不受控制的跳了几下?” “是了!是了!” 刘备有些羡慕的道,“这可能便是被神上身的感觉,只是不知四弟请了一尊什么神来保佑我们……” 然而当天傍晚。 当瓬人军兵士将绳子拖出来时却才发现,绳子的另外一头竟已经没有了那只大公鸡的踪迹! ------题外话------ 感谢 墨染星夜老板的3000币打赏支持。 感谢 书友20191103140927134老板的打赏支持。 :x 第五百四十三章 远离霉比(4000) “这……公子!” 兵士顿时面露惊惧之色,慌慌张张的拿着绳索给吴良查看。 瓬人军众人亦是屏住了呼吸,此前他们盗了不少陵墓,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出现,如此出师不利,他们心中怎会没有波动? 而刘备等人也同样面露惊疑之色。 他们虽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吴良此前说过大公鸡的作用是“辨邪”,如今大公鸡直接失踪不见,当然不会是什么好兆头,只是目前还不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莫急。” 吴良心中亦是“咯噔”了一下,但此时此刻最不能乱了阵脚的便是他,否则众人的情绪必定受到影响,于是他面不改色的道,“若这座墓中真有邪气,这大公鸡只会断气,断然不会消失不见,因此或许是绑的结松开了,也或许是绳子用的久了自行断裂。” “……” 不过这番话并不能完全打消众人的顾虑,他们没有直接回应,而是依旧微微蹙眉,望着不远处那黑洞洞的墓道。 吴良对此心中有数。 因此说完这番话之后,他也不在意众人的反应,伸手将绳索拿过来仔细查看。 如此一看吴良亦是有些心惊,因为绳索的末端竟是一个十分齐整的切口,看起来好像是被什么利器干净利落的割断了一般。 这同样不是一个什么好现象。 吴良想到了两种可能性: 一种是墓中可能设置有利刃之类的放到机关,大公鸡在经过的时候触发了机关,使得利刃落下将绳索斩断; 另外一种则是墓中可能存在某种不知名东西,就像是之前在梁孝王墓中见过的“犼”一般,它那锋利的牙齿肯定也有能力一口将绳索咬断……毕竟大公鸡力量有限,用来绑它的绳索也只能选择又细又轻的,否则大公鸡根本不可能自由活动,因此绳索的结实程度自然也要打不小的折扣,别说是“犼”那样的邪物,便是一个普通人都能咬断,只是切口肯定不会这么整齐罢了。 “这绳索原本应有多长?” 吴良看向兵士问道。 “回公子的话,原本应有大约十一丈。” 兵士连忙答道。 “现在呢?” 吴良估摸着现在剩下的绳索,还能有个六七丈就已经不错了。 “七丈略多一些。” 兵士答道。 这就更加证实,大公鸡绝对不是挣脱了绳结才消失在墓中。 同时也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无论大公鸡经历了什么,发生意外的地方应该是在深入墓道七丈多远的距离之内。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剩下的绳索总共就只有七丈多长,就算大公鸡跑到了最远的地方,已经将绳索完全拉直,如此斩断绳索的事物最远也就只能在那个位置。 并且现在还不能确定绳索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被斩断的。 若是在绳索还并未被大公鸡拉直的时候便斩断,那么距离则只会少于所剩绳索的长度…… “公鸡放入之后,你可曾始终在墓门外守候?” 吴良接着又问。 七丈多长,汉末时一丈的实际长度还未超过2米5,如此算起来也就是大约小二十米的距离,即是说不论当时发生了什么,距离墓门的距离都不会太远,若有什么明显的动静,一定会顺着墓道传递出来。 “回公子的话,自打公子将这只公鸡交给小人管理之后,小人已经饲养了近一年,这期间小人每天好吃好喝供着,闲暇时小人还要将它自笼中放出来,亲自用手一根一根的为它梳理羽毛,若说咱们商队中谁与这只公鸡最有情谊,除了公子,那便一定是小人了。” 兵士忽然有些伤感的红了眼眶,吸着鼻子说道,“因此每回这只公鸡离了笼子进入……外出觅食,小人便一定会守在一旁悉心等候,它外出多久小人便等候多久,连去茅房都都在旁边解决,根本不敢走远了,只怕它一不小心走丢喽,辜负了公子对小人的信任,这次也是一样,小人从未离开墓门半步。” “……” 吴良无语,这个家伙真是够了,简单的一个问题,非要说的这么复杂干吗? 不过想想自己刚刚问出的问题,怕是这兵士将他的意思理解成了问责,为了避免被他冤枉,所以才说得如此详尽吧。 “你做的很好,我平日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否则又怎会偏偏将这只公鸡教给你来饲养?” 吴良先是笑着为这名兵士宽了下心,这才接着问道,“我如此问你,是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你在墓门外守着的时候可曾听到过什么非同寻常的动静?” “这……” 兵士平静下来,皱着脸仔细回忆了一番,终于还是摇了摇头道,“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公鸡叫唤了两声,后来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明白了。” 吴良微微颔首。 看来暂时并没有什么明朗的线索能够证明大公鸡究竟遭遇了什么。 而这件事仅仅通过推论肯定没有办法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如今墓门也已经开了三四个时辰,墓中空气与外部空气应该已经完成了初步的流通交换,小心一些进入其中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如此沉吟了片刻,吴良终是回过身去对刘备说道:“大哥,小弟认为事已至此,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咱们还是应该尽快入墓一探,若真有什么问题,亦可退出来尽早想其他的法子。” “啊?哦哦!” 刘备也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竟略微有些失神,直到听到吴良的声音才猛然回过神来,忙不迭答道,“贤弟言之有理……不过要不要我先派几名勇士进入其中简单的探查一番,若是没出什么岔子,贤弟再亲自以身犯险不迟,否则若贤弟一不小心有个什么闪失,我这心里可过意不去啊?” “大哥的一番好意小弟明白,不过小弟此前说过,这入墓不比其他,几位勇士不知其中忌讳,恐怕一不小心便犯了大忌,到时哪怕这墓便摆在面前,咱们也是万万进不得了啊。” 吴良又面色严肃的说道。 若是真放心的下,吴良带领瓬人军盗墓的时候便不会亲自以身犯险,大可以似曹禀之前那般招来一群奴役命他们打头阵。 想想就知道,除了少数极为特别的陵墓之外,大部分陵墓都可以被这样的人海战术踏平,而他自己则不会有任何危险,可惜不一样的是,曹禀与刘备等人和他的诉求有着本质的区别,他们盗墓都仅仅只是为了求财,至于毁掉了什么,使得什么古迹彻底失传,又或是能不能够亲眼验证什么,这些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因此使用这样的方式也无可厚非。 “这……” 听了吴良的话,刘备顿时面露难色。 若是有人不小心犯了大忌使得他进不得这座陵墓,那么里面就算真有救命的财宝,他恐怕也很难再取出来,此行便是做了无用之功,这自然是万万不行的。 如此眼巴巴的望着吴良,刘备略有些忐忑的问道:“依贤弟的意思,此时应当如何处置?” “这种地方与地上不同,人越多便越容易出岔子,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再带上几名最为精锐的兵士与我一同前往,进入陵墓之后一定要听我之命行事,绝不能擅作主张。” 吴良正色说道,“至于我们,则会带上一些能够辟邪的法器,倘若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请大哥等人为我们护法,我们将会尽力处置妥当,绝不教大哥白来一趟。” “就按贤弟的意思办吧,二弟三弟,你们去挑几个精兵来。” 刘备见吴良一副下了决心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对关羽与张飞说道。 …… 半个时辰后,入墓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 刘关张三人总共带了五名精兵,这五名精兵身强体壮,包括刘关张三人在内,一共八人全部全副武装,看起来便像是要打一场大仗。 而吴良则带上了包括刚刚入伙的甄宓在内的瓬人军骨干,将所有的法器与防护道具都带在了身上,亦是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有一样东西吴良却并未随身携带——随侯珠。 他将随侯珠包的严严实实,暂时交给白菁菁保管,这玩意儿虽然很适合盗墓照明使用,但它本身具备的意义与价值,却使得它未必适合在刘备等人面前显露,还是多留一个心眼儿比较好。 而且,此行使用火把也更容易检测墓中的空气情况。 双方很快在墓门之外汇合。 刘备等人的显然心中还是有些紧张,面色看起来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严肃与拘谨,甚至站立的姿势都有那么点僵硬。 相比较而言,吴良等人就要正常许多。 就连此前不像前来盗墓的甄宓,此刻也是面色如常,最起码比刘备等人强了许多。 “大哥,小弟刚又想起了一件事要紧事。” 结果刚一见面,吴良便将刘备叫到了一边,而后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说道,“要不大哥还是不要入墓了吧?你如今正犯着小人,命数与运势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若你进入其中,恐怕更容易招来不详之事,这亦会增加此行的凶险,不可不防。” 这还是刚才准备的时候,甄宓私下提醒才令吴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虽然甄宓并不知道吴良就是刘备犯冲的“小人”,但她依旧提醒吴良进入陵墓之后尽量离刘备远点,否则若是招来了不详之事,恐怕遭到连累。 吴良闻言瞬间惊醒。 可不是! 现在他这个“小人”就在刘备身边,刘备就差在脸上写上一个巨大的“霉”字了,若是这种情况下将刘备带进墓中,那恐怕不仅仅只是可能招来不详之事那么简单,而是只要墓中有什么凶险之处,便九成九都没有办法躲过! 到时候刘备可未必便是什么“避雷针”,很有可能是一个明晃晃的“不详吸铁石”,无端招来许多原本可以避过的祸事。 “这样可以么?” 刘备的表情顿时略有些复杂。 一方面是因为这本就是他的事,若他不跟着一起进去的话,道理上有些说不过去;而另一方面则是,他还真有那么点不想进去,毕竟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如今吴良这么说,导师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台阶。 “这也是为了我与二哥、三哥好,大哥不必有所顾虑。” 吴良笑着点了点头。 刘备如释重负,却又一脸无奈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在外面为你们祈福,等待你们平安归来,请四弟务必多加小心。” …… 刚开始的一段路十分平静。 关羽与张飞算是比较实诚的人,心知吴良此行乃是友情帮忙,因此主动带领几名兵士走在前面开路。 如此十多米的距离很快便已经走过。 这期间吴良不断在旁边提醒,教关羽与张飞留意墓道中一切细微的细节,因为根据此前的推断,他觉得这十多米的距离之内,最有可能遭遇斩断他那只大公鸡绳索的神秘事物。 但即便是检查过了路过的每一处细节,他们却什么都不曾发现。 这是吴良最不想得到的结果。 因为如果在这个范围之内没有发现任何机关陷阱,也并未找到可能斩断绳索的事物,那么便说明斩断绳索的事物很有可能是可以自由在陵墓中活动的,即是说,那可能是吴良无法想象的活物。 而根据刘彭祖去世的时间来推算。 这活物还极有可能已经存在了近三百年……人肯定没有这么长的寿命,绝大多数的动物也同样没有这样的寿命。 “……” 不过此事吴良并没有对众人说起,只是提醒大伙更加小心,绝不能掉以轻心。 于是探索工作继续进行。 如此又沿着墓道向深处走了十多米的样子,他们终于见到了前两个开门相对的耳室。 “吴有才,我好像听到……” 白菁菁随即拉了吴良一把,似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就在这时。 “当啷!” 一个所有人都能听到的清脆声音便已自右侧的耳室中传了出来。 :x 第五百四十四章 膨胀螺丝(4000) “!!!” 寂静无声的墓室中忽然传来这样的声音,自是将众人吓了一跳。 就连关二爷都不自觉的打了一个激灵,而后“唰”的一声将腰间长剑拔了出来,若有什么东西在这个时候从那耳室中窜出来,绝对会受到他的无差别攻击。 张飞与麾下的兵士亦是如此,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们毕竟是头一回盗墓,又生活在这个全民信奉鬼神的时代,再加上此前的“出师不利”,精神高度紧张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在这个时代的许多故事传说中,鬼神根本就不是寻常武力能够应对的,因此此情此景对于关羽与张飞而言,绝对要比面对千军万马来的更加刺激。 不过其实吴良等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只是遇到过不少类似的情况,不至于似关羽张飞等人一般反应激烈,但此刻也同样不敢掉以轻心,一个个都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突发情况的准备。 “……” 如此众人便似是被点了穴一般,屏住呼吸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仔细聆听,希望能够通过声音来判断耳室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在这一声响动之后,里面反倒没有了任何声音,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片刻之后。 “菁菁,如何?” 吴良看向了听力异于常人的白菁菁。 他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并不代表白菁菁也什么都听不到。 白菁菁摇了摇头,蹙眉说道:“刚才那似乎是某个铜器或铁器掉落地面与砖石碰撞时发出的动静,而伴随着那个动静,我还隐约听到一些淅淅索索的细小声音,暂时无法听出这细小的声音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不过有些像是能够活动的活物,因为我听出这声音逐渐向远离我们的方向行动,如今已经远到无法再听见任何动静。” “活物……” 听到这话,众人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入墓最怕的便是遇上活物,因为在这种封闭了数百年的密闭空间中,能够存活下来的活物绝对都不会是善茬。 甚至在民间传说中,墓中的活物就算不是邪物,也一定会极大增加尸首尸变或是诈尸的可能性,这对于他们这些不速之客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 “你确定这个疑似活物发生的声音已经逐渐远去了么?” 吴良却是抓住了白菁菁话中的关节,特意确认了一遍。 “确定。” 白菁菁微微颔首,极为简短却又笃定的说道。 “二哥三哥,你们退后,典韦为我掠阵。” 吴良当即穿过关羽与张飞等人,带着典韦小心谨慎的来到那个发出动静的耳室前面,接着在典韦的护卫下慢慢探出头来向里面望去。 “……” 关羽与张飞闻言明显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见此状况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而后自愿拎着兵器走到了吴良与典韦身边,做出防御姿态。 典韦见二人拎着兵器接近吴良,一双手戟亦是拿在手中,警惕的盯着二人。 见二人只是自发的前来为吴良掠阵,他才对二人微微颔首,更加专注的护卫着吴良,只是余光始终不离二人。 …… 这间耳室乃是用来存放陪葬兵器的地方。 许多陵墓都是这样的格局,比如此前盗过的那些汉墓都是如此,最前面的耳室存放陪葬的兵器与兵马俑之类的物品,就像是整个陵墓的门房一般,意思是有兵马在为墓主人镇守陵墓,看守阴宅大门。 而此时此刻,吴良看到的却并不是一个摆放整齐、分类清晰的兵器室。 不少生出了锈迹的兵器已经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有些兵器的木柄亦是腐朽断裂,仅剩下金属部分还算比较完整。 这自是不符合情理。 因为但凡陵墓有所陪葬,都一定会摆放的整整齐齐,并且葬入墓主人之后便会立刻封闭墓门,只要不是后来有盗墓贼光临过陵墓,那些陪葬的物品就算可能随着时间的侵蚀出现了损坏,也断然不会变得如此凌乱,至少应该还保持着此前摆放的规律。 也正是因为这件兵器室太过凌乱,并且灰尘也并未完整的保留下来,吴良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判断刚才究竟是哪个东西发出的动静。 不过依照白菁菁的说法,八成就是这些兵器中的某一件。 “诸位莫慌,这里面暂时没什么异物。” 如此仔细观察了一遍,吴良回头对众人说道。 结果一回头便看到除了典韦之外,关羽与张飞竟也自觉的守在自己身旁,心中顿时安全感暴增。 这三个人随便拎一个出来可以称为三国武将战力的天花板,一下子三个人保护自己,吴良觉得自己恐怕也能够在长坂坡七进七出了。 “呼——” 众人明显松了口气,而后一同凑了上来向墓室中望去。 “先不要进去,莫要破坏了灰尘上留下的痕迹,这些痕迹虽然十分咱乱,但我们或许依旧可以找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吴良伸手拦住众人,而后对瓬人军几人招了招手,“菁菁,于吉……还有你,一起过来随我进入这件墓室查看,注意不要错过任何细节,也不要轻易破坏灰尘上留下的痕迹。” 这个“你”指的便是甄宓。 可不过她在当地是个颇有名望的人,不便在关羽与张飞面前叫出名字,否则可能会引发其他的麻烦。 白菁菁听力过人。 于吉见识与学识过人。 而甄宓的话……其实在见识与学识方面,吴良觉得她绝对在于吉之上,甚至对古文字的研究亦是要比于吉强出太多,毕竟是活了数千年的九尾狐妖,这两方面自是完全可以取代于吉。 但于吉也是有着不可替代的长处,他的堪舆之术同样十分重要,而甄宓在这方面似乎便有所欠缺了。 三人应了一声,很快来到吴良身边。 这个过程中,甄宓看向白菁菁的神色亦是悄然发生了一些改变。 此刻她终于意识到,白菁菁并不仅仅只是吴良留在身边用来满足生理需求的花瓶与附庸,她亦是这个小团队中十分重要的一环。 自加入到这个小团队中之后。 除了吴良像一本书一般在不断的展现出异于常人的能力,不断的给她制造意外与惊喜。 这个小团队中的每一个人也都在逐渐展现出自己的过人之处,他们没有一个人是平庸无用的人,每一个人但拉出来,都可以在某个领域独当一面,如此对比起来,她自己反倒就没有那么特别了。 同时甄宓也已经意识到。 吴良的确是能够干大事的人,而且如果吴良愿意的话,哪怕不需要她的帮助,在某种程度上亦是已经具备了干大事的能力,只看他究竟愿不愿意了…… …… 经过一番查看,他们倒并未在这一堆兵器中发什么特别之处。 相反最为引人瞩目的,反倒是地上的灰尘中留下来的一片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留下的印记。 这些印记极有可能是足迹。 因为它们连成了许多条蜿蜒曲折的线条……不过这“足迹”看起来有十分奇怪,全都是由一个个大约最多只有1公分左右的细长小点组成。 吴良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描述这些小点,他只能说,用长剑的剑尖在地上清刺一下,留下的痕迹便应该与这小点一般无二了。 因此若这些细长的小点正是某种东西的足迹的话。 那么由此便可以推断,这东西的爪子一定十分尖利…… 而循着这些足迹慢慢搜寻,吴良等人很快便在一个翻到在地并且已经碎裂的兵器木架后面发现了一个洞穴。 这洞穴看起来直径应该只有20公分左右。 乃是直接从坚硬的石砖墙壁上凿了出来,并且在洞口附近的石砖上,还能看到许多类似刀劈斧砍的明显痕迹,在洞口下方,也可以看到一堆已经被压平摊开的石屑与早已干燥的土灰。 另外。 通过洞口借着火把的光亮向洞内望去,亦可以看出光是这层石砖砌成的墓室墙壁,便又大约半米来厚! 看到这一幕,吴良心中不免疑惑起来。 盗洞么? 显然不是。 这么小的洞口,大概也就杨万里那种因祸得福掌握了“缩骨功”的人才能够进出,而且距离还不能太长,否则根本活动不开。 那么是某些野生动物不小心挖出的洞么? 吴良依旧觉得不太可能。 他能想到的最产生挖洞的野生动物便是穿山甲,可这足足有半米来厚的墙壁,用的还是十分坚硬的石砖,穿山甲恐怕便是将爪子全部磨秃了,也断然不可能将其挖穿,更不要说在这上面留下这些类似于刀劈斧砍的清晰痕迹。 除非。 吴良倒有一样东西能够办成此事,便是那被他带在身边的“金刚钻”,但就算是“金刚钻”出马,它那小小的爪子与牙齿,也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痕迹。 不过有一点却是值得注意的。 那就是白菁菁方才听到了淅淅索索渐渐远去的声音,即是说如果方才墓室中真有什么活物的话,可能这个洞穴便极有可能是那玩意钻出来的,而那玩意儿也八成便是通过这个洞穴离开了这里。 “……” 白菁菁、于吉与甄宓三人也是同样注意到了这个洞,脸上同样露出疑惑之色。 “公子,要不教杨万里钻进入洞内查上一查,这个洞穴他若是施展缩骨功应该可以进去?” 沉吟了片刻,于吉如此提议道。 “不可!” 吴良当即一票否决,“暂时还不知道这洞穴通向何处,并且能够掘出此洞的东西极有可能就在深处,若杨万里进入之后遇上了它,只怕顷刻间便会被它撕做碎片,不能教杨万里去如此冒险。” “呃……老朽考虑不周,失言了。” 于吉顿时一脸尴尬,连忙道起歉来,他虽平日里总是与杨万里吵架,但却也并没有害杨万里性命的意思。 吴良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会往这方面想。 否则不管于吉多有本事,吴良都一定会将他踢出瓬人军,否则终究是个祸患。 “菁菁,此刻立于此处,可能听到洞内传出什么动静?” 吴良又回头看向白菁菁问道。 “没有动静。” 白菁菁摇头道。 即是说那玩意儿要么已经走远了,要么此刻便蛰伏在洞中,准备伺机而动。 “e……” 吴良蹙眉沉吟,“为了防止我们离开此处之后那不知究竟为何物的玩意儿再从这个洞穴钻出来,我们应当先将这个洞穴封住,再继续深入不迟。” 如此想着,吴良已经开始弯腰收拾起了那些散落在地的兵器。 而后一柄一柄将兵器塞入洞穴之内,柄朝外刃朝内。 白菁菁、于吉与甄宓三人亦是一同帮忙去拾地上的兵器递上,片刻之后二十几柄兵器已经将那洞口塞了个严严实实。 “典韦,你进来。” 此时吴良又从地上捡起最后一把兵器,十分艰难的插入这些兵器之间的缝隙之中,结果这柄兵器之插了一半便已经无法再进去分毫,只得将典韦叫了进来,“将这柄兵器也插进去,若是可以,尽可能再通过缝隙多插几柄,完事用脚揣上一踹,一定要确保这些兵器全都严严实实的挤在一起塞住了洞口。” “诺!” 典韦立刻开始施为。 原本吴良已经无法再将兵器插入的洞口,典韦竟又强行塞进去了六柄兵器,若非第七柄兵器插入一般实在无法再深入,以至于典韦力气太大竟直接崩断,他恐怕仍要再继续插下去。 如此这些兵器便共同组成了一个后世十分常见的膨胀螺丝。 若是没有千钧之力,便极难将这个“膨胀螺丝”取下来。 何况吴良确定那玩意儿现在就在洞穴之中,它若是想从这个洞口再出来抄吴良等人的后路,首先要面对的便是“膨胀螺丝”内部如同刺猬一般簇在一起的兵器锋刃,便是真有千钧之力,没有刀枪不坏之身,亦是难以下手。 除非……那玩意儿另辟蹊径,不过这也同样不容易,毕竟这半米来厚的墓室墙壁,哪怕“金刚钻”去钻,也同样需要耗费不少的功夫。 :x 第五百四十五章 被斩断的爪子(4200) 将这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挖出来的洞口堵住之后,吴良便与众人继续深入探索。 这间耳室相对的耳室果然摆放着几辆马车与几个兵俑,与此前吴良探过的汉墓差别不大,这应该便是汉墓通用的礼仪规格。 与后世一样,丧葬与婚庆之类的礼仪事件,一旦形成了某一种规格,同一时期的人们便一定会循规蹈矩,就算有人会在某些细节上玩个性,但主流的规格还是不能改变的,否则便会被认为不成礼、不吉利。 对此吴良等人并没有任何惊喜的感觉,他们已经进入了不少汉墓,其实都差不太多。 如此有惊无险的经过这两个相对的耳室。 众人也就才又走出大约二十来米的距离,便已经到达一处长方形的大殿。 这大殿面积大约相当于一个篮球场,中间有两排水缸粗细的石柱进行支撑,石柱上雕刻着一些不算精美但也并不粗糙的云气纹进行装饰,而在这些云气纹上则还涂有一些黑色与红色相间的颜料进行点缀。 大概是受到后世一些恐怖电影的影响,吴良很不愿意在陵墓中看到红色,给人一种很不吉利的感觉。 不过他也清楚,继承了秦朝的某些宫廷文化,汉朝的王公贵族其实一直以红色与黑色为贵色,家中的家具用品以及正式场合的服饰大多都会以这两种颜色为主,因此在墓中看到这样的颜色其实也不算突兀。 而在这个大厅的西北东三面。 便开始集中分布一些耳室与与侧室,格局有些类似于民间比较常见的院落,南面乃是出入的大门,西北东三面则分别是生活起居与会客的房屋。 这比较也符合情理。 汉朝除了提倡厚葬以体现孝道之外,第二个显著的特点便是“事死如生”。 说白了就是在修建阴宅的形制与结构上,尽量模仿墓主人活着时候的状态,不但要在前室、中室、后室及侧室、耳室中分别安放棺椁、生活用品,还要配备护卫与出行的马车,同时还必须有活人绝对离不开的厨房与厕所。 这点在吴良此前发掘的一些汉墓中已经有所体现,梁孝王墓中的厕所已经堪比后世的抽水马桶,甚至还有专门用来储存冰块消暑的冰窖。 除此之外,随葬品也要尽量做到应有尽有,几乎包括了生人所有的衣、食、住、行、用各个方面。 如食物,有酒、粮食、水果、禽、鱼、牲畜等等,多被制成饼、饭和各种菜肴,名目繁多,不胜枚举;生活用具有盘、卮、豆、酒壶、奁、甑、鼎、案、耳杯、酒樽、镫等等。 可以这么说,就算是活人被封入陵墓之中,只要空气条件允许的情况,完全可以像是进入了末日安全室一样依靠这些随葬品熬过个一年半载。 只不过向吴良这种时隔数百年才进来的盗墓贼。 通常情况下是看不到那些随葬的食物的,一般的事物早就化作了尘土,能够留下来的只有一些随葬牲畜的骸骨。 当然。 有时还能够见到密封良好的储存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美酒。 此前被吴良盗了墓的盗墓贼前辈——广川王刘去,他除了有墓中女尸的嗜好之外,同时便也十分喜欢饮用古墓中存放的美酒,史载他常常在盗墓的时候喝的酩酊大醉,一辈子过得那叫一个醉生梦死。 不得不说,此人的确是一个勇士。 吴良此前也曾在墓中发现过密封的酒水,但他就绝对不敢去乱碰,更不要说直接饮用,虽说不管是现在还是后世都有“年份越久酒越香醇”的说法,但经历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美酒,天知道是否已经发生了质变,成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看来这座陵墓的规模不怎么大啊……” 从汉墓常见的格局来看,这个大厅便应该是这座陵墓的中室,而存放棺椁的后室、或者也可以说是主墓室通常会与中室直接连在一起,就像院落的堂屋一样位于这个大厅的正北方。 若是如此,这座陵墓的确要算是吴良发掘过的最的汉墓了。 前面的整条墓道加起来也没超过五十米,然后就直接进入了陵墓的主体部分。 不过转念再一想,依照刘备的说法,这座陵墓其实是赵王刘彭祖为了保证日后不受打扰秘密修建,甚至连刘彭祖自己的家人都瞒了过去,这似乎也并非不能解释的通,毕竟要做到尽可能的保密,便要尽量减少动静与人手才能实现最大程度的掩人耳目。 只不过…… 人死了之后才会被葬入陵墓,就算刘彭祖有通天的本事,也断然不可能自己为自己封闭墓门,填土掩埋。 因此他无论如何都要将此事托付给旁人。 而就算为了永远隐藏这个秘密,他最多也只能将当初修建陵墓的工匠全部灭口,却灭不掉这个相托之人,这或许才是这座陵墓的下落最终被刘备获悉的原因。 甚至说不定,刘备的先祖或是他认识的某个人的先祖便与此事有着直接的关系…… “四弟,你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关羽见吴良来到这里之后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只是在想,如今我们已经进入到了中室,我的那只大公鸡如果没有遭遇不测的话,究竟又能跑到什么地方去,为何现在还不曾见到它?” 吴良回过神来说道。 “莫不是躲进了哪个墓室?” 关羽环顾分布在中室三面一众墓室,“四弟勿虑,我们至此并未见到一丝一毫的新鲜血迹,即是说你那只大公鸡很可能并未受伤遇害。” “二哥言之有理。” 吴良点了点头,回头又看了白菁菁一眼。 “……” 白菁菁并未说话,只是微微摇头,表示她暂时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既然如此,劳烦二哥、三哥在一旁为我等掠阵,我一一进入这些墓室进行查探,寻找我那只大公鸡的同时,也尽力帮助大哥寻找刘彭祖带入陵墓的财宝。” 吴良接着对关羽郑重的再次警告道,“这个过程中,请二哥、三哥务必节制属下,绝对不可四处走动,更不可擅作主张,免得犯了忌讳害人害己。” “四弟大可放心,大丈夫无信不立,关某此前既然答应了四弟的条件,便可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 关羽正色说道。 “是啊四弟,这种地方就算你叫他们乱来,他们也肯定不敢乱来。” 张飞则在一旁帮腔说道。 “只是防范于未然,二哥三哥莫怪。” 吴良微微颔首。 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吴良一般情况下是不喜欢可以装神弄鬼去吓唬人的,就像这次,关羽与张飞以及一同进入陵墓的兵士都十分老实听话,这正是吴良所希望的,因此便完全没有继续吓唬他们的必要了。 …… 吴良接下来并未直接前往主墓室,而是先从位于打听东西两侧的耳室与侧室开始查探。 而查探的结果确实令他略微有些失望。 这些耳室与侧室中的确放置了许多比较常见的随葬品,可以说该有的东西一样都没有落下,金器也发现了那么几个,最值钱的应该是一个感觉至少重达十几斤的金鉴,做工还算相对比较精细。 吴良知道这几样金器正是刘备所求,早早便拎了出来交给关羽等人保管。 这可激动坏了关羽等人,尤其是亲自抱着这个金鉴的兵士,硬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一块黄金,就那么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怀中这个沉甸甸的金鉴,之后的举手投足都显得十分僵硬,甚至兴奋的一直在微微颤抖,生怕一不心便给摔了。 瓬人军众人看到这一幕,心中自是有些好笑。 若是换作他们便绝对不会如此心谨慎,早就扔在地上抬脚将其踩作一团收入麻袋里面,反正到了外面可没人认这是什么东西,只认这金器究竟多少分量。 而吴良失望的并不是只找到了这么区区几件金器,他失望的是目前为止已经查遍了东西两侧的所有耳室与侧室,却并未发现代表书房的墓室,也并未在这座陵墓中发现哪怕是一卷可以传承知识与信息的简牍。 接下来就只剩下了大厅正北方的主墓室。 吴良大老远便已经闻到了一股柏木特有的气味,不难猜测刘彭祖哪怕是秘密下葬应该也同样用了汉制王公贵族专用的黄肠题凑形式,而与黄肠题凑缺一不可的便是后世人尽皆知的金缕玉衣。 当然,刘彭祖的身份只是赵王,如果没有皇帝特许,按照汉制他也可能用的是银缕玉衣。 而吴良的盗墓经验早已得出了一个结论: 刘彭祖所在的年代大部分古墓之中的古籍都只能是简牍,又或者是刻于金属器皿之上的金文,而若是一座古墓中随葬了古籍,正常情况下都应该只会出现在主墓室附近的某个耳室、侧室或是龛室之中,根本不会、也不应该出现在放置墓主人棺椁的主墓室之中。 即是说。 他这一次计划之外的盗墓之旅,对于他个人而言极有可能将会一无所获。 而刘备则还有那么一点机会。 毕竟有些墓主人视财如命,喜欢将财宝都放在自己身边,而根据史实记载再结合刘备的说法,刘彭祖很有可能便是这样的人。 “诸位,接下来需心火烛,切莫引燃任何东西,否则必将促成大错。” 进入主墓室之前,吴良又特意嘱咐了一句。 组成黄肠题凑结构的材料大多是黄心柏木,柏木多油易燃,那么多柏木摆放在一起,只需要一个火源便可燃起足以将整个陵墓焚毁的大火。 “听到了没!都给我心着点,若是出了岔子,我唯尔等是问!” 张飞当即对几名兵士大声喝道。 正如历史记载中的那样,他对手下兵士确实不怎么客气,哪怕吴良此前已经提点于他,但这习惯一时半会肯定没那么容易改变。 对此,吴良也并未过多发表评论。 而后便在典韦与关羽的护卫下心穿过门洞向黑洞洞的主墓室中行去。 结果才刚进去几步,他便猛然停下了脚步。 墓室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楚究竟好闻还是难闻的怪异味道,不像是某种药材,也不像是某种香料,当然也不是有毒的水银气味。 除此之外。 他还看到了一把自上而下斩入木质地面的大铡刀,这铡刀看起来得有十来斤中,没有刀柄,只是在刀背上留下了一个圆孔,圆孔中还能够看到一条拴在上面的粗麻绳,有点类似于西方用来斩首犯人的断头台铡刀…… “慢着,先戴上面罩!” 不确定这古怪气味的成分,吴良自是选择心为上。 杨万里还主动走上前来,将几个备用的防毒面罩递到了关羽等人手上,在关羽等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手把手的教他们戴在了脸上。 做完了这些,吴良才继续深入墓室,靠近那个大铡刀心查看。 鉴于铡刀的刀背上有一个圆孔,并且圆孔上还拴有绳索,吴良有理由怀疑这铡刀之前应该是吊在头顶上方,并且极有可能便是一个原理比较简单的防盗陷阱。 如此抬头向上望去,他果然立刻发现了一些端倪。 铡刀正上方的墓室顶部装有一个金属制成的套环,这应该便是用来吊住铡刀的……因为除了这个套环,向墓室深处的继续延伸,每隔大约一米的距离,便又有一个套环。 而那个套环上,此刻正用绳索吊着一把相同规格的大铡刀。 再顺着那绳索看过去,则会发现绳索的另外一端最终颇为隐秘的连接到了铺设在地面上的、位于铡刀正下方的木板上。 如果所猜不错,那块木板肯定便是触发铡刀的机关,有人不心踩上去,恐怕便难逃被铡的命运…… 那么面前这把已经落下的铡刀又是什么情况? 是因为绳索腐朽老化自行落下,还是因为有什么东西触发了机关? 如此想着。 吴良向前多走了两步,来到这把铡刀的侧面,而后立刻便在铡刀的后面发现了三个颇为奇怪的东西! 首先有两个东西可以确定应该是两个爪子? 这两个爪子已经处于干瘪的状态,似是留在这里已经有一些时日。 爪子上没有皮毛,似是覆盖着一些鳞片,并且爪子顶端长有一些两寸来长的指甲,那指甲看起来很是坚固厚实,用于挖掘一定十分方便……而爪子后面的切口则十分平整,看起来似乎正是自腕部被这铡刀斩断。 剩下的那个东西则就有些古怪了,形状像是一个不太规则的圆锥体…… 第五百四十六章 古怪的异变!(4000) 仔细查看过,确定这东西上下左右都不存在任何危险之处后,吴良戴上特制的牛皮手套靠了上去。 那两个爪子已经明确,他更感兴趣也更好奇的自然便是这个圆锥体形状的古怪东西。 如此靠近了仔细观看,吴良才发现圆锥体的顶端总共有三个圆孔。 两个对称的圆孔相对较小。 剩下的那个相对独立的圆孔则要略大了一些,同时这个圆孔里面还留有一条干瘪的如同藤条一般的条状物。 难不成这竟是……穿山甲被这铡刀切下来的半个脑袋? 结合旁边那两只齐腕斩断的覆盖着鳞片的利爪,吴良得出了这样一个推论。 他曾在后世的动物园中见过活的穿山甲,也曾通过网络了解过穿山甲的习性与形态,非常清楚穿山甲具体长什么样子。 那个圆锥体顶端的两个对称的小圆孔,应该便是穿山甲的鼻孔。 而那个大一些的圆孔,则应该是穿山甲的嘴巴。 至于那条干瘪的如同藤条一般的条状物,则应该是穿山甲的舌头。 穿山甲是没有牙齿的,平时以蚁类与一些昆虫的幼虫或虫卵为食,而进食的主要器官便是那条尝尝的能够从嘴巴里面探出来的长舌头。 当然,穿山甲的主食还是白蚁,对于人类而言能够有效的保护森林与堤坝,在后世不但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同样也是一种十分重要的益虫,据科学家观察,250亩森林中只要有一只成年穿山甲,白蚁便很难对森林造成危害。 不过很多人应该不知道,穿山甲其实还是一种食腐动物。 腐尸的气味对它同样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不管是人的尸首还是动物的尸首,除了处于特殊的环境中,大多都将无法避免的经历一个液化分解的过程,最终只剩下骨架与牙齿。 当尸首开始液化分解的时候,便是最适合没有牙齿的穿山甲食用的时候,毕竟穿山甲的消化系统其实一点都不强大,那些白蚁与昆虫之类的食物吃下去之后,还需要像鸡一样食用一些小石子,利用这些小石子将食物磨碎加以消化。 而进入液化分解状态腐尸已经变成了“流食”,对于穿山甲那并不强大的消化系统而言便友好了太多。 后世随着尸首火化的处理方式逐渐变为主流,穿山甲与人类坟墓之间的故事已经鲜为人知。 但许多在农村生活的老人都知道。 穿山甲也是一个天生的“盗墓贼”,它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实用它那高超的钻洞手段钻进葬下不久的新坟,将进入液化分解状态的尸首当做美食来饱餐一顿,而且极其喜欢食用尸首的脑浆子。 它的爪子可以轻而易举的扒开腐尸的脑壳,就算扒不开,舌头也可以轻而易举的穿过腐尸的眼窝子,一直伸入脑子里面直接食用脑浆子。 也是因此,天朝便有了一个流传数千年、哪怕到后世都还在使用的传统——棺材两头的两块侧板一定要使用柏木来打制。 因为据说柏木散发出来的独有气味是穿山甲的克星,穿山甲一旦闻到这种味道便会受不住逃走,能够有效的防止穿山甲破坏墓主人的尸首,打扰墓主人的清静。 不过以上只是民间流传的说法。 科学界并未验证此事,官方也没有任何关于此事的正式记载,是否能够当真尚且还是个未知数。 而此时此刻,吴良则已经对于这种民间说法产生了怀疑。 因为这可是黄肠题奏啊。 黄肠题凑是什么,那可是完全用黄心柏木堆积排列出来的墓葬形式,即是说这件墓室里面到处都是柏木,比那种只有两头加了两块柏木的棺材的气味不知道浓郁了多少,穿山甲要是真受不了这种气味,便应该连这座陵墓都不敢进,更不要说进入这间墓室、在一片柏木之上中了这个铡刀陷阱,这根本不合情理。 “四弟,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见吴良拿着那半个穿山甲的脑袋仔细端详,守卫在吴良身侧的关羽并未见过这种东西,不免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应该是鲮鲤留下的东西。” 吴良转过身来展示给众人观看。 在这个时候,穿山甲应该就是叫做“鲮鲤”,当然也可以叫做“陵鲤”,因为浑身布满了鳞片,体型看起来也与鱼有些类似,因此便有了这样一个名字,意思是“山中的鲤鱼”。 不过这只穿山甲可是遭了大罪。 直接被这个铡刀陷阱斩断了两只用来挖洞的前爪与用来进食的前脸与舌头,不说会不会活活疼死或是失血过多而亡,光是不能挖洞,不能进食,便已经足以要了它的命。 说实话。 被如此斩杀真心凄惨了一些,与此相比,倒不如直接被斩首还能够死的稍微痛快一些,甚至腰斩都比这样强了不少。 “鲮鲤?” 关羽显然没见过这种东西,毕竟北方穿山甲本就稀少,而这个时代又没有动物园与各种网络百科,很难做到不出门而知天下事。 “这是一种不需生活在水中,却能够在山中穿行的怪鱼,平时很难见到。” 于吉适时给众人做了一番很不科学的科普,同时也充分体现出了这个时代人们对穿山甲的认知水平。 “竟还有此等怪鱼?” 关羽一愣。 “天下之大,自是无奇不有。” 于吉颇为自得的捋着胡须,却又微微蹙起眉头有些担心的说道,“只是不知在这陵墓中遇上如此异兽究竟是吉是凶。” “自然是吉。” 吴良又将那一对爪子捡了起来,正色说道,“鲮鲤既能到达此处,便可以说明这处陵墓已经被它钻出了其他的出口,这出口能够与外界互通,便有一些地上的阳气能够进入陵墓,邪气自然也要若上一些。” 后世有人认为,古时候的“阳气”极有可能就是代指后世的“氧气”,反正都是维持生命不可或缺的气。 因此吴良这样的解释自然也没有问题,只不过略微入乡随俗了一下而已。 “公子说的极是!” 于吉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这个家伙十分认同吴良的解释。 “……” 众人亦是明显轻松了一些,他们亦是愿意相信吴良这个“权威”人士的解释,毕竟他们都没有吴良懂得多。 他们倒并未将这只穿山甲与此前在耳室中见过的那个洞联系在一起。 就像吴良所说,那个洞根本不是这样一只穿山甲能够挖出来的,更何况这只穿山甲受到了如此伤害,根本就不可能活下去。 而与此同时。 吴良的注意力已经回到了手中的两个爪子上面。 这两个爪子每个上面都有长有5根还算尖利的指甲,其中中间那根指甲最长最初,旁边的两根指甲次之,最边上的两根直接则短小许多,甚至有一部分藏于皮肉之下。 两对爪子刚好是十根指甲。 吴良想到了后世小说中出现过的“摸金符”。 那玩意儿据说就是用穿山甲的爪子制成,虽然在这之前吴良已经以“晓组织”的方式打造了十枚金戒指,打算给每一个麾下的“摸金校尉”发上一枚。 谷/span  但金戒指其实一点也不特殊,很容易便能够被人仿制。 而这种这个时代的人知之甚少的穿山甲指甲,则就相对稀缺了许多,自然也更加不容易仿制,今后作为“摸金校尉”的身份象征与信物自然是比金戒指更好的选择。 并且此举还能够将“穿越者悖论”给填补上,要是历史上真出现过“摸金符”,而并非只是后世小说杜撰,还便能够仍这个穿越闭环变得更加完整。 如果没有,那就就让他来把小说里的事物变为事实好了。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不过这些“摸金符”上也要刻字,就刻上“晓组织”各个成员的代表字,如此也同样可以满足吴良的那点小心思。 …… “典韦,二哥、三哥。” 将穿山甲的爪子收起来之后,吴良又看向关羽、张飞与典韦三人,指着前面吊顶上的铡刀说道,“劳烦三位上前将这几个机关破除,我们方可继续深入查探。” 其实这玩意儿也就对付一下不当心的人。 吴良等人如今已经发现了这个机关,只需在下面将那些吊着铡刀的绳索一一斩断,令铡刀全部落下便可一劳永逸,安然通过不在话下。 “咣!咣!咣!……” 伴随着几声巨响,铡刀纷纷落下嵌入下方的柏木之中。 吴良等人都戴着防毒面罩,自然也不怕被激起的灰尘呛了气管,只是遮住脑袋待灰尘逐渐飘落之后,方才绕过铡刀继续深入查探。 直到目前为止,他们还并未见到失踪的那只大公鸡。 也并未探明墓室中弥漫着的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怪异气味源头何在。 尤其是那只大公鸡。 如今墓都快要探到头了,它又能躲到哪里去呢……等等,该不会是钻进此前被他用兵器封堵上的那个洞穴里去了吧? 而白菁菁听到的淅淅索索的声音也是它发出来的? 若是如此,一会回去的时候还得再去那个洞穴查探一番,不能就这么轻易将它放弃,毕竟好歹也是瓬人军的元老了。 另外。 还有那只穿山甲的尸首。 吴良认定它绝对不可能活下去,而且可能根本就走不远,因此它的尸首八成还得留在陵墓中…… 再等一下! 吴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且慢!” 吴良忽然将众人喝住,重新回到了发现爪子与半个脑袋的铡刀旁边,而后从身后取出一块破布来,蹲下身子清理起地上那层厚厚的灰尘来。 “公子,这是何意?” 瓬人军众人见状不解的问道。 关羽、张飞等人亦是一脸诧异,不太理解吴良究竟又在做些什么。 “血迹!” 吴良头也不回的说道,“受如此重伤,定会血流如注,就算鲮鲤一般体型不会太大,也一定会留下不少血迹,通过血迹我们便能够知道它后来究竟去了何处,这或许能够帮我们有所发现。” 尤其是这里都是紧密排列的黄心柏木。 黄心柏木颜色很浅,并且在干燥的情况下,若是有血迹留在上面,一定会浸入其中,不管经过多久都绝对不会消失。 而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穿山甲能够进入的地方,大公鸡也能够进入,说不定这会成为找到大公鸡的关键。 果然。 扫清这一层厚厚的灰尘之后,吴良立刻便在柏木上发现了一些极为明显的深色印记,这无疑便是那只可怜的穿山甲留下的血迹。 于是吴良精神大振,接着又沿着这些印记继续向周围清理。 很快他便又发现,这些深色印记并未向墓室之外延伸,反倒是继续向墓室深处延伸而去…… “帮忙,寻找这种印记究竟去了何处。” 吴良抬起头来,对不知是否应该插手的围观众人说道。 “得嘞!” 众人应了一声,除了几名负责警戒的兵士,剩下的人全都蹲下身来,沿着吴良所知的方向清理地上的灰尘。 他们戴着防毒面罩,做起此时来除了要防止眯了眼睛,倒也不必太过在意灰尘。 如此一行人齐心协力。 紧紧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便已经找出了一条清晰的深色印记。 而后沿着深色印记继续向墓室深处小心清理。 大约也就几盏茶的功夫,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被黄心柏木木条簇拥起来的长方形坑洞跟前。 根据吴良对黄肠题凑的了解以及以往的经验。 这个长方形坑洞便应该是用来放置墓主人棺椁的地方,即是说那只身负重伤的穿山甲最终还是来到了墓主人身边。 但当吴良接着火把的光芒向坑洞内望去的时候,却是看到了预料之外的情景。 这里面根本没有棺椁。 他只看到了一个似是有什么东西垒积起来的方方正正的卧榻,而一具人形的金缕玉衣就那么端端正正的躺在这个卧榻之上。 而此时此刻。 这具金缕玉衣却是令他丝毫不敢靠近,甚至生出了退意。 因为他清晰的看到,一种深绿色的未知粘液自玉衣上那些玉片之间缝隙渗透出来,已经在卧榻上汇聚了一滩…… 此情此景。 若有人说这具尸首没有发生什么异变,吴良是断然不会信的! :x 第五百四十七章 这尸首是异宝!(4000) 只是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异变,吴良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说清楚。 总之肯定不会是正常的尸首分解液化现象,毕竟赵王刘彭祖下葬距今已经足有两百多年的时间,尸首依照正常的流程与时效进行腐烂分解,现在应该就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根本不可能是现在这副模样。 不过虽然心中惊疑,甚至觉得根本不应该继续靠近这具尸首,但吴良的好奇心却令他产生了一种揭开外面那层金缕玉衣,仔细看看里面的尸首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的危险想法。 “!!!” 众人看到这一幕,亦是面露惊色。 “公子,很是不妙啊!” 于吉立刻便生出了退意,后退两步皱着脸对吴良劝道,“此地本就是一处极为凶险的恶龙之脉,墓门又故意修成了‘哭口招丧’的凶险格局,如此凶上加凶,这尸首变成这幅古怪模样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咱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处为妙,免得惹祸上身啊!” “……” 吴良回头看了于吉一眼,亦是顺便扫了一眼其余众人的表情。 显然大伙的想法都相差不大,毕竟这座陵墓从一开始就一直出现各种各样的幺蛾子,完全可以说是出师不利,如今再遇上这种事,大伙多多少少都有些退意。 更何况。 吴良每次带领瓬人军盗墓,虽然总要打开墓主人的棺椁查看殉葬之物,并通过这些殉葬之物来进一步确定墓主人的身份,但其实他通常情况下都不会对墓主人的尸首有太大的兴趣,就算有些汉墓中的尸首身上裹着玉衣,他也从未有将玉衣扒下来盗走的举动。 因此这次探墓探到这一步,最多只需要再在这个葬坑中查一查墓主人的殉葬品,也就可以离开了。 了解到众人的心思,吴良终于还是将那个危险的想法压了下来。 反正尸变本来也并不在他的演技范围内,没必要为了满足这点好奇心,便强行带着大伙去冒这个险。 还是只查一查这附近有没有能够证明墓主人身份的东西,比如印玺之类的吧……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难道你们就没有发现这具尸首下面的卧榻有问题么?” 此前一直一言不发、甚至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甄宓忽然指着葬坑下面开口说道。 “有什么问题?” 众人顿时面露不解之色,下意识的探着脖子向下面望去。 “将火把举高一些,仔细去看那卧榻的侧面,好好瞧瞧床榻究竟是由什么东西搭建而成……就你们这眼神,我看今后还是最好不要再来干这盗墓之事了。” 甄宓撇了撇小嘴,用她那极有特色的慵懒语气群嘲了一番。 “……” 然而此时却没人有功夫与她计较,立刻将手中的火把举高了接着火光向那卧榻的侧面瞧去,如此一看之后立刻便面露异色。 他们看到了一片金黄色的金属色泽。 那是什么东西,自是不言而喻! 这卧榻竟是由一堆切割打磨齐整的金砖堆砌而成?! 也不怪他们眼神不好。 只是方才大伙都是站在葬坑上方,自上而下去查看这卧榻与尸首,卧榻的上方早就已经落满了灰尘,根本不可能看到覆盖于灰尘之下的金属色泽。 更何况方才大伙的注意力都在那异变的尸首与尸首下面留下的一大滩粘液上,自然很难注意到这个细节。 “四弟,你看这……” 关羽与张飞的眼睛瞬间变射出了精光,嘴角抽搐着上扬起来,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之情。 他们也是见过黄金的人。 更是知道黄金的份量,别看仅仅是一张卧榻,如果全都是实心金砖的话,如此体积的黄金说少了也有几千斤重,这绝对是一笔可以令任何人无法自持的巨款,更何况还是已经如此窘困的他们。 而若是吴良来帮助他们科普的话,便可以准确的告诉他们,一吨黄金=两千斤,而这也只不过能够溶出一个边长大约373正方体罢了。 如此来目测的话。 吴良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他们,这张卧榻如果的确是实心的,甚至可能得重达万斤。 并且与后世金店里贩卖的“金砖”不同,从这张卧榻上呈现出来的纵横线条来看,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砖块”,每一块“金砖”可能都重达数十斤,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双手抬起来恐怕都极为吃力。 “若要将这些黄金带走,便必须移动这具尸首……” 吴良知道关羽与张飞断然不可能放弃这唾手可得的黄金,刘备更是不可能放弃,于是沉吟着说道。 潜台词便是这具尸首,他们恐怕是非碰不可,绕不开的。 “四弟,事到如今,便是这具尸首能够跳起来吃人,我们恐怕也必须冒险为之。” 关羽咬牙说道,“这是我们的事情,自然没有教四弟与四弟的人来冒险的道理,稍后我们下到葬坑之内移动尸首时,只敢恳请四弟为我们掠阵,而若是我们着了道没有生还的可能,四弟亦可将我们留在此处自行逃命,我们绝无怨言!” 这便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哪怕关羽这样的历史名将,在被现世逼到今天这步田地的时候,也早已没了选择的余地。 “诸位,关于此事,你们可有不同的见解?” 吴良并未直接答应关羽,而是后头看向了一众瓬人军骨干,开口问道。 瓬人军骨干皆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能人异士,有些人的见识自然也是非常人可比,若是有人能够说出一些与这具尸首的情况相关的事情,或许也能够为他们接下来的行动提供一些帮助。 然而。 “……” 众人皆是微微摇头。 就连拥有“阴阳眼”的察木王子亦是蹙眉摇头,对于一些特殊的异物,他应是能够看到一些气息的,但面对这具疑似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异变的尸首,他却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吴良又看向了与他们更加不同的甄宓。 甄宓此刻的神情却是与入墓前的紧张状态不太一样,她那张俏脸很是淡然,但眼眸中却又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 见吴良看向自己,甄宓亦是摇了摇头,嘴上却道:“依我所见,这墓主人既然死了都要将黄金放在身下,连棺椁都省了,自是视财如命的人,你们要动他的黄金,定会引起他的不满,没准儿便会因此暴起与你们拼命,到时候恐怕难以善了。” “这……” 众人闻言血压都有点高了。 尤其是关羽、张飞那伙人,他们已经表过了决心,还指着甄宓能够说出些有用的东西,结果她却说了这么一通令人更加心疑的话。 这也就是她不是他们的属下,否则这二人定要以惑乱军心的罪名惩治于她不可。 瓬人军众人也是无语。 此前他们只知道于吉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怂逼,每次进了墓都说一些丧气话,令人忍不住想打他,结果没想到现在又来了个丝毫不逊色于他的甄宓。 自此之后,瓬人军便有了两个活宝,今后的盗墓生涯倒是不怕寂寞…… 这么多人中。 唯有吴良一人看出甄宓有些不太对劲。 刚才她的眼神就不太对劲,现在说出这番话就更不对劲了,毕竟作为一个活了数千年的九尾狐妖,她根本不屑玩这个装神弄鬼的把戏,同时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不该说什么样的话。 而此前与吴良的交往中偶尔表现出来的不合时宜,其实也只不过是出于她的傲慢与轻视罢了…… 所以甄宓此举定然有她自己的想法,只是此时此刻不便或是不愿明说而已。 于是。 “此事可有什么解法?” 吴良配合着甄宓低眉顺眼的问道。 “在我看来,最妥当的做法便是命人就此取材,使用这墓中的柏木打制一口棺材,好生将墓主人的尸首放置于棺材之中,再用镇魂之法用铜钉将棺材封死之后,再去着手动他的黄金。” 甄宓笑着冲吴良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如此一来,墓主人受棺材的镇魂钉所镇,便是有所异变亦可减弱许多,而就算他依旧要暴起与你们拼命,到底也还跟着一层棺材,待事成之后将他找个地方葬入地下,他自然也很难跳出来与你们为难。” “此计可行!” 听完甄宓的话,关羽顿时对甄宓刮目相看,连连拱手赞道,“还是弟夫人见识过人,如此万无一失的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多谢弟夫人指点!” “我第一眼就看出弟夫人不是俗人,如今听得弟夫人一席话,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三哥从未服过哪个女子,但今日三哥服你!” 张飞亦是大喜,给了甄宓极高的评价。 “……” 瓬人军众人亦是暗自收回了此前的想法,这甄宓与于吉到底还是有些区别的……非要说她更像谁,反倒是更像吴良。 “还得请二哥、三哥安排人手办理此事。” 吴良顺势对关羽与张飞说道。 方才甄宓所说的镇魂钉,其实并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是一种民间常用的钉棺材的方式与习惯,普通的铜钉就可以当做镇魂钉来使用,因此一点也不难找,自然也不算为难了他们。 “这是自然,我们军中正有一个会木工的手艺人,想来打口棺材应是不在话下。” 关羽随即对身后的两名兵士说道,“你们二人原路出去一趟,途中不得乱走,更不得触碰任何东西,免得犯了忌讳,只需将这里的情况回报刘将军,他自会安排此事。” “诺!” 那两名兵士应了一声,便拿着一支火把急匆匆的向墓外奔去。 …… 在将那具古怪尸首移开之前,自然是不能轻易下葬坑探查的。 于是吴良便带着众人继续在这周围查探起来,看看能够找到失踪的那只大公鸡,以及那只必死无疑的穿山甲尸首,顺便也再瞧瞧这里面还有什么具有考古价值的随葬品。 同时,他的心里还藏了事。 所藏之事便是甄宓的真实想法,通过此前的种种细节,他严重怀疑甄宓其实已经看出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并且应该便与那具尸首有关。 终于,他还是找到了一个空档,将甄宓拉到自己身边,附耳小声问道:“你肯定看出了一些东西,说来听听。” “你是在恳求我么?” 甄宓屑睨着嫣然一笑。 “算是吧。” 吴良点头道。 “什么叫做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甄宓面露不满之色。 “那就是,我就是在恳求你,我求求你了大仙。” 吴良果断做哀求状。 “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将面皮看得很轻。” 甄宓翻了个白眼,这才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不错,我的确看出了一些东西,你的运势不是一般的好,今日你将得到一件极为难得的异宝。” “哦?这异宝难道是……” 听到这里,吴良便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正是那具尸首,那便是这座陵墓中最为贵重的异宝。” 甄宓点头道,“那具尸首的确因为某些特殊的缘故发生了异变,他变成了一具万中无一的汗尸,你可知道汗尸是什么东西?” “愿闻其详。” 吴良闻言心中惊奇,连忙追问道。 “所谓汗尸,便如他的名字一般,尸首虽然不会腐烂,但会逐渐自体内渗透出晶莹剔透的粘稠液体,这种液体在很早的时候被叫做‘汗青’,而‘汗青’乃是一种极为神奇的异宝,无论手臂还是腿脚断裂,只要将其涂在创口之上,假以时日便可似虩(xi四声,壁虎的古称)一般断肢再生,乃是世人求而不得的珍宝。” 甄宓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一直在关注着吴良的表情变化。 而吴良的反应也的确十分合她的意,听到这里已经微微张开了嘴巴,脸上浮现出极为强烈的难以置信。 这岂止是极为神奇,简直堪称魔幻! 据他所知,。后世有许多科研机构直到他穿越之前,还在不断的对壁虎、螃蟹一类能够断肢再生的动物进行研究,只为了掌握它们断肢再生的基因密码,试图将其用在人类身上…… 第五百四十八章 活殉(4000) 吴良怎么都想不到。 后世生物工程无法解决的课题,竟在数千年前便已经实现……甄宓既然认得出“汗尸”与“汗青”,那么便可以推测这种奇物早在夏朝之前涂山女娇生活的时代便已经出现过,甚至可能还亲眼见过,因此才能够如此笃定。 不过这究竟是什么原理,其中涉及到哪些层面的知识,使用起来又有哪些注意事项,还需找个合适的时间再与甄宓请教。 “因此你才教关羽与张飞命人先打制一口棺材将这尸首收殓起来。” 吴良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看着甄宓的眼睛说道。 “他们不知如何处置这具尸首,收殓起来之后还得指着我们妥善处置,我们便可名正言顺的将其带走,如此将这异宝拱手相让,他们事后恐怕还得对你感恩戴德。” 甄宓接着吴良的话说道。 “大仙与我果然心意相通,结识大仙乃是我三生有幸。” 吴良嘿嘿笑道。 “我如此为你着想,你还将我唤作大仙未免生分了些吧?” 甄宓却又斜睨嗔道。 “那我如何称呼?” 吴良一愣。 “自己想,好好想。” 甄宓傲娇的仰了仰俏脸,略带稚气的脸庞令吴良心脏疾跳了几下,她似乎每时每刻举手投足都在诱惑吴良。 不过其实吴良自己也是乐在其中。 于是假装略微沉吟了一下,吴良又嘿嘿笑了起来,很是自然的抚了抚甄宓的脑袋,叫了一声:“夫人。” 他可是过来人,而且是个没有多少羞耻心的家伙,这种一点都不会吃亏的事情,做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哼。” 甄宓则很清楚这个家伙的虚情假意,哼了一声之后便一脸嫌弃的拍开他的手,转身来到白菁菁身边,在白菁菁有些疑惑的目光中颇为亲昵的挽住了白菁菁的胳膊。 “?” 白菁菁自是不太清楚甄宓为何忽然与她如此亲昵,又不解的看向吴良。 须知在这之前甄宓可一直处于被瓬人军众人孤立的状态,而她自己也并不怎么合群,总是一副不将瓬人军众人放在眼中的高傲姿态,更不要说像个闺蜜一般主动上来挽住白菁菁的胳膊,这在白菁菁看来当然有些反常。 “奇了怪了,咱们的大公鸡究竟能跑去哪里呢?” 吴良假装没有看见,避开白菁菁目光的同时,做出一副正在用心寻找大公鸡的姿态向前方走去。 他心里大概能够猜到甄宓的想法。 她在确立自己正宫位置的同时,经过这次的事件亦是开始认同瓬人军这个团队的本事,因此从现在开始,她应该是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来融入这个团队,进一步确立自己的位置与在这个团队中的影响力。 吴良知道,这对甄宓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拥有数千年的人生阅历与处事经验,哪怕是一个愚笨的普通人,肯定也早就已经熬成了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精,何况这只九尾狐妖? 真不是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士气,吴良比任何人都清楚,瓬人军众人、包括自己在内,有时搞的一些手段与聪明在她眼中都是一眼便能够看透的儿科,只是看她愿不愿拆穿罢了。 不过吴良并不在意。 自他决定接受甄宓那一刻开始,甄宓便已经是这个团队的一员了,她能够认同这个团队并且主动融入这个团队,对于吴良与整个瓬人军而言,都应该是一件好事……至少目前为止,甄宓的所作所为都很无私,并且与吴良很合拍,而吴良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甄宓能够图他、又或是图瓬人军些什么。 …… 刘备所部打制棺材的过程中。 吴良等人一边查探着,一边已经来到了位于黄肠题凑后方的一处偏室。 这间偏室便已经是整座陵墓中吴良等人唯一没有查探过的地方,而如果吴良的大公鸡也不在这间偏室之中的话,那么他便不得不回到最开始查探过的那个墙上有洞的耳室了。 他完全有理由怀疑,他的大公鸡就是进了那个不知究竟通向何处、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的洞。 大公鸡已经是瓬人军团队中的一员。 吴良还记得开墓时为大公鸡立下的fg,因此他肯定不会轻易放弃,至少活要见鸡死要见尸。 在最后的这间偏室中吴良终于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首先立于门内两侧的,便是两尊半躬身子的侍女铜像,这两尊铜像目测大概一米六左右,算是十分标准的等身铜塑,并且铜像的造像延续了汉代以细腰为美的审美,身材与造型十分符合后世人们的审美观。 并且细节十分到位,该有的性别体征每一样都没有落下…… 使得这两尊侍女铜像乃是裸身,不过通过铜像旁边散落的一些早已腐坏的布料碎屑可以判断,这两个侍女铜像原本是套有一层衣物的,只不过随着时间的侵蚀,套在铜像身上的布料已经破败。 瓬人军众人看到这两尊栩栩如生的裸身铜像,亦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仅仅只是男人们,白菁菁与甄宓亦是目不转睛,就像后世不仅仅只是男生爱看美女一样,其实有的时候女生也一样爱看,没有别的想法,只是为了心情愉悦。 不过吴良对这样的死物向来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单纯将其当做一件做工精美的文物欣赏了一番之后,确认这里并没有什么危险之处,便直接抬脚走进了偏室之中。 这偏室很显然是一间特意设计出来的卧房。 里面的布置格局与汉朝阳宅的卧房几乎如出一辙,不过里面的一些摆放的部分生活用具使得这间卧房看起来更像是一间供女子居住的闺房,而并非是刘彭祖专用的居所。 并且这间卧房内也有一张卧榻。 而这张卧榻便不再是黄金打制而成,而是用了相对而言不怎么名贵的椴木。 刘彭祖已经有了一张金榻,并且自己已经躺在了上面,便完全没有必要再委屈自己打制这样一个椴木卧榻了,就算真嫌金榻硌得慌,也完全可以用堪称木中黄金的楠木来打制,钱对于刘彭祖来说肯定不是问题才对。 值得一提的是,经过多次的盗墓经历,吴良现在对一些木中常见的木料已经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尤其是这种经常用在棺材上的木料,基本不会看错。 正在仔细观察这间偏室的时候。 “有才哥哥,你看那里!” 立于身后的诸葛亮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忽然指着这间偏室的西南角提醒道。 吴良与众人连忙循着诸葛亮所指的方向望去。 他们在一个疑似随葬的木头台子下方看到了一个……那应该是一具扭曲着蜷缩成一团的干尸?! 这具干尸只穿了一只隐约还能看出红色的绣花丝履,另外一只干瘪的脚则留在外面。 应该是一具女尸。 因为正常情况下男人根本不会穿这样的鞋子,并且大部分男人的脚也不会长有这样一直巧秀气的脚……哪怕那只露在外面的脚已经干瘪变色,没有人会觉得精致好看,但还是不难判断出生前的样子。 “这是……” 吴良觉得这情况略微有些不太正常。 他虽然知道汉代墓葬常有夫妻合葬的习俗,但却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合葬形式。 因为在汉代,女子的社会地位并不算低,就算是夫妻合葬墓,夫妻二人的随葬规格也会基本保持一致,至少不会出现太过明显的差别待遇。 甚至就拿吴良最开始盗取的梁孝王墓来说,梁孝王王后的墓就建在旁边的一座山中,非但随葬规格没有出现差别待遇,陵墓的规格与梁孝王墓相比还要更大。 也是因此,梁孝王王后墓被后世誉为了“天下石室第一陵”,而梁孝王则要屈居其后。 另外。 夫妻合葬墓中,夫妻二人是享受同等墓葬待遇的,就比如刘彭祖用了黄肠题凑与金缕玉衣,那么他的夫人亦是有资格使用黄肠题凑与金缕玉衣。 梁孝王王后就有。 后世发现的许多汉代夫妻合葬墓也都有,并且这些汉墓细算起来,与刘彭祖的墓都是处于同一个时间段。 所以这具女尸极有可能不是刘彭祖的夫人…… 带着这样的推测,吴良继续细细观察墓室中的其他细节。 很快他便在地上发现了几样没有任何规则、胡乱散落在地的饰品:一支镶有玉石的金簪、一个已经破了口子的香囊、还有另外一只丝履。 这只丝履依旧能够看出褪色的红色,与那具干尸叫上的那只应是同一双。 而那支金簪与那个香囊亦明显是女子常用饰品,想来可能也与那具锁在木头台子下面的女尸有关。 吴良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先是拾起那个金簪仔细查看了一番,并未在上面发现任何与身份有关的刻字。 而那个香囊吴良则不敢乱碰。 它同样是由丝绸缝制而成,恐怕早就已经与那两尊侍女铜像的一五一样腐朽不堪,轻轻一碰就会化作齑粉。 因此吴良只能蹲下身子借着火光凑近一些去查看,甚至查看的时候连呼吸都要控制好,没准一个大喘气便有可能对其产生损坏,就算上面绣有一些有意义的文字可能也会因此没有办法继续查证了。 结果却是没有。 吴良只在上面看到了一个绣在上面的具有汉朝特色的体型修长的神兽凤凰图案……不过如果这个香囊就是那具女尸的随身物品的话,倒可以证明她的地位应该不会太低,毕竟在汉朝神兽凤凰的图案也不是谁都能用的。 至于那只丝履也是一样,上面同样绣上了花鸟纹,但依旧没有办法由此判断那具尸首的具体身份。 “?” 查看完了这几样东西,吴良回头看了甄宓一眼,目露疑问之色。 他是想说,赵王刘彭祖的尸首化作了汗尸,为何这具女尸在同一座陵墓之中,却并未出现相似的异变。 “……” 甄宓立刻会意,然后摇了摇头。 其实她之前已经与吴良说过,汗尸乃是万中无一的异宝,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出现的。 而且,如果因为这座陵墓的凶险风水与凶险格局,便能够造就出汗尸的话,那“汗青”这种可以使得断肢再生的异宝岂不是就可以批量生产了么? 若是如此,真正的异宝便不应该是刘彭祖的尸首。 而是这座穷山恶水加凶险格局的陵墓。 谁掌控了这座陵墓,便拥有了数不尽的“汗尸”与“汗青”,掌握了断肢再生的独门科技。 得到甄宓如此回应,吴良只得暂时放下这个疑问。 接着他又在典韦的护卫下心翼翼的来到那个木头台子旁边,拿过一支火把趴在地上向木头台子下面的尸首看去。 这具尸首呈蜷缩状。 身上的衣物已经完全破烂,只剩下一些残渣还覆盖身子上面。 此时吴良才注意到,这具女尸的手脚都被麻绳绑了起来,虽然如今麻绳也已经变得十分脆弱,但却要比衣物保存的好了许多,此刻依旧缚在上面。 并且女尸的手还是被反绑在了身后,这是一种十分痛苦的捆绑方式…… 除此之外。 吴良还发现女尸的一条胳膊出现了明显的脱臼现象,肩膀与手臂连接处的骨骼出现了较为严重的错位。 活殉?! 那散落在地的金簪、香囊与丝履,还有这样的捆绑方式,以及明显是剧烈挣扎之后才出现的脱臼现象。 桩桩件件都在呈现这样一个事实。 这具女尸是在活着的时候便被捆住关在了这里,之后经过较为漫长与极为痛苦的挣扎,最终以这样的方式死在了这里! 可是,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刘彭祖要教她殉葬,是随机选择的人选,还是某个特定的与刘彭祖有关的人呢? 如此想着。 吴良又在女尸身上发现了一块原本应是挂于腰间、此刻却已散落在尸首旁边的玉佩。 他略微向前靠了一点,以俯卧撑的方式架空了身子越过女尸的两条腿,慢慢将将手伸向那块玉佩。 第五百四十九章 淖姬与淖子与刘备(4000) 实话实说。 如此靠近这具干尸,吴良心里还是有那么点慌的。 毕竟在后世的盗墓小说与影视中,只要出现了类似的举动,身下的干尸便一定会诈尸暴起,搞的人肾上腺素暴增。 另外有些盗墓小说中还颇为玄乎的教人从尸首中取出各类九窍玉时,要与尸首面对面保持距离趴着,并用捆尸绳套住尸首的脖子与自己的脖子,而后慢慢起身将尸首戴起来,再去尸首身上摸去塞入体内的九窍玉。 这同样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举动,面对面趴在尸首身上……吴良真心想吐槽,这怎么看都有些故意增加惊险与耸人程度的嫌疑。 反正他是不确定这种举动究竟能不能防止尸变,就算是真的有作用,他也绝对不会如此尝试,更不会教瓬人军骨干去尝试。 身为一名盗墓贼。 首先他对九窍玉完全不感兴趣,毕竟这个时代的九窍玉根本不像后世已经成了文物那般值钱,没必要如此抠抠搜搜。 就算是真感兴趣,他也会选择更加稳妥的方式——先用结实的绳索将尸首捆成粽子,然后再用夹子从尸首体内取九窍玉难道不香么?如此就算是墓主人尸首真发生了尸变,也没办法轻易暴起伤人,人多势众的情况下处理起来不知道有多容易。 与此同时。 典韦的举动亦是十分到位,当吴良越过这具干尸的两条腿去取那块玉佩的时候,他则顺势将一柄手戟架在了吴良与尸首的上半身之前。 如此若是尸首果真出现了某种出人意料的异变,首先便会被典韦的手戟挡下,以他那异于常人的力量,绝对可以令那具尸首无法轻易触碰到吴良。 结果。 自然是有惊无险。 吴良拿到那块玉佩的时候,蜷缩在木台下面的尸首没有出现任何异变。 饶是如此,吴良依旧动作迅速的退了出来,然后才略微松了一口气,隔着手套将那块落了不少灰尘的玉佩擦拭了一番,而后又用嘴吹了几下,算是经过了简单的处理。 此时玉佩上的花纹终于完全呈现了出来。 吴良仔细看去,这是一块汉白玉雕刻打磨而成的鱼形玉佩,鱼的造型并不算很有特色,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而在鱼形玉佩的背后,吴良发现了一个刻在玉佩中心位置的隶体小字。 这是一个“淖”字。 “淖?” 吴良微微蹙眉,试图从脑中的历史知识中寻出与刘彭祖有关的“淖”姓之人,甚至是西汉年间的“淖”姓之人。 因为汉朝人们对自己的姓氏要比名字更加看重,因此许多随身物品、信物、器具以及旗帜上若要刻字,通常都只会刻上姓,并且这个时代人们的名字有时还是一种忌讳,甚至连直呼出来都会被当做冒犯与不敬,“名讳”二字便是源于这个礼节规矩,因此这个“淖”字绝对不可能是名字,只能是姓氏。 很快吴良便想到了一个与刘彭祖干系很大的人——淖姬。 这是一个许多后世考古学者都认为能够与天朝古代四大美女相提并论的奇女子,《汉书》与《史记》中都对她有所记载。 淖姬亦是一个美艳动人的美女,曾令三位王爵先后为之倾倒。 第一位乃是她的首任丈夫,江都王刘非。 刘非年纪轻轻便在“七国之乱”中立下战功封为江都王,好气力,治宫馆,不久之后迎娶淖姬,被时人称为良才女貌的神仙眷侣。 可惜刘非命不长久,才到中年便一命呜呼。 淖姬成了寡妇,不过美女总是很有市场,很快她就迎来了第二任丈夫。 这第二任丈夫不是旁人,正是刘非的亲儿子刘建。 刘非英雄一世,儿子刘建却是个荒淫无道的人,刘非当时还未下葬,身为世子的刘建竟然在灵堂上霸占了淖姬,淖姬一个女流,如何敢拂世子之意,只得委屈从之。 后来刘建继承了江都王之位,此人不仅做事放浪出格,竟然还敢私做皇帝大印意图谋反,后被人告发,汉武帝着人调查,刘建知道罪不可赦,只得用衣带自尽身亡。 淖姬就此再一次成了寡妇。 也就在这个时候,第三位王爵找上了门,此人正是这座陵墓的墓主人刘彭祖。 刘彭祖早就听说淖姬美艳不可方物,因此在刘建死后便立刻用尽办法将淖姬夺了过来,不久之后还与她生下了一个儿子。 而后来再到刘彭祖亡故,便再也没有了有关淖姬的记载,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最终是否寿终正寝,并且后世也并未发现疑似她的陵墓。 所以…… 吴良抬头看向了那具蜷缩在木台下面的女尸。 难道这具尸首就是《汉书》与《史记》中都有记载的淖姬不成? 难道刘彭祖死后,还是不肯放过淖姬,竟煞费苦心修建了这样一座反其道而行的陵墓,不但将自己的财产藏在了这里,还将淖姬一同带了进来活殉? 也正是如此。 封闭墓门之后,淖姬没吃没喝还被如此捆绑,自是要经过一番极为痛苦的挣扎,最终惨死在了这个木台下面? 这种可能性其实很大。 刘彭祖既然煞费苦心将淖姬夺了过来,自是十分热烈的喜爱着她,但同时种种细节表明,刘彭祖又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他能骗过所有人将自己的财产全部带走,哪怕死了也要放在自己身下,自然也能够将自己喜爱的女子一同带走,好令自己死后也有人可以作伴。 至于这女子被活殉之后又将会经历何样的痛苦,自然不会在极度自私的刘彭祖的考虑范围之内。 就在这个时候。 “四弟,这玉佩可否给我瞧瞧?” 墓室门口忽然传来一个熟悉却又不应该身在此处的声音。 吴良与众人回头看去。 只见不知何时刘备竟已经偷偷跑了进来,还进入到了这件墓室之中。 “四弟海涵,愚兄听说这里发现了许多黄金,一时激动竟忘了四弟的嘱咐,竟不知不觉跟随打制棺木的兵士一同进来了。” 刘备记得此前吴良不叫他进入这座陵墓的原因,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眼睛却灼灼的盯着吴良手中的玉佩,接着又重复道,“四弟,我瞧着这玉佩十分眼熟,可否拿来给我瞧瞧。” ? 刘备的表现很不正常。 他若只是为了求财,便不应该对这块玉佩产生如此大的兴趣,毕竟就算玉石在汉朝也算得上是一种值钱的东西,但就这么一小块,与那整张用黄金堆砌而成的卧榻相比,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不过既然刘备提出来了,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大哥请。” 带着心中的疑惑,吴良还是转身回来将那块玉佩交到了刘备手中,而后悉心观察刘备脸上的细微变化。 “多谢四弟。” 玉佩入手,刘备极为小心的捧着。 先是大概看了一下玉佩的一面,接着又快速翻转过来去看玉佩那刻有“淖”字的另外一面。 这样子就好像……他知道这块玉佩的另外一面一定有字一样! 吴良心中更加奇怪。 他不由想起了刘备之前将那地图交给他时所说的话。 刘备那时十分笃定,担保地图与消息真实可靠,却又不可说明这份地图与刘彭祖陵墓的消息从何而来,只说这是他家的秘密,不可明说。 所以。 他不但知道这座陵墓的位置与秘密,看现在的样子,很有可能也知道这座陵墓里面还有这样一块玉佩,又或者也可以说……他知道淖姬便葬在这里? 与此同时。 “!” 将玉佩翻转过来的同时,刘备应是已经看到了上面的那个“淖”字,而后眼中忽然浮现出了一抹极为复杂的神色。 不过这复杂的神色一瞬即逝。 下一秒,他已经将那块玉佩紧紧握在了手中,如同往常一样神色如常的对吴良笑了笑,开口问道:“四弟,这玉佩乃是何处所得?” “便在这具女尸身边,应是这女尸的随身物品。” 吴良正色说道。 刘备循着吴良所指的方向来到女尸旁边,而后矮下身子望了过去。 他的脸背对着火把,将脸上的表情全部隐藏在黑暗中,如此静静的观察了有一阵子之后,才头也不回的继续问道:“四弟,依你所见,这具女尸为何会在此处,又怎会以这样的形态死去?” “八成应是活殉。” 吴良听出刘备的声音里面略带了一丝颤音,很显然哪怕有刻意掩盖的成分,刘备的情绪还是出现了一丝波动,于是他继续如实说道,“活着的时候就被绑住了手脚关入这座陵墓,根据金簪、香囊与丝履散落的位置可以判断,那时她应是放在这个卧榻之上,后来陵墓封闭,她便开始奋力挣扎试图挣脱,可惜力有不逮,最终可能是累死、可能是吓死、也可能是饿死在了这木台之下,总之……这种死法十分痛苦,还不如被一刀斩杀陪葬来得痛快。” 最后一句是吴良故意补充的,他既然察觉到刘备有刻意掩盖自己情绪的嫌疑,便要故意将这话说出来再刺激一下刘备。 倘若这座墓中的亡者真与刘备有什么干系,如此说不定便有机会令刘备失态。 从而令自己得到可趁之机,探出刘备想要隐藏的秘密。 “……” 闻得此言,刘备的身子果然微颤了一下。 吴良特意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刘备身后仔细观察,他发现刘备此刻的身子略有些僵硬,应该肌肉紧绷的状态,而他那握着玉佩的手亦是握的极紧,甚至能够看到骨节已经发白。 如此沉默了片刻之后。 “四弟,这女子生前也是个可怜人,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亦不忍见她受苦,因此想为她寻得一处风水宝地重新入殓下葬,可否请四弟帮忙指点一二?” 刘备忽然又对吴良说道。 “……” 吴良听闻一愣,这问题就更大了。 吴良自问,刘备是路边见了动物尸体都要祭出方便铲给掩埋起来的善男信女么? 显然不是。 如此也就可以推测,刘备此举定是有自己不为人知的目的,包括他擅自闯进来亦是因为这不为人知的目的。 吴良有理由怀疑,他与这具女尸可能存在着某种关系,而且关系匪浅。 “既然大哥提出来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小弟自当尽力相助。” 吴良如此说道。 “再谢四弟。” 刘备扭过头来对吴良拱了下手,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对了大哥,那块玉佩上有一个‘淖’字,小弟记得史书中与刘彭祖相关的‘淖’字,似乎只有一个被称作‘淖姬’的女子,因此这具女尸极有可能便是‘淖姬’的尸首。” 吴良点了点头,却又故意说道。 “愚兄也知道这段史实,四弟的推测很有道理。” 刘备这次倒面色如常,微微颔首道。 “另外,据说所知,刘彭祖与淖姬好像还留下了一个子嗣,此人被人叫做‘淖子’,这个‘淖子’本该继承王位,但却因为舅舅的谗言与武帝的干预,最终错失了王位,后来便不知所踪了。” 吴良接着说道。 “!!!” 听到这话,刘备的表情终于失态的僵硬起来,一双眼睛如看鬼神一般看着吴良,目光之中带上了一丝忌惮与敬畏之色。 中了! 吴良立刻意识到了关键所在。 刘备定是与淖姬有关,不过这个“淖子”才是真正的关键字,只是至于是什么关系,现在还很不好说,此事恐怕只能从刘备口中获悉。 因为据历史记载,刘备自称的先祖乃是中山王刘胜,并且如今吴良亲眼见到刘备,他也是如此自称…… 等一下! 吴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中山王刘胜,与赵王刘彭祖乃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刘彭祖为兄,刘胜为弟。 但在历史记载中,两者之间似乎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时常互相指责。 刘彭祖便曾如此评价刘胜:“中山王只管奢侈淫乐,不辅佐天子安抚百姓,怎能称为藩臣!” 而刘胜则反唇相讥:“兄长为王,专门代官吏治事。为王应当日听音乐,玩赏歌舞美女。” 这关系貌似有点乱…… :x 第五百五十章 刘备的身世(4000) 而事实上,关于刘备自称为中山靖王刘胜之后的事情,其实是存在疑点的。 不仅仅是后世学者认为此时存疑,就连汉末时期的一些豪强与士族亦是有许多人提出过这方面的质疑。 可惜就向刘彭祖指责的那样,刘胜是个贪酒好色的平庸之人。 他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大事,也没立过任何功劳,对于汉室刘家最大的贡献便是“造人”,为刘氏留下了许多子嗣后代,据史书记载,他这一生总共留下了一百二十多个子嗣,乃是刘邦后裔中生育能力最强的一位。 也正是因为如此,刘胜的子嗣连他自己恐怕都没办法认全,何况几百年后的汉末人,以及两千年后的后世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变故令刘备的身份更加无法考证——王莽篡汉。 王莽篡汉建立新朝之后,为了令自己的皇位更加稳当,于是便开始大肆销毁刘邦后裔的族谱,受到“家天下”文化的影响,天下士族依旧认为这天下是刘家的天下,而王莽则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窃贼,因此只有将刘家的根基与传承毁掉,才可令王莽安枕无忧。 于是在这期间,刘家的许多族谱都被搜查出来毁掉,许多刘邦的后裔也都在毁掉了族谱之后沦为庶民,就算是那些真正的亲王后裔,那个时期也不敢自称刘氏后裔,否则便可能连命都无法保全。 也正是因此。 如今谁也不能找出刘胜一脉的族谱,没有办法证实或是揭穿刘备的身份,信与不信都只能是猜测。 不过通过刘备如今的表现。 吴良倒是认为刘备至少与刘氏后裔有着直接的干系。 毕竟他知道刘彭祖的陵墓在什么地方,对于刘彭祖墓中的这具应是淖姬尸首的干尸如此表现,也从侧面说明,他至少可能与淖姬或是刘彭祖和淖姬的子嗣淖子有着某种不同寻常的干系。 其中最大的疑点便是。 如果与淖姬和淖子有什么干系,那么刘备便更有可能是刘彭祖的后裔,也更应该自称刘彭祖后裔。 可是他为何要选择中山靖王刘胜? 对此吴良有几种猜测: 一是刘彭祖的族谱还能够找到,而刘备虽与淖姬或淖子有关系,但其实并不是刘彭祖的后裔,因此没办法自领身份; 二是刘备对刘彭祖有着某种外人无法理解的感情,当然是负面的感情,比如憎恨,从刘备现在的表现来看,他对淖姬被刘彭祖活殉的事反应微妙,处于这样的感情,刘备不愿与刘彭祖扯上任何关系; 三是刘彭祖生前的所作所为,刘彭祖为人巧佞,生前使用玲珑手段迫害了许多朝廷派来的国相与官吏,因此在士族中的口碑极差,若是自称刘彭祖后裔,恐怕非但没有办法扯起大旗,还有可能为自己招来一些世仇,而刘胜这样的平庸之人就好的太多了,虽然未必招士族喜欢,但也没有刘彭祖那么招士族憎恨。 当然,这些都还只是吴良根据目前情况做出的推测,并不能够作数。 而想要搞清楚此事,便只能从刘备入手。 但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刘备既然已经自称刘胜后裔,哪怕天塌下来也绝对不可能轻易改口。 往了说,一旦改口便等于承认自己是个骗子,这关乎到他的品性。 而往大了说,这一定会影响到他的声望,好不容易扯起的旗帜必将倒下,他自己也将沦为天下人的笑柄,还何谈成什么大事? 所以在这件事上。 吴良必须得注意分寸,哪怕出言试探,目的也不能太过明确,更不能教刘备意识到他已经摸到了此事的真相。 否则在这件干系根基的事情上,刘备究竟会做出些什么来,谁也说不准。 反正在吴良看来,真正事关重大的秘密,必须只有死人知道,才能够令自己安心下来,否则时时刻刻他都会感觉如芒在背。 历史上刘备既然能够成为蜀国皇帝,定然也不会是什么善男信女…… …… 片刻之后。 刘备已经恢复如常,依旧一脸笑意对吴良拱手说道:“四弟真是博学多闻,令愚兄万分佩服,恐怕这天底下便没有四弟不知道的事情了吧?” “大哥谬赞了,只是恰巧知道而已。” 吴良谦虚一笑,转而又道,“方才大哥教弟助大哥寻一处风水宝地葬下这具女尸,不知大哥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这也是一个问题。 如果这具女尸与刘备没有什么关系的话,助她入土为安便已经是仁至义尽,哪里还需特地寻得一处风水宝地,这未免也太热心了些吧? “这种事愚兄也不是很懂,四弟精于此道,自是一切都听从四弟安排。” 刘备笑着说道。 “若是如此……” 说到此处,吴良微微蹙起了眉头,似是正在思量究竟有什么好去处,如此沉吟了一阵子,他才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正色说道,“说起风水宝地,弟前些日子游历之时到曾见过一处不错的地方,当时还曾与身边的兄弟说起谁若是葬在这个地方,定可保子孙后代衣食诸事顺利。” “哦?不知这地方又在何处?” 刘备连忙问道。 而瓬人军众人却是有些疑惑,尤其是于吉眼中更是划过一抹诧异之色。 他们都知道吴良是不懂堪舆之术的,这方面的事情都会直接请教于吉,并且众人十分确定,吴良根本没有与他们说过哪里有这样一处地方。 明白了! 公子这是又要对刘备信口雌黄,而此刻刘备已对公子深信不疑,不管公子说什么他都会信,自是怎么说都可以。 想明白这个问题,众人眼中又浮现出了一丝会心的笑意。 懂得都懂,就看公子这次有打算玩什么花招了…… “大哥是涿郡涿县人士,应该对涿郡南部的北新城有些认识吧?” 吴良不答反问道。 “自然知道。” 刘备不解,但却点头。 “那么北新城以南有一条卢水,大哥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吴良接着问道。 “有所耳闻。” 刘备再次点头。 “那么大哥知道不知道,卢水北岸才朝向北新城的方向有一处名为凤凰山的山岭,这片山岭主峰居中,两峰如左辅右弼,三峰相连,形如坐西朝东的太师椅,又似筑有双阙的城堡,这便是一处颇为少见的风水宝地。” 吴良终于将准确的位置说了出来,就好像真的亲自到过那里一般。 ?! 然而听到这番话,于吉却是立刻又惊异的看向了吴良。 于吉真是信了吴良的邪,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不懂风水的人根本就不应该能够说出吴良刚才所说这番话来,但吴良却说的明明白白。 而且据吴良的描述,这凤凰山也的确是一处十分难得的风水宝地,就算是懂得堪舆之术的人也得花些功夫走访探寻才能探得如此宝地,而吴良的描述丝丝入扣合乎原理,哪怕教于吉这样的专业人士听起来,都感觉完全不像是在信口雌黄。 所以。 公子真的不懂堪舆之术么? 还是曾经真的到过此处,并受到了某位高人的指点,如今被刘备问起,才来了个假戏真做? “这听起来的确是一处颇为绝妙的宝地……多谢四弟指点!” 听了吴良的话,刘备却是面露喜色,连连拱手对吴良谢道,“愚兄虽不曾去过四弟口中的凤凰山,但既然四弟已经将位置说的如此明了,愚兄又本就只涿郡人士,寻得此山自是轻而易举的事,待这里的事办完了,愚兄便亲自带上这具尸首前往此处,将其入土为安。” “大哥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吴良一边拱手还礼,一边心中却是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结论。 刘备与他自称的先祖中山靖王刘胜,恐怕并没有什么关系,这虽然不能证明刘备便一定不是汉室宗亲,但却已经能够证明刘备在身份上说了谎! 为什么呢? 因为他刚才提到的凤凰山其实便有一座西汉陵墓,后世已经更名为陵山。 这座西汉陵墓中葬的不是旁人,正是刘备自称的先祖中山靖王刘胜,还有刘胜的正妻窦绾,因此这是一处夫妻合葬墓。 这座陵墓乃是一处颇有特色的横穴式崖墓。 两千多年间从未被人盗掘,直到196八年我军某部工兵团在此处挖掘隧道建造工事时,一不心给挖了出来。 此事甚至引起了中央的注意,亲自对当时的科学院院长“郭老”作出批示,命其亲自负责这座陵墓的发掘工作,如此历时111天终于完成了这处陵墓的发掘,从中发掘出了大量颇具代表意义的汉代文物,这件事甚至被天朝考古界载入了大事记,学习考古专业的人几乎都学过这个经典考古案例。 自发掘之后,这座陵墓被列入了第三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并且在完成修缮工作之后逐渐对外开放。 这便是后世颇为有名的“满城汉墓”。 而刘备此刻的表现,显然根本就不知道这地方有墓……作为刘胜的后人,没有正儿八经改朝换代的情况下,竟连自家祖坟都不知道在哪里,这自然是说不过去的,何况刘备还自就在涿郡居住,这自然是个问题。 毕竟汉代以孝治天下,定时去祭拜祖坟也是孝道的体现,哪怕暗中前去祭拜也是应该的,因此他没有理由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吴良断定,刘备根本就不是刘胜的后人。 再结合此前的种种表现,吴良越发觉得刘备应是与刘彭祖、淖姬与淖子等人有所关联,说不定应是刘彭祖或淖子的后人才更加合理。 当然。 他也并不怕刘备去了凤凰山便也会一不心掘出中山靖王刘胜墓。 刘胜的墓藏得太深,而刘备就算要安葬淖姬,以他目前的处境也断然不可能大张旗鼓。 更何况古时修建一座陵墓少则几年,多则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财力、人力、时间都不是现在的刘备能够耗得起的,他最多也就能给淖姬挖个坑竖个碑,这根本就不可能挖出中山靖王刘胜墓。 “那这尸首……” 刘备接着又有些为难的看向了蜷缩在木台之下的淖姬干尸,他身为这方面的外行,有些不知应该如何下手。 “这里面多得是柏木,大哥也可以打制一口棺材,先将这具尸首盛殓起来,等到了合适的地方与时辰再入土为安亦是不迟,待出去之后我为大哥算的一个好日子便是。” 吴良笑呵呵的道。 “也只能如此了……” 刘备微微颔首。 说着话,刘备便又俯下身去细细查看那具女尸,似是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 吴良倒希望他离那具女尸稍远一些,毕竟此刻他这个人近在咫尺,刘备必是运势最差的时候,说不定他去取那玉佩没有事情,而刘备只是蹲在旁边看上一看,便会引的那具女尸发生尸变,顺势将他一同带走…… 不过如今刘备已经进来,吴良也觉得没办法开口再将他撵出去,于是便也只得由他去了,自己继续带着众人查探墓室中的其他事物。 然而就在他才刚准备转身之际。 “砰——夸嚓!” 一声异象忽然传来。 吴良与众人都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见刘备撅着屁股软软的瘫在了地上,鲜血正顺着他的头顶汩汩而出。 而就在刘备的身边,则散落着几块已经碎裂的岩石。 这岩石最大的应有后世板砖的分量,最的则也就球大,并且有一面十分平整,看起来很像是修建墓室所用的石砖碎裂而成。 “大哥!” 关羽与张飞大惊失色,连忙冲上前去查看刘备的伤势。 “大哥!” 吴良也饱含深情的与这二人一同嚎了一声。 不过他却并未贸然上前,而是率先抬头向墓顶望去。 此时他才赫然发现,墓室顶部不知何时竟已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缝,裂痕蔓延向了远处……并且在刘备头顶的位置,已经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不规则洞口,这个洞口大概也就二十平方公分左右。 第五百五十一章 诈尸?(4000) 毫无疑问,刚才砸中刘备的石块就是从这里掉落下来的。 只是不知道这道几乎贯穿墓室顶部的裂缝究竟是因为山体发生了某种变化挤压拉扯所致,还是因为遭遇了什么尚未查明的变故。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墓顶出现这样一条裂缝,这座陵墓的结构定然已经受到了不可逆的损坏,将会极大影响它的寿命,说不定哪天便会彻底坍塌,将这里的一切永远留在地下。 并且。 吴良觉得此事与刘备不无关系。 因为他刚才进入这间墓室的时候,基于此前见过的那些铡刀陷阱,还特意观察过墓顶的情况,那时候墓顶肯定是完好如初的,偏偏刘备进来之后,墓顶便忽然裂开了这样一条缝隙,从裂缝处掉落下来的岩石还精准无比的砸中了刘备的脑袋…… 想到这些,吴良心中一颤,连忙凑过去一脸关切的问道:“二哥、三哥,大哥如今情况如何,不严重吧?” 关羽刚刚探过刘备的鼻息,又号了一下脉搏,总算是略松了一口气:“现在还有气息与脉搏,只是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张飞则用一块从刘备衣服上扯下来的布捂着他那流血不止的脑袋,语气焦急的说道:“而今之计应是尽快为大哥包扎止血,否则光是流血也会要了大哥的命!” “三哥说的极是!” 吴良连忙点头应和道,“这地方乃是不祥之地,绝不是治伤养伤的地方,还得烦请三哥先带几个人将大哥送出去包扎伤口,万万耽误不得。” 他虽然不懂医术,但却也看得出来刘备并未伤着最为致命的动脉,否则断然不会是现在的出血量。 若是如此,刘备应该便还有机会挺过来。 至于是否因为这一击伤着了脑子,最终留下什么无法预料的后遗症,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怪只怪刘备不听劝告,非要顶着他这个近在咫尺的“人”进入陵墓,到头来还是落得一个惨遭开瓢的下场。 当然。 也有可能直接不治身亡,三分天下的人便少了一个,如此一来历史车轮更不知会滚向何方…… “正是如此,我们军中还有一个略懂医术的人,此事应交由他来处理最为妥当。” 张飞二话不说便将刘备公主抱了起来,而后一边快步向墓外跑去,一边对关羽与吴良喊道,“二哥、四弟,这里的事便指望你们多照看着些了,我去也!” 与此同时。 两名随行的兵士亦是十分晓事的追了上去,陵墓黑暗视线极差,他们得用火把为张飞照明道路。 “唉……” 望着张飞等人的背影,关羽沉沉的叹了口气,积郁难平的摇头道,“我兄弟三人当年结拜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怎奈却是造化弄人,极少有一帆风顺的时候,如今更是越活越回去了……希望大哥这次安然无恙吧。” “二哥勿虑,大哥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安然无恙。” 吴良眼观鼻鼻观心,到底还是有些心虚的劝道。 “吉人天相?” 关羽扭头看向吴良,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四弟早已看透了大哥的命数,又何必用这种话来劝我,说出来也不怕四弟笑话,我兄弟三人戎马半生,虽不能说是命运多舛,却也可以说是万事不顺,要说这些年来真有什么好事,也就只有这次结识了四弟这件事能够称得上好事了,这两天大哥还曾与我说过,四弟定是我们命中的贵人,乃是上苍见我们实在可怜心生不忍,因此才特地安排了四弟来与我们相见,四弟就像这黑暗中的火把一般,为我们这漆黑一片不知前路的人生带来了一抹光亮……” 说到这里,关羽的语气中竟出现了一丝哭腔,默默的扭过头去用衣袖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又吸了两下鼻子之后,却依旧不敢回头教吴良等人看到他的脸。 “不说了不说了,教四弟笑话。” 就这么扭着头,关羽摆了两下手,而后便快步向墓室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对吴良说道,“四弟且在此处查探,方才大哥想收殓这具尸首,我先出去交代兵士多打制一口棺材,稍后再回来为四弟掠阵。” “二哥无需多虑,我自会顾好自己。” 吴良冲关羽施了一礼,目送他逃也似的出了墓室。 接着吴良的心里便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了一丝久违的歉疚之意…… 其实仔细想想,这些事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在他身上。 他这个“人”真心没有故意去做一些妨害刘关张三人的事情。 起初帮曹老板盗墓,妨碍了刘备入主徐州,是因为当时身在曹营身不由己,后来则是考虑到便与自己施展手脚实现自己的理想,于是便留在了曹营魏曹老板办事。 后来杀了五虎将之一的马超,亦是马超蹬鼻子上脸,他完全是被动的一方,并且与马超相遇也只是巧合。 历史上关二爷被曹老板所擒,得知刘备并未深思之后便不告而别,曹老板的手下都建议曹老板截杀关二爷永绝后患,曹老板却认为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放了关二爷一马。 连曹老板都知道“各为其主”的道理。 站在这个角度去想,吴良的所作所为便都合乎情理,并非是为了妨害旁人,甚至连损人利己都算不上……就像某个游戏的手雷一样,真心不是吴良扔雷有多准,只怪刘关张三兄弟接的准。 …… 很快将心中涌现出来的一丢丢愧疚之意甩出脑海,吴良继续心安理得的率领瓬人军众人在墓室中查探。 此刻墓室里面的布置与随葬品已经被他们尽收眼底,倒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因此他们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墓顶的那条裂缝之上。 排除掉刘备头顶刚刚出现的这个洞口。 吴良怀疑可能还有其他的洞口,又或是还有其他没有被他们找到的密室。 因为直到现在他还没有见到失踪的大公鸡,以及那只被铡刀斩去了两只前爪与半个脑袋的穿山甲的尸首。 而有缺口的地方必定是整个墙体结构最差的地方,哪怕这条裂缝才刚刚出现,亦是有极大的概率会经过缺口。 当然。 那只穿山甲有可能并未像吴良之前推测的那般死在了墓中。 因为穿山甲留在地上的血迹说明,在它被铡刀斩去了两只前爪与半个脑袋之后,它一路怕去了防止刘彭祖尸首的葬坑,而刘彭祖的尸首已经化作了“汗尸”,倘若穿山甲接触了“汗尸”身上分泌出来的“汗青”,便有可能似甄宓说的那般实现断肢再生,若是如此它便有可能没有死去。 而如果实在找不到其他的线索。 他恐怕便只能折返回去,想办法查探那间兵器室中的洞口。 如今这间墓室其实并不大,目测最多也就五十平米左右的样子,如此顺着墓顶的那条裂缝一路查看,最终吴良发现,这条裂缝一直延伸到了那张椴木打制的卧榻后面。 汉朝的卧榻其实有些类似于后世常见的木质沙发。 卧榻的下面是架空的,有四条腿支撑起来,而卧榻的上面则有三面都添加了靠背或是扶手,可以坐、可以靠、可以卧、也可以躺,功能性其实还是相当不错的。 吴良并未轻易挪动卧榻。 而是从杨万里手中接过一支火把,俯下身来接着火把的光亮向卧榻下面张望。 结果他却并未在卧榻的下面发现裂缝。 即是说那条几乎贯穿了整个墓顶、并且一直延伸到了卧榻后面的裂缝,竟然没有裂到卧榻之下。 “奇怪……” 吴良心中不解,于是又站起身来到了卧榻侧面。 而后对典韦与杨万里挥了挥手:“典韦、杨万里来帮个忙,将这卧榻心移开我再仔细瞧瞧。” “诺!” 典韦与杨万里立刻上前从两侧抓住卧榻的下部,轻轻一端便将整个卧榻抬了起来,而后将其向外移动了一尺。 “可以了。” 吴良叫住二人。 待两人将卧榻放好之后,他才再次上前进行查看。 这时他才发现,那条裂缝的确并未贯穿到地面,而是在距离地面还有两尺左右距离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即是说这后面并无吴良预想之中的缺口,他的大公鸡自然也不可能藏入其中。 “难道真在最开始发现的那个洞里?” 吴良甚至开始怀疑,最开始白菁菁听到的那个渐行渐远的动静,便是大公鸡发出来的声音。 毕竟这只大公鸡他虽然养了许久,但还是不似猫狗那么通灵性,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会想要躲开,而不是似猫狗一般冲过来与他亲近。 因此大公鸡听到他们的动静躲入洞中的可能性亦是不。 “大伙再仔细查一查,看这墓室之中否有隐藏的暗格。” 排除掉卧榻之后,吴良在墓室中环视了一周,并未发现其他可疑的地方,只得发动众人再一同找一找,免得有什么疏漏之处。 …… 瓬人军骨干基本上都有盗墓经验。 并且耳濡目染也从吴良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如此一同搜查起来定是要比吴良一个人更加细致,也更不容易出现疏漏。 结果如此搜查之后仍是一无所获。 吴良不免有些失望,看来他的那只大公鸡的确不在这间墓室之中,而这里面又没有真正令他感兴趣的事物,自然也就没了继续查探的必要。 既然如此…… “咱们走吧,去外面看看棺材打制的如何。” 吴良最后环视了墓室一周,终是对众人说道,“杨万里,你带几个人留在主墓室看着,一定要确保亲眼看到刘彭祖的尸首殓入棺材,而后再教咱们的人将装有刘彭祖尸首的棺材抬出去暂时交由咱们的人看管。” 接下来他打算再带着瓬人军骨干一间墓室一间墓室的倒着探查回去,再看看是否错过了什么细节。 “诺!” 杨万里拱手应道。 “还有,一旦发现墓室中出现裂缝迅速增多或是落石增多的情况,便立刻什么都不要管,带上咱们的人冲出墓外,一刻都不得迟疑,如果可以的话,也顺便喊上刘备的人,至于听与不听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不必与他们纠缠。” 吴良接着又嘱咐道。 自看到裂缝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这座陵墓已经撑不了太长时间了,可能下一秒便会坍塌,也有可能还能撑个一年半载,多了说不定是几年。 总之,多留一个心总是应该的…… “明白。” 杨万里再应。 正说这话的时候。 “四弟,查完了?” 关羽带着几名兵士折返了回来。 而这几名兵士则还抬着一个用几块木板拼在一起装钉起来的与担架有些类似的板子,看这样子应该是打算将那具木台下的女尸给收拾出去。 “二哥,我已探过整间墓室,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之处。” 吴良笑着说道。 “有劳四弟了。” 关羽拱手施了一礼,而后又看向了那具蜷缩在木台之下的女尸,接着对吴良说道,“四弟,大哥方才的意思是将这具女尸入殓之后寻得一处风水宝地安葬,因此我带人进来先将这具尸首移动出去,只是不知这移动尸首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老先生,你来与我二哥说说吧。” 吴良哪里知道这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于是果断将这个问题推给了于吉。 “若你们与这尸首非亲非故,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只是触碰尸首之前拜上一拜,移动的时候心一些,莫要令其受到损害,并且记得务必将所有的随身物品一并收敛起来,莫要有所遗漏便是了。” 于吉走上前来,捋着胡须说道。 “多谢指点!” 关羽又对于吉施了一礼,接着便带人上去对那女尸躬身拜了一下。 做完了这些,他们便又各自取出一块麻布来将自己的手包住,而后靠近那具女尸准备将其自木台下抬手。 然而就在他们的手才刚刚碰到女尸的双腿时。 !!! 吴良等人一同看到,那具女尸竟猛然打了一个激灵! 第五百五十二章 吴良的新宝贝(4000) “啊!!!” “鬼、鬼啊!” “诈尸啦,救命!” 关羽带来的几名兵士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一个个连站都站不起,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而后两条腿乱蹬着地面拼命向后挪动。 甚至有人连些鞋都掉了也不敢去拣,只是不停的乱蹬双脚,只想离那具女尸远一点,再远一点。 “莫要慌乱!” 关羽亦是吓的腮帮子一抖,但他是什么人,他可是冠绝古今的关二爷,哪怕此刻受到惊吓仍是“唰”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向前迈了一步心防范着掩护手下兵士后退,同时此举也是在维护吴良等人。 那几名兵士见关羽如此勇武。 而他们又已经退到了关羽之后,并且那具女尸虽然没由来的打了一个激灵,但却并未暴起伤人,心中总算是略为的安定了一丢丢。 如此坐在地上缓了片刻之后。 那几名兵士总算勉勉强强的站了起来,而后纷纷拿出兵器站在了关羽身侧,心有余悸的望向那具女尸。 “将军,属下方才……” 一名应是身负官职的兵士露出一脸既忐忑又愧疚的神色,似是想向关羽解释一下自己方才的失态表现。 毕竟他临阵脱逃不说,还直接躲到了主将身后,若按军规处置,已经够他死上十次。 “这次情形特殊,暂且给你记下,若再有下回,休怪关某无情!” 关羽头也不回的说道。 “多谢将军,若再有下回,不需将军处置,属下自行了断!” 那兵士立刻感激对关羽行了一记大礼。 其他兵士亦是一同行礼,齐声对关羽施礼:“谢将军!” 接着不用关羽再说些什么,他们似是终于找回了被那女尸吓散的勇气,一个个拿起兵器来到关羽身前,保持着距离心翼翼的将那具女尸围了起来,就算女尸此刻再暴起伤人,他们亦是能够将其控制在包围圈内,令其无法第一时间伤到关羽与吴良等人。 毫无疑问,这几人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好兵。 只不过就像吴良遇到的许多人一样,他们虽可以在面对千军万马时视死如归,但却不知应如何面对鬼怪邪祟之类的东西,这种恐惧来源于未知。 曹禀如是,曹昂亦如是。 曹禀便是宁远死在战场也不愿再来盗墓,而曹昂在乐安国与吴良下了一回墓之后,亦是对古墓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同时也对吴良刮目相看,在那之后与吴良相见已是多了一些尊敬与钦佩,并且彻底打消了再跟着吴良去墓里瞧瞧的想法。 与此同时。 眼见那几名兵士已经做好了必要的防范,关羽才终于分出神来,回头看向吴良请教道:“四弟,你看这……” “未必便是诈尸或尸变。” 吴良费劲推开于吉那双紧紧抱住自己胳膊的手,这才正色说道,“我方才见那尸首虽然打了个激灵,但眼睛却并未睁开,也没有了其它的举动,更是没有不同寻常的动静与异变,因此方才的变故或许只是尸首的某根筋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如今受到外力的影响发生的正常变化罢了。” 他其实并未真正见识过诈尸或尸变的过程。 不过在他的理解中,一旦发生了诈尸或尸变,尸首便等同于变成了行尸走肉或是某种邪物,而这种东西见了活人就像是猫见了老鼠一般,是不可能保持理性一动不动的,本能会使其立即暴起伤人。 所以吴良将刚才的情况推测为类似于“条件发射”一般的身体机能。 当然。 也有可能他的推测是错误的,毕竟这已经是一具干尸,人体内的筋络亦是有很大的可能已经完全腐坏断裂,无法再出现这样的“条件发射”。 但吴良坚持认为这不是诈尸与尸变的现象,因为这具尸首的表现实在太过温和。 并且现在刘备已经被抬了出去,令祸事升级的因素自然也不复存在,事情完全可以向好的方向去想。 “那四弟的意思是……” 关羽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忌惮,眉头微微蹙起。 吴良也并没有教关羽立刻再去试试的打算,而是将身后的神秘鼓挪到了身前,接着稍微向前走了两步,颇有节奏的将其拍响。 “砰!砰!砰!……砰!砰!砰!” 此前的数次经历足以证明,神秘鼓对尸变而来的邪物很有效果。 犼。 痋虫巨人。 在面对此类的邪物的时候,神秘鼓便是逃出生天的关键。 只是在面对一些并非由人尸变而来的邪物时,似乎便没那么好用了,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效果,还不如刀枪兵器有用。 因此吴良有理由相信,若是这具干尸果真发生了尸变,神秘鼓的鼓声定然能够令其出现一些不一样的反应,最起码不可能依旧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这……” 关羽与麾下兵士看到吴良的举动,面露好奇之色。 他们可不知道神秘鼓究竟有何用处,还以为吴良这是在施展什么厉害的法术。 “!” 唯有刚刚入伙瓬人军的甄宓此刻却又是精神一振,颇为惊喜的看向吴良腰间的神秘鼓。 对于这个神秘鼓,她似乎知道一些吴良等人不知道的东西,而看她此刻的表情,貌似应该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惜此刻吴良并未注意到甄宓的表情。 他仍在关注着那具干尸面对鼓声时的反应。 结果却是……毫无反应。 这就更加证实了吴良此前的推测,这具干尸八成没有发生尸变,而至于刚才莫名打的那个激灵,则有很大概率正是尸首残余的身体机能出现的偶然现象。 得到这么一个初步结论。 吴良回头又看向了诸葛亮,对他招招手道:“诸葛贤弟,把我这次特意教你携带的宝贝取出来。” 宝贝? 连瓬人军众人都是一愣,他们可从未听说吴良将什么宝贝交给了诸葛亮来保管。 而关羽与随行兵士同样是一脸的好奇之色,会是什么样的宝贝呢,值钱呢,若是价值不菲的话,他们怕是又要欠下吴良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好勒。” 当着众人的面,诸葛亮应了一声,而后将一直背在身后的一个麻布包裹取下递到了吴良手中。 吴良也并不避讳。 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将那麻布包裹打开,然后从里面掏出了一大团捆扎在一起的细麻绳一般的东西。 “这是……” 众人瞪大了眼睛,脖子都不自觉的伸长了一些。 而随着吴良那一大团细麻绳一般的东西逐渐摊开,他们才终于明白了吴良口中的“宝贝”究竟是何物。 那只不过是一张细麻绳结成的渔罢了! 这玩意儿乃是吴良这次出征途径巨鹿郡时,从当地的渔民手中买来的新。 原本他以为这个时代的渔因为材质所限都不太结实,因为这个时代所用的大多都是用麻纤维编制而成,吸水易膨胀,受潮易发霉,因此每次渔使用过后,都必须晾晒很长时间,于是便有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的说法。 但在巨鹿郡,吴良见到当地渔民将麻纤维加上一种比较粗的不适合用来纺织丝绸的蚕丝来编织的渔。 这种渔便比单纯使用麻纤维编织的渔结实耐用了许多。 而当地还有一些人专门养殖这个品种的蚕来抽丝,专门便是为了编织这样的渔提供原材料……可惜这个时代消息比较闭塞,否则在这个时代,这种渔一定可以风靡全国,尤其被沿海、沿湖或沿河靠打渔为生的渔民青睐。 而且当地养蚕的百姓还告诉他一件事情。 这种吐粗丝的蚕其实并不是什么不同的品种,同样的蚕卵拿到别的地方去养殖,便能够吐出又细又轻的丝来,只有在他们这里养殖才会出现这样的差异。 听到这些,吴良才猛然想起了天朝丝绸外传的一段历史。 唐朝的时候,天朝的外贸达到了空前鼎盛的程度,丝绸之路上来往于东西两方的行商多如牛毛,而作为天朝最为紧俏的商品之一,丝绸更是通过丝绸之路远销欧洲大陆,受到了西方贵族的追捧。 彼时许多来自西方的商人便打起了歪脑筋,想要将天朝丝绸的重要原材料制造者——蚕,带回西方去养殖,从而获得更大的利益,摆脱对天朝的依赖。 而当时的朝廷亦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边关上严防死守,检查每一个出入边境的行商,一旦发现有人私自带有蚕卵、活蚕一类的东西,便会施以重罪,可惜百密一疏,最终还是有两个拜占庭僧人将蚕与桑叶藏在竹杖中带去了中东地区。 但遗憾的是,此举并未立刻帮助他们影响到天朝在丝绸上的垄断地位。 因为蚕到了中东地区之后,经过养殖吐出的丝便比天朝的蚕丝粗了不少,编织出来的丝绸自然也没办法用来穿戴,只能做成地毯之类的东西…… 通过此事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这似乎的确不是蚕的品种问题,貌似与当地的气候、桑树的品种、或者养殖的方法有关。 不过。 吴良“蚕神宝丝”便应该是品种的问题了,蚕神与普通的蚕显然不是同一种东西,可惜根据历史传说中的记载,蚕神应该已经绝种,否则“蚕神宝丝”这种刀枪不入的异物,完全可以当做战略物资来使用。 扯远了,言归正传。 吴良之所以会买下这样一张渔,便是为了应对现在这种情况。 方才他并不打算触碰那具尸首,也并未发现那具尸首有什么问题,因此并未祭出这件“宝贝”,但现在这种情况,还是用这件“宝贝”来防范一下比较好。 “用这渔将那具尸首蒙住,便是它真有什么异变,在渔中挣扎也弄巧成拙,非但跑不出来不说,还可能越缠越紧,自可安枕无忧,二哥以为如何?” 吴良一边将那张渔抖开,一边笑呵呵的对关羽说道。 这是一张,毕竟吴良也不是用这来打鱼,大一些才能够增加鱼获,这只要能蒙住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妙!妙!实在妙!四弟可真是个妙人啊。” 关羽顿时竖起了大拇指,满脸都是对吴良的欣赏与敬佩之色。 瓬人军众人亦是恍然大悟。 然而他们哪里知道,这招其实也不过是吴良从后世的一些盗墓书籍中偷师而来,不过他能够在东汉末年使用出来,那么他便是此道的祖宗,今后不管是谁说起来,也是旁人向他这个祖宗偷师。 …… 简单准备了一下,关羽与手下兵士再次靠近了那具女尸。 这一次有吴良的“宝贝”帮忙掠阵,他们就算心中依旧有些忐忑,却也稍微多了不少底气。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再次触碰到那具女尸的时候。 !!! 那具女尸竟又猛然动了一下。 这次动作的幅度明显要比刚才更大,已经不仅仅只是打了个激灵,而是耸动了一下。 “哎呀!” 关羽麾下兵士顿时又被吓了一大跳。 这一次他们虽然又是赶忙向后退去,但却并未像刚才一样屁滚尿流,因为他们与那具女尸之间还带还隔着一张渔,女尸若是暴起也会先被蒙在身上的渔阻挡。 而这一次。 吴良也并没有站在一旁围观。 看到那具女尸又莫名动了一下的时候,吴良竟非但没有后退,反倒立刻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连在渔上面的绳索! 接着他用力一拽,竟直接将这具女尸从木台之下拽了出来。 “?!” 见此情形,众人都惊了个大呆。 莫不是吴良中了什么邪,竟会做出如此古怪的举动来? 然而下一秒,他们便已顾不上对吴良的举动感到惊疑。 因为他们更加清楚的看到。 就在吴良将这具女尸从木台之下拽出来的那一刻,女尸的身下竟露出了一个黑不溜秋的奇怪东西,这东西大概有一尺多长,头尖尾也尖…… 还不待众人看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只见“嘶溜”一下,这东西便已经钻进了旁边的一个方圆不足一尺的洞之中。 而这个洞方才也刚好被那具女尸挡在身下! 第五百五十三章 山魈(4000) “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看到这一幕,众人脸上惊色更盛。 再想到刚才吴良那中邪一般的古怪举动,有些人忽然明白了一些什么:难道方才吴良已经注意到这具女尸的下面藏了东西不成? 若非如此,他便完全没有如此施为的理由。 可是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盯着那具女尸,根本没有人看到那藏于女尸之下的东西,吴良为何却能够看到? 与此同时。 更多的人还在防范着那具被吴良从木台下面拖出来的女尸,防止其发生异变暴起伤人。 “四弟,你这是……” 关羽已经率领手下兵士挡在了吴良与女尸之间,这才侧过头来向吴良询问。 这已经不是他入墓之后第一次没有办法准确的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因为他此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也从未接触过这些事物,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问起,因此只能用“这是……”一类含糊的疑问语气来开个头,接着坐等吴良自行体会他想问的问题,再为他解惑答疑。 “二哥现在再请仔细去看这具女尸。” 吴良笑了笑,指着那具女尸说道。 关羽回头对着那具女尸仔细看了半天,这才依旧不解的说道:“这具女尸还是老样子,并未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 “二哥说的不错。” 吴良点了点头,说道,“这具女尸此前是如此的蜷缩状,如今已经被我从木台下拖出,没有了依靠之后,依旧保持着如此的蜷缩状,没有任何变化,这说明它已经完全僵硬固化。而方才这具女尸打了一个激灵的时候,我虽没有完全看清,但这一次她再耸动的时候我却看得十分清楚,当时它全身上下的所有关节都没有任何变化,而只是似一整块木头一般僵硬的挪动了一下,即是说这力道可能并非源于这具尸首本身,而是来源于某种外力,因此我便怀疑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作用于它,故而如此施为……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果然是正确的。” “四弟非但胆魄过人,还如此细致入微,关某佩服!” 听了吴良的解释,关羽顿时面露顿悟与敬佩之色,当即对吴良施了一礼。 “二哥过誉了。” 吴良拖住关羽将其扶起,接着又看向众人,开口问道,“方才你们可有人看清楚那钻入洞内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 众人纷纷摇头。 看来时并未看清楚,又或是看清楚了却认不出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唯有于吉站出来说道:“老朽觉得那可能就是一只鲮鲤,当年老朽于南方游历之时,曾见山民捕获此物,看起来与那逃走的东西体貌相似,只不过方才那东西的体型略了一些,因此老朽也不敢断言。” 的确南方的穿山甲要多一些,而北方则相对比较少见,甚至大部分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一回。 “还是老先生见多识广……” 吴良点了点头,刚打算在说些什么。 更加见多识广的甄宓已经打断了他,颇为笃定的说道:“不用猜了,那就是一只鲮鲤,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发生了一些异变,如今已经不是一只普通的鲮鲤,准确的称呼,我们应该唤它做‘山魈’。” “山魈?” 吴良愣住。 天朝传说中这是一种山中精怪,不过传说中的外形描述是:形如儿,头大身,一足,看起来像一根豆芽,或是像一条蝌蚪。 显然方才看到的那个东西,与传说中的“山魈”有着很大的不同,甚至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东西。 另外据吴良所知,天朝有关“山魈”的记载,最早应是出现在晋朝,也就是司马家篡魏之后建立的那个朝代,接着便到了唐朝才有所记载……难道其实在这之前便已经有了相关的记载,只不过更早的那些书籍与传说没有传到后世么? 吴良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于吉已经将这个疑问提了出来:“‘山魈’老夫虽未曾见过,却也有所耳闻,与方才那东西似乎并不相同吧,难道是老夫孤陋寡闻?” 于吉其实是个很在意身份的人,心中自有一股孔乙己一般的孤傲。 细心的人一定很早就已发现,他只有在与吴良说话时才自称“老朽”,而对吴良之外的人说话时,便一定会自称“老夫”,一直都分的十分清楚。 “哼。” 甄宓不屑的瞅了于吉一眼,用那种标志性的傲娇语气冷哼道,“你的确是孤陋寡闻,世间万物皆可化作山魈,此物生于山中而忠心于山,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因此哪里有什么特定的模样,你之所闻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于吉哪里受过这种气,当即吹起胡子瞪起眼泪,置气一般的斥道:“你这女童年纪不大,口气却是不,老夫就算再孤陋寡闻,难道还比不过你这稚童?” “不错。” 甄宓抿嘴点头。 “你!” 如此轻描淡写的回应,可谓杀伤性不大侮辱性极强,顿时气的于吉身子一颤,一时之间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好了好了,老先生消消气,你的见识皆是我们有目共睹的,不必与她计较。” 吴良适时出来做了个和事老,免得于吉一大把年纪气坏了身子,顺便还冲甄宓使了个眼色,叫她莫要再与于吉争辩下去。 你说说你,一个活了数千年的老妖怪,怎滴还如此幼稚,竟与一个才活了九十多岁的孩拌嘴置气,是不是有那么点为老不尊了? 凑不要脸的! 待于吉略微消了气,黑着一张脸不再说话,吴良才将甄宓拉到了一边,附耳声问道:“我还听说只要能唤出山魈的名字,便能够将其降服,这传闻是不是真的?” “呦!你知道还不少嘛。” 甄宓颇为意外的看了吴良一眼,却又撇嘴说道,“不过山魈的姓名乃是拥有灵智之后自行于山中感悟而来,它若不肯说,旁人又如何能够知道,因此这传闻你听听也就罢了,并没有什么用处,何况你若对它毕生守护的山岭没有恶意,它亦不会主动跑来招惹与你,甚至不愿在生人面前现身,不必太过在意。” “原来如此。” 吴良微微颔首,听甄宓的这番描述,山魈岂不成了《西游记》里面比较常见的土地公公的原型了么? 略微沉吟了一下,他又看向了那个此前藏于女尸身下的洞,接着对甄宓问道:“那么这墓室墙上的洞口,应该也是山魈所为吧?据我所知,若是一般的鲮鲤,应是断然无法将这墙壁挖穿的。” “此山既然生出了山魈,便亦是将自己托付给了山魈,山魈亦可予取予求。” 甄宓说着话,指了指墓顶上的裂缝,说道,“如果我所猜不错,这忽然出现的裂缝恐怕亦是山魈所为,它应是在警告你们速速离去,若敢肆意妄为,便要将你们有来无回。” “哦。” 吴良心中不由有些后怕。 若山魈真有甄宓所说的本事,那他们便真得感谢山魈手下留情了,因为它完全可以不作任何警告,直接令山体坍塌下来,那样他们恐怕连逃走的机会不没有。 而至于它为何没有如此施为,却还很不好说。 是真的心有善念手下留情呢,还是另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对了,那我那只大公鸡……” 吴良接着又问。 “不必再寻找了。” 甄宓正色说道,“山魈若要收它,你便当做是献给山魈的祭品罢,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不定正是因为山魈将其当做了你献上的祭品,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而山魈若是不收它,也是礼多人不怪,它亦会领你的情,自会将其送还回来,这已经不是你该去想的事情了。” “这么说来,我还算是歪打正着了。” 吴良笑道。 “这也是你的命数。” 甄宓点头说道。 话至此处,吴良忽然又想起了刘备。 现在他又有点不太确定自己究竟是刘备的人,还是刘备的贵人了。 虽然刘备此前命途多舛,这次也没能顺利找到这座陵墓,最终不得不求助于吴良,甚至还因此屡次历险,不过也正是因为他自己没有找到这座陵墓,才给了自己插进手来的机会。 换个思路去想,假设刘备这次顺利找到了这座陵墓,也顺利进入到了墓中,未曾带着吴良一起过来,那么那山魈有没有可能因为没有得到祭品,便直接对刘备等人下死手,令他们全部葬于这座陵墓之中? 这么去想的话,吴良岂不也可以算是救了刘备一命? 所以吴良认为人与贵人,恐怕并不能单独拎出来去评论,而命数也未必便是从一而终,一切都会随着人的选择而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 正如此说着的时候。 “吴有才,外面的人在呼唤咱们,怕是遇上了什么特殊情况。” 白菁菁忽然走到二人身边,而后侧身横在二人中间,这才压着声音对吴良说道。 这“呼唤”其实是吴良等人与驻守在外的瓬人军约定的一种暗号。 与刘备所部这样的业余盗墓团队不同,瓬人军的规矩自是更多,其中有一条便是:无论墓中出现什么情况,除非得到吴良的许可,或是白菁菁那约定好的口哨,否则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陵墓。 而驻守外面的人若是遇上了什么情况需要及时向吴良禀报,亦是不能闯入陵墓,他们需要使用吴良教百里香为他们特制的一众竹哨来到木门口吹响,墓道的传音效果一般都不错,大部分情况下都能传到吴良耳中,就算他们听不到,白菁菁也一定可以听到。 “杨万里,你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吴良则立刻回身来到杨万里面前,对其点了点头。 若是平时遇到这种情况,吴良定会带领瓬人军众人一同退出陵墓,但这座陵墓不大,而关羽与一些刘备所部的兵士都在墓中,外面也有瓬人军与刘备所部共同驻守,想来应该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杨万里单独行动自是也没有什么问题。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便直接向墓外奔去。 而吴良等人则又在这间墓室中查看了一番之后,转而来到外面的葬坑旁边查看打制棺木的进度,顺便再看看怎么处理那具“汗尸”。 吴良觉得现在可能还要注意一件事: 那只山魈是否在意这具“汗尸”,愿不愿意教他们将这具“汗尸”带走? 此事恐怕只能等到入殓“汗尸”的时候,再看看山魈是否会做出反应来警告他们…… 不过这并不妨碍吴良先取走一些“汗青”。 他随身便带着一些空罐子,便是为了应对这样的情况,毕竟墓中难免会有些需要盛放起来才能带走的东西。 刘备所部的兵士动作亦是很快。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们便已经打制出了两口棺材的雏形,当然肯定不是那种做工精良的棺材,只是两副使用木板与钉子连接起来的简易棺材而已。 吴良简单的看了一眼,便又向甄宓询问了一下收集“汗青”是否有什么注意事项,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他便决定亲自进入葬坑施为。 刘备的人自然不会阻止,他们巴不得吴良将这具恶心的尸首处理掉,这样他们才能放心胆大的搬运黄金。 也就在这个时候。 杨万里已经飞奔了回来,见到吴良便立刻喘着粗气报告道:“公子,好消息!咱们那只大公鸡自己回来了,此刻已经被咱们的关入笼中。” “哦?可是从墓中出去的?” 吴良回头问道。 “不是,咱们的人一直守在墓门之外,并未见它从墓门出去,应是从什么不知名的地方跑了出去。” 杨万里说道。 “看来这座陵墓中的洞应是直接连着外面……” 吴良微微颔首,见过了山魈之后,此事倒并不令他感到意外,值得庆幸的是山魈对他那只大公鸡没什么兴趣。 “另外,刘备并未伤及要害,他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杨万里接着又道。 如此看来,我这个“人”的威力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啊……吴良心中暗想。 第五百五十四章 败絮其中(4000) 不过既然大公鸡已经安然回去。 吴良便也彻底打消了继续查探那两个连通墓室的洞穴的想法,他心中还是倾向于愿意相信甄宓那通关于“山魈”的说法,不管怎么样,那只“山魈”都是货真价实的地头蛇,而他这个外来者非要在这里触“山魈”的霉头,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更何况还是在已经出现了裂缝的陵墓之中,“山魈”明显占尽了主场优势,随时都有可能令上面的整座山岭坍塌下来,令他们落得一个有去无回的下场。 反正据吴良所知。 后世的许多矿井在修建之初,都一定会在靠近入矿口的北面修建一座极的庙宇,逢年过节由矿井领导牵头前去烧香祭拜,为的便是求一个安全。 而他们拜的究竟是哪路神仙,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不过这的确是事实,笔者生活的地区最多的便是煤矿,每一座煤矿都有这样一座庙,逢年过节矿领导不但要前往烧香祭拜,还要烧纸与燃放鞭炮,不过通常不会大张旗鼓的进行宣传罢了。 因此甄宓此前说他的大公鸡可能是被“山魈”当做了祭品,所以才采用了较为温和的警告方式,这种说法在吴良看来也是不无道理的。 “看来要尽快离开这座陵墓,免得惹人不满……” 吴良沉吟了片刻,终是转身跳下了葬坑,开始着手收集“汗尸”身上流淌出来凝聚在黄金卧榻上的“汗青”。 典韦与杨万里亦是连忙跳下来一起帮忙。 如此不消多时,大部分还算纯净的“汗青”已经都装入了一个罐子当中。 倒也不算多,只装了半罐子,估摸着算起来大概也就三升左右。 而这具“汗尸”自吴良等人见到之后,便几乎处于静止状态,至少肉眼完全无法看出“汗尸”分泌“汗青”的过程。 即是说“汗青”应该也不是予取予求的,就算有了“汗尸”,也照样要经历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才能够分泌出“汗青”,如此便显得这些“汗青”更加宝贵,更加不能轻易浪费。 待吴良做完了这件事的时候。 两口完全称得上“粗制滥造”的棺材也已经打制完毕。 这棺材虽看不过眼,但此时此刻吴良也没有办法计较,只要能够先将这句“汗尸”收殓起来就行,回头到了城里再找一个更加专业的寿材店,花钱购置一口更加精致也更加严密的棺材便是。 这便吴良等人收殓“汗尸”。 而那边关羽也已经将另外一口棺材抬进了后面的偏室之中,开始收殓那具女尸。 整个过程十分顺利。 也就大概一刻钟的功夫,两口棺材便已经都钉上了棺盖。 至此也就到了刘备所部最为激动的时刻,他们可以开始着手搬运黄金了! …… 自墓中出来,吴良立刻便跑去慰问了那只失而复得的大公鸡。 谁说这只大公鸡不通灵性? 它断了绳索在陵墓中转了一圈,并且可能通过山魈的密道逃出来之后,竟还知道尽快回来寻找瓬人军,公认最通灵性的狗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而且见到吴良之后,这只大公鸡竟也有些激动,立刻便在笼子里面忽闪起了翅膀,似是在向吴良撒娇。 至于搬运黄金的事情。 吴良与瓬人军自然是不会去帮忙的,黄金过手未必便是好事,他们与刘备所部虽然暂时凑合到了一起,但互相之间的关系毕竟还隔着一层,若是黄金少了缺了便免不了引起猜疑,反倒不美。 不过吴良与瓬人军不去帮忙。 不代表刘备不会主动找上门来与他扯淡。 这不。 吴良手里的那把用来犒劳大公鸡的粟米还没喂完,刘备便已经拖着伤病累累的身体在张飞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吴良自是大老远就注意到了他。 此刻刘备的头上裹着一坨破麻布,并且因为伤口在脑袋的侧面,这坨破麻布也是斜着裹的,看起来很像是吴良时候看过的一部动画片中的“一只耳”,除此之外,还有那么点孔雀王朝的异域风情。 “大哥!” 好不容易憋住笑,吴良连忙将手中的粟米全部丢给了大公子,而后拍拍手快步向刘备迎了上去,“大哥你不好好修养身体,怎么还出来走动,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也应差人来知会弟一声,由弟去见大哥才是。” “不碍的不碍的……嘶!” 因为距离尚远,刘备为了提高音量,说话的动作幅度大了些不心牵动了伤口,立刻疼的呲了下牙。 吴良见状则略微加快了些脚步,跑着来到刘备身边扶住他的另外一只胳膊,一脸关切的道:“大哥,你没事吧,快快坐下歇息片刻。” “多谢四弟。” 刘备也并未逞强,在吴良的搀扶下慢慢坐下,不过此时他却并未立刻对吴良说话,而是回头对张飞说道,“三弟,我与四弟在此处说几句知心的话,你去协助你二哥搬运黄金,此事万万不可出了差池。” “好嘞,四弟,我先去办事了。” 张飞倒也没有任何犹豫,冲吴良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便立刻转身向陵墓的方向快步走去。 至少对于张飞而言,经历了这些事情,他是真心将吴良当成了他的四弟,无条件的信任于他,此刻将刘备交到吴良手中自然也毫不担心。 “三哥慢走。” 吴良客气了一句,再看向刘备时,却发现刘备的表情异常严肃,似是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要与他商谈一般。 并且此事还极为机密,否则刘备又怎会特意将张飞支走? “典韦兄弟,你也先去歇息一会吧,我与大哥说会话。” 于是吴良也十分识趣的教与他寸步不离的典韦先行离开,免得有他站在旁边刘备依旧没办法开口。 “诺。” 典韦见吴良使了眼色,亦是应了一声转身向远处走去。 时至此刻,方圆几丈之内便只有他们二人,只要声一些说话,除了听力过人的白菁菁之外,绝对没有人能够将他们谈话的内容听了去。 而白菁菁的过人听力刘备并未见识过,就算此前在墓中的时候关羽与张飞略有领略,却也没办法通过当时的情形判断出白菁菁的听力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因此刘备也还不至于对白菁菁有所防备。 “四弟……” 刘备果然压低了声音,看着吴良的眼睛问道,“你应该知道我乃汉室宗亲,中山靖王刘胜的后裔吧?” “自是知道。” 吴良微微颔首。 “那么关于方才我在墓中见到淖姬的尸首之后,打算将那尸首收殓起来寻得一处风水宝地安葬的做法,你如何看待?” 刘备接着又声问道。 “大哥宅心仁厚,令弟佩服。” 吴良拱起手来一脸敬佩的说道。 不过其实此刻他的心中却是“咯噔”了一下。 刘备这个问题显然不是随口问来,而显然是在试探于他。 此人果然城府极深,并且做事同样细致的很,方才他被抬出陵墓之后,一定细细回想过了当时在墓中的所有表现。 因此刘备定是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有失态的地方,而这些其实还算是无伤大雅的失态,已经令他怀疑自己的一些秘密是否被吴良有所察觉,因此竟不顾伤势立刻前来试探吴良。 而现在的问题则是。 刘备究竟想要做什么? 若是换了曹老板那“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作风,吴良就不用再猜了,如果吴良不想死,现在便应该立刻趁其虚弱将其斩杀,连下令的机会都不给他。 而刘备显然不是曹老板。 他究竟会因此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还尚不好说,不过这件事似乎关乎刘备的真实身世,而刘备的身世又是他如今唯一的依仗,若是传出与他自称的身份相悖的消息,定会令他的名望遭受重创,再也不可能翻身。 就算是一个真正的仁善之人,在面对如此抉择的时候,依旧说不好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难道四弟就一点都不觉得我这宅心仁厚,仁得过分了一些?” 刘备再问。 “的确是有些过了,换做是我便绝不会做这种事。” 吴良再次点头,“因此甚至教我有那么一会忍不住怀疑大哥与那女尸之间是否存在着什么干系。” “你提到了淖子,恐怕也是故意为之,试图探明此事吧?” 刘备双目微眯,接着问道。 “当时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 吴良亦是接着点头,“而那时大哥的表现,其实也证实了我的部分猜测……” 他深知真正的谎言大师都是九句半真话中掺杂半句假话,如此才可令人无法怀疑,而刘备此刻问出了这些问题,自是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而在这种情况下,越是矢口否认,便越是只会起反作用,刘备将越来越无法信任于他,越发不会教吴良带走这个秘密。 如此一来。 冲突自是无法避免。 事到如今,吴良还是不想与刘备搞到不死不休的结果。 他倒不是不敢杀刘备,就算是张飞与对后世影响极大的关二爷,该出手时他依旧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并且还会做得十分干净,不留任何后患。 他只是想尽可能的避免冲突,免得瓬人军中有人出现伤亡。 毕竟刀剑无眼,真打起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何况刘备现在的人比他多,并且还有关羽与张飞两大悍将助阵,而吴良就只有一个典韦,明显处于劣势。 而就算真要动手,吴良也会似当初对付马超那样。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便要在一瞬之间解决掉刘备军中的最强战力,一上来就占据绝对的主动,将风险降到最低…… “不过随后我便又意识到,不论是刘彭祖、淖姬与淖子,还是大哥的先祖刘胜,其实根本就没有区别,这些说来说去都还是刘家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跟着胡思乱想实在是有些愚昧了。” 吴良继续说道,“意识到这点,我忽然轻松了许多,因此也就没了深究的心思,故而不再去提此事。” 然而事实则是,之后吴良还是用了中山靖王刘胜的陵墓位置来试探刘备,不过刘备显然并不知道刘胜陵墓的确切位置,因此也没办法做出联想与假设。 “哈哈哈,四弟果然是个通透的妙人,看待事物总是能够直击本质。” 闻得此言,刘备终于笑了起来,揽住吴良的肩膀夸赞道,“无论如何,我始终是汉室宗亲,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而匡扶汉室之事,我亦是责无旁贷。” “大哥的面相早已说明了此事。” 吴良点头说道。 …… 刘备似是打消了对吴良的顾虑。 但吴良却并未打消对刘备的顾虑。 他已经决定不再跟随刘备回常山郡城,而是收拾完这里的后续事宜之后,便与刘备告辞,自此分道扬镳。 至于此前答应为刘备监制的“八卦化煞镜”,吴良也已经想好,他就胡乱给刘备画上一幅草图,在途中标明金匠一定能够看懂的具体尺寸,叫刘备自己找金匠打造去便是,他就不跟着去掺和了。 而若是这个过程中刘备表现出一丝不肯放他们走的意思……吴良也只好不讲武德一把,只是恐怕要可惜了关羽与张飞。 如此大约两个时辰后。 吴良这个“人”再次发挥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作用。 “四弟!四弟!” 吴良已经暗中交代了好了瓬人军众人,此刻正在准备收拾东西,便听到张飞在营帐之外大声喊叫,一副很是焦急的模样。 “三哥,怎么了?” 吴良掀开帘子走出来问道。 “那黄金垒成卧榻已经全被我们搬出来了,你猜怎么着?” 张飞一脸郁闷的道。 “这……我实在猜不出来啊,三哥,你就直说吧。” 吴良无奈的道。 “嗨——!” 张飞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叹了一声说道,“想不到这刘彭祖也是个败絮其中的货色,那卧榻除了最外层垒了一层黄金之外,里面竟都是用看起来相差不大的青铜填充,黄金总共也不足十一。” 第五百五十五章 中原战事(4000) “哦?” 吴良忽然莫名想笑,却又只能做出一副意外的模样道,“这刘彭祖竟连自己都如此糊弄,比史书上记载的还要巧佞狡猾啊。” 其实他觉得刘彭祖糊弄自己的可能想并不大。 毕竟西汉时期流行厚葬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人们认为人在死后并不会魂飞魄散,穿上金缕玉衣还能够保证尸骨不腐不坏,精气不散不泄,而只要能够保证尸骨不腐精气不散,便终有一日是有机会可以死而复生的。 如此一来,墓中随葬的财产与珍宝不但能够供自己死后享用,便是有朝一日死而复生,亦是可以供自己继续享用。 因此不管刘彭祖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一定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糊弄自己,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并且陵墓也完全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的需求,难不成刘彭祖死后还打算叫旁人来参观么? 所以。 吴良有理由怀疑出现这种情况另有旁的隐情——极有可能是在入殓时被人调了包。 毕竟刘彭祖死后才会葬入陵墓,而他连自己的家人都瞒了过去,身后事便一定得托付给一个最为信任的人操办。 在这种情况下,那被他托付的人便没有人能够监督,因此进行调包操作简直不要太容易,并且连一丝风险都不存在……除非刘彭祖当场诈尸。 不过此人倒也并未将事情做绝。 好歹还只是替换了卧榻内部的黄金,并且看墓中的情况,应该在绝大多数方面都遵循了刘彭祖的遗嘱,否则刘彭祖是否能够入土为安恐怕都是个未知数。 “不过就算如此,真正的黄金看起来应该至少也还有个几千斤。” 张飞接着又有些庆幸的道,“那些青铜虽然远不及黄金之前,不过胜在分量足卖相也不错,总归还是有些用处,起码能够换取一些粮饷兵器,倒也不算是白来了一趟。” 这话才符合张飞等人目前的处境嘛。 若是换做吴良,他肯定是只取黄金不要青铜的,那玩意儿在他眼中毫无性价比可言,光是浪费的人力与路途中增加的风险对他而言便已经是得不偿失了。 而刘关张三人现在却是连饭都吃不起的状态,虽然并非全部都是黄金,令他们心中有些失望,但青铜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一种战略物资,怎么都好过一无所获……何况他们现在就那么几百号人,光是这批青铜就能养他们一段时间了。 “三哥说的极是,万事应向好的方向去看,至少这批黄金与青铜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大哥、二哥、三哥可以先稳住局面从长计议。” 吴良点头笑道。 心中却仍在想着,如果这次他这个“人”没有来,刘备这个“霉比”也没有进入陵墓,会不会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了? “对了四弟,大哥叫你过去一趟,他说有要事与你商议。” 张飞接着又道。 “巧了,我正好也有事情需与大哥说明,请三哥稍等片刻。” 吴良对张飞施了一礼,而后便转身回到营帐之内,将提前绘制好的“八卦化煞镜”草图塞入怀中,而后带着典韦一同出来,跟随张飞去找刘备。 …… 见到刘备时。 刘备的身边摆放着十几块垒积在一起的金砖。 这些金砖皆是从墓中搬运出来的,每一块都是五寸来长、三寸来宽、高差不多也有个三寸的长方体,基于黄金的高密度,仅是目测吴良便可看出这金砖每一块都得有大好几十斤。 一升水的重量是1千克。 而黄金的密度是水的19倍,即是同等体积的黄金便应该有19千克,那就是四十斤。 而吴良现在所见的这种金砖的规格,显然不仅仅只有一升的体积。 吴良心中默算,光是十几块这样的金砖加在一起,恐怕便得有个几百、近千斤了。 “四弟,愚兄深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见吴良走到近前,刘备迎上来开口笑道,“这次先是得了你的粮食度过难关,后又得你相助才能寻得这处陵墓,顺利的道陵墓中的财宝,这些我都记在心里,只是现如今我实在没什么能够拿出手来谢你的,只能用这些黄金来代表我的一番心意了。” “不可!万万不可啊大哥!” 吴良连忙受宠若惊的道,“那点粮食可值不了这么多黄金,而我此前答应相助大哥,亦是基于与大哥的缘分,我若是拿了大哥的黄金,咱们这交情可就变味了,请大哥务必收回成命。” “既然四弟这么说,我便来给四弟算一笔账。” 刘备却是面色郑重的说道,“此前若非在那山谷中得了四弟的粮食,我的人恐怕坚持不过那几天便会有人饿死,就算不至于饿死,哗变也必定会提前发生,少不了要有一些人在哗变中身亡,这些人的性命请问四弟应如何计算?” “还有此前我的人发生哗变之际,正是四弟提前察觉,派人前往子龙府上报信,才使得子龙及时出城将这些人收拢了起来,四弟可知这年头招手兵马有多困难,这些人手请问四弟应如何计算?” “而这次寻找陵墓与探查陵墓亦是在四弟的帮助下才能顺利完成,否则愚兄恐怕便要与这批财宝擦肩而过,接下来的日子亦会愈加困苦,说不定没几天便只能被迫散伙,哪里还有勇气与资格妄言匡扶汉室的理想?便是四弟护住了我实现理想的勇气与资格,我的理想请问四弟应如何计算?” “再有……” 刘备貌似还有许多话要说,说的那叫一个声情并茂。 “大哥。” 吴良及时打断了他,望着中毒颇深的他笑道,“许多事情虽有因果,但却也不可一概而论,若大哥非要谢我,那我就取两方金砖,这便已经足以抵消我那两车粮食与为大哥提供的帮助,亦足以助我与商队中的兄弟姐妹们过上富足的生活,另外,大哥是要办大事的人,这些黄金对我来说实在太多,但对大哥而言却还远远不够,大哥仍应从长计议。” “四弟说得有理,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坚持了。” 刘备颇为无奈的微微颔首,紧接着却又问道,“四弟是有本事的人,在我看来四弟去做行商实在是辱没了这一身本事,只是不知四弟今后可有什么计划?” “……” 听到“计划”二字,吴良立刻便明白了刘备如此示好的意图。 刘备送他黄金未必发自真心,但拉他入伙却一定是发自真心,如此既得了财又得了人,简直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事情了。 而这应该也是刘备的最后一次努力。 他知道办完了这件事也就快要到了分别的时候,因此便决定在分别之前做出如此姿态再尝试拉拢一下吴良。 然而刘备哪里知道。 吴良这个“人”若是真决定追随于他,如此朝夕相处,他便极有可能过不了几天便莫名因为一次意外领了盒饭,这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 吴良也完全没有追随他的想法,他现在在曹老板这边过得这么舒服,打仗的事也完全不用操心,可以心无旁骛的经营自己的事业,何苦非要换个连个栖身之所都还没有的老板去自讨苦吃? 于是吴良沉吟了一下,笑着对刘备说道:“大哥此言差矣,行商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四处奔走的确苦了些,但胜在消息灵通,能够及时避开战乱,在如今这乱世之中其实也是一条不错的生存之道,大哥有所不知,我与商队中这些兄弟皆是厌战之人,只要能够避开战乱,我们什么事情都愿意做……另外,其实我帮助大哥的时候也夹杂了一些私心。” 这便等于再一次委婉的回绝了刘备。 他们是厌战之人,而刘备则是个必将发动战争的野心家,双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哦?四弟有何私心,说来听听?” 刘备自是听明白了吴良的意思,并未将想说的话说出来,而是顺着他的话茬问道。 “大哥可还记得此前亲口答应过弟的事情?” 吴良笑着说道,“大哥说有朝一日若是得了势,定会为我等安排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去处,教我等过上衣食无忧,又不受人欺辱的好日子,我等着大哥的好消息,待大哥成事之际,我若得到消息,便带着这群兄弟姐妹前去投奔大哥,到时候大哥莫要忘了弟才是。” “哈哈哈哈,四弟说的哪里话,我便是忘了什么,也断然不会忘记四弟的恩情。” 刘备跟着笑了起来。 他是个聪明人,已经彻底放弃了笼络吴良的想法,因为吴良不但含蓄的表明了双方不是一路人,同时也表达出了告辞的意思,否则又怎会说什么待他成事之时再去投奔于他? 话说到这一步,他若一再坚持,便多多少少有些不识趣了。 “放心吧四弟,便是大哥不心忘了你,我和二哥也照样记得你,到时候我们一定在旁提醒大哥,助他想起你来,哈哈哈。” 张飞亦是在一旁哈哈大笑。 也不知道他究竟听懂了二人话中的意思没有,不过倒也看得出来,张飞是挺认同吴良这个最近才结实的四弟的。 “……” 而关羽则并未说话,只是露出了一丝笑意对吴良点头示意。 “另外,弟这次过来其实是来与三位哥哥辞别的。” 吴良接着便有切入了主题,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怀中掏出那副提前绘制的草图来交到吴良手中,这才继续说道,“大哥,这是我为你绘制的草图,图中标明了‘八卦化煞镜’的尺寸、花纹与打制时的注意事项,你只需要将这草图交给经验丰富的金匠,他便一定能够参照草图打制出合用的‘八卦化煞镜’来。” “这……” 拿着那幅草图,刘备面露失落之色,“四弟不随我们一同回郡城了?” “听闻袁本初最近招兵买马,准备与曹孟德交战,而幽州的公孙伯圭(公孙瓒)亦是蠢蠢欲动,如今冀州也不是什么安稳之地,因此我已派人回去通知留在城内的人收拾行装,免得迟了卷入战事之中。” 吴良有理有据的说道。 其实公孙瓒的动作是吴良推测出来的,毕竟公孙瓒曾与袁绍多次在冀州交战,最终被打败才不得不缩回了幽州,因此两者的关系肯定不那么和谐。 而若是袁绍真与曹老板打起来。 只要战局陷入僵持,公孙瓒便极有可能趁机自北面攻打袁绍后方,如此一来,诸多盘踞一方的豪杰亦是会趁乱来扩大自己的地盘,再不济也要想办法占些便宜,上演连横合纵的戏码,届时整个中原都将陷入乱战之中。 “……” 吴良的这番话显然也提点到了刘备,他蹙起眉头似是在考虑一些什么,半晌之后才终于回过神来正色说道,“若是如此,我便不强留四弟了,若是因为我耽搁了四弟的行程,令四弟等人卷入战事,那便是我这做大哥的不是,四弟放心,下回再相见虽不知什么时候,但我一定不会似今日一般窘迫,届时我便实现今日对四弟做出的承诺,为你安排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去处。” 看来他已是做好了准备,一旦天下出现乱局,他便要趁这乱局做一些事情。 毕竟他现在刚得了这些黄金,虽然不算太多,但也算是有了一些底气,短时间内养起个几百上千人的兵马应该还是有可能的。 若是再得了常山郡城的赵云相助,的确有能力做一些事情。 “那么弟便盼着大哥的好消息了。” 吴良拱手说道。 “唉……与四弟相识一场,没想到这么快便要分别,还没来得及与四弟痛饮一番呢,看来只能等下回再相见了。” 张飞叹了口气道。 “四弟,前路漫漫,务必保重。” 关羽亦是对吴良拱手说道。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亦要保重,希望咱们再相见时,便是三位哥哥功成名就之时!” 吴良还礼道。 第五百五十六章 乌角先生(4000) 顺利与刘备等人告别,途径上艾(阳泉)、榆次,瓬人军终于在半月之后到达太原郡城。 接着在太原郡城修整了几日之后,吴良等人再次出城,往西南方向前进,于两日之后到达晋阳城。 如今的晋阳城已经是一座历史名城。 非但是上古唐朝的国都北唐选址于此,后来春秋时期亦是赵国的国都,同时也是汉朝并未完全建立起来时的国都。 而就算不是国都的时候,也总是此地封国的首府与郡府。 并且据吴良所知,除了他这次要探寻的北唐遗址,这里应该还有一座现存的古城,这座古城乃是春秋末年晋国大卿赵简子的家臣董安建造,历经秦汉、三国、南北朝、隋唐、五代,于宋太平兴国四年(公元979年)才最终毁于战火。 就算如此。 后世的考古工作者依旧在这座古城的遗址附近找到了一些重要的文物古迹,只不过这些古迹大多只能追溯到六朝与隋唐时期。 六朝与隋唐对于现在的吴良来说,也要算是并未出现的后世了。 而与他这次试图探寻的北唐遗址更是相去甚远,因此后世的考古发现对他而言基本上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现在他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北唐遗址是否还有留存。 毕竟在鄯善国骆驼坟中遇到的那个赛日部落的不死人虽说见过这座古城遗址,但那已经是距今两千年多前的事情了。 历经两千多年,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改变。 何况晋阳城还是一座历史名城,后来屡次作为国都与重要城市,在这里生活过的人绝对不少,并且一定经过了多次重建、改建,这必定会对相关遗址造成相当程度的破坏,甚至可能是直接将遗址铲平了重建。 如此一来,调查的难度与以往盗墓肯定不是一个级别。 因此在来之前吴良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这一次极有可能什么都查不到,只是不来查上一查,他又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惦记此事,来此也可以算是为了彻底了却自己的这一桩心事吧。 …… 此时的晋阳城果然依旧能够看出浓重的历史痕迹。 它的城墙显然是在古城墙的基础上进行扩建与修复才形成了今天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古今结合的感觉,很像是后世的西安古城墙风格。 不过规模上就要比西安古城墙差了不少。 毕竟如今晋阳城留下的古城墙部分乃是春秋末年所建,而那时这里已经不再是赵国的国都,城墙的规模自然也达不到国都的水准。 另外。 此事晋阳城的城墙也不似后世的西安古城墙一般可供游客上去游览,这是真正的战争工事,全天二十四时都有守城军守卫,吴良等人没有特殊的关系与身份,自然也只能在城下观摩一番。 不过来日方长。 吴良既然到了晋阳城,并且打算以此为据点探寻上古唐朝的北唐古都,便必须在这里耐心待上一些时日,充分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与民间传说,从这些民间传说中筛选对自己有用的消息,从而推测出探查的方向。 这必然是一个相对琐碎而且漫长的过程,说不定今年这个春节都要在这里度过了…… 结果瓬人军才刚刚到城门口,便已经发现了不太寻常的地方: 晋阳城的守卫居然十分稀少,总共就只有六名兵士。 并且这六名兵士也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对于初入的行人最多只是简单的询问两句,连基本的检查都完全免了。 亏吴良在进城之前还特意命瓬人军众人在城外寻了一处隐秘的地方将那具“汗尸”连通棺材一同埋了起来,为的便是避开城防守军的检查。 虽然通常情况下,就算是守军也不愿去触碰棺材这种不吉利的东西,但也备不住有些地方防守级别太高,非要打开棺材查看,若是一不心教这些人发现这棺材里面的尸首居然穿着金缕玉衣,那便绝对不是事,瓬人军众人一定会惹上大麻烦。 与此同时。 城门口出城与进城的行人也是十分稀少,给人一种十分凄凉的感觉,就好像晋阳城已经完全破败,成了一座人口稀少的死城一般。 疫病? 伤寒? 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导致晋阳城变成了如今这副光景呢? 吴良自是有些忧虑。 倘若晋阳城如今正在经历一场无法控制的疫病,那么他们现在进城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毕竟就连吴良也并没有足够有效的办法能够保证瓬人军众人不受到波及。 “杨万里,这是怎么回事,晋阳城遭了大劫?” 吴良侧头看向了杨万里,来之前他已经命杨万里提前一天进入晋阳城打探了一番,可没听杨万里汇报这方面的消息。 “没有的事。” 杨万里却是一脸轻松,笑呵呵的对吴良说道,“昨日我进城时可不是这副光景,这城门口更是人来人往热闹的很呢,今日之所以人迹罕至,乃是因为恰逢冬至。” “冬至?” 吴良一愣。 算起来今日是十一月十八,的确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冬至,再过一个寒与大寒,就是一年一度的春节了。 而虽然战国末年成书的《吕氏春秋》中记载,战国时期天朝还只有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至等八个节气。 但到了秦汉年间,二十四节气的名称便已经确立了下来,并且推行到了全国使用,成了反应季节变化、指导农事活动、影响千家万户的衣食住行的重要文化。 而在后世,依旧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 每逢这一天家家户户都是要吃饺子庆祝的,或是在南方的某些区域,也会举行祭祖、宴席等活动来进行庆祝。 不过在汉末。 貌似还没有饺子这种东西,并且就算有也一定没有推广开来。 因为据传说,饺子的发明者正是汉末名医张仲景,那个在后世被称为“医圣”的男人。 这个时期战乱不断,百姓时常衣不遮体,很多人到了冬天都承受不住寒冷的天气被,耳朵患上了十分严重的冻疮,而张仲景见此状况,便用羊肉配合上一些祛寒的药物放在一起,再用面皮将其包成耳朵状,下锅煮熟了分给被冻伤的百姓食用,百姓吃下这种食物后浑身发热,血液通畅,两耳很快就变暖了,一段时间之后,病人的烂耳朵也都好了。 因为这种食物形似耳朵,百姓便很是文艺的将其称作“娇耳”。 再后来还陆续出现了馄饨、牢丸、扁食、粉角一类五花八门的叫法,到了后世终于被统一叫做了“饺子”,成了逢年过节举家团圆时必不可少的传统美食……而在笔者的家乡,依旧有许多人说起方言时,将饺子叫做扁食,听起来十分亲切。 而张仲景正是正活在这个时代。 根据历史记载,张仲景现在应该大约有四十来岁的样子,如果这时候他已经发明了“祛寒娇耳汤”,想来应该也还没来得及推广至太原郡,不过等到了几十年后曹丕登基建立魏国政权,便已经有了相关的记载,只不过在记载中,“娇耳”已经被称作了“馄饨”。 再说这冬至。 杨万里一说出这个节气,吴良便已经差不多明白了晋阳城如今如此光景的原因。 据《后汉书·礼仪》记载:“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 即是说到了这一天所有人都会在家里好好待着,哪怕是汉朝官员也会谢绝公事,与全国人民一同处于躺平与停摆的状态。 当然。 《后汉书·礼仪》中还说:“应选能之士,鼓瑟吹笙,奏黄钟之律,以示庆贺。” 即是说,有些地方还是会在这一天举行一些祭祀活动,不过至于是一个地区的大型活动,还是一些官员的家庭祭祀,还是不太好说。 “正是冬至,因此才会出现这副光景。” 杨万里答道。 “明白了。” 吴良微微颔首,接着便对杨万里说道,“先去你提前帮我们问好的房屋安顿下来,然后你再去购置一些羊肉、佐料与面粉,若是没有面粉,其他的粮食粉也可以,若是没有羊肉,猪肉也同样可以,总之尽快置办回来,咱们今天吃顿新鲜的美食。”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而后便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公子,你这究竟是打算带咱们吃什么新鲜的美食啊?” 众人亦是好奇的看向了吴良。 吴良平时是不怎么烧火做饭的,不过他若出手便总能搞出一些众人没见过的新鲜东西来,味道亦是极好,因此只要吴良亲自动手,他们便立刻来了精神。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对了,在购置些酒来,咱们今夜好好放松一下。” 吴良笑呵呵的道。 不过这笑容之中却又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每逢佳节倍思亲。 没有穿越之前,每逢冬至母亲都会提前包好他最爱的猪肉大葱馅饺子,父亲则会提前准备几个菜与白酒,还要亲自捣上一头蒜吃饺子的时候蘸用…… 穿越至今也一年有余了。 这期间他经历了许多事情,既新鲜又忙碌,几乎将自己的时间填得满满的,但总有那么某个时刻,令他似现在这般不自觉的想起后世的父母。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自己被那镇墓兽砸中之后应是已经身死,在那之后他们定是承受过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巨大悲伤,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应该好一些了吧? 孩儿不孝。 若有来世,孩儿再来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虽然这想法有些自私,但好在我不是独生子,这一世也只能将你们托付在妹妹身上了…… …… 安顿好了瓬人军之后。 杨万里便马不停蹄的带人外出去购置吴良交待的东西。 而吴良等人则在院内收拾一下房屋,接下来他们可能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必须得有一个舒适的环境。 大约半个时辰后。 杨万里先将购置的猪肉送了回来。 羊肉还是不用想了,这年头许多百姓都吃不饱饭,实在没有余粮与草料去喂羊,就算有到了年末也已经被那些大户人家收走了,肯定没有那么好找。 而猪肉就不太一样了。 这时候的猪都养在厕所旁边,说白了主食就是人的粪便,顺便再搭配一些主家外出割来的野草,几乎不用什么成本就可以养大。 只是如此喂养的猪肉都有一股腥味,士族门阀嫌恶心瞧不上,但对于百姓而言,只要不吃什么意外,这么顺带手养的猪便能够确保他们过一个好年,甚至保证明年一整年的生活,因此有条件的百姓都会养上一头猪,如此年底杀了猪卖剩下一点边角与杂碎,自己家也能尝上一点荤腥。 与此同时。 杨万里还给吴良带回来一个重磅消息:“公子,我刚刚打探到消息,一会到了申时正时,晋阳令将带领城内官员前往城北的古祭台举办祭天典礼,到时城内有名望的人都会出席,亦准许城内百姓前往观礼。” “听起来很隆重的样子。” 吴良回过头来看向杨万里。 看来《后汉书·礼仪》中记载的两种看起矛盾的情况都真实存在,人们不但要在家中静养,也同样会举行祭祀典礼,庆祝冬至到来,乞求明年风调雨顺。 “的确很隆重。” 杨万里接着说道,“听说晋阳令还请了一位精通五经、懂得占星、善用奇门遁甲之术的陆地神仙来支持此事,而今年忽然举办祭天典礼,亦是这位陆地神仙的意思。” “哦?你可打探出来这陆地神仙的身份?” 吴良蹙眉问道。 瓬人军中虽然有不少异士,但对于那种在俗世中抛头露面的所谓陆地神仙,吴良一般都会习惯性首先将其当作装神弄鬼的骗子。 “听闻此人应是姓左,单名一个慈字,自号乌角先生。” 杨万里拱手答道,“我有多找人打听了一番,城内却并没有亲眼见识过他的神通,也不知是不是真有些本事。” 第五百五十七章 古祭台(4000) 左慈啊! 居然巧遇了左慈! 吴良顿时精神一振,他很早以前就想见一见左慈了。 因为曹植在《辩道论》中明确提到过:“慈晓房中之术……” 《后汉书》中也说他:“少有神道。” 其实房中之术不房中之术的一点都无所谓,吴良岂是那贪恋美色之徒,他主要还是想亲自与友好交流一番,领略一番这个汉末最有名、在民间留下传说最多的著名方士究竟是否有真才实学。 毕竟左慈会的可不仅仅只是有房中之术。 传说他还会炼丹之术、变化之术、辟谷之术、占星之术、甚至还能够役使鬼神、坐致行厨,已经到了无所不能的程度。 野史记载中,曹老板曾与他有过数次交锋,屡次想要捉拿他将他处死,都被左慈以科学完全无法解释的方式轻松化险为夷,简直与神仙无异。 后来荆州刘表也认为左慈是个惑乱人心的妖道,打算将他抓住杀掉,结果左慈当着他的面露了一手之后,刘备大吃了一惊,立刻打消了杀掉他的念头。 而左慈还留下了一句看似哲学却又令人细思恐极的话:“我之所以总有的祸患,是因为我有身体,等到我没有了身体,我还有什么祸患呢?” 对于普通人而言,没了身体便是死亡,人死灯灭一了百了,自然不会再有祸患和忧愁。 但左慈的这句话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究竟具体是什么意思,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不过说来也是真的巧了。 据吴良所知,左慈应该是庐江人士,距离太原郡不知几千里,以现在的交通条件,从庐江来到太原郡可不太容易,并且一路上到处都有可能遭遇险境。 不过这时候的方士与医师又都很喜欢四处游历,其实跑到这个地方来也并不奇怪。 这或许就是缘分吧! 才刚刚辞别了刘关张三兄弟,这么快便又遇上了左慈,这对于吴良来说已经可以说是不虚此行了。 不过左慈在此处大张旗鼓的配合晋阳令举行祭天典礼…… 这便又是一个值得推敲的问题了,可不是吴良多想,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都一定是有目的的,哪怕圣人亦是如此。 而在吴良看来。 这种举行祭天典礼的事情,其实多多少少都有那么点劳民伤财的味道。 要么是江湖骗子为了从中谋取利益而为之。 而若是有真才实学,那也应该是有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总不会是纯粹的为国为民、祈福救世吧? …… 吴良从不避讳自己是一个人的事实,那么习惯性的从一个人的角度去解读一件事情,虽然略微有那么点思想阴暗,但其实也未尝不可。 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一句古语嘛? 不过吴良坚持认为,这不过是一种以批判的眼光看待事物的方式罢了。 若是什么事情能够令他这批判的眼光都看不出任何漏洞来,他也可以十分坦然的接受事实,并对当事人表达歉意与敬佩之情。 只可惜前世与这一世加在一起,还真就没什么人或事能够抵得住他这批判的眼光,或多或少总都有一些阴暗之处,而这些阴暗之处往往体现出来的都是人性最为复杂的一面,没有人能够代表纯粹的恶或纯粹的善,在面对不同处境与抉择的时候,恶与善在人性中的占比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转变,这转变能够瞬间颠覆你对一个人的固有认知。 “确定是申时正时么?” 吴良沉吟着开口问道。 “错不了。” 杨万里点了点头,道,“我在街上已经见到有百姓汇聚在一起前往古祭台,于是向不少人打听,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 “既然有如此盛世,咱们不去凑个热闹岂不是亏了。” 吴良笑道。 古祭台…… 杨万里第二次提到了这个地点,吴良心中亦是有所思考。 既然沾了一个“古”字,那么这祭台肯定便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建筑,只是具体究竟是春秋时期赵国遗留下的祭台,还是更早时候遗留下来的祭台,依旧需要进行一番考证。 “公子说的是,不过这次祭天典礼声势颇为宏大,除去那些城内的官员与名士,到场的百姓数量同样众多,公子应低调行事,否则恐怕不好收拾。” 杨万里连忙拱起手来提醒道。 “这是自然。” 吴良微微颔首,“你继续去购置我此前提到的酒食吧,顺便再向城内百姓打听一下那古祭台的来历,尽量周详一些。”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便转身快步出了门。 望着他的背影,吴良骚骚一笑,自言自语了起来:“有意思……” …… 接近申时。 吴良与一众瓬人军骨干来到城北的古祭台。 此刻古祭台周围早已围满了前来围观典礼的百姓,依旧如此时的其他城镇一样,来到此处的多以老幼妇孺居多,因为大部分壮年男子都会被每隔一段时间便来一次的强征被带走去做了壮丁。 好在吴良这一众骨干之中亦是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就算还有他们几个壮年,也并没有那么显眼。 “怎么样?” 吴良将刚刚赶来的杨万里叫到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打听了不少人,可惜大部分百姓都不知道这古祭台究竟兴建于何时,只说自他们祖辈时古祭台便已经存在了。” 杨万里正色说道,“唯有一名老者言说,这古祭台应是春秋时期赵国兴建,那时赵国国都便在此处,每逢国内大事、又或是与外敌发生战事时,赵王都必将携带诸多臣子登上祭台祭拜,祈求国内诸事顺利,后来晋阳城历经了多个朝代,又经过多次改建,城内许多地方早已不复从前,唯有这座古祭台留了下来……他还说曾听祖上提起过,多年以前不是没有人动过拆除祭台或是重建祭台的想法,可惜每次只要着召集了工匠准备动工,城内便会连连发生怪事,非但那些工匠不得善终,便是主持此事的官员亦要倒霉,后来人们皆认为此事会招来天罚,没人肯再去触这个霉头,古祭台便留了下来。” “若是如此,府衙内说不定便有相关的记载,城内工匠世家应该也知道此事,如此一代传一代,来此接任的官员都应知道此事,只有这样古祭台才有可能留下来,否则哪一任官员只要心思一动,这古祭台便有可能毁于一旦。” 吴良微微颔首,说道,“当然,如果这古祭台真有那么邪乎,每次都会提前发难降下天罚,那也是它的本事,自是不需要旁人来保护。” “公子倒是提醒到了我,我立刻再带些人去探查城内的工匠世家,或许便能够探出更多的消息。” 杨万里连忙说道。 “此事不急。” 吴良拦住他道,“这祭祀典礼应该很快就要开始了,你也留在此处好好长长见识,反正城内的工匠世家应是祖祖辈辈都居住于此,若无重大变故也去不了别的地方。”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便老老实实的站在了吴良身后。 而此时此刻。 祭祀典礼虽然还并未正式开始,但古祭台上面已经完成了祭祀前的布置。 在祭台的最上面,摆放了一个差不多一丈来长的巨大木案,木案上面而铺了一大块杏黄色的大布将其包裹了起来。 而在黄布上面,则摆放着几个青铜香炉,里面插着三支大拇指粗细的大香柱。 旁边还有举个比较大的铜盘,铜盘之中则摆放着天朝古代祭祀仪式上最为常见的六牲,还有几个与后世脸庞差不多大的大蒸饼。 除此之外。 铜像古祭台顶端的台阶上,竟还铺设了一条红布作为地毯,此时红布依旧十分干净,没有任何一点脚印。 而在红布的两边,则分立着一些手持长矛的兵士。 看他们身上穿着的甲胄,便是从晋阳城守军中挑选出来的兵士。 古祭台的下面也围了一圈兵士,这些兵士面朝外面,每隔一人便手扶一支旗子,旗子的上面则写有一个“张”字。 这个“张”便是晋阳令的姓氏。 据杨万里打探来的消息,如今的晋阳令名字唤作张梁,四十岁上下,据当地的百姓描述,此人以前极少与方士交往,也不喜欢搞祭祀之类仪式,生平最大的爱好便是熏香……每日都要沐浴一回,而后将自己熏得浑身上下都是香气,便是豪门女公子也未必有他这么讲究。 还有知道内情的人说,张梁与荀彧都是颍川人士。 年轻时他曾与荀彧见过几回面,不过当时荀彧便已经被举孝廉、任守宫令,再加上他出身大名鼎鼎的颍川荀氏,年纪轻轻便已经是颇具影响力的名士。 而与荀彧相比,张梁的家世与能力自是都差了相当大的一截。 不过荀彧与他相见时,却并未态度傲慢,非但与他言谈甚欢,还鼓励他勤学苦练厚积薄发,说他今后定有一番作为。 自那时起,荀彧便成了张梁的偶像与追赶的目标。 他不但听从了荀彧的鼓励,还将荀彧当做了效仿的对象,只要是荀彧的嗜好与举止,都要一丝不差的模仿,当然也包括荀彧喜欢熏香的习惯。 而且到了有过之无不及的程度。 似乎只要比荀彧更香,就能比荀彧混的更好一般,以至于终日派人在外面搜寻各种各样的香料,搭配制作气味独特的熏香。 而这次忽然举行祭祀典礼,则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城内的百姓对此也是颇为意外。 在他们看来,张梁这次便算是不务正业了。 所以说。 这个张梁也是一朵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葩。 而再至于这样的张梁究竟是怎么与左慈联系到一起的,并听从左慈的意见举办了这场祭祀典礼,杨万里却并未打探出来。 吴良倒也并不意外。 毕竟城内百姓此前根本就不知道左慈其人,并且他与张梁交往中的过程百姓也很难见到,怎么也就没办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的。 那便是左慈来到晋阳城的时间应该不长,并且在此之前也并未露过头角。 “什么时辰了?” 见祭祀典礼的准备工作早就已经完成,正主却还并未出场,吴良又估摸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于是便顺嘴问了一句。 “已经到了申时正时。” 杨万里答道。 “那就应该开始了啊。” 吴良四下张望着说道。 天朝古代的祭祀典礼不比其他,开始的时间都是通过推算的出来的良辰吉时,别的事情或许可以对时间进行推移更改,但这件事却是万万不能,否则便等同于放了老天爷的鸽子,原本是好事也要变成了坏事了。 正说着话的时候。 “咣!” 一声锣响。 “请张县令登台!” “请左仙师登台!” “请贵宾登半台观礼!” 一名厮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古祭台下面的红毯前面,而后大力敲响了手中的铜锣,扯着脖子用尽力气大声喊道。 话音落下。 似是已经提前排练好了一般,一行人已是自古祭台后方走了出来。 为首一面皮白净的中年男子身着县令官服携带印绶,迈着沉稳的脚步来到了台前。 而在他侧后方,则跟着目测大约应有五六十岁的老者,老者头发已经花白,不过看起来精神矍铄,目光则始终微微低垂,看不出任何表情与神采,另外他的发质亦是很好,并未像于吉一样变成地中海。 看到这名老者身上那套灰青色的袍子,以及他出场的次序。 不难推测他应该便是传说中的乌角先生左慈了。 若民间传说没有错的话,别看左慈现在看起来并没有于吉年纪大,但他现在应该至少已经活了近两百岁的样子。 当然,这是自称。 于吉此前也自称自己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但其实只有九十来岁。 而此时此刻。 吴良的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左慈的脸上,确切地说应该是眼睛上……据记载左慈的一只眼睛应该是盲的,但吴良此刻却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第五百五十八章 左慈的小动作(4000) 随着左慈在走动的时候微微抬了一下头。 吴良终于看清,左慈的两只眼睛都有神采,即是说他根本没有瞎一只眼睛。 是历史记载有误? 还是现在左慈的一只眼睛还没有到瞎的时候呢? 吴良也不太好确定。 不过史书记载中,有关曹老板与左慈接触的过程里都提到了一个人——许褚,而许褚应是几年之后在曹老板占领淮汝之地时,才正式开始追随曹老板。 也就是说就算曹老板与左慈接触应该也是以后的事情。 再加上曹植与曹丕都对这些左慈、以及曹老板收拢起来的那群方士有所了解,又可以推断曹老板与左慈接触可能还要再晚一些,毕竟现在曹丕还是个屁孩,而曹植则还是个不足两岁的未断奶的孩子,吴良甚至都亲眼没见过他。 最起码,也应该等到曹植能够认书识字的时候,否则他又怎能写出《辩道论》来评价左慈与其他的方式呢? 所以。 极有可能是因为左慈的眼睛还没有到瞎的时候,就像此前的夏侯惇一样,吴良第一次见到夏侯惇时,他的眼睛还完好无损,而待与吕布打完了那一仗,他的眼睛便果真如同历史记载的那般瞎了一只。 而在左慈之后。 排成两排跟随而来的便是晋阳城那些有头有脸的士族了,他们的穿着亦是十分精致,俨然便是一群参加酒会的贵族,与古祭台周围观礼的百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察木,你觉得那个人如何?” 见到左慈之后,吴良倒也并未擅自对其下什么结论,而是先将察木王子叫了过来,努了努下巴问道。 “他的身上也有气息,应是与你一样的异士。” 察木王子仔细瞧了半天才对吴良说道,“不过他身上的气息十分收敛,虽表面上看起来与你的气息浓厚程度相似,但我依旧可以看得出来刻意隐藏的痕迹,只是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明白了……” 吴良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在遇到左慈之前,察木王子从未说过谁的气息“十分收敛”,似乎这种气息便是自动散发的,根本没办法控制。 而吴良作为一名同时身怀厌劾之术与御水之术的异士,甚至连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都说不清楚,只能依靠察木王子的描述进行脑补,就更不要说刻意去隐藏这种气息,令其收敛起来了。 而既然察木王子说左慈刻意隐藏之后的气息都与吴良看起来相差不大。 那么吴良便有理由相信,左慈的确掌握着比他更多、或是更强的术法,史书中有关他掌握了神道的说法并非子虚乌有。 只是究竟左慈强大到了什么程度,则还需要吴良进一步进行查验。 “宓儿,你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来了么?” 如此想着,吴良又立刻将甄宓叫过来问道。 甄宓能够看出他的命格,同时又能看出他偶然所得的御水之术,因此也有可能看出一些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抱我。” 结果甄宓却是美目一翻,伸出一只胳膊示意吴良过来抱她。 “这……大庭广众之下,恐怕不太合适吧?” 吴良顿时愣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白菁菁,又作势扫了一圈附近的百姓,有些尴尬的笑道。 “你不抱起我来,我便什么都看不见,如何能够帮你?” 甄宓指了指前面的围观百姓。 现在甄宓年纪尚,大概也就一米三出头的样子,因此站在人群中就算是踮着脚也很难越过人群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反观诸葛亮就要好的多了。 他虽然只比甄宓大了一半岁,但身高却是已经达到了许多成年人的程度,毕竟就算是在《三国志》的记载中,他也是那种男模一般的美男子,尤其是在这一群以老幼妇孺为主力的围观群众中,他甚至还能比他们高出半个头来,观礼完全没有压力。 “呃……” 吴良顿时无言以对。 回头再看看那些围观的百姓,其实他们之中也有不少人将年幼的孩子抱在怀中,又或是直接教孩子骑在自己的脖子上…… 不过那些孩子都比甄宓了许多,似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尤其是士族家庭的姑娘,此刻都应身居阁中,很少出来抛头露面了,毕竟士族都是要脸面的,若是出来乱跑做了什么破坏名节的事情,被人笑话还是事,只怕这姑娘也要在当地的士族圈子中社死,以后可就不好再嫁人和亲了。 “你总是看我做甚么,她已经是你的夫人了,你们要做甚么我还能拦着是怎么样?” 旁边的白菁菁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 “……” 吴良再次无语。 此前甄宓逼他将她唤作夫人,白菁菁也是在场的,她虽然当时并没有说什么,但很显然还是将此事记在了心里,并且心中略有那么一些不满。 也就是这个时代的一夫一妻多妾制使得白菁菁的心中虽有些不满,但也并非完全不能接受,因此还不至于搞出什么太大的家庭矛盾来…… 现在最大的问题其实仍是“夫人”之争。 若按先来后到的规矩去办,那么白菁菁自是无可争议的正室,而若是论能力与家世,甄宓则更加适合去做正室。 不过此事吴良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是那种略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人,在这件事上断然不会默默躲起来看她们自己去撕逼决胜,他会尽可能和谐的解决这个问题。 天下虽乱与他无干,但他的后宫却绝对不能乱! 想清楚了这茬,吴良便也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当即来到甄宓身后,一低腰架着甄宓的腋下将她举了起来,刚好高过前面的人群。 “这下能看见了吧?” 吴良憋着气问道。 甄宓虽然看起来个子不高,身材也十分苗条,但份量却是着实不轻,这么架着她吴良也感觉到有些吃力。 “你弄疼我了!” 甄宓有些不满的道。 这姿势一点都不浪漫,也一点都不温柔,太没有爱了! “少废话,快点看,我可支持不了太久!” 吴良咬牙催道。 “噗!” 一旁的白菁菁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喷笑起来,这是最吃力的方式,但却是最清白的方式。 吴良显然是在照顾她的心情,她能够感受的到,心中的不满自然也随之消退了许多,而后竟主动走上前来协助吴良托住了甄宓的腰。 “你别碰我,我只叫他抱我,又没有叫你抱我,我可不领你的情。” 甄宓立刻有些抗拒的扭动起了身子。 “先办正事,不要胡闹!” 吴良斥了一句,终是在坚持了大约三十秒左右的时候,将甄宓给放了下来。 这姿势的确十分吃力,就这么一会他的手臂已经酸涩难当,估计也就典韦能多支持一会,不会此事教典韦来做又不太合适,甄宓也不会愿意。 “怎么样?” 揉着胳膊,吴良蹙眉看向甄宓。 “哼!” 甄宓则率先瞪了白菁菁一眼,这才回过头来对吴良说道,“距离还是太远了,况且他已经开始背对着我们走上古祭台,我很难看清楚他的面容,因此命数肯定是看不出来的,不过以我的经验判断,此人恐怕不是寻常人,若是你能够带我与他近距离会一次面,我才能看出些端倪。” “那只能容我再想想办法了,此事以后再说,先观礼吧。” 吴良知道甄宓说的是事实,因此也并未失望与责怪,只是微微颔首道。 “此事真怪不着我!” 甄宓反倒有些心虚,连忙又解释道。 “我知道。” 吴良伸手抚了抚甄宓的脑袋,甄宓则乖顺的眯起了眼睛,俏脸之上竟浮现出一抹享受之色。 看着这样的甄宓。 吴良心中竟也有些乐在其中,不过同时他也在怀疑“涂山女娇”是不是已经脱离了甄宓的身体走掉了,因为他真的很难想象一个活了数千年的九尾狐妖能够做出如此姿态来,并且说话做事的时候也全然都是一副女生特有的心性。 如果不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那么要么是“涂山女娇”暂时脱离了甄宓的身体,要么便是“涂山女娇”不仅仅只是“出马”,至少在“出马”的同时,她自己也受到了甄宓本体的影响,并且这影响恐怕还不。 …… 燃香迎神。 众人拜礼。 奏乐敲钟。 献礼进俎…… 祭祀典礼按部就班的举行,看起来十分正式庄严,原本台下吵吵嚷嚷的百姓在典礼刚刚开始的时候便全部安静了下来,这个时代的人大多都是信奉鬼神的,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胡作非为,免得为自己惹来麻烦。 而到了拜礼环节的时候,还有许多百姓自发的跪在了地上,学着台上众人的方式极为虔诚的三跪九拜、口中念念有词,乞求上苍保佑自己平安富足。 然而在这个环节。 甄宓却是一眼便看出了问题。 “那个道人有问题!” 如此安静的环境中,甄宓也十分注意的凑到了吴良身边,与他耳语道。 “哦?什么问题?” 吴良蹙眉问道,他一直在盯着左慈的一举一动,倒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的跪拜方式乃是在拜鬼,也并非拜神。” 甄宓正色说道。 “没错呀……三跪九拜乃是拜神,四跪十二拜乃是拜鬼,我看他带着晋阳令与那些宾客一同跪拜,难道是我记错了,不是这么拜的呢?” 吴良疑惑道。 就算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仅能通过史书来了解这时候的祭拜礼节,但晋阳令与那些宾客可都是有见识的人,左慈若是想在跪拜方式上糊弄他们,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 “三跪九拜拜神不错,四跪十二拜拜鬼也不错,错就错在那道人多余的动作。” 甄宓十分笃定的说道,“跪拜的时候,他有几次故意迟疑了一下,跪下一半便微微停顿,而后重新直立再次跪下,拜下之时亦是做了类似的动作,并且我虽没有看清楚,却可以肯定他的手指应是扣做了如此结印,如此一来,跪拜的礼数便彻底改变了,此礼神不受鬼受,他以为能够瞒天过海,但是却瞒不过我!” 说着话的同时,甄宓还用自己的手指结出了一个奇怪的结印。 吴良虽不知道这结印究竟有什么意义,但却知道手指结印乃是后世道家惯用的方式,传到东瀛之后,东瀛的忍者也时常使用……就算不了解,也时常能够在影视作品中看到。 “也就是说……” 吴良正色看着甄宓,示意她继续说下来。 “如果使用如此方式进行跪拜,这便已经不是用于祈福的祭祀典礼,而是施展‘厌胜之术’的镇压仪式,而如此大规模的仪式,几乎举一城之力,镇压的事物定是非同可!” 甄宓的一对柳眉也终于微微皱起。 “……” 厌胜之术吴良也是知道的。 其实“厌胜”中的“厌”字通“压”,正确的念法应是厌(ya一声)胜之术。 “厌胜”意为压而胜之,说白了便是以法术诅咒或祈祷的方式制服对自己不利的人、物或是魔怪,因此也被后世称作“魇镇之术”。 并且与吴良的“厌劾之术”不同。 “厌胜之术”可不仅仅只是反制对自己不利的事物、使人避凶趋吉,这种术法还能够诅咒不相干的人,因此也是一种诅咒之术。 姜太公便曾用处此术。 据《太公金匮》中记载:周武王伐纣,天下归服,只有丁侯不肯朝见,于是姜太公就画了一张丁侯的像,向这张像射箭,丁侯于是生起病来。 当他知道是姜太公捣的鬼,便赶紧派使臣去向武王表示臣服。 之后姜太公在甲乙日拔掉了射在画像上的箭,丙丁日拔掉了画像眼睛上的箭,庚辛日拔掉了画像脚上的箭,丁侯的病立刻就好了。 因此这“厌胜之术”虽然能够起好的作用,但也可以拿来害人,后世亦是一种被历代政权明令禁止的术法。 只要发现便难逃死罪,甚至还要株连家人。 第五百五十九章 骗鬼呢?(4000) 而现在的问题是,左慈施展这厌胜之术究竟是为了什么? 吴良当然不会质疑甄宓的眼光,以她的资历,这点伎俩简直就是班门弄斧,没有任何瞒天过海的可能。 左慈应该也不是为了害人。 因为甄宓也明确说了,现在左慈施展的虽应是厌胜之术,但却主要还是一种镇压仪式。 而想要搞清楚左慈的真实目的,便应该首先搞清楚他究竟想要镇压什么,如此一切的问题才能够迎刃而解。 不过此事紧靠杨万里去打探,大概率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毕竟此前他便已经说过,晋阳城内的百姓对左慈亦是没有什么了解,只知道他是晋阳令张梁不知从什么地方请来的“仙师”。 而这“仙师”究竟有什么本事,大部分百姓亦是一无所知。 他们大部分人与吴良等人一样,都是第一次见到左慈。 不过晋阳令张梁应该知道一些什么。 否则他这么一个此前对此类事情毫无兴趣的人,又怎会忽然举行这样一场祭祀典礼,并且对左慈以“仙师”相称。 稍微联想一下便能够猜到。 左慈一定在晋阳令张梁面前显露过一些足以令其信服的“仙术”,如此才能教张梁对他如此信赖,如此言听计从。 当然。 也有可能张梁一早比前知道左慈镇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甚至最近一段时间晋阳城内可能已经出现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异象,已经到了不进行镇压便一定会大难临头的地步,因此才不得不将左慈找来施展此处。 不过这种可能却有一个漏洞。 那便是左慈那掩人耳目的祭拜方式,倘若张梁果真知道左慈镇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便用不着如此掩人耳目。 因此吴良思前想后,还是更倾向于前面的猜测。 这场祭祀典礼八成应该是左慈自己的意思,张梁知道的事情并不多,甚至有可能完全就被蒙在鼓里。 而吴良现在想要搞清楚左慈的真实目的,恐怕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毕竟此刻左慈心中有鬼,定是会对所有接触的人都有所防范,想要接近他而不打草惊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更不要说从他口中试探出一些消息来,这自然更是难于登天。 说不定轻举妄动,还会为瓬人军众人带来灭顶之灾。 如今左慈已经得到了晋阳令张梁的信任,甚至已经令他言听计从,如此一来,左慈便可以算作是晋阳城的地头蛇,而瓬人军众人就算是强龙,也要略微低一低头。 何况现在吴良等人对左慈的了解还太少,更加没见识过他的本事,而若是依据史书中的记载去评判左慈,谁是蛇谁是龙还真就不太好说…… “你可还能看出其他的东西来?” 一边如此想着,吴良又看向甄宓问道。 “暂时没有了。” 甄宓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在此处施展厌胜之术,那么镇压的事物便一定在城内,并且与这古祭台应是有不的联系,甚至可能这古祭台本就是为了镇压什么事物而建造。” “明白了……” 吴良微微颔首。 看来应该提醒一下杨万里,将调查的重点放在晋阳城内的古迹,以及这些古迹与这座古祭台之间的联系上。 如此说不定便能够有所收获。 不过依照此前杨万里带回来的消息,城内的绝大多数百姓对这座古祭台的来历都无法言明,恐怕也很难给出其他有用的消息。 只是只要有一点可能,便应该去尝试一番,因此吴良还不打算太早下定论。 至于甄宓。 她已经说到了这一步,便说明她对这座古祭台其实也没什么了解,哪怕她所知的事情可以一直追溯到夏朝以前。 毕竟严格意义上讲,她出生的地区应该是在涂山,后来嫁给大禹也主要生活在华中以南的地区,未必便来过并州,也未必对所有的事物都感兴趣。 如此思前想后。 吴良觉得更容易进行接触的反倒是晋阳令张梁。 对于左慈,除了史书中的记载之外,吴良现在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就算叫杨万里去调查也很难查出什么来,还一不心便会打草惊蛇。 但对于晋阳令张梁。 杨万里带回来的消息便详细了许多,城内的许多百姓都能够做出一些评价,并且很容易便能够得到考证。 在这个基础上,吴良自是更容易对晋阳令张梁投其所好。 香! 这便是吴良分析过与张梁有关系的全部资料之后,得出来的重要切入点。 这个嗜好便是张梁的弱点。 而说到香。 吴良也的确能够拿出不同于普通香料的异象来,不但能够令张梁神魂颠倒,还能够令张良精神焕发。 他相信海昏侯墓中那个异士倾其一生研制出来的香,定然对张梁有着极为致命的吸引力。 想到这里。 吴良立刻将杨万里叫了过来,附耳说道:“你速去查一查张梁举行完典礼之后回府的路线,再查明他将会乘坐哪辆马车。” “诺。” 杨万里点了点头,带上两人退出了人群。 …… 祭祀典礼仍在有条不紊的举行。 其实吴良对这样的典礼并没有太大的兴趣,里面的礼数与流程大多数都与汉代史书中记载的汉礼相差不多,除了一些细节之外,并没有太过可供考究的地方。 如此过了漫长的半个时辰后。 典礼总算是接近了尾声。 晋阳令张梁站于古祭台之上,大声宣读了一篇不知由谁撰写的又臭又长的祭词,吴良差不多能够听懂究竟是什么意思,瓬人军中一些认书识字的骨干也差不多能够听懂,无非就是感谢天感谢地,祈求上苍保佑晋阳城长治久安、风调雨顺之类的说辞。 但对于台下绝大多数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百姓来说。 这祭词除了少数较为直白的用语之外,剩下的都无异于天书。 以至于在张梁宣读祭词的过程中,不少百姓都打起了哈欠……如果不是此前他们便知道这次祭词典礼之后,张梁与台上那位“仙师”将提供酒肉供城内百姓大快朵颐,而且保证量大管够,他们恐怕早就开始散场了。 是的。 杨万里此前便向吴良报告过这件事。 当时就连杨万里自己都觉得此事有些玄乎,在这个许多百姓连饭都吃不起的战乱年代,此前甄宓所在的甄府开仓放粮便已经是天下少见的义举,而这里则直接提供酒肉,还保证量大管够,这事怎么说起来都教人不敢相信。 需知就算这个时代生产力与人口虽然都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晋阳城的现住人口也不算多,但据吴良目测,这次前来观礼祭祀典礼的百姓少说也有几千人之多,就这还是刨除了那些个尚未成年的孩童与半大子。 这么多人酒肉管饱是一个什么概念? 吴良觉得应该能直接将晋阳城城库与张梁吃的连底裤都不剩。 毕竟与开仓放粮不同,酒肉在当前时局之下已经可以归入奢侈品的行列,肉其实还要略微好说一些,尤其是酒。 这个时代的酒与后世生产线上产出的白酒可不是一回事。 后世生产线上产出的白酒,除了少数价格在数千元以上,甚至过万、真是几万几十万的白酒之外,剩下的全都是使用食用酒精勾兑而成,若是有人不信可以自己看一看酒瓶上的配料表,拒绝抬杠,你杠就是你对。 而这个时代的酒则都是货真价实的粮食酒,真正意义上的“粮”,并且因为酿造水平的限制,产量简直低下的可怜,说是浪费粮食也不为过。 这便是古代每逢战乱,朝廷便第一时间颁布“禁酒令”或“限酒令”的原因。 前线打仗的兵士们连吃饭的粮饷都凑不齐,哪有多余的粮食用来酿酒,难道叫兵士们饿着肚子打仗,官员打着酒嗝指点江山么? 曹老板亦是如此。 不过现在曹老板颁布的还是“限酒令”,等他迎了献帝,真正开始把持朝政之后,便要颁布“禁酒令”了,毕竟那时候他已经当了大半个天朝的家,当了家自然也就知道柴米贵了。 所以,酒肉量大管饱? 非但吴良不敢相信,怕是那些百姓也不敢相信……只不过他们几年都未必能够碰上一回肉,而酒更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资格触碰的东西,哪怕心知这事大概率是一张空头支票,不到最后也依旧不肯先走。 万一呢? 十万一呢? 百万一呢? 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侥幸心理,与后世一部分疯狂的彩民一般无二。 哪怕有人拿着百万刮奖单前去兑奖被告知彩票是假的,而彩票机构的负责人也当着摄像机的面明确表示他们的确发行了那种写有最高可中一百万的刮奖单,但是却根本就没有没有打印过可以中一百万的中奖号码,不是依旧有人乐此不疲、甚至倾家荡产呢? 万一呢? 十万一呢? 百万一呢? 这两块钱是我们可以握在手中的希望,哪怕彩票机构根本就没有打印过中奖号码…… 然而,令吴良没有想到的是。 在这件事他竟很快便被打了脸,生疼! 待晋阳令张梁宣读完了祭词之后,他便立刻宣布了一个令在场所有百姓欢呼雀跃的消息:“来人,上酒!上肉!” 话音落下。 一行兵士立刻用几条木梁抬着两个大铜鼎自祭台后方来到了台前,那两个铜鼎一看就十分沉重,扛着木梁的兵士都在不停的晃悠。 “嘭!” “嘭!” 伴随着两声巨响,铜鼎被一左一右放在了地上。 不是清脆的金属声,说明铜鼎里面盛满了东西。 “诸位,这酒肉乃是左仙师特意献出来犒赏全城百姓,人人都有份,不要挤不要抢,请大伙在兵士的指引下排队上前领取,一次限领一份,只能现场吃喝,不可私自带走,若是不够便再次排队领取即可!” 张梁又特意对百姓说了一下规则,这才对下面的兵士大声喝道,“点火,分发酒肉!” 呼啦—— 听到这话,百姓们立刻如同疯了一般涌向那两个大铜鼎,生怕晚了一步便没有了自己的份……尽管张梁已经明确表示人人都有份。 但百姓根本就不相信。 这两个大铜鼎虽然不,但在场可是有数千人呢。 就这么两个铜鼎,哪怕再能装,里面盛放的酒肉供百十来人食用便已经是极限,更何况还是这么一群疯狂的百姓。 “这么点酒肉还人人有份,骗鬼吧?” 察木王子撇了撇嘴,笑着嘀咕道,“我说公子,如今典礼已经结束了,你不是说今晚要给我们露一手么?要不咱们便先回去吧,反正咱们也不差他这一口酒肉,况且就算挤过去也未必便能够抢得上。” 显然他的“阴阳眼”并未从那两个铜鼎上看出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来,因此才会是这样的表现。 “若这两个鼎便可令这么多人酒足饭饱,天下豪杰又怎会受粮饷掣肘,我倒想看看这晋阳令最后如何收场。” 诸葛亮亦是点头说道。 “谁说不是呢。” 于吉也在一旁捋须而笑,“此人怎敢当得起仙师二字,以老夫所见,不过又是一个沽名钓誉的江湖骗子罢了。” 然而闻言吴良却是依旧站着没动。 “再等等看。” 吴良望着古祭台上负手而立的左慈,又见城防守军已经控制住了混乱的局面,使得那些疯狂的百姓不得不老老实实排队,这才对身边的察木王子说道,“察木、诸葛亮、还有于吉,你们三个人也去排个队,争取给咱们领回一些酒肉来。” 他想起了史书中记载过与左慈相关的事迹: 曹老板外出到近郊游玩,陪同他的士大夫有一百多,左慈就送来一瓶酒,一片干肉,亲手倾倒酒瓶,向每个官员敬酒,官员们没有不吃饱喝醉的。 后来刘表也认为左慈是个惑乱人心的妖道,准备杀掉他,而左慈亦是献上了一斗酒与一扎干肉,就这么点东西,竟令刘表麾下上万兵士酒足饭饱,诸多宾客亦是酩酊大醉。 如今他看到的情况。 便与这些传说有些类似…… 第五百六十章 是我想太多(4000)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某种不为人知的障眼法,就像后世的某类大型魔术。 在后世有一些魔术师,便能够在眨眼之间将一列火车变得无影无踪,之后再当这人们的面将把火车给便会来。 而后世的人们虽然在魔术解密之前大部分都没办法明白其中的原理,但一般情况下也并不会将其当作某种非自然术法,就连魔术师也亲口承认这不过是一种障眼法,仅供娱乐不可当真。 事实上。 史书中也的确有这样一个细节。 依旧是曹老板与左慈接触的经历,左慈用一瓶酒、一片干肉使得陪同曹老板的上百名士大夫酒足饭饱之后,曹老板觉得此事奇怪,于是便派人追查其中的缘故,结果一查才发现,附近的酒铺与肉铺居然全部在昨天失窃,铺内的酒肉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了。 谁都不知道左慈是怎么做到的,于是曹老板打算将他擒住好生审问,然而左慈竟当着曹老板面退入了墙壁之中,就这样轻而易举的逃之夭夭。 再后来曹老板用尽手段抓捕左慈,而他却总能以匪夷所思的手段化险为夷,就连曹老板亦是毫无办法。 左慈的手段的确很不简单。 但若只说酒肉的事情,倒真有可能可以用障眼法来做出解释。 否则史书中又怎会特意提到附近的酒铺与肉铺全部失窃的细节,这至少能够说明他的酒与肉并非凭空出现,总是要有个有迹可循的去处。 也是因此。 吴良才叫察木王子、于吉与诸葛亮三人上前排队,为的便是取回一些酒肉来进行查验。 不过就算真是什么障眼法,恐怕也同样不会简单。 毕竟那两个大铜鼎都是刚刚抬上来的,铜鼎下面还点上了火加热,不可能与任何地方进行连通。 而就是这样两个独立的铜鼎,便要喂饱全城的百姓。 如果左慈真能做到的话,哪怕能够找到疑似酒肉的来源,这也同样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肯定比后世的魔术要精妙得多。 至少吴良是想不通左慈要如何补充铜鼎内的酒肉,使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 许久之后。 察木王子、于吉与诸葛亮总算回来了,倒也真是苦了他们,在那些近乎疯狂的百姓之间挤来挤去。 好在晋阳城守军一直都在维持秩序,否则可能根本就轮不到他们。 饶是如此,这三个家伙回来的时候亦是十分狼狈,原本十分注意个人形象的诸葛亮那精心梳理的头发都被挤散了,于吉的葛布袍子亦是扯破了个口子,而察木王子的屁股上则多了几个凌乱的脚印。 但幸不辱命。 他们最终还是带回了左慈分发的酒肉。 每人两片干肉,还有一碗略显浑浊的粟米酒。 向后世的某些自助餐厅一样,每次每人只能领取这么多,可以吃喝完了再去排队领取,但不允许带回家。 晋阳城守军已经将这个地方给围了起来,只留下一个出口。 任何人离开都要接受严格的检查,想要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难度不。 吴良当然也没有暗度陈仓的打算,这种情况下还是不冒这个险比较好。 从三人手中接过干肉与粟米酒。 吴良先是凑近一些闻了闻那酒,貌似味道与普通的粟米酒也没有什么差别,接着他又伸出舌头用舌尖蘸了一丁点进行品尝,依旧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典韦,你也尝尝?” 吴良随即将酒递给了典韦。 他倒不怎么担心这酒里面掺了毒药,除非左慈有心毒杀一城的百姓,如此才有可能波及到他,而左慈若是做过这种惊天动地又伤天害理的大事,史书中不可能没有记载。 更何况在他们之前,已经有许多百姓吃下了酒肉,算是为他们试过了毒。 “诺。” 典韦虽然是个好酒之人。 但此刻也明白这酒不是用来喝的,于是他也学着吴良的样子先是闻了闻,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用舌尖蘸了一丁点进行品尝。 “以韦所见,与平常的粟米酒并无差别。” 很快典韦便给出了结论。 “嗯……” 吴良微微颔首,又从干肉上轻轻的扯下一条肉丝,照例先闻了一闻之后,才咬下一点在口中细细咀嚼。 好像还是没有什么区别,应该是猪肉。 “你们也尝尝。” 吴良对其他人说道。 众人纷纷照办,而后又纷纷摇头:“没尝出什么区别来。” 如此看来,这酒与这肉应该都是真的…… 只是这酒肉又从何而来呢? 与史书中记载的不同,这次要喂饱的可是一城的百姓,这么多人只怕是晋阳城内所有的酒铺与肉铺全部存货都被搬空,也还是远远不够。 毕竟如今这个时期的生产力实在有限,酒肉都是十分稀缺的物资,而晋阳城如今只能算是一个县级的城,根本就不可能囤积这么多酒肉。 “察木,你方才去领取酒肉时,可曾近距离观察过那两个大铜鼎?” 吴良沉吟片刻,又换了个方向问道。 “观察过了,那不过是两个普通的铜鼎,并无任何异样的气息,就连里面盛放的酒肉亦是十分寻常,只是看起来只剩下了半鼎,恐怕很快便要见底了。” 察木正色说道。 “那么那几名兵士为你们发放酒肉时,可有什么引人心疑的异样举动?” 吴良接着问道。 “并没有。” 察木王子、于吉与诸葛亮同时摇头。 “……” 吴良随即陷入了沉默。 方方面面都看不出破绽,看来想要仅仅通过这些表象很难证实吴良的猜想。 不过参照史书中曹老板的手段,事后依旧可以命杨万里去走访一下城内的酒铺与肉铺。 当然,如果这些酒铺与肉铺集体失窃的话,就算他们不去走访也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少不了有人要去府衙讨个说法。 就在这个时候。 “公子,你看!” 典韦忽然指着发放酒肉的地方轻声提醒道。 只见几名兵士已经将此前抬出来的两个大铜鼎重新用木梁架了起来,而后一齐抬着向古祭台后面行去。 而另外一边,则又有十多名兵士抬着两个一看就十分沉重的大铜鼎走了出来。 “这……” 吴良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怪只怪他先入为主的以为左慈要用什么障眼法,只用两个铜鼎的酒肉就喂饱全城百姓。 搞了半天人家根本就没玩这些玄乎手段,而是用了最为朴素的手段依次将酒肉搬运出来,这自然也就与障眼法扯不上关系了。 不过。 吴良心中依旧存有一个疑问。 就算没有所谓的障眼法,左慈能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酒肉也依旧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这可不是一个数目。 若是将这些酒肉换成粮食,恐怕便是曹老板与袁本初那样的人也没有办法不侧目,这绝对抵得上一批数目可观的粮饷。 何况就算只是运输,也要耗费不少的人力。 除非左慈来到晋阳城还随身带着一支粮草军,否则便不可能办成此事! 如此按常理说来。 左慈便应该是一个有钱又有人的厉害角色。 但若是如此,他进城时便很难避开百姓的耳目,城内的百姓自然也不可能对他一无所知……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公子,我回来了。” 杨万里不知何时已经赶了回来,凑到吴良身边声说道,“我已经探明了,晋阳令张梁如今就住在城东,待祭祀典礼结束之后,他会乘坐马车途经城中大道返回家中,那马车我已经教人盯着了,具体的路线我也已经探明,另外,左慈如今也住在他府上,来时他们共乘一辆马车,回去的时候应该亦是如此。” “辛苦了。” 吴良微微颔首,沉吟着说道,“你先在此处盯着,我回去准备一些东西,稍后再来与你会合。” …… 吴良等人没有携带酒肉离开,自然在被晋阳城守军检查了一番之后顺利放行。 其实他也曾想过如果私自将那些酒肉“偷渡”出来,会不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变化,但思前想后他还是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完全可以想象,这么多百姓不可能人人都守规矩,也不可能人人都守规矩。 因此少不了还是会有人偷偷藏起一些酒肉带出来慢慢享用,并且使用的手段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用不出来。 如此倘若那些酒肉果真发生了什么变化。 相信很快便会在城内传播开来,杨万里轻而易举便能打探的到,根本用不着他们自己冒险,免得因此误了正经事。 回到家中之后。 吴良倒也并不显得十分着急,反倒先是慢条斯理的指示留守的兵士将杨万里购置回来的猪肉加上适量的佐料之后,全部剁成肉泥。 然后他才翻腾出了自己的防毒面罩与装有“回魂香”的瓷瓶。 这次前去观看祭祀典礼,吴良什么东西都没带,为的便是防止左慈拥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厉害本事,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便没有办法忘记他容颜,这无异于打草惊蛇……毕竟左慈实在是太有名气了,绝对当得起三国历史上最接近神的人,甚至可能本身就是陆地神仙。 随后他又将防毒面罩中的炭包取出。 将炭包里面盛放的碳粉研磨的更加精细,最后才打开装有“回魂香”的瓷瓶,只将极为可怜的一滴“回魂香”滴在了碳粉中,慢慢搅拌均匀,使得“回魂香”完全融入碳粉之中。 “菁菁,你那里可有多余的香囊?” 做完了这些,吴良扭头看向白菁菁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我从不佩戴香囊?” 白菁菁不答反问道。 “对啊,我怎么忘了这茬?” 吴良一拍脑门。 白菁菁的确从不佩戴香囊,这是她还是守墓人的时候便养成的习惯。 因为她爹白启儒说过,气味亦是一种明显的身份标识,亦会增加暴露的风险,而守墓人一旦暴露,自己的性命还是其次,若是连累了先主,那才是天诛地灭的罪过。 因此白家的每一个守墓人都十分低调,不但女子不佩戴香囊,就连证明身份的玉佩与腰牌也从不佩戴。 “夫君,你怎么不问问我呢?” 旁边立刻传来甄宓略有些吃味的娇声,“哼!还是你心里根本就还没有我?” “你有?” 吴良回过头来,顿时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甄宓肯定是有的,她这样的女公子配饰向来是不会缺的,而且每次出门都要带上全套,吴良此前便在她身上闻到过好几种不同的香气,可见香囊应是换的很勤快,并且随时更换不同的风格。 “这次出门有些急了,只有两只,不过都没有你这瓶子里的东西好闻。” 甄宓掀开跟随吴良之后就被吴良要求换上的麻布衣裳,露出腰间悬挂着两个做工精美的香囊,而后扭动了一下腰肢,娇滴滴的道,“你若想要的话,便自己伸手来取吧。” 说完,她还故意侧目看了白菁菁一眼,似是在示威与较量一般。 “这……” 那两个香囊就系在甄宓的腰绳上面。 吴良要取的话,便少不了要触碰到甄宓的身子,即使其实甄宓的里面还穿着衬衣,什么都没有露出来,但在这个思想保守的时代,这样的举动自是有非礼之嫌。 再看一脸稚气的甄宓那溢于言表的魅惑之意。 吴良甚至怀疑甄宓一次带了两只香囊,是不是为了掩盖狐狸身上特有的骚味,毕竟涂山女娇就是一只九尾狐妖啊。 “……” 屋内的瓬人军骨干见状则是纷纷极为自觉的转过身去,然后默默的走出了房间,顺便还将房门给带了起来。 非礼勿视。 这就已经是吴良的家务事了,他们这些外人留在这里实在不合适。 当然。 白菁菁也被关在了里面,在他们眼中白菁菁才是吴良的正房,其次则是吴良留在家中的十个美人,再接下来还有一个远在乐安国的闻人昭……听说闻人昭早在几月前肚子便已经大的无法隐藏,算一算吴良与她同房的时间,如今可能已经为吴良产下了子嗣。 算完了这些女子,才能轮的上刚刚入伙的甄宓。 第五百六十一章 “偶遇”(4000) 然而这事对于古人来说可能是个大问题。 对吴良这个穿越者来说却完全不是问题,又不露肉又没摸身子,况且他也早已不是什么清纯少男,根本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何况甄宓是铁了心的要跟随于他,如此迟早都得是他的人,更加没有什么好忌讳的。 如此瓬人军众人才刚刚关上房门。 吴良便已经走上前去,伸手便将甄宓腰间的两个香囊全部取了下来。 “嗯……” 不知是故意做出来的样子,还是真的有什么异样的感觉,这个过程中甄宓的身子竟还似是触电一般颤动了一下。 吴良觉得大概率是在做样子。 涂山女娇是什么人? 纯狐是什么人? 妲己又是什么人? 如今甄宓与纯狐和妲己一样都是涂山女娇的出马弟子,逢场作戏的本事自然早已炉火纯青,这点茶艺自然是手到擒来。 “……” 而白菁菁在一旁看着,也并未说什么话,甚至连神色都没有丝毫变化。 她也算是过来人,尤其对吴良十分了解。 心知以他的脸皮与品性,若是此刻真对甄宓有什么坏心思,那双手便绝对不会如此老实,更不会如此坦然。 所以吴良大大方方去取香囊,白菁菁反倒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如此取下香囊之后。 吴良便分别拿在手中嗅了嗅,而后将其中一只散发着桂花香气的香囊留了下来,另外一只则丢还给了甄宓。 接着他又在案几前面坐好,解开了香囊的束口绳子,将里面的香料粉全部倒了出来。 而后再将此前混合了“回魂香”的木炭粉与这些香料掺和在了一起,使得香料粉与木炭粉都完全失去了本来的模样,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本质。 哪怕就算是玩香的高手,依旧很难分辨出吴良这种亦真亦假、气味被混淆的特制香的本质。 何况他的“回魂香”本就是并未在俗世之间出现过的异香,目前为止除了亲手研制出此香的主人,与瓬人军众人之外,根本就没有人见过,自然更加不可能被人看出端倪。 并且吴良十分自信。 “回魂香”的独特香气一定可以引起晋阳令张梁的注意。 毕竟研制此香的人才是真正的玩香高手,吴良虽然不知道天朝香道的祖师爷是谁,却这个人对香的痴迷与疯狂,以及在这方天的天赋在天朝上下五千年中绝对应该都是排得上号的,毕竟可以不是什么人都对香有那么独到的见解,能够著出那部变态的《香经》。 至于晋阳令张梁。 在吴良眼中他只不过是个效仿荀彧的人物罢了,是否真的精通香道恐怕都还是个未知数,“回魂香”绝对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其征服。 …… 做完了这些之后,吴良这次倒没有带其他的瓬人军骨干,而是教他们留在租用的宅院内多肉和面,只叫上典韦一同外出。 再次与杨万里会合时,祭祀典礼还并未完全结束,因为百姓们平日里很难吃到酒肉,如今遇上这种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自是要好好吃个够,不吃到吐肯定不会轻易罢休,因此这犒赏环节自然也不可能太快结束。 而晋阳令张梁、左慈与一众贵宾则依旧站在古祭台上吹着冷风。 时不时有几名懂事的侍卫端上几碗热腾腾的粟米酒送上去,给这些人也驱除一下寒意,自是换来了不少赞赏的目光。 “我看张梁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那些贵宾亦是意兴阑珊,如果接下来没有什么重要环节的话,他们应该用不了多久便要离开了。” 望着古祭台上的人,吴良似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我看也差不多,那古祭台略高一些,风也比下面大一些,他们这些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人肯定坚持不了太久。” 杨万里接茬点头道,“不过那个叫做左慈的人倒是有些不同,我看这些人中就属他的衣裳穿的最为单薄,可直到现在他还是身板挺直,不似那些人一般又是揣袖、又是跺脚、又是佝偻着御寒,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寒冷。” 杨万里说的不错。 一开始吴良就注意到左慈穿的不多,宽大的袍子下面松松垮垮的,风一吹来便会令他显得更加单薄,袍子下面定是没有穿足够的冬衣。 果然。 两人才刚刚说完。 “诸位乡亲!” 一名兵士上前与晋阳令张梁耳语了几句之后,张梁便立刻扯开嗓子对台下的百姓喊道,“在左慈仙师的主持之下,今日祭祀典礼已然礼成,我有些公事需先走一步,不过酒肉仍将分发至酉时三刻,诸位可以尽情享用。” “谢过县令!谢过仙师!” 下面立刻有几名疑似气氛组的家伙放声大喊起来。 而更多的百姓则依旧在埋头吃喝,甚至听到张梁的话更是嘴里的还没咽下,便慌慌张张的跑去排队,生怕耽误了时间,没有办法再酉时三刻之前再多领上一些酒肉。 也有部分比较配合的百姓一同呼喊表示感谢。 如此才使得古祭台上的张梁、左慈等人没有显得太过尴尬,当然此举也有可能是担心他们太过尴尬以致恼羞成怒,立刻停止分发酒肉。 “咱们也走吧。” 等到此时,吴良终于对杨万里与典韦说道,“带我去张梁回家的必经之路,我要与张梁来一次偶遇。”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此时吴良转身抖动了下衣物,杨万里立刻便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就连精神都为之清爽了许多,下意识的问道,“回魂香?公子是打算用这回魂香来接近张梁?” “回魂香”可不仅仅只能用来化解“失魂香”,同时亦是有着极为不错的提神醒脑的功效,吴良此前便试过许多次,效果绝对在后世常见的清凉油之上,而气味又不似清凉油那般刺激,既柔和又美好。 吴良在后世做导游的时候,闻到过许多女生涂喷的香水,其实上千上万元的品牌不在少数,但却绝对没有一种能够与“回魂香”媲美。 “有问题么?” 吴良问道。 “没问题!怎么可能有问题呢?” 杨万里连忙摇头,正色说道,“张梁一直在四处寻找奇特的香料,公子此举无异于对症下药,照我打听来的消息,只要张梁一不心嗅到这‘回魂香’香气,八成便再也走不动路了,定会拦下公子打听此香的来源……不过我的意思是,公子其实可以再等上几天,教我再细细致致的打探一番,不光是张梁这个人,尤其是那个来路不明的左慈,待消息确切万无一失的时候,再由公子亲自出马亦是不迟,否则公子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实在难辞其咎啊。” “放心吧,你虽没有探出那个左慈的具体来路,我对此人却有一些了解,否则又怎会以身试险?” 吴良笑道。 “难道公子的乩术已经见过了此人?” 杨万里顿时惊道。 此前吴良每次表现出类似“先知”一般的能力,都会以“莫名起乩”的理由胡说八道一通忽悠众人,杨万里算是比较进入瓬人军的,因此对他的“乩术”中毒颇深,自是很自然的便产生了联想。 “呃……正是如此。” 吴良微微颔首。 “既然如此,公子定是早已成竹在胸,那我就安心多了。” 杨万里依然安定了不少,终于不再进行劝谏,老老实实的走在前面为吴良带路。 …… 如此大约一刻钟之后。 吴良等人已经来到了一处十字路口,据杨万里介绍,这是晋阳城内最为繁华的十字路口,连通着城内的每一片区域。 只不过因为今天是“安息静体、百官绝事”的冬至,再加上还有这场极为罕见的祭祀典礼,路口附近的一些店铺才关了门,平日里摆在路边的一些摊位也并未开张,看起来十分萧条。 “从古祭台到此,若是乘坐马车的话大约需要半刻多一些,我们步行至此,若是张梁方才说完话之后便退场,再算上与那些贵宾寒暄道别的时间,应该过不了多久便会来到此处,公子若要与他偶遇,现在便可以做准备了。” 杨万里一边为吴良介绍附近的情况,一边说道。 “嗯。” 吴良微微颔首,接着便取下腰间的香囊,轻轻解开捆扎香囊的细绳,而后用手指捻出一丁点粉末,一边在路中间走着,一边将那一丁点粉末洒在脚下的道路之上。 这么点粉末洒下去根本就不会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迹。 但却能够使得粉末中融入的“回魂香”香气停留一段时间,倘若张梁的马车路过此地,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因为隔着马车帘子、又或是马车速度较快,使得吴良这香囊自然散发的香气无法飘入张梁鼻腔,从而与之擦肩而过的可能。 当然。 就算是这次真的擦肩而过,吴良也可以再去寻找其他的机会与其偶遇,只是可能需要多耽误几天时间,再教杨万里等人查探张梁的行踪罢了。 做好了这些准备的时候。 远处已经适时传来了清脆的马蹄声与包铁的车轮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翻过而过的声音。 “这辆马车上挂了一面写有‘张’字的旗,马车帘子上也画有一个疑似麒麟的瑞兽图案,正是张梁的马车。” 杨万里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声对吴良说道,“据我打探来的消息,左慈住在张府,出入又时常与张梁共乘一车,八成也在那辆马车上面。” “你先退下吧,典韦陪着我即可。” 吴良点头说道,“我与张梁见面之后,可能不方便你传递任何信息,你便似在中山国那般藏于暗处观察,需要你与瓬人军做出反应时,我自传递出一些暗号,明白了么?”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隐入了附近的街道之中。 此刻那辆马车已经近了。 不过马车走得并不算快,应该是为了等待那群在马车两侧与后面一路跑追随的兵士,这自然全都是张梁最为亲信的保镖。 “让开!不去典礼喝酒吃肉,却在这里挡张县令的道,不要命了么?还不速速退下!” 大约距离吴良与典韦还有十几丈远的时候,跑在前面的一名兵士便已经挥舞着胳膊对他们二人大声呵斥起来。 “人知罪……” 吴良立刻做出一副受惊模样,低下头带着典韦后退了几步退到道路边上。 片刻之后。 晋阳令张梁的马车从吴良与典韦身边经过,那些随行的兵士虽然多看了他们几眼,但也仅仅只是审视了一番,并未停下来对他们进行盘问,而后便跟随马车一步不停的向张府的方向跑而去。 看起来倒像是张梁家中真有什么要紧事,因此不愿在路上耽搁时间。 因为正常情况下,路遇吴良这种行踪可疑又有些面生的人,暂时停下来进行一番盘问才合情合理。 这种情况其实也在吴良的计划之内。 就算这街上的香气没有吸引到张梁的注意,停下来盘问的时候,亦是可以令张梁留意到香气。 吴良想到了此前在古祭台的时候,一名兵士曾与张梁耳语了几句。 也是那之后,张梁才立刻宣布祭祀典礼圆满完成,他有公事需先走一步,或许那根本就不是搪塞百姓离开的借口…… 不过此时此刻。 马车已经与吴良擦肩而过,眨眼之间便到了十几丈之外。 “看来香气还是太淡,张梁到底没有注意到么?” 吴良略微有些失望。 若是如此,他便又要去寻找其他的时机了,自然也要再多耗费一些力气,耽误一些功夫。 “算了,咱们也先回去吧。” 又看了那马车的背影一眼,吴良终是对典韦说道。 这样也好。 瓬人军众人还在家中等着吃饺子呢,暂时放下此事回去与大伙好好过个冬至亦是个不错的选择……吴良在心中如此对自己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 “驭——!” 马车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声号令。 第五百六十二章 意料之外的事情!(4100) 接着马车的帘子微微掀开了一些。 刚才呵斥吴良的兵士躬身来到近前,似是与马车中的人耳语了几句,接着便转过身来,带着人在吴良与典韦站立的十字路口四下查看了起来。 显然马车里面的张梁应是只闻到了“回魂香”的香气,但是却并不确定这奇异的香气来自何处,因此派兵士在这附近寻找香气的来源。 “咱们走。” 吴良见这些兵士居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当即又对典韦说道。 典韦心中自是有些疑惑。 他知道吴良此行便是为了与张梁“偶遇”,为何张梁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吴良却并不主动上前献宝,反倒还是坚持要走。 不过见吴良已经转身,他也没有多问,只是低头照做。 而也正是吴良这一转身,那些兵士立刻便如同吴良预想的那般注意到了他,当即对他与典韦大喝了一声:“你们两个,站住!” 吴良似是被吓了一跳,慢慢转身恭恭敬敬对着这些兵士施了一礼,陪笑道:“军爷,人只是途径晋阳城的行商,若是方才有什么地方不慎开罪了诸位军爷,又或是犯了晋阳城的忌讳,人先给诸位赔个不是,请诸位军爷高抬贵手。” “少废话!” 那名领头的兵士很不客气的斥了一声,走上前来打量着他,尤其多看了身形壮硕的典韦一眼之后,却又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与身后的兵士站在一起,这才开口问道,“我来问你,你二人方才立于此处,可曾闻到一股异香?” “异香?” 吴良作不解状。 “异香你都不懂?就是那种闻起来很是美妙,但平时却不怎么容易闻到的香气!” 那名领头的兵士竟还颇为详尽的为吴良描述了一番。 显然这名兵士对香并没有什么了解与研究,若是真正懂行的人现在便应该以具现化的方式向吴良做出解释,比如他要找的这异香主调是什么味道,其中混杂了什么味道之类云云。 甚至方才他是否闻到了吴良故意扩散的香气都不好说。 毕竟一般人对香气是不会这么敏感的,尤其还是混杂在这种开阔地界的香气,用不了多久就会散掉,并且浓度也十分有限。 而马车内的张梁能够察觉,也的确是其中的佼佼者,至少鼻子比一般人要灵。 “多谢军爷释义,或许是人愚钝,方才虽途径此处,但还真没注意到有什么异香。” 吴良拱手又道。 “嘶——” 那领头的兵士捏着下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就奇怪了,张公一口咬定这附近藏有他从未见过的异香,命我前来探明香气的来历,可我却什么都没闻到,这要如何去查?” “军爷若是没别的事,人是否可以走了?” 吴良顺势又道,同时手里还多出来一块黄金,一边以掩耳盗铃的方式往那领头的兵士手里塞,一边陪着笑道,“人的一点心意,请诸位军爷吃酒。” “懂事!” 那领头的兵士也真是不客气,一伸手便将黄金揣入了袖子当中,其他的兵士亦是对吴良露出欣赏之意。 毕竟以这样的方式打点,他们回头多少也能分点。 但收了黄金之后,那领头的兵士却并未松口,只是语气略微好了一些道:“不过你还不能走,不是咱们故意为难你,张公对这异香十分着迷,若是无法寻得异香来源,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回头咱们都得受张公斥责,因此没有寻得异香之前谁也不能离开,一会张公说不定还得向你询问,你正好去给兄弟们做个凭证,证明不是咱们办事不利,而是你也并没有闻到异香。” “这……” 吴良顿时面露难色。 “怎么,你不情愿?” 那领头的兵士顿时瞪起了眼睛。 “情愿情愿,能帮得上诸位军爷的忙乃是人的荣幸,自当鼎力相助。” 吴良连忙说道。 “哈哈哈,你如此明事理懂人情,今后行商的道路定会一路畅通,财源滚滚不在话下。” 那领头的兵士顿时更加欣赏吴良。 接着便派了两个人留在原地看住吴良与典韦,而后继续在附近寻找异香的来源,就连倒扣在街角的竹筐都要翻过来仔细查探一番,不敢有丝毫疏忽。 结果异香是没找到。 反倒从竹筐下面翻出了一坨狗屎,几名兵士一边恼怒的叫骂着,一边将那竹筐踢翻在地。 也是吴良将香囊藏的比较紧,而那兵士方才又对典韦有些忌惮,并未靠得太紧,否则说不定便已经寻得了异香的来源。 而这也正符合了吴良的欲擒故纵之计。 来之不易的东西才会被珍惜,不愿轻易拿出来的才是珍宝,若是一上来就主动将这异香献给张梁,便会显得目的性太强,说不定还要起反作用。 吴良之所以在这处张梁回府的必经之路上设计,被动的等待张梁注意到异香,也是同样的道理。 果然。 大约几分钟之后,张梁便已经失去了耐心。 马车的帘子忽然掀开,张梁半蹲着身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而后便带着两名随从直奔这处十字路口而来。 那领头的兵士自是连忙迎了上去,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道:“张公,属下等正在尽力搜寻,只是暂时还未有所发现,请张公再稍候片刻,或许很快便要找到了。” “那两个是什么人?” 张梁根本就没接他这茬,直接冲吴良与典韦努了努嘴问道。 “回张公的话,他们自称是途经晋阳城的行商,为了防止有所疏漏,误了张公的事情,属下便先将他们扣留了下来,如今正在盘查。” 那领头的兵士心翼翼的说道。 “嗯……” 张梁微微颔首,如此已经来到了十字路口。 接着他就这么站在路口中心,而后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是在细细品味空气中的一起气味。 如此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张梁虽然并未睁开眼睛,但他的一双脚却是已经有了动作,虽然双脚极幅度的挪动,他的身子也开始慢慢转动。 如此大约转了一周之后。 他终于停了下来,而此时此刻,他在睁开眼睛,竟正好面对吴良与典韦二人。 “卧槽,这是什么能力?” 吴良看到这一幕都有些惊了,他还等着张梁过来亲自问话的时候察觉到他身上的香气呢。 结果人家就这么静静的闻了一会,看样子便已经精准的定位了香气的来源,狗鼻子恐怕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难不成张梁也是一个天赋异禀的人? 就像白菁菁一样,她其实并非身怀异术,但却拥有异于常人的听力,类似的人后世便存在,有些还登上过电视节目成为人尽皆知的公众人物。 所以。 难道张梁也是这样的人么?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张梁已经沉着脸径直向吴良与典韦走来。 而那群兵士则立刻亮出兵器奔了过来,一个个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将张梁护在中心,同时也有部分兵士挡住了吴良与典韦的退路,倘若他们二人出现丝毫威胁到张梁的举动,他们便会一齐扑将上来,先将二人拿下再说。 由此可见张梁这个人在晋阳城,尤其在守军之中还是有些威望的,不管是为了表现,还是真心护卫于他,起码这些兵士对他颇为敬畏。 吴良自是连忙做出一副慌乱的模样。 典韦学着他的样子去做,可惜演技到底还是差了一些,略微有那么点不自然,不过这个细节可以忽略。 “你是过路的行商?” 看着略有些局促的吴良,张梁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 “正是。” 吴良低眉顺眼的答道。 “方才他们盘问你时,你为何说谎?” 张梁又极为直接的问。 “?” 一听这话,方才收了吴良黄金的那群兵士立刻面露疑色。 这是什么意思? 此人方才便说自己是过路的行商,此刻也认可这个身份,怎么就成了说谎? 难道此人并不是行商,并且一眼就被张梁看出了端倪? 可是我们怎么就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这群兵士立刻又瞪大了眼睛对着吴良与典韦上下打量,试图从吴良身上找出他们没看出来却被张梁一眼看出的破绽。 但吴良却很清楚,张梁问的根本不是他的身份。 毕竟他是闭上眼睛嗅过了气味之后才上前如此问话,他问的是异香的来源。 他已经断定异香就在自己身上,而那群兵士盘问过他却一无所获,那么吴良自然也便是说了谎。 不过仅通过这个问题,吴良便也已经看出张梁是个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物,与他继续打马虎眼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于是他便也拱手说道:“张公真是好眼力,人身上的确有一种祖传的香物。” 其实应该说是好嗅觉。 不过如果说成“张公真是好嗅觉”,总觉得略微有那么点骂人的意思,不论是说起来还是听起来都感觉乖乖的,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临了还是换了一种说法。 “……” 一听这话,那些个兵士便有些不乐意了。 子,你这是不识抬举啊,方才我们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非要等到张公察觉才承认,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而不待张梁做出反应,吴良紧接着便又一脸为难解释道:“正因祖传的香物不可外传,因此人极少拿出来示人,只有在冬至这一天才戴在身上以示对祖先的纪念与缅怀,此前从未出过什么岔子,唯有今日途经此地,仅仅只是擦身而过,没想到竟被张公察觉到了,而方才那些军爷前来盘问之际,人便已知道香物恐怕是暴露了,不过当时心中还有一丝侥幸,便试图用谎言来瞒天过海,如今见到张公的本事,才知道此举有些自欺欺人了。” “嗯……” 听着吴良说话,张梁再一次闭上眼睛,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一脸享受的品了一番,这才慢慢睁开眼睛说道,“的确是不同凡响的香,当得起不传之秘的说法,你即是此香的传人,可有配置此香的方子?” “只记在心中。” 吴良果断选择了最安全的说法。 不论张梁是个什么样的人,若吴良有现成的方子,张梁便有杀人夺方的可能,如此自是一劳永逸。 而若是只记在心中,张梁为了得到方子,又或是得到这种异香,自然便不可豪夺,只能巧取,无论张梁想做什么,他都还有操作的余地。 “既然如此,可否将这香拿过来教我再细细品味一番?” 张梁也没抓着方子的问题继续追问下去,转而又道。 “若张公看得起,这只香囊便送给张公了。” 吴良略作犹豫状,终是将藏于怀中的香囊取了出来,双手奉上。 旁边一名随从连忙向前一步,准备将那香囊接过来之后再转交给张梁。 “将你的脏手拿开!” 张梁却是忽然喝了一声,吓得那随从一个激灵,连忙低下头退了回去,而后张梁则在那些兵士的护卫之下亲自走上前来,先是对吴良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这才如还礼一般同样用两只手将那只香囊接了过去。 “嗯……” 将香囊拿到脸前,张梁又是如此前那般闭上眼睛轻轻嗅了一次,而后微微摇着头一副极为陶醉的模样。 “好香!的确是绝无仅有的好香!就连我也只能闻出桂花与檀木的香气,但这两种香气却仅仅只是辅味,而其中的主味才是其中最为绝妙的地方,可惜我却嗅不出任何端倪,你祖上的制香技艺怕是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吧!” 并未睁开眼睛,张梁仿佛瘾君子一般久久无法从那异香中自拔,口中却是念念有词。 桂花与檀木的香气。 自然便是甄宓那只香囊的原味,而他无法分辨出来的主味,则证实吴良自海昏侯墓中得来的“回魂香”的香气。 “……” 吴良正在考虑应该如何接话。 就在这时。 “噗通!”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吴良循声望去,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幕。 只见张梁的马车上忽然摔下来一样东西,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人。 那人浑身上下被绑的如同粽子一般,就连嘴巴也用麻布塞了起来,正在地上如同一条虫子一般扭动。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吴良最感兴趣的左慈! 第五百六十三章 左慈的左眼(4000) 这? 吴良心中吃了一大惊。 此人真是左慈?! 他可以肯定,绝对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不肯相信这个被捆成了粽子的人便是左慈,后世任何一个对左慈有所了解的人,都绝对不肯相信次人便是左慈。 一个历史上能够将曹老板耍得团团转的著名方士,一个诸多历史名人与古籍都承认与记载过的近乎于神仙的异士,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刻,如此巨大的反差,实在令人无法想象,简直太扯了些。 可是转念再一想。 此人又不可能不是左慈。 因为据杨万里打探来的消息,此前左慈在晋阳城没有任何的影响力,百姓们根本就不知道左慈是谁,因此无论是谁,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完全没有冒充左慈的必要,此举还不如随便在当地某个村子里寻找一个装神弄鬼的骗子效果好。 而也正是因为左慈此前根本就没有在晋阳城出现过,如此说来就算是捏造与冒充也没有任何基础,如果不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巧合,左慈这个名字根本就不应该在此处出现,更不可能被张梁当着全城人的面称作仙师。 所以…… 正当吴良心中惊疑不定之际。 “啪!” 见左慈竟从马车上滚落下来,还在扭动着身子试图逃走,那赶车的马夫已是身手敏捷的跃下车来,而后一鞭子便抽了过去。 “唔唔!” 疼痛令左慈更加剧烈的扭动着身体,甚至在地上打起了滚。 而那马夫却是颇为忌惮的向张梁望了一眼,见张梁也正望向他时,脸上立刻露出了明显的恐惧之色,接着便又是狠狠两鞭子抽在了左慈身上。 “啪!啪!” 一边抽还一边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这挨千刀的短命鬼,你自己不想活了便死去,怎好连累上我,若张公因此责罚于我,我定要加倍奉还给你,还不给我速速上车!” 说着话,他也不敢继续耽搁,连忙一把揪住了左慈身上的绳索,使足了力气将左慈往那马车里面拖拽。 “唔唔!唔唔!” 左慈仍在不停的挣扎。 怎奈他全身上下都被绑的结结实实,很难使出力气挣脱,最终还是被那车夫强行拖回了车内。 而在这个过程中。 吴良亦是注意到了左慈的表情。 当左慈望向立于吴良身旁的张梁时,不甘、悲愤之中还夹杂了些许的恐惧,那是一种较为复杂却又容易看懂的表情,显然左慈与张梁的关系绝对不是吴良之前所想的那般,而是完全相反。 …… 片刻之后。 一切归于平静。 吴良回过身来看向身边的张梁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张梁便已经在看着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张公……” 吴良连忙垂下目光,施礼拜道。 “你可认得此人?” 张梁笑盈盈的问道。 “人与此人头一回相见,怎会认得。” 吴良低头说道。 “但你方才看见他时,似是入了神。” 张梁接着又笑道。 “只因此前在祭祀典礼上,张公曾推举过他,还将他唤作仙师,人那时也是在场的,因此略有些印象。” 吴良换了一种说法,道,“因此方才见到此人如此境地,心中多少有些讶异,故而入了神。” “呵呵,这是你第二回对本县说谎了。” 张梁再笑,结合不待吴良狡辩,便紧接着像是在与他玩文字游戏一般说道,“你既在祭祀典礼上见过此人,便不应说是头一回相见,应是第二回相见。” “张公教训的是,人表述有误,请张公恕罪。” 吴良只得连忙再次施礼,摆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请罪道。 “哼!本县平生最不喜的便是满口谎言的人!” 张梁却忽然冷哼了一声,面色亦是猛然冷了下来。 再看张梁身边的那些兵士,闻得此言亦似是被一团雪塞进了怀中一般,竟集体打了一个冷战,往回缩了缩脖子。 “……” 典韦亦是悄无声息的垂下了胳膊,保证随时都可以瞬间将藏于腰间的铜匕首取出。 这次他并没有携带那对吴良为他量身定制的子母手戟,那种兵器到底有些张扬,为了更加容易接近张梁并取得他的信任,吴良便将自己的铜匕首放到了典韦身上。 “张公恕罪,人知错,人知错了!” 吴良则是同样吓得面色一白,连忙诚惶诚恐的躬下身子对张梁赔不是。 这次可不仅仅是因为先礼后兵的做事风格。 而是吴良心中也的确有那么点没底。 毕竟他还是更倾向于那个被捆着的人就是左慈。 左慈是什么人? 这样的人遇上张梁都落得这么一个凄惨的下场,吴良自然有理由相信张梁不是善茬,说不定还是一个史书中虽没有记载,但却极为可怕的人物。 也是因此。 在完全搞清楚状况之前,吴良自是认为不应该与张梁发生任何冲突。 甚至他已经有些后悔,应该叫杨万里再好好调查上十天半个月,说不定便有可能摸清张梁的部分底细,而不是似现在这般冒失。 也怪史书中关于左慈的记载误导了他。 使得他惯性的认为晋阳城的一切皆是左慈主导,而张梁只不过是一个被左慈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物罢了。 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接触,吴良当然没有任何负担与顾虑,毕竟他装神弄鬼的手段绝不会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差,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过真正能够过上几招的对手。 “好香啊……” 面对吴良的诚惶诚恐,张梁反倒不再看他,继而又将那只香囊拿到脸前,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了一番,口中自言自语道,“真是好香啊,我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香气。” “若张公喜欢,人愿再多配制几份给张公享用,只求张公莫与人计较失言之罪。” 吴良连忙再次躬下身子,顺着张梁的意思说道。 闻得此言,张梁终是再次睁开眼睛,饶有兴致的看向他道:“如此说来,你虽不能将祖先留下的秘方交给我,但却可以依照秘方为我配置此香?” “有何不可?好马尚需伯乐赏识,伯牙亦需子期知音,若人的祖先知道此香竟受张公如此青睐,想来亦会倍感欣慰。” 吴良陪笑说道。 “呵呵,你倒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张梁依旧是那副饶有兴致的模样,不置可否的说道,“区区几份恐怕满足不了我……既然你如此说了,便随我回府吧,只要你一心为我配置此香,我自不会亏待了你。” 说着话,张梁也不管吴良是否答应,转身便向马车走去。 “走!” 那些兵士则自觉的将吴良与典韦围了起来,押送着他们跟在了马车之后。 …… “公子……” 眼睁睁看着吴良被张梁带走,同时也看到了方才发生的所有事情,杨万里心中自是有些担忧。 只是好在他不是吴良,并不知道左慈在史书中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并且也没见吴良做出求救的暗示,他就算有些担心,也只能强压下来继续藏于暗处进行监视。 而吴良此刻心中亦是有些忐忑。 他早已听出了张梁话中的含义:“区区几份恐怕满足不了我……” 这恐怕是打算要将他困在张府一辈子的意思,只要永远将他留下,自然也就不需要逼问什么秘方,日后自有有源源不断的香物献上。 当然。 除了这些,吴良还有其他方面的担忧。 张梁做出将他带回去的决定时,实在是太过痛快了,仿佛根本就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经过短暂的接触,吴良绝不会认为张梁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 但无论是吴良的忽然出现,还是吴良看到左慈时的反应,亦或是吴良的姓名与来历,张梁一概没有刨根问底。 吴良并不认为张梁没有思考这些问题。 而更有可能是张梁根本不在意这些问题,他有绝对的信心与手段应对任何来自于他的突发情况,因此有恃无恐。 毕竟左慈在他这里亦是落得了一个凄惨的下场。 若是如此,现在应该担忧的自然便是吴良,他这次极有可能是羊入虎口。 也正是因此。 吴良虽然并未将“回魂香”带在身上,但却并未以此为借口请求张梁给他时间回去准备一番。 瓬人军现在已经变成了他最重要的底牌之一。 倘若张梁的确不好对付,日后他还要依靠这张底牌脱身,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就提前暴露出来…… 何况这次与在中山国的时候不同。 那时瓬人军最为直接的敌人乃是甄府家仆,而这次直接要面对的便是晋阳城守军。 瓬人军就那么多有生力量,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应该从长计议,绝不可意气用事…… 因此接下来。 最好还是见机行事为妙。 且看到了张府之后,张梁如何安排于他吧。 他倒并不担心张梁看得太紧无法将这里的消息传递出去,来之前他其实在这方面作了两手准备。 一手是杨万里。 另外一手则是甄宓。 一旦进了张府,他进入睡梦之后,甄宓便可以给他托梦,而在梦中,吴良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里面的情况传递出去,绝不会引起张梁的注意。 …… 进入张府之前。 典韦藏于身上的铜匕首便被张梁的随从搜了出来。 典韦自是不愿轻易交出,这可是吴良的东西,吴良可以为了他的那对手戟击杀马超,他自然也可以为了吴良的铜匕首拼死一搏。 而吴良则及时用眼神制止了他。 一把铜匕首而已,虽然跟随了他有些时日,用起来也十分顺手,但此情此景之下,吴良分得清轻重,并不会太过执着,何况之后也不是没有机会拿回来。 而进入张府之后。 张梁则并未立刻召见对吴良提什么要求,也并未对他与典韦严加看管,甚至并未将他们二人分开,还给他们安排了一处环境极佳的厢房共同居住。 这间厢房的隔壁也是一处厢房。 从外面看起来与他们二人的厢房并没有什么差别,大朝向亦是完全相同,按照天朝的传统,平时住进里面的应该也是与他们同样身份的人。 不过此刻那间厢房房门紧闭,门外还上了一把铜锁。 看起来似乎暂时没有人居住。 但经过的时候吴良还是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隔壁厢房门上的铜锁上面没有沉积任何灰尘,反倒是吴良与典韦这间厢房的铜锁上落了一层灰。 这应该不是家仆打扫时疏忽所致。 或许现在隔壁其实是有人居住的,只是暂时外出罢了。 又或是在他们来之前那人才刚走不久。 “你们先进去吧,稍后自会有仆人送来被褥与常用之物。” 带路的兵士打开铜锁之后,不冷不热的对吴良与典韦说道。 “多谢军爷,这是人的一点心意……” 吴良果断又摸出了一块黄金,试图与这名兵士产生一些交情……其实他随身携带的少量黄金在入府之前也被搜了出来,但却没有人占为己有,全部交还给了他。 结果话未说完,那兵士便将他的手挡了回来,十分生硬的警告道:“若是不想自讨苦吃,今后便莫要在张公府上耍这些聪明!” “是是,军爷教训的是,是人唐突了。” 吴良尴尬一笑,只得重新将黄金收了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 “啊——!” 院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撕了心裂了肺一般。 “怎么回事?!” 吴良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想从屋内探出去头去张望。 “没什么好看的。” 那兵士倒也并未阻拦,而是极为淡定的道,“只是住在你们隔壁的人今日不听张公劝诫肆意妄为,因此张公命人对他略施惩戒罢了。” “略施惩戒……” 吴良自是不信这番说辞。 若只是略施惩戒,那叫声绝对不会如此凄厉,这可绝对不仅仅只是吃痛那么简单。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几名兵士抬着一个人进入了院内。 那人正是左慈,而此时此刻,左慈的左脸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之前还完好无损的左眼,则已经变成了一个正在往外冒血的黑窟窿! 第五百六十四章 忐忑(4000) 此时此刻,左慈应是已经疼晕了过去。 仅剩的一只眼睛紧紧闭着,如同死尸一般被那几名兵士抬在中间,没有任何反应,也看不出明显的动静。 “这……” 吴良心中自然又是一紧。 如果不是知道历史轨迹,他差点以为自己已经被传说中的死神学身附了体。 夏侯惇如是,左慈亦如是,在没有见到他之前,这两个人都完好无损,但见到他之后没过多久就没了一只眼睛。 好在历史已经给出了答案。 这两个倒霉的家伙本来便都是要瞎一只眼睛的,与他有没有出现并没有任何直接关系。 “看清楚了么?这便是忤逆张公的下场,你们二人好自为之!” 将吴良与典韦带进来的那名兵士冷冰冰的说道。 很显然他没有阻拦吴良从房内探出头去查看外面的情况亦是有意为之,目的便是为了给予吴良与典韦一个警示,好教他们老实一些。 “多谢军爷指点。” 吴良回过头来,低眉顺眼的对这兵士施礼道。 “今后你们在府内的活动范围便是这个院子,没有张公的允许不得擅自外出,张公交代的事情你们亦要竭力去办,若敢故意拖延欺瞒张公,到时候有你们好果子吃,听明白了么?” 那兵士又道。 “明白明白,人不敢。” 吴良再次陪笑点头。 “既然如此,你们便在此处候着吧,待家仆为你们安顿好之后,张公自会召你们前去训话。” 撂下这么一句话之后,那兵士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吴良与典韦留在厢房之内,暗自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时候还不能说话。 哪怕窃窃私语也要极为注意。 不但因为随时可能有家仆前来安顿他们,也因为隔壁的房门已经被打开了。 那几名兵士抬着左慈将其送进了隔壁的房间,即是说吴良此前的猜测没错,隔壁的确是住了人的,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左慈。 现在他们与左慈都是张梁的“囚徒”,而这两间看似不错的厢房,其实便是两间没有栅栏的牢房。 不过吴良倒并不担心左慈有性命之忧。 历史记载中,左慈也是瞎了一只眼睛,那么他应该便是命中该有此劫,并且此劫肯定没有要了他的性命,否则就不会有左慈后来戏耍曹老板、并被曹植写进了《辩道论》的事情了。 只是现在的左慈究竟什么水平,尚且要画上一个问号。 因为此前在祭祀典礼上的表现并没有显露出任何方术的痕迹,就连那些酒肉都是从古祭台后面抬出来的,并非吴良以为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甚至与障眼法都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吴良觉得左慈肯定还没有达到史书中戏耍曹老板时的水平。 否则现在他便不应该如此轻易的被张梁困住,还被张梁残忍的挖出了一只眼睛,但凡有反抗的能力,哪怕是逢场作戏,到了挖眼睛这一步,应该也没有办法再继续伪装下去了。 除非,张梁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将左慈克制的死死的…… 而若是左慈现在的确没有达到戏耍曹老板的水平,那么在这之后,左慈便应该还有一段足以改变命运的奇遇。 至少以目前的情况来看。 若是没有一段可以称之为奇迹的奇遇,左慈便断然无法逃出张梁的手掌心,很有可能用不了多久便会死在张府,就算如强一般生命顽强,此生他恐怕也只能缩在张府乖乖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如此历史上自然也就不会再有这样一个令后世津津乐道的著名方士了。 与此同时。 吴良其实也在忧心自己的处境。 他自是希望左慈还没有达到历史上能够戏耍曹老板的水平,如此张梁便应该也没有那么高深莫测,只有这样,他才还有一些暗中操作的余地。 否则。 这一回也将成为他穿越生涯中的一次大劫难,想要脱身恐怕得付出不的代价。 …… 片刻之后。 隔壁传来了兵士们离开的脚步声,房门也被重重关上,接着便没有了任何动静。 想来隔壁的房间里应该就只剩下陷入昏迷的左慈了。 因为对张梁与张府的情况还没有把握,虽然此刻与左慈只有一墙之隔,但吴良依旧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老老实实留在房内等待仆人前来安顿。 大约几盏茶的功夫,果然来了四名男仆。 这些男仆不但带来了可供吴良与典韦使用的被褥,还将厢房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遍,走的时候甚至还恭恭敬敬的向吴良与典韦施礼告别。 显然在这些男仆眼中。 吴良与典韦并不能够算是张梁的囚徒,而更像是张梁的客人,不论张梁与那些兵士对他们二人什么态度,他们依旧不敢造次。 而这也同样引起了吴良的疑惑。 他现在略微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在张府的具体定位,不过从方才那名兵士所说的话可以听出,他现在的处境无疑与左慈是一样的。 即是说张梁能够挖了左慈的眼睛,也一样能够挖了他的眼睛。 因此接下来与张梁接触的时候,必须万分心。 “公子……” 待那四名男仆走后,典韦关上了房门,回过身来打算对吴良说些什么。 “嘘!” 吴良当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冲典韦招了招手,叫他来到近前之后,才将声音压得极低与其耳语道,“现在我们的处境非常不妙,心隔墙有耳。”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典韦点了点头,同样耳语道,“难道便如此坐以待毙不成?韦虽不才,但若拼上性命,或许未必便不能将公子安然送出张府,而若是公子能够将消息传出来,教瓬人军里应外合,把握或可再大一些。” “若真要如此,方才在外面的时候我便教你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深入张府才想起逃走?” 吴良微微摇头,似是胸有成竹的说道。 其实只有他心里清楚,现在他现在这话带了一些故作淡定的成分。 自见到左慈被绑成了粽子之后,事态的发展便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每一件事都在震撼着他,令他应接不暇。 也正是因此,吴良便越发认为与张梁正面冲突并非明智之举。 如今若还想全身而退,最佳的方式便是先对张梁虚与委蛇,做一张识时务的乖乖牌,待彻底搞清楚这里面的事情与张梁的真实实力之后,再伺机而动。 否则若是不成,他的下场可能会比左慈更加凄惨,瓬人军众人亦有可能在这条阴沟里翻船。 “如此说来,公子其实心中有底?” 见吴良如此说,典韦顿时安心了不少。 “先静观其变,我自有计较。” 吴良不置可否的道。 现在他首先要做的便是想好说辞,应对张梁接下来的训话,因为方才那兵士已经说过,待家仆来安顿好他们之后,张梁应该便会召见他们。 这是他需要闯过的第一关。 因此必须提前与典韦对好一套说辞,免得在张梁面前露出什么破绽,引得张梁开始怀疑他们的真实身份。 …… 然而吴良与典韦很快便对好了说辞。 却久久没有等来张梁的召见,仿佛张梁已经忘却了他们一般。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一直到太阳落山,吴良差点以为张梁真的忘记了他们时,却等来了为他们二人送饭的家仆。 家仆送来的饭菜很是丰盛。 有酒有肉还有这个时代十分珍贵的白面烧饼。 “这位哥,可是张公教你来给我们送饭的?请务必替我谢过张公款待。” 见到这丰盛的晚餐,吴良又觉得张梁并未忘记他们,于是施了一礼对那名家仆如此试探道。 “先生切莫如此,人可当不起!” 那家仆吓了一跳,连忙躲到一边对吴良赔礼道,“人哪里能与主人说上话,不过先生的谢意人自会转达管事,至于管事是否转达主人,那便不是人可以过问的事了。” “那就有劳哥了。” 吴良又拱手说道。 “人告退。” 那家仆则再一次跳着躲开,而后低下头逃也似的退出了厢房,完全不敢与吴良产生过多的交集。 望着那家仆带上的房门。 管事么? 吴良暂时还不知道谁是张府的管事。 不过这个职务一般都是掌管张府内务的人,自然也是深得张梁信任的人,因此张梁的事情这个管事应该也知道不少。 因此此人也有可能是一个突破口。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咚咚咚!咚咚咚!” 隔壁厢房传来了极有分寸的敲门声。 应是给他们送过了晚餐之后,那名家仆转道又去给隔壁的左慈送饭了。 可惜这敲门声响了五六遍,隔壁却没有任何应答。 “差点忘了左慈,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左慈还在昏迷?该不会直接挂了吧?” 吴良一边侧耳倾听,一边暗自想道。 “先生,我要进来了。” 那家仆的声音适时响起。 “……” 依旧没有任何应答。 终于。 “吱嘎——” 伴随着一声轻响,应是那家仆敲了半天门、又唤了几声之后始终不见人应答,无奈之下只得擅自开门进入。 也就在这个时候。 “噫!” 隔壁忽然传出一声回气的声音。 这显然是有人忽然自睡梦中或是昏迷中醒来的声音,左慈醒了! “啊!先生你……” 那家仆随即发出一声怪叫,应是被左慈那左眼的黑窟窿与血迹斑驳的脸吓了一跳。 “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在哪里!啊!” 这便是左慈的声音了,应是刚一醒来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便再次袭来,疼得他忍不住痛呼起来。 “先、先生,饭菜给你放在这里了,人告、告退!” 那家仆更加不敢接茬,结结巴巴的撂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便传来了极为慌乱的跑步声,以及最后那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啊……” 左慈仍在不断的痛呼。 伴随着那家仆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隔壁又传来“噗通”一声,似是有什么重物掉落在了地上。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重物大概率是左慈。 他在痛苦翻滚的时候,不慎从床上掉落到了地上。 “……” 吴良与典韦在隔壁听着这些动静,互相对视了一眼,却并未主动接茬。 敌人的敌人便可以成为朋友。 如今左慈落得这般下场皆是张梁所为,除非因此出发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心中一定对张梁充满了怨恨。 而吴良如今与他出于同样的处境,自然更有机会成为“朋友”。 并且从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白天在古祭台举行的那场古怪的祭祀典礼,应该也不是左慈主导,而更像是张梁主导。 因此吴良有理由相信,关于那场祭祀典礼,左慈掌握了一些内幕消息。 同时左慈也一定已经对张梁有了一定的了解。 所以左慈也可以算是一个突破口。 不过现在还不是接触这个突破口的时候。 天知道此刻有没有人正在监视着他与左慈的一举一动,何况隔着一道实心墙壁,他现在若要与左慈交流,断然不可能像与典韦交流一般耳语,实在太不安全。 何况左慈也未必愿意相信隔着一道墙壁的他,就算有所交流也未必能够探出有用的消息来,说不定还会被左慈利用…… 在吴良思索的过程中。 左慈已经不再痛叫,转而换做了略低一些的呻吟,但传递出来的痛苦却并未有丝毫减弱。 吴良完全可以想象他现在正在经历怎样的痛苦,可是很遗憾,他也无能为力……就算有相助的能力,比如刚刚得到的“汗青”,在确定左慈可以信任之前,他也不会贸然出手相助。 就这样就着左慈的呻吟。 他与典韦在桌前坐下,默不作声的享用着那个家仆刚刚送来的晚饭。 酒是好酒。 肉也是好肉。 白面制成的烧饼亦是好饼。 然而此刻吃在他们二人口中,却是如同嚼蜡一般难以下咽。 “吃完了这顿饭,张梁便该召我前去相见了吧?” 吴良默默的想着。 虽然已经提前与典韦对好了说辞,但此刻他的心中却依旧有些忐忑。 第五百六十五章 先给你些甜头?(4100) 此时的吴良就像那个楼下等待第二只靴子落地的人。 然而,第二只靴子却迟迟不肯落下,他与典韦就那么大眼瞪眼一直等到了戌时(晚八点),还是没有人前来召见。 这个时代与后世不同。 除了一些特殊场所,人们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夜生活的,而就算是那些特殊场所,也一样会早早关门不再继续接客,甚至连门口的灯笼都会熄灭。 尤其到了北方的冬天。 下午五点左右天色便已暗了下来,六点左右便已经进入了夜晚。 人们吃过晚饭之后,除了做些与繁衍有关的事情便没有了其他的娱乐活动,尤其家境贫寒一些的家庭,连油灯都舍不得点,只能早早睡下。 而就算是一些大户人家,大部分也同样养成了相似的生活规律,到了戌时除了一些守夜人与更夫,基本上就不会再有几个人再外出活动,难道抱着媳妇或妾室钻进暖和的被窝它不够香么? “看来今天张梁大概率不会召见咱们了。” 吴良无奈的说道。 想想今天是冬至,除了白天在古祭台举行的祭祀典礼,张梁家中可能也会举行一些活动,张梁也的确有可能根本没空理会他。 毕竟现在的他在张梁眼中,不过是一个制香师傅罢了。 虽然坊间有传言说他以荀彧为榜样痴迷香物,但却未必需要太将他这么一个制香师傅放在心上。 “不然公子便先上床歇息吧,韦在一旁守候。” 典韦正色说道。 “你也去歇息,养足了精神才能助我应对诸事。” 吴良微微颔首,笑了笑说道,“何况我们现在已经在这里了,张梁若要害我们根本不需要耍什么阴招,因此我们也没必要太过紧张,一切见机行事便是。” “公子说的是。” 典韦应道。 于是两人一用脱去靴子和衣躺在了床上。 不久之后,吴良这边便响起了均匀的鼾声,而典韦这边却是寂静无声。 吴良睡着了。 典韦却并没有那么容易入睡。 听着吴良的鼾声,典韦心中想了很多。 他也不知道明日将会发生什么,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一旦张梁有对吴良不利的举动,无论那时的情况有多被动,他都一定会拼尽全力护吴良周全。 他知道自己的实力。 寻常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但今天进入张府的时候,他便已经留意过了张府的守备情况。 非常严密。 一个的张府光是可以看到的兵士与护卫便有上百名,全部携带利器。 没有看到的就不太好说了。 除此之外还有可供张梁调遣的晋阳城守军,据杨万里说,晋阳城共有守军千余,并且因为晋阳城距离太原郡城很近,随时都可以向太原郡城求助,一两个时辰之内便可再来一批十分可观的援军。 同时面对这么多人马,一旦发生冲突他无法保证一定可以保护吴良全身而退。 至于他自己,同样不是钢筋铁骨,不过这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士为知己者死。 吴良当初一眼相中了他,将他从陈留守军中带了出来,自此免受那心胸狭窄的找宠打压,并且让他实现了酒肉自由,还令他扶摇直上官拜校尉,如此知遇之恩,值得以性命相报。 典韦躺在床上思来想去。 始终没有相出一个可以绝对保证吴良安全的法子。 不过再转头看向已经进入梦乡的吴良,典韦顿时又安心了不少。 既能吃,也能睡。 看起来有些没心没肺,但在典韦眼中这却是胸有成竹的表现。 “公子心中定是早已有了万全之策,因此才能够淡然处之,可惜我不过是一介武夫,头脑不及公子万一,总是无法领会公子的想法,不能替公子分忧。” 典韦有些惭愧的想到,“有公子在身边,真是教人安心呐,我也是庸人自扰了,何须去想这些事情,只要依照公子的意思行事自可安然无事……只可惜我不是女子,没有菁菁姑娘那样的福分,不能与公子日夜相守。” 典韦外表虽给人一种粗犷的感觉,平日里话不多,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威严与暴力,但其实他同时也是一个心思细腻与缺乏安全感的人。 此前便有许多粗中有细的细节,都可以体现出他的心思细腻。 而缺乏安全感,却是从未有人看得出来,就连吴良也毫无察觉,反倒是他们待在典韦身边时,倍感安全与安心。 典韦又是一个极为含蓄的汉子。 他平日里总说吴良的想法便是他的想法,但作为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他有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极少在旁人面前表露心声罢了。 当然,也好在他是一个含蓄的汉子。 否则仅凭他刚才的心声,前面的都还好说,尤其那是最后一句,吴良恐怕便要对典韦刮目相看,说不定很久都不敢与典韦共处一室…… “睡吧公子,你安心歇息吧,韦虽不能替你分忧,但却能便在身边守着你,令你心无旁骛,永无后顾之忧……” …… 另外一边。 吴良虽说是在睡觉,但其实已经在睡梦中与甄宓相见。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与白菁菁暗自较劲,这次甄宓的衣着及其环保,除了遮挡住了一些重要的性别器官,也就只比后世的比基尼强了一点。 吴良见了这样的她亦是心惊肉跳。 虽然她的年纪不大,但身材却已是出落得极为诱人,配合上那微微泛着潮红、含羞带臊的俏脸,一般人根本就不可能把持得住。 “她真是太懂男人了……” 吴良心脏狂跳不止。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在梦中,他若是乱来虽然同样可以满足,但最终却只能将自己的裤子喷的到处都是,他可能真就要择日不如撞日了。 “好看么?” 偏偏甄宓还主动走上前来,一只玉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而后似是展示一般挺了挺胸。 “好看自然是不可言喻的好看,不过现在实在不合时宜,请夫人暂时收了神通吧,莫要再折磨我了。” 吴良直勾勾的盯着甄宓,咽了口口水咬着牙说道。 “咯咯咯……” 甄宓似是很满意吴良的表现,笑得花枝招展。 而后一个转身便不知从哪里扯出来一件大红袍子,如同精灵一般旋转之际,红袍已经裹在了身上,接着面色如常的道:“君子还能进入睡梦,想来目前的处境应是还算不错,不知君子进入张府可探出了什么有用的消息,又有什么需要与妾身交代?” “杨万里将他看到的情况与你们说过了么?” 吴良不答反问道。 “他只说看到那个叫做左慈的仙师被绑成了粽子,从马车上滚落下来之后似是想逃,却被张梁的手下用鞭子狠狠抽了一顿,而后你与典韦便被一同带回了张府……再后来的事情,他也无法多探得一些。” 甄宓抱住手臂,挤出了一道与年龄严重不符的惊心动魄的事业线,直言不讳的评论道,“不过从眼下的情况来,张梁显然不是什么善茬,你故弄玄虚接近于他,恐怕是一步有失水准的臭棋,张府可比我那甄府难闯的多。” 吴良极其艰难的将目光从那道事业线上移开,点头承认道:“你说对了,这的确是一步臭棋,怪只怪我受到了一些信息的影响,先入为主以至于对情况作出了误判。” 影响他的信息便是史书中的记载。 他一直错误的以为左慈才是这场祭祀典礼的主导者,而张梁不过只是被左慈的普通官员,因此所有的注意力与推测都在左慈身上,甚至完全忽略了张梁,因此才会下出这么一步臭棋,令自己与典韦、甚至是瓬人军都陷入极其被动的境地。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甄宓不动声色的扯了扯红袍,令事业线变得若隐若现。 此举反倒更令吴良心中百抓狂挠,通过她那微微翘起的嘴角以及受用的眼神可以看出,这恐怕又是她有意为之,她真的太懂了。 “那个叫做左慈的仙师,已经因为此前在外面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他被张梁挖去了一只眼睛。” 吴良说道。 “哦?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加糟糕呢。” 甄宓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惊色。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也别再叫杨万里外出打探消息,张梁在晋阳城定是手眼通天,你们的任何动作都有可能进入他的视线,从而引来不可预知的风险。” 吴良凝神说道,“若我与典韦被困在了张府,你们在外面又遭遇了不测,情况将会变得更加被动。” “你说的有理,我会转告他们。” 甄宓点头说道。 “从今日开始,你每日都与我托梦传递消息,这是目前最为稳妥的方式。” 吴良接着又道,“你是狐妖的祖宗,此前能够驱使那些狐狸为你办事,现在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自然。” 甄宓应道。 “既然如此,若有什么需求,你我托梦时我会告知于你,你想办法命狐狸神不知鬼不觉的为我送来。” 吴良微微颔首。 “可以,还有旁的事么?” 甄宓又问。 “还有就是,记得我白天命杨万里购置回来的酒肉与麦粉么?” 吴良想了想,又道,“那是用来制作一种叫做饺子的美食的,本该我们所有人今晚团团圆圆时一同食用,现在看来我与典韦肯定是回不去了,不过既然准备了也不能浪费,我现在告诉你应当如何制作饺子……你们先做来吃了吧。” “即使团团圆圆的美食,他们恐怕咽不下去吧?” 甄宓斜睨道,“你应该知道你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我也懒的瞒你,自你被带走之后杳无音信,他们便一直等到现在,别说是吃饭了,连水都没喝一口,全都在眼巴巴的等着杨万里带回来一些好消息。” “不过我现在却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我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人,但你这饺子我确实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是哪个朝代出现的食物?出自南方还是北方?或者是西域?” “你也不过才二十岁出头,又没有出马仙附身,而且你其实并不会乩术,乩术与出马上身异曲同工,我又怎会看不出来?” “因此哪怕再有见识也必是有限的,时间与精力根本不足以令你游历太多的地方,拥有这样的见识……因此我怀疑你恐怕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奇遇,否则你断然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说这番话的时候,甄宓直勾勾的盯着吴良,仿佛要将他看穿了一般。 “……” 被甄宓这么看着,吴良沉默了片刻,忽然咧嘴笑了起来,“有些事情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不必猜也不需要猜,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或许我便会和盘托出。” 此刻他忽然很庆幸这次特意借到跑去中山国见了甄宓,并将甄宓带在了身边。 关于穿越这件事,他定是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的,哪怕是自己最为亲近的人,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同时保守一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也令他时常感到孤独,感到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而迄今为止。 便只有甄宓一人看到了这一步,只差一点点就会触碰到他的秘密。 常理来讲,此刻他应该感到恐慌,并且告诫自己今后行事时务必要再谨慎一些,不要再去做那些标新立异的事情,免得进一步引起怀疑。 但此刻吴良却莫名有些激动。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甄宓是最接近看懂他、看透他的那个人,这给了吴良一种遇上了知己的感觉,仿佛从此便有另外一个人与他一同承担这个秘密一般,竟感觉到了一丝轻松与亲近。 人毕竟是群居动物。 分享快乐可以令快乐翻倍,而不是减半。 而分担秘密亦会使人感到快乐,仿佛找到了归宿与依靠。 尽管他只是在搪塞甄宓,并不会真的将这个秘密和盘托出,现在不会,今后也不会。 “不必了。” 甄宓却又仿佛看穿了吴良一般,面露嫌弃之色翻了一个白眼,冷哼着掀开了肩膀上的红袍,“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你说了我也未必相信……” “长夜漫漫,梦中千年也不过是世间一瞬,时候还早,我看你那双眼睛自这次见了我便不曾老实过,要不我先在梦中给你些甜头,以解你心中饥渴?” 第五百六十六章 腊月(4000) 真是个勾人的妖精啊…… 看着甄宓故意露出的雪白香肩,吴良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不过最终他克制还是摇了摇头:“明日或许还要应对许多未知的凶险,还是改日吧。” 这方面吴良早就有经验。 别看只是在梦中做这种事,身体却依旧会作出相应的反应,非但会将裤子弄脏,也同样会极大的影响第二天的精神。 何况这种行为根本就是自欺欺人,与后世看电影自己解决也差不多。 哪有人明明身边便有一个唾手可得的美人,却还要跑去看电影解决的……特殊嗜好者不在此列。 另外。 他现在已经遇到了左慈,这个史书中明确点明了擅长“房中之术”的著名方士。 因此借助这次机会掌握“房中之术”的机会亦是很大,而若是能够得到这门梦寐以求的术法,实现“还精补脑”,之后再去做这种事亦是不迟,实在没有必要急于这一时。 “我如今看你,真是与那死鬼真是越来越像了,随时随地都可以令人扫兴。” 甄宓眼中露出一抹意外之色,凝神看了吴良许久,终是将红袍拉起盖住了肩膀,而后略带怨念的说道。 吴良自然知道甄宓口中的死鬼便是大禹,不过家中若真有如此娇妻,他可做不到三过家门而不入,于是嘿嘿笑道:“那你可真是看走眼了,我们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便会发现这一点。” “哼!” 甄宓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转而说道,“没事了吧,没事我便要走了。” “对了,后半夜你想办法将‘失魂香’与‘回魂香’都给我送进来,张梁要我为他配置异香,没有‘回魂香’我可配置不出来,而‘失魂香’或许在关键的时候能够发挥奇效。” 吴良接着又道,“‘失魂香’与‘回魂香’我都暂时寄放在了菁菁那里,你去找她说明我的意思,她自会交给你。” “那你就等着配置不出异香被张梁处置吧,谁叫你将东西寄放在她那里,却不寄放在我这里?” 甄宓立刻面露不悦之色。 “我错了,下次一定寄放在你那里。” 吴良只得陪笑说道。 甄宓这个后来者的醋意比白菁菁大了不少,不过他也听的出来,甄宓此刻乃是在故意耍性子,与撒娇并无太大区别。 所以要说懂,还是甄宓更懂。 她时时刻刻都在拿捏着男人的心脏,知道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不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更懂得如何挑逗情趣,若要论争宠,白菁菁的手段到底还是差了一截。 “这还差不多,等着吧你。” 甄宓这才满意一笑。 说完,她的身形已经开始逐渐飘散,只是两个呼吸的功夫,便彻底消失在了吴良的梦境之中。 …… 后半夜甄宓果然便命一只黄狐将“失魂香”与‘回魂香’送了过来。 它蹲在门口用爪子在门上轻轻挠了三下,吴良只错开一条门缝便伸手将两个瓷瓶从黄狐身上取了下来,而后又抚了抚它的脑袋以示感谢。 接着黄狐便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吴良也并未将两个瓷瓶带在身上,而是暂时在房内找了一个隐秘的角落藏了起来,毕竟张梁的嗅觉比一般人灵敏,带在身上很容易便会在被他召见时察觉。 至于这间厢房。 张梁派人前来搜查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毕竟进府的时候,他与典韦便已经被搜过了身,这期间又没有与外人接触,也不曾有过外出,张梁若非发现了什么,正常情况下都不会想到这间厢房中藏了东西。 做完了这些。 吴良略微安心了一些,重新回到床上很快便重新入睡,一直到清早被昨日送饭的家仆叩响房门时,才终于醒了过来。 典韦已经前去开门。 原来是那家仆来给他们送洗漱用品,甚至还给他们提来了一桶热水。 这服务真心有够到位,就算是后世那些个带有星级的酒店也未必能够如此面面俱到。 “请二位先清洗一番,稍微人再将朝食送来。” 那家仆恭恭敬敬的道,“吃过朝食之后管事的便会来见二位,请二位提前做好准备。” “哥可知管事的来见我们所为何事?” 吴良觉得应该与张梁有关,八成是张梁要召见他们了,不过还是先打听了一下。 “人只是个送饭的,并不知道。” 那家仆低下头心翼翼的说道。 “多谢。” 吴良也并未追问下去,只是拱手谢道。 “先生莫要折煞了人,人告退。” 那家仆再次躲过了吴良的礼数,诚惶诚恐的施礼离开。 通过这家仆昨日与今日的表现,他只看出张府等级十分森严,就差像周星星版的《唐伯虎点秋香》里面那样,将所有的家仆与护卫都分出了高级低级职称了。 而像他这样的人,则应该是介于高级与低级之间,虽然高不成低不就,但通常情况下也不必吃苦受累,更不用似那家仆一般去伺候旁人,唯一需要伺候的应该就是张梁。 接着吴良便听到那家仆又去了住在隔壁的左慈那里。 说起来左慈昨晚哼哼了一夜,虽然并未影响到吴良与典韦的睡眠,但通过那声音,吴良也是真切感受到了左慈昨夜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至少对于吴良而言,他根本不敢想象自己是否能够承受挖去一只眼睛的痛苦。 不过现在,隔壁的左慈已经安静了下来,尚不知道什么情况。 “咚咚咚!” 家仆那很是轻柔的敲门声随即响了起来。 这一次倒没有教那家仆等待太久,只听“吱呀”一声,房门便已经打开。 “先生……” 那家仆刚要说些什么。 隔壁便已经传出了左慈的声音,他打断了那名家仆,用沙哑的嗓音极为简洁的说道:“放那吧。” 家仆的脚步声进入了厢房,应是先放好了洗漱用品,又在里面收拾了片刻,这才说道:“稍后人再将朝食……” “知道了!” 左慈再一次打断了他,语气中略带了些不耐烦。 “人告退。” 几秒钟的功夫,家仆便已经从左慈房内退了出来,走路的速度明显比从吴良房内出来时快了不少,看起来心中应是对左慈颇为忌惮。 已经缓过劲来了么? 吴良在隔壁听着这些动静,心中暗自腹诽。 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左慈昨天虽不算是伤筋动骨,但被挖去一只眼睛亦是十分严重的伤,正常人仅过一晚上能够止住血就算不错了,根本不可能缓过劲来。 何况如今的医疗条件十分有限,左慈昨日又是直接被抬回了厢房,根本没有医师前来治疗,完全就是干躺了一晚上,这种情况下极少有人能够似左慈这般已经可以在房内走动。 所以。 吴良觉得左慈应该还是有些本事的,只是本事具体有多大尚不明确。 可惜此情此景之下,吴良依旧觉得不应该与左慈公然接触,最起码应该等到见过张梁,明白张梁对自己的态度之后。 不过张梁似乎并不太介意他与左慈接触。 否则又怎会将他们安排在同一个院子之内,住所也仅仅只是隔了一道砖墙? 当然。 这也有可能是张梁有意为之,或是为了试探于他,又或是杀鸡儆猴,毕竟昨日张梁挖去左慈的眼睛之后还命人当着他的面将左慈抬了进来,多多少少都有那么点给他警告的嫌疑。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外面的院子里又传来了脚步声。 此刻吴良的房门是开着的,刚好能够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只见不知何时,左慈已经端着一个铜盆来到了院子里的石桌前面。 此刻左慈的头上包裹着一块颜色不纯的泛黄麻布,麻布上沾染着斑驳的血迹,不过他的步伐倒还算稳健,完全不像一个呻吟了一夜的人。 他背对着吴良将那个铜盆放在石桌上。 而后慢慢取下头上的麻布,丢入铜盆之中搓揉了几下。 铜盆之内升腾着热气,里面盛放的肯定是那名家仆送来的热水,接着左慈又将浸湿的麻布拧了拧从铜盆中取出,而后轻轻的擦拭着自己的面庞。 虽然此刻无法从背后看到左慈的脸。 但吴良依旧可以看到那块麻布仅在左慈擦了一下之后便被染成了红色,不难猜测,此刻他的整张脸定是布满了血迹。 整个过程中,左慈一声不吭,只是身子时不时抖动一下。 这可能是擦脸的时候不心触动或是牵动了伤口,说不疼那绝对是骗人的,毕竟眼睛里面的神经极多。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 左慈也的确是个硬汉,反正若是换了吴良,他便断然无法做到似左慈这般隐忍。 “公子……” 典韦也早已注意到了左慈,下意识的看向吴良。 “与我们无关,洗脸吧。” 吴良却收回了目光,专心埋下头去洗脸。 因为他在观察左慈的同时,余光注意到院墙上用砖石拼接出来的隔栏之后有人影闪过,显然此刻外面正有人在来回走动,至于是否是在监视他们便不得而知了。 而等到吴良洗完了脸再回头时。 左慈已经不见了踪迹,只在方才待过的那张石桌上面留下了一些水迹。 吴良端起铜盆向外走去,院子的角落里面有一个带有盖子的大木桶,那便是这个院落的垃圾桶,昨夜那家仆前来给他们收拾厢房时,收拾出来的垃圾便全都丢了进去。 而昨天他们吃过了晚饭,那家仆收拾好残羹剩菜之后便全都倒进了那个木桶之内。 据典韦说,大约卯时他还听到了动静,应是有人前来收拾那个木桶的动静…… 这种垃圾桶并不少见,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抽水马桶,大户人家也不是每个院子里都有厕所,更没有后世那四通八达的下水管道,因此便会在院内放置这样一个垃圾桶,每日产生的垃圾不分干湿一并倒入其中,哪怕放在室内的便桶也会倒在这个垃圾桶内,到时自会有专门的仆役前来统一进行清理。 而洗过脸的脏水,自然也要如此处理,似在平民百姓家一般直接泼在门口就太不讲究了。 但在路过左慈刚刚擦过脸的那张石桌时。 吴良却是微微停顿了一下。 因为他质疑到了石桌上几道将干未干的水迹,那几道水迹连在一起,竟组合成了一个颇为潦草的“逃”字! 巧合? 还是左慈在用这样的方式向他传递信息? 吴良下意识的用余光看向左慈所在的厢房,左慈此刻就坐在门口,头上已经过上了一块干净的麻布,麻布刚好挡住了他那只被挖去的左眼。 不过左慈一定知道他在看他,但左慈却并无任何表示,只是瞟了他一眼之后便似是微微摇了一下头一般,顺势将目光移向了他处。 “……” 吴良连忙收回了余光。 通过左慈的种种表现,吴良有理由怀疑现在就是有人正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也有理由认为这个“逃”字便是左慈在向他传递信息。 字面意义很好理解。 左慈八成是想告诉他快逃。 并且吴良觉得左慈暂时是可以相信的,毕竟在这之前从未见过张梁,也从未见过左慈,在互相没有了解的情况下,张梁与左慈没有必要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在他面前演这么一出苦肉计,甚至根本就没有动机如此针对于他。 可这个“逃”字写的轻巧,具体要如何施为仍是个问题。 张府的戒备十分森严,除非他能够变成狐狸那样身手敏捷的动物,否则基本不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逃走,何况还是在被严密监视的情况下…… 一边心中腹诽。 吴良一边神色如常的走向那个大木桶。 等带来木桶近前的时候,吴良立刻又在木桶的盖子上面看到了几道将干未干的水迹。 这几道水迹连在一起,则形成了两个潦草的字迹——腊月。 什么意思? 逃…… 腊月…… 腊月出逃么? 这是打算与我串通逃跑的意思? 如今刚过了冬至,距离腊月已经没几天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暴露(4000) 虽然发现了疑似左慈留下的字迹。 但因为这些字迹的内容过于简洁,吴良暂时还没有办法确定左慈想要传递的信息。 他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这些字迹肯定是留给他看的,因为这个院子里面除了他与典韦,便没有其他人了,而那字迹又是用水写的,用不了多久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非但其他人看到的机会也是十分渺,就算是他如果晚出来一步,恐怕也无法看到这几个字迹。 即是说。 左慈已经将他当做了难兄难弟,有与他私下联手的意图。 这对于吴良来说自然是好事,算是达成了自己最开始的目的,只不过付出的代价也的确有些大,因为先入为主对形势产生的误判,导致自己一不心也身陷囹圄。 当然。 吴良并不会轻易相信左慈,并对他做出回应,尤其不会做出可能留下凭证的回应。 人性是世界上最难以揣度的东西。 谁也说不好左慈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没准儿他只是想怂恿吴良逃命来吸引张梁的注意,从而为自己创造逃跑的机会呢? 又或是故意骗吴良逃跑,自己却跑去张梁那里举报立功,从而令自己今后过得舒服一些呢? 总之。 张梁要防。 左慈也不得不防。 吴良现在已经吸取了这次的教训,完全收起了穿越者的优越感,如今不会,今后更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免得一不心便将自己给浪没了,还要连累瓬人军众人一同陪葬。 于是吴良果断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掀开盖子将铜盆内的水倒入木桶,而后也不再向左慈的方向张望。 只是极为正常的返回房内,关上房门静静等待那名家仆再来送饭。 不管左慈此举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现在着急的都应该是左慈,吴良相信左慈一定会尝试再次联系自己,到时候再随机应变便是,而现在要做的便是做好准备,好好应付张梁接下来的召见。 “?” 看到吴良毫无反应,左慈仅剩的一只眼睛里面终是划过一抹疑色。 水迹已经消失了? 因此这子并没看到我在木桶盖板上留下的字迹? 还是说这子有自己的想法? 不过不打紧。 这子可能还不清楚张梁是什么人,待张梁召见过他之后,他便是再有想法,也不得不与我共同进退…… 张梁! 你取了我的招子,便要做好加倍偿还的准备,你这福缘我抢定了,谁也拦不住! 嘶……疼! …… 吃过早饭,家仆进来收拾干净之后。 很快便有一名衣着光鲜的老者带着几名兵士进了吴良所在的院。 这老者年纪倒也不大,五十左右的样子,精神矍铄腰杆挺直,个子也是不低,差不多一米七左右,在这个时代哪怕在男子之中已经可以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不过更引人注目的还是他右脸的一片疤痕。 确切地说那应该是一片长方形的烙印,看起来这片烙印出现的时间很早,疤痕处已经长出了了不少增生组织,不过依旧可以看出来那烙下的乃是一个张字,张梁的张。 他可能曾是张梁的奴役…… 与家仆不同,奴役便是没有自由身的奴隶,在绝大多数奴隶主眼中,奴隶根本就算不得人,而是一种私有物物品,一种可以直立行走的牲口。 其实天朝很早就结束了奴隶制社会,时至今日早已进入封建君主制社会。 不过这个时代依旧有一部分人沦为奴役。 吴良刚刚穿越的时候,便是隶属于瓬人军的奴役,苦活累活他全都得先上,死了也不全然会有人在意,只当是死了一头牲口。 不过自吴良统领瓬人军之中,除了少数屡教不改的顽劣分子被人道毁灭,免得出去管不好自己的嘴坏了自己的事,也坏了曹老板的事之外,瓬人军中绝大多数奴役都已经被他移出了奴籍,成了瓬人军的一员正式兵士,享受同等待遇。 而就算奴役现象并未完全消失。 这个时代也极少还有人会在奴役的脸上或身上使用烙印或刺青这类不可修复的手段进行标记,至少目前为止吴良还不曾亲眼见过,就算是某些罪犯,也并没有似后世的宋朝那般要在脸上刺字的法令与惯例。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这名老者脸上的烙印便显得尤为扎眼了。 “你们二人,随我来。” 老者进入院子扫了一圈,尤其多向左慈那边多看了两眼之后,才径直来到吴良与典韦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 “诺。” 吴良低头应了一声,与典韦跟在他身后,被那几名兵士看着向院外走去。 一边走着,老者又一边头也不回的警告道:“住在你们隔壁那人忤逆主人的下场你们已经见了,老夫将丑话说在头里,自你们进入张府之时,你们便已是主人的奴仆,从今往后不得对主人有所欺瞒,不得忤逆主人的意思,不得对主人有丝毫不敬,主人交代的事情亦是需尽心尽力去做,否则便是主人不罚你们,老夫也断然不会放过你们,明白了么?” “明白明白。” 吴良连连点头,陪笑说道,“可否请管事提点一下,稍后我们见了张公有哪些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 闻得此言,那老者猛然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瞪着吴良,脸上竟增添了许多怒意。 “?” 吴良自觉方才的话并无太大问题,不确定这老家伙究竟为何忽然如此,只得继续陪着笑低下头去等待老者发话。 片刻之后。 “哼!” 老者冷哼了一声,冷冰冰的喝道,“这次先给你记下,下次你若再跟耍聪明打听主人的事情,休怪老夫不讲情面!” “是是是,人知错了。” 吴良连连点头应道。 同时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因为此事,想不到这老家伙竟如此刻板,对张梁竟如此忠诚,这必然是一个最不可能策反的人,以后还是尽量少与他套近乎吧。 “主人既然将你带回府上,便说明你还有些用处。” 那老者转身继续走着,语气却是略微缓和一些,依旧头也不回的说道,“主人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只要你不多想不多问,兢兢业业完成主人交代的事情,主人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如果不然,你便是自讨苦吃。” “多谢管事提点,人定当谨记于心。” 吴良躬身谢道。 …… 说了没几句话的功夫,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前院的一间堂室前面。 “搜!” 老者终于又转过身来,对随行的几名兵士点头示意了一下。 几名兵士立刻将吴良与典韦围了起来,而后上上下下将二人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身,只要是能够藏东西的地方一处都没有放过。 “回禀管事,并未搜出异物。” 搜身完毕,兵士对老者报道。 “嗯。” 老者微微颔首,而后又看了吴良一眼,指着典韦说道,“他是你的仆从吧,他留在外面,你随我进来。” “我必须与我家公子共同进退!” 典韦立刻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谁也不知道张梁将吴良召进去会做些什么,因此典韦自是不肯教吴良一人进入,否则万一张梁欲对吴良不利,他根本就帮不上忙。 “唰!” 那几名兵士本来就对身形壮硕的典韦略有些防备,如今看到典韦忽然有所异动,立刻后退一步亮出了手中的兵器。 “他对你倒是忠心,不过既然进了张府,你便用不着仆从了。” 那老者却是颇为欣赏的瞅了典韦一眼,又对吴良说道,“等过几天老夫给他安排个不错的差事,这一身力气亦可为主人所用,倒也不算屈才。” 这是打算对他们分而治之。 毕竟就连现在吴良都将成为张梁的仆从,又怎么可能给他留一个忠心的手下,这不是给自己留下一个隐患么? 只是此事非但典韦不能接受,吴良肯定也是不会同意的。 不过此刻还是先搞清楚张梁的底细最为重要,何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张梁绝对不会私底下与吴良和典韦同时接触,尤其是身强力壮一看就战力不俗的典韦,这无异于致自己于不利之境。 因此就算不愿意,他们也只能暂时答应下来。 “既然管事发了话,你便先此处等待吧。” 于是吴良终是冲典韦使了个眼色,拱手对老者说道:“还要承蒙管事今后多多照顾,务必给他安排个好差事。” “诺。” 见吴良如此说,典韦只得咬着牙退了回去。 而那老者见吴良如此听话,脸上也是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微微颔首道:“这是自然,主人素来爱才若渴,此人一看便是少有的力士,加以训练或许有机会成为名震一方的将才,断然不会亏待了他。” “那就多谢管事了。” 吴良连忙躬身谢道。 “不过你们也需明白,自此你们便不再是主仆关系了,你二人只有一个共同的主人,那便是张公。” 那老者却又接着说道,“倘若没有办法明白这件事,你们非但无法得到重用,恐怕还会为自己讨来一些苦头。” “人明白。” 吴良低眉顺眼的应道。 “你倒是个识时务的人,那就随老夫就进去吧,主人正在等你。” 老者此刻看向吴良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欣赏之意,终是点了点头,带他一人向堂室内走去。 …… 堂内除了张梁之外,还有两名随从。 这两名随从昨日吴良便已见过,当时张梁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他们便几乎与张梁形影不离,如今亦是分立于张梁两侧,乃是真正意义上的贴身护卫。 “你来了。” 见到吴良,张梁略微抬了抬眼睛,依旧把玩着昨日从吴良那里取走的香囊的说道。 “拜见张公。” 吴良躬身便拜。 “起来吧。” 张梁微微颔首,接着问道,“你昨日说你乃是一个行商,行商时常长途跋涉,通常都是一个商队,还需雇佣一些信得过的人沿途护卫,否则在这乱世之中,走不了多远便会被那占山为王拦路掠夺的贼人劫掠,再雄厚的家底都不够赔的……你可有随行的商队?” “这……” 第一个问题便已经难住了吴良。 他此前虽已经与典韦提前对好了一套说辞,这个问题自然也在范畴之内,但张梁前面铺垫的那番话却令吴良不敢乱说。 他怀疑张梁可能已经掌握了一些信息,只是故意来套他的话,测试他是否肯实话实说。 结果张梁并且等待他给出明确的回答,便又接着问道:“你那商队来自何处,又准备去往何方?” 这是已经确定了吴良带有一支商队? 吴良不免有些担心瓬人军众人的处境。 整个晋阳城都是张梁的地盘。 当初吕布派人前往陈留探查吴良的消息,便被陈留的地头蛇朱家轻而易举的擒获。 而如今他们来到张梁的地盘,谁也说不清楚张梁在城内有多少眼线,是否早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毕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张梁在晋阳城绝对有只手遮天的能力。 “回张公的话,人自兖州陈留而来,只因这两年司隶部与凉州多有战事,为了避免惹上祸事,因此便借道冀州、并州,前往西域鄯善国。” 吴良拱手说道。 这话便是一道双保险了,就算张梁果真已经察觉到了瓬人军,也完全可以对的上。 毕竟他们本来就是自陈留而来,而队伍中还有一个来自鄯善国、擅长好几种西域语言的察木王子,甚至就连容貌也是西域人特有的样子,完全经得起张梁细细推敲。 “昨日城东赵家院子住进来的那二十余人,便是你那商队的人手吧?” 张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问。 “……” 吴良闻言心脏立刻沉了一下。 瓬人军果然还是被张梁找到了!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张梁应该暂时还并未对瓬人军动手,否则他便不会如此浪费口舌向吴良问话,也不会如此口气说话,而是应该直接将人带上来教吴良辨认才对。 第五百六十八章 缓兵之计(4000) 张梁的手段果然不俗。 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情难度极高。 想来杨万里在晋阳城内打探的举动亦是已经被他察觉,而之所以没有计较,则可能是因为杨万里并未探得真正能够影响到张梁的秘事吧。 如此思量着。 吴良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继续与张梁打马虎眼的必要,只得躬身低头承认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张公,那二十余人正是人随行的人马,本来我们在城内少住几日,补给些粮草便要继续西行。” “你的人马之中还有两个姿貌过人的女子,她们与你又是何关系?” 张梁微微颔首,接着又笑呵呵的问道。 闻得此言,吴良心中立刻又“咯噔”了一下。 他也算是行过万里路的人了,接触过的人亦不在少数,但刚一见面就问及队伍中女眷情况的人却是绝无仅有。 这便是现实与的区别。 在中,若男主身边有个不可多得的美女,便时常会有精虫上脑的蠢材主动凑上来给男主送经验、送人头、送装备。 但在现实之中,尤其是乱世之中,要么是疲于奔命的人,要么是苟且偷生的人,要么是想办大事的人,每一个人都忙得很,通常情况下都无暇顾及旁人的女眷,就算是一眼看过去心生涟漪,也会在这个时代礼节的约束下保持克制。 而张梁此刻如此直白的问出这个问题,便可能又是一个大问题。 此人说不定已经对白菁菁与甄宓产生了兴趣,并且可能不太遵循这个时代的礼节,保不齐会对白菁菁与甄宓做些什么…… 这必然是吴良无法接受的事情。 倘若张梁果真已经精虫上脑,意欲对白菁菁与甄宓不利,吴良便绝对不可能继续妥协下去,更没有时间继续试探,只得不顾一切与其搏命。 “回张公的话,她们乃是人的妻妾。” 吴良虽依旧低着头,但如此正面回答已是亮明了自己的立场,即是妻妾,旁人对她们打任何注意都不合规矩。 “你的福分倒是不浅。” 张梁闻言倒也没有明显的情绪变化,只是微微一笑,又道,“你大可放心,只要你忠心为我办事,我自可保他们安然无恙,还可教他们在晋阳城内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一切花费都由我承担,总也好过似此前一般四处奔走风餐露宿。” 这便又是威胁了。 如此看来他似乎又不是对白菁菁与甄宓动了念头,而只是想用她们与瓬人军众人来挟制吴良,教他乖乖留在张府做个奴仆。 可问题是…… 吴良现在已经猛然意识到,张梁此举可能不仅仅是要他配置异香那么简单。 若只是配置香物,应该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 并且此情此景之下,张梁完全可以选择逼迫他交出“不可外传”香物配方,如此便可一劳永逸,没必要养着他,还得帮他养着家眷与属下,这怎么看都是一桩亏本生意。 何况对于真正痴迷香物的人来说。 面对特殊的香物,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应该就是完完全全的占为己有,若丝无法得到配方,便永远无法安心。 除非吴良似蔺相如保和氏璧一般玉石俱焚,否则他便决不应该善罢甘休。 于是。 “多谢张公,人定当竭尽全力为张公配置香物。” 吴良故意拱手拜道。 “哈哈哈……” 张梁却是忽然笑了起来,看着他道,“香物自是要由你来配置,不过我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办。” 吴良闻言心中一紧。 果然! 并不是配置香物这么简单,张梁将他带回府内还有其他的用途。 只是究竟是什么用途吴良便是百思不得其解了,从开始到现在,他便只在张梁面前显露过“回魂香”,张梁又能用他来做什么呢? 除非张梁身边也有类似于察木王子的异士,已经从他身上看出了一些常人无法看到的事情。 但最多也就是“御水之术”与“厌劾之术”。 毕竟除了这两门无法摒弃的异术,那些乱七八糟的法器他全都没有携带,就算有人监视着瓬人军,也很难见到这些法器。 可转念一想,这种推测又有漏洞。 如果张梁的人能够看出吴良身上的异术,那么便也有可能看出于吉、杨万里与甄宓身上的异术。 很显然,并没有。 是因为此人还并未去见过他们? 还是自己的推测有误? “更重要的事情……请张公明示!” 吴良故意面露疑惑之色,拱手问道。 “你祖上恐怕不仅配置香物的匠师,而是精于炼丹的方士吧?” 张梁笑着问道,接着不待吴良回答,便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我品香多年,初闻此香便品出了其中的不同之处,而且我能够断言,此香除了所用辅料之外,异便异在炼制的手法之上,而若非精于炼丹之道的方士,旁人虽可仿其形,却断然无法通其神,更加无法达到提神醒脑的作用。” “而你答应为我配置此香,定然也掌握了祖上传下来的炼丹手法,我可以不要你那不可外传的香物配方,但你祖上传下来的炼丹手法却要为我所用,如何?” 说完这番话,张梁身子终是微微前倾,眼中浮现出了一丝可以称之为狂热的神采,等待着吴良的回答。 “这……” 吴良微微蹙眉。 这的确是他没有想到的要求。 不过张梁的推论并非没有道理。 他这“回魂香”乃是自海昏侯墓中得来,乃是一个名为“廉石”的方士炼制。 因此若要说他在炼制“回魂香”的时候使用了特殊炼丹的手法,自是完全可以成立的。 并且吴良曾读过“廉石”留下的那部没有写完的《香经》,其中除了对那些乱七八糟、甚至是泯灭人性的香料进行了记录之外,也的确记载了一些从向香料中提炼或回收香精的特殊手法,甚至有些手法完全超越了吴良的常识,只能归类于玄学的范畴。 吴良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因此只看过一遍肯定无法将那不没有完成的《香经》全部记在脑中,但一些关键的内容还是在他脑中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毕竟人们总是会记住一些与众不同的事情,至少比常见的东西要更容易留下印象。 所以。 《香经》中记载的那些特殊手法,尤其是那些只能归类于玄学范畴的手法,便是张梁想从他这里得到的东西? “……” 见吴良蹙眉,张梁也并未催促,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反倒是那个立于一旁的脸上烙有一个张字的管事目光逐渐锐利起来,似乎只要吴良敢说半个不字,他便会越俎代庖,教吴良付出代价一般。 终于。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张公。” 吴良似是下了决心一般,抬头望向了张梁,嘴上却道,“人愿为张公所用,不过人也有一个条件,希望张公应允。” “你好生狂妄,竟敢与主人讨价还价!” 不待张梁做出反应,那管事便立刻一脸怒意的斥道。 “呵呵。” 张梁却是淡然一笑,冲管事使了个眼色,命其站到后面,这又才对吴良说道,“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人可以竭尽全力为张公办事,但人闲云野鹤惯了,希望事成之后,张公能够允许人携带商队离开晋阳城,从此人与张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吴良正色说道。 “善。” 张梁这次倒颇为痛快的点了头。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请张公将丹方与所用的物料交予人,人即刻尝试为张公炼制。” 吴良接着又道。 “倒也不急,你先在府上少住一些时日,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自会召你前来炼制。” 张梁却又微微摇头,回头对那管事说道,“今日起这位友便是我的贵宾,命下面的人好生伺候,若有人敢有所怠慢,家法处置。” “诺。” 那管事连忙施过礼,来到吴良身边亦是已经没有了此前的傲慢,躬下身来谦逊的说道,“公子,主人的话说完了,老奴为公子带路,请吧。” “多谢。” 吴良先冲张梁施了一礼,又对管事还了一礼,便随他离开了堂室。 其实吴良根本就不相信张梁的承诺。 他对张梁提出条件,不过是逢场作戏的缓兵之计而已,如此把戏做全套,才更容易得到张梁的信任,从而为自己与瓬人军争取一些时间。 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 张梁要他帮忙炼制的丹药非同可,他不接下这个任务,张梁不会善罢甘休,而他接下了这个任务,看过那张丹方之后,张梁更不可能放他与瓬人军离去。 就像他的“异香配方”乃是不传之秘一样。 丹方亦是属于那种不能轻易示人的东西,而若要保证丹方不流传出去,最保险的方式无疑便是杀人灭口。 所以他与瓬人军现在的处境,无异于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 吴良必然会选择比较舒服的那一刀。 而暂时妥协与配合,无疑会令他与瓬人军过的舒服一些,起码在丹药炼制完成之前,张梁应该都不会对他们下手。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有更多的时间寻找机会脱身。 其实现在。 他反倒对那张丹方更感兴趣。 张梁之所以没有立刻将丹方交给他,在吴良看来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现在丹方还不在张梁手中。 毕竟他与瓬人军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而张梁才是刀俎,此刻张梁完全不需要考虑信任的问题,早一步晚一步将丹方交给他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此情况之下,自是事不宜迟为妙,完全没有拖延的必要。 至于对炼丹之道一窍不通的吴良是否能够炼制出来…… 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总之不管会不会,现在都必须说会,都必须一顿操作猛如虎,不然他对张梁便没有任何用处,没有用处便也没有必要留着,更别说好好伺候着。 …… 见吴良站着自堂内出来。 典韦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立刻奔上前来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放心吧,张公只是请我办一件事,待事情办完了之后他便答应放咱们安然离去。” 吴良“单纯”的笑道。 “那就好。” 典韦点了点头,便跟在吴良身后不再言语。 “主人看得起你,希望你也莫要令主人失望,否则主人可不是好糊弄的,住在你们隔壁的人便是例子。” 管事则在一旁笑着“警告”一句,接着又道,“既然主人认为你们便是府上的贵宾,稍后老奴自会交代下去,若有什么需求只需与府内的仆役提上一句,他们自会尽力满足,绝不敢怠慢了二位。” “多谢管事。” 吴良施礼笑道。 “不过你们依旧不可出府,亦不可在府内所以走动,还有,莫要与隔壁那人接触,这恐怕会影响主人对你们的信任,因此为你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管事又正色说道。 “人明白。” 吴良再次施礼谢道。 不过从这管事的“警告”中,吴良却又察觉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张梁既然不希望他们与左慈接触,为何还要将他们与左慈安排在同一间院子里面? 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单纯。 张府占地面积并不,大大隔开的院落亦是很多,想要另行安排他们两个人自是不在话下,如果真心不希望他们与左慈接触,完全可以做到教他们连面都见不到。 但张梁却偏偏没有这么做。 如此细细去想。 好像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张梁极有可能是希望他们进行接触的,而这么做或许还有其他的用意: 左慈掌握着一些张梁想要获悉、却用尽手段求而不得的信息,这信息说不定便关乎张梁那并未到手的丹方。 如此情形之下,张梁可以折磨左慈,却不能要了他的命。 而左慈不妥协,双方便陷入了僵局。 这时候就需要一些外援打破这种僵局,而吴良与典韦这两个与左慈同病相怜的倒霉蛋,无疑便是最合适的外援。 第五百六十九章 “不羡羊”(4100) 事实上,左慈已经做出了相关的动作。 今天早上他在石桌与桶盖上留下的那些水迹,便是在向吴良与典韦传递信息。 只不过若是张梁故意如此安排使得他们有机会进行接触的话,那些转瞬即逝的水迹亦有可能已经被张梁掌控,只是暂时还没有涉及到他想要的信息,因此才按兵不动罢了。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吴良应该怎么做呢? 吴良一边跟在管事身后,一边细细思索这个问题。 最好也按兵不动。 如果左慈再传递来什么消息,他就算心知肚明也要继续佯装什么都不曾看到,更不能做出回应,就算躲不过去,也要装作一副看不懂的样子,否则便有可能引来张梁的疑心。 至于左慈。 非亲非故吴良完全没有必要站在他那一边,不过若是形势出现了反复,他倒也不介意在必要的时刻与左慈联手对抗张梁,毕竟张梁可以算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当然。 就算与左慈联手,吴良也会留上一手。 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次事件一定牵扯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而且极有可能是他感兴趣的东西,而左慈出现在这里虽然看似是被张梁挟持,但却未必没有自己的动机,而这动机究竟是什么吴良还一无所知,这便导致左慈随时也有可能站到他的对立面,不可不防。 总之。 现在算是暂时稳住了张梁。 并且不管是对于张梁而言,还是对于左慈来说,他都还有一些利用的价值,如果不乱来的话应该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完全可以暂时稳住性子静观其变,等待掌握更多的信息再做定夺。 …… 接下来的几天。 吴良与典韦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张府的奴仆对他们都很客气,就连兵士也不再对他们二人吆五喝六,只是不能自由外出走动略微无聊了一些。 除此之外,张梁还特许吴良与“家眷”互通信件。 只不过信件的内容必须由那管事看过之后才能送出或送入府内。 由此可见张梁其实还是瞧了吴良的手段,根本不知道吴良可以通过被甄宓托梦的方式互相传递信息,因此才特许他用这样的方式向“家眷”报平安。 对此吴良自然是欣然接受,作息当然要做全套,他每日都要写出一封无关痛痒的信件拜托奴仆帮忙送出。 而瓬人军也同样会回复一封信件送回。 里面无非就是一些多穿衣服、好好吃饭之类的问候与关怀。 这几天。 左慈也没有再通过一些非常手段继续向吴良传递其他的信息,他的房门每天除了洗漱与送饭的功夫会打开之后,其他的时候都紧紧闭着,也从未发出过任何不同寻常的动静。 至于他的伤口。 看起来应该也是好了不少,至少蒙在眼睛上的麻布已经不再渗出血迹……这也是个强,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伤口没有感染真是万幸,否则左慈肯定抗不过这个冬天。 如此不知不觉中。 已经到了左慈曾暗中向吴良提及过的“腊月”。 过了这些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吴良的身上已经增添了一层冬膘,就连脸上的皮肤都光润了不少。 典韦亦是如此,脸上那刚毅的棱角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润了起来,上床时那卧榻上发出的咯吱声响越发频繁,吴良甚至觉得应该与每日前来送饭的奴仆提上一声,教他想办法给典韦的卧榻再加固一下,别一不心被典韦给睡塌了。 也是腊月初一。 吴良夜里再一次与甄宓在梦中相见。 其实除了进入张府的第一次之外,之后在梦中相见便没有了什么值得传递的消息,因此甄宓每次托梦前来都是与吴良调一番情,勾得吴良蠢蠢欲动之后,再悄然离去,还得吴良有好几次差点把持不住。 而这一次,甄宓总算带来了一些不一样的消息。 “城内忽然有一些百姓得了失心疯,仿佛疯狗一般见人就咬,今天一天至少便有上百人因此伤亡,百姓人人自危,张梁也已经下了禁足令,没有府衙职责的人禁止外出。” 依旧是十分清凉的穿着,甄宓勾着吴良的脖子坐在他腿上声音慵懒的说道。 “可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吴良咽了口口水,艰难将目光从非礼勿视的地方移开,正色问道。 丧尸? 通过甄宓的描述,吴良脑中率先闪过着这么一个词汇。 其实按照天朝的文化传统,“僵尸”这个词应该会更加合适,但对于目前的情况来说,吴良又觉得“丧尸”二字更加贴切,毕竟不是死后尸变,而是直接失心疯。 “我们也无法出门,暂时还不知道。” 甄宓嫣然一笑道,“不过方才妾身已借着夜色命几只东西外出查探了,能查到多少尚不好说……不过妾身怀疑张梁应是早知道会有此事发生,因此守军的反应极为迅速,几乎是一瞬之间便解决了那些得了失心疯的人,手段干净利落。” “你是说此事可能与张梁有关?” 吴良蹙起了眉头。 他不由想到了前些天举办的那场祭祀典礼,若说张梁与这次的事件有什么直接关系,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祭祀典礼上发放的那些酒肉。 这些天在张府居住。 他早已看出了张梁在晋阳城的定位,他也是个典型的官僚,在祭祀典礼上搞些表面文章还可以,与民同乐之类的事情就别指望了,因此除了祭祀典礼的时候与城内百姓有过接触之外,其他时候百姓连张府的门都没资格靠近。 “不好说,我听说得了失心疯的人并无明显的区域划分,全城各个方位都有出现,而最近晋阳城内除了那场祭祀典礼之外,又并无其他的大规模集会,其他途径的传播恐怕很难造成现在这种情况……” 甄宓微微颔首,说到这里,她却又忽然停顿下来,静默了片刻才道,“那几只东西回来了,今天夜里情况似乎比白天的更加糟糕,有更多的人得了失心疯,连家人都认不得,见了活物便疯狂撕咬,连家禽牲畜都不放过,巡夜的守军四处奔波也无法妥善控制,有些百姓家中已因此绝户。” “这……” 吴良的眉头皱的更紧,沉吟着转而又问,“咱们的人呢,可有出现相似的情况?” “若是咱们的人出了这种事,妾身与你说话便不是这个语气了。” 甄府笑道。 “那么晋阳城守军呢?” 吴良继续问道。 “这倒不曾发现,至少目前为止晋阳城守军并未出现任何混乱状况,应是不曾有人患上失心疯,否则他们此刻也自顾不暇,如何还能在沉重四处奔走控制局势?” 甄宓说道。 “城内的士族门阀呢?” 吴良又问。 甄宓应是又向她的狐仆询问了一下,片刻之后才道:“士族门阀的府邸大多都集中在城东,这些府邸皆是大门紧闭,一片安静祥和,与城南城东这鬼哭狼嚎的景象完全是两个世界。” “……” 问过了这些细节,吴良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推测。 此事恐怕真与张梁有关,而且大概率与那天祭祀典礼上发放的酒肉有关。 因为那天参与祭祀典礼的守军不曾碰过那些酒肉,士族门阀不曾碰过那些酒肉,而瓬人军亦是不曾碰过那些酒肉…… 这种说法并不完全准确。 确切点说,应是瓬人军的兵士都不曾碰过那些酒肉,而瓬人军骨干则基本全都碰了一碰,不过并非是似那些百姓一般敞开了肚子大吃特吃,而只是象征性的品尝了一丁点,确认了一下酒肉的真假。 甚至就连比较贪酒的典韦,都只是用舌头沾了一下酒水,品了品味道。 目前瓬人军骨干并未出现类似的情况,吴良与典韦亦是安然无恙,很有可能是因为酒肉的剂量不够。 不过依旧不可掉以轻心。 另外。 吴良现在就住在张府。 张府虽然不,但若是出现了类似的情况,一定会引起一定程度的恐慌,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不可能一切按部就班,因此吴良可以确定,张府也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 通过排除法,吴良并不难得出这样一个推测。 “你一会转告杨万里,命他将咱们那日在祭祀典礼上品尝过酒肉的人全部隔离起来,直到此事恢复平静为止,以防万一。” 吴良表情严肃的对甄宓说道,“若有人同样患了失心疯,虽不必将其击杀,但也不必顾及同袍之谊,无论是谁一律绑起来分而治之。” “你的意思是,那日的酒肉有问题?” 甄宓凝神问道。 “暂时还只是猜测,不过不可不防。” 吴良点头道。 “那日似乎只有我没有品尝那酒肉,白菁菁也跟着尝了一些,我倒很想知道,若白菁菁不慎患了失心疯,你真舍得教杨万里将她绑起来?” 甄宓当即问了一个思路清奇的问题。 “权宜之计,无人可以例外。” 吴良点头。 “那么若是这失心疯永远都无法恢复过来呢?” 甄宓又眨眼问道。 “若试过所有的办法,依旧无能为力的话,也应有我亲手解除她的痛苦,如此她便能够永远在我心中的占有一席之地。” 吴良望向了他处,目光深沉却又十分坦然说道,“而与此事有关的人,无论是谁,皆要为她陪葬……菁菁如是,其他人亦如是。” “这才是办大事的人。” 甄宓抿嘴笑了起来,似是对吴良的回答十分满意,接着又道,“不过你可以心把心放肚子里,倘若瓬人军中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妾身亦不会坐视不理,妾身虽救不了城内的百姓,但救助他们几人应是不在话下。” “?” 吴良一愣,当即追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对这失心疯的由来有了一些了解,却故意在这里与我打马虎眼?” “虽然妾身现在也不能完全确定,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你的推断应是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甄宓嫣然一笑,接着反问道,“你可知道什么叫做‘不羡羊’?” “妇人少艾者,名为‘不羡羊’。” 吴良正色说道,心中却是震了一震。 因为这三个字本身便代表着残忍、血腥的味道。 古籍中曾有记载:“老瘦男子廋词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为‘不羡羊’,儿呼为‘和骨烂’,又通目为‘两脚羊’。” 人被称作“羊”的时代,便是人以人肉为食的时代。 而妇人少艾说的便是女子,当女子被当作食物的时候,便又被称作“不羡羊”。 如今甄宓忽然提到这个词。 难道那日祭祀典礼上发放的肉食,竟是……可吴良记得很清楚,他品尝那些肉食时,尝出来的味道与口感分明就是猪肉。 不过此事也并不绝对。 史载古代军中缺粮以“二脚羊”为食时,通常都会“杀人杂牛马肉食之”,为的便是用其他动物的肉来掩盖“二脚羊”的味道,否则肯定会有一些兵士过不了心中那一关,无法下咽。 当然,这也是在掩盖领兵者的罪行。 毕竟这种事一旦传扬出去,便一定会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非但再也无法洗清,甚至可能自此失去争夺天下的资格。 因此那日铜鼎内炖的肉,也未必便全是“不羡羊”,或许察木王子、于吉与诸葛亮带回来的肉便恰好是混杂其中的猪肉。 “你的意思是,那日发放的肉食中,便有‘不羡羊’?” 吴良立刻又追问道。 “区区‘不羡羊’又怎能令人患了失心疯?” 甄宓再次反问道。 是了! 吴良立刻反应了过来,如果只是吃了这样的肉,染上与守墓人晏家一样的“祖肉反噬”,也断然不会发作的如此之快。 所以,甄宓的说法也并非完全正确。 她可能并不知道,“不羡羊”的确有可能令人患上失心疯,只是绝对不会这么快。 而就在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甄宓却又继续说道:“妾身的东西在那些患了失心疯的人身上嗅到了死人味,如果妾身所猜不错,这些‘不羡羊’恐怕还是被人施了巫术的‘实心肉’,而‘不羡羊’制成的‘实心肉’,通常只有在布置弥天大阵时才用得上……这地方怕是不简单呢。” 第五百七十章 不够数(4000) “实心肉?” 吴良在后世的中倒是看到过这个词汇。 关于“实心肉”中是这样描述的:用滚烫的蜡往人身上浇,待冷却之后便可以使尸体保持特定的形态,这便是所谓“实心肉”了。 只是不知道甄宓口中的“实心肉”是不是他所知道的“实心肉”。 “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呀。” 甄宓笑了起来,继续说道,“所谓‘实心肉’便是使用特殊方法制成的活人俑,相关方法虽然分为很多种,但最终的目的都是令尸首千万年不腐,并始终保持制作者需要尸首保持的姿态。” 这个答案倒与吴良从中了解到的相差不多。 在这之前,吴良还以为所谓的“实心肉”乃是后世的作者虚构出来的说法,想不到早在几千年前便已经有了这样的说法。 “所以你的意思是城内百姓莫名患了失心疯,便是因为这‘实心肉’,可有什么依据?” 吴良下意识的追问道。 “确切地说,应该是‘不羡羊’制成的‘实心肉’。” 甄宓嫣然一笑,纠正道,“‘两脚羊’中‘不羡羊’的阴气最重,因此也是布置弥天大阵最适合的‘实心肉’,唯一的缺点便是常年埋于地下,与地底的阴气汇集在一起久而不散,容易滋生尸毒阴瘴,最终生成一片生人勿近的禁地,而这尸毒阴瘴若是被活人染上,用不了多久便会凶性大发,情况便与城内那些患了失心疯的人相差不大,当然这对布阵之人来说或许还是好事……妾身的小东西在那些患了失心疯的人身上嗅到了死人味,这便是他们近期食用过‘实心肉’的有力证据。” “这年头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平日里连油腥都见不到,更加不用说吃肉,再加上这么多百姓一同患了失心疯,因此只有可能是前些日子那场祭祀典礼上发放的肉食有问题!” 吴良接着甄宓的提示继续往下推道,“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张梁究竟是从何处寻得了如此之多的‘实心肉’,你此前又说,这‘不羡羊’制成的‘实心肉’通常只有在不知弥天大阵时才用得上,即是说,张梁可能发现了一处不为人知的弥天大阵?” “还记得妾身此前指出那个叫做左慈的人的祭拜方式乃是‘厌胜之术’的手法么?” 甄宓点头说道。 “嗯……” 吴良微微颔首。 “如今看来,他暗中施展‘厌胜之术’应是为了压制这座弥天大阵中的尸毒阴瘴。” 甄宓凝神分析道,“如此说来,那个叫做左慈的人也算是有些善心了,他应是早已知道那日发放的肉食乃是‘实心肉’,也知道百姓吃下‘实心肉’会发生什么事情,因此试图用这样的手法压制其中蕴藏的尸毒阴瘴……而发放‘实心肉’的人才是真正的险恶之徒,他想用城内百姓的性命与阳气来消耗掉那些尸毒阴瘴,从而达到进入这座弥天大阵的目的。” 这种说法倒有些出乎了吴良的预料。 史书中不曾正面评价过左慈的品德,吴良也没有轻易下结论,并且此前听甄宓说左慈在祭拜的时候暗中施展“厌胜之术”,吴良越发对他有些怀疑,自动将他与张梁归入了同一阵营,甚至最开始的时候还认为他是藏于张梁背后的大佬。 反倒是如今已经成为瓬人军元老的于吉这方面的记载颇多,正史中屡次提到他一生治病救人无数的事迹,哪怕在史书中被孙策所杀,依旧有人为他祭祀求福,说他乃是造福一方的先生。 也是因此,吴良在刚见到于吉的时候,便对他有不少好感,这才是吴良将耍花招于吉纳入瓬人军的关键因素……尽管直到现在,吴良依旧认为于吉所谓的“符水救人”就是街头算命先生的把戏,于吉也亲口承认他真正掌握的只有一个堪舆之术。 而对于左慈。 哪怕后来亲眼看到他被张梁挖去了一只眼睛,吴良也依旧没有将他当做善人,更没想过他那时施展的“厌胜之术”手法乃是什么善举。 并且若非甄宓此刻如此评价,吴良还会继续怀疑下去。 不过。 认真起来的甄宓真是更加令人着迷了…… 看着甄宓的俏脸,吴良竟莫名有些走神,心中不由划过这么一声感叹,嘴上却又说道:“想不到左慈此举竟是在行善举,可是那尸毒阴瘴这么简单就可以化解么?” 刚刚问完,吴良便意识到自己刚刚问了一句废话。 如果那么简单就可以化解掉,城内便不会有百姓患上失心疯了。 不过左慈的“厌胜之术”也未必没有起作用。 毕竟相对于全城的百姓而言,目前患上失心疯的百姓还可以算是少数,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这种情况是否会愈演愈烈。 等一下! 此刻吴良又猛然意识到,或许张梁挖掉左慈的一只眼睛,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从马车上爬下来试图逃走,而是也察觉到了左慈在祭祀典礼上暗中施展了“厌胜之术”的手法,因此才对他做出如此严重的惩罚。 “当然不行。” 甄宓似是也察觉到了吴良瞬间的失神,又撩了一下垂下的发丝,这才摇头说道,“弥天大阵中的尸毒阴瘴岂是如此轻易便能够化解的,他此举最多也只是略微起了一些压制的作用,治标不治本。” “那城内的百姓……” 吴良下意识的问道。 “只能自求多福了,不过此事与你并无因果,就算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贪嘴与那发放肉食的险恶之徒,你不必放在心上。” 甄宓果然是亦正亦邪的九尾狐妖,并未将这些人命放在眼中,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现在你应该在意的是这座弥天大阵,妾身虽还不知这究竟是什么阵,亦不知此阵是何人布置,但如此大的阵仗,此阵之中定然藏了了不得的东西,此前我们并未掺和进来也就罢了,如今已经掺和了进来,便断然不应该错过,何况现在还有人在为我们打头阵,我们大可以先静观其变伺机而动,作那最终得利的渔翁,哪怕冒一些险也是值得的。” “……” 吴良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若是有什么办法能够顺手救助那些百姓,他也并不介意出手相助。 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但面对这些人命的时候,却无法做到似甄宓这般洒脱。 不过若真似甄宓说的这般没什么办法,他倒也不至于无法释怀。 因此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下之后,吴良便又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反正我现在想要全身而退依旧是在冒险,对了,你的那些狐仆既然能够嗅出那些人身上的死人味,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追寻气味试着查找弥天大阵的方位?” “若这大阵已破,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若是大阵未破,尸毒阴瘴便不会自大阵中飘散出来,此举便不可行。” 甄宓摇头说道,“不过妾身会教它们前去尝试一番,亦会命它们在城内四处奔走,就算不能凭借气味寻找,它们亦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常人无法进入的地方,或许同样能够有所收获。” “那么这件事便托付给你了。” 吴良颔首说道,“如此你在外探寻,我在内潜伏,我们里应外合,便可掌握更多的信息,办起此事来自是更有把握。” 说完两人会心一笑。 穿越之后的第一次,吴良觉得自己遇到了臭味相投的知己。 甄宓方才的许多想法都与他不谋而合。 如此吴良今后无疑便是多了一个心意相通的“同伙”,一个旗鼓相当的“帮凶”,办起事来自然能够事半功倍。 …… 虽然已经到了“约定”的腊月。 但接下来的几日左慈依旧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也没有再一次与吴良进行联系。 张梁亦是如此。 仿佛除了那个每日前来送饭的仆役之外,其他人已经忘了吴良与典韦的存在。 而据甄宓托梦说,晋阳城内的“失心疯”情况也在第三日达到了最高峰之后便开始回落,等到了第七日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没有人通报城内的伤亡情况。 只有甄宓通过那些狐仆的所见所闻给出了一个预估数字,光是因此死亡的人数应该便在一千上下。 如今的晋阳城已是只能算是一座县城。 在收到战乱的影响,常住人口也就只有七八千,光这一次便亡故了七八分之一,往往一场常规的瘟疫袭来,也就不过如此了。 而舆论权还掌握在晋阳令张梁手中。 他正是将这次的事情定义成了一场莫名出现的瘟疫,百姓很难了解到其中的缘由,城内的士族门阀亦是不会了解到其中的缘由,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情况下,自是随张梁怎么说,他们便只能怎么去想。 …… 如此一直到了腊月初九,天色才刚刚暗下来的时候。 终于有了一些动静。 吴良清楚的听到有一群人走进了他们所在的这个院落。 接着隔壁左慈的房门被被暴力踢开,没有人发出大声呵斥,左慈也并未发出任何动静。 吴良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到时候了,随老夫来。” 这声音不是旁人,正是张府的管事。 这段时间吴良已经获悉了这个管事的一些基本情况,他叫做严陆,早在张梁十三年前出任晋阳令时便跟在了张梁身边,也是那时脸上便已经有了那个烙印。 至于其他的情况,便打听不出更多了。 应是其他人知道的也不多,毕竟府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严陆来的早。 “呵呵。” 左慈终于发出了一个略带嘲讽意味的古怪笑声,开口问道,“祭羊可够数了?” “主人说了,够不够数皆要你来打头,若够数你生还的概率还大一些,若不够数也是你自讨苦吃,你便自求多福吧。” 严陆声音冰冷的说道,“走!若再废话,便废了你另一只招子。” “我若再没了另一只招子,你那主子的事便更难成了。” 左慈的笑声却是依旧洒脱。 “带走!” 严陆随即又轻喝一声。 接着隔壁便传来了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通过这几句简短而又含糊的对话,吴良已经证实了甄宓此前的判断。 左慈此前施展的“厌胜之术”手法应该的确是善举,因此他才故意用嘲讽的语气询问“祭羊”的情况。 “祭羊”指的得应该便是城内最近因失心疯死去的百姓。 而严陆的回答则八成应是不够数,死了千余百姓都还不够数,这阵仗可真是非同小可,吴良心中都忍不住惊叹。 与此同时。 今夜对于左慈来说恐怕将会是极为凶险的一夜。 因为“不够数”同时也表示那弥天大阵的尸毒阴瘴或是某些禁制并未被破,依旧是一个生人勿近的凶险之处。 张梁教左慈去打头阵,便无异于将他推入火坑。 至于是粉身碎骨,还是似孙悟空一般因祸得福,反炼出了一对火眼金睛,那便不得而知了。 不过吴良有些倾向于后者。 因为历史记载中的左慈便是瞎了一只眼睛,不用说那只眼睛应该正是这个时期瞎的,也就是说不论吴良是否出现,左慈都一定会经历此劫。 并且最终的结果,肯定是因祸得福。 因为历史记载中的他在这之后还活的好好的,并且掌握了将曹老板与各路诸侯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能力,成了三国历史上传的最为玄乎的陆地神仙。 吴良甚至有理由怀疑,正是这次的“祸”,成就了后来的左慈。 而现在的问题是,吴良应该怎样才能在这件事中插上一脚。 很显然这次行动张梁一点教吴良参与的意思都没有,并且一点信息都不肯透露给他,只是将他当做了一个可能有些利用价值的炼丹工具…… “看来此事还得靠甄宓。” 吴良自知自己现在也没办法强插进去,只得立刻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与甄宓约定的托梦时间差不多也快到了。 只有先将情况告知甄宓,教她想办法查明张梁与左慈究竟去了哪来,又做了些什么,才能决定接下来的选择。 第五百七十一章 张氏祠堂(4000) 现在只有甄宓的那些狐仆能够自由外出,并且不必担心被张梁察觉与怀疑。 只可惜现在距离与甄宓约定的每天托梦的时间还有一个半时辰,一个半时辰就是三个小时,怕就怕三个小时之后,带他将这个情况告诉甄宓时,张梁与左慈那边的事情早就已经办完了,再去追查自然也就来不及了。 如今只能看甄宓是否足够警觉与细致。 按理说这段时间甄宓的狐仆除了在城内探查那些“实心肉”的来源之外,应该也会有那么一两只狐仆一直在监视着张府的情况,毕竟此前吴良特意在这方面给她提过醒。 因此若甄宓足够警觉与细致,现在发现左慈与张梁有了行动,应该便会立即命狐仆暗中跟随。 如此在约定的时间托梦时,吴良便可得到第一手的信息。 除非甄宓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又或是张梁还有其他的手段能够防得住甄宓的狐仆…… 心中想着这些事情。 这一个半时辰对于吴良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 不过吴良还是提前躺在了床上酝酿睡意,争取尽早进入睡梦,如此若甄宓真有什么发现需要提前与他联系,亦是能够早上一步。 然而这种时候可不是想睡着就睡着的。 如此闭上眼睛挺了大约半个时辰,就在吴良才刚刚有那么点迷糊的时候。 “砰砰砰!” 居然有人敲响了吴良的房门。 “谁?” 典韦与吴良对视了一眼,极为警惕的问道。 “是老奴。” 门外传来了严陆的声音,“主人有事召你,请随老奴走一趟。” 语气要比之前对待左慈客气了不少,不过依旧可以听出这不是在与吴良商量,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这……” 严陆忽然上门来请,倒教吴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此前从严陆与左慈的对话之中可以听的出来,他们今天晚上是要去办“正事”的,而这“正事”必然是不能轻易教吴良与典韦这两个“外人”知道的事情。 否则他们在说话的时候,便不会那么含糊了。 而现在才刚刚过了半个时辰,严陆便又上门来请吴良,此举必然也是与他们今晚要办的“正事”相关。 即是说今晚吴良也有可能即将接触到张梁与左慈之间的秘密,也就是与那些“实心肉”有关的秘密。 此事得从正反两面去看: 一方面,这自然可以算是一件好事,吴良对甄宓口中的那座“弥天大阵”很感兴趣,这么快就可以接触自是可以满足他心中的好奇,也可以令他更加了解张梁与左慈,更加了解晋阳城的秘密; 而另一方面,这其实也并非什么好事。 原本他什么都不知道,对于张梁与左慈而言自然是一个局外人,局外人是最容易脱身的,而一旦真正接触到他们的秘密,他便成了局内人。 局内人必将会被更加防范,之后若是要被杀人灭口,他自然也得算在其中,不可能继续置身事外。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怕是由不得他了。 好在吴良本来便颇有冒险精神,并不太介意成为局内人,如果不成为局内人,他便有可能永远都无法搞清楚张梁如此煞费苦心究竟在做什么,那座弥天大阵又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最重要的是。 晋阳城便是上古唐朝的古都北唐所在,而北唐便是他不远万里来到此处的目标。 虽然一进入晋阳城便遇上了这档子事,连最基本的调查都还没有展开,更不要说寻找古都北唐的遗址,但目前还并不能排除张梁极力掩盖的秘密与他要寻找的北唐有关的可能性,因此对于吴良来说,也是一个调查的方向。 而现在他最奇怪的则是。 张梁原本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让他接触这个秘密的想法,最多了只是将他当做了一个可能有些传承的炼丹方士后人,扣下他也只是想要他帮忙炼制一种鲜为人知的丹药。 因此吴良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教张梁忽然改变了主意…… 除此之外。 吴良有理由推测甄宓口中的那座“弥天大阵”距离张府应该不远。 毕竟严陆召走左慈距离现在也不过只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如果左慈与张梁已经去了那座“弥天大阵”,那么严陆八成也一同去了,并且还走了个来回折返回来召集吴良,否则这个时代根本没有手机那样的通讯工具,信鸽也完全没有普及,就算严陆没有一同前去,要收到这个消息也同样需要旁人跑腿进行传递,这与严陆亲自走了个来回也差不太多。 这么一合计,那座“弥天大阵”便应该不仅仅是距离张府不远,而是距离张府很近…… “吴公子,主人正在等你!” 见吴良没有立刻回应,严陆的语气略微加重了一些,隔着门对吴良说道。 “来了来了,我方才已经躺下,如今正在穿衣。” 吴良回过神来,对门外的严陆如此回应道。 在严陆说话的过程中,吴良同时听到了混杂其中的脚步声,前来“请”他的人数不少,并且还能够听到甲胄摩擦发出的声响,即是说外面除了严陆之外,随行的还有一群全部武装的披甲兵士。 所以,这根本就不是“请”,准确的说应该是“押送”,并且还是很受重视的“押送”。 只是吴良直到现在也还没想明白,张梁为何忽然如此“重视”自己。 难道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张梁便已经将自己与瓬人军查得了个底儿掉不成? 不可能啊! 且不说这点时间就算张梁专门派人前往陈留去查,现在也肯定还没有走出并州、冀州,根本就不可能到达陈留,更不可能将消息送回来。 更何况,就算真有人到了陈留。 吴良与瓬人军身为曹老板的秘密军队,外界也只知道他们是一支上不得台面的陶瓦匠人军,如果不是潜伏了许多年,根本就不可能查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更不要说将他与瓬人军查个底儿掉,这根本就不成立。 “公子……” 典韦亦是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充满了未知的凶险,有些担忧的看向了吴良,压低声音似是想说些什么。 “若严陆不拦着,你便随我一起前去。” 吴良用更低的声音附耳对他说道,“若他将你拦下,你也莫要轻举妄动,暂时先回房内尽快入睡,稍后若是在梦中见到了甄宓,立刻将我目前的情况向她说明,她自会知道应该怎么做。” 吴良确信以甄宓的能力,稍后到了约定的时间,甄宓前来托梦时找不到吴良,肯定能够想到进入典韦的梦境进行询问。 “梦中?” 典韦一愣,表示不明白吴良这话是什么意思。 毕竟甄宓能够给人托梦的本事暂时还是秘密,就算曾与吴良一同进入甄府的察木王子,亦只是听吴良提过一句,并不完全了解。 “照做便是,日后再与你解释。” 吴良如此说了一句之后,略微整了整衣领,便起身打开了房门。 …… 万万没想到。 这次严陆虽然多看了典韦一眼,但最终竟什么也没说,便带着他与吴良一同向院外走。 此前吴良在屋里听得不错,严陆的身后果然带了二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兵士。 其实这数量并不算多,如果他特意为典韦打造的那对子母手戟在手,他确信以典韦的势力,仅凭一人之力,便能够将他们杀个人仰马翻。 但现在典韦手无寸铁,再加上暂时还不了解张府究竟还有多少守卫,自然还是保持克制的好。 更何况吴良还存有看看张梁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的心思,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有可能很快便会接触到真相,哪怕有些冒险,他也不会轻易错过。 然后。 他与典韦便被直接带去了张府后方的一个别具一格的院落。 这个院落除了一个狭小的入口之外,便没有了其他的道路可走,并且处于一种绝对孤立的状态,与前面的那些院落与仿佛切断了所有的联系。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个院落竟修建了两层院墙。 并且两层院墙之间还隔出了一道大约半米来宽的距离,形成了一条狭窄的黑洞洞的小胡同……如此狭窄的小胡同可能出现在百姓的民宅之间,却断然不会出现在这样的深宅大院之中,毕竟能够住得起深宅大院的人根本不需要向平头百姓一般去计较那点尺寸。 除此之外。 两层院墙的顶部还特意加上了两道金属扩栏。 这扩栏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围栏,上面留有一排朝天的如同矛头一般的尖刺,不同的是,后世的围栏上虽也有尖头,但却主要还是以装饰为主,并不具备太多的杀伤力,而这两道扩栏上的尖刺却明显开了锋刃,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锐利的寒光。 “这个院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吴良不禁又暗自揣测起来。 就算是私家的牢房或是禁闭室,也很少会修建出如此阵仗。 需知如此两道围墙,一看就不仅仅是为了防范院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出来,也是在防范院子外面有什么人闯入。 “没什么好看的,快些走,主人正在等你。” 见吴良的脚步略慢了一些,严陆又冷声催促了一句。 “嗯……” 吴良不得不收回了目光,但走在进入院子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又不经意瞥见了一片寒光。 这片寒光正是出自两道墙壁之前的那条仅有半米来宽的小胡同之中,很显然这条小胡同中亦是布满了利器,比两道院墙上的扩栏更加夸张。 这个院落简直就是一个小型城池。 而那条小胡同便是这座城池的护城河,一条由杀人利器布置而成的“护城河”! 意识到这一点。 再结合此前的猜测,吴良亦是已经意识到,甄宓提到的那座“弥天大阵”,张梁探索与隐藏的秘密,八成就在这个院子之中。 现在吴良倒很想打听一下张府究竟修建于何时? 张梁究竟是先发现了什么,才在这里修建了府邸将其隐藏起来,还是在修建府邸的过程中发现了什么,才临时改变修建了这样一处院落,将其永远封闭起来供自己探索。 …… 如此来到院内,吴良只在院子中间看到了一所大房子。 与张府前面的砖房不同,这所大房子乃是完全使用切割齐整的石块垒积而成,并且每一块石块的体积都是不小,目测几百斤不在话下。 而修建这样一座大石屋,至少要用上成百上千块这样的石块,耗费的人力财力绝对十分可观。 不过相对而言。 这样的石屋也要比常见的房屋坚固许多,除了对地震没有什么抵抗力之外,抵御其他的事物定是不在话下,可能比后世热兵器时代的碉堡还要坚固。 除此之外。 这座大石屋的门也不是普通门,乃是这个时代极少使用的生铁门。 并且这两扇生铁门外面光秃秃的,没有把手、没有门栓、也没有可以上锁的地方,只在一人高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方园一寸的小洞,即是说这扇门只能从里面打开。 而若是如此,每次关上门之后,铁门里面便需要留人驻守,而门上那个小洞应该便是驻守在里面的人向外观察的窗口。 除此之外。 吴良还注意到,门的上方挂了一块木质匾额。 匾额上写有四个鎏金的隶体大字——“张氏祠堂”。 这就有点欲盖弥彰了…… 如果不是心中有鬼,正常人谁会将自家祠堂修成这副模样,这根本就是一个戒备森严的碉堡,后世钱庄的金库恐怕也没有如此用心。 “是我,开门!” 命吴良、典韦与随行的兵士在后面等待,严陆一人走上前去叩响了铁门。 “今日的口令。” 三秒钟过后,铁门里面才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 好严苛…… 吴良心中叹道。 严陆即是很早以前就追随张梁的奴才,又是张家的管事,里面的人自是不可能不认识他,可即便是如此,严陆却依旧需要报上口令才能入内。 而且是“今日的口令”,看来这口令每日还都会改变…… 第五百七十二章 魂不守舍(4000) 严陆上前对着那个小洞小声说了几个字之后,便又退了回来。 如此等待了大约五秒钟,铁门内才终于响起了一阵金铁相交的动静,铁门随后打开了一道只有一人之宽的缝隙。 “随老奴走。” 严陆率先进了铁门。 而后便是吴良与典韦,接着那二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兵士也跟了进来,这个过程中那些兵士的眼睛一刻都不曾离开过吴良与典韦。 可见张梁对他们两个应是极为重视,并且可能真的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因此才会派这么多人前来护送。 对此,吴良自然也是有些忐忑。 如此来到这座大石屋之内,首先入眼的便是一个砖石修建而成的观礼台一般的阶梯状祭台。 祭台上大大小小摆放了上百个牌位,这些牌位都一种用颜料刷成了白色的底色,上面却是一片空白,没有写下任何的姓氏名讳信息。 这也不是一座正常的祖先祠堂该有的样子,否则这些牌位肯定不会空着,应当与张氏族谱一一对应才是。 而且在这个祭台与这一片牌位前面,也没有看到香鼎、蒲团之类的祭拜礼器。 而严陆进入祠堂之后的举动也证实了这一点。 作为张梁的奴子,若这里放置的果真是张世先祖的牌位,那么严陆便更应恭恭敬敬的跪拜以示尊敬,哪怕只是做做样子给张梁看也得做出来,而他却对直接无视了这些排外,领着吴良与典韦便径直走向了这个摆放牌位的祭台后方。 “……” 吴良判断这座祠堂完全就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张梁的秘密就藏在这座祠堂之下,不过此情此景之下,他并不方便与典韦进行任何交流,只能跟着严陆继续走下去。 来到祭台之后,首先映入眼帘乃是一个“衣帽间”。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房间,只是在靠近墙壁的地方立起了一排木头架子,而在排木头架子上则挂满了一看就十分厚实的冬衣。 并且与这个时代流行的棉袄格式的短款冬衣不同,这些冬衣居然还都是类似于后世军大衣一般的长款冬衣,目测哪怕是典韦那样的大汉穿在身上,依旧可以盖到裆部,吴良穿上则直接就盖到了膝盖左右的位置。 “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奇冷无比,若是不想被活活冻死,便挑一件披在外面。” 严陆先是自己拿了一件长款冬衣套在外面,而后回头对吴良与典韦说道。 而那些兵士亦是两两依次上前,很是自觉的披上了冬衣……原本如今已经进了腊月,人们本就已经穿上了冬衣,再套上这种长款冬衣,自是显得十分臃肿,更何况这些兵士还都穿了甲胄,如此甚至会影响到他们的行动。 “多谢管事提点。” 这些人应该都已经去过了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因此才会如此自觉,吴良先是谢过了严陆,一边学着他们的样子套上冬衣,一边心中却是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更加好奇。 他还记得甄宓此前说过的话。 因为“实心肉”的缘故,那地方定是充满了尸毒阴瘴,可能也正是这个原因才导致那里阴寒无比,必须再加上一层冬衣才能够御寒。 待他与典韦都披好了冬衣之后。 严陆亦是没有丝毫回避的意思,转身便掀开了悬挂于祭台背面一块麻布帘子,露出了藏于帘子之后的一个生铁小门。 这小门与后世的卧室门差不多大小。 并且与祠堂的生铁大门不同,这个小门的把手与门栓都露在外面,从外面便能够打开。 “先下去几人接应。” 这次严陆倒并未率先进入,而是对随行的几名兵士点头示意。 “诺!” 六名兵士站走上前来,紧了紧身上的冬衣打开铁门鱼次进入。 接着里面便传来了“吱嘎吱嘎”的响动。 透过铁门与那几名兵士手中的火把,吴良看到了一个垂直向下的洞口。 洞口的正上方则是一个类似于井轱辘的木质器械,不过这个器械可比井轱辘要大得多,也高得多了。 井轱辘的下面连接着一个同样不小的框型平台。 已经有两名兵士站到了框型平台之上,剩下的四名兵士则站在一旁开始缓慢转动井轱辘,与此同时框型平台也开始平稳的向下降去。 不多时那个框型平台与上面的两名兵士便彻底消失在了吴良的视线之中。 只露出那个黑洞洞的垂直向下的洞口,以及从井轱辘上缓慢伸展开来的粗壮绳索…… 绳索的长度不小。 在井轱辘上绕了很多圈,仅凭双眼很难目测出绳索的具体长度,不过若是这些绳索要全部伸展开来,那个框型平台才能够降到洞底的话,吴良估计这个洞至少也要有数十米深。 张梁与左慈现在就在这个洞下面么? 吴良心中腹诽。 若是如此,这个洞便应该只是一个入口,下面必定还会有一个横向延伸的空间,否则这个洞的面积不过只有几平方米,根本就站不了几个人。 另外。 吴良个人非常不喜欢这样的入口。 若是洞的上面留有一批可以绝对信任的人驻守,那或许没有什么问题,否则若是有人怀有异心,很容易便可以将洞口上面的“井轱辘”毁掉,将下到里面的人活活困死,连毁尸灭迹的步骤都直接省了。 而现在。 他与典韦显然很快也要下到里面,这会令他很没有安全感,毕竟驻守与操作“井轱辘”的是张梁的人,这无异于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了张梁与张梁的人手中,总是没有办法安心下来。 并且在这种情况下。 他与典韦的行为也将受到很大的限制。 就算在下面找到了可以反制张梁的机会,他们也没有办法无所顾忌的出手,因为之后还得考虑怎么上来的问题…… …… 终于。 当井轱辘上的绳索伸展到一半的时候,连接那个框型平台的绳索已经松了下来,即是说此前那两个兵士已经下到了洞底。 这么看起来。 这个洞应该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深,吴良推测应该最多也就三四十米左右的样子。 不过这依旧是一个仅凭人力很难攀爬上来的高度。 而且从洞口来看,这个洞还是似井一般的圆形,如果洞里面的墙壁还比较齐整光滑的话,便连个能够着力的地方都没有了。 “请吧。” 严陆面无表情的看向吴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尽管不喜欢这样的入口,但吴良还是想下去瞧上一瞧,搞清楚这下面是否真像甄宓所说的那样藏了一座弥天大阵,搞清楚张梁这闷葫芦里面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很有可能历史上左慈成为三国史上最玄乎的陆地神仙的秘密,就藏在这下面。 “请。” 应了一声,吴良与典韦走进了铁门。 那四名操作“井轱辘”的兵士也是已经开始快速转动轱辘,不肖多时便将那个框型平台从下面拉了上来。 这个过程中吴良注意到一个十分巧妙的细节。 井轱辘的旁边还挂有一根比较细的绳索,绳索的一端连着一个铃铛,另外一端则直接垂入了洞口之中。 方才那两名兵士下到洞底之后,上面负责操作“井轱辘”的兵士一直没有轻举妄动,直到那个挂在井轱辘旁边的铃铛响了起来,他们才开始了将框型平台拖上来的操作。 这个普通的铃铛,便是上下传递信息的道具。 下去的时候,顺利到达洞底,并且拉响了铃铛,上面的人便可以回收框型平台。 而若要上来的时候,再拉响铃铛,上面的人便知道有人要上来了,自然会将那框型平台放下去接人。 “你二人先下,下面的人自会接应你们。” 待那框型平台停稳之后,严陆再次走上前来催促。 这个严陆应该也是要下去的,否则他便没有必要与吴良等人一同披上冬衣。 “走。” 吴良冲点了点头,率先走上框型平台。 这个框型平台虽然吊住了四个角,并且还进行了一些必要的加固,但肯定无法达到后世电梯的水平,刚走上来的时候还会似船一样摇晃。 不过摇晃的幅度并不算大,应该没那么容易翻掉。 如此待典韦也上来之后,四名兵士又如此前般操作,两人就这样缓缓向下降去。 刚开始下降的时候。 吴良便已经感觉到了一股自下而上涌现的一股阴寒气息,但他又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自洞底吹出来的寒风,而是一种缓慢升腾的寒意。 奇怪的是,方才站在洞外时,哪怕与这个洞口近在咫尺,他也并没有感觉到这股寒意。 “……” 典韦应该也感觉到了这股寒意,因为他打了一个寒战,而后紧了紧披在外面的那件冬衣。 如此待这个框型平台下降了一段距离之后。 吴良竟又莫名有了一种类似于失重的感觉。 “公子,我有些异样的感觉,我也不知应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得头重脚轻,似是魂不守舍一般……” 典韦亦是同样有了这种感觉。 不过“失重”这种感觉,典韦肯定是说不清楚的,只能尽力去搜罗脑中的词汇,去描述这种这种看不见摸不着感觉。 毕竟这个时代没有电梯,没有游乐场,没有蹦极,除了那些跳崖寻死的人,基本就没人能够体会到这种感觉,而那些跳崖寻死的人,也大概率没有机会将这种感觉描述出来。 “扶稳。” 吴良如此轻描淡写的说道,心中却是对这个地方又多了一丝敬畏。 只因他知道,这虽是一种类似于失重的感觉,但却绝不应该是失重。 与后世的电梯不同,这个“井轱辘”的下方速度十分缓慢,根本就不可能达到令人产生失重感的程度。 因此他与典韦产生这种感觉定是另有原因。 至于究竟是什么原因,吴良怀疑可能便与那缓慢升腾的寒意、甄宓所说的弥天大阵、以及“实心肉”产生的尸毒阴瘴有关,若是如此,他们出现这种情况可能便受到了非自然现象的影响…… 他曾在后世听过这样一种说法,与方才典韦那“魂不守舍”的描述雷同。 即是说当有鬼魂从人体穿过,又或是魂魄与身体出现短暂分离的时候,人便会产生寒冷的感觉,同时也会出现类似失重的感觉。 只是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吴良也不知道可不可以这样解释,只能暂时将这个想法藏于心底,告诉自己多留一个心眼。 …… 最终,二人还是顺顺利利的来到了洞底。 双脚踩在地面上的时候,那种失重感便立刻消失不见,好像接住了地气魂魄便安定下来了一般。 之前提前下来的两名兵士已经在一旁接应。 带他们站稳之后,二人便立刻拉动了另外一条自上方垂下来的细绳。 “铃铃铃!” 上方随即传来几声轻响。 而后那框型平台便又很快便被拉了上去。 这下面果然越发的寒气逼人。 吴良下意识的缩起了脖子,将那件添加的冬衣紧紧裹在身上,饶是如此,他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这种感觉,吴良觉得这里的温度应是在零下二十度左右。 但奇怪的是,在这里他却看不到任何地方结下了零下二十度一定会出现的白色冰霜,并且在他向外呼气的时候,也并未似冬天那般出现白雾。 这又是一处与自然现象相悖的细节,宣示这此处的不同寻常。 暂时将这个细节记下。 吴良又开始打量这里的其他情况。 果然如他所料,这下面还有延伸空间,有一条暂时无法判断朝向的通道继续倾斜向下延伸,通向更深的地底。 并且这条通道的道路还被修建成了一段一段倾斜向下的阶梯,方便行走。 除此之外。 这条通道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还被装上了正在燃烧的火把,吴良查看距离最近的火把,非常普通,绝不可能是长明灯一类的奇物,因此这火把应该是张梁命人插上用来照明的。 而顺着这些火把的光亮。 吴良居高临下可以一直看到几十米外的情况。 然后他在通道几十米外正中间的位置,看到了一个树立在地上的、造型与十字架类似的柱状事物,这玩意儿好像是由木头打制而成。 第五百七十三张 诽谤之木(4000) “站在原地,未经许可四处走动!” 自吴良与典韦下来,旁边两名兵士便一直在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如今见吴良向前走了两步向深处张望,便立刻亮了下兵器,很不客气的呵斥起来。 “不动不动,我就此处候着,两位军爷莫怪。” 吴良也并不在意他们的态度,只是低眉顺眼的笑道。 其实这个时候若吴良想做些什么,仅凭这两个家伙肯定是没有办法阻止他的,哪怕全副武装他们也绝对不可能是典韦的对手。 再之后典韦夺了他们的兵器,当然也就不是手无寸铁了。 除此之外。 这下面的通道虽然略宽敞了一些,但依旧最多也就能够容四人并行,根本就不可能对他们群起而攻,这样的地形自是对吴良与典韦比较有利,很容易便可以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局面。 只不过事已至此。 吴良又还没有充分了解这里的情况,觉得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轻举妄动,再加上这里唯一的出口应该就是这口“井”,还得考虑之后离开的事情,因此才不与这两名兵士计较。 “哼!” 两名兵士冷哼一声,便不再与他说话。 吴良也没有试图与他们套近乎,能够进入这个地方的兵士,一定是最受张梁信赖的那部分兵士,非但很难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说不定还会因此遭受张梁的猜疑。 而对于这些兵士而言。 他们也必然会尽可能的与吴良保持距离,一旦吴良遭到猜疑,他们恐怕也难以独善其身,不一定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因此吴良只是静静的望着那个形似“十字架”的东西。 距离略微有些远,光线也略微有些昏暗,他没有办法将上面的细节看清楚,暂时能够看到的只有大概的外貌。 那其实就是一根竖立在地上的圆木。 而后在圆木靠近顶端的位置装上了一个不太规则的板状横板。 非要说它究竟像后世的什么东西的话……华表! 这的确很像是一个一号的华表,只不过在这个一号的华表的顶端并没有似后世帝都紫禁城门口的华表一般,蹲着一只石头雕刻而成的“犼”。 这“犼”正是吴良在梁孝王墓中见过的“犼”。 到了明清时代,“犼”已经变成了一种神兽,而蹲在紫禁城门口那华表顶端的“犼”也分别有着不同的名字与寓意。 门外的两只面朝南方的“犼”叫做“望帝归”。 据说它们专门注视皇帝的外巡,如果皇帝久游不归,它们就呼唤皇帝速回,料理政事。 门后的两只面朝北方的“犼”则叫做“望帝出”。 据说它们专门监视皇帝在宫中的行为,皇帝如果深居宫闱,不理朝政,它们便会催请皇帝出宫,明察下情。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华表”这种东西的来历与起源。 据吴良所知,“华表”应是起源于舜帝时期,也就是上古唐朝之后的上古虞朝,因此舜帝也被后世称作虞舜。 舜帝上任之后,为了能够及时体察民情,为百姓办实事。 于是便命人在各个交通要塞树立起了一座木牌,称之为“诽谤之木”,百姓若是有什么意见便可以将写在木牌之上,自会有人将木牌上的内容抄录下来上报舜帝。 此举得到了诸多史书的赞扬与记录,其中便包括对后世影响极大的《吕氏春秋》与《史记》,并且因为舜帝的真名叫做“姚重华”,因此也有了“华表”这个说法。 而后世历朝历代的天子亦是纷纷效仿此举,以此来标榜自己同样是明德善治的贤明君主。 然而,很多东西都是一样,学着学着就走了样儿。 就拿紫禁城门口的四座“华表”来说吧。 作为“诽谤之木”,那东西本来应是用来供老百姓提意见的公共设施,结果却修的又高又大,材质也由便于书写的木头换成了坚硬的石头…… 很显然,建造者与统治者早就忘了那玩意儿其实是供老百姓写字用的。 不过也有可能记得,并且记得十分清楚。 因此才特意修的又高又大,使得老百姓哪怕架上云梯也够不着…… 毕竟不仅仅是紫禁城还是皇宫的明清时代,就是吴良生活了二十来年的后世,也同样可以找到钉在距离地面三四米高的墙壁上的意见箱,一看设置意见箱的人便是下了一番心思的,钉那么高难道不费劲么? 所以。 那玩意儿难道正是“诽谤之木”么? 若是如此,这个地方便大概率与吴良这次来到晋阳城寻找的上古唐朝古都遗迹没有太过直接的关系。 因为“诽谤之木”乃是上古虞朝舜帝所设。 而据吴良所知,上古唐朝的尧帝在位七十年,将晋阳一带定为首都并在此定居却只有几十年的功夫,然后便又因为水患迁都南下到了后世的临汾一代。 再等到尧帝传位舜帝。 舜帝更是再次南下,将上古虞朝的首都迁到了运城一带。 因此“诽谤之木”出现的时候,北唐早就已经不再是首都,那么这地方也大概率根本不是上古唐朝古都的遗址,而是在上古虞朝之后才修建起来的地宫。 至于究竟是什么时代、什么人修建的地宫,则尚需要细细探查一番之后才能做出判断。 当然。 民间还有一种传闻,说是尧帝在位的时候,早就设置了“诽谤之木”用于听取百姓的意见。 但鉴于“华表”这个名字的由来,吴良还是比较倾向于“诽谤之木”乃是舜帝所设,后世诸多考古学者亦是同样的看法。 不过秉着严谨的考古精神。 吴良也并未盖棺定论,只是推测这地方大概率不是在上古唐朝所建,后面探查的时候若是出现能够推翻他这个推论的证据,他也会欣然接受。 …… 如此等待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 严陆与那些兵士终于两两下到了洞底,不过兵士人数已经少了大约三分之一,这三分之一的兵士应是留在了上面进行驻守与接应。 “主人还在前面等待,请随老奴来。” 严陆也不与吴良说多余的话,冲他点了点头便再一次走在了前面。 路过那座“十字架”的时候,吴良细细观察了一番,终于确定下来那玩意儿就是传说中“诽谤之木”。 因为竖立的圆木上刻有十分华丽的盘龙图腾。 这图腾便又与上古唐朝的尧帝有关了,《史记》中曾有相关的记载,说是尧帝的母亲庆都与其父喾帝婚后暂时住在娘家,某年正月末,庆都与父母乘坐船在三河之上游览,河中忽然出现了一条飞舞的赤龙。 夜里庆都睡觉的时候,朦胧中那条赤龙再次出现,赤龙二话不说便扑上了她身,醒来时她的身上留下了许多腥臭的涎水沫子,身旁留下一张沾满涎水沫的画儿,上面画着一个红色的人像,脸形上锐下丰满,八采眉,长头发,画上写着:亦受天佑。 之后庆都就有了身孕,十四个月之后诞下一子,此子果然与那画上的人像一模一样。 这个孩子便是尧帝。 而天朝相关“龙的传人”的说法也是因此而起,从此“龙”便成了天朝最为重要的图腾,无论出现过多少祥瑞神兽,始终没有一种可以取而代之。 反正据吴良所知,历朝历代的“诽谤之木”上,都一定刻有盘龙图腾。 除此之外。 吴良还在这个“诽谤之木”的横板上看到了一些明显削刻的痕迹。 这些削刻的痕迹虽然看起来也并不算太新,但一定要比“诽谤之木”本身新的多,看起来应该是近几年、最多也就近几十年间才出现。 而在这些削刻的痕迹之间,吴良还看到了少量凹陷进去的黑色痕迹。 似乎这个“诽谤之木”上曾经刻有一些字迹,只不过有人不希望旁人看到上面的内容,因此特意将其进行了破坏。 若是如此。 这上面曾经刻着的内容一定十分重要,说不定直接便言明了这座地宫的来历,也言明了这座地宫中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吴良忽然觉得。 这个时候最应该带在身边的人便是甄宓。 上身甄宓的涂山女娇乃是大禹的妻子,而大禹的上任天子便是舜帝,舜帝的上任天子则便是尧帝。 这么去说虽然不太严格,但笼统点说,涂山女娇所在的年代与舜帝、尧帝不过只是相差了一代、两代,她就算不关心前人的事情,平日里也必定能够听到一些传闻,并且一定对当时的许多习俗与巫术了解颇多。 毕竟她自己就是这方面的异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是这样的人便会有这样的圈子,自然也更容易接触到这方面的东西。 可惜吴良暂时没有这样的决定权……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看你的模样,应该已经看出这是什么东西了吧?” 严陆忽然扭过头来对吴良说道。 这不是试探,吴良才刚靠近“诽谤之木”的时候就目不转睛,正常情况下若非对这东西感兴趣又有所了解,很少会有人如此专注,严陆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诽谤之木’。” 吴良也听出严陆并不是在试探他,于是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 “左慈说的不错,你果然有一些本事,难怪他只见过你几面,便极力向主人提议将你一同带下来瞧瞧。” 严陆点头说道。 “是左慈向你家主人提议将我带来此处的?” 吴良一愣。 这事再一次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与左慈不过是萍水相逢,哪怕左慈疑似曾用水迹向他传递过一点不太明确的信息,他也并未做出过任何回应。 按理说这种情况下,左慈并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举动。 最重要的是,最近这段时间吴良十分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左慈又是怎么知道他有些本事的? 难道左慈也掌握了类似于甄宓的相术、或是察木王子阴阳眼之类的异术不成? 还有。 左慈此举究竟是何目的,这也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吴良不由想起了左慈之前留下的水迹,一个“逃”,一个“腊月”。 如今正是已经到了腊月,如果左慈打算做些什么,便应上了此前留下的信息,难道左慈正是打算今夜有所行动,逃出张梁的手掌? 但为何非要将他与典韦牵扯进来呢? 若说左慈只是单纯的向他们施以援手,吴良肯定是不相信的,毕竟左慈如今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这得有多圣人才能够在这种情况依旧想着向他人施以援手?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左慈想逃,但仅凭他一个人的能力恐怕很难办到,因此需要他们两个作为帮手在旁辅助,如此也算是达到了双赢的结果。 如此便又回到了之前的问题。 难道左慈仅凭剩下的一只眼睛,便看出了他身上的能力,因此才会如此自作主张将他与典韦前程进来么? “正是。” 严陆微微颔首,盯着吴良的眼睛说道。 “这个挨千刀的匹夫!我与他素昧相识,他竟如此害我,将我也扯入这一看就就阴气逼人的不详之地……” 吴良立刻怒不可遏的骂了起来,随后似是察觉到了失态,又连忙陪着笑说道严陆说道,“管事莫怪,我不是那个意思,能为张公办事肯定是我的荣幸,只不过那左慈莫名从中横插一脚,我心中才有些不忿,此人真是可恶之极,难怪张公要剜去他的眼睛。” “此人的确十分不识抬举,若是有你一半明事,我家主人也不会那般待他。” 严陆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过你倒也不必惊慌,我家主人带了这些精兵强将便是保护你们的,我家主人赏罚分明,只要你们用心办事,定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今后的日子怎么都好过你此前风餐露宿四处走商,你的那两个娇妻美妾亦可以跟随你过上衣食无忧的安稳日子。” “多谢管事指点,我定当为张公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吴良拱手拜道。 场面话谁不会说,他心里早已明镜一般了然,进了这处秘境,他便已经上入了张梁的灭口名单。 第五百七十四章 光藓(4000) 另外,吴良还从严陆的话中听出了另外一层恶意。 娇妻美妾…… 指的自然是白菁菁与甄宓。 无论是从这个时代的礼节,还是从人之常情方面去考量,正常人如果不是有什么想法,通常都不会总是将旁人的妻妾挂在嘴边。 而此前张梁提了一遍,如今严陆又提了一遍。 虽然看起来乃是顺口一说,但若不是心中有所惦记,又怎会如此顺口? “希望你心口如一,莫要胡思乱想辜负了主人对你的信任才是,否则……呵呵。” 严陆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继续领着他们向地宫深处走去。 …… 如此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通道那倾斜向下的趋势终于有所缓解。 吴良等人总算来到了一处长方向的大殿之中。 这座大殿足足有两个篮球场大小,若非张梁的人已经在四周的墙壁上点燃了不少火把,离开了随侯珠的他恐怕很难看清这处大殿的全貌。 大殿之中竖立着数十根两个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够环抱的石柱,如此才将这座如此规模的地下大殿支撑了起来。 而除了这些石柱。 这座大殿中竟然空空如也? 吴良环视一周,只在正对着通道的对面发现了一道可供两辆马车并行的已经打开的巨大石门…… 不过若是细细查看,便又可以发现这座大殿的地面上留有许多灰尘累积与移动物品的痕迹。 即是说这座大殿原本应该放置了不少东西,只不过已经被人全部移走了,因此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是祭祀典礼上使用的那些“实心肉”么? 吴良心中如此猜测。 也说不准,不过从自己可以观察到细节的范围内的情况来看,存放在这个大殿里的东西数量定是不少,并且体积应该都不会太大…… 就在这时。 “那是……” 吴良注意到距离自己大约一丈来远的地面上留有一片暗红色的痕迹。 不过此时此刻,他并不能擅自走到那片暗红色的痕迹旁边细细查看,因此暂时还无法判断那究竟是什么留下的痕迹。 如此跟着严陆又向前走了一步。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便扑面而来,吴良在地上看到了更多暗红色的痕迹,这些暗红色的痕迹有的大有的小,形状亦是完全自由发挥,除了颜色之外找不到任何共同点。 “公子。” 典韦轻轻碰了碰吴良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吴良向右侧看去。 吴良一扭头便看到了典韦想要他看到的东西。 那是一个留在石柱上的血手印。 血手印按在了距离地面大约一米的地方,然后开始向下滑动,在石柱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红色擦痕。 而在这个血手印的旁边,吴良还看到了两道细长的凹槽。 这两道凹槽的走势亦是没有什么规律,不过看起来八成是利器劈砍所致,而且凹槽的切口还比较新,断然不可能是很早以前留下的…… “此处近期曾发生过规模不小的战斗?” 吴良蹙起了眉头。 那些暗红色的痕迹必是血迹无疑,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道说明这里应该到处都是这样的血迹,并且这些血迹应该也是近期留下的,否则莫说血腥味道会变淡直至散去,血迹中的红色部分也会渐渐消失,很难保持现在的深红色。 那么发生战斗的双方会是什么人呢? 其中一方吴良已经有了答案,必然是晋阳令张梁。 这地方乃是藏在张府的后院,根本不可能有人闯进来,更不要说一众人进来,何况晋阳城内除了张梁,应该也没有几个人能够组织起数量可观的人手。 就是不知道张梁的人在这场战斗中伤亡如何? 而另外一方…… 吴良再一次想到了那些“实心肉”。 这无疑是一个可怕的猜测,如果与张梁所部发生战斗的正是祭祀典礼上发放的“实心肉”,那么那些“实心肉”便早已不是普通的尸首,而是能够自由行动、甚至可能拥有了一定思想与智商的僵尸! 那么这个地方也必然是发生了一场规模惊人且十分统一的尸变。 也就是说。 修建这处地宫的人,极有可能掌握了令死人批量尸变成为僵尸的可怕巫术! 这样的巫术可非同小可,后世便有许多相关题材的伪科幻电影,在这类电影中,一些反人类的邪恶科学家与某些野心巨大的政治团体毕生都在研究类似的技术,他们的目的自是不言而喻…… 虽然电影中这样的反派都是杜撰出来的,但其实同样也在隐射着现实世界,绝非空穴来风。 仔细想一想,除了少数几个出现在新闻媒体中的臭名昭著研究所,这个世界上由各个国家秘密建立的各类研究所定是数不胜数,各个国家也都划分有生人勿近的禁区,他们在研究什么,又有什么不能被看到? 并且,每个国家也都存在非自然现象研究所的传闻…… 想到这里,吴良不免有些心虚。 他盗了这么多墓,虽然遇上了不少邪物,但是还从未遇上过这种可能直接面对活死人军团的事情。 不过现在张梁这伙人还活得好好的,并且还敢进入这座地宫。 甚至把那些“实心肉”煮熟了发放给晋阳城的百姓食用,便说明就算真有什么活死人军团,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如此想着的时候。 一行人已经达到了对面的巨大石门前面。 此刻石门处于敞开的状态,上面同样留下的斑驳血迹与刀劈斧砍的痕迹更加秘籍,甚至石门下的整个地面都全部被染成了暗红色,踩在上面还略微有一些黏脚的感觉。 不难判断这里很有可能便是战斗最为激烈的地方。 “……” 吴良现在真心很想采访一下严陆,或者采访一下这些随行的兵士也行。 他就想确定一下这个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当时的情况是怎么样的,张梁手下的军队又是否有所伤亡。 可惜想想也知道,这些人绝对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所以还是免开尊口,不要给自己找不自在的好…… 不过或许有一个人可以为自己答疑解惑,这个人便是此刻目的尚不明确的左慈,只是得先搞清楚这个家伙强行举荐自己来此究竟想干什么,免得被他当了枪使。 正当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你倒是个能够管住嘴巴的聪明人。” 严陆不知何时又放慢脚步来到了吴良身侧,看向他的目光中竟带了一丝欣赏之色。 “严管事何出此言?” 吴良低眉顺眼的问道。 “若是寻常人来到此处见了这番情景,便是不被吓得走不动路,也定然管不住自己的嘴,想问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却不同,你既没有被吓的走不动路,也没有立刻出言打听,比老奴所想的表现要好了不少。” 严陆少有的露出了一脸真笑,赞赏道,“主人手下正需要你这样的异士,你若没有异心,老奴可以保举你受到主人的重用。” “严管事谬赞,小人怎敢有异心。” 吴良拱手说道。 “没有自是最好,这次你好好办事,在主人面前将你的本事显露出来,老奴自会在一旁为你美言。” 严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资鼓励,而后才迈开大步走在了前面。 “……” 望着严陆的背影,吴良竟有些看不懂了。 一个脸上烙了字的奴隶,根本便不能够称作一个独立的人,甚至在主人眼里只怕连人都算不上。 但与严陆多接触了这么几回,吴良却渐渐觉得他的身份并不太像是个奴隶。 至少在吴良看来,严陆所说的一些话并不是一个没有独立人权的奴隶该说的话,多多少少有那么点越俎代庖的感觉。 就比如刚才对他说的这番话。 正常来讲,应该是张梁先觉得吴良不错,然后再教严陆前来招揽吴良才对,而不是严陆觉得吴良不错,便拍着胸脯大包大揽,保举吴良受到张梁的重用……此举极像是朝廷之中做大的宦官,怎么看都有些越界。 不过宦官有做大的时候,严陆这个奴隶若是极受张梁宠信,自然也能够做大。 或许张梁就是交给了严陆这么大的权力,这便无可厚非了。 …… 接下来吴良与典韦跟随严陆又穿过了几截比较短的通道。 而这些通道之间也连接着两处比此前那个大殿规模略小了一些的殿堂。 不过这两处殿堂的情况也差不多,里面可以看到一些灰尘累积与移动物品的痕迹,如今都处于空无一物的状态。 不同的是这两处殿堂之内并不像之前那个大殿一般遍布血迹与战斗过的痕迹,空气中也并没有浓重的血腥味道,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潮湿的霉气。 这两个殿堂与前面那个大殿相比也的确潮湿了不少,地上与墙上都生出了斑驳的苔藓。 并且极为神奇的是,这些苔藓此刻正散发着一片黄绿色的光斑,宛若夜空中那神秘莫测的星云,使得这处地宫显得更加绚丽,说是金碧辉煌也不为过。 当然,也使其显得更加诡异…… 明显随行的兵士们进入这两处殿堂时都略微有些紧张,这点从他们紧握武器的手与不自觉放缓的呼吸便可以看得出来。 吴良起初亦是有些疑惑。 不过当他仔细看过,发现一片一片的光斑皆是来自苔藓本身时,便不再感到疑惑。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这些苔藓应该是无害的。 毕竟直到现在吴良还没有见到张梁与左慈,他们肯定还在更前面,即是说这两处殿堂早已经被张梁探查过,若是有害,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穿越这两处殿堂去到更前面。 其次,吴良还真知道一种会发光的苔藓——光藓。 光藓通常只生活在光线极弱,或是根本没有光线的环境中,这种地方非但草木难以生存,便是其他的苔藓亦是不易存活,但却是光藓的乐园。 一般人很少会见到光藓,因为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人们通常不会进入到这种常年没有光、又阴冷潮湿的地方。 但这种少见的苔藓却时常出现在一些考古专业的书籍上。 因为能够留下古迹与古墓的地方,有一多半都是这样的环境,因此也经常能够见到光藓。 其实这并不难以理解,只有人们不常去、动物与草木植物难以生存的环境,那些古迹与古墓才更加不容易遭到破坏与侵扰……而那些容易到达的地方,就算还残留了部分古迹,历经成百上千年,大多也早就失去了大部分考古价值。 因此对于这些看似诡异的光斑,吴良乃是见怪不怪。 而他真正在意的。 其实是这处地宫所处的环境。 他有理由怀疑这地方有一条地下河,因为后来他们并没有再走过下坡路,因此可以肯定后面的这两处殿堂与前面那处干燥的大殿应该是处于同一高度。 而即是处于同一高度,按理说便不应该出现如此明显的湿度变化。 除非后面的这两处殿堂附近有水源。 而在这样的地下,如果真有水源,那也只能是地下河……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主人,老奴把人给领来了!” 走出殿堂不久,又穿过一条相对狭窄的通道,走在前面的严陆便忽然躬下身子报了一声。 吴良跟着走出通道,接着便立刻看到了张梁与左慈二人。 而在这两个人的后面,则站着大约四五十名同样全副武装、外面披着一件长款冬衣的兵士。 在张梁与左慈面前大约一丈远的地方。 则是一条宽约三丈的黑水河。 河水流动的速度很慢,若不仔细看会令人觉得这条河乃是处于静止状态。 而黑水河的对岸,则是一片陡峭的与地宫顶端直接相连的岩壁,就算过了这条河也不能在往前走了。 回头再看黑水河的上下游。 他们这便的河岸亦是被与地宫连成一体的岩石阻挡住了去路,想要继续前进,便只能进入河中去往上游或是下游。 除此之外。 在张梁、左慈与黑水河之间那片一丈来宽河岸上,吴良还看到了一大片正在缓缓向河中回流的水迹。 “这是……” 吴良有些不解,河面如此平静,这水迹又是怎么来的? 难道……河里有东西不成? 第五百七十五章 深海鮟鱇鱼(4000) 回头再看张梁与左慈等人。 其实张梁与左慈还略好一些,反倒是那些兵士,如今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甚至方才严陆忽然报那一声,还有人被吓的抖了一下,似是刚刚才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来了。” 张梁冲严陆点了下头,接着便看向吴良,笑着说道,“左慈说这世间的方式其实触类旁通,你既然传承了一些不为世人所知的炼丹术,那么对于其他的巫术应该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再加上这里的某些事物疑似与炼丹术有关,叫你过来一起集思广益,或许能够事半功倍,我认为此话有些道理,因此便命人将你请了过来,没有扰了你歇息吧?” 某些事物疑似与炼丹术有关? 是了。 张梁将他强行扣在张府,本就不仅仅是因为“回魂香”,更主要的是他从“回魂香”的香气之中嗅到了炼丹术的手法。 而此前张梁也说过,他需要吴良为他炼制一种丹药。 不过现在丹药的方子还没有到手,吴良还需在张府等待一段时间。 因此吴良有理由推测,张梁一定是在前面那些被已经清空的地宫中发现了什么与他口中的丹方有关的线索,甚至可能已经获悉了那丹药的功用,而这功用定时令她趋之若鹜,因此才会如此执着。 当然,也不能排除另外一种可能。 那便是所谓的丹方其实是左慈做的局,他来到此处也有自己的目的,为了便宜行事才靠近张梁,并设计与捏造了丹方的事情来蒙蔽张梁,从而利用张梁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 若是如此,左慈这个局付出的代价可着实不小。 其他的暂且不说,光是那只眼睛便已经是一般人无法承受的代价。 反正在吴良看来,自己的原装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东西哪怕再宝贵再珍奇,也不过是身外之物,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用自己的眼睛去换取那些身外之物的,再赚都是亏。 “张公说的哪里话,能够为张公所用乃是小人的福分,小人高兴还来不及,若是对张公没有利用价值,小人心中才应该恐慌。” 吴良低下头施礼说道。 “哈哈哈,你果然是个通透的人,凭你刚才说的这句话,许多人恐怕便一辈子都领悟不到,以致碌碌无为到死还只会感叹上苍不公。” 张梁顿时笑了起来,看向吴良的目光中亦是多了一丝欣赏。 “张公谬赞。” 吴良低眉顺眼的陪笑道。 “你过来吧,此事既然教你一同参与了进来,便应先教你了解一下当前的情况,否则你纵是有通天的本事,已是不知该去哪里使。” 张梁又笑着对吴良招了招手,而后又对身边的左慈说道,“左仙师,劳烦你将如今的情况与他说上一说,有什么需要他来协助的地方也一并说了,姑且看他是否有什么不同的见解。” “诺。” 左慈现在也老实了许多,似乎已经忘记了被剜去眼睛的事情,颇为顺从的应道。 等吴良与典韦来到左慈身边时。 左慈却是率先抬头看了典韦一眼,而后才看向吴良,接着一脸郑重的说道:“前面的情况我便不与你说了,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处,只说此刻,这条暗河你已经看到了,眼下我们看起来已经无路可走,但据我判断,此处恐怕还不是这处地下秘境的尽头,甚至我们虽然到了此处,但可能还没有进入真正的秘境。” “……” 说到这里左慈停顿了一下,吴良却并未轻易接话,因为他听的出来,左慈现在还没有说到最关键的地方。 “我怀疑前面那些地方只不过是这座地宫的前庭,而这条河才是地宫的护城河,只有过了护城河,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地宫,才能见到真正的秘宝。” 左慈继续说道,“不过想要渡过这条护城河并不容易,方才张公已经命人探过,这条河看起来虽不算宽,但却深不可测,另外,即是护城河,必然有一些相应的防卫手段,而这条护城河的防卫手段,便是藏于河中的未知异兽,方才我们已经有一人被那异兽迷惑了心智,主动走到河边被那异兽一口吞下,连骨头都不曾剩下,因此想要渡过此河恐怕尚需费一些心思。” “异兽?” 吴良此刻终于明白他在河岸上看到的水迹是怎么回事。 应该便是左慈口中的异兽从水中扑出将人拖下去时荡起的水花,不过奇怪的是,此事应该就发生在不久之前,而方才他跟随严陆一路走来,却并未听到任何声音。 这不符合常理。 正常来说,见到同伴被异兽吞下,这些兵士肯定得上前施救才是,当时的场面肯定非常混乱,不可能没有任何动静,而若是有什么动静,在这处地宫的通道与已经被彻底搬空宫殿之中一定可以传出很远,他便不应该什么都没听到。 吴良忽然有些怀念有白菁菁陪伴的日子,如果白菁菁在此,便能够更加肯定这里究竟有没有发出动静了。 “那是一种我也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异兽。” 左慈点了点头,接着尽量清晰的描述道,“它就在这条暗河之中游弋,出现的时间间隔没有任何规律,有时两个时辰都不曾露面,有时才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又来了,不过它即将出现时却有明显的预兆,彼时这条暗河将会被照亮一片。” “起初我们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只是远离河岸小心观察。” “不久之后,河中便会浮出一个这么大的浮现着各种色彩的光球,光球的下面还连着一条胳膊粗细的尾巴,看起来便像是这条尾巴支撑着光球伸出水面大约三尺的高度,如同一只大眼睛一般来回飘动着在我们身上瞅来瞅去。” “晃神之间,我们便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待再回过神来时,我们竟不知觉中已经走到了河岸边上,而那个大光球也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不停摇曳的河水和河底下渐渐远去的一团光亮。” “原本我们还以为无事发生,但待所有人都清醒过来清点人数时才猛然发现,竟有一人已经消失不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此时我们才明白过来,原来并非是无事发生,已经有一个人在不知不觉中被那个大光球拖入了河中……这才是最令人后怕的事情,当时我们所有人都慌了神,谁都有可能死的不明不白,只是运气好没有被选中罢了。” “不过如此与这异兽接触了几回,莫名送上几条人命之后,我们总算还是发现了应对这异兽的办法。” “每当这异兽来临之时,只要背过身去不看那光球,便不会莫名晃神,亦不会在不知不觉中走向河边,如此便可避免被拖入河中。” “如此趁着一次机会,我在那异兽拖人时猛然回头望了一眼,终是极为短暂的看到了这异兽的真面目……它浑身都是癞蛤蟆一般的瘆人皮肤,长了一张比磨盘还大的血盆大口,口中长满了层次不齐的尖利牙齿,每一根牙齿都抵得上一个成人的肋骨那么长,一个活生生的人甚至不够它一口吞的。” “而那个大光球亦是与它连成一体,就像一根鱼竿挂着诱饵一般悬挂在它的头顶……” “再多的我还来不及看清,便再一次在那光球浮现流动的流光溢彩中失了神。” “再回过神来时,那异兽已经消失在了水下,依旧只能看到水下有一团光亮渐渐远去,不过它似乎并不贪心,一次只拖下一人便立刻远遁,哪怕我们全都失了神来到河边,它也只挑一人下口,从无例外。” “就在你与严管事到来之前,那异兽才刚刚来过。” “哪怕我们已经有所防范,依旧有一人不小心被那异兽迷住,迷迷糊糊的走到河边被吞了下去,你过来看,这片水迹便是那异兽刚刚留下的。” 说到这里,左慈终于停顿了下来,却又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移开,瞟了典韦一眼。 “呃……” 通过左慈这通已经十分细致的描述,吴良想到了一种颇为少见的深海怪鱼——灯笼鱼。 “灯笼鱼”只是它的俗称,正式的文名称应是叫做深海鮟鱇鱼。 这种鱼头顶上便长有一条触手状的肉柱,肉柱的末端则是一个球状的发光器官,生物界将这个发光器官叫做“发光拟饵体”。 在深海幽暗的环境中,这个“发光拟饵体”便能够对其他的海洋生物产生迷惑作用,将其骗过来之后被“灯笼鱼”一口吞下。 不过问题是。 “灯笼鱼”的文名称已经说明了它的生活环境,它通常生活在1000米以上深海之中,并且体型通常都不太大,断然不可能长到一口便能吞下一个成年人的程度。 至少后世的“灯笼鱼”都不太大,平时也就以一些相对较小的鱼类为食。 所以这异兽究竟是不是“灯笼鱼”还犹未可知。 只是捕食的方式很像。 “恕我直言,此事我恐怕也无能为力,这种异兽我莫说是没有见过,便是听都不曾听过,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啊。” 沉吟了片刻,吴良皱起脸来无奈的说道。 “你误会了,我向张公提议将你二人招来,并非是为了对付这异兽,如今我们已经了解了它的特性,每当它过来时,背过身去又或是闭上眼睛不受它迷惑便是,倒也没那么容易着了它的道。” 左慈却又摇头说道,“召你们过来,乃是为了下一步的行动做准备。” 话至此处。 张梁总算走上前来,同时看着左慈与吴良说道:“接下来我们打算渡过这条暗河,继续向上游或下游探寻,此前这处地宫之中发现了一些上古巫术与阵法的线索,若依照左仙师的推测,这条暗河之后才算是到达了真正的地宫,那么那里的上古巫术与阵法恐怕只会更加厉害,仅凭左仙师一人未必应对得了,因此才将你们召来帮一把手。” “可是此处已经无路可走,而河中又有那么一头异兽,若是没有渡河的工具,恐怕不太容易吧,而且小人不会水,下去估计就浮不上来……” 吴良苦着脸说道。 其实他的水性还算不错,游上个几十米上百米问题不大,偶尔潜个水也没什么问题,就是不想下水与那一口便能吞下一人的异兽亲密接触,何况这根本看不清水下情况的黑水河里是否有其他的东西还犹未可知。 “哈哈哈……” 话音刚落,张梁、严陆、左慈以及旁边的兵士便已经笑了起来。 正当吴良疑惑之际。 又有一批兵士自身后的通道中走了出来,他们每人扛着几根竹竿,鱼次来到河岸边上,不一会就堆起了一大堆。 后面的兵士则带了不少绳索。 如此准备的差不多后,其他兵士纷纷退到了一边,几名有些手艺的兵士主动上前,开始使用绳索将那些竹竿捆绑在一起,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他们这是在制作渡河所用的竹筏。 “原来张公早有准备,倒是小人多余乱想了。” 吴良略显尴尬的道。 “稍后你们先在此处等待,我命一些兵士分作两队乘坐木筏分别前往这条暗河的上下游查探,待他们查出个方向来,我等再一同前往。” 张梁又颇为好笑的看了吴良一眼,继续说道。 这话听起来似是在保护吴良、左慈与典韦,但实际上却也是在防范他们,免得他们私自行动做一些小动作。 “张公考虑周全,小人佩服。” 吴良则是习惯性的献上一记马屁。 “待兵士探出方向之后,你们二人与我共乘一筏去打头阵,再有几名兵士在筏上保护咱们即可,应可应付一些突发情况,而张公与严管事则乘坐另外一筏紧随其后,如此若我们有什么闪失,张公亦可及时作出反应。” 左慈亦是顺势说道。 说着话的同时,他的余光又不易察觉的瞄了典韦一眼。 “……” 这已经是左慈第三次偷瞄典韦了。 而且方才说话的时候,吴良亦是能够注意到左慈的身子一直微微向典韦的方向侧倾,就好像根本不是在对吴良说话,而是在与典韦说话一般。 第五百七十六章 乱入的狐狸(4000) 如此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四个竹筏便已完工。 不得不说,这些古人的手艺还是颇为过关的,这竹筏虽然看起来有些简陋,但严陆走上前去使劲摇晃了几下,那些竹竿排列在一起却是十分的稳固,若不经历什么大风大浪,渡几个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当然,只有四个竹筏显然没有办法将这里所有的人一次渡过河去。 不过看张梁的样子,应该也并没有继续增添的意思,应该是打算使用这些竹筏来回多往返几次,分批次将人送过去。 而吴良、左慈与典韦肯定是要与张梁一批的。 至于将他们安排在哪一批次,那便还是要看张梁的意思。 吴良倒并不着急,他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完全搞清楚这次面对的究竟是一个与什么人有关的地宫,这座地宫中已经被张梁等人探过的前庭究竟有何发现亦是一无所知,偏偏又不能直接发问,因此现在最好还是静观其变。 “你来安排吧。” 待两个竹筏率先下了水,平稳的浮住之后,张梁对严陆点了点头。 “诺。” 严陆施了一礼,而后看向了附近那些全副武装的兵士,之后点了十来个人道,“你们六人去往下游,你们六人去往上游,一炷香的功夫,无论是否探到了尽头,立刻折返回来禀报情况,随后再由主人决定是否继续深入探查,明白了么?” 说着话,严陆不知从哪取出了两根香以两个香鼎,分别交到了两拨人手中。 “诺!” 通过这些兵士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去打头阵心中其实还是有些不安的,不过这份不安并不能抵消他们对张梁的敬畏,因此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提出异议。 片刻之后。 他们已经将那香鼎固定在了竹筏一端,待全部上了竹筏之后,又一齐点燃了那支香插入香鼎之内。 “去吧,左仙师会在此处为你们祈福,事后主人亦会为你们记下此功重重封赏,莫要辜负了主人的信任。” 严陆分别对两个竹筏上的兵士鼓励道。 “愿为张公效命!” 十二名兵士齐声向张梁施了一礼,终于用一根竹竿推动竹筏分别向上游与下游去了,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洞洞的洞穴之中。 望着他们的背影,现场没有人再说话,甚至连最轻微的咳嗽都不曾发出。 他们接下来的命运究竟如何。 谁也说不清楚。 尤其是那些没有被选中的兵士,他们虽然暂时不必忧心自身的安危,但却也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这次没有轮到他们,可总会有轮到他们的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 “哒哒哒……” 身后的通道中忽然传来一连串颇为急促的脚步声。 所有人都扭过头去,下意识的向那条通道望去,这条通道便是他们唯一的来路,并且防守十分严密,至少现在的晋阳城内肯定没有人能够闯进来。 因此这脚步声肯定是张梁手下的人。 而这脚步声听起来十分急促,不难想象外面大概率是发生了什么比较紧迫的事情,因此才有人急急忙忙跑来向张梁禀报。 果然。 几个呼吸的功夫之后,两名披着冬衣的兵士从通道中跑了出来,而后径直奔到了张梁面前。 “发生了何事如此惊慌?” 张梁已经蹙起了眉头,冷声问道。 “张公……” 一名兵士虽已上气不接下气,但依旧还是对张梁行了一礼,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过来说!” 张梁微微点头示意。 “诺,淅淅索索……” 那兵士才连咽了几口口水强行使得自己略微喘匀了些气,而后心凑到张梁耳边开始耳语,声音非常的,还特意用手掌罩着,谁也听不清他究竟与张梁说了一些什么。 “……” 看到这一幕,吴良心中好奇的同时,又不自觉的开始思念白菁菁,若是白菁菁在此,说不定便能听出个大概。 正当众人都有些好奇的时候。 “狐狸?” 张梁却是忽然毫不避讳的大声质问道,“我们的防守如此严密,平日里连只苍蝇都难以飞入,这只狐狸又是如何跑进来的?” “张公……” 那兵士吓得身子一颤,连忙又抬起手来打算附耳向张梁解释。 “不必,此事没什么大碍,你就这么说吧!” 张梁不耐烦的一眼将其瞪了回去,没好气的说道。 “回张公的话,那只狐狸乃是自祠堂门上所有的通话洞口钻进来的,属下守在门口不敢有丝毫大意,怎奈这只狐狸极为机敏,属下见它钻进来时便立刻一刀劈了过去,可不曾想还是被它躲了过去,最终只斩下一截尾巴。” 那兵士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一截大约一寸来长的毛茸茸的尾巴,苦着脸说道,“接着属下亦是不敢大意,一边命同伴继续驻守大门,一边带上几人继续追杀这畜生,哪知这畜生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便逃到了祭台后面的密道处,熟人再追赶,它便顺着那铃铛的绳索一路爬了下来,属下又赶忙教人将属下放了下来,可待属下下到下面时已经没了它的踪迹,如此属下只得一路向深处寻来,一直寻到此处,也不曾见到它的踪迹,不知它究竟躲去了哪里……” “这秘境已经被我们清理的干干净净,能够藏身的地方可不多。” 张梁依旧蹙眉说道。 “正是如此,属下自知罪不可恕,请张公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这便再回去好好探查一番,绝不教这畜生妨碍了张公!” 那兵士立刻又表态道,“若是寻不得这畜生,属下便提头来见!” “不必了!” 张梁却是挥了挥手,“区区一只畜生倒坏不了事,寻不寻得也没什么当紧,你先退回去好生驻守吧,此事便暂且记下,倘若你要是再放什么东西闯进来,到时可休怪我不讲情面。” “谢过张公,属下感激涕零,今后定为张公肝脑涂地戴罪立功。” 那兵士顿时如蒙大赦,竟直接跪在了地上给张梁磕起了头。 由此可见,张梁平日里绝对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这兵士能够免于处罚反倒是极少出现的状况,因此才会是如此反应。 “主人正在办正事,还不速速退下?” 见那兵士跪在地上磕起头来没完没了,而张梁脸上又浮现出一丝不耐,严陆走上前去将那兵士手中的狐狸尾巴取了过来,而后板着脸喝了一声。 “诺!” 那兵士终是注意到了张梁的表情,连忙站起身来又对张梁躬身一拜,而后带着另外一名兵士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 这个插曲虽然并未对张梁等人产生什么影响。 但却给了吴良一个巨大的惊喜——他完全有理由相信,那只狐狸就是甄宓的狐仆,她在到了约定的时间没有找到吴良,竟用自己的手段找到这处秘境里来了。 毕竟通常情况下,野生狐狸的胆子很,基本不会出现在有人出没的地方,即使只是在某个地方嗅到人的气息,亦是会选择远离。 而这只狐狸却反其道行之,它的身份自然十分可疑。 只可惜,那兵士竟斩断了它的一截尾巴,这难免令吴良有些心疼,毕竟它可是为他冒险而来…… 心中如此想着,吴良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他不是刚刚得了可令断肢再生的“汗青”么? “汗青”既然都可以领断肢再生,那么一截尾巴应该更是不在话下,不管算不算暴殄天物,吴良都一定要用“汗青”为这东西续上尾巴。 至于那名斩断了它尾巴的兵士。 吴良则并不打算与他计较,而是自动将这笔账记到了张梁头上,若教他找到机会,定要与张梁新账旧账一起清算。 不过这都是后话。 现在应该做的则是继续静观其变,先搞清楚这里的情况再伺机而动。 而有了这只狐仆的加入,便等于甄宓已经掺和入了进来,这对于吴良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助力。 毕竟狐仆体型又身手又敏捷,能够轻而易举的到达他们到达不了的地方,再以甄宓那数千年的见识,又能够从这处秘境中看出一些他们无法了解到的事情,说不定能够提前探出这处秘境的情况,令他提前有所了解,从而在张梁与左慈两方博弈的过程中获得绝对的主动权。 唯一的问题便是如何与甄宓互相传递信息。 甄宓虽然能够给他“托梦”,但前提是他得进入睡梦,而此情此景之下,他肯定是不可能安稳入睡的,必须得想个其他的法子才行…… …… 如此大约又过了一刻钟的样子。 终于有一个竹筏折返了回来,这是去往下游的那个筏子,上面的六名兵士虽然全都安然无恙,但看起来确实累的不轻。 毕竟去的时候他们可以顺流而下,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力气。 但回来的时候却是逆流而上,想不费力气也是不行的了。 而去往上游查探的兵士则恰恰相反,他们去的时候不太容易,但折返回来的时候却会十分省力。 不过此时此刻。 去往上游查探的那个筏子却还没有回来。 这个情况其实并不正常。 接受过后世教育的吴良很的时候就已经在做与这种情况类似的题目: 相同的时间内,一行人逆流而上,一行人顺流而下,如果花费了相同的力气,不用算都知道一定会是顺流而下的那行人走出的距离更远。 那么顺流而下的那行人折返回来时,所需花费的时间必然也会更长,毕竟回来的时候他们便要逆流而上了。 而起初逆流而上的那行人,因为走出的距离更短,回来的时候所需走的距离也会短一些,再加上回来时顺流而下的速度加成…… 无论怎么计算都一定得是起初逆流而上的那行人率先回来。 但现在的情况却恰恰相反…… “你们探得的情况如何?” 除了吴良之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颇为细节的问题,将那六名兵士接上岸之后,并没有人提出质疑,张梁直接将他们叫到了身边开始问话。 “回张公的话,这暗河的下游竟是通往一处深坑,河水到了那处深渊之后便形成了一道白水垂直飞溅而下,幸好属下等人提前听到了白水的声音有所提防,如此才提前停了下来,否则再靠近一些待竹筏被那口上的激流吸住,恐怕就回不来了。” 领头的一名兵士走上前来拱手说道,脸上有些浮现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嗯……” 张梁微微颔首,接着又问,“你们一路下去,路途中可曾发现什么能够落脚的地方?” “并未发现能够落脚的地方,这河道便似是一个直通通的洞穴,连临时停靠的地方都不曾见到。” 那兵士又正色说道。 “如此便只有等前去上游查探的人马回来,看看是否有所发现了……” 张梁沉吟着向吴良与左慈这边看了一眼,这自然是想听听他们对于这个结果的看法。 “张公所言极是。” 左慈上前拱手说道,“目前还不宜过早下结论……” 然而话刚说了一半的时候,旁边的严陆却是已经打断了左慈的话,指着不远处的暗河说道:“主人,你看那是什么?” “?” 闻得此言,众人皆是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 只见就在他们迎接下游这行兵士的时候,上游的河水中竟无声的漂流下来了一些异物。 这些异物不是别的,正是一些已经碎的大不一的竹子碎片与残渣…… “这?!” 众人顿时心中一紧,屏住了呼吸。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预兆,说明前往上游查探的兵士极有可能遭遇了什么意外,并且当时的情况应是十分惨烈,以至于他们乘坐的竹筏都受到了如此严重的损坏。 而若是如此。 那六名兵士便很有可能已经全部遇难……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一个更大的漂流物渐渐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当中,那是剩下了一半的竹筏,并且原本排列整齐的竹竿已经完全错位,只靠麻绳勉强扎在一起。 第五百七十七章 狗眼看人低(4000) 竹筏已经彻底毁了…… 那六名前去上游探查的兵士大概率是要没了,只是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意外还是一个未知数。 眼前的情景敲打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因为那六名兵士遭遇的事情,很有可能便是他们之后要遭遇的事情,谁都没有办法不感同身受。 这一刻。 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水中那自眼前飘过的竹筏残骸,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盘。 哪怕那些兵士亦是一样,大家都是一个独立的人,那些兵士虽然没有什么话语权,甚至没有选择的权利,但在面对这番情景的时候,依旧会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他们的想法可能没有那么重要罢了。 终于。 “左仙师,此事你怎么看?” 还是张梁率先打破了沉默,看向立于一旁的左慈问道。 严陆将左慈称作“仙师”,张梁也将左慈称作“仙师”,不难看出左慈如今应该还是有些真本事的,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中,张梁与严陆都完全没有必要去搞愚弄百姓的那一套……尽管张梁剜去了左慈的一只眼睛。 “张公,我以为应先将那竹筏残骸拖上来产看一下受损的痕迹,或许能够看出一些端倪。” 左慈定了定神,拱手说道。 “正是如此!” 张梁顿时像是得到了提醒一般,立刻对麾下兵士喝道,“来人,速速将那竹筏的残骸拖上!” “诺!” 一众兵士闻言连忙冲到了河边。 而后七手八脚用上了所有可以施展的手段,不消多时便将那竹筏残骸拖拽到了河岸上。 此时众人才看清楚,那竹筏竟是被齐腰折断,拖上来的残骸只有原本的一半,剩下的一半则早已不知所踪……至于水中那些顺流而下的竹子碎片与残渣,显然并不足以组成竹筏那缺失的另一半。 “若只是寻常的触礁,绝不至于将竹筏损坏到如此程度,很显然应是遭遇了一股异常强大的外力。” 左慈看过之后,主动对张梁说道,“我现在只能据此做出两种猜测:一种是我们此前见过的那头异兽,若它现身攻击竹筏,应是有可能致使竹筏损坏至此;另外一种则应是这条暗河的上游藏有什么厉害的机关,若是如此,这便未必是什么坏事了,至少据我所知,目前已知的机关大部分都是一次性的,一旦被触发之后机簧弹出,若是没有人重新设置,便不可能再次发动……而这也恰恰说明,暗河的上游便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 听了这番话,吴良心中反倒越发觉得左慈有问题。 因为他的话中多多少少有那么点怂恿张梁继续派人前往上游查探的意思,何况现在还只是探查而已,但左慈的话却似是已经确定这处秘境一定藏有什么张梁感兴趣的东西一般。 重要的是。 张梁在听完这番话之后,竟也没有提出任何疑问,而是极为认同的颔首。 看到张梁的反应,吴良又不得不怀疑此前走过的那些被清空的殿堂与通道中是否已经给出了他所不知道的线索,因此才使得张梁与左慈都对如此坚定的认为暗河之后还有秘境。 “你说的有道理,既然下游无路可走,我们便也只能将希望放在上游。” 张梁沉吟片刻,终是说道,“如今已经确定了方向,我也不想在继续等下去了,严陆,你再命人赶制四个竹筏来,算上此前剩下的两个,咱们一共六个木筏共同前往暗河上游探查,我的人来打头阵,左仙师与吴公子三人紧随其后,严陆与我居于中阵,最后再由我的人来断后,你们以为如何?” “主人万金之躯,怎可以身犯险?” 话音刚落,竟是严陆率先提出了异议,公开反对道,“依奴婢之见,主人应再派几人前往查探多次,确认风险已被全部排除之后,主人再亲自前往不迟。” 吴良也认为严陆所言极是。 反正就他个人而言,肯定是希望张梁再派些人去好好查探一番的,他才没有给人做炮灰的觉悟。 只是此刻以他的身份,估计也没什么分量,还是免开尊口的好。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也不知道张梁究竟在想什么,居然没有采纳严陆这万无一失的意见,反倒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还不速速按我说的去办,你在质疑我的决定么?一炷香之后,我要见到造好的竹筏,否则唯你是问!” “诺。” 严陆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没敢说出来,只得施了一礼前去安排。 其实这事做起来并不难。 此前送进来的竹竿非常可观,现在还剩下一大堆没有用上,制作四个竹筏应该不在话下,人也是现成的,只要一句话立刻便可以开工。 只不过通过方才几人面对此事的态度,立刻又令吴良几人的实际关系多了一丝疑惑: 左慈怂恿。 张梁坚持。 严陆反对。 按理说严陆即是张梁的奴隶,自然应该与张梁是一边的,并且所提的意见也完全是站在张梁的角度着想。 如此张梁自是应该认真考虑严陆的意见,最起码应该有些犹豫,而不是听了左慈的话便一意孤行,在严陆提出意见的时候还严厉的呵斥于他……除非张梁有什么非冒险不可的理由,而这个理由还是严陆所不知道的。 而这个“理由”,左慈则有可能也是知道的。 也就是说,这处秘境之中可能藏了只有张梁与左慈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这倒也无可厚非。 作为一个还算是有经验的盗墓组织头目,吴良完全可以代入两人的角色做出一个合理的推断: 就像吴良与于吉一样。 张梁之所以将左慈称作仙师,定是因为左慈拥有张梁不具备、但却十分需要的能力。 吴良会在遇到一些风水与古文解读等方面的问题时向于吉请教。 张梁目前看起来应是一个普通人,那么他应该也会有一些问题需要左慈加以指点,毕竟术业有专攻,假如他在此前那些被清理干净的通道与殿堂之内发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却又无法解读出来,左慈便有可能帮得上忙……这或许也是张梁将左慈强留在府上,哪怕剜去了他一只眼睛,也依旧称他为仙师的原因。 更何况,吴良与典韦能够来到这里也是左慈的意思,由此可见左慈在张梁那里绝对是有一些话语权的。 那么张梁一旦向左慈请教过一些问题。 而这些问题涉及到一些秘密的话,这秘密自然而然也就变成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至于严陆。 吴良肯定是要将他当个人物来看的,晋阳城内的兵士定然也不敢看了他,但在张梁这个主人眼中,严陆究竟算不上人还真不好说。 毕竟自古以来奴隶都是一种私有物,对于主人而言与田里的牲口没有任何区别,地位还不如主人家中的宠物。 因此张梁也有理由认为有些要紧的事情没有必要与严陆说起。 如此一来二去。 便形成了方才那微妙的情景,虽然看似关系有些混乱,但其实只要站在每一个人的立场与身份去想,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捋清。 当然。 这暂时还只是吴良的猜测,具体对与不对,还要再继续观望。 而这也绝对不是吴良闲来无事的胡思乱想。 他其实是在为自己寻找破局的机会,事情都是人办出来的,若能够搞清楚这些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他便能够在关键时刻左右逢源顺势而为,或许便能够创造出对自己有利的局面……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公子……” 典韦忽然趁着旁人不注意时轻轻碰了碰吴良。 “?” 吴良侧目看了他一眼,目光之中浮现出一抹疑问。 “方才左慈偷偷与我通气,他对我说,若是我想保公子全身而退,之后便也要尽力护他周全,还要在关键时刻听他的号令行事,否则公子今日必定葬身于此。” 典韦幅度极的蠕动着嘴唇,并不看向吴良,只是用很是轻微但却能够教吴良勉强听到的音量说道。 “知道了……” 吴良虽只是面不改色的轻应了一声。 但他的心中却是已经骂了起来:“这个挨千刀的匹夫,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撬我墙角,真是不知所谓!” 当然。 他比任何人清楚典韦的心性,左慈哪怕巧舌如簧,也断然没有丝毫机会动摇典韦对他的衷心。 而典韦之所以将他的话听了进去,不过是因为此事可能干系到吴良的安危。 不过也只是听了进去,依旧不会听命于他。 否则典韦便不会特意将这件事告知吴良了,至于究竟要怎么做,还是得由吴良来决定。 “如此听起来,左慈可能真是掌握了一些关键信息,并且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吴良开始暗自分析左慈这番话中隐藏的深层意思,“只是这个计划由他一个人无法完成,所以那日他才用水迹给我留下了‘逃’与‘腊月’的线索,那两个线索不过是提前为今日的计划进行铺垫罢了,现在,他准备实施计划,却又不确定我是否获悉了那两个线索,因此终于按捺不住用如此冒险的方式与典韦通气。” “不过,他只是要求典韦配合行事,并没有提到我应该做些什么……” “狗眼看人低啊这是!” 分析到这里,吴良终于彻底明白了过来。 左慈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中,从头到尾都只需要典韦一人配合。 而之所以扯上他,不过只是因为他是典韦的顶头上司,实在没有办法绕开罢了。 吴良忽然想到了左慈此前的动作。 自来到这里见到左慈之后,他每次与吴良说话都侧着身子,并且每次都略微侧向典韦这一边,而且说话的时候,仅剩的一只眼睛也会时不时用余光瞄向典韦…… 也就是说。 当时左慈看似是在向吴良介绍情况,但实际上却是在向典韦介绍情况,试图向典韦传递出一些有用的信息,顺便套套近乎! “这个匹夫……” 明白了这件事,吴良虽然想呲叨左慈两句,但其实心中并没有多生气。 现在看来左慈对张梁与严陆所说的那些“巫术触类旁通”之类话根本就是鬼话,他从头到尾都不曾认为吴良有什么过人之处。 相反典韦那铁塔一般的身板却是摆在明面上的硬实力。 因此这也不能怪左慈。 人们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吴良亦是一样,若是不提已经知道的本质,从甄宓与典韦两人之中选择一名可以出生入死的护卫,吴良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典韦…… 但实际上,除了上阵杀敌之外,甄宓的能力其实远在典韦之上。 如此沉吟了片刻之后。 吴良亦是头也不回,只是压低了声音低着头对典韦简短的说了一句:“静观其变。” 若是配合左慈真对自己有好处,吴良当然不会拒绝。 何况就冲那只眼睛,左慈与张梁的立场显然是对立的,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有时也是可以相信的…… …… 不久之后,新的竹筏也已经赶制完成。 总共六个竹筏,张梁并没有听从左慈此前的建议,而是亲自进行了人员分配。 每个竹筏上乘坐十人。 第一个竹筏上十人全都是张梁手下的兵士。 典韦被分到了第二个竹筏上,其余都是张梁手下的兵士。 吴良则被分到了第三个竹筏上,其余也都是张梁手下的兵士。 而左慈则在第四个竹筏上。 张梁与严陆共同乘坐第五个竹筏。 最后还有一个竹筏同样都是张梁手下的兵士,他们负责殿后。 张梁特意将吴良、典韦与左慈分在了不同的竹筏,分而治之的想法不言而喻。 典韦虽然不想与吴良分开,吴良也希望典韦留在身边,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时也只能依照张梁的意思来办。 就这样,竹筏依次离了岸,缓缓向暗河上游行去。 结果才划出大约半柱香的功夫,众人担心的一件事情便已经出现了……水底悄无声息的浮现出了一片光亮。 第五百七十八章 崩溃(4000) “心!是那异兽!” “全都闭上眼睛,莫要着了它的道!” 在这条黑水河中,那团亮光显得尤为眨眼,才刚一出现便已经被众人发现,也是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连忙互相预警。 “……” 吴良看着水下那团逐渐向船队逼近过来的亮光,心中亦是有些忐忑。 不过同时他也十分好奇,很想亲眼见一见这只与众不同的异兽,可是如果这只异兽真能够迷人心智的话,那最好不要见的好。 “镇静!” 眼见六个竹筏上的兵士有些慌乱,张梁终是出声制止,而后又大声下令道,“所有人听令,暂时停止滑动竹筏,全部闭上眼睛原地待命,不得有误!” 想要甩掉这只异兽显然是不现实的。 他们这竹筏就靠两根竹竿趁着河道边上的岩壁前进,并且还是逆流而上,行进的速度自是快不到哪里去,而这异兽本就生活在水中,无论如何都要比他们灵敏的多。 因此张梁这个命令下的并没有问题。 现在最安全的方式便是停下来,尽可能不要惊动那只异兽,不过换一个角度去想,此举其实也有那么点掩耳盗铃的味道。 毕竟那异兽此刻径直向他们逼近过来。 显然是已经发现了他们,此刻再谈不要惊动那只异兽未免有些晚了。 除非那只异兽只有在与猎物“看对眼”并将其迷惑住的时候才能够发现猎物,才会发动攻击,否则现在闭上眼睛原地待命便等同于束手就擒。 而关于这一点。 左慈此前与吴良描述的时候,并没有说的太清楚,因此吴良也不确定他们是否已经完全摸透了那异兽的习性,张梁下达这样一个命令是否时有的放矢…… 带着这样的想法。 吴良并未立刻闭上眼睛,而是继续观察此刻的情况。 反倒是那些兵士已经自觉的闭上了眼睛,就连呼吸也放缓了许多,如同石像一般站在竹筏上一动不动。 不过他们的心里还是十分紧张的,那紧紧握拳的双手已经出卖了他们。 再看典韦那边。 典韦也不曾闭上眼睛,此刻他正向吴良这边张望,试图趁着这些兵士都闭上眼睛的空当,通过吴良的眼神与一些动作来获取一些信息,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做。 可惜此刻吴良得到的信息还是太少了,并不能立刻做出决定,只得微微冲典韦摇了摇头,教他暂时莫要轻举妄动。 而另外一边。 左慈也并未闭上那仅剩的一只眼睛,他此刻也在向吴良与典韦这边张望,不过此刻吴良背对着左慈,左慈只能够看到典韦的表情。 “!” 眼见典韦已经注意到了他,左慈立刻抬起一只手来,做出一个闭合的手势,这意思应该也是教典韦闭上眼睛,不要四处张望。 “?” 典韦立刻面露古怪之色,用眼神向吴良示意回头。 吴良回忆扭过头来,也看到了左慈正在做的手势,他立刻便明白了左慈的意思,而后冲左慈微微颔首,又转过头去冲典韦点了点头。 这意思便是教典韦照左慈说的做。 此前张梁下达命令,吴良心中还有一些怀疑,如今左慈也教他们这么做,吴良的心中便有了底,毕竟目前来说左慈应该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看来张梁与左慈是的确摸透了那异兽的习性,而那异兽也的确应该是在与猎物“看对眼”的情况下才会发动攻击,这样一来,问题便变得简单了许多,只要能够稳得住心境,问题便应该不大。 何况张梁与严陆皆是已经提前闭上了眼睛,他们肯定不会害自己…… …… 就这么一个晃神的功夫。 那异兽已是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如今与位于船队尾部的那个竹筏相距不足三丈。 保险起见,吴良觉得他也应该提前闭上眼睛。 但好奇心又令他舍不得闭眼,觉得最少也应该看到那异兽选中了哪个竹筏,即将将“大眼睛”从水下伸出来的时候再闭上眼睛。 此举无疑是一个后世的影视作品中十分经典的反面例子。 吴良心里清楚也这多少有那么点作死,但就是忍不住想多看上两眼。 近了! 更近了! 水下的光团已经到了船队尾部的那个竹筏下面。 但它却并未停止下来,而是直接从那个竹筏下面晃过,继续向前游动。 接着便是张梁与严陆乘坐的那个竹筏。 光团依旧没有停下来。 然后是左慈乘坐的那个竹筏,吴良注意到,左慈不知何时亦是已经提前闭上了眼睛。 再接下来,便是吴良乘坐的竹筏了…… 吴良终于不敢再冒险,老老实实的闭上了眼睛,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而在他闭上眼睛之前,还是下意识的扭头看了典韦一眼,此刻典韦也一样还睁着眼睛,吴良冲他点了点头,他才终于闭眼。 “……” 周围一片寂静。 按照左慈此前的描述,吴良认为那只异兽应是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否则他现在便应该已经受到了一些影响,神智绝不应该似现在这般清明。 甚至现在,吴良还能够想起那只混进来的狐狸。 它绝对是甄宓的狐仆,只是如今他与张梁等人已经走了水路,就算那狐仆依旧能够辨别出他们的踪迹,但要跟上来恐怕就难了。 不对,狐狸应该也是会游泳的,反正他所知道的犬科类动物基本上都会,“狗刨”便是他们的天生技能。 只是狐仆贸然下水恐怕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毕竟除了那只异兽,水下究竟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目前还是个未知数,反正吴良是肯定不会轻易下到这种观察不到情况的黑水河中的…… 就在这时。 “哗——滴吧滴吧……” 吴良忽然听到了一个轻微的破水声,随之而来的便是水珠不断滴落的声音。 水珠滴落的声音渐渐由疾变缓,显然有什么东西已经出了水,上面带出的水珠正在不断滑落…… 这声音不大,但却极为刺耳,仿佛水珠便是滴在他的心上一般。 不难想象,这正是异兽的那只“大眼睛”离开水面开始寻找猎物了。 而且这声音离他绝对不愿,虽然无法似白菁菁那般做出准确的判断,但至多不会超过两丈…… 不足两丈的距离,声音传来的方向又是典韦那边。 吴良立刻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只异兽应是停在了他与典韦分别乘坐的竹筏之间。 至于究竟是盯上了他所在这个竹筏,还是盯上了典韦所在的那个竹筏……这都绝对不是吴良想要的结果。 此时此刻。 吴良不由的产生了猜疑。 巧合么? 但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所有人都提前闭上了眼睛,唯有他与典韦直到刚才才闭眼,这会不会是那只异兽停在了这个地方的主要原因? 至于究竟是什么原理,吴良却没有办法做出合理的解释。 要说异兽还在水下的时候,应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它散发出的光源,若它在水下能够感应到注视者的话,那么它的目标便应该是在场的所有人。 那么它此刻停留在这里…… 难道这是一场谁最后闭眼谁便要死的游戏? 但这么解释也并不合理。 如果它已经确定了目标的话,完全可以立刻发动攻击,而不是似现在这般将“大眼睛”伸出水面寻找猎物,这未免也太有耐心了一些,甚至有那么点猫戏老鼠的意思。 这异兽真有这样的智商与闲情逸致么? “滴吧……滴吧……” 水珠滴落的声音间隔越来越久,并且没有变远也没有变近,不拿判断那只“大眼睛”应是在原地停留了一阵子没有任何行动,也不知道它究竟在等待什么。 而吴良却是越来越担心。 他首先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典韦。 典韦有多忠心吴良心中有数,他担心的是这只异兽停在了这个地方,时间越久典韦便越是忧心他的安危,万一按捺不住睁开眼睛……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哗——” 吴良的耳中又听到轻微的破水声。 这次他听的更加清楚,这破水声明显正在向他这边靠近,这难道是已经盯上了他这个竹筏么? 可是为何如此? 他明明已经有一阵子没有睁眼,而那异兽也停留了好一阵子,这么想问题应该不是出在他身上才对。 就在这个时候。 “哒哒哒哒哒……” 吴良的耳中又听到了一阵十分清晰而又紧密的敲击声。 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触碰着竹筏上的竹竿,并且这个声音近在咫尺,就来自吴良身前一两米的地方。 这究竟什么声音?! 吴良记得他的身前应是站有两名兵士,这两名兵士负责轮替使用竹筏的撑杆,就在他最后闭眼之前这两名兵士也还站在那里。 紧接着。 “挨千刀的,那东西已经过来了,你若再抖这次便是你了,只是莫要害了老子!” 一个极力保持克制的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 似是其中一人按住了另外一人,那紧密的“哒哒哒”才终于戛然而止。 “……” 吴良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前面两人有一人害怕的发起抖来,因此带动着撑杆与竹筏发出了这奇怪的声音。 不过…… 这时候说话便没有问题么? 如果确定没有问题,为何张梁、严陆、左慈等人谁都不曾再说话? 还是说他们也不确定声音究竟会不会引起那只异兽的注意,只是防范于未然,因此才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好在那“哒哒”声响过,其中一人也说过话之后。 那轻微的破水声并未立刻变大,滴水声也并未快速靠近,即是说那异兽暂时还并未受到影响…… 终于。 滴水声已近在咫尺,破水声也随之消失。 吴良可以确定那异兽一定就在他们这个竹筏的旁边,或者就在竹筏下方的水中。 此时此刻,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忍不住想睁开眼睛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可是理智又告诉他,绝对不能在这时候睁开眼睛。 “滴吧!” 滴水声开始变得沉闷。 这是水滴滴在竹筏上的声音,那只“大眼睛”已经伸到了竹筏之上! “!” 吴良虽是经过一些大风大浪的人,但此情此景之下,他亦是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用尽了全力才使得自己没有颤抖。 “哒哒哒哒哒……” 方才响过的“哒哒”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前面那名兵士又一次发起抖来,处于完全相同的境地,吴良完全可以理解他,有些事情真心不是想控制便能够控制的,就比如颤抖。 怪只怪前面那名兵士站立的位置可能有些问题。 以至于一颤抖便会带动竹筏上的某个松动的东西,使得他的反应被放大了出来…… “滴吧!” 声音越来越近。 吴良虽然闭着眼睛,但隔着眼睑依旧能够感觉到眼睑之外的光。 那异兽的“大眼睛”定是已经近在眼前。 甚至。 吴良的鼻腔之中已经嗅到了一股水生动物特有的腥臭气味,而且这股腥臭气味要比一般的鱼腥味更重一些,令他不自觉的皱眉屏息。 “哒哒哒哒哒……” 前面的声音变得更加密集,音量也变大了一些。 那兵士定是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毕竟吴良能够听到的,他一样能够听得到,吴良能够闻到的,他也一样能够闻的到。 他恐怕已经在崩溃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 就在这时。 “滴吧!” 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在了吴良头上,顺着头发的缝隙一直浸到了吴良的头皮。 “!” 吴良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心脏险些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此刻那异兽的“大眼睛”居然就在他的头顶! “滴吧!” 又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在了吴良的后脖颈,冰的他不受控制的打了一个哆嗦,这便是那种不是想控制便能够控制的条件反射。 有些人害怕到了极点,往往会有过激的反应,甚至付诸暴力。 也正因如此,后世的鬼屋门口都会立有一个“禁止殴打工作人员”的告示牌。 吴良便是这样的人。 这一刻他竟在想若是拿出一把刀来,回身一刀斩断左慈所说的那条托举着“大眼睛”的尾巴,是不是便等于戳瞎了异兽的眼? 第五百七十九章 制造“意外”(4000) 不过这么做的前提是,他得先睁开眼睛确定那只“大眼睛”与其相连的那条尾巴的准确位置。 并且他还得有那么至少一到两秒钟的功夫不会受到那只“大眼睛”的迷惑,如此才有机会挥刀,否则结果依旧是白给。 所以。 这想法也就只是在吴良脑中转了一圈,而后便快速清理了出去。 吴良可以算是一个冒险家,但这种几乎没有胜算的险,他依旧不会轻易去冒,除非到了横竖都是死的绝境。 “哒哒哒哒哒……” 前面的声音亦是变得愈加密集了许多,并且动静也变大了许多。 不难判断前面的那名兵士亦是已经感受到那只“大眼睛”就在身边,心中的恐惧已是无以复加…… 吴良想到了左慈此前讲述的一个细节。 他说这头异兽每次只吞下一个人便会离开,至少前从未出现例外,哪怕所有人都已经受到它的迷惑来到了河边。 若是如此。 现在他们正在经历的其实便是一场“跑步”游戏。 心理素质最差的便是跑得最慢的那个人,只要跑赢了那个人,一旦他被那头异兽吞下,那么剩下的人便暂时安全了。 这么想虽然有些心理阴暗。 但吴良肯定不想成为那个跑得最慢的人,反倒暗自希望跑得最慢的那个倒霉蛋尽快出现…… 而且他觉得。 前面那个抖得越来越厉害的兵士,有很大概率可能便是那个跑得最慢的人,他显然已经要顶不住了。 “呼……吸……” “咚咚……咚咚……” 此刻吴良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呼吸与心跳的声音,他的呼吸已经越来越沉重,心跳也越来越急促,虽然没有心思去数,但他觉得这频率肯定已经接近了00。 就在这个时候。 “公子心,那东西就在头顶!”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爆呵,这声音不是旁人,正是此刻申在另外一个竹筏上的典韦。 典韦按捺不住睁开了眼睛?! 吴良心中大惊。 若非睁开了眼睛,典韦又怎会知道那“大眼睛”此刻就在他的头顶,毕竟除了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之外,典韦并没有其他的异术傍身,不可能在不睁开眼睛的情况下做出如此判断。 而与此同时。 “哗——” 吴良听到了一阵剧烈的破水声。 这破水声正在快速远离吴良所在的这个竹筏,所去的方向正是典韦所在的方向。 该死! 这一刻,吴良终于也按捺不住睁开了眼睛。 果然如他判断的那样,那头异兽正在快速向典韦所在的那个竹筏移动,并且除了那个吊在头顶的“大眼睛”之外,那头异兽已经如同鲸鱼一般露出了大半个背部,暗河之水随着它的快速移动,泛起了一片白色的水花,使得原本相对平静的河面都变得极不安分。 它比想象中的要大。 如此看起来体型至少等于两头成年大象。 而与此同时。 典韦已经站到了竹筏边上,并且手中还拎着一把刀。 这把刀显然是从同船的并使手中抢来的,他睁开眼睛见到那头异兽的“大眼睛”就在吴良头顶,心中便更加焦急,于是立刻从身旁的兵士手中夺过一把刀,一跃跳到那竹筏靠近吴良的这一端。 看他现在的架势,方才他定是已经打算下水,如此才能够尽快赶到吴良身边施救。 但是没想到此举却令他自己陷入了险境。 那头异兽竟直接放弃了吴良这个竹筏,转而将他当做了攻击目标。 最重要的是。 “典韦!” 吴良注意到此刻站在竹筏边上的典韦双手忽然无意识的垂了下来,眼睛亦是瞬间失去了神采,于是连忙喊了一声。 他有理由怀疑典韦便是第一个睁开眼睛的人,并且他已经被那头异兽迷惑,进入了一种没有意识的状态。 典韦虽有一身武艺与力气,但毕竟还是肉体凡胎。 哪怕是清醒的状态下典韦与这头异兽正面驿站,吴良都还有些不放心,莫说此刻典韦看起来似乎已经被迷惑,完全放弃了抵抗。 “……” 典韦非但没有回应吴良的呼喊,竟还无意识的抬起脚来打算继续向前行走。 要知道典韦此刻已经在竹筏的最边缘,下一步迈出去落脚便会直接落入水中,彼时他的处境将会更加危险,毕竟水下肯定是那异兽的主场。 吴良心急如焚。 而在场的其他的人则依旧闭着眼睛,他们一定都听到了吴良与典韦的动静,但此刻他们都在等待尘埃落地,待有人被那异兽吞下,异兽心满意足的离开之后,他们才算真正安全了下来…… 吴良不希望自己成为那个跑得最慢的人。 他们又何尝不是? 在这件事上,每一个人都绝对公平,吴良没有资格谴责他们的袖手旁观,他们也没有资格谴责吴良方才的心理阴暗。 然而与此同时。 “卧槽,不对劲!” 吴良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视线也出现了一丝模糊的迹象。 不难想象,他也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那只“大眼睛”发出的流光,因此那只“大眼睛”也已经开始对他产生了影响。 这个过程最多也就只有一两秒钟。 而典韦的情况也是已经给了吴良一个先例,他大概最多也就比典韦晚了几秒钟睁开眼睛,如果它的情况与典韦一样的话,那么可能最少再过个几秒钟的时间,他也会似典韦一样失去意识。 不过不同的是,依照左慈此前的说法,他应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什么都做不了。 而等那异兽离去,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典韦却应该已经被那异兽吞了下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是吴良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典韦跟随他已经有些时日,绝对是他在瓬人军中最为倚重与信任的人,否则“黑火药”那么机密的东西,吴良为何只教典韦一人与他一同配置……说句略微有那么点基里基气的话,典韦在他心中的地位,甚至与白菁菁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甚至舍不得教典韦冒险负伤! 但现在,一旦他也受到那异兽的迷惑,典韦便必死无疑……在历史上典韦虽然是个短命的人,甄宓也通过他的面相断言典韦是个短命鬼,但若是典韦因此丧命,却是吴良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的,他必须做些什么! 可是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就最后这最多只有剩下几秒的还有神智的功夫,他便是跳入水中都无法游到典韦身边,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这个铁憨憨! 不是说了静观其变么?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前睁开眼睛?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 吴良现在很想将典韦叫过来狠狠的训斥一顿,用尽自己能够想到的严厉词汇,不留任何情面,好教他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但一切已是于事无补。 很有可能片刻之后,他想训斥典韦也找不到典韦的人了…… 此事怪我! 全都是我的错! 为何要在没有调查清楚的情况下贸然接近张梁,若非如此,典韦又怎会被一同扣在张府,又怎会被带这个鬼地方来? 吴良忽然又开始内疚。 虽然已经经历了许多事情,但吴良依旧是一个普通人的心境,他也会因为某些事情感到懊恼、感到后悔、感到无能为力,尽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的懊恼根本就是马后炮,于事无补…… “典韦……” 吴良感觉到自己的思绪越发迟缓,甚至晃神之间便忘了前一刻还在思索的事情,脑中已被大量的空白占据。 完了,全完了! 吴良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但转念之间他便又忘了自己究竟在绝望什么,这是哪里,自己又在做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 “轰!” 原本已经不受自己控制的脑中忽然涌现出一股热流。 这股热流瞬间贯穿全身,仿佛要将他自内而外焚毁一般。 “这是?!” 不知为何,吴良的脑子受到如此刺激,视线与思绪竟忽然又变的清明了起来。 他重新看到了典韦。 此刻典韦虽迈开了步子,但还没有落水,因为他的那只脚才刚刚落下。 即是说经历过方才那极为复杂的心理变化与抗争迷惑的过程,感觉上很漫长,却最多也就只有一两秒钟的样子。 但就是这么一两秒的功夫。 那头异兽已经窜到了距离典韦只有不足两米的地方,吴良看到它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口中那尖利的密密麻麻的牙齿每一根都有一尺来长,这样一张大嘴莫说是吞下一个成年人,吞下一头骆驼恐怕都不在话下。 它已经做好了迎接食物主动进入口中的准备。 下一刻。 典韦的脚终于蹋在水面之上,接着那只脚便陷入了水中,而典韦的身体也因为失去了支撑开始前倾,他马上便要落水,正好落入那迎面而来的异兽口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哗——!” 河水中忽然没由来的激起一道巨浪。 那巨浪极为精准的向典韦迎面打去,只听“啪”的一声,哪怕典韦身形壮硕,亦是被那巨浪打的一个趔趄,前倾的身体竟被强行推了回去,而后仰面向竹筏上倒去。 与此同时。 “哗——!” 另外一道巨浪凭空出现。 而后“啪”的一声打在了那头正向典韦扑去的异兽身上,强行使得它改变了游动的方向,典韦所在的那个竹筏擦肩而过。 若是如此。 那个竹筏依旧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上面的兵士纷纷站立不稳,竟有两人一个惊叫着落入了水中。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典韦此刻躺在竹筏上,虽然看样子还没有清醒过来,但却绝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紧接着。 “哗啦——” 那异兽肯定没有明白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它此刻却似是被激怒了一般,庞大的身躯竟在河中打了一个挺,激起了更大的水花。 而后它似是认准了典韦一般,调转回来的同时竟再一次张开血盆大口向典韦扑去。 典韦此刻虽然没有落入水中。 但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安全。 那异兽若是愿意,完全可以一口将典韦连通半个竹筏一同吞下去,典韦依旧难逃一劫。 可就在那异兽才刚刚有此意图的时候。 “哗——哗——哗——” 更大的巨浪再一次凭空出现,而且一次出现了数道。 数道巨浪连在一起,竟呈顺时针围绕着那头异兽快速旋转起来,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便以那头异兽为中心形成了一个颇为壮观的漩涡。 起初那头异兽还能够逆着漩涡旋转的方向保持身姿。 但才两秒钟过后,它便再也支撑不住,如同滚筒洗衣机里的衣服一般随波逐流起来,而且越转越快,看起来是那么的弱与无力,竟略微有些滑稽? 此刻所有人的脸上都已经浮现出了惊疑的表情。 他们显然很想睁开眼睛看看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又害怕受到那异兽的迷惑不敢轻举妄动,这对他们而言亦是一种折磨。 何况他们的竹筏亦是能够感受到河水波动传递而来的力道。 现在一定在发生着一些他们无法想象的事情,最起码与他们之前遇到那头异兽时的情况截然不同,否则根本不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而此刻。 吴良却是一脸平静的望着正在漩涡之中拼命挣扎却无能为力的异兽。 可能是受到了心跳与状态的激发,他的“御水之术”竟在关键时刻发挥了出来。 虽然没有达到最开始那次直接令河水断流的程度,但这种程度的御水之术,已经足以保证他与典韦的安全,使得那头异兽奈何不了他们。 不过此时此刻稳住了局面。 吴良的心思已经不在那头异兽身上,他已经开始考虑更深更远的事情,比如他与典韦现在被张梁强行扣住的事情。 或许现在他应该借着“御水之术”发挥作用的机会制造一场“意外”。 如此张梁与严陆一起没了,又没人能够将这件事怪到他与典韦身上,那些兵士之后定是忙着分财产,哪里还能顾得上他们二人? 第五百八十章 张公失踪(4000) 吴良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脑中过了一遍确定这么做就算成功不了,也并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坏处之后,吴良便果断付诸了行动。 略微侧过头去,余光瞄向张梁与严陆乘坐的竹筏。 下一秒。 “哗——!” 一股巨浪便猛然自竹筏下方涌起,顷刻间将那个竹筏掀的翻了个个儿。 “唉唉!” “怎么回事?!” “为何忽然掀起大浪?!” 此刻张梁与严陆等人还并未睁开眼睛,但在竹筏猛然被掀翻的瞬间,他们彻底失去了平衡落入水中,才不得不被迫睁开眼睛挣扎了起来。 但这样并不算完。 吴良心思一动,张梁与严陆等人落水的位置同样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漩涡的力量就连那生活在水中的异兽都无法抵抗,何况张梁与严陆等人,他们只能被迫在漩涡之中沉沦。 吴良知道一个人能够憋气的时间,科学研究表明,一般人一分钟左右就已经差不多了,因为在这一分钟之内,累积下来的二氧化碳还不会达到有毒的浓度,而有些天赋异禀并经过训练的人,则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延长一些时间。 就算后世的水下憋气世界吉尼斯记录最多也就达到了14分钟。 而张梁与严陆在这方面大概率不是天赋异禀的人,再加上忽然落水会有呛水的现象,憋气的时间只会变得更短,因此吴良也并不打算太过分,只要将他们吸入漩涡之中持续十来分钟,应该便能够确定他们死的透透的了,就算后世的医疗水平也未必抢救的回来。 “哗——!” 随着吴良心念转动。 可不仅仅是张梁与严陆等人陷入漩涡之中无法自拔,就连那个竹筏也同样无法浮在水面上,竟以一种十分奇特的方式竖立在了水中飞快转动。 如此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 张梁、严陆以及那些兵士便已经无法再将脑袋探出水面,挣扎着伸出的手也很快便消失在了飞快旋转的漩涡之中。 而回过头来再看那头异兽。 异兽亦是已经被漩涡搞的晕头转向,看起来似是完全放弃了抵抗,顺着漩涡的水流飞快的旋转……与张梁、严陆等人不同的是,它好歹还浮在水面上,而不至于被直接吸入漩涡之中连头都露不出来,这可能与它的身体构造有关。 然而就在吴良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万无一失的时候。 “?” 体内那股热流却不知为何莫名的开始消退。 这种感觉吴良再熟悉不过,当这股热流开始消退的时候,便代表他的异术已经开始失效…… 这距离将张梁与严陆抛入水中最多也就过了两分钟左右的时间,如果这时候他的异术开始失效,这两个家伙再被及时就出水的话,依旧有可能生还。 另外。 那头异兽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它肯定是不会被淹死的,那么等它缓过劲来的时候,会不会对他们发起更加疯狂的反扑,那时又应该如何应对? 这便是吴良这“御水之术”最尴尬的点。 与他那杜撰出来的“起乩之术”一样,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受控制,每次在最为危难的时刻便会出现,但当形势稳定下来之后,又会悄无声息的消息,根本没有办法做到随心所欲。 同样是“御水之术”,他的“御水之术”显然要比传说中的大禹差了不少,这样的水货异术断然无法达到为天下治水的程度。 “救……救命!” “主人落水了,会水的还不快前来施救!” “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此时,听到有人大呼张梁落水,才有更多的兵士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了这被莫名而起的巨浪席卷过、依旧没有完全恢复平静的场面。 不远处便是那头巨兽。 此刻巨兽便像是死了一般,依旧随着旋转的越来越慢的漩涡转动,那只“大眼睛”不在散发出炫目的流光,并且倒浮了起来露出一个光滑的大白肚皮。 而一共六个竹筏。 唯一翻掉的便是张梁与严陆乘坐的那个竹筏。 他们这个竹筏加上张梁与严陆二人,一是一共十人,但此刻露出水面的脑袋却只有……四个,剩下的人则不知所终。 而这四人之中,严陆要算上一个。 并且此刻的严陆依旧在不停的洑着水,完全可以保证自己不沉下去,至于他的主人张梁,则暂时还没有看到。 方才大呼“张公落水”的人便是他。 眼见兵士们刚睁开眼睛,听到呼救竟还在发愣,严陆立刻又扯着嗓子嚎了起来:“会水的速速下来搜寻主人的下落,救出主人者,除了主人的封赏,我再以个人名义赏金百斤,可保你此生锦衣玉食!” 话音落下。 “诺!” 立刻便有十多名兵士大声应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些人居然丝毫不在意那头不知生死的异兽,迅速退去身上的冬衣、甲胄与兵器之后,便一跃跳入了水中,奋力向那个已经翻掉的竹筏附近游去,那便是张梁落水的位置。 其实就算抛开那头异兽不谈,此刻下水依旧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情。 这地方阴气逼人,严陆说过这里是会冻死人的,因此才会为每一个下到这处秘境的人发放一件加长款的冬衣。 而这里的水自然要更加阴冷。 活人被这样的水浸透,体温一定会快速下降,若是下水之后没有办法快速暖合起来,一旦出现了低温症状,一样是会出人命的。 “唉,怎奈我不会水,否则如此重赏我也能去争上一争。” “黄金百斤,莫说是此生,便是下辈子都衣食无忧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翻身机会啊,可惜我也不会水……” “你说,若是张公真出了什么岔子……” “收声!你不想活了?” “我是说假如嘛……” “张公是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这句话只要说出口来,叫人听到便是死罪,若不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才不会给你提这个醒!” “多谢……” 吴良前面两名兵士没有下水,还表达出了惋惜之意。 这两个家伙应该便是方才发出“哒哒”声的人,其中一名兵士此刻还握着一只划船用的撑杆,撑杆也刚好靠在竹筏上……八成就是此人。 这个家伙方才怂成那个样子,现在听到重赏居然还想着下水,真是不知所谓。 吴良自是希望张梁不要再被救回来。 如此这些兵士便也算是群龙无首,已就有可能出现一些混乱,而他与典韦自然也更容易找到顺势而为的机会。 不过现在,吴良的注意力并不在张梁身上。 他早早便已经在观察典韦的情况。 此刻那头异兽还在水上漂浮,不过那只“大眼睛”已经不再发光,而典韦此刻也已经转醒了过来,一边从竹筏上爬起,一边第一时间向吴良这便望来。 见到吴良安然无恙之后,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 吴良冲他微微颔首。 见到典韦安然无恙,他也放下心来。 他虽然被自己刚才驱使的巨浪泼了一下导致身上的冬衣湿了大片,但与那些下水的人不知好了多少,可能会略微有些冷,但问题应该不大。 不过吴良依旧还是冲典韦使了个眼色。 典韦那个竹筏上有两名兵士跳入了水中,他们的冬衣与甲胄就扔在船上。 “!” 典韦不愧跟了吴良许久,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接着连忙将自己身上已经湿了大片的冬衣脱下,而后趁乱从旁边拿了一件干燥的冬衣裹在身上,还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 这一幕恰巧被另外一个竹筏上的左慈看在眼中。 左慈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也不只这是是觉得典韦与吴良的动作好笑,还是内心充满了鄙夷的笑。 不过此刻他并不知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为他也是刚刚才睁开眼睛的,与那些兵士看到的相差无几。 其实就算早些时候看到了发生的一切。 他也未必便知道发生着一切的缘故,毕竟吴良的控水之术并不需要做出任何举动,外人便是有所怀疑,也很难找到证据将这些事情联系到吴良身上。 不过左慈依旧有理由认为此事与典韦和吴良多少有些干系。 因为在发生这些变故的时候。 他便只听到了典韦与吴良的喊声,不难判断那时典韦与吴良定是遭受了严重的危机,只是不知怎的,那异兽便似死鱼一般翻了白,也不知怎的,张梁与严陆乘坐的那个竹筏便翻了个,使得张梁沉入水中不见了踪迹。 …… 接下来就暂时没吴良与典韦什么事了。 因为所有的人都在尽力寻找张梁的踪迹,会水的早就下了水,不会水的也开始滑动竹筏在那附近游弋搜寻。 虽然不会水的人没有办法下水搜救,但若是一不心第一个发现了张梁的下落,依旧可以算是立了一个大功,最起码能够分上些赏赐。 而严陆则已经在几名兵士的帮助下爬上了竹筏。 此刻他已是冻得脸色发白,将所有的衣裳都脱了下来,又从一名兵士那里拿来一件干燥的冬衣裹着,抱上两支火把蹲在竹筏上一边发抖一边取暖。 就这样他也没有闲着,依旧在一脸焦急的指挥下了水的兵士进行搜救工作。 然而搜救的工作却非常不顺利。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 依旧没有人找到张梁的踪迹,这才是真正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吴良心中暗喜。 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虽然在后世,这个时间还不算错过了最佳的救援时间,还不能放弃搜救,但却是已经超过了人类闭息的极限时间,张梁的生还希望已经变得很。 而一旦张梁确认死亡,不见了踪迹也算,那么这些兵士依旧会进入群龙无首的状态。 反观严陆不过是张梁的奴隶,虽然看起来在张府还算是有一些权力,但想要将这些兵士归拢起来肯定会遭遇一些困难…… 已经有一些下去搜救的兵士返回了竹筏。 就算重赏就在眼前,他们也没有办法继续抵御寒冷,不得不回到竹筏上使用火把取暖,否则可能就再也上不来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吴良认为张梁大概率已经活不成了。 从那些兵士与严陆的表情也看得出来,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的心中肯定也并不乐观,只是没有见到张梁的尸首之前,他们谁也不敢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而已。 不过从他们逐渐懈怠的状态便能够看得出来。 现在已经没人愿意再下水了,所有人都回到了竹筏上抱着火把取暖,只有少数人还划动竹筏在用竹竿往水里捅咕。 而严陆再次承诺更多的赏金,可兵士们要么不会水,要么便表示自己还没暖过来身子,实在没办法继续下水,总之就是已经没人似方才那般积极。 吴良很欣慰。 虽然他的“御水之术”在关键时刻失了效,没有一波将张梁与严陆一起带走,但现在带走了一个张梁依旧足以对当前的局势产生不的影响,这无疑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好消息。 正当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哗——!” 破水声再次突兀响起。 众人皆是一惊,连忙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那头异兽不知何时竟已经转醒了过来,在水中一个扑腾便翻转过了身子,而更令众人惊慌的是,此刻众人都睁着眼睛,那头异兽的那只“大眼睛”则已经再次浮现出了刺眼的流光。 “夭寿啦!” “快闭起眼睛,莫要被这怪物迷惑住!” 众人顿时乱作一团,不少人连忙闭上了眼睛,只求自己只看了这一眼,不会被那异兽相中,成为异兽的点心。 可惜这种行为多少有那么点掩耳盗铃。 方才吴良亲身体会过这异兽的迷惑能力,大概就那么一晃眼的功夫他便已经出现了中招的迹象,所以现在才闭眼真的来得及么? 结果。 “哗——!” 待大部分人还没来记得及闭上眼睛的时候,那只异兽便更加惊慌的拖着它那只“大眼睛”潜入了水底,化作水下的一抹亮光快速向远处遁去。 第五百八十一章 严陆的铜铃(4000) “逃、逃了?” “怎会如此……” 那头异兽仓皇离去的样子,就连那些兵士们看到都能够看出是在逃跑,一个个一脸懵逼。 这样一头令众人无可奈何的异兽,就这么逃走了? 这自是他们无法理解的事情。 吴良也同样有些意外。 不过略微思酌了一下,他便大概猜到了这头异兽逃走的原因。 这头异兽虽然体型如此庞大,还拥有令人们无法抗衡的能力,但其实依旧是野兽的心性与智商,当这些人对于它来说只是砧板上的鱼肉的时候,它自是有恃无恐为所欲为,可一旦出现了能够威胁到它的力量时,它受到了惊吓便只会想着逃跑,哪里还有心思进食? 而方才吴良的“御水之术”那通折腾,自是已经吓到了它,那同样是一种令它无力抗衡的神秘力量,如同它的那只“大眼睛”对于旁人一般。 “看样子,这头异兽短时间不会再出现了……” 吴良心中想着。 这次“御水之术”虽然效果不算完美,但却出现的恰到好处。 不但在关键时刻救下了典韦,还顺便带走了对他与典韦威胁最大的张梁,接下来的事情有可能将会变得简单许多。 不过吴良依旧打算静观其变。 他还想继续探索这处秘境,也想继续与左慈进行接触,从而搞清楚左慈身上的秘密。 此前的种种迹象与历史时间线表明,左慈的部分异术有可能便与这处秘境有关,只是具体有多少关系还有待进一步查证。 当然。 吴良也并不介意抢下左慈的一些机缘,毕竟他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了这个时间段,那么历史上本该属于左慈的机缘便是无主的,可是属于左慈,也可以属于比左慈更优秀、运气更好的人,不是么? 带着这样的心思,吴良继续观察着众人的一举一动。 那头异兽此前显然给这些兵士造成了不的心理阴影,如今虽眼睁睁看到它仓皇逃走,但他们却依旧望着水中快速远去的那团亮光,一脸疑惑的同时,久久不敢轻举妄动。 而与此同时。 左慈仅剩的那只眼睛却凝视着典韦,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他同样没有看到吴良施展“御水之术”时的情景,但却听到了当时的动静:先是典韦喊了一声“公子心,那东西就在你头顶!”,而后吴良又喊了一声“典韦”,接着便响起了巨大的水声。 再待他左慈睁开眼时,张梁与严陆的竹筏便被掀翻了,而那头异兽亦是翻了肚皮…… 这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并且威力极为惊人。 如果不是这个地方的水下藏什么厉害的机关的话,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众人全都闭着眼睛的时候施展了堪称仙术的异术。 至于这个人是谁…… 左慈的眼睛已经显示出了他心中的猜测。 在他的猜测之中,典韦最开始喊那一声没有异议,应是典韦睁开眼睛注意到那头异兽对吴良产生了威胁,因此出声提醒。 但接下来异议便出现了,左慈认为吴良的那一声喊叫,应该是在向典韦求救。 接着典韦便在千钧一发之际施展了异术,非但轻而易举的将那头异兽制服,顺势还将张梁与严陆的竹筏掀翻,试图制造意外来扭转局势。 而左慈认为最能够支撑自己这种猜测的事情则是——他睁开眼睛时,刚好看到典韦昏死了过去。 他料定这异术一定是需要承受极大的负荷,甚至可能对身体造成某种损害。 因此典韦才没有早早使用,而是等到了吴良遭遇危险的时候才使了出来。 而后来这异术戛然而止。 没能将张梁与严陆一举害死,最后还留下了严陆一命,只是令张梁意外失踪,也一定是这个原因。 时间完全对的上! 因为这异术使得典韦承受了极大的负荷,最终坚持不住晕厥过去,以至于异术戛然而止,所以最终事情的结果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一定就是这样!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典韦,这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 至于吴良。 不知他何德何能,竟能将如此异士笼络到身边,还对他如此忠心不二,运气简直太好了……不过左慈觉得自己的运气也不错,本来将吴良与典韦召来,只是想借助典韦的身板为自己掠阵,在关键时刻抗衡张梁。 结果没想到典韦竟还有如此本事。 如此他便多了一个巨大的助力,再加上如今张梁已经失踪,接下来他成事的把握无疑又大了几分! 左慈并没有考虑典韦会不会站在他这一边的问题,他与吴良一样认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他们便有着相同的利益,典韦只能站在他这一边。 正当左慈暗自庆幸的时候。 “那异兽已经走了,还愣着做甚么,还不速速继续搜寻主人的下落!” 严陆算是比较早反应过来的人,率先发出了声音。 “诺……” 兵士们回过神来,终是有气无力、稀稀拉拉的答应了一声。 然后却只有几个人再次下水,其实大部分人心中已经认定张梁遇难,只是见到张梁的尸首之前不能乱说、也不能轻举妄动而已。 并且严陆这个管事对于他们的威慑力,自是远远不及张梁,兵士们只是给他面子才答应了一声,就这还是基于没有见到张梁尸首的前提之下,其实心里并没有太将严陆这个“奴子”当一回事。 “……” 而严陆应该也是从兵士们的反应中觉察到了这一点,虽然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悦之色,但却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看着那几名下水的兵士继续搜救。 这无疑是正确的选择。 这种时候以他的身份与兵士们的状态,最不应该的便是出言呵斥与胁迫,否则一不心便会引起哗变,到时候非但不好看,恐怕他的性命都堪忧。 而看着眼前的情况。 吴良则已经开始考虑一旦出了乱子,自己与典韦应该如何自保的问题了。 最好的方式便是离这些兵士远点,趁着他们局势还未稳定下来的时候,选择悄然深入这处秘境。 这些兵士未必知道这处秘境中的秘密。 相对而言对他与典韦、还有左慈的兴趣也会一些,一旦他们悄然深入了这处秘境,待这些兵士反应过来时也未必便会追进来搜寻他们,毕竟相比于这处危险秘境,这些兵士一定对张梁的家产更感兴趣,还得赶着出去分行礼,万一晚了一步教这里的消息传出去,外面的兵士说不定已经提前一步分完了。 至于之后如何离开这处秘境…… 吴良推测兵士们一旦哗变,开始瓜分哄抢张梁的家产,到时也就没人会惦记着他与典韦、还有左慈了,这处秘境的入口有没有人驻守还是两回事,或许根本就不是问题。 就算略微有点问题。 如今甄宓的狐仆已经潜入了这处秘境,即是说甄宓已经找到了他,他亦是可以通过托梦的方式与外面的瓬人军来个里应外合,从那些群龙无首的兵士手中逃脱机会也更大。 只是不知那只可怜的狐狸如今藏于何处…… …… 如此过了一刻钟之后。 “都上来吧,不必再找了,主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严陆叹了口气,竟当众宣布了这件暂时谁都心知肚明、却又不敢乱说的事实。 一名应是有官职在身的兵士立刻用试探的语气问道:“严管事,既然张公已是凶多吉少,你们咱们这些人……” “主人虽然凶多吉少,但主人的事却还没有办完,我们应继续深入探查这处秘境,以告慰主人的在天之灵。” 严陆正色说道。 吴良没有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任何的悲伤,而从严陆的坚持来看,吴良还有理由怀疑严陆这是打算将此前张梁想从这处秘境中得到的东西占为己有。 尽管这里面究竟藏了什么东西,吴良直到现在还一无所知。 “严管事,末将私以为此事不妥。” 另外一名兵士立刻又站了出来,颇有那么点煽风点火意味的大声说道,“这处秘境兄弟们从头到尾都有参与,这其中的凶险兄弟们是一个都没落下,能够活到现在的人,除了自身本事过硬之外,更多靠的还是运气,而这几年那些死于这处秘境中的兄弟,少说也有数百人了,彼时兄弟们从张公那里领俸禄,拿人钱财为人卖命也没什么好说的,可如今张公已经不在了,你却还想教兄弟们提着脑袋深入这处秘境,这恐怕便不是简单一句‘告慰张公在天之灵’说得过去的了吧?” 这名兵士的话中已经明显有了撂挑子的意思,这便是哗变的征兆。 吴良暗自看了另外一个竹筏上的典韦一眼,与他交换了一下眼神。 倘若稍后果真出了乱子。 他的意思是,教典韦突然暴起,不求杀光竹筏上的其他九人,只要将他们全部打落水中即可,而吴良则也会立刻跳入水中游向典韦所在的竹筏,之后两人便乘坐竹筏继续深入,想来那些兵士应该不会追的太深。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其他的兵士已经开始纷纷响应: “王伯长说的对,如今张公已经遇难,这处秘境哪怕有座金山于他而言也不过是身外之物,哪里还有什么意义,我倒觉得张公在天之灵应是希望我们离开此处,莫要再徒增伤亡才是。” “就算真要继续探查这处秘境,也应该先回去将张公的丧事安排妥当……严管事,我现在倒有些怀疑你对张公的衷心了,你即是张公的奴子,便应万事皆以张公的家事为重,怎好张公尸骨未寒之时,却还想着探查这处秘境,你究竟是何居心?” “正是如此,你若针对张公忠心耿耿,此事为何还能如此平静,难道不该痛哭流涕么?” “兄弟们,咱们还是先出去向张公的家眷报丧吧,这才是正事!” “走走走,这地方阴冷至极,不少兄弟都湿了身,若不及时取暖恐怕性命堪忧,所以咱们应原路出去,到了暖和的地方再慢慢商议善后之事不迟。” “划船,走!” “……” 一时间众说纷纭,这些兵士根本就没有给严陆说话的机会,七嘴八舌便已经做了决定,甚至有人已经开始使用撑杆划船。 正如吴良此前所想。 看来严陆果然是镇不住场面的。 他们现在着急回去绝对不仅仅是为了向张梁的家眷报丧,而是有着更多的想法,而这对于张梁的那些家眷来说,定然是祸非福…… 而吴良也已经开始考虑是否要典韦开始行动。 否则跟随这些兵士一同回去,他们也未必便会轻易放走他与典韦,说不定情况还回变得更加糟糕。 就在这时。 “诸位,老奴与你们好生说话,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严陆兀的提高了音量,如同惊雷一般盖过了那些兵士的声音。 众人侧目向他望去。 却见不知何时严陆的手中已经多了一个金灿灿的铜铃铛,看起来十分精致。 当着众人的面,严陆将那个铜铃铛之中塞着的一团麻布取了出来,因为方才落水,这一团麻布亦是已经被浸湿。 不过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严陆拿出这个铜铃铛之后便忽然改变了对待众人的态度,而那一团此前塞在铃铛之中的麻布,则显然是为了防止铃铛不心响起来的…… 吴良微微蹙眉。 这东西肯定不简单,虽然暂时还不知究竟有何用处,但暂时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妙。 “老东西,搞清楚你的身份与处境,是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才对!” “我们没有与你为难,你可莫要自己找死,否则可就怪不得我们了!” “我倒要看看你打算请我们吃什么样的罚酒!” “……” 众兵士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很快便也不再似此前那般客气,骂骂咧咧的冲严陆嚷嚷起来。 显然他们此前应是也不曾见过这个铜铃铛,更不知道它究竟有何功用。 与此同时。 与严陆共乘一个竹筏的几名兵士,已经自发将严陆包围了起来,显然已经有了对严陆动手的意思。 第五百八十二章 蛊(4000) “叮铃铃!” 严陆毫不犹豫摇响了手中的铜铃。 铜铃那轻脆的声音在河道中回响起来,竟还略微有么点悦耳。 但吴良却从铃声中嗅出了些许危险的味道,如此情形之下严陆忽然祭出这么一个铜铃,必然是有备而来,否则等待他的一定是那些兵士更加残酷的肆虐。 “……” 诸多兵士虽然不清楚严陆在做什么,但此前听到严陆的警告,此刻也同样有些忌惮,立刻架起兵器心防范。 可等了大约两个呼吸的功夫之后……却是无事发生。 “这个狗奴子,死到临头还敢装神弄鬼!” “将他擒住,若他敢轻举妄动便格杀勿论,如今张梁已经死于这暗河之下,从今往后晋阳城便是咱们的天下,兄弟们的好日子便要来了!” “莫要再听他胡言乱语!” “……” 兵士们很快便再次乖张起来,尤其有一个高个子兵士从一开始叫喊的声音便极为洪亮。 其余的兵士对此人也多有应和,不难看出他在这些兵士中应是颇有威望,之后定会成为这次哗变的首脑。 “诺!” 与严陆乘坐同一个竹筏的几名兵士竟还应了一声,而后架着兵士向已经被他们围起来的兵士靠拢过去。 而其他的竹筏亦是有所动作,逐渐围向沿路所在的竹筏。 “准备……” 见此状况,吴良已经做好了命典韦趁乱使用武力夺下一个竹筏的准备。 并且他自己也随时准备跳入河中游向典韦。 否则一旦教这些竹筏靠拢在一起,其他竹筏上的兵士无疑便更加容易互相照应,再想做这件事风险便又大了几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嘶……哎呦!” 那个高个子兵士不知道为何忽然怪叫了一声,众人闻声有些疑惑的望向他时,却见他已经如同虾米一般躬着身子缩在了地上,两条腿还在不停的抽搐。 “王伯长,你……这是咋了?” 众人只是更加不解,连忙出言问道。 旁边的几名兵士还走近了一些,扶住他的胳膊试图将其扶起。 但当这几个人好不容易扶住那个高个子兵士,他们却又“啊”的惊叫一声,吓得一个激灵退到了竹筏的另外一端,甚至架起兵器对其刀剑相向。 此时此刻。 众人才终于看清出那个高个子兵士的状态。 只见此刻他非但面色一片瘆人的惨白,脸上还做出一副极为狰狞的表情,甚至就连那双眼睛都布满了血丝,青筋更是根根暴起,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的样子。 “咯咯……” 他的牙齿紧紧闭合,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 最重要的是。 众人皆是清晰的看到,他脸上的皮肤之下正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涌动,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从脖子一路窜上了脑门,而后又绕着太阳穴与右脸转了下来,重新顺着脖子涌了下去。 并且这东西看起来还不止一个。 上一个东西还没有消失,另外一个便已经出现,同样在他脸上的皮肤之下涌动了一圈……第三个、第四个! 就这么几个呼吸的功夫,众人已经看到了七个这样的东西。 谁也说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画面既瘆人又诡异,一时间竟全都被震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啊!疼!疼啊!” 当着他们的面,那个高个子兵士已经在竹筏上打起滚来,一边打滚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两只手则漫无目的的在身上用力抓挠。 仅仅那么几下,露在外面的几处皮肤便已经鲜血淋淋,甚至就连他的手已经挠掉了几个指甲亦不自知。 正所谓十指连心。 哪怕到了后世,拔指甲也是听起来便令人头皮发麻的酷刑,常被用于刑讯逼供。 由此可见,这名兵士正在经历的痛苦定是比拔指甲更加痛苦,因此才能将指甲脱落的痛苦掩盖过去。 但他为何痛苦至此。 却又没人能够说得清楚…… 当然。 脑子快的人已经与严陆手中的那个铜铃联系到了一起,方才严陆出言警告众人不听,现在他摇响了铃铛,这个领头的高个子兵士便立刻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很难不教人产生如此联系。 有人已经下意识的看向严陆。 此刻严陆神色淡然,自是更加坐实了与此事之间的联系。 只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依旧没有人能够说清楚,却又没人敢再轻举妄动,只是目光之中多了一丝忌惮。 然而此举却并没有令其他的人幸免于难。 “我这是……啊!” “哎呦!” “我的肚子……怎会如此?” “亲娘嘞!” 几秒钟之后,竟有更多的兵士出现了相似的情况。 他们一个个如同那个高个子兵士一般不由自主的躬下了身子,一边痛苦的惨叫着打滚,一边疯狂的抓挠自己的身体,仿佛中了邪一般。 而与此同时。 他们的皮肤之下也同样有东西在不断的涌动,看起来诡异至极。 “?” 看到这一幕,吴良心中自是越发的惊疑。 他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实在无法确定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最令吴良忧心的是。 他看到左慈居然也出现了相同的情况,要知道据他所知左慈应是近几个月才来到张府,接着便一直被扣在张府至今。 这点与他和典韦有些类似。 只不过他和典韦来到张府的时间更多,与严陆的接触自然也更少。 但就算是如此,吴良也不得不担心严陆也对他和典韦做了相同的事情,尽管直到现在他的身上还并未出现任何疼痛的感觉。 而典韦也同样好端端的站立着,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再待回过神来时。 除了他与典韦、还有严陆本人之外,剩下便再也没有一个能够站立的人,所有人都躺在竹筏上疯狂的打滚,疯狂的抓挠。 惨叫声不绝于耳,宛如人间炼狱一般。 而他们身上流出的血水,也已经顺着竹筏逐渐的缝隙流入了暗河之中,再暗河的黑水之中流下了几股红色的线条,就像是几缕红色颜料汇入了黑色颜料之中一般,竟有那么几分令人心悸的凄美。 “呵呵……” 严陆显然也注意到了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的吴良与典韦。 不过瞄向吴良与典韦时,他的脸上并未出现任何的意外之色,只是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这个细节倒令吴良放心了不少,这要不说明严陆并没有对他们二人做什么,要不便说明就算严陆已经对他们做了什么,现在也还不到发作的时候。 下一刻。 “叮铃铃!” 严陆再次摇响了手中的铜铃。 “哎呦……” “疼……” “唉?似乎……好了一点?” 惨叫声立刻变了许多。 许多兵士虽然还伏在竹筏之上,但是却已经不再打滚,不再抓挠,甚至有些兵士脸上还露出了一丝轻松之色,喘着气艰难的从竹筏上坐了起来,一脸畏惧的望向严陆。 摇铃。 便痛不欲生。 再摇铃。 便如获新生。 就算傻子也已经可以确定,方才的事情正是严陆所为。 “这罚酒可好吃么?” 严陆眯起眼睛环视众人,笑呵呵的说道,“不必忧心,老奴只是提前给你们下了些蛊,若你们乖乖听命于我,这蛊便可与你们相安无事,若你们胆敢忤逆于我,这蛊虫亦可教你们穿肠烂肚,受尽非人苦楚暴毙而亡。” 竟是民间传说中滇南三大邪术之一的蛊术? 吴良心中一震。 这可有点麻烦了,据说下蛊的手段有很多种,有的甚至只是握一下手便可将蛊中下,而更加普遍的下蛊方式则是“病从口入”。 有的蛊可以混入酒水中。 有的蛊可以混入饭菜中。 简直防不胜防。 吴良不由想到了他与典韦这些日子在张府的饮食,虽然每日都是好酒好肉的伺候着,但这些酒肉饭菜可都是由严陆安排,他若是想给吴良与典韦下蛊,简直易如反掌。 最重要的是。 这里的所有兵士、包括左慈在内显然都被严陆下了蛊,可见严陆平日里绝对不会翻过任何人,那么他与典韦被下蛊的几率自然也大了许多。 而之所以方才严陆摇铃时他与典韦安然无恙。 则有可能是蛊虫的虫卵还并未在他们体内孵化或繁衍完成,因此才没有出现相同的症状,若是假以时日,恐怕一样会是相同的下场。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 严陆给这些人下的蛊应该还不是最厉害的那种。 因为据民间传说,最厉害的蛊可不仅仅只是可以令人痛苦难耐暴毙而亡,甚至能够影响一个人的心智,又或是依照下蛊者的心意为其谋得好处或是害人,这类蛊最典型的例子便是情蛊与金蚕蛊。 不过。 这个时代出现蛊术倒并未超出吴良的认知范围。 因为蛊术其实并不仅仅只是出现在民间传说中,后世考古发现的成书于西周的《周礼·秋宫》中便已经有了相关的记载,之后在《诸病而侯论》、《千金方》、《本草纲目》等对后世影响巨大的中医学巨著中也同样有所记载,并且比人们的认知要详细的多,甚至涉及对中蛊症状的细致分析和治疗的医方。 可惜术业有专精,那些中医学巨著吴良没有什么研究,否则说不定他便有机会根据这些医术的记载来判断严陆所下的是什么蛊,从而对症下药解决此事。 不过《周礼·秋宫》中的记载他却是恰好记得: “庶氏掌除毒蛊,以嘉草攻之。” 这便是相关的记载。 其中的“庶氏”与此前吴良在凉州遭遇“狐惑”时提及的“壶涿氏”同样是西周设立的职能部门,“壶涿氏”专门负责清除水虫,而“庶氏”则专门负责清除毒蛊。 并且这句话中还恰好简明扼要的提到了驱除蛊虫的方法——嘉草。 这种植物在后世的学名叫做蓑荷,亦名覆菹。 可惜吴良并不知道这种植物具体长什么样子,可能大部分人都未必知道,想要找到并辨认出来自是有一定的难度。 不过很快吴良便想到了办法。 这种植物其实也是一种草药,可以先去药材铺试着问问,实在不行这年头还有华佗与张仲景两位神医,旁人不认得这种植物,他们应该不会不认识才对。 当然。 如果严陆并没有给他与典韦下蛊,又或是能够迫使严陆亲手为他们解蛊,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可以省却不少力气。 眼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他与典韦在严陆心中的分量已经不重,最起码不会超过左慈,那么严陆就算给他们二人下蛊,应该最多也是相同程度的蛊。 “……” 听了严陆的话,众兵士已是鸦雀无声。 情势显然已经翻转,没有人能够抵挡这蛊毒的痛苦,自然也就没有人敢与严陆叫板。 “为何没人应答,难道还有人想吃罚酒?” 严陆淡然一笑,举起了手中的铜铃作势又要摇动。 “人自此愿听严公使唤,绝无二心!” 话音刚落,竟是此前那个带头造反的高个子兵士率先拜倒,声音比之前更加响亮,只是拜倒的同时却只能用手肘撑着竹筏。 因为他的手已是血肉模糊,扣掉指甲的疼痛此刻才接踵而至,使得他的一双手不停的颤抖,不敢触碰任何地方。 “愿听严公使唤!” 见此人如此表态,众兵士亦是连忙向严陆拜道。 结果见到众人拜服,严陆却又是冷笑一声,看着那个高个子兵士不置可否的道:“你们既然服从于我,便应拿出些诚意,方才王伯长带头犯上作乱,依照军法你们以为应当如何处置才算合理?” 一听这话,那个高个子兵士顿时惊慌失措,顿时也顾不得手上的疼痛,连忙更加殷切的磕起响头来连连求饶:“严公恕罪,人方才一时糊涂,请严公给人一条活路,人今后定当谨记这份恩情,甘愿为严公做牛做马。” 然而他哪里知道。 自他方才在这些兵士中一呼百应的时候,便已经注定是一个死人了,莫说严陆留不得此人,便是换了吴良,也同样留不得此人。 第五百八十三章 泉先膏(4000) “这……” 众兵士则是面面相觑,未曾轻易对那高个子兵士动手,毕竟他们现在的处境都差不多。 “呵呵。” 严陆又冷笑一声,瞟了那伏跪在另外一个竹筏上不停告饶的高个子兵士一眼,淡然说道,“谁若手刃此人,便可取而代之,自此成为我的亲信,今后在晋阳城内占有一席之地。” 果然,严陆绝不可能放过这个带头作乱的,哪怕杀鸡儆猴也不能留他。 而此话一出。 与那高个子兵士同一个竹筏上的兵士立刻有了动作。 其中一名兵士已经将刀握在了手中,脸上带了些歉意对那高个子兵士说道:“王伯长,对不住了,反正你也肯定活不成了,我不杀你也会有旁人杀你,你这条性命倒不如便宜了我,回头我定会时常去照看你的家人。” “王伯长……” 一听这话,其余几名兵士竟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拿起兵器唯恐晚一步被人抢了功劳。 而其它竹筏上的兵士亦是有些蠢蠢欲动,可惜他们隔着暗河不似这几名兵士一般近水楼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咸鱼翻身的机会到了旁人手中。 不过饶是如此,这些竹筏也在纷纷向高个子兵士所在的那个竹筏靠近,试图寻找一些机会。 “陈家老二!” 那高个子兵士见此状况,终于也不再继续向严陆告饶,站起身来手持兵器看向那几名对他虎视眈眈的兵士,“我平日里可待你不薄,若是没有我,你那一家子恐怕早就饿死了,你为了这点私利竟要与我刀兵相向?还有你们几个,你们跟随我已有些时日,我可曾亏待过你们?” “王伯长,你的恩情我陈老二都记在心里,可如今咱们的性命都已被人拿捏,我不过是想活着,想活得好一些,我又有什么错?” 率先起意的兵士为自己辩解道,脸上的歉意已经少了许多,甚至有那么点理直气壮的味道。 “……” 其余几名兵士则一言不发,只是继续一同向那高个子兵士逼近。 那高个子兵士沉默了片刻,终是扭头看向了不远处冷眼旁观的严陆,咬着牙大声喝道:“严陆,你暗藏祸心,不得好死!” 接着他再望向了那几名蠢蠢欲动的兵士,竟又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你们被他蛊虫所制,在他眼中只怕连人都算不得,还想着以后有好日子过?呵呵呵,你们想杀我,我偏不教你们得偿所愿,你们若真想取我首级,有胆便随我来吧!” 说完不待那几名兵士明白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已经纵身一跃跳入了暗河之中。 此刻他那一身的甲胄还未褪去,落入水中便快速向下沉去,仅仅是眨眼之间便已经失去了踪迹,只留下一片不停摇曳的河水。 …… 事情发展至此便算暂时告了一个段落。 在严陆的命令下,剩下的人继续撑着竹筏向暗河上游探索。 而吴良暂时也并没有命典韦暴起夺船,并不是没有操作的机会与实力,而是他想稳住严陆,先想办法搞清楚自己与典韦是否也被下了蛊。 同时还可以继续利用严陆与左慈探索这处秘境,毕竟关于这处秘境,他们一定知道一些吴良还不知道的事情。 当然。 这些都不是吴良临时改变计划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吴良已经发现了这伙人的一个致命弱点,只要能够把握住这个弱点,便可轻而易举的化解危机,完全没有必要与他们硬碰硬。 这个致命弱点便是严陆投下的蛊虫。 通过刚才发生的事情,吴良已经可以断定诱发左慈与那些兵士体内蛊虫发作的乃是那个铜铃,严陆也只能通过铃声对那些蛊虫发号施令,并且应该不能够根据自己的心思单独控制某一个人体内的蛊虫。 否则当时便不应该是严陆摇铃蛊虫便集体发作,再摇铃蛊虫便集体蛰伏的情况。 而在对付那个被称作“王伯长”的高个子兵士时,严陆也不应该令蛊虫集体蛰伏下来之后,再用言语诱导其他的兵士动手。 若他能够单独控制一个人体内的蛊虫,这么做无异于脱裤子放屁。 所以…… 吴良有理由相信,只要能够拿到严陆手中的铃铛,便等于掌握了在场除严陆一人在外的所有人的命运,包括左慈在内。 这相比较命典韦暴起夺船,自己与典韦冒险深入这处暂时一无所知的秘境,同时还要躲避严陆等人的追杀要更加保险,并且还能够将这些人利用到极致。 除此之外。 在有可能的情况下,吴良其实也还不想轻易放弃左慈这个人。 基于对历史的了解,吴良现在依旧坚持认为左慈才是解开这处秘境的秘密,并最接近这处秘境中的机缘的人。 这是一条他从未渡过的河,摸着左慈这块“石头”过河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失踪的张梁。 则已经没有人再提及,从严陆的那些话中便可以听的出来,此刻严陆已经堂而皇之的取而代之,完全将自己当做了张府、乃至整个晋阳城的主宰。 这教人不得不怀疑,作为张梁的努力,严陆是否早就有存有异心,否则权力交替怎会如此顺利,似是此前已经在他心中演练了许多遍一般。 甚至吴良不得不怀疑。 严陆既然能够如此处心积虑,给在场所有的兵士都下了蛊,那么在这外面的兵士可能也无法幸免,甚至就连张梁这个主人说不定都早已中招,只是严陆还有其他的目的尚未完成,所以在这之前依旧保持蛰伏而已。 毕竟自进入张府之后。 他也旁敲侧击的打听过一些与严陆有关的事情,却从未从谁口中听到过有关蛊术的事情,所有人都只认为他只是一个只有忠心的平庸奴子。 所以蛊术极有可能是只有严陆自己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船队忽然放慢了速度,最前面那个竹筏上的兵士大声向后面传递着信息。 原来暗河的河道到了此处已经开始变得狭窄低矮,窄到仅仅只能容的下一个竹筏纵向穿过,并且也低到了众人站在船上不得不猫下腰、否则便会撞到头的程度。 听到兵士的描述。 吴良向外探了探身子向前面望去,果然如那兵士所言,前面的河道已经变成了一个相对狭窄许多的洞穴。 虽然洞穴中的水与暗河相连。 但不难看出,以他们此前遇到的那头异兽的体型,显然是没有办法穿过这个洞穴的。 即是说进入了洞穴,应该便不用在怕那头异兽卷土重来。 而吴良等人到达此处时,早就已经超出了一炷香的路程,也就是说最开始派来上游探查的那些兵士根本就不可能到达这里。 至于他们与那个竹筏究竟遭遇了什么。 自然也就不太好说了。 吴良倒觉得可能也是遭遇那头可以四处游动的异兽,如此说来,那头异兽的行为便有有些像是在守护这处秘境,尤其是在守护这条暗河的上游,极力阻止着一切外来者闯入。 “继续进。” 听过兵士的报告之后,严陆挥了挥手,轻喝一声。 于是船队继续前进。 进入洞穴之前,众人便都已经低下身子蹲在了竹筏上,如此倒也还算是顺利。 就这样沿着洞穴继续行驶了大约几十米的距离之后。 “哗——” 众人再一次听到了水声。 不过这次的水声并不暴躁,也并非突兀出现,而是由轻便重延续不断,应该是前面某处存在水流的声音。 而他们此刻逆流而上。 也不用担心前面会忽然出现一处地势陡降的瀑布,最多只能是陡升,这对于他们来说倒没有太大的威胁。 “左仙师,你以为如何?” 吴良忽然又听到严陆对左慈问道。 此刻六个竹筏依次行驶在这个狭窄的洞穴之中,竹筏收尾几乎已经连在了一起,而左慈乘坐的竹筏又就在严陆前面,他们已经完全可以做到面对面说话。 “不好说。” 左慈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我能够明显感觉到此处的阴气略轻了一些,这说明我们可能已经进入了阵中位置,或许穿过这处洞穴便可见到你感兴趣的东西。” 两人说话依旧是那么含糊其辞。 吴良并没有听出更多与这处秘境有关的信息,不过左慈这么一提,他倒的确感觉到这个地方阴冷的感觉已经下降了许多。 再看此前那些下过水的兵士,此刻他们也不再抱着火把瑟瑟发抖。 这足以说明左慈所言乃是事实,而并非只是个别人的感受。 “众人听着,穿过这处洞穴之后,不论看到任何事物,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违令者死!” 严陆似是已经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一般,立刻大声下令。 “诺!” 众兵士连忙应了一声。 “你们两个也是一样,即是左仙师将你们召来,你们一切行动都要听从左仙师安排,若敢胡乱走动,莫怪我不讲情面。” 严陆又着重提到了吴良与典韦二人。 “诺。” 吴良亦是低眉顺眼的应道。 ……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洞穴终于走到了尽头。 接着众人的视线一晃,面前的一切竟豁然开朗起来,甚至有那么些刺眼。 只因这里面一片灯火通明,与他们此前只能依靠火把照明的黑暗喝道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他们的眼睛一时之间竟无法适应这片明亮。 待他们再看清楚时方才发现。 这里面的光亮竟是来源于那无处不在的或吊挂在穹顶,或安置于墙壁上的许多盏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油灯。 “当心,这里恐怕有人?!” 见此状况,众人自是立刻紧张起来,纷纷将兵器握在手中心防范。 这样一处秘境根本不可能有外人进入,可这油灯却又需要人来点燃,这无疑令众人对这处秘境产生了怀疑,担心可能遭遇未曾想过的敌袭。 然而严陆却并未有意外的表现,而是极为淡定的对众人下令道:“不必慌乱,先将竹筏靠岸再说。” “可是严公,此处恐怕不简单呐,轻易靠岸是不是有些……” 有人还是有些犹豫,忍不住劝道。 “照做便是。” 许是为了令众人安心一些,严陆此刻总算向众人透露出了一点消息,“这些油灯所用的灯油乃是‘泉先膏’,‘泉先膏’可燃烧千万年而不息,用它作为燃料制作的油灯,便是永不熄灭的长明灯。” “泉先膏?” 众兵士显然没听过这种东西,一个个面露疑惑之色。 吴良也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严陆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这其实便是后世盗墓说中提到过的一种叫做“鲛人灯”的长明灯,传说秦始皇陵中就用了这样的长明灯。 而“泉先”便是后世人们所说的“鲛人”。 这个名字亦是经历了历史的演化。 在先秦时期的古籍中,比如《山海经》便是使用“泉先”这个称呼。 后来到了晋朝之后的古籍中,才开始有了“泉客”与“鲛人”一类较为通俗的说法。 因此现在严陆将“鲛人”说做“泉先”并没有问题,只是对于一般人而言,这种说法比较拗口与生疏罢了。 “那这油灯岂不就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一名兵士率先反应了过来,而后便一脸惊喜的叫道。 “莫要望了我的话,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轻易触碰这里的一草一木,否则休怪我无情!” 严陆再次沉声警告了一遍,见没有人再说话,才又下令道,“靠岸。” “诺。” 兵士们连忙照做。 而吴良却是已经开始观察这条暗河的源头。 那时一个正对着这条暗河的石台,石台显然是人工修建而成,除了使用方正的砖石累积之外,三个出水口还被雕刻成了龙头的模样。 虽然这三个龙头看起来并不算精美,但却给人一种十分威严的感觉。 方才他们在洞穴内听到的水声,正是从这三个出水口而来。 除此之外。 在这个出水口上面的方台上面,则还端端正正的放置着一个磨盘大的大鼓。 第五百八十四章 四岳(4000) 那是一个木制的大鼓。 大鼓的鼓面还十分完好,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破损,就是不知道能否经受得住敲击。 而相比较这面大鼓,支撑大鼓的鼓架造型要更加华丽,远看过去应该是几条盘踞在一起的神龙,龙头的造型与石台之下的几个出水口有些相似。 “欲谏之鼓么?” 结合此前见过的“诽谤之木”,吴良心中暗自猜测。 “尧有欲谏之鼓,舜有诽谤之木。” 任何熟知历史的人都应该知道这句话,而后世历朝历代的皇帝也都在利用“欲谏之鼓”与“诽谤之木”粉饰太平,表示愿意虚心纳谏。 “华表”就不必再复述了。 后世历朝历代衙门门前都有的“鸣冤之鼓”便是“欲谏之鼓”的演化之物。 而随着“欲谏之鼓”逐渐演化为“鸣冤之鼓”,它本来的用途也逐渐发生了变化,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原来这鼓是用来“欲谏”的,后来已经变成了“鸣冤”,光听名字就知道击鼓的人有多无奈。 而且不知何时起,朝廷还颁布了这样一条荒唐的法令:但凡敲响“鸣冤之鼓”的人,首先要挨上一顿板子,如此才可证明所言非虚,案件才会被受理。 并且这条法令一直延续到清末时期…… 由此可见那些统治阶级究竟有多虚伪,吴良私以为,摆出这么一面鼓表示愿为百姓申冤,却又要鸣冤的人先挨上一顿证明诚意,这简直就是又当又立,与那高高挂起的“意见箱”真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叫人不得不佩服统治阶级的无穷智慧。 因此吴良觉得这“鸣冤之鼓”还不如直接叫做“劝退之鼓”算了,大家直接一点不行么,何必猜来猜去顾及面皮? 当然。 吴良更不会将“鸣冤之鼓”与“欲谏之鼓”划上一个等号,甚至感情上都不愿承认“鸣冤之鼓”是“欲谏之鼓”的演化之物,因为它根本不配。 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 吴良推测此物便是“欲谏之鼓”主要还是因为鼓架上雕刻出的神龙形象。 此前便提到过,相关尧帝乃是目前与神龙结合产下的龙子,因此尧帝便是龙的传人,在这之后的数千年,龙便一直都是华夏的图腾,哪怕到了后世也从未发生过改变。 而基于龙图腾的特殊意义,再加上这处秘境只能修建于吴良现在所在的汉朝以前,因此这面大鼓便只能是“欲谏之鼓”。 “走啊,动作快点!” 正当吴良观察此处环境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名兵士不耐的催促。 竹筏已经停靠在了岸边,有不少兵士已经提前上到了遍布鹅卵石的河岸上,吴良算是动作比较慢的,还挡了那名兵士的道,也难怪那名兵士出声催促。 “哈,对不住对不住。” 吴良打了个哈哈,陪着不是快步跳上岸去。 此刻典韦早已先一步上了岸,就在旁边迎接着吴良,见他上来便立刻与他站到了一起。 而在这个过程中。 严陆虚着眼睛向这边看了一眼,却也并未下令教兵士们将他们二人隔离开来,不知道是并不将他们二人当一回事,还是心中另有其他的想法。 吴良则继续观察这里的情况。 此处应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面积差不多得有一个半足球场的规模,上下左右则都是不算光滑但也极难攀登的岩壁。 而一个如此规模的地下洞穴,中间没有任何的支撑物,竟还能保持如此稳固的状态,历经多年没有出现任何可能塌陷的迹象,倒也是一个奇观。 需知哪怕在后世,那些设备精良、技术成熟的矿井就算没有如此规模,也没有办法保证不会出现塌陷。 吴良后世所在的省份便是全国著名的矿业大省,以前时不时便会出现城市道路或是房屋莫名塌陷的情况。 这便是下方矿井塌陷所致。 后来国家对许多城市进行了相应的改造,对矿井的走向进行了规划,并将某些地方划定为采空区,禁止修建房屋与基础设置,再加上矿井也采用了前挖后填的开采技术之后,情况才得以改善。 也是因为这样的认识,吴良才会认为如此规模的地下洞穴在没有任何支撑物的情况下还能如此稳固,简直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奇观。 至于原理。 吴良暂时还看不出来,不过自然界本就存在许多不合常理的奇观,而这些奇观经过细致的研究与探索,最终都会发现,这些奇观的形成其实是合理的,只是过于巧合罢了。 更何况甄宓此前还提醒过,这里极有可能被人设置了一座弥天大阵,因此也未必便没有科学无法合理解释的情况。 于是暂时将这个问题放在一边。 吴良继续观察这处巨大的地下洞穴,很快他便又在这处地下洞穴四个方向的边角上发现了四处依靠岩壁修建起来的四座石台。 吴良暂时无法分辨出方向。 但按照天朝的传统与文化,这四座石台应是分别占据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肯定不会胡乱修建。 而在这四座石台之上。 吴良似乎看到了四个跪在地上的人影。 距离略微有些远,吴良没有办法看的十分细致,也不知道这四个人影究竟是石像还是木雕,又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而在这处地下洞穴的正中间。 也就是最开始看到的那个放置于出水口之上的“欲谏之鼓”之后,吴良看到了一片平摊的广场。 广场的正北方,则是一座孤零零的石屋。 石屋不算但也不大,目测应该有个五十平左右的样子,在这片面积可观的广场上显得极不和谐。 除此之外,竟空无一物…… “就是这里了……” 严陆却是显得极为兴奋,神采奕奕的盯着那座石屋。 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已经多出来一片一看就已经有了许多年头的龟甲,似是正拿着那片龟甲与这里的情况进行比对。 吴良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也隐约可以看出严陆手中的那片龟甲上刻有一些纹路。 只是具体刻了什么还不好说。 而他也不可能主动凑过去向严陆索要龟甲查看,毕竟现在他与典韦乃是严陆的阶下之囚,若是看了严陆不想教旁人看到的东西,极有可能提前为他与典韦惹来麻烦。 正当他心中好奇的时候。 却见左慈已经主动走到了严陆身边,不过却并未用眼睛去瞄那片龟甲,而是颇为严肃的说道:“严公,此地恐怕不宜久留。” “左仙师何出此言?” 严陆立刻极为谨慎的将那片龟甲收入怀中,这才抬眼看着左慈问道。 “此地东南西北皆有一处祭台,台上皆跪有一人……我虽才疏学浅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但亦是不难推测这里应是布有一座阵法。” 左慈继续悉心说道,“严公再请回想一下,此前这处地下秘境处处透着常人难以抵御的严寒之气,但进入这里之后,阴寒之气便减弱了许多,如今我们再登了岸,这阴寒之气更是变得微不可察,如此情况本身便透着些许古怪,怕正是这座阵法还在发挥功效的证据。” “呵呵,这就不是你应该忧心的事情了。” 听了左慈的话,严陆却是无所谓的笑了起来,“我倒也不怕告诉你,你所说的那四处祭台其实并非祭台,而跪在那台子上的人也并非什么巫师,他们乃是上古时期辅佐尧帝分管天下的‘四岳’,因此你的推测恐怕并不成立。” 左慈与严陆说话的时候并未压着嗓音。 而严陆如今与左慈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也并未刻意收敛,似是并不在意在场的人听了去,因此吴良与周围的许多兵士也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 那些兵士听到这番话之后,大多都露出了好奇却又迷茫的神色,也难怪严陆不在意,这年头士族文化垄断眼中,当兵的基本上都不会是士族,自然也都没有什么学识,根本就无法明白严陆究竟在说些什么。 但吴良可不是普通的兵士。 严陆话中的知识点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尤其是那“四岳”二字,更是令他如雷贯耳。 所谓“四岳”,说的便是四个人。 他们分别叫做羲仲、羲叔、和仲、和叔,乃是上古唐朝分管一方的封疆大吏,更是可以左右天下大事的权臣,甚至就连天下要交到谁手中这样的问题,尧帝都要听从他们的意见。 此事史书便有记载。 尧帝上了年纪的时候,曾向“四岳”咨询继承人的事情,“四岳咸荐虞舜。” 于是舜帝得到了尧帝的禅让,建立了上古虞朝。 后来舜帝年老时又请教“四岳”,“四岳皆曰伯禹。” 于是大禹顺利得到了舜帝的禅让,建立可夏朝。 由此可见,“四岳”可不仅仅是封疆大吏那么简单,更是唐虞时期最重要的政治团体,权力甚至在尧帝与舜帝之上。 而在大禹之后,大禹的儿子夏启发动政变,从“四岳”指定的继承人伯益手中夺去了权利,顺利完成了从“公天下”到“家天下”的转变之后,“四岳”这个团体便再也没有了记载,算是彻底消失在了历史洪流之中。 可以说“四岳”至少延续了上古唐朝、上古虞朝、夏朝初期三个时代。 如果“四岳”之人不是永生不死的话,很有可能在这过程中屡次进行过了人员更替,但若要说跪在那四个台子上的四个人便是“四岳”,这就未免有些难以取信于人了,毕竟“四岳”可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尧帝与舜帝都要听从于他们。 当然。 如果严陆口中的“四岳”乃是一种代指,而跪在台子上的四个人影也不是真人,又或者只是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替身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吴良相信严陆的这种说法应该不是凭空捏造。 他一定掌握了外人不知道的私密信息,说不定这些信息便记录在他方才藏入怀中的龟甲之上,也有可能不只是一片龟甲,毕竟在吴良进入到这里之前,这处秘境前面的那部分已经被严陆与张梁搬空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找到了什么,又找到了多少。 那龟甲可能便是在这里得到的,而严陆此刻只是带了与此行关系最为密切的一片罢了。 想到这里。 吴良自是越发对那片龟甲感兴趣,同时也对张梁与严陆此前搬空的那部分东西越发感兴趣,那很有可能都是证明与记录了相关这处秘境的历史与背景的重要文献,对后世考古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说不定能够填补上某些空白。 …… 可以说“四岳”至少延续了上古唐朝、上古虞朝、夏朝初期三个时代。 如果“四岳”之人不是永生不死的话,很有可能在这过程中屡次进行过了人员更替,但若要说跪在那四个台子上的四个人便是“四岳”,这就未免有些难以取信于人了,毕竟“四岳”可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尧帝与舜帝都要听从于他们。 当然。 如果严陆口中的“四岳”乃是一种代指,而跪在台子上的四个人影也不是真人,又或者只是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替身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吴良相信严陆的这种说法应该不是凭空捏造。 他一定掌握了外人不知道的私密信息,说不定这些信息便记录在他方才藏入怀中的龟甲之上,也有可能不只是一片龟甲,毕竟在吴良进入到这里之前,这处秘境前面的那部分已经被严陆与张梁搬空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找到了什么,又找到了多少。 那龟甲可能便是在这里得到的,而严陆此刻只是带了与此行关系最为密切的一片罢了。 想到这里。 吴良自是越发对那片龟甲感兴趣,同时也对张梁与严陆此前搬空的那部分东西越发感兴趣,那很有可能都是证明与记录了相关这处秘境的历史与背景的重要文献,对后世考古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说不定能够填补上某些空白。 第五百八十五章 诡异的自尽(4000) 问住左慈之后,严陆也并不再说什么废话。 简单的安排了一下,便从随行的兵士之中挑选出十六人分作四个队,命他们分别前往分列于四个不同方向的石台前去破坏“阵脚”。 吴良其实很想跟着这些兵士一起前去,最起码能够在他们将那四具尸首损坏之前好好查探一番,看看他们身上是否有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 同时也可以顺便查探一下那些石台上又是否存在一些能够证明这处秘境的历史背景的线索。 越是深入,吴良便对这处秘境的修建者或主人的身份越是好奇。 如此规模的一处秘境需要消耗怎样巨大的财力与人力根本不用多说,若不是历史有名的大人物根本就不可能具有这样的实力。 再加上这地方还布满了使用“泉先膏”作为燃料的长明灯,这更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宝,历史上那么多皇帝,有记载的也就只有一个秦始皇曾经在自己的陵墓中用过,这个细节无疑又进一步拔高了这处秘境主人的身价。 因此吴良有理由认为,这处秘境的主人已经不仅仅是历史有名的大人物那么简单,极有可能在一种令后世如雷贯耳的历史名人之中,依旧是那种出类拔萃的人物。 不过他思前想后,终究还是没有向严陆提出这个要求。 如今他在这一群人之中,就是一个无人问津的透明,这对于他来说自然也是一种保护,若是此刻贸然上前向严陆自告奋勇,肯定会立即引起严陆的注意与警惕,质疑吴良究竟有什么目的。 届时严陆可能非但不会答应吴良的要求,还会自己命人更加严格的看好他与典韦,这便得不偿失了。 倒不如暂时隐忍下来,寻找合适的时机待能够掌握局势之后再说。 何况接下来肯定还要继续深入,吴良定然还能够看到更多的东西,严陆也定然还得逐渐透露出一些信息,在这个基础上,只要得到的信息有足够的代表性,吴良依旧能够分析出这处秘境的建造者或主人的身份。 不久之后。 这十六名全副武装的兵士已经分开步行前往那四处石台。 最近的一处石台距离他们大约有个五六十米的样子,最远的石台距离他们则大约有个两三百米的样子。 这些石台也并不算高,大约离地五六米。 而在石台的一侧,还修建了一条倾斜的最多只能容两人并排在上面行走的狭窄石阶,只要这些兵士能够走过去,登上石台也并非什么难事。 “严公。” 望着这些兵士逐渐远去的背影,左慈的脸上却挂满了忧色,终于还是忍不住对严陆劝道,“我还是认为此举不妥,阵法若是布有阵脚,通常都不会布置在如此明显的地方,就算实在要布置在如此明显的地方,恐怕也会设下某些禁制加以保护,若有外人靠近阵脚,非但恐有性命之忧之外,还有可能触发阵法中蕴藏的杀势,如此一来,此地变成了一处杀机四伏的凶阵,再进入其中定是九死一生。” “你说的倒挺真,不过你应是巴不得教我死在这里吧,又怎会如此这么好心劝我?” 严陆虚着眼睛看向左慈。 “严公误会了,我虽未必有好心,但也想领略一下这地方究竟有什么玄妙之处,若此地变成一处杀机四伏的凶阵,我恐怕便很难再有机会进入一探了。” 左慈拱手说道,“何况到了那时候,严公应该不会轻易以身犯险,必要的时候我肯定会被严公派去打头阵,因此我劝严公也是为自己着想。” “你倒是直率。” 严陆笑了起来,却又说道,“不过你既然说了此处可能有一座未知大阵,若是不破坏了阵脚,我更加不会贸然进入,你倒说说这又应该如何是好呢?” 严陆虽然说得有些含糊,但其实意思已经不能再明确。 他同样是个极为谨慎的人,宁愿面对的是一处知道究竟是什么的杀机四伏的凶阵,也不愿贸然进入一处一无所知的迷阵,反正就算是凶阵,就像左慈刚才说的,有人会替他打头阵。 这样自是更加符合严陆的利益。 “严公英明……” 左慈顿时又无话可说,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吴良听到二人的对话,亦是开始重新审视严陆这个人,他无疑比想象中的更难对付,根本不像一个只会俯首帖耳的奴子。 甚至吴良已经开始怀疑严陆与张梁之间的关系。 张梁虽然看起来也不是一般角色,但真的能够驾驭的了严陆这样的人么? …… 说话之间。 一行四名兵士已经到了距离最近的那处石台下面。 接着他们略微停顿了一下,便排成方阵沿着那道狭窄的石阶向石台上行去。 走在最前面的那两名兵士脚步很慢。 虽然手中握着短兵,但依旧可以看出他的动作略微有些僵硬,不难看出他们的心里其实还是比较紧张的。 而走在后面的两名兵士也并不轻松,猫着腰手中的长兵还在摇摇晃晃。 如此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终于登上了石台。 这期间并没有发生任何意想不到的事情。 然而那四名兵士却并未因此松上一口气,他们心翼翼的向那具跪拜在地的人影靠近,而后一点一点的移动到了那个人影的前面。 片刻之后。 三名兵士仍在戒备,唯有一名兵士回过身来,冲着严陆等人这边挥了挥手,扯着大声喊道:“严公,这是一具人尸,与我们此前遇到过的那些活死人一模一样,请严公示下!” “活死人”? 听到这个用词,吴良立刻想到了此前在前面的那几处大殿中见到的相对新鲜的血迹与石柱石门上刀劈斧砍的痕迹。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证那里发生的事情,但联系上了甄宓将张梁分发给百姓的肉食定义为“实心肉”,已经飞快的脑补出了相关的画面,而这具跪拜于石台上的人尸,应该也是“实心肉”,只不过却有可能是会动的“实心肉”。 “先斩下头颅,再搜查尸首身上的随身物品,即可带回来给我查看!” 严陆显然已经有了这方面的经验,丝毫没有惊疑之色,而是一脸淡然的对那名兵士喊道。 “诺……啊?” 那兵士拱手应了一声,刚打算回身照办,却不知为何还未转身之际便忽然又发出一声古怪的惊叫。 接着他的脸上便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整个人也随之抽搐了起来,随着两声咳嗽,口中立刻溢出了大量鲜红色的血液,顷刻间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渐渐的。 慢慢的。 这名兵士伏面倒了下来。 这是众人才赫然发现,另外一名兵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那名兵士手持正在滴血的兵刃,脸上挂着一抹古怪的笑容,不难猜测方才正是他从背后偷袭了这名方才向严陆汇报情况的兵士。 只是他为何要这么做,却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 剩下的两名兵士则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脸上同样露出古怪的笑容,看向严陆等人所在的方向,这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混账……” 严陆应是以为这几名兵士接着距离远,他那铜铃的铃声未必能够唤醒他们体内的蛊虫,因此竟又借此机会反叛于他,脸上浮现出了怒意。 但下一刻。 那三名兵士却是如同中邪了一般,一齐动作僵硬的走到了石台边上。 最后又保持着那古怪的笑容看了严陆这便一眼之后,竟毫不犹豫的纵身越下,“砰”的一声砸在了石台下面那凹凸不平岩石地面上。 这石台离地大约五六米高。 正常人以正常的姿势跳下亦有骨折的危险,何况那三名兵士全都选择了头朝下的统一落地方式,他们根本就是自杀,而且是笑着自杀,别提有多诡异。 这自是惊吓到了几十米外看到这一幕的众人。 在那三名兵士砸在地面上,那几乎同一时间发出的“砰”声传入耳中的时候,无论严陆、左慈,还是吴良、典韦,还有那些留在身旁的兵士,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抖了一下眼睛,甚至有的人连身子都跟着颤了一下。 “……” 这下严陆彻底没了声音。 一时之间他还理解不了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而在场的人亦是鸦雀无声,这一刻众人才真正体会到了这处秘境的诡异之处,同时他们也感到庆幸,庆幸方才被沿路派去执行此事的不是他们。 “这……” 吴良亦是十分不解。 他虽然经过了不少大风大浪,但如此诡异的事情还是头一回,比此前在乐安国齐哀公墓见过的“云阳”妖术还要诡异。 同时他也在暗中观察左慈的反应。 左慈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幕,眉头已经蹙了起来,也不知道脑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对了,还有那三队人!” 吴良猛然又想到了前往其他三处石台的兵士。 这边发生的事情动静并不算,那三队兵士应该也能够觉察,他们此刻到了什么地方,又会是什么反应? 如此想着,吴良连忙循着那三队兵士所去的方向望去。 此时他才发现。 那三队兵士竟是毫无察觉。 距离次之的那对兵士已经到了他们前往的那处石台之下,正在准备登上石台。 而另外两对距离稍远的兵士则还在头也不回的行走,好像除了石台之外,他们的眼睛与心中便没有了其它的东西。 “怎么会?” 吴良心中惊疑。 此刻距离他们最远的一队,相距也不过百十来米。 这百十来米的距离,绝对能够将方才严陆与那名兵士喊话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更是绝对能够听到那三名兵士跳下石台落地的声音。 因此他们绝对不应该是现在的状态…… 正当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严公,那石台很不对劲,请速速尝试将其余三队人马召回,那些人的模样似乎也不太对劲!” 左慈竟与吴良不谋而合,并且适时向严陆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 严陆侧目看了他一眼,这次却并没有继续否决左慈,反倒点了点头,而后对附近那名此前逼得王伯长跳河的兵士喝道,“先把他们叫回来,查明究竟怎么回事之后再做定夺。” “诺!” 那兵士应了一声,立刻扯着嗓子冲另外三队兵士大喊起来:“喂!严公叫你们先回来!” 这声音已经很响,在这个近乎封闭的地宫之中可以传出很远,那三队人马更加不可能听不到。 “……” 但奇怪的是,他们却依旧没有一人回头,继续自顾自的向目标石台行走。 “喂!你们聋了,严公的话也不听从?” 那兵士又用更高的声音喊了一声。 “……” 那三队兵士依旧毫无反应。 “这是军令,速速撤回,否则军法处置!” 那兵士也是急了,接着甚至喊破了音,用上了更为严厉的口气。 “……”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那兵士也是极为无奈,不知应如何向严陆交代,只得主动请缨道:“严公,这些人似是中了邪一般充耳不闻,要不属下带几个人去将他们抓回来?” “不必了。” 严陆此刻的面色亦是不太好看,不过他倒也并未为难那名兵士,只是微微摇头道,“所有人不得轻举妄动,且看看那三队人马究竟要做什么。” 经过这次的事情,他手下的有生力量也是越来越少了。 最开始渡河时,除了张梁、吴良、典韦、左慈还有严陆自己之外,随行的兵士总共有五十五人。 之前异兽来袭,张梁与四名兵士失踪。 接着发生哗变,又损失了一个王伯长。 现在有已经有四人可以确定活不成了,另外三队人马共十二人也好像中了邪一般,尚且还不知命运如何,若是这十二个人也遇难。 那么严陆手下的兵士便只有三十来个了…… 最重要的是,严陆现在还不想派人出去调动增援,因为一旦有人出去,张梁已经失踪的消息便有可能传出去,到时外面的情况定会比这里更难控制。 第五百八十六章 帝丹朱(4000) 于是众人只得不再说话,怀着忐忑的心情,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剩下的三队人马向各自的石台走去。 不久之后。 第二队兵士已经到达了他们的目标石台。 与最开始的那队兵士不同,他们几乎没有在石台之下进行停留便径直上了石台。 而上到石台上之后,他们也并未似最开始那队兵士一般前去检查那句跪伏在石台上的尸首,而是直接来到了石台边缘,露出一脸古怪的笑容看向严陆与吴良等人这边。 下一刻。 “砰!” 没有丝毫犹豫,四个人便一同倒栽了下去,发出一声重合在一起的闷响。 “……” 众人依旧感同身受的抖了一下眼睛。 他们看到跳下去的人有的脑袋已经爆开,红的白的东西掺杂在一起迸了一地,而有的人的脖子则已不可能的方式弯折,鲜红色的血液已经自这些人的身体下面流了出来,绝对没有生还的希望。 众人心中越发的恐慌。 他们想象不到究竟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够令人以这样的方式含笑赴死,天底下很难找出比这更令人恐惧的事情。 而最令人心悸的还是这些人跳下去之前脸上的笑容与眼神。 那感觉就像是在对这些活着的人说“别急,马上就轮到你们”一般…… 这一次。 左慈没有再说话。 严陆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紧紧蹙着眉头望着另外两队还未到达目的地的兵士,不知道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 第三队。 第四队。 另外两队兵士到达石台之后,很快便也以同样的方式跳了下来,化作了石台之下死状骇人的尸首。 “左仙师,我现在相信这地方布有一座阵法了,而且定是一座生人勿近的杀阵。” 直到这时候,严陆才回头看向左慈,表情略微有些复杂的说道。 “唉……” 左慈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左仙师,依你所见,如今我们应该如何才能够破解这座阵法,安然无恙的进入阵中?” 说这话的时候,严陆的眼睛瞟了一眼广场中间的那个石屋,显然他的目标便是那个石屋,或者说他想要的东西就藏在那个石屋之内。 可是遭遇了方才的事情之后,他已经不敢再贸然前往了。 “恕我孤陋寡闻,目前我还没有办法判断这究竟是什么阵法,因此也实在拿不出破解之法……” 左慈欠身施礼说道。 “既然如此……” 严陆显然很不满意左慈的回答,略微沉吟了一下之后,竟露出一抹威胁的目光看向左慈说道,“我此前倒听过一种说法,人在处于危难之中的时候往往能够发挥出数倍于平常的潜力,如今最有可能摸清此阵并那处破解之法的人恐怕非左仙师莫属,因此我在想,要是请左仙师亲自进入阵法之中走动一番,或许能够有所发现也说不定。” “方才的情况可以看出这阵法可迷人心智,令人做出一些违背意愿的事情,若是我进入阵中被迷了心智,哪里会发挥什么潜力,只会在阵法的驱使下跳台自尽罢了,如此严公恐怕也不能继续深入,而想要找到下一个我这样的人,无疑又要耗费不少功夫,这恐怕也并非严公所愿吧?” 这一次左慈竟并未受到威胁,反倒抬起头来虚着眼睛反击道。 “你以为我不敢?” 严陆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自然不是,严公杀伐果断,有什么事是严公不敢的?” 左慈又施了一礼,低垂着眼眸说道,“只是严公如此逼迫于我实在没有什么用处,无非是再往这阵法之中送上一具尸首罢了,请严公三思。” “你究竟想说什么?直说!” 严陆冷声喝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严公既要我协助破解此阵,却不肯将这处秘境的情况说明,莫说我没有通天的本事,便是真有通天的本事,恐怕也没有办法对一处几乎一无所知的秘境进行推演吧,严公实在是高看我了。” 左慈拱手说道,“直到目前为止,我甚至连这处秘境的主人是谁都一无所知,实在无能为力……” “呵呵呵呵。” 严陆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你想知道的越多,心中便越是有鬼。” “如今我落入严公手中,还被严公下了蛊,严公随时可以令我身不如死,亦可虽是将我灭口,我便是果真心中有鬼又能如何?” 左慈颇为光棍的笑道。 “那可不好说。” 严陆依旧不信左慈,不过终于还是转身向无人的角落走去,一边走一边对左慈说道,“这边说话。” “且慢。” 左慈不知为何却又忽然叫住了严陆。 “你还想怎样?” 严陆蹙眉问道。 “那两个人也最好过来听听,张公此前将这二人留下,乃是因为那异香之中蕴含炼丹术的手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张公与严公手中所得的信息,定然有部分这处秘境与丹药之间存在某种联系的内容,正所谓术业有专精,他们所知的一些秘辛,或许也有可能成为破阵的关键。” 左慈接着又指着吴良与典韦说道。 “?” 眼见左慈再一次拉上了自己与典韦,吴良心中更加疑惑。 尽管他其实非常想跟过去听一听严陆究竟会与左慈说些什么秘事,但左慈三翻四次主动将他与典韦牵扯进来,这就非常奇怪了。 此前他认为,左慈此举可能是为了笼络典韦,借助典韦的力量脱险。 但现在他不得不怀疑,左慈是不是真的已经从他与典韦身上察觉到了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甚至可能是他与典韦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因此才强行扯上他们二人。 当然。 吴良也同样没有忽略掉左慈有可能是想将他们二人当做“挡箭牌”来利用的可能。 这“挡箭牌”可能不仅仅只是挡严陆的“箭”,亦有可能是为了挡这处秘境中的“箭”,最后得利的是左慈,丧命的却是他们二人。 因此左慈还是得防。 甚至与严陆相比,更加需要防范的人反倒是左慈。 “他们?” 严陆亦是扭头看向了吴良与典韦,一双眼睛审视着他们,而后竟十分痛快的冲他们点了点头,只是指了指吴良道,“你一个人过来。” 显然他还是有些忌惮典韦,不肯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教典韦近身。 “诺。” 吴良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象征性的谦让一下,不过最终还是施礼应了下来。 严陆如此痛快反倒令他感到不安。 左慈屡次三番扯上他们二人,就连吴良都觉得不太正常,那么严陆又怎会不去怀疑他们与左慈之间的关系,说不定早就认为他们与作慈已经在私下结成了同盟。 但严陆现在如此痛快的答应此事,也正说明了他的有恃无恐。 为何有恃无恐? 吴良不得不往坏了想,他与典韦八成也已经被严陆下了蛊,命早就捏在了他的手中,因此根本不在意他们结盟……而之前之所以严陆摇铃的时候他与典韦毫无反应,则正有可能是因为时间较短,蛊虫还并未孵化出来。 这对于吴良与典韦而言,其实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倘若严陆下一次摇铃使得左慈与所有的兵士都遭受蛊虫折磨,却只有吴良与典韦暂时没有受到影响的话,那时左慈与所有的兵士便都失去了行动力,严陆自然也失去了保护与依仗,仅是一个严陆,如今又不是在隔着河水的竹筏上,吴良与典韦拿下他简直易如反掌。 到了那时,他们也将瞬间掌握局势…… …… 片刻之后。 三人已经来到无人之处。 同时严陆还带了四名兵士在一旁守着,这才开门见山的看向左慈问道:“你可知尧帝有一个叫做‘丹朱’的长子?” 毫无疑问,吴良遭到了严陆的无视。 否则他便不应该只看向左慈,而且用一个“你”字发问,这问题显然不是问吴良的,不过吴良还巴不得被无视,心中没有任何不平。 “丹朱?严公是说这处秘境与丹朱有关?” 左慈立刻身子微微前倾,蹙眉问道。 “不错,据我此前得到的古甲文献显示,这处秘境正是丹朱秘密修建。” 严陆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而那跪伏与四处石台上的人,也正是尧帝在位时的‘四岳’本尊,分别叫做羲仲、羲叔、和仲、和叔,皆是跺一跺脚便可令天下震动的人物。” “这……” 听到这里,吴良心中已是一片骇然。 许多人可能不知道丹朱是谁,而关于上古唐朝与上古虞朝之间的朝代交替,许多人也只知道是尧帝在考验过舜帝之后,将帝位禅让于他,极为顺利的完成了权力交接。 也是因此,后世人们提起上古唐朝与上古虞朝时,才会将这两个上古朝代合称为“唐虞”,很少分开而论。 但吴良此前却是研读过有关这段历史的记载。 其实上古唐朝与上古虞朝之间的朝代交替也是一波三折。 当尧帝年纪大了开始考虑接班人的时候,尧帝便将四岳找来询问他们关于此事的意见,“四岳咸荐虞舜”,于是尧帝便将两个女儿交给了舜帝,以此来考验舜帝的品行与能力。 结果舜帝不但使得二女与全家和睦相处,在其他方面也表现出过人的才干与能力,并且具有强大的人格魅力,无论到了哪里都可“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于是尧帝终于放心的将帝位禅让给了舜帝。 后来舜帝在位八年,尧帝才终于去世。 结果也就在尧帝去世的三年后,舜帝不知为何竟忽然将帝位让给了尧帝的长子丹朱,可惜丹朱在位的时间非常短,不久之后尧帝便又回到都城重新拿回了帝位,自此一直到年老时才将帝位传给了大禹。 这段历史仔细去解析,很容易便可看出其中的诸多疑点。 众所周知,争夺权力与地位是人类的本性,自人类出现的那一天起便从未消失过。 因此舜帝在坐住帝位总共三十一年之后,可谓根基与声望早已稳固,却忽然将帝位让给了尧帝的长子丹朱,如果其中没有什么史书没有写明的原因,这完全是说不通的。 何况舜帝不久之后便又拿回了帝位,这说明舜帝此前并不是真心让位,极有可能是处于某种原因不得不让位。 另外。 关于“丹朱”这个人,史书中还有这样一个“尧造围棋,以教丹朱”典故。 在这典故之中,提到了“丹朱”其实是一个不务正业、朋淫生非的人,尧帝对于这个不成器的长子很是焦虑,为了能够教“丹朱”归善,先是亲自教他打猎,结果“丹朱”对打猎毫无兴趣,于是尧帝便又发明了围棋,希望用这种棋术来模拟行兵征战,助其修身养性。 结果“丹朱”只学了一阵子便失去了兴趣,依旧终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甚至还生出使用诡计夺取帝位的想法。 尧帝察觉到了“丹朱”的诡计,自此对他失望透顶,最终听从了“四岳”的建议,将帝位禅让给了舜帝。 这些历史事迹联系在一起。 吴良很快便脑补出了一种可能: 会不会“丹朱”始终对帝位有所觊觎,可尧帝最终将帝位禅让给了舜帝,使得“丹朱”因此怀恨在心,却又受到了尧帝的制约不敢轻举妄动。 后来尧帝去世,“丹朱”没有了制约因此设计发动了一场政变从舜帝夺取了帝位。 然而他年轻的时候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终究没有治理一个国家的能力,很快便令整个国家陷入了混乱,而舜帝借机东山再起,最终打败了“丹朱”,达成了王者归来的成就。 所以。 “这里难道是不得志的‘丹朱’在失败之后秘密修建的另外一个地下北唐?” 吴良不由的想到。 如果严陆所言非虚,那四具跪伏与石台之上的“实心肉”正是尧帝在位时的“四岳”本尊的话,那么这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不就是一个五脏俱全的“上古唐朝”? 第五百八十七章 越来越远(4000) 细细一想,这种可能性的确存在。 需知当初尧帝建立上古唐朝时,也只是初期将国都设立在了北唐,后来尧帝在位的时候便已经向南迁都。 等到了舜帝即位建立上古虞朝,国都已经定到了更加靠南的蒲阪(后世山西永济)。 因此无论是尧帝还是舜帝,都断然不可能重新跑回北唐来修建这么一个地下秘境,没有动机也没有必要。 反倒是丹朱最有动机。 当初尧帝建立上古唐朝时定都北唐,而据史书记载,丹朱一直都有继承帝位的想法,甚至尧帝还在世时便有篡夺帝位的意图,结果最终尧帝却将帝位禅让给了舜帝,此事必定令丹朱耿耿于怀。 后来尧帝死后,他不知用什么手段从舜帝手中取得了帝位。 之后没多久便又被舜帝夺回。 这更是有可能成为丹朱心中的一个一生都没有办法解开的疙瘩,同时他定然也对当初建议尧帝将帝位传给舜帝的“四岳”怀恨在心,亦是有可能对“四岳”展开报复。 因此。 这么一个藏于地下的“上古小唐朝”便出现了。 此举非但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丹朱对帝位的企望,亦是解决了当初与自己作对的“四岳”,使得他们哪怕是死了也不得不“臣服”于自己,简直一举两得。 “竟是丹朱啊……” 听完严陆的话,左慈亦是陷入了沉吟之中,显然对于这段历史他亦是有所了解,正如同吴良一般在结合自己所知的史料推断这种说法的可靠程度。 片刻之后。 左慈应该也是认为严陆的话可信度颇高,却又皱起眉头一脸为难的说道:“上古时期可是巫术最为繁盛的时期,可惜能够留至今的巫术恐怕不足百一,而这些巫术的传人更是不足万一,我辈这点本事在这些祖宗面前简直不值一晒……若是如此,这阵法恐怕就更加难以捉摸了啊。” “我将这些重要信息透露与你,可不是教你在我面前诉苦犯难的。” 严陆目光冰冷的道。 如今他已经向左慈透露了一些信息,若是左慈不能拿出一些诚意来,那么他便会认为自己这是遭到了左慈的戏耍。 “严公恕罪,不是我不愿尽力,只是这点信息与这阵法并无直接关系,就算知道了这处秘境的主人乃是丹朱,怎奈有关丹朱的史料十分稀少,范围依旧还是太广了些,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左慈苦笑着说道,但见严陆脸上浮现出一丝明显的怒意,恐怕又要对他不利,接着又连忙说道,“不过若是严公信得过我,我倒愿意身先士卒进入这处阵法为严公探查一番,说不定进入阵法之后我便能够寻得一些线索。” 闻得此言。 严陆瞅了左慈一眼,总算没有对他做些什么,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只不过看样子应该还是信不过他,因此并未应下左慈“身先士卒”的要求,转而又看向了吴良,以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问道:“你呢?你如今也得知了这处秘境的一些情况,可有什么要说的?” “呃……” 吴良倒没想到严陆会忽然问自己,于是立刻做出一副懵懂的模样,有些不太自信的道,“小人才疏学浅,便是说些什么也未必能够做数,严公就当作势小人抛砖引玉了吧……小人私以为,上古时期的巫术大部分都掌握在各个部落的首领与巫祝手中,而那时的尧帝便是首领中的首领,那丹朱既然是尧帝的长子,定然也时常与各个部落的首领、巫祝来往,就算自己不会恐怕也见识过不少厉害巫术,因此普通的巫术阵法恐怕入不得丹朱的法眼,这处秘境中的阵法必定非同小可,严公最好还是从长计议为妙,切不可冒进才是。” “呵呵呵。” 严陆冷笑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刚才就不应该对吴良抱有任何期望,如此也就不必听上这么一通没有任何价值的废话了。 不过可能也正是因为最开始对吴良报的希望就不大,所以他也并不怎么失望。 只是越发不将吴良当一回事。 “……” 左慈亦是看了吴良一眼。 虽然脸上并未露出任何表情,但从他那仅剩的一直眼睛里面。 吴良感觉到了一丝轻视,左慈显然一点都不意外他会是这样的表现,他现在也越发确定左慈之所以强行将他与典韦牵扯进来,就只是为了得到典韦的助力罢了。 就在这个时候。 “不过……” 吴良却忽然又道。 “不过什么?” 严陆依旧给了吴良说话的机会,因为他现在也没有什么确定的想法。 “不过小人以为,教左仙师前去查探恐怕不妥。” 吴良低眉顺眼的道。 “哦?这又是为何,说来听听?” 严陆顿时来了兴趣,接着追问道。 “?” 左慈亦是颇为意外的看向吴良,他虽然并不将吴良当一回事,但却没想到吴良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些搞不清楚吴良究竟在想些什么。 “小人从最开始便将严公与左仙师之间的往来看在眼中,这可不是小人故意出言离间二位,实在是二位表现的太过明显,严公明显信不过左仙师,左仙师看起来也并非真心真意对待严公,只是迫于严公的胁迫虚与委蛇。” 吴良分别对二人歉意一笑,说道,“二位缺乏最基本的信任,在此事上断然难以同心同德,小人不得不怀疑,倘若左仙师前去查探时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也有足够的动机不会如实向严公回禀,甚至可能会利用发现的一些事情给严公使绊,如此自是有可能令严公身陷险境,左仙师亦可寻找机会桃之夭夭,甚至借机报了的那失去一目的仇怨。” “而严公也是一样,就算左仙师是真心真意为严公办事,回头他所说的话严公亦会仔细衡量,如此亦有可能造成误会,以致错失良机。” “如此情形之下,小人自是认为严公不应教左仙师前去查探,这对之后探查这处秘境只有坏处,小人想不出任何益处。” “请严公明鉴。” 说完,吴良便低下头,不去看严陆与左慈的表情,更不迎上他们的眼睛。 而与此同时。 “……” 严陆与左慈二人却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之后。 “呵呵呵,你这小子能够活到今日,也真是一件奇事。” 谷&/span>  严陆率先笑了起来,不置褒贬的说道。 他算是那种城府很深的人,这辈子也见过不少直肠子,但似吴良这种连最起码的“看破不说破”都做不到的愣头青还是头一回见到。 因为这样的愣头青大多都没有办法活得太久,尤其是在尔虞我诈的乱世之中,只会死得更早。 只不过之前他也不是没有与吴良有过短暂的接触,那时倒没发现吴良竟是一个这样的人…… “……” 左慈虽并未说话,但心中却是极为认同严陆的话。 他此前觉得吴良只是个身无长处的庸人,现在却觉得吴良可能是个憨憨……此事原本他与严陆皆是心知肚明,否则方才他主动请缨,严陆便不会选择忽视了。 偏偏吴良还煞有介事的将此事点破,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憨憨,难不成他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左慈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吴良却又拱手说道:“严公莫要取笑小人,左仙师也莫觉得小人痴傻,其实小人说出这番话亦有自己的目的。” “你又有何目的?” 严陆问道。 “小人只想活着,活的越久越好……与二位相比,小人无疑是最无辜的人,只是路过一下晋阳城便被莫名牵扯进了此事,如今小人更是已经被带入了这处秘境,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 吴良继续低着头说道,“小人心里比谁都清楚,到了这一步,此前张公在时便断然不可能再放小人安然离去,而如今换了严公,恐怕依旧不会轻易放小人离去,甚至可能左仙师寻得机会成了事,也未必便会放过小人,小人已经陷了进来,再想置身事外已是万万不能,因此小人想搏上一搏,或许还能博得一丝生机。” “你的意思是……” 严陆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终于正视着吴良说道。 而左慈亦是更加意外的看向吴良,显然吴良说出的这番话也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小人的家眷亦在严公的控制之中,而左仙师却是孤身一人,因此小人肯定要比左仙师更加值得信任,若严公实在没有旁的法子,只能派左仙师前往查探,小人愿一同前往代为监督,严公亦可再派些兵士一同跟随,如此互相制约或许更有益于破阵。” 吴良正色说道,“何况如今张公已经不在,晋阳城的局势变得极不稳定,而这些兵士虽受制于严公的蛊虫,却未必便能够当做心腹使用,严公现在最需要的便是一个靠得住的人,小人愿以此事证明小人对严公的忠心,换取一丝生机,也换得小人与家眷今生衣食无忧,请严公成全。” “?” 听到这里,却又是左慈精神一振。 吴良的意思是打算与他一同前往探查,这其实也正是他原本的意思,否则此前又怎会煞费苦心劝说张梁将吴良与典韦召入这处秘境? 只不过方才严陆的意思很是暧昧。 连教他前去查探都有那么点不置可否的态度,若是再提出要带上吴良与典韦一同前往,那么严陆便更加不可能同意,因此左慈也想不出应该如何开口。 现在好了。 吴良这一招“以退为进”已经顺理成章的说出了他想提却又不知应该如何开口的要求。 此刻左慈终于确信。 吴良那天一定看到了他用水迹留在石桌与桶盖上的字迹,并且也一直在谋划着如何才能够配合于他,只是直到现在才终于找到机会表现了出来。 与此同时。 左慈亦是对吴良刮目相看。 此前吴良的种种表现,总是教他以为自己找错了人,恐怕到头来依旧只能够孤身一人与严陆等人抗争。 现在看来,吴良还是多少有些城府与心机的。 那么他的计划也又略微多了几分胜算! 现在。 就看严陆作何反应了。 结果严陆却是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吴良,沉吟片刻之后,不置可否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便更应该与你们一同前往查探,如此你们看到的,我也能够看到,你们听到的,我也能够听到,如此才可真正做到不被蒙蔽。” 显然他不信任任何人,相信的只有自己。 说完,他竟又笑眯眯的问了吴良一个问题:“你以为我有没有给你与你的那个仆从下蛊?” “这……” 吴良微微愣住。 “呵呵呵呵,莫要试图算计我。” 严陆笑了起来,这次则是对吴良与左慈一同说道,“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倘若我性命堪忧,你们一定会死在我头里。” …… 不久之后。 严陆竟真如同他所说的那般将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而后也暂时不去管那四处石台,而是下令一同向这处广场衷心的那个石室进发。 他也是个敢于冒险的人。 又或者说这里有值得他冒险的东西。 因此哪怕方才眼睁睁看着那几名兵士自石台上跳下,他依旧敢冒险进入这片区域。 当然。 其实严陆的心里也有一个最起码的底:左慈自告奋勇,吴良也可以算是自告奋勇,而他坚信没有人会不怕死,因此也有理由怀疑左慈与吴良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只是心照不宣罢了……就算没有,他也坚持认为亲自看住这两个人最为妥当,绝不能与他们分开行动,如此至少局势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结果才刚走上那片相对平坦的广场不久。 众人便又遇上了一个无法理解的诡异现象,一时间使得所有人都惴惴不安了起来。 他们明明一直在向那个石屋行进。 但走了一阵子之后,广场中心的那个石屋非但没有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反倒变得越来越远了。 甚至就连这处秘境所在的地下洞穴,似乎也正在越变越大! 第五百八十八章 缩地咒(4000) 此前吴良目测这处地下秘境大约有一个半足球场大小。 如今再看,吴良觉得这处地下秘境的面积至少翻了一倍,就连位于秘境四个角的四座石台的距离也远了许多,此前能够清楚看到的那些跳下石台而亡的兵士尸首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一切的迹象表明。 这处地下秘境的确是变大了,他们向秘境中心的那座石屋行进的举动,非但没有缩短两者之间的距离,还在不断的与那座石屋拉开距离。 吴良回头再看看刚才出发的位置。 他们也并非是在原地踏步,而是的的确确走出了一段不算短的距离…… 吴良又低头看了看脚下那些规格统一的石板。 奇怪的是,这些石板的面积却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即是说哪怕这处地下秘境的面积变得越来越大,那座石屋距离他们也越来越远,但其实并非这里所有的事物都被一同呈比例放大。 除此之外。 吴良再去仔细观察,发现那座石屋、那四座石台,还有那面欲谏之鼓本身也都没有发生变化,发生变化的只有他与它们之间的距离。 就连这处地下秘境的穹顶,似乎也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升高。 “有点像障眼法……” 吴良心中如此猜测。 许多可以当做参照物的东西没有发生改变,改变的主要是这处地下秘境的面积,以及众人与这些参照物之间的距离。 这种情况很像是一种视觉欺骗,而视觉欺骗便是障眼法。 但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障眼法,其中究竟利用了什么样的原理,吴良却是没有办法说上来,因此他也没有办法证实自己的猜测。 “住!” 这种情况自然也是很早便引起了严陆的注意,终是挥手命所有人停下了脚步。 因为越走反倒距离那座石屋越远,若是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只怕是在这里走上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到达那处石屋。 “左仙师,你可知这是什么情况?” 叫停了所有人之后,严陆再一次将左慈唤到身边蹙眉问道。 “这极有可能是这座阵法的另外一种效果……” 左慈沉吟片刻,细细分析道,“方才那些前往石台的兵士应是没有遇上这种情况,否则他们恐怕便无法顺利抵达石台,不过他们却被莫名迷惑了心智……如此可以判断,这座阵法应是至少混入两种不同的巫法,至于有没有第三种、第四种还是个未知数,不过哪怕只有两种巫法效果,依旧比我预想的厉害许多,非同小可啊。” 听到这里,吴良忽然插嘴问道:“我们与此前那些兵士遭遇的情况不同,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进入的区域不同?” “你的意思是……” 严陆扭头看向吴良,若有所思的道。 “目前为止,我们这些人中还并未出现与之前那些兵士相似的情况,那种能够迷惑心智的巫法并未做用在我们任何一人身上。” 吴良继续说道,“而此前的那些兵士也并未遇上与我们相似的情况,否则他们便无法顺利抵达石台,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推测,这座阵法中虽然可能存在多种巫法,但同一时间同一个人可能只会受到一种巫法的影响,并且……” 说到这里,吴良忽然回身看向了那群兵士,大声问道:“大伙是不是都发现我们越走便距离那座石屋越来越远了,这处秘境也变得越来越大了?” “正是!” “咱们是不是也中邪了?” “如此情形之下,咱们是不是永远都走不到那座石屋,也永远都走不出这处秘境,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严公,我不想死在这里!” “这可如何是好啊……” “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有主意就快些说出来,莫要在这里卖关子!” 兵士们纷纷给了吴良肯定的回答,如同发泄心中的恐慌一般一个个喋喋不休起来,场面瞬间变得有些嘈杂。 “安静!” 吴良不得不出声喝住众人,接着又问,“可有人出现了除此之外的状况,不论是看到、听到、嗅到,总之只要是与常理有悖的情况都算,想活命便立刻报出来!” “……” 这一次却没有人再做出回应,众兵士只是下意识的四下张望,试图找出吴良所说的那些与常理有悖的情况。 如此等待了大约三秒钟之后,依旧没有人站出来上报。 此时吴良才又看向了严陆与左慈,正色说道:“如此已经可以断定,我们遭遇的情况是群体现象,并非因人而异,此前那些兵士遭遇的情况亦是群体现象,因此我认为,如果如同左仙师所说,这座阵法之中混入了不同的巫法的话,那么大概率应是分布于不同的区域,这是我们与此前那些兵士最大的不同之处,即是说不论是谁、也不论多少人,只要进入不同的区域,便必定会受到相应的巫法影响,谁也不能例外,而若想化解巫法,也应该着重考虑这方面的因素。” “小兄弟说得有理!” 左慈应是没想到吴良经能分析到这一步,颇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而后点头认同道,“只不过目前我们应是被困在了这片区域,进不得也退不得,这便是如今我们必须面临的困境……不知小兄弟可曾听过一种叫做“缩地咒”的巫法?” “倒略有耳闻,听说这种巫法甚是神奇,举足便可行至万里之外,可惜只是耳闻,从未亲眼见过,难道左仙师见过?” 吴良答道。 “我也不曾见过。” 左慈摇头道,“不过此巫法既用了‘缩地’二字,却不用‘神行’二字,便说明它的本质并非‘举步’,而在于‘缩地’,我等平时游历山水,少不了需承受翻山越岭风餐露宿之苦,但若是在一副缩略的地图之上,哪怕仅凭手指亦可在顷刻之间自东海抵达西域,何况一步,这或许才是‘缩地咒’的本质。” “这……” 吴良微微愣住。 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从这个角度去解读“缩地咒”,的确是开了眼界。 与此同时,吴良也立刻领会到了左慈的意思。 他在这个时候提起“缩地咒”来,定然与他们目前遭遇的情况有关,难道说…… 左慈的意思是这处秘境可能便被施加了“缩地咒”,真实的秘境可能要比他们此前见到的大得多,只是被“缩地咒”缩小之后藏于此处罢了。 而他们进入此处,因为没有能力驾驭“缩地咒”,因此仍要承受缩小之前的路程,如此才会越走越远,远走越大? 但若是如此。 他们便不能算是被困在了这里。 因为就算他们此前看到的是“缩地咒”缩小的世界,现在走的与看到的又是本来的路程,这方世界也还是有尽头的。 谷&/span>  他们完全可以继续行走下去,总有到达终点的一天。 同时他们也可以选择原路返回,来到此处用了多长时间,他们便可以用同样的时间走出去,又怎么能算是被困住了呢? “你是说这地方便被施加了‘缩地咒’?” 严陆紧接着便问出了吴良心中的疑问。 “只是有这种可能。” 左慈并不十分笃定的道,“是与不是我们一试便知,如今我们只需原路返回,若用了同样的时间回到原处,便算是证实了我的猜测,接下来我们只需准备充足,便可继续安心前往那座石室。” 果然与吴良所想的一样,左慈用了同样的方式来证实这种猜测。 “所有人听令!” 严陆也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闻言立刻便采纳了左慈的意见,大声对中说道,“原路返回,不得有误!” “诺!” 兵士们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处处透着古怪的鬼地方,自是连忙照办。 …… 不久之后。 吴良等人竟果真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原处。 “真是左慈所说的‘缩地咒’?” 吴良心中不免有些震动。 原来传说中的“缩地咒”居然还有这种用法,竟能够将一大片区域缩小并封存起来,形成一片外人进入之后才能够察觉到的大型秘境? 而现在的问题则是,这处被缩小的区域究竟有多大? 方才吴良等人在这片区域中行走,只觉得那处石屋越来越远,这处秘境也越来越大,尚且不知道极限究竟是哪里。 那么如今就算证实了这地方确实施加了“缩地咒”,那么若是再次进入,又需要多久才能够抵达那处石屋呢? “不愧是左仙师,一眼便看出了此地的实质。” 严陆却是对左慈颇为赞赏,心情相当不错的道,“这次我若是能够得偿所愿,左仙师当居首功。” “严公谬赞。” 左慈谦虚一笑。 “既然如此,我们更应当乘胜追击,尽快将这里的事办完,亦可早些离开这个鬼地方。” 严陆接着又将一名兵士召到了身边,开口说道,“每次进入这处秘境,我皆会要求没人携带三日口粮以备不时之需,你去将这些人随身携带的口粮收上来集中管理,准备再次前往那处石屋。” “这……严公,那些口粮由他们分别携带还容易一些,集中起来便要分出几人专门看管与搬运,到时还得再统一分配,反倒麻烦了许多,我看没有这个必要吧?” 那兵士愣了愣,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看你这嘴巴与脑袋都有些多余!” 严陆眼睛一横。 “属下知错,属下这便照办。” 那兵士顿时吓得连连施礼,连忙下去办事。 不得不说,兵士的脑袋与嘴巴的确有些多余,完全没有看透严陆此举的意图。 吴良却是已经看了出来,他这明显是在为之后的行动做打算。 目前尚且不知这片被缩小的“区域”究竟有多大,谁也无法确定这三日的口粮究竟够不够用,因此为了以防万一,严陆才会要求将所有的口粮收上来集中管理,如此便可随他的心意开源节流,省着点用可以使这些口粮吃的更久。 甚至在必要的时刻,严陆还可以选择“牺牲”掉一部分人,口粮掌握在他手中,他自然便是那个可以撑到最后的人。 此人的城府的确要比一般人深出不少,简直深谋远虑。 不过吴良此刻倒不是太担心自己。 相比较而言,他和左慈对于严陆,肯定要比那些兵士更重要一点,因此若真到了那一步,严陆不得不牺牲掉一部分人的话,他与左慈肯定都不会首当其冲。 与此同时。 通过严陆方才与左慈的对话,吴良亦是确定了一件事。 那座石屋中绝对藏有什么令严陆甘愿以身犯险的异宝,所以他才用上了“得偿所愿”这个词,只是究竟是什么异宝,恐怕便只有严陆自己知道了。 …… 两个时辰后。 一行人行走在一片广袤的石板铺设而成的广场上,望着远处那座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的石屋,脸上挂满了疲惫之色,行走的步伐亦是已经变得有气无力。 这期间严陆果然削减了众人的口粮。 原本三日的口粮,被他强行分成了九日,到了饭点只发放一点给众人压压饿意。 这还只是开始。 不难想象,若是过个一两日依旧无法走到石屋,严陆可能便会开始考虑返程的问题,一定会进一步压缩众人的口粮。 而吴良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却是睡上一觉。 自打得知秘境中闯入了一只小狐狸之后,他便一直在寻找这个机会,虽然还不确定那只狐仆是否跟到了这里,但若是跟了过来,他也只有进入睡梦之中时才能够与甄宓传递信息。 尤其得知此处乃是丹朱秘密修建的秘境之后。 吴良便越发觉得应该尽快与甄宓联系。 尧帝、舜帝中间加了个丹朱,而在舜帝之后便轮到了涂山女娇的夫君大禹,并且大禹的父亲“鲧”还是舜帝在位时的治水大臣。 而吴良更在意的是。 据部分史书记载,“鲧”最终被舜帝流放羽山(一说尧令祝融杀鲧于羽山)不仅仅是因为治水不利,而是因为他与丹朱关系密切,疑似参与了丹朱与舜帝那段时间的帝位更替。 涂山女娇作为“鲧”的儿媳妇,极有可能知道其中一些不为世人所知的秘辛。 第五百八十九章 息壤(4000) 然而严陆却始终没有给他入睡的机会。 严陆显然是希望能够一鼓作气办完此事的,期间一直在催促兵士们赶路,根本不愿给众人停下来歇息的机会。 毕竟这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受他的蛊虫所制,根本就找不出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亲信,这种情况下时间拖得越久,遭遇的情况越恶劣,出现意外与反抗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对于严陆而言自然也就越不利。 不过有些事情不是严陆一厢情愿便能够实现的。 包括严陆在内,这些人这次进入到秘境,在那条暗河上耗费了许多时间与精力不说,如今再到了这里,又是耗费了不少时间与精力,再加上刚刚又一连行进了两个时辰,所有人的精神与体力都已经快要到了极限。 以至于现在有些人的脚步已经变得十分沉重,每走一步仿佛都要用尽最后的力气。 尽管不愿承认。 但其实最先扛不住的正是严陆自己,在场的人中就数他的年纪最大,并且与那些年轻的兵士相比锻炼也最少,与他们拼体力根本不可能获胜。 反观左慈其实还要略好一些。 毕竟左慈现在的年纪其实并不大,看起来最多也就三十岁上下的样子,这哪怕在人均年龄较低的汉末,也依旧属于精力未减的壮年。 吴良自然也不必多说。 他年纪还要更小一些,左慈是壮年,他则是生龙活虎的青壮年,虽然平时他其实也不怎么特意进行锻炼,但这一年多他至少有大半年的功夫都在赶赴各处陵墓与遗址的路上,什么样的恶劣环境都曾见过,也曾徒步穿越,如今这里只不过是一片平坦的石板地面,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挑战,最多只是一口气走得有些久了略微有些劳累。 典韦就更不必说他,就他那身体素质,拼起体力来说不定能把一头牛耗死,在这种地方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最终。 “住!” 还是严陆自己先选择了妥协,将众人叫住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打着已经麻木的双腿下令道,“先原地休息一个时辰。” “哦——” “嘶……哎呦,我这脚都酸了!” “严公这命令下的真及时,我早就走不动了……” 听到严陆的命令,众兵士顿时如释重负,一个个飞快的瘫软在了地上,以各种各样的姿势选择了躺平。 他们早就想休息了,只是谁也不敢主动向严陆提议,免得被严陆当做了出头鸟。 甚至只在这些人躺下的两个呼吸之后。 人群之中便已经响起了电锯一般的鼾声,与吴良等人不同,这些兵士进入到秘境之后可不仅仅是跟着行进,此前的那些脏活累活也都是他们在做,消耗的体力自然更多。 “典韦,我先睡一会。” 吴良也终于得到了机会,他先是看了一眼已经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的左慈,接着便冲典韦使了个眼色,而后便将进入秘境时领到的那件长款冬衣裹在身上,找了个比较舒服则自是躺在地上闭眼尝试入眠。 …… 大半夜的被召入这处秘境。 如今外面天色恐怕早已大亮,再加上经历了这么多惊险的事情,吴良也的确是有些倦了,如此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他的脑袋便已经开始迷惑。 不久之后。 一道苗条妖娆的身影如约出现在了吴良面前,不过许是知道吴良目前的处境非同小可,这一次甄宓的衣着比较合体,身上体现出的更多的是端庄之美。 “你这运气可真是无人可比,这种事居然都能被你给碰上。” 刚一露面,甄宓便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对吴良说道。 “你的狐仆怎么样了?” 吴良率先问道。 “算你有些良心,还知道关心我的狐仆。” 甄宓嫣然一笑,说道,“不必忧心,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用不了几天便可痊愈,只是断了半条尾巴没那么美观罢了。” “若是给它用些‘汗青’,那半条尾巴应该还能长出来吧?” 吴良问道。 在梦境中一瞬便可以是千年,他倒并不担心多说上几句话浪费了入眠的宝贵机会,毕竟严陆可是给了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呢,而且看严陆的样子,他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会,若是没出什么意外情况,肯定不会立刻命人将他唤醒。 “不过是我的一个狐仆罢了,将‘汗青’那种异宝用在它身上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你真的舍得?” 甄宓故意问道。 “它因我而伤,我便该对它负责,莫说我已经得了一具‘汗尸’,今后依旧能够得到‘汗青’,便是再也得不到也照样没什么舍不得,我此前自‘汗尸’收集而来的‘汗青’如今就寄放在白菁菁那里,待这只狐仆回去你便去向她要来用上,她若不肯给,你只需要对她说出‘白虎’二字,她自然便会明白这其实是我的意思。” 吴良正色说道。 “白虎?” 甄宓面露疑惑之色,“这是你们之间约定的暗语么?” “算是吧。” 吴良含糊的点了点头,随后岔开话题道,“你既然能够与我托梦,想来你的那个狐仆应该就在我附近,如今正在暗中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吧?” “不错。” 甄宓微微颔首,却又强行将话题拉了回去,虚着眼睛问道,“可我想不通,为何你与白菁菁约定了暗语,却不曾与我约定暗语,是因为她在你心中的分量更重,你对她的情谊在我之上?” “这……其实也不算是约定了暗语,这只是她的秘事,天底下只有我一个人知晓罢了,因此只要你说出这两个字,她便会明白是我的意思。” 见甄宓固执的模样,吴良只得耐着性子给出了解释。 “喔。” 甄宓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接着便道,“不过白菁菁有的我也要有,我也告诉你一个世间除了我之外便没人知道的秘事,我的丹田处长有一颗梅花状的红色印记,这并不是娘胎里带出的胎记,而是我为甄宓打通经脉时留下的记号,因此就连甄家人也无人知晓,今后这便是我与你之间的暗语,就这么说定了。” “丹田处……” 吴良略微想象了一些,心中便忍不住痒痒了起来,那种地方的印记的确不可能有人知道,除非甄宓嫁了人行了房。 “先说回正事。” 与吴良完成了这个约定,甄宓才终于心满意足的说道,“如今你们正在向那座石室行走,是不是越走便发现非但没有接近那座石室,反倒越来越远了?” “正是如此!就连这处地下秘境也越来越大,有人已经看出这地方被布置了一座阵法,而这座大阵中还被设下了‘缩地咒’,这阵法一说与你此前的提醒如出一辙,不过关于这‘缩地咒’嘛……你见识非同一般,可有什么不同的见解?” 吴良连忙直了直身子,开口追问道。 “咯咯,这地方哪里有什么‘缩地咒’,你们不过是中了这座阵法的迷幻巫术罢了。” 甄宓却是忽然笑了起来,颇为好笑的看着他道,“你应该还不知道,你们自打从那暗河登陆之后便一直在原地踏步吧?” “原地踏步?” 吴良一愣。 这倒是他此前没有想到的,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察觉到丝毫虚幻的细节,而走路的感觉亦是十分真实,劳累的感觉也同样真实,再加上那座石室与整个秘境的变化亦是循序渐进,虽然没有办法做出合理的解释,但一切的细节都十分真实,暂时还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这处秘境的四个角落有四座石台,石台上还跪有被制作成了‘实心肉’的‘四岳’尸首,而此前严陆派去查探这四座石台的兵士全都中了邪,自那些石台上跃下自尽,这些是事实还是虚幻?” 吴良接着又问。 “他们的确已经死了,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他们死时应该并不知道自己是在自尽,至于当时究竟看到了什么,又以为自己在做什么,那就得看这座阵法将他们带入了怎样的幻境,我就不得而知了。” 甄宓摇头说道,“其实我也无法看出你们究竟在经历什么,之所以能够说的出来,也不过是听到了你们之间的部分对话罢了。” “如此说来,你现在对这座阵法应是也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只是你能够通过狐仆来观察这处秘境,因此并未受到阵法中的迷幻巫术影响罢了,我说的对不对?” 吴良沉吟着问道。 “差不多,不过我却已经看出这处秘境究竟是用什么东西修建而成。” 甄宓神秘一笑道。 “这难道并不是一处普通的地下洞穴?” 吴良又是一愣,下意识的问道。 这个问题看似根本就是一句废话,这当然不是一处普通的地下洞穴,普通的地下洞穴怎么会布有阵法,又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人工修建的痕迹? 不过甄宓既然说出那句话来,自然也能够明白吴良究竟是什么意思。 其实此前吴良便对这处地下洞穴产生过一些疑惑: 一个如此之大的地下洞穴,中间没有任何支撑,居然没有出现丝毫塌陷的痕迹,这本身就是不符合常理的。 如此甄宓忽然这么说。 吴良重新想起了这个问题,或许她给出的答案便能够解释这个问题。 “当然不是,这处地下洞穴从上到下皆是由‘息壤’凝聚而成,‘息壤’亦是一种天地生出的异宝,此物遇水便会迅速变硬定型,莫说是岩石,便是金铁也未必比它更加坚硬,当初那死鬼文命治水时便曾用到此物,而文命那素昧蒙面的父亲亦是因此物被虞舜治罪身死。” 甄宓语气淡然的说道。 “文命那素昧蒙面的父亲?” 吴良稍微反应了一下,才明白甄宓说的究竟是谁。 “文命”自然便是“大禹”的真名,而“大禹”的父亲正是他此前想到的疑似参与了丹朱与舜帝那段时间的帝位更替的“鲧”。 据吴良所知,《山海经》中的确是有关于“息壤”的记载,也记载过“鲧”被舜帝治罪身死的事情。 “红水滔天,鲧窃帝之息壤以堙红水,不侍帝命,帝令祝融杀鲧于鱼渊。女鲧腹生禹,帝乃命禹率布土以定九州。” “禹乃以息壤填洪水。” 史书中并未提到过大禹掌握似他一样的“御水术”的事情,而是说这父子两代人治水皆是用了“息壤”这种东西。 而在汉代,学士对于“息壤”的解读则是:“息土不耗减,掘之益多,故以填洪水。” 等到了晋代有名的《山海经注》做出的解读则是:“息壤者,言土自长息无限,故可以塞洪水也。” 后来等到了五代时期,甚至出现了这样的记载:“禹镌石造龙宫填于空中,以塞水眼。” 总之在后世各朝各代的记载之中,“息壤”都是一种极为神奇的异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通常的用处也都是治理洪水。 不过等到了吴良穿越前所生活的近现代。 考古界与学术界已经对“息壤”有了新的解读,大家普遍认为“息壤”其实就是已经被开垦过的正在休耕的土地。 因为后世考古发现,尧舜时期还没有出现给土地施肥的概念,因此需要实施休耕制度来维持土壤的肥沃,与此同时,那时的洪水灾害也是发生的十分频繁,“鲧”为了在短期内兴建大量的土堤封堵洪水,又受限于当时的运输条件,不得已只能就近取用正在休耕的土地中的土壤。 但是这样会严重影响接下来的农业生产,进一步加剧水灾后出现的饥荒,再加上“鲧”没有及时上报这个情况,使得百姓怨声载道,再加上兴建土地封堵洪水的策略本身就有问题,反倒加剧了洪水决堤之后造成的灾害。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平复民怨,舜帝才不得不杀了“鲧”以谢天下…… 因此后世考古界与学术界普遍认为,所谓的“息壤”也可以叫做“休壤”,说白了就是正在休耕的土地,根本没有史书中描述的那般神奇。 第五百九十章 杀不死的小强(4000) 可如今甄宓忽然说出这番话来,却又令吴良对“息壤”的认知产生了动摇。 难道后世考古学术界对“息壤”的解读是错误的,“息壤”并非休耕的土地,而是另外一种不为后世人所知的神秘事物? 尤其是甄宓那通关于“息壤”的描述:“此物遇水便会迅速变硬定型,莫说是岩石,便是金铁也未必比它更加坚硬……” 再加上甄宓还说这处没有任何支撑的巨大地下洞穴便是由“息壤”凝聚而成。 吴良越发觉得“息壤”非同小可。 毕竟就算是后世搞基建使用的钢筋混泥土也断然没有这般坚硬稳固,他从来就没见过后世的那座楼或是那座桥不需要修建承重柱,仅凭这一点,便已经可以看出两者之间的巨大差别,基本没有可比性。 如此想着。 吴良忽然问了一个内心比较关心的问题:“如今这世间可还能找到‘息壤’?” 他说的当然不是这座由“息壤”凝聚而成的地下洞穴,而是可以挖掘出来直接使用的“息壤”。 任何时代都是材料为王。 据他所知,上古唐虞时期曾出现过使用陶土烧制而成的“陶刀”。 那么若是将陶土换成“息壤”来打制兵器,若是依照甄宓所说,“息壤”遇水便可迅速变硬定型,甚至比金铁还要坚硬,“息壤”打制的兵器便是真正意义上的神兵,取代青铜出现并延续了几千年的铁器说不定都可以摒弃了。 可后世考古界却从未发现疑似以“息壤”为原材料的兵器或是工具。 因此后世依旧公认人类的文明历程应是建立在“石器——陶器——青铜器——铁器”的基础之上,“息壤”从来没有出现过。 “恐怕难于登天。” 甄宓摇了摇头,说道,“据我所知,‘息壤’本藏于千百丈深的地下,乃是尧帝在位时于一处天然形成的深渊裂缝中找到,若非如此特殊的环境,以‘息壤’的特性,只需经历一场雨雪,天下便再无‘息壤’了。” “起初并没有人将这种不起眼的干土当一回事,几月之后才有人偶然发现了‘息壤’的特性,自此便被尧帝当做一种神物挖掘并储存了起来,后来尧帝传位于舜帝,‘息壤’也自然而然的传给了舜帝。” “再到后来,尧帝病逝于雷泽,舜帝前去为尧帝奔丧,文命的父亲‘鲧’竟借机率人将‘息壤’偷偷运走,而与此同时,丹朱也趁国都守卫空虚夺取了帝位,使得舜帝有家不能回。” “可惜丹朱不学无术不修德操,终究没有办法令各个部落信服,在位几年几乎所有的部落首领都前去投奔舜帝,支持他返回都城夺回帝位,最终舜帝也认为这是民心所向天意所归,不能继续推辞忍让,终于在为尧帝守陵三年之后回到了国都,重新执掌天下。” “但当舜帝打开存放‘息壤’的库房时,却是大惊失色,库房内储存的‘息壤’竟全部不翼而飞。” “经过一番查探,舜帝很快便查到了偷偷运走‘息壤’的‘鲧’。” “事情败露,‘鲧’一口咬定所有的‘息壤’都已用于治理洪水,可当舜帝要求他说出用在了什么地方,打算亲自前往验证时,‘鲧’却又闭口不谈,甚至一心求死,舜帝对他失望至极,最终只得派人将其斩杀。” “自此,那些‘息壤’的下落便成了一个不解之谜,再也没有人见过,久而久之逐渐被世人遗忘。” “如今见到这处地下洞穴,我便豁然了。” “原来那些‘息壤’竟是被‘鲧’偷偷运到了此处,修建起了一处如此恢弘的地下秘境,不过这处地下秘境究竟是为谁所建、建来又有何用却还是个问题,反正我只知文命一定对这处秘境一无所知,因为他从未对我提起,也从未来过此地。” 说到这里,甄宓俏脸上浮现出一抹疑惑之色,显然此前严陆与吴良、左慈说起这处秘境的背景时,她的狐仆并没有找到机会偷听。 而她的话,也堵上了关于“息壤”最大的漏洞。 “息壤”既然遇水便会迅速变硬定型,那么它的储存便一定是一个问题,就像她所说的那般,雨、雪也是水,一场雨雪下来,便能够令“息壤”化作一大坨看起来与石头无异的东西,世人根本就没有机会发现这种奇物。 至于发现的地点是在“千百丈深”的深渊裂缝,此事倒很有深究的必要。 因为如此程度的深渊必定非同小可,哪怕历经几千年的地质变化亦是很难改变,很难不留下一些遗迹遗址。 可据吴良所知,后世天朝的版图内却并没有规模达到如此程度的大峡谷。 另外。 如此深度的深渊裂缝。 虽然还远远达不到直达地球核心的程度,但又是远古时代一些大型地壳运动未必便没有可能可能令某些位于地球核心的东西浮现出来。 所以,“息壤”的本质是…… 吴良心中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后世科学界认为,地球从外到内应是分为地壳、地幔、外核与内核四个主要部分。 并且在地幔部分中,还存在一些一般人很难见到的岩石圈与软流圈。 而就在吴良穿越之前,人们对地球的研究范围最多也就延伸到了地幔的最上层,后世现有的科技根本就没与办法继续深入,因此关于外核、内核、甚至是大部分地幔的情况还一无所知,目前还停留于猜想与推测的阶段。 那么传说中的“息壤”会不会与就连后世都远远没有探索明白的地球本质的秘密有关呢? 不过虽然心中有这样一种猜测,他却并未对甄宓提起,而是率先向甄宓传达了她没有掌握的信息:“据严陆说,这处地下秘境的主人乃是丹朱,他应是掌握了一些在这处地下秘境中发现的古文献,因此可信度很高。” “丹朱啊?” 甄宓面露意外之色,沉吟片刻后道,“若是如此,那‘鲧’与丹朱只怕关系极为密切,丹朱趁虚从舜帝手中夺走夺取帝位的事恐怕与他也不无关系……的确有这种可能,‘鲧’是尧帝的老臣,而丹朱又是尧帝的长子,‘鲧’忠于尧帝便有可能也忠于丹朱。” “你说的有理。” 吴良暂时将此事记在了心里,这或许才是那段历史的真相,不过仍需要进一步寻找证据加以证实。 另外。 吴良觉得“鲧”的死其实也有疑点。 诚然,盗取“息壤”,参与政变,这两件事随便拎出来一件,放在任何时代都已经足够“鲧”承受千刀万剐之刑,何况两件放在一起。 但唯独放在舜帝身上却需要想上一想。 因为舜帝的治国方略中最为著名的一项便是“象以典刑,流宥五刑”。 谷&/span>  舜帝始终实施的是非常宽大的治国政策,他可以算是纵观中外古今历史中第一个反对死刑的人,因此通常都是以流放来代替肉刑。 面对作恶多端的“四凶”,他选择了将其流放荒蛮之地,而并非杀死。 有些史书说这“四凶”分别是帝鸿氏的不才子浑敦、少皞氏的不才子穷奇、颛顼氏的不才子梼杌、缙云氏的不才子饕餮。 但有些史书却说这“四凶”分别是共工、獾兜、三苗、鲧。 即是说,舜帝也有可能并未派人杀“鲧”,而是同样选择将其进行了流放。 吴良虽然没有办法确定这段历史的事实,但是就他个人而言,却是比较倾向于第二种说法,因为舜帝既然主张以流放来代替肉刑,这样的人物定是言出必行,若是选择杀了鲧,便等于打了个自己的脸,而达到这种地位的帝王,往往将自己的脸看得比命都重要,又怎会轻易做出“吃了吐”的事? 就算真要这么做,也完全可以暗中去办嘛,完全没必要大张旗鼓,搞的天下尽知。 而吴良如此分析也并非没有根据。 作为这次政变的主谋,丹朱就没有被杀,而是被谪封到了唐国刘地,之后还以国为姓,开创了祁姓刘氏,之后的刘姓之人大部分都是他的子孙后人,包括汉朝的开国皇帝刘邦,在汉室族谱上,刘邦便是丹朱的第七十五世孙。 如此一想。 舜帝连这次政变的主谋都可以放过,又怎会非要对“鲧”下杀手来打脸自己一贯坚持的主张呢? 不过这些疑点吴良并没有向甄宓提及的打算。 通过方才甄宓所说的话,吴良便知道甄宓对他心中产生的疑惑并没有太深的了解,追问下去恐怕也不会有太大的收获。 与其如此。 倒不如抓紧时间向甄宓打听更多有关这座阵法的事情,待进入这处秘境的核心地带说不定便能够找到答案。 毕竟张梁与严陆既然在这处秘境的前半部分找到了一些文字记载。 那么真正的核心地带应该也不会一无所获,并且藏于核心地带的文献应该才会干系到真正的秘辛。 如此想着,吴良便暂时放下了心中所想的疑点,转而有些希冀的问道:“暂且不说这些,你方才说你虽然对这座阵法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但却看到我们陷入了阵法中的迷幻巫术,一直都在原地踏步,而你的狐仆却并未受到迷惑,你是不是有什么能够抵御这种迷幻巫术的办法?” 若是他也能够抵御这种迷幻巫术。 那么他便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清醒的人,非但可以轻而易举的甩掉严陆、左慈等人,率先抵达秘境中间的那处石室一探究竟,甚至有可能将严陆与左慈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想多了。” 结果甄宓却摇头说道,“目前为止我连这究竟是一座什么阵法尚且不知,又怎知应如何抵御这阵法中的迷幻巫术?至于我那狐仆没有受到迷惑的缘故,可能是狐仆与人不同吧,毕竟人设立阵法本就是为了防人。” “……” 吴良顿时没了声音,看来这碗软饭是没得吃了。 不过这次与甄宓梦交倒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对当时的历史背景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了解,同时也知道自己陷入了迷幻巫术之中,心中到底有了些底。 “另外还有一事你要注意。” 甄宓瞅了他一眼,接着又道。 “何事?” 吴良回头问道。 “张梁落水应该也是你那‘御水术’的杰作吧?” 甄宓不答反问道。 看来她的狐仆应该是没有看到当时的情景,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通过一些自己后来看到的事情做出的推论。 “你见到了张梁的尸首?” 吴良下意识的问道。 张梁落入水中许久不见踪迹,在加上河水阴冷至极,一般人活下来的机会自是十分渺茫。 “张梁没有死。” 甄宓却又摇头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忧心,他落水之后不知怎地遁到了暗河下游,被那些在岸边守候的兵士救上了岸,上岸之后张梁表现的异常愤怒,竟说在水下时严陆想致他于死地,立誓要将这忘恩负义的奴子碎尸万段,而并未将此事算到你头上……随后他便命人出去召集更多的人马,准备重新杀回来找严陆兴师问罪,不过如今已经过去了许久,如果没出意外的话,张梁应该早就杀到了,不知为何直到现在还没有进来。” “这人可真是个杀不死的小强啊。” 吴良颇为意外的道。 “什么小强?” 甄宓一脸疑惑的问道。 “小强”这个词亦是个后世才有的流行词汇,年纪大些的老人都未必知道什么意思,更何况甄宓这个活在数千年前的古人。 “没什么,我是说接下来恐怕要有好戏看了,只是不知事态会向什么方向发展,对我们又是否有利。” 吴良凝神沉吟道。 就算张梁真带人追进来,也未必便能够掌控局势。 毕竟严陆在张府蛰伏已久,在场的所有都兵士都被他下了蛊,张梁与后来召集而来的兵士未必便没有被他下蛊。 而与那些兵士相比,严陆下在张梁身上的蛊说不定会更加厉害。 第五百九十一章 占卜(4000)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现在这里所有的人都中了迷幻巫术,全都在原地踏步而不自知。 吴良暂时还无法确定张梁率人追杀过来时,他们是否能够看到对方,而张梁等人又是否会与他们陷入同样的迷幻巫术,最终演变成两方人马在这样一处永远都无法走到目的地的幻境中追逐厮杀的滑稽场面。 不过就算张梁追杀过来。 貌似他与典韦、还有左慈三人应该也大概率不会是首当其冲承受张梁的怒火,毕竟张梁此前强行将他们扣留在张府就是因为他们有些用处,而如今这处秘境还没有探索完毕,他们自然也依旧有用,因此张梁应该暂时还会留着他们的性命。 而严陆与那些兵士恐怕就不太好说了。 严陆已是毋庸置疑的叛徒,自然不必多说。 至于那些兵士则就要看张梁的心情了,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现在都在为严陆办事,自然也可以被视作叛徒同党,再不济也可以被张梁视作欠缺忠心的墙头草,因此在不缺少人手的情况下,张梁未必便不会将这些人连同严陆一并解决掉,顺便还可以对其余的手下起到杀鸡儆猴与立威的作用。 总之。 吴良考虑了好几种可能性,均认为只要张梁追杀进来,便一定会是一场“狗咬狗”的戏码,并且双方都是他的敌人,无论是谁获胜、谁失败,都是在削弱敌人的力量,怎么算对他而言都不是坏事。 “他们自相残杀是他们的事,你静观其变便是了,我的狐仆会藏于暗处时刻关注事态的发展,虽然你与典韦身陷迷幻巫术,我暂时还不知破解的办法,但必要的时候我亦可以命狐仆给你一些警示。” 甄宓显然也是认为此事对吴良并不算是坏事,因此并没有建议吴良见机行事,而是教他静观其变。 至于将会通过什么样的手段进行警示。 甄宓则并没有明确说明,因为现在关于阵法的有些问题她也同样没有搞清楚,同样只能根据之后的事态发展见机行事。 “嗯……” 吴良微微颔首。 这次与甄宓梦交吴良的确得到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信息,比如他们现在正处于迷幻巫术之中的事实,再比如这处秘境的本质以及可能已经接近真相的背景等等。 可惜这些信息对于他与典韦当前的处境来说,其实并没有起到决定性的帮助。 不过这并不能怪甄宓没有尽力。 谁规定一个活了几千年的九尾狐妖便一定得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何况这还是在她出生之前发生的事情。 而尧帝、舜帝、丹朱、鲧这些人,随便拎出一个来便都是华夏先祖级别的人物,每一个人身上都不乏一些令世人咋舌的历史神话传说,与他们相比反倒是涂山女娇的名气略小了一些。 吴良虽不敢说涂山女娇在这些人面前根本就不够看,但想来这些人肯定也不是涂山女娇想拿捏便能够拿捏的住的,毕竟她曾经连一个大禹都拿捏不好,人家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时候她还不是得一个人默默忍受寂寞? 如此想着,吴良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立刻便又开口问道:“对了,你对蛊术有多少了解?” “怎么,你被人下了蛊?” 甄宓并未正面回答吴良的问题,而是略微凑近了些上下打量着他问道。 “暂时还不能确定。” 吴良耸了耸肩,说道,“那严陆是个擅长蛊术的人,他给在场所有的兵士、包括左慈在内都下了蛊,也是因此那些兵士与左慈才不得不听令于他,我与典韦虽暂时还没有出现中蛊的迹象,但却也不得不防。” “原来如此。” 甄宓却又无所谓的笑了起来,自信说道,“此事你大可放心,我最擅长的便是驱蛊治病,这亦是我寻觅弟子笼络信徒的主要手段,区区蛊虫自是不在话下,只要不是活蛊,见了我都无所遁形。” 这是吴良今天从甄宓口中听到的最动听的话。 此前他担心此事的时候,还在想万一他与典韦被严陆下了蛊,事后恐怕还得去寻找《周礼》中提到的“嘉草”。 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哪怕他与典韦真被下了蛊,只要体内的蛊虫短时间内不会发作,那便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与其刚正面,操作的余地自然也大了许多。 “对了,还有一事你必须注意。” 甄宓接着又着重提醒道,“你们如今中了迷幻巫术,虽然外人看起来只是在原地踏步,但倘若过于深入迷幻巫术为你们罗织出来的幻境,之后就算有人破解了这座阵法,你们依旧需要原路走出幻境才可彻底摆脱那迷幻巫术,到时候恐怕就要大费周章了,甚至若是一不小心迷失了方向,还可能永远都无法再走出来,自此成了人们眼中疯疯癫癫的颠汉。” “还有这回事?” 吴良顿时愣住。 这听着怎么那么像后世民间关于“梦游”的说法:吴良常听有些老人说,倘若遇到梦游的人,千万不要使用简单粗暴的方式立刻将其叫醒,否则便极有可能令梦游者受到惊吓,以至于把魂丢在了梦境中变成痴傻的疯子。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做法便是轻声轻语与梦游者交流,接着一点一点引导其回床上,然后再将其叫醒就没事了。 “床”便是梦游者的梦境的原点。 而对于此刻的吴良等人而言,最初登岸的地方自然便是阵法中的迷幻巫术为他们罗织出来的幻境的“原点”,按照甄宓的说法,哪怕有人破解了这座阵法,他们也必须回到“原点”才能够走出这个幻境,这便与“梦游”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 不过不同的是。 通常梦游者的梦境都与现实世界关系密切,因此梦游者才能够像醒着的时候一样没有障碍的走出自己的房间,走出自家的房门,走向熟悉的地方。 即是说,梦游者的“原点”与“梦境”对于他们之外的人而言也是一样的。 没有缩小、没有放大,与现实世界几乎没有区别,因此就算梦游者暂时迷失,外人也能够使用一些外力温柔的协助他们回到“原点”,帮助他们醒来。 但吴良等人现在所在的幻境却是截然不同。 他们本身一直在原地踏步,而幻境的空间却在不断变大,如今那座看起来只有几百米的石屋都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回过头去看,他们的“原点”亦是正在不断变得遥远。 吴良有理由相信,继续这么走下去,那座石屋与“原点”终会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那时距离迷失方向与目标也就不远了。 而对于外人而言。 则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走了多远,走向了何方,更不可能帮助一直都在原地踏步的他们返回“原点”,到了那时,他们便注定要变成没了魂的颠汉…… 好在甄宓提醒的及时。 目前他们进入的还不算太深,不过走了两个时辰的路程,因此同样只需要两个时辰便能够重新返回“原点”,并且“原点”也还在可视范围之内。 而若是依照严陆与左慈的意思,一连走上好几天,那时就算没有迷失方向,想要再返回“原点”恐怕依旧不太容易…… 想到这里。 吴良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行,不能再随波逐流了!” 吴良自是不想永远迷失在这幻境之中,因此他必须想一个办法阻止严陆继续带着他们深入幻境,不是为了救下这些人,而是为了自救。 这些人死不死无所谓,反正不能带着他与典韦一起陪葬。 “……” 望着吴良神色逐渐凝重的脸庞,甄宓亦是没有轻易打扰,等待了良久之后才来到吴良面前轻声道,“看来你是准备有所行动了,反正该说的我已经都说过了,托梦对于你而言依旧是一件十分耗费精力的事情,我便先走了,你在抓住机会歇息片刻,养足了精神小心行事,我的狐仆在一旁看着,必要时会想办法自幻境之外给你一些警示。” “嗯。” 吴良回过神来轻轻抚了抚甄宓的脑袋,笑着点头。 的确,梦多的睡眠往往无法令人得到充足的休息,大部分情况下醒来之后都会头昏脑涨。 “多加小心。” 下一刻,甄宓的身影已经黯淡了下去,这是自两人认识以来甄宓唯一一次没有对吴良施展诱惑手段的托梦,显然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次事情的凶险。 …… 不知过了多久。 吴良终于被守护在一旁的典韦轻轻摇醒:“公子,他们又准备出发了。” “我睡了多久?” 吴良还是很困,眼睛略微有些刺痛,不过相比之前,身体上的疲倦倒是缓解了不少。 “一个时辰。” 典韦答道。 严陆真是个周扒皮的料子,居然只让大伙休息了两个小时,不过相对而言,这里严陆年纪最大,他自己也只休息了两个小时,谁占便宜还不一定。 “起来!都起来!动作快点!严公下令继续前进!” 几名投靠了严陆的兵士已经开始咋咋呼呼,声音足以将任何人从睡梦中惊醒。 因为忌惮严陆的蛊术,虽然不少人都有起床气,睁眼便是一脸烦躁的表情,但到底还是没人敢公开发牢骚。 不久之后,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整装待发。 就在这个时候。 吴良却主动凑到了严陆与左慈身旁,故意开口问道:“严公,左仙师,咱们此前走了这么久,那石屋却依旧在变得越来越远,这么下去恐怕不是办法,可否请左仙师推算一番,咱们究竟还得走多远,也教大伙心中有个底,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一直走下去吧,再走那石屋就要没影儿了。” “左仙师?” 严陆闻言并未责怪吴良,也是侧目看向了左慈。 他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若是左慈能够推算出来,他自然也能够安心不少。 “这……” 左慈微微一愣,随即竟对严陆拱了拱手,正色说道,“严公,此事我亦无法推算出来,不过我倒可以临时占上一卦,测算一下此行的吉凶,若是吉便说明我们此行必有收获,应当继续前往,若是凶……我们再做定夺如何?” “有劳。” 严陆做了个请的手势。 “……” 吴良却没想到左慈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原本是希望借由方才那番话刺激那些兵士心中的不满情绪,从而激起严陆与这些兵士之间的矛盾,再借机尝试阻止严陆继续前进。 结果左慈竟然用“占卜”轻而易举的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而这时候的人普遍迷信。 吴良虽然对“占卜”一窍不通,但他却知道,此事的主动权已经掌握到了左慈手中。 不管他的“占卜”是不是真的,只要他说“大吉”,严陆便肯定会继续前进,那些兵士也一定会信服。 而若是他说“大凶”…… 这自然迎合了吴良的想法,如果彼时严陆还执意继续前进,那些兵士对他的不满自然也会加剧。 不过有一件事吴良是可以确定的。 甄宓已经说明了他们现在的情况,他们绝对不可能抵达那座石屋,再继续深入只会增加迷失其中的风险,因此如果左慈的“占卜”是真才实学的话,卜出来的卦象肯定会是“大凶”。 而如果左慈给出了相反的结论。 那么吴良便不得不开始怀疑左慈的真实目的了,因为不管他的“占卜”是否是真才实学,这都直接体现出了左慈内心的意愿,他一定是希望严陆与这些兵士继续深入的…… 但问题是。 若要继续深入,左慈也别想独善其身。 除非……要么是左慈一早就知道他们身处迷幻巫术之中,并且知道怎么安全离开幻境,因此不怕深入其中,而只是想借此机会害死严陆与那些兵士。 要么是左慈其实对目前的处境一无所知,只是他比严陆对这处秘境所藏的东西更加狂热,狂热到了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程度。 第五百九十二章 龟甲灼卜(4000) 就在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左慈已经从身上取出了一个龟壳。 不过与后世人们以为龟甲占卜手段不同,左慈的龟壳并不是用来盛放铜钱的,也并没有将铜钱装入其中一边摇晃一边念念有词的操作。 他就只取出了一个龟壳,而后向一名兵士借来一支点燃的火把。 接着便将那个龟壳置于火把的火苗上炙烤了起来,静静地趴在一旁侧耳倾听。 “他这是在做什么?” “谁知道哩……” “他刚才不是说过要占卜么?” “这可能就是占卜吧?” “与我见过的不一样啊……” “……” 有些兵士看到左慈的举动,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大多都是一些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的泥腿子,见识与学识都十分有限,最主要这与他们平时见过的那些村子里招摇撞骗的神汉神婆搞的占卜手段差的也太多了些。 “收声!” 听到诸多兵士淅淅索索小声说话的声音,严陆立刻瞪眼瞅了过来,沉声警告道,“从现在起到左仙师占卜结束,谁若敢再发出一点动静,哪怕是咳嗽一声,便休怪我心狠手辣!” “……” 兵士们立刻闭上了嘴巴,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去触严陆的眉头,除非小命不想要了。 然而吴良看到这一幕。 却是越发觉得左慈应该是现在便已经掌握了一些真本事。 他虽然不懂占卜之术的精髓,但是却在流传到了后世的《周易》中看到过与左慈的举动十分相似的占卜手法,这种手法叫做“龟甲灼卜”。 这是一种上古时期的占卜手法。 当龟甲被火焰灼烤的时候将会不断发出清脆的“噼啪”声,这种声音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一种噪音,但对于掌握占卜之术的巫觋来说,却是天道传达下来的天籁之音,其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秘密。 除此之外,与这“噼啪”声一同出现的还有龟甲上被火焰灼烧出来的裂痕,这些裂痕在掌握占卜之术的巫觋眼中同样是充满无穷的玄妙。 而若是读懂了“声”与“形”的含义,并将两者结合起来解读,便能通晓未来,占破天道的秘密。 因此左慈的举动在一般人看来似是有些怪异,但却极为正统。 至少据吴良所知,商代及以前的占卜活动边都是“龟甲灼卜”的形式。 而后世发现的那些“甲骨文”,那些文字也都是用来记录占卜、祭祀活动的,考古界虽然后来对这种文字定义的全称改成了“龟甲兽骨文字”,但最开始的时候其实也是根据这些文字的用途统一将其称作“卜辞”或“占卜文字”。 另外。 除了左慈,严陆显然对此也是有些了解的。 因此他才会警告那些兵士不得发出任何动静,为的便是防止他们打扰到左慈听取龟甲的“卜声”,从而影响到占卜的最终结果。 不过这并不能说明,左慈便不会再占卜的结果上作假。 毕竟占卜的结果最终还是要有他来解读,人嘴两张皮,哪怕左慈真的会“龟甲灼卜”,也照样可以凭借个人意愿哄骗众人,使得事情向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 这个过程大约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 左慈站起身来,又捧着那块已经烧出了不少裂痕的龟壳打量了好一阵子,这才忽然面露喜色,拱手对严陆说道:“严公,卦象显示为末吉,意为严公此行必将遭遇一些波折,不过只要严公能够坚持己见排除万难,最终还是能够心想事成。” “……” 听到左慈的这番结论,吴良不由多看了左慈一眼。 这是一种最万金油的说法,若是之后的行动不顺利,也可以与卦象匹配的上,并且通过这番话已经将一块大饼悬挂在了前面的未知道路上,能够在无形之中增加严陆的信心,令其在面对逆境的时候依旧坚持下去,甚至不到咽气的那一刻,都始终相信自己只需要再坚持一下便可心想事成。 因此这无疑是最巧妙的谎言。 效果绝对要比所谓“上上吉”要好得多,之后无论遭遇什么,严陆都不会怪罪到左慈身上,不会轻易怀疑左慈看出的卦象。 如果不是提前得到了甄宓的警示,已经知道了现在的真实情况,吴良差点就信了。 “左仙师可否说明一下方才听到的‘卜声’,再为我指出这龟甲上的卦象究竟代表什么,也教我多少领略一下这‘龟甲灼卜’的绝妙之处。” 严陆也是个谨慎的人,听了左慈这番话之后并未立刻表态,而是笑呵呵的提出了新的要求。 “自然可以。” 左慈微微颔首,接着正色说道,“方才的‘卜声’时缓时疾,最疾之处如暴雨倾盆密不透风,预示着此行恐怕要遭遇一些险境,而最缓之处却细腻温和如雨后屋檐上的落水之声,恰好这最缓之处留到了最后,便预示着雨过天晴情势减缓,彼时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底,不过在没有看到‘卜辞’之前我依旧不敢轻易下结论,直到我看到这里……” 说到此处,左慈将那个烧过的龟壳拿到了严陆眼前,指着上面的一处裂痕说道,“严公请看此处,此处左边几道裂缝隐约形成了一个‘示’字,右侧的裂缝则隐约形成了一个‘甘’字,偏偏在这个‘甘’字之下有隐约出现了一个‘几’字,严公将这几处裂缝连在一起当做一个字去看,可能看出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字?” “这能是个什么字?” 听到左慈的话,吴良下意识的凑近了一些想要看看左慈所指的那几处裂缝究竟是什么形状,因为仅仅只是通过描述,他怎么都无法将这三个字连在一起想象成一个字。 毕竟仅通过读音,他甚至连左慈点明的三个字究竟是什么字都搞不清楚。 然而严陆微微眯起眼睛,甚至还特意向后退了一步,盯着那龟甲看了半天之后,才不太自信的发出一个读音:“左仙师说的莫不是qi(二声)字?” “qi?” 吴良更加疑惑,心中依旧没有猜出这究竟是个什么字。 好在此刻周围的兵士也都在眼巴巴的倾听左慈如何解释,尽管他们大部分人都不识字,却并不影响他们猎奇的心理,因此没有人上来阻拦他。 最终,吴良凑到了严陆身后,伸着脖子朝左慈所指的位置细细看去。 左慈也看了他一眼,不过并未说什么。 终于。 待吴良看到这些裂缝之后,很快便将其联系在了一起,再通过左慈的提示,以及严陆那不太自信的读音,他总算明白严陆说的究竟是哪个“qi”字了。 祺。 就是这个字,左边一个“示”,右边一个“甘”,下面再有一个“几”字,先秦时期的“祺”字正是如此书写,就连汉朝流行的小篆也是如此,具体这个“祺”字最早起源于何时,则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 谷&/span>  而这个“祺”字,则的确是一个寓意不错的字,自古便有吉祥、幸福之意。 只不过…… 其实不论是那个“示”字、还是那个“甘”字,还有那个“几”字都十分的不规则,甚至那个“甘”字还是倒着的,如果不是左慈率先作了提醒,一般人恐怕很难将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就连这三个字所处的位置也略微有些差的远了一些,因此在吴良看来,将它们组成一个“祺”字多少有那么点牵强附会、强行解读的意味。 “严公果然博学,正是这个‘祺’字!” 左慈却是立刻肯定了严陆的答案,点头说道,“正是看到这个字之后,我才敢完全确定此卦的本质为吉象,才敢在严公面前如此笃定。” “嗯……” 听了左慈的话,严陆却又微微蹙眉,似是在仔细权衡利弊。 而左慈也并不插话,只是默默的立于一旁,等待严陆做出最后的决断。 吴良则偷偷瞄了左慈一眼。 此刻他更加确定这个家伙是有备而来…… …… 片刻之后。 “继续前进!” 严陆依旧没有公开认同左慈这一卦的结论,也并未提出质疑,而是以一种十分模糊的态度命令众人继续深入。 此刻兵士们却有人已经信了左慈的说法,状态明显比之前乐观了不少。 再加上还有严陆的蛊术相胁,他们本身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是不再似之前那般忐忑不安罢了。 吴良自是不愿继续深入幻境。 可被左慈横叉了这么一杠,他原本的计划已经被打乱,又不愿在这个时候冒险便与严陆发生冲突,只得继续想其他的法子…… “且慢!” 众人刚要出发,吴良忽然嚎了一嗓子。 所有人都站住了身子,回头看向了他,脸上挂着疑惑之色。 “你又有何事?” 严陆有些不耐的问道。 “严公有所不知,我祖上除了传下几道制香的秘方之外,其实还传授给了我一门‘起乩之术’,怎奈我悟性不够,始终无法领悟这‘起乩之术’的妙处,因此这门术法到了我这里已是变得时灵时不灵了。” 吴良章口就来,毕竟这话早已不是头一回说起。 “‘起乩之术’?如此说来你还是个‘乩童’传人?” 严陆有些意外的道。 “只能算半个‘乩童’传人。” 吴良点头说道,“不敢隐瞒严公,方才休息时其实我这时灵时不灵的‘乩术’竟莫名起了作用,令我在这秘境中神游了一番,一不小心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与左仙师的卦象并不相符……” “?” 听到这里,左慈亦是意外的看了吴良一眼,看样子并不仅仅是意外吴良这‘乩童’传人的身份,应该也是没有想到吴良会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 “有话直说!” 见吴良吞吞吐吐的卖关子,严陆更加不耐,沉声喝道。 “诺。” 吴良应了一声,这才苦着脸说道,“我看到了我们继续深入的结果,这座阵法其实是一座绝杀大阵,我们所有人都陆续死于非命,甚至连一个全尸都不曾留下,没有一个人活着走到了那个石屋,这恐怕非但不是‘末吉’,而是‘大凶’。” “这……” 此话一出,方才已经轻松了一些的兵士们立刻又恐慌起来。 一个是“龟甲灼卜”,一个是“乩童传人”,他们真心不知道应该相信谁的话,但不论怎样,吴良的话都一定会影响到他们的士气。 “胡说八道!” 不待严陆说话,倒是左慈率先站出来对吴良进行了驳斥,“我这占卜之术使用多年,还从未出过差错,方才亦是已经向严公进行了解释,而你这‘起乩之术’却是莫名其妙,我能够对卦象做出说明,你可能够证明你这‘起乩之术’的真伪?” “左仙师莫要急躁,听我慢慢道来,其实我这‘起乩之术’神游之际,亦可看到一处地方的往事与故人。” 吴良却是不紧不慢,又看向严陆说道,“不知严公对这处秘境有多少了解,若是了解的足够多,或许我只需提出几处细节,严公便已可以分辨真伪。” 吴良又是在赌。 他在赌严陆此前得到的信息中有关于这处秘境的建造秘史,如此方才甄宓与他说的那些事情便可以用来滥竽充数。 并且他这样赌其实并非毫无道理,毕竟如果不是对这处秘境有一定的了解,严陆的目标便不会如此明确? “哦?你且将你看到的事情说来听听?” 严陆倒来了兴趣,开口问道。 “这处秘境的确是丹朱所建,修建秘境所用的物料却是上古唐朝的遗老‘鲧’偷盗而来,而所用之物则是天地所生之异宝——‘息壤’,我说的可对?” 吴良直截了当的说道。 “……” 听到这里,严陆眼中已是浮现出一抹意外之色。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 “唰——砰——噗呲!”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连串的异响。 众人连忙循声望去,却见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名兵士的脑袋竟已经滚落到了地上。 而他的身体则依旧保持站立状态,脖子上那个碗大的伤口正在喷射出大量血雾。 第五百九十三章 我受不了啦!(4000) “!!!” 这一刻,所有人都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恐慌之中,吓得如同兔子一般蹦跳着远离那具无头尸首。 实际上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越是如此,他们反倒越发的恐惧,没有什么比看不见摸不着的未知更加恐惧了。 而就在众人逃跑的过程中。 “唰!唰!唰!” 又有三名兵士身上飙出了血花,重重的扑倒在地。 不过这一次,他们却并未被直接斩首。 一名兵士背部被利器所伤,身上的甲胄都已破损,鲜血正从破损的甲胄中汩汩涌出,恐怕已经伤到了要害。 另外一名兵士在跑动的过程中,左腿便莫名与身体分离,一步踏空滚落在地。 而剩下那名兵士则伤到了腹部,似是有一柄利器自他腹部横切而过,瞬间豁开了一道大口子,摔倒在地的瞬间,腹腔中的部分内脏也迸射了出来,看得人头皮发麻。 “啊——!” “啊啊——救我!” “救我啊!” 这三名兵士虽然并没有被直接斩首,不至于立刻丧失性命,但同时也正在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痛苦,反倒不如斩首来得痛快。 他们疯狂的在地上打滚嚎叫,凄惨的声音几乎要冲破这处秘境,两只手更是如同溺水的人一般挣扎着伸向那群昔日的战友,希望有人能够伸出援手。 “!!!” 而其他的兵士却是早已吓破了胆,哪里还顾得了他们,只是更加慌张的四下逃命。 这次他们总算是看清发生了什么。 这地方似是有一个无形的鬼魅,此刻正举着手中的屠刀虐杀他们,而他们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被动的承受。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人会不会轮到自己。 谁也不希望下一个轮到自己。 因此只有奋力逃跑。 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全都站住!莫要慌乱!” 严陆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了惊骇之色,不过此刻他却明白自己是最不能慌乱的那个人,连忙镇定下来出声喝止那些兵士。 然而此刻这些兵士早已恐慌至极,哪里还有人顾得上听从他的命令。 偏偏这时候严陆又不能直接摇响铜铃使用蛊术来折磨那些兵士,他还要利用那些兵士来趟雷与保护自己,如此一来那些兵士将立刻失去失去行动力,在这种情况下恐怕只会死得更快,这不是严陆想要的结果。 “……” 而一旁的左慈则是下意识的看向了吴良,仅剩的一只眼睛里面浮现出一抹惊疑之色。 他虽然暂时也不明白竟是发生了什么,但吴良才刚刚说完这座阵法其实是一座绝杀大阵,所有人继续深入都将死于非命,甚至连个全尸都留不下,他们便遭遇了这样的事情,这难免不令他怀疑吴良是否与现在的情况存在什么关联? 可一时之间,左慈又想不明白究竟能有怎样的关联。 难道这看不见的杀机竟是吴良召唤出来的不成? 左慈无法相信,他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却还从未见过或听说过如此厉害的术法,何况吴良若是有这种本事,此前又怎会被张梁与严陆所困? 就算吴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身怀如此可怕的术法,他也完全没有必要与张梁、严陆虚与委蛇,只怕整个晋阳城的守军都拦不住他。 所以。 难道吴良说的是真的? 这座阵法真是一座绝杀大阵不成? 左慈忽然有些后悔。 他刚才施展的“龟甲灼卜”虽然很像那么回事,但其实根本就是在逢场作戏,只是想要借此蛊惑严陆等人继续前进罢了。 他也不知这座阵法究竟是什么阵,更不知道继续走下去将会遭遇什么事情。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那个石屋中藏有他此行势在必得的东西,只要能够得到那样东西,哪怕舍弃这副肉身都完全值得。 因此他才不怕冒险,哪怕在这之前便被张梁剜去了一只眼睛,还自愿中了严陆的蛊术,他也并不后悔。 只要能留着一口气到达那个石屋,只要得到石屋中的东西。 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不论是牺牲旁人,还是牺牲自己。 但现在。 左慈的心里也有些慌了,因为如果提前死在了这里,他便等于功归一篑了,这是左慈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事情,他明明已经牺牲了许多,绝不可能半途而废。 如果将现在的左慈比作一个落水者,那么现在的吴良在他眼中便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因为现在发生的事情证明。 吴良现在可能是在场的所有人中最了解这处秘境与这座阵法的人。 而严陆手中虽然掌握了与这处秘境有关的部分文献,但那些文献显然并未明确记载这处秘境与这座阵法的本质,否则严陆又怎会似没头苍蝇一般受他摆布。 想到这里。 慌乱之中的左慈竟又暗喜起来。 天助我也! 如果不是碰巧遇上了吴良这么一个局外人,如果不是此前极力劝说张梁将吴良与典韦也召进来,仅凭他与张梁、严陆等人,恐怕最多也就到此为止了。 而现在有了吴良这个刚刚神游了一番的“乩童”,到达那个石屋的可能性便又提升了几分! 现在唯一需要注意的是。 吴良神游的时候究竟看到了多少,是否已经看到了那藏于石屋中的东西。 若是没有看到,左慈依旧可以顺势而为。 若是已经看到…… 左慈便不得不将吴良列入竞争者的行列,之后他既要依仗吴良,同时又要对吴良有所防范,想办法削弱或是清除这个竞争者,就像对待张梁与严陆那般。 好在吴良身边只有一个典韦。 相比较而言,应是要比人多势众的张梁与严陆好对付一些,也更容易离间…… 而此时此刻。 最重要的还是先活下来,万万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如此想着。 左慈终于有所行动。 在乱局之中他并未选择仓皇逃跑,而是快速且无声的来到了吴良与典韦身边,在他看来,此刻吴良与典韦没有似那些兵士一半逃跑,定是有自己的想法,只要跟紧了他们定然不会有错…… “?” 左慈的悄然靠近并没有逃过典韦的眼睛,他虽也不知道此刻的处境如何,但见吴良并未奔逃,他便也稳住了心性,始终守护在吴良左右,就差化作甲胄用身子将吴良包裹起来。 而看到左慈靠拢过来,典韦自是立刻提高了警惕,瞪起眼睛警告于他。 “……” 左慈见状也并未越界,来到距离吴良与典韦一米左右的距离时便主动停下了脚步,而后做慌乱状避开了典韦的视线。 “……” 吴良也回头看了左慈一眼。 此刻吴良也不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此事却是极合时宜的配合了他那番“绝杀大阵”的说辞,现在恐怕没人敢不信他的邪了。 至少左慈应是已经信了,否则他为何主动来到自己身边? 而吴良之所以没有拔腿就跑,则是因为他很清楚此刻无论作何举动,现实中都是在原地踏步,别看现在那些兵士已经跑出了挺远,实际上他们仍在自己身边。 在这种情况下,最稳妥的方式便是静止不动。 毕竟与那些奋力奔跑与挣扎的猎物相比,他这种静止不动的猎物其实更不容易引起捕猎者的注意…… 与此同时。 “快回来!不可继续深入,更不可分开行动,我带你们离开此处!” 严陆最终还是没有拿出他的铜铃,眼见那些兵士四散奔逃,有的人已经跑去了更深更远的地方,他依旧在大声喊叫着试图控制局势。 然而此举却是于事无补。 就像战争中被敌军冲散的败军一般,哪怕监军不停的杀人,也照样无法阻止手下兵士节节败退,何况只是似严陆这般喊叫。 可惜这些跑远的兵士也并未安全下来。 “啊——” “啊啊——!” 依旧不断有兵士被看不见的敌人与利器所伤,不断发出痛苦与惨烈的叫声,不停地在地上打滚挣扎。 更令众人恐慌的是。 这些受到攻击的兵士并非来自一处,如今他们已经跑散,分布在了四面八方,但却依旧有人几乎同时受到攻击。 这不禁令人猜测。 难道这看不见的敌人不止有一个? 否则又怎能同时攻击两个或是多个相距几十米、甚至上百米的兵士? 若是如此…… 众人心中不由的更加绝望,如此多的看不见的敌人,他们又能逃去哪里呢? 这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的节奏啊,这便是这座“绝杀大阵”的可怕之处么,我们究竟要如何是好? 终于。 “我受不了啦!” 一名兵士忽然停下了脚步,瞳仁不断颤抖着大声咆哮起来。 下一刻,他已经扯下了身上的甲胄,而后反握兵器将兵刃对准了自己的心口,一刻都没有犹豫便用力扎了进去,接着身子一蜷慢慢的跪倒在了地上。 他的表情自是痛苦的,但在这痛苦的表情之上,竟还浮现出了一丝解脱…… “……” 看到这一幕,那些还在奋力奔跑的兵士们脚步不由的一缓,脸上的绝望之色更甚了几分。 但也仅仅是一晃神的功夫,他们便又加快了速度,心中的侥幸心理与求胜欲望教他们没有办法停下来,还不到最后一刻,万一呢? 也就在这个时候。 “欸!” 不远处的严陆忽然惊叫了一声。 吴良立刻回头望去。 却见严陆正似是触电一般跳向一侧,脸上竟是惊惧之色。 但与那些兵士不同,他还好端端的站立着,看起来似乎并未受到什么致命的伤害,至少没有脑袋落地,也没有缺胳膊少腿。 所以这是…… 吴良正有些疑惑。 却见严陆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一道长约一寸的细长红印,一缕鲜血很快自这道红印中渗了出来,顺着他的脸庞滑向了下巴。 严陆亦是有所感觉,连忙伸手抹了一把。 “!” 看到手上抹来的血迹,严陆身子微微抖动着咽了一口口水。 显然他终于还是被那些看不见的敌人盯上了,而这一击没有致命,则很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反应较快,跳开的比较及时,因此堪堪躲了过去。 严陆的表情很快便变得复杂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不应该像那些兵士一般疯狂逃窜,因为那些兵士哪怕跑得再远也未能躲过屠刀。 可是如今他已经被盯上了,如果不逃的话,难道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等待对方屠戮么? 下一秒。 “嘶!” 严陆忽然又惊叫了一声,接着又触电一般躲了一下。 这一次他捂住了手臂。 他的衣袖已是莫名出现了一道口子,而一缕血迹也正顺着他捂住手臂的那只手的指缝之间渗了出来。 这一刻。 严陆终于再也无法保持克制,更加顾不上吴良、典韦与左慈,竟似那些兵士一般不顾一切的逃窜起来。 他不想死! 但在他看来,此刻站在原地不动便注定活不成了,恐怕唯有逃命或许还能博得一丝生机。 不过此时此刻他的脑子还保留了一丝清明,并没有似那些兵士一般漫无目的的四处逃窜,而是直奔他们来时的方向逃去。 他定是也已经信了吴良的邪。 因此不敢继续深入,想要尽快原路返回。 但饶是如此。 那看不见的敌人却依旧不肯放过他,才刚跑出去几米。 只听“唰”的一声,严陆肩膀处的衣物便又莫名出现了一道口子,严陆吃痛打了个趔趄,一道鲜血随之飙了出来。 但他仍不肯轻易放弃,踉踉跄跄的继续向前奔跑。 “唰!” 这次是他的右侧小腿出现了一道口子。 严陆身子失去了平衡,终于重重的扑倒在了地上。 这已经是严陆受到的第四次攻击,与其他的兵士不同,那些兵士几乎都是一击毙命,而严陆却似是被那看不见的敌人看对了一般,几乎每一次攻击都似是故意避开了致命之处,好像并不想一击将其击杀,而是想慢慢的折磨他。 “这……” 看到这一幕,再看看站着不动也安然无恙的自己、典韦与左慈。 吴良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心中反倒安定了下来。 第五百九十四章 快!(4000) 张梁! 吴良已经想到了张梁。 如果是这处秘境的缘故,这里的所有人便都将受到无差别的攻击,最多只是分个谁先死谁后死罢了。 没有理由其他的兵士要么是一击毙命,要么是一击断臂断腿,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却唯独在严陆一人身上开启了折磨模式,每一击都只是一些皮外伤,甚至有故意在避开其要害部位的成分。 这里面有着极为明显的人为成分。 而会做这种事,也能够做这种事的,便只有此前落水失踪的张梁一人。 并且吴良才刚刚从甄宓那里得到了消息,张梁非但没有死,还在获救之后重新集结了更多的人手准备追杀进来。 此前还在睡梦中的时候,甄宓便说过张梁应该到了。 那么现在他们遭遇这种情况,便很有可能是张梁终于赶到。 再加上甄宓还说过,张梁获救上岸之后便说严陆在水下时想置他于死地,立誓要将这个忘恩负义的奴子碎尸万段。 因此无论是时间上,还是动机上,张梁都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而这也正是吴良与严陆、左慈等人之间出现的信息差。 目前在场的所有人中,绝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张梁没有死、并且还准备重新杀进来的消息,因此也只有吴良能够想到这茬,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念头。 不过。 吴良现在倒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 假如现在他们遭遇的情况真是张梁所为,身处迷惑阵法中的他们非但一直在原地踏步,也完全看不到张梁与他重新召集的人马,只能引颈待戮。 那么张梁与他重新召集的人马八成应是没有受到这个迷惑阵法的影响。 否则他们应该也将在原地踏步,也未必便能够看到严陆等人,也应该会陷入与他们相同的窘境。 甚至,张梁等人还有可能遭遇截然不同的境遇。 毕竟谁也没说过这个迷惑阵法的效果便是唯一的,谁也不能保证它会不会因为入阵者的心理、人数、状态、情绪等等因素产生不同的效果。 至少就吴良此前经历的情况来看,他们这伙人与那些前去查探四周石台的兵士显然便是遭遇了不同的迷幻效果。 当然,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这座迷幻阵法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够产生作用。 虽然甄宓说过他们自打上岸之后便一直在原地踏步,但其实他们上岸之后,还在原地停留了一段时间用来观察这处秘境的情况。 因此直到现在吴良也还能不能确定这座迷幻阵法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才真正开始对他们起效的。 或许的确是上岸的那一瞬间便已经中招。 却也有可能是在上岸的几分钟、或是十几分钟之后。 这一切来的悄无声息。 吴良仔细回想,也不曾回忆起那期间出现疑似现实与幻境的界限,根本就无从考证与判断。 而若是这座迷幻阵法的确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够产生作用。 那么张梁等人也的确也可以在阵法生效之前对他们做许多事情,就比如像现在一般,对他们进行一场“幽灵杀戮”。 而除了以上的猜想,便只剩下了最后一种可能: 张梁或许掌握了应对这座迷幻阵法的方法! 毕竟在这之前,张梁便已经自这处秘境的前半部分得到了一些文献资料,而严陆手中的那块遮遮掩掩的疑似刻有楔文的甲骨也定是文献资料中的一部分。 那么张梁便有可能还得到了一些其他的文献资料。 鉴于张梁与严陆此前维系的主仆关系,这些文献资料一定是先经由张梁查验,那么张梁便也有可能保留了最重要的部分,只将一部分对他而言无关紧要的文献交给了严陆……此事无关信任程度,就像吴良绝对不会将自己那穿越者的身份告诉瓬人军中的任何人,配制黑火药的时候也只教典韦一人在场一样,他可以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任何一个瓬人军骨干,却同样有自己认为必须要保守的秘密。 而张梁与严陆亦是一样。 那么张梁此前对严陆绝对信任,也依旧有保留一部分秘密的可能,何况张梁还未必便对严陆绝对信任。 若是如此。 事情反倒变的对吴良有利了,至少张梁暂时还没有杀他的理由,而他也了直接跳过这座迷幻阵法、亲自见一见那间石室中究竟藏了什么东西的机会。 至于之后要如何从张梁手中脱身…… 吴良现在的状况便是如此,只是从严陆手中重新回到了张梁手中而已,处境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情况自然也不能算是变得更糟了。 就在吴良思索这些的过程中。 已经又有一些兵士死于非命、伤于无形。 这个幻境广场上哀嚎声不绝于耳。 而严陆的身上也有多了几道新伤,不过与那些兵士不同的是,这些伤口依旧只是些短时间内不会致命的皮外伤。 “……” 看到这一幕,吴良怀疑如果此事真是张梁所为的话,他恐怕是真的想将严陆千刀万剐。 与此同时。 严陆几次打算起身,都被适时而至的新伤放倒,生死攸关之际早就没有了此前的从容与老谋深算。 也就在惊惧绝望之际,他竟瞥见了不远处毫发无伤的左慈、吴良与典韦。 “左仙师救我!” 严陆扯开嗓子不顾形象的哀求,甚至抛出了一个十分诱人的条件,“只要你能救我,我便答应你收回下在你身上的蛊虫,自此你再也不需受制于我!” “……” 闻得此言左慈并无心动之色,脸上反倒浮现出一丝冷漠。 别说是他不想救,就算是真有心搭救,现在亦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如何知道应该如何向严陆伸出援手,莫要一不小心把自己也搭进去才是真的。 而看到这一幕。 吴良则是越发确定左慈心里有鬼。 左慈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在意被严陆下在身上的蛊虫,否则就算是真没办法,听到这话至少应该表现出那么一丢丢的犹豫…… 吴良甚至怀疑左慈是不是有对付蛊虫的办法。 只是此前为了获得张梁与严陆的信任,才故意中招还佯装不知,只等办完这里的事情之后便可以将蛊虫驱除。 毕竟据吴良所知。 一旦养蛊人死去,养蛊人所下的蛊虫便会失去控制,就算不会立刻暴走取了受害者的性命,经过一段时间的发育之后,也同样会带走受害者的性命。 即是说一旦严陆死了,而左慈没有办法驱除蛊虫的话,恐怕也不能获得太久。 另外。 吴良也越发觉得严陆根本就没有给自己与典韦下蛊。 谷&/span>  否则严陆现在便应该一起向站在左慈旁边的他们求助,至少吴良此前已经显露过了一点本事,也不能算是一般人,况且他与典韦也并未受到莫名的攻击。 而之所以如此,则可能是因为此前严陆根本就没有将他们二人放在眼中,又或者待他们二人用完之后便会被立刻灭口,没有浪费蛊虫的必要…… “左仙师!” 眼见左慈面对自己的求助竟毫无反应,严陆绝望之际竟恼羞成怒,立刻将那个小铜铃自怀中掏了出来,目露凶光道,“你若敢袖手旁观,那便怪不得我不顾情面了,我只需摇动几下铜铃,便可保证你在一炷香的功夫之内被蛊虫折磨而死,我死了你也休想好过!” 这可不仅仅是要左慈一人陪葬。 只要这小铜铃一响,那些兵士同样会立刻受到蛊虫的折磨,除了吴良与典韦之外,没有人能够幸免。 “这……” 看到这一幕,吴良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他们虽然身处幻境之中无法看到真实的情况,甚至连外界的声音都无法听到,但外界是否能够听到他们传递出来的声音呢? 比如说话的声音。 再比如……铜铃发出的声音? 而此前吴良便意识到严陆极有可能给身边的大部分人下了蛊,甚至连那些能够出入这处秘境的兵士都不曾放过,那么如果现在正在宰杀他们的正是张梁,张梁与召集来的人马是否也有可能早就被下了蛊虫。 严陆一旦摇响铃铛,这声音也能传递道真实世界的话。 有没有可能出现除了他与典韦之外“无人生还”的情况? 想到这车。 吴良忽然特别期待严陆摇动铃铛,这无疑是一个对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试验,没准儿他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成了最后的赢家呢? 快! 快摇啊你倒是! 废什么话? 吴良心中如此想着,嘴上却不能说出来,毕竟这一切都还只是他的猜测,一切盖棺定论之前率先表露自己的心声,极有可能为自己惹来新的麻烦。 与此同时。 左慈却是终于没办法在袖手旁观,皱起脸来极为无奈的对严陆好言说道:“严公莫要冲动,不是我不愿上前搭救,实在是这迷阵已经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此刻我亦不知如何是好啊……” “啊!” 严陆的背部又凭空飙出一抹血花,不由发出一声痛叫,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多了几分狰狞,咬牙吼道:“既然如此,那便一起死吧!” 不过此刻严陆依旧死死握着那个小铜铃。 即使吃痛身子抖动了一下,也没有令他小铜铃轻易响起。 可见他心中其实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并没有言语中的那么决绝与疯狂,毕竟那小铜铃一旦响起,就真的再也没有人能够对他伸出援手了。 “严公且慢!” 但这话却是吓得左慈变了面色,忙不迭又道,“事出突然,你总要容我稍微想想,请你再受苦坚持一下,我这就想,我这就想办法!” “快……啊!” 严陆也的确是个狠人,脸上那个“张”字烙印上又多了一道口子,他却依旧能够稳稳握住那个小铜铃,硬是不令其在不该响的时候响起来。 因为对严陆而言,他现在握着的便是最后的生机…… 靠! 摇啊! 你倒是快点摇啊! 墨迹个屁呀,他能救你早就救了,相信我严公,你指定没救了,快点拉点垫背的吧,快快快,别再做无畏的挣扎了…… 吴良亦是心急如焚,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如果不是担心严陆的蛊术未必能够传到幻境之外的人耳中,未必能够将里里外外所有的人赶尽杀绝,自己贸然行动恐怕惹来其他的麻烦,他现在肯定已经走过去帮严陆摇上一摇了。 就算再不济,肯定也得说几句骚话离间一下严陆与左慈,从而推动一下摇铃的进程。 “速来救我!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给你最后五个数!戊!” 严陆不耐的继续催促,直接给左慈下了最后通牒。 “严公……” 左慈还想说些什么。 “丙!” 严陆立刻打断了他,厉声喝道。 “我真是……” “丁!” “再给我些时间……” “乙!你真当我不敢么?!” 此刻严陆已是双目血红,面目狰狞的脸已被那几道口子流出的鲜血染红,宛若才从尸堆中爬出的恶鬼,正死死盯着下一个将被他拖下冥府的倒霉蛋。 而这个倒霉蛋,无疑正是左慈。 “我来!我来了!我扶着严公原路退出去!” 左慈终于不敢再拖延,顶着一脸要死的表情快步奔向严陆。 靠! 这就完了? “典韦!” 吴良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侧目冲典韦使了一个眼色。 典韦立刻会意,抬脚便准备追向左慈,虽然不知道吴良究竟什么意图,但他却明白吴良这是要他前去阻拦左慈。 其实此举吴良亦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一来,他自然还是希望严陆摇响铃铛,如此行事自是为了给他一些“动力”; 二来,如果外面的正是张梁,此举表面上看起来其实就是站在了张梁这一边,就算铃铛响了张梁没事,张梁只见到他们组织左慈救助严陆,说不定时候还有可能被张梁当做“自己人”。 然而就在此时。 “?!” 严陆的手却是忽然一僵,随即面色大变。 而吴良则在严陆的手上清晰的看到了一个凹陷在其皮肤表面的手印! 第五百九十五章 左慈的哲学(4000) 那是一只无形的手。 这只手的手劲很大,如此一抓竟便使得严陆的手没有办法再动半分,更加没有办法摇响手中的小铜铃,脸上随即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这?” 左慈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随即停下脚步,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如此看来此事应该与左慈无关,否则他便不应该是这样的表现。 而与此同时。 吴良又注意到,严陆那握着铜铃的手指略有松动。 不过这绝对不是严陆自己的意愿。 他仍旧紧紧的握着铜铃,因为太过用力手指的关节都有些发白,只是那铜铃似是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作用,正在一点一点的掰开他的手指,试图将那个铜铃取走。 而严陆此刻则正在尽力抵抗这股无形的力量,只可惜这股力量明显要强于他,他恐怕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除此之外。 吴良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那个铃铛中悬挂着的能够发出响声的铜丸应该也已经被捏住了,毕竟在严陆与那股无形之力争夺的过程中,那个铜铃早已晃动了许多次,但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 而捏住铜铃中铜丸的人显然不是严陆,肯定亦是来自那股无形之力。 即是说,如果做出此事的人正是张梁的话,张梁此刻定是也不想教这铜铃响起来。 难道张梁早已知道严陆下蛊的事情? 又或是他也只是方才听到了严陆与左慈的对话,因此得知了此事,而现在左慈对他还有用处,因此不希望严陆带着左慈一起去死?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啊!” 严陆又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叫,瞬间放开了手中的铜铃。 吴良再仔细看去,才发现严陆的手腕上又莫名多了一个伤口,而这伤口与此前的利器划伤不同,并没有留下一道细长的创口,而是留下了一个三角形的小洞……好像是被什么尖利之物狠狠捅了一下。 而更加怪异的是。 那铜铃脱手之后,既没有跌落在地,也没有去想它处,竟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完全就是凭空消失! 难道幻境中的东西被外面的人取走之后,身处幻境中的人便再也看不到了? 吴良只能如此推断。 因为那些伤亡兵士的冰刃早已散落在了地上,亦有部分随身携带的东西被抛在了一旁,这些东西却并未消失,唯有这个一看就是被人夺走了的铜铃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即是说。 幻境中的物品消失与否,应是与是否被外界的人持有有关。 若是如此。 左慈便应该算是暂时安全了。 因为幻境中显然听不到来自外界的声音,如果严陆给他下的蛊必须要声音催动的话,那么即使有人近在咫尺摇动铜铃,他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当然。 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蛊虫并未受到幻境影响,左慈听不到铃声,不代表他体内蛊虫也听不到铃声,因此他体内的蛊虫照样有可能“莫名”被催动,令他死的不明不白。 不过想想方才那股“无形之力”与严陆抗衡时的细节。 夺走铜铃的“无形之力”应该并没有这么做的打算,因此左慈体内的蛊虫“莫名”发作的可能性亦是不大。 “救命——啊!” 又一个惨叫声戛然而止。 随行的兵士们依旧在遭受屠戮,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尚且活着的兵士便已只剩下了十几人。 而那些此前负伤的兵士居然也已经被补了刀,很快便没了气息。 那股“无形之力”显然有将他们赶尽杀绝的意思,并无丝毫怜悯之心。 …… 身边不断传来兵士们的惨叫。 吴良听在耳中,心里已经有些麻木。 在一个这样的时代,人是很容易麻木的,他怕是早已行够了万里路,见过了许多比这还要更加惨烈的情景。 甚至就连他这穿越人生的伊始,都是在一座死人堆积而成的小山中。 吴良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其实也并不缺乏同情心与同理心。 当初在发掘海昏侯墓的归途中,他可以给那数百名剪径的黄巾军余孽留下几车粮食,可以命人故意给他们留下活扣,放他们一条生路。 同时也能够在前往齐哀公墓的路上,将那些装神弄鬼残害百姓的“寿曹道阴兵”扒光了衣服,绑在树上活活冻死。 所以,他从未放弃过自己的坚持。 而现在的麻木,则是因为自身难保,不麻木又能如何? 何况这些兵士便真是无辜的么,他们既然能够进入到这里,那么便必然已经可以算是张梁的嫡系,此前借助祭祀典礼给城内百姓发放“实心肉”的事情,他们一定都有参与…… 吴良很快便为自己的麻木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他不由在想,如果他也拥有曹老板的那样的野心,或许也会成为一个颇有争议的枭雄,因为他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一将功成万骨枯”的现实,能够在必要的时刻变得麻木不仁并毫无心理负担。 所以,他还真就算不得什么好人,更与圣人没有半毛钱关系。 而就在他胡思乱想的过程中。 伴随着最后一名兵士惊恐至极的惨叫,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了。 此刻活着的便只剩下了四人。 吴良、典韦、左慈与严陆。 吴良、典韦与左慈三人此刻依旧毫发无伤。 而严陆身上则至少有十几处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找不出一处完好的地方。 不过严陆却还好端端的活着。 自他的铜铃被抢走之后,身上便没有再多处伤口,仿佛那股“无形之力”临时改变了主意,打算放他一马。 “……” 此刻吴良心中已经笃定做出这些事的人便是张梁无疑。 只是他有些不太明白张梁的此刻意图,为什么杀了所有“背叛”他的兵士,却独独留下了严陆的性命。 难道是觉得教严陆这么死去太便宜他了么? 这在吴良看来可是大忌。 既然决定杀人,便一定要一鼓作气,务必做到斩草除根,方可永绝后患,否则便是对自己的身家性命不负责任……当初他在面对马超与庞德的时候便是如此。 不过他依旧没有点破。 而是始终保持着惊弓之鸟的状态,用恐慌的语气对左慈说道:“左仙师,我说的没错吧,此处果然设有一座绝杀大阵吧,如今人都已经死完了,要不咱们也快些原路返回吧?或许还有可能走出这座杀阵。” “!” 左慈似是被吴良吓了一跳,身子抖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回头看向吴良面色复杂的问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奇、奇怪,哪里奇怪?” 吴良面露惊疑之色,开口反问。 “即是绝杀大阵,那么便应赶尽杀绝才是,为何独独留下了我们四人的性命,而我们三人更是毫发无伤?” 左慈蹙眉问道。 加上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的严陆,活下来的的确是四个人。 而毫发无伤的也的确只有他们三个人。 “这……不知左仙师此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吴良佯装不知。 不过左慈的反应倒也正常,吴良能够意识到的事情,左慈自然也可以想到。 两者唯一的区别便是吴良知道张梁还活着,并且还召集了更多的人手赶来复仇,而左慈却对此一无所知。 因此左慈现在的处境照样很危险。 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教张梁听到,难保不会给他惹来什么麻烦。 而此情此景之下,吴良又不可能给他什么提示……左慈现在就只能自求多福了,希望这个家伙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其实吴良并不希望左慈遭遇什么不测。 因为根据历史记载,他有理由怀疑左慈可能才是最有机会闯过这座阵法,最终走进那间石室并有所收获的人…… 而对于吴良而言,左慈自然也是最合适的领头羊。 “只是觉得不可理喻,这座绝杀大阵似是有的放矢一般,超出了我以往对阵法的认知……” 左慈依旧蹙眉说道,仿佛还在思琢此事的问题所在。 “你究竟走不走,你若不走我便先走一步了,我现在是一刻都不想在这地方多留,万一这阵法再运作起来,想走可就走不成了。” 吴良接着又苦着脸说道。 如此也是为了教左慈暂时闭嘴,免得他胡乱说话。 若是原路返回便能够走出这处幻境,到时候左慈自然会见到张梁,自然也就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而若是走不出…… 那也只能再想其他的办法,总是不要说了会被张梁迁怒的话,便还有回头路可走。 何况张梁应该也会想办法将他们解救出来。 否则又怎会留下他们的性命? 这说明他们对于张梁而言肯定还有用处。 “他呢?他又要如何处置?” 左慈却又指着缩在地上一脸惊恐的严陆问道。 严陆的双腿亦是有些创口,虽然看起来并不算太严重,但走起路来却已经有些不太利索,否则之前又怎会跌倒在地? “他此前用蛊术害你,你与他也算是有不少仇怨,此事自然也应由你说了算。” 吴良果断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推了出去。 “我对他的性命并无兴趣,只是方才你也看到了,他那可以操弄蛊虫的铜铃莫名消失,这才是最令我不安的地方……” 左慈有些犹豫的道。 “你若带我出去,我便答应为你引出蛊虫,令你再无后顾之忧!” 听到这里,严陆终于看到了一丝生机,连忙扯着嗓子主动对左慈如此表态道。 “你觉得他的话可信么?” 左慈瞟了严陆一眼,却对吴良问道。 “此人连跟了几十年的主子都能背叛,口中的话是否可信你自己考量。” 吴良亦是瞥了严陆一眼,故意说道。 结果严陆却又连忙对左慈补充道:“那蛊虫若是留在你体内,就算没了我那铜铃操弄,你亦活不过半年,因此你只能信我!何况以我现在这副模样,我的性命已经寄托在了你身上,倘若出去之后不信守诺言,你亦可轻易将我杀死!” “我是说那铜铃,你可知去了什么地方?” 左慈却忽略掉了严陆的这番话,接着问道。 “我也不知,方才我只觉得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与我抢夺铜铃,而那铜铃脱手的瞬间便失去了踪迹,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严陆亦是面露疑惑之色,十分无奈的说道。 “嗯……” 左慈随即陷入了沉默,似是在思琢些什么。 吴良见这两人说起来了没完没了,终是插嘴说道:“看来左仙师并不在意自己的身家性命,那你慢慢聊吧,我们先走一步,保重。” 说着话。 吴良便对典韦点了点头,两人便立刻抬脚向起始之处走去。 其实他这话也是一语双关,严陆说没了铜铃左慈也活不过半年,而左慈却只关心铜铃的下落,虽然乍一听起来似乎并没什么问题,但仔细一想,也可以理解为左慈只在意现在的死活,并不在意半年后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这也是个问题。 吴良不由想起了历史记载中左慈曾留下的那句话:“我之所以有大的祸患,是因为我有身体。等到我没有了身体,我还有什么祸患呢?” 这句话同样乍一看起来似是应该归入哲学的范畴。 但做为三国史上最具玄幻色彩的方士,吴良亦有理由怀疑这句话不仅仅是一句哲语,说不定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 “且慢!” 左慈见状却连忙叫住了他们二人,一边跑到严陆身边将其扶助,一边用恳求的语气对他们说道,“可否请二位帮把手,我得带此人出去,或许他还有其他的用处……此举对二位亦有益处,若是他死在了这里,秘境之外的那些兵士恐怕未必会放我们一条生路,而他活着,说不定还可以加以利用。” “这……” 吴良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向左慈与严陆望去。 他并不是在考虑左慈的话,而是在观察左慈有没有因为此举受到“无形之力”的攻击。 若是没有,便说明张梁也希望他们将严陆带出幻境。 第五百九十六章 泥鳅蛊(4000)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左慈将严陆从地上扶起来。 那“无形之力”的攻击都没有再出现,非但左慈没有受到攻击,就连严陆也没有再受到任何攻击。 如此吴良已经明白了张梁的想法。 他是希望他们将严陆带出去的……至于为何会突然手下留情,吴良倒觉得未必便是张梁念及旧情,最终对严陆网开一面。 这恐怕便是最为经典的“反派死于话多”。 后世人们看到这种剧情的时候,通常都会吐槽编剧的强行加戏,主角的主角光环与反派的愚蠢无脑。 但站在某些反派的角度仔细想一想,其实反派做出这样的举动也有自己的道理。 就比如现在的张梁。 他此前既然采用了最为残忍的“凌迟”手段来折磨严陆,那么心中必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这种仇怨又怎会在短时间内轻易转变? 因此张梁暂时留下严陆的性命最大的可能便是:他不希望严陆如此轻易、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 他想要发泄出心中的恨意。 他想要教严陆明白究竟是谁要杀死他。 他想要看到严陆见到他之后的绝望表情。 他想要严陆明白此前试图加害于他的举动是多么的愚蠢。 他想要以胜利者的姿态去嘲讽严陆,严陆越是绝望、越是悔恨,他的心中便越是痛快。 他需要在事实上杀死严陆实现复仇。 但仅仅只是杀了严陆,并没有办法令他的心理得到满足,他必须要严陆死的明明白白,死的绝望且悔恨,才能够获得心理上的终极满足。 就像后世许多智商超群的罪犯一样,他们在做某一件事时总会给警方留下一些线索,与许多低级的罪犯不同,他们反倒希望警方能够发现这些线索,甚至能够猜到他们的意图,如此才能够满足他们那变态的成就感。 而后世犯罪心理学也进行过调查。 研究表明,超过70以上的罪犯,在案发之后都会亲自回到案发地点查看情况,甚至会若无其事的与围观的路人讨论案件情况。 这种行为也与类似的心理有关…… 所以。 吴良以为,别看现在严陆暂时躲过了一劫,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接下来若是真的见到了张梁,他的下场恐怕只会更加凄惨。 “走吧,咱们也去帮帮左慈。” 好似犹豫的沉吟了片刻之后,吴良终于对典韦点了点头,而后有些不太情愿的走上前去帮忙。 他并不在意严陆最终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而张梁又究竟会不会死于话多。 他在意的是现在张梁占据了主动,此举算是迎合了张梁的想法,同时倘若严陆还留有什么后手,他与典韦也算是帮了严陆一把。 如此算起来,无论怎样两头他都不会吃亏,这无疑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 返程的路似预想的的一般顺利。 幸亏有吴良与典韦帮忙,否则仅凭左慈一人的体力,肯定要花费很多功夫才能够勉勉强强的将已经半残的严陆带回去。 不过到达最初登陆的河岸之后,吴良等人却并未如愿走出幻境。 或许左慈与严陆直到现在还没明白目前的处境,但吴良却是无比清楚,若是他们已经走出了幻境,现在便应该已经可以看到张梁了。 然而此刻他们四人却依旧只能看到彼此,并没有看到更多的人。 “吴、吴公子,你此前曾以乩术神游这处秘境,那么依你所见,我们如今应当如何是好?” 经过这件事,严陆倒对吴良客气了许多,开口虽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将他尊称为公子。 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严陆已经半残,左慈的体力又不怎么样,吴良与典韦这对不受蛊虫影响的主仆自然便成了四人当中最有话语权的人。 当然。 严陆不先问左慈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前在对这座阵法的判断上显然是吴良这个“乩童传人”更胜一筹,左慈则成了背景板。 因此此刻严陆也是更愿意相信吴良的判断。 “依我所见,你如今应该先履行诺言,将他体内的蛊虫引出来才是。” 吴良果断努了努嘴,又将问题踢回了左慈与严陆那边。 张梁应该就在旁边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听着他们的一言一语,他认为此刻最稳妥的做法便是少说话少表现,免得惹火上身。 至于他杜撰出来的“乩术”。 吴良怀疑此前张梁便已经听到了,因此严陆如今再提起也没什么打紧,倘若之后张梁询问时,自己再随机应变亦是不迟。 与此同时。 吴良还从这个问题中听出了严陆此刻竟还有前往那个石屋的想法。 否则严陆此刻便不应该问“我们如今应当如何是好”,而是应该问“我们如今应当如何离开”。 这亦是引起了吴良的警惕, 他不得不怀疑严陆是不是还留有什么后手。 毕竟此刻从明面上来看,严陆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若是再执意前往那间石室,无论石室中藏了什么奇珍异宝,大概率都只会给旁人做了嫁衣。 严陆是这种“乐善好施”的人么? 显然不是! 这个家伙心里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这……” 严陆看起来应是没想到率先提起此事的人不是左慈,竟是吴良,不过碍于此刻的形势,他还是不得不干笑了一声,被迫说道,“这是自然,左仙师方才救我性命,我又怎会出尔反尔……左仙师,请你过来吧,我这便为你引出体内的蛊虫,不过在这之前有一事我仍要说明,你那只眼睛虽是我亲自动手,但却是张梁的意思,我一个做奴子的那时亦是身不由己。” 这个家伙心思是真细。 到了这一步居然还记着先将这件事甩锅出去,免得为左慈引出蛊虫之后,再受到左慈的报复。 “吴公子此刻竟还记着我的事情,如此大仁大义,倒教我有些惭愧了。” 左慈则优先向吴良拱手谢了一声,大概也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这才不紧不慢的走到严陆身边任他施为,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急切。 “左仙师言重,只是同病相怜罢了。” 吴良看在眼中,亦只是笑了笑以示还礼。 然而此刻他的心中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张梁掌握了应对这座迷幻阵法的手段,能够将他们拉出幻境的话,那么应该很快就要现身了。 因为他夺走了严陆那只操弄蛊虫的铜铃。 就算张梁暂时还不知道严陆给几乎所有进入到这里的兵士都下了蛊的事情,也肯定已经知道那只铜铃干系着左慈的性命,而他此前既然夺走了那只铜铃,当然也是想要借此来控制左慈,又怎会老老实实的待在一旁看着严陆为左慈引出蛊虫? 所以吴良教严陆信守诺言并不仅仅只是拖延时间。 当所有人以为他还在第一层的时候,他其实早就已经站在了第五层。 …… 谷&/span>  严陆支撑着身体盘腿坐待地上,平心静气了片刻。 “引出蛊虫的过程中,你会感觉到些许不适,忍耐过去便好了。” 如此对左慈说了一句话之后,严陆慢慢将手伸向与他面对面席地而坐的左慈腹部,左慈亦是深吸了一口气,静静的等待。 竟还能耐得住性子么? 吴良立于一旁默默的瞧着,心中却如此想到。 他坚信张梁绝对不会允许这件事顺利进行,只是他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动手就不好说了,反正……不会远了。 终于。 严陆的手触碰到了左慈的腹部。 “咕!” 左慈的身子立刻抽动了一下,而后脖子猛然伸的笔直,嘴巴亦是微微张开,忍不住发出了一个类似于饱嗝一般的响动。 “起!” 严陆又轻吟一声。 接着手开始沿着左慈的腹部慢慢向上移动。 而左慈则似乎正在承受难以忍受的痛苦,整张脸皱作一团涨的通红,同时额头与脖子上的青筋亦是如同蚯蚓一般根根暴起。 与此同时。 “咕!咕!咕!……” 左慈的喉咙里面传来了更加频繁的响动,仿佛有一股气体正在顺着喉咙不断的向外涌。 空气中很快便弥漫起了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道,哪怕吴良站在几米之外,亦是被这腥臭的味道呛的蹙起了眉头。 而严陆的手则依旧在慢慢上移。 可惜现在左慈穿着衣服,否则吴良还真想看一看左慈的身体是否也有不同的变化,毕竟此前严陆使用铜铃激发蛊虫的时候,左慈与那些兵士的露在外面的皮肤之下便可以明显的看到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的涌动。 “咕!咕!咕!……” 左慈喉咙里发出的响动更加频繁。 严陆的手也终于移动到了胸口的位置。 就在这时。 “咕——” 左慈喉咙里发出的响动猛然强了许多,他的嘴巴亦是不由自主的张的更大。 而透过左慈那大张的嘴巴,吴良竟在他的喉咙中看到了几个探出来的滑腻腻的小脑袋。 那小脑袋有鼻子有眼,嘴巴则十分扁平,甚至嘴巴的两边还有两条细长弯曲的触须…… 鱼? 吴良心中一惊。 这东西真心很像是鱼的脑袋。 吴良不由想到了古籍中记载过的一种蛊术,貌似是叫做“泥鳅蛊”,而在他的印象中,与“鱼”相关的蛊术中,似乎也只有“泥鳅蛊”。 何况那脑袋的大小与形态,的确与吴良小时候抓过的泥鳅十分相似。 当然。 这只是他自己的猜测,并不能作数。 他现在更加在意的是,张梁竟还不打算干涉么? 若是再不干涉,这蛊虫恐怕很快就要被严陆引出来了…… 就在这时。 “嘭!” 严陆终于又受到了一股“无形之力”的作用,猛然不受控制的向后摔去。 他的手自然也因此脱离了左慈的胸口。 而左慈则在又发出一个“咕”声之后,做出了一个不由自主的吞咽动作,接着方才的不适反应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咳咳咳!” 重重的咳嗽了半天,左慈的脸上尽是惊疑之色。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方才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只差一步蛊虫便会被引出,但就差这一步,便是功亏一篑。 最重要的是。 那股“无形之力”又出现了,此刻左慈终于意识到,他们恐怕依旧没有走出那座绝杀阵法! 只是这阵法实在太古怪了! 怎么就像是个活生生的有想法的人似的? 终于动手了! 看到这一幕,吴良却是精神一震。 只是不知为何,张梁现在还没有将他们带出幻境,还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 难道张梁也不知道应对这座迷幻阵法的方法? 不应该啊? 若是如此,张梁又怎会留下严陆的性命,又怎会任由他们搀扶着严陆在原地踏步这么久,他绝对知道这是一座迷幻阵法,甚至知道他们在这座迷幻阵法中经历着怎样的事情,更知道怎样助他们走出幻境,否则便完全没有那么做的理由。 毕竟他们深入阵法时走了两个时辰。 原路返回时因为带了严陆这个累赘,更是用了超出两个时辰的时间。 张梁若不是心中有底,若还是个正常人,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样的耐心…… 正当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快!我们现在仍未走出绝杀大阵,此处断然不能再作停留,我们应立刻乘坐竹筏离开,待到了外面我再为左仙师引出蛊虫不迟!” 严陆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惊惧不已,飞快翻过身来,一边扯着嗓子向吴良等人死后,一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挣扎着向停靠在暗河边上的竹筏爬去。 “……” 看到这一幕,左慈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的看向了吴良。 “走!” 吴良则认为做戏应该做全套,已是露出惊恐之色,带着典韦便向最近的那个竹筏奔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 “欸!什么东西?!” 严陆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空气墙。 接着他们的周围瞬间浮现出了许多道人影,那些人全都全副武装,身上披着统一制式的长款冬衣。 第五百九十七章 张梁的意图(4000) 这些忽然浮现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已是不言而喻。 而严陆撞上的“空气墙”亦是已经浮现了出来,那不是旁人,正是严陆与左慈都认为已经死在了暗河之中的张梁。 忽然撞上“空气墙”,严陆自是吃了一大惊,连忙抬头望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猛然浮现出来的张梁。 “鬼啊!” 严陆顿时面如土色,失声叫了出来,吓得立刻搓动着双腿的向后退却。 吴良虽然不确定当初他使用“御水术”将严陆与张梁等人掀入水中之后,水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严陆后续的表现来看,他一定是确定张梁已是必死无疑,因此才会亮出“蛊术”那张隐藏了多年的底牌控制众人,试图取而代之。 而从严陆现在的表现来看,张梁的忽然出现亦是完全超出了严陆的预料,否则他又怎会连确认都不确认一下,便将张梁称作是“鬼”。 更何况还是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出现…… “?!” 非但是他,左慈亦是面露惊色,下意识的下后退了两步,似是寻找依靠一般躲到了吴良与典韦身侧。 “……” 吴良心里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也立刻做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一脸惊惧的望向张梁,免得太过淡定引得张梁对他产生疑心。 如此“紧张”的氛围之下。 “唔……哈哈哈哈!” “这几个人……” “张公恕罪,末将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一些忽然浮现出来的兵士竟放声大笑了起来,他们都经过严格的训练,任何时候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而此刻便是他们忍不住的时刻。 毕竟此前他们并未陷入幻境,而是在幻境之外围观吴良等人“原地踏步”,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尤其是遭到他们屠戮的时候,还做出了许多在他们看来十分滑稽的举动,这在他们看来本就是一件十分好笑的事情。 此刻再见到吴良等人如此惊惧的表现,甚至严陆竟还将活生生的张梁当做了鬼,这自是极大的满足了他们心中那人性本恶的恶趣味,自是很难忍住笑意。 不过这并不能掩盖他们方才做出的残忍行径。 他们的兵器全都被鲜血染过,只是经过两个时辰的蒸发,兵器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只在兵器的表面留下了一层深红色的“镀膜”。 他们的脸上、手上、身上也布满了飞溅而上的血迹。 有些已经被他们自己抹开,有些则还保持着原样。 这一切的一切。 在他们此刻发出的开怀笑声和脸上的笑容中,都显得无比讽刺。 而与张梁和这些兵士一同出现的。 还有那些已经被他们屠杀殆尽的残缺不全的兵士尸首,方才那些兵士的尸首还分布在远处的广场之上,距离吴良等人已经很远。 而此刻这些尸首却已经近在咫尺。 尸首流出的血液已经将吴良等人脚下的地面完全覆盖,他们就站在这样一片逐渐趋于干涸的血泊之中,踩在上面甚至能够感觉到黏腻的感觉,抬脚的时候甚至会出现拉丝…… 与此同时。 浓烈的血腥味已是充满了吴良的鼻腔。 他此前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许多令人难忘的血腥场景,但此刻的感受,却只有很早以前常在战场前线上装死的“有才兄”体会过,而吴良自己则就算是从死人堆里面爬了出来,也从未置身于这样的“血泊”之中。 “笑甚么!” 张梁见状冲那些兵士瞪了一眼,这才终于令他们止住了笑声。 但下一秒。 “哈哈哈哈!” 反倒是张梁自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自己自然更是乐在其中,尤其看到严陆那副狼狈与滑稽的姿态,张梁的心中定是比任何人都要畅快。 “???” 严陆与左慈随即面露惊疑之色。 吴良亦是学着他们的样子露出一脸惊疑,算是为了配合张梁被迫演出,而典韦则只是蹙了蹙眉,他的演技不如吴良精湛,不过这种表现倒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主人,你没有死,你还好端端的活着么?” 严陆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复杂的问道。 “狗奴子,我还活着怕是令你失望了吧?” 张梁收起笑意,面色与语气逐渐冰冷下来,开口反问。 “主人恕罪,那时主人与老奴一同落水,老奴奋力施救不成,被人救上竹筏之后,又命人在水中搜寻了许久,始终不见踪迹之后老奴依旧不肯放弃搜救,怎奈随行兵士竟因为主人失踪意图哗变,老奴才不得不出面控制住了局势。” 严陆的确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见张梁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他却依旧还能够说出如此一番思路清晰的话来,跪在地上激动的热泪盈眶的道,“后来实在无法寻得主人,老奴与那些下了水的兵士又顶不住秘境中的阴冷气息,只得先命人继续深入,寻得一处地点上岸取暖……如今能够再见到主人真是太好了,老奴就说主人吉人自有天相,怎会如此轻易死去,主人果然是上天眷顾之人,如今再次见到主人,老奴实在是太高兴了……” “呵呵,你把我当痴颠?” 张梁忽然打断了严陆,冷冷笑道。 “老奴怎敢!” 严陆吓得身子一颤,连连磕头说道,“老奴所言句句发自真心,若是有半句谎言,便叫老奴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个家伙也是个赌徒。 他在赌张梁对他还念及旧情,也在赌张梁对他后来的行为一无所知。 毕竟直到现在严陆恐怕还不太明白方才其实是身处幻境之中,也并不知道张梁何时便已经隐藏在了周围,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如果张梁来得较晚,看到的事情也比较少,他还是有可能赌成功的,如此便有可能留下一条性命。 “呵呵呵……” 张梁却又是不置可否的冷冷一笑,接着便跳过了这一话题,亮出此前严陆那个被“无形之力”夺走的铜铃,接着问道,“方才我见你用蛊虫胁迫左慈,你这狗奴子隐藏的倒挺深,我竟不知你还会蛊术,倒是叫我刮目相看了。” “主人恕罪,其实老奴这蛊术只是年幼时经过益州习得的一点皮毛,本是上不得台面的,因此才不曾与主人说起,更是不曾使用过,绝无故意隐瞒的意思。” 严陆又连忙磕头解释道,“只是前些日子主人将左仙师带回了府上,老夫见他时常鬼鬼祟祟,对主人的话亦是阴奉阳违,担心此人会对主人不利,恰好又想起了年幼时习得的一点蛊术,于是便在他身上做了些手脚,一来想验证那蛊术的作用,二来也是为了防止此人心怀鬼胎,恐怕坏了主人的大事,主人明鉴,老奴可绝无二心啊。” “你这厮放屁!我何时……” 一听这话,左慈当时就不愿意了,立刻跳出来指着严陆的鼻子骂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严陆那番话根本就是祸水东引,试图将张梁的注意力引到左慈身上,左慈当然不会叫他如愿,更不会默默的认了。 “左仙师,不必多言。” 张梁却是叫住了左慈,对他笑了笑,回头又对严陆说道,“既是如此,我现在便命你将左慈体内的蛊虫引出,你可愿意?” “?” 左慈顿时一愣,疑惑的看向张梁。 吴良亦是一愣,表示完全看不懂张梁的想法。 他就是不明白张梁究竟图了个什么,方才严陆明明已经要将左慈体内的蛊虫引出来了,却在最关键的时刻被那“无形之力”阻止。 那“无形之力”究竟是谁。 就算左慈此前并不知道张梁还活着的消息,此刻看到那个莫名被夺去的铜铃在张梁手中,也绝对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所以他们疑惑的是。 张梁此前阻止严陆为左慈引出蛊虫,此刻为何又要教严陆为左慈引出蛊虫,如此前后矛盾的作为究竟意欲何为? 而最郁闷的显然是左慈。 引出蛊虫的过程肯定不怎么舒服,方才他已经承受了一遍,现在却无端的又要承受一遍…… 闹呢? 玩呢? 干什么啊? 调戏我好玩么?! “呃?” 严陆同样愣了一下,接着便立刻点头道,“老奴愿意,岂止是此事,便是主人命老奴赴汤蹈火,老奴也绝不推辞!” “那好,现在就引吧。” 张梁撇嘴一笑,冷漠的望着严陆。 “左仙师……” 事情到了这一步,严陆自然也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只得苦着脸看向左慈,拱手说道,“请似此前一样在老奴面前坐下,老奴为你引出蛊虫。” “……” 左慈却并未过去,而是咽了口口水,面露有难色看向张梁道,“张公,如今那操弄蛊虫铜铃在张公手中,这蛊虫引与不引其实也不打紧了,方才这老奴血口喷人,说老夫时常鬼鬼祟祟、对张公阴奉阳违,我正好可以借由此事对张公表达忠心,自此我的小命便捏在了张公手中,张公亦可对我放心下来。” “左仙师不必如此,就算没有这蛊虫,我也依旧放心于你。” 张梁淡然一笑,又努了努嘴,示意左慈过去教严陆引出蛊虫。 “这……多谢张公抬爱。” 左慈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张梁没有丝毫改变主意的意思,只得不情不愿的坐到了严陆面前任其施为。 …… 同样的事情又来了一遍。 引出蛊虫的过程中左慈所经历的痛苦,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够说的明白。 众人在一旁看着,只是一个劲儿的犯恶心,嗓子眼儿里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不过好在事情还算顺利。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左慈一共从口中吐出了六条蛊虫,全部盛入了一名已经死去的兵士的头盔之中。 此事吴良才意识到自己此前的猜测是错的。 这种蛊虫根本就不是泥鳅,而是一种脑袋看起来像泥鳅,身子和尾巴却像蛇的东西,它的身长大约是三寸,身体的表面还覆盖着一层细细的鳞甲。 除此之外,在这些蛊虫的身下,还长着两排蜈蚣一样的节肢。 吴良也不算是没有见识的人。 但翻遍了前世今生两辈子的记忆,他也还是没有办法认出这究竟是什么物种,只是光看到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狗奴子,这是何物?” 张梁适时问出了吴良心中的疑问。 “回主人的话,此物为阴蛇蛊,乃是一种极为少见的蛊虫,虫卵入体需三月方可成型,成型之后平日里蛰伏,若是听到那铜铃的召唤在中蛊者体内四处撕咬,令其痛苦难当,直至五脏六腑皆被破坏一命呜呼方才罢休。” 严陆拱手说道。 “既然如此,你先将三条蛊虫吞入腹中。” 张梁微微颔首道。 “主人?” 严陆又是一愣。 他哪怕掌握了蛊术,也从未听说过似张梁这般直接的下蛊方式,竟是叫他将这蛊虫活活吞下去,这可比他那种暗中下虫卵的手段骇人的多。 “你不愿吞么?” 张梁逼视着严陆,面无表情的问道,“你若吞下,我便信了你方才的话,你若不肯吞,那便是对我有异心。”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沿路若是不肯吞下蛊虫,恐怕只会死得更快…… “咕噜……” 望着那头盔中扭曲涌动的瘆人蛊虫,吴良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若是换做了他,便是宁死他也绝不会活吞那种东西……等一下! 吴良忽然想到了什么。 张梁只教严陆一人吞下蛊虫,该不会是想用那蛊虫折磨严陆吧? 可是为什么只教他吞下三条,还要留下三条? 这…… 吴良心中暗自思索。 若只是想折磨杀死严陆,张梁完全可以教他将六条蛊虫全部吞下,却偏偏留下了三条,留下的那三条肯定也还有其他的用处,绝不可能是想当做宠物豢养吧? 吴良心惊。 不知道算不算巧合。 他、加上典韦、再加上左慈,不多不少刚好就是三个人! 第五百九十八章 敌人的双簧(4100) 所以…… 吴良怀疑张梁特意留下三条蛊虫,可能就是为了控制他与典韦、还有左慈。 “……” 望着那头盔中扭曲涌动的蛊虫,吴良的喉咙里已经泛出了酸水,他虽然时常带领瓬人军行走于荒野之中,但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准备充足,并不会像后世一个荒野求生节目中的贝爷一样什么都吃。 不管别人是否吃的下去,也不管那玩意儿的蛋白质是牛肉的几倍,反正吴良肯定没办法吃下去的,更不要说活吞。 如果张梁逼迫于他。 就算不考虑蛊虫进入身体之后的危害,他也没有办法接受,恐怕便不得不做些什么了。 吴良暗自观察这次跟随张梁一同进来的兵士。 目测应该也有四五十人,同样的全副武装,仅凭他与赤手空拳的典韦两人,恐怕很难与其抗衡,就算伺机夺得兵器亦是很难全身而退。 并且在这个地方还要考虑到“迷幻阵法”的问题。 方才张梁与那些兵士忽然浮现出来,一切也都归于了原有的位置,即是说现在他们已经离开了之前的幻境。 因此吴良越发怀疑张梁掌握了什么应对“迷幻阵法”的手段。 可惜吴良却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手段,并且在如此人数悬殊的情况之下,他与典韦恐怕只能够且战且退,又或者选择暂避锋芒,如此便必然要在这处秘境中进行走动,极有可能重新受到“迷幻阵法”的影响陷入幻境。 一旦发生那样的情况,他与典韦立刻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此事恐怕还需从长计议啊……” 吴良心中一沉,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万无一失的办法,依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于是他又多看了一眼在那头盔中扭曲涌动的蛊虫。 “这玩意儿虽然难看了一些,而且刚被左慈从肚子里面吐出来,也的确恶心了一些,不过应该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吧?” “如果吞下去的时候暗中嚼它两下,有没有可能直接将它咬死,就算进入了我的肚子,也只会成为相当于牛肉几倍的蛋白质?” “另外,甄宓此前说过她最擅长的便是驱蛊治病,就算这蛊虫真在我腹中定居了下来,事后甄宓也依旧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其引出,问题应该不大……” 吴良向来都是识时务的君子。 想了半天没有想出万无一失的办法,已经悄然开始对自己开展起了心理建设工作。 不过这也不光是为了自己,还为了追随他的典韦。 这里的情况对他们十分不利,若是因此教典韦交代在这里,这绝对是他难以接受的损失,吴良心里这关肯定就过不去了。 “呕!” 如此对自己进行心理建设工作的时候,吴良却又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因为那边严陆已经被迫开始活吞蛊虫了。 只见他将手伸入头盔小心捏出一条扭动的更加疯狂的蛊虫,皱着咽了口口水之后,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将那蛊虫拿到了自己的嘴边。 而那蛊虫似乎也察觉到“宿主”的靠近。 竟瞬间停止了扭动,接着身体紧绷成了笔直的条状,前半部分的节肢拼命的向前伸去,那个如同泥鳅的一般的小脑子亦是将嘴巴张的老大,努力向严陆的嘴巴伸展。 此时才注意到,这蛊虫竟是有牙的。 它的嘴巴里面最明显的便是那四颗勾状的尖牙,看起来与蛇十分相似,难怪被叫做“阴蛇蛊”。 “……” 面对自己豢养的蛊虫,严陆竟也十分犹豫,苦着脸迟迟不肯将张开嘴巴。 “吞!” 张梁目光微冷,沉声喝道。 “!” 严陆的身子抖了一下,见张梁脸上已经浮现出一丝不耐,终于再也不敢拖延,深深吸了一大口气之后,张开嘴巴将这条蛊虫递了进去。 “嘶遛!” 接着不待严陆松开手,那蛊虫便已经猛扑进了他的口中。 而后数百条节肢与嘴巴并用,已一众近乎疯狂的方式向他的喉咙里面猛钻。 “咕……咕……” 严陆的喉咙里面发出似此前为左慈引出蛊虫是一样的声音,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变得僵硬,双臂不停的抽搐,甚至都已经翻起了白眼。 好在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仅仅是两三秒的功夫,虽然他的喉咙涌动了几下,蛊虫便已经消失在了他的口中。 而他也终于不再抽搐与翻白眼,只是跪在地上不停的咽着口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角甚至因此涌出了泪痕。 “咕噜!” 周围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那些刚刚杀人如麻的兵士看到这一幕,亦是感觉头皮发麻,甚至有不少兵士都已经不自觉的退出了好几步,别过脸去没眼再看。 “卧槽……” 吴良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仅这么一会他就坚定了决心,“不行,必须得想个办法,无论如何都不能活吞蛊虫,若张梁果真逼我,不翻脸恐怕是不行的了……典韦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与此相比,哪怕冒些险也是值得的!” …… 严陆的确是个狠人。 为了暂时保住性命,虽然过程极为痛苦,但他最终还是将三条蛊虫吞了下去。 甚至吞下三条蛊虫之后,他还能够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继续向张梁表忠心。 可惜现在的张梁似乎已经不再吃他那一套。 “这铜铃应当如何适用才能够激发‘阴蛇蛊’?” 张梁摆弄着手中的铜铃,抬起眼来似笑非笑的看向严陆问道。 而吴良此刻却已经在暗自做着准备。 严陆已经吞完了蛊虫,倘若张梁真是打算将剩下的三条蛊虫留给他与典韦、还有左慈三人,那么很快就会轮到他们。 若是如此,吴良当然不能继续隐忍下去。 当然。 吴良最希望的则是,张梁其实并没有这个意思,这样短时间大家自然还可以继续相安无事,他与典韦自然也不必冒险。 而在这之前,吴良则还希望能够从张梁那里套出些话来,使得自己也能够应对“迷幻阵法”。 谷&/span>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张梁既然对跟随了自己几十年的奴子都严防死守,又怎会轻易被他这个外人套话? “回主人的话,主人只需摇动四下,这些‘蛊虫’的凶性听到便会被激发。” 严陆连忙低眉顺眼的答道,“若主人想要这些‘蛊虫’继续蛰伏,则再连续摇动六下,如此便可暂时解除苦主的痛苦,留下苦主的性命。” 不对! 听到这番话,吴良立刻意识到严陆是在说谎。 激发蛊虫是不是摇四下铃他也说不太好,因为此前严陆激发蛊虫的时候局势很乱,吴良并没有停得太过仔细。 但令蛊虫蛰伏却绝对不是摇铃六下! 虽然他暂时也说不清究竟是几下,但如果没记错的话,令蛊虫暂时蛰伏的铃声应是比激发的铃声短来着! 吴良暗自看了严陆一眼。 这个家伙并没有因此认命,他知道经过此事之后,张梁八成不会留他性命,所以还在动其他的心思。 只是他的话张梁会轻易相信么? 吴良觉得应该不会,最起码会进行一番考量。 毕竟此前吴良也与张梁进行过几次接触,这个家伙显然并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的人,甚至与大多数人相比,他的城府都可以算是比较深的。 “呵呵。” 张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回头却又看向了左慈,开口问道,“左仙师,这狗奴子方才用蛊虫胁迫于你,你应是已经对他如何使用这铜铃有些印象,不如你来说说,他可对我说了实话?” 张梁果然不好糊弄。 严陆的话他虽不会轻易相信,但左慈的话却有一定的可信度,毕竟从方才的情况来看,左慈与严陆定然已经成了对头,而张梁命严陆为左慈引出蛊虫,反倒成了严陆的救星。 因此从各个角度来讲,左慈都不应该站在严陆那边。 那么。 左慈会不会拆穿严陆的谎言呢? 吴良觉得自己能够记得铃声的长短,左慈应该也能够记得,因此很有可能也已经察觉到严陆是在说谎。 就是不知他会如何抉择。 “回禀张公。” 左慈似是有些走神,听到张梁叫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连忙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激发蛊虫的铃声应该是不错的,但令蛊虫蛰伏的铃声却不可听他一家之言,请张公明鉴。” “哦?你的意思是,他方才在对我说谎?” 张梁蹙眉看向了严陆。 “主人莫要信他!老奴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虚言,只不过方才老奴用蛊虫制他,他定是怀恨在心才如此毁谤老奴!” 严陆吓了一跳,立刻伏下身来苦苦求道。 “呵呵呵。” 左慈却冷笑了一声,“不信我,难道信你么?我虽不才,但却绝不会背叛相知多年的友人,而你却能够背叛服侍了多年的主人,究竟谁的话可信,我想张公心中早如明镜一般透彻,何须你来多言?” “你这厮休要胡言乱语,老奴方才已在主人面前发下毒誓,若老奴曾有半点背弃主人的心思,敢对主人有半句虚言,便教老奴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严陆面色一急,连忙又道,“倒是你这妖道时常鬼鬼祟祟,对主人阴奉阳违,你口中的话才是一个字都不可相信,请主人明鉴啊!” 这…… 见严陆与左慈二人在张梁面前互相诋毁攻讦,虽是每一个字都情真意切、情绪饱满,但吴良却产生了一种这两个家伙其实是在默契双簧的感觉。 尤其是左慈先肯定了激发蛊虫的铃声,却对令蛊虫蛰伏的铃声提出了异议。 接着两人争辩的重点便放在了后者之上。 这虽然看起来令真假亦是难以辨明,但同时也暗中巩固了张梁对激发蛊虫的铃声的认知…… 等一下! 张梁肯定是不久之前才赶来此处的,甄宓已经证实了这一点,即是说此前严陆使用蛊虫将在场的所有人制住的情况张亮并不知晓,因此他也未必便能够想到严陆竟会对所有能够进入到这处秘境的兵士下蛊。 再加上方才严陆只用蛊虫威胁左慈,却威胁不到吴良与典韦二人,便更容易令张梁不太会往那方面去想。 所以。 如果激发蛊虫的铃声没有异议,而令蛊虫蛰伏的铃声却出现了分歧。 想要证明他们二人谁说的是谎言,最直接的方式便是试上一试……这两个家伙难不成竟有如此默契,想用这样的方式诱导张梁摇动铃铛激发蛊虫? 若是如此…… 很有可能在场所有的兵士、甚至包括张梁都会被蛊虫所制,彼时情势将会立刻发生反转! 如今左慈体内的蛊虫已经被引出,自是不怕。 而严陆虽然被逼吞下了三条蛊虫,有可能被蛊虫所制,但此前左慈的一只眼睛便是张梁在的时候下令挖去,可见张梁定是一个心性残酷的人,严陆跟随了张梁几十年,必定十分清楚他如此落入张梁手中将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因此此举也算是一种自救。 何况作为养蛊人,还是自己豢养的阴蛇蛊,他自己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应对蛊虫的办法,未必便会似旁人一般被蛊虫折磨而死。 如此算起来。 两人倒是有站在统一战线的理由。 不过吴良再仔细衡量一番……貌似情势若是发生这样的反转,最有利的反倒是他,毕竟他与典韦是两个人,而一旦情势发生反转,典韦的武力足以令他成为掌控全局的人…… 正当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住嘴!” 张梁适时出言打断了二人,这才看向左慈问道,“左仙师,既然你如此说,那么你以为那令蛊虫蛰伏的铃声应是几下?” “回张公的话,我此前听着应是五下,而且我坚信绝没有听错,这狗奴子定是对张公扯了谎,说不定又藏了什么祸心,张公不可不防!” 左慈一脸恨意的望着严陆,咬牙说道。 果然是双簧! 此话一出,吴良方才的猜测立刻得到了证实。 吴良心中早就有了答案,绝对不可能是左慈所说的五下,也绝对不会是严陆所说的六下,这两个家伙都在扯谎! 这两个家伙未免也太贼了些。 明明是立场不同的两人,竟在这种根本就没有办法交流的情况下了达成了如此可怕的默契,真是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第五百九十九章 见死不救(4000) “……” 听了左慈的话,张梁审视的望着二人,似乎想通过二人的眼睛来看穿他们的内心,从而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可惜这两只老狐狸的演技同样十分在线,如何会被张梁轻易看出破绽。 实际上,此事若是换做吴良。 他可能会选择暂时搁置这个问题,继续去办自己要办的事情。 反正此刻局势已经完全掌握在了张梁手中,不管那令蛊虫蛰伏的铃声究竟是什么,对他都不会造成什么特别的影响。 但张梁却似乎对这个问题十分执着。 或许是因为之前刚吃了严陆的亏,觉得人心隔肚皮,仅仅掌握局势还不够保险,必须要再掌握蛊术才能够令自己安心? 又或是他已经对严陆的蛊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决定要将蛊术占为己有? 这种可能性倒是很大…… 吴良想到了此前在幻境中发生的事情: 在严陆掏出铜铃使用蛊虫胁迫左慈之前,张梁虽然没有似对待那些兵士一般直接将严陆杀死,但每次出手也都是凌迟一般毫不留情,那是他一定是对严陆起了杀心的,只是想教他尝尽千刀万剐之苦之后再咽气。 可当严陆掏出铜铃使用蛊虫胁迫左慈之后,张梁夺走了铜铃便没有继续攻击严陆,甚至默许左慈与吴良等人将严陆带出了幻境。 面对一个试图暗害自己性命的奴子,张梁自然不会大发慈悲。 那么他一定是有需要严陆活着的理由,而这时的严陆还能有什么理由教张梁暂时不取他性命呢? 貌似除了不希望他死的太过痛快。 便只剩下了他的蛊术。 毕竟这种邪术操控他人的效果极为直观,不仅能够防止下人叛变,亦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操控上司,实在是居家旅行、安身立命之神技,张梁这样的人动心自是情理之中的事。 正当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吴公子,你此前亦在现场,你以为那令蛊虫蛰伏的声音应是几声?” 张梁终于想起了一直在旁边假装空气人的吴良,回过头来开口问道。 “呃……” 吴良一愣,回过神来拱手说道,“回张公的话,当时情况十分复杂,小人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不过在小人的印象中,严管事与左仙师说得好像都不太对,小人记得那令蛊虫蛰伏的铃声应是比激发蛊虫的铃声略短,因此不应该是六声,也不应该是五声,而应该是三声或两声。” 好嘛。 三个人说了三种截然不同答案,张梁自是更加难以判断。 不过吴良却是丝毫不担心,他知道自己说的是对的,就算张梁最终没有任何意外的试出了答案,也只会认为他们三人之中最老实的便是吴良。 “呵呵呵呵。” 听完这话,张梁已是摇头笑了起来,如此笑了片刻之后才道,“你们三人可真是教我开了眼界,看来不给你们些颜色瞧瞧,你们是断然不可能老实的,既然如此……” 说到这里,张梁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目光依次在吴良、左慈与严陆脸上划过,声音阴沉的说道:“我很快便可分辨出你们谁说了实话,谁说了谎言,不过现在你们已经失去了反悔的机会,谁若对我说了谎言,便用一条手臂来赎罪吧!” 说着话,张梁竟已经将那个铜铃亮了出来。 他真要摇铃?! 吴良不由的精神一振,然后在心中疯狂的反奶: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张梁看起来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肯定不会做出如此失准的举动吧? 虽然他并没有看到严陆对在场所有的兵士都下了蛊的画面,但总该会想到严陆既然给左慈下了蛊,又将这门邪术隐藏了这么多年,那么便也有对他下蛊的可能性吧? 何况就算真要这么做。 吴良觉得张梁也应该提前逼迫他、典韦还有左慈吞下蛊虫吧,如此不管是谁对他说了谎,所有人都要一同承担蛊虫的折磨,自然也更加稳妥。 何况他还特意留下了三条蛊虫…… 所以。 张梁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些吴良都能够想到,他会想不到么? 还是说张梁还有其他的想法? 下一刻。 “铃铃铃铃!” 张梁已经如吴良所愿摇响了铜铃。 吴良心中大喜,简直比在后世中了五百万彩票还要惊喜,这简直就是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的好事。 如此静静的等待了三秒钟之后。 “啊……” 严陆的身子忽然一颤。 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面色已是一片惨白,脸上的青筋也随之暴了起来,皮肤之下正有什么东西在四处游走。 正常来讲。 他现在应该满地打滚,哭喊着向张梁求饶才对。 但除了最开始的一声痛叫,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咬紧牙关死死的盯着张梁,似是在等待张梁出现相同的症状。 结果张梁却依旧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并未出现任何异样。 “狗奴子,想不到你竟如此能忍,你恐怕是在等待我也被你那蛊虫折磨的满地打滚吧?” 张梁接下来的话打破了严陆的幻想,同时也打破了吴良与左慈心中的期望,“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在数月之前便已经被一位高人看出被下了蛊,也是那时,我体内的蛊虫便已经被引出杀死了吧?” “?!” 严陆闻言身子又是一颤,脸上随即浮现出惊愕与绝望之色。 而吴良与左慈亦是颇为意外。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答案,难怪张梁竟真的敢摇动铜铃进行尝试,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被人下了蛊,并且已经祛除了蛊虫。 “不过那时我倒没有想到此时竟是你的手笔,最近几个月也一直在暗中调查蛊术的来源,可惜始终一无所获。” 张梁接着又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笑道,“直到方才我见到你用蛊术胁迫左慈,再见到左慈将这阴蛇蛊吐出来见到原型,方才确定那蛊虫也是你所下,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狗奴子你说是不是啊?不过好在我早留了个心眼,将有关这处秘境的一件关键事物进行了封锁,确保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一人能够活着靠近那间石室,你自以为是害了我便可独得其中的异宝,殊不知若果真害了我,你也只能困死在这幻境之中,你终究还是漏算了一步啊,哈哈哈。” 通过张梁的这番话,吴良也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张梁果然掌握了应对这处“迷幻阵法”的手段,并且还瞒过了所有人,的确比一般人多了些城府。 不过。 就算张梁自认为自己算无遗漏,貌似也还是漏掉了另外一件颇为关键的事情,或者也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件事情…… 只见在张梁那自得的笑声之中。 谷&/span>  “哎呦!” “啊……怎么回事,我的肚子?” “疼死我了,救命!” 张梁身后的那群兵士已经出现了与严陆相同的状况,他们不似严陆那般心中还有指望,因此也根本不可能忍受蛊虫给他们带来的痛苦。 仅仅是一瞬间。 那些兵士便已经无法握住手中的兵器,一个个如同虾米一般痛苦的蜷缩在了地上,口中不停发出痛叫,有人更是已经开始疯狂的打滚,竟没有一人能够幸免。 “啊!” “救命啊,我受不了了!” “为何如此……” 他们承受的痛苦正在不断加剧,所有人的面目都变得狰狞起来,眼睛通红甚至快要凸出来,一边打滚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两只手几乎疯狂的在身上用力抓挠,哪怕抠掉了指甲也不自知。 “这?!” 张梁显然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应该说他完全没料到严陆竟会如此的丧心病狂,居然对所有能够进入这处秘境的兵士全都下了蛊,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干出来的事。 难道蛊虫就这么不值钱么? 他可听此前为他驱除蛊虫的高人说过,这种“阴蛇蛊”豢养起来相当不容易,养蛊人向来都是有的放矢的。 因此张梁料到了身边有人想害他。 但却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身旁的这些兵士居然全部都被严陆下了蛊,这个人莫不是有什么大病,但凡是一个没病的人,你说你给这些个上不得台面主不了事的兵士下蛊做什么,你他娘的到底是有多闲? 与此同时。 “吴、吴公子……” 虽然张梁没有被蛊虫制住,但严陆依旧立刻察觉到了可趁之机,连忙强忍着痛苦试图向吴良传递自己的想法。 不过他能够看出来的可趁之机,吴良又怎会看不出来? 严陆才刚刚开口的时候。 典韦便已经在吴良的带领下飞快向张梁冲杀了过去,如今还有行动能力的人就只剩下了张梁,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掌握局势的机会,吴良又怎会轻易错过。 “你们……大胆!” 张梁亦是很快回过神来,见典韦与吴良向他猛冲过来,立时拔出了腰间佩剑意欲反抗。 然而快要冲到张梁面前时。 冲在前面的吴良却是猛然一个横移给典韦让开了道。 典韦则十分默契的补位而上,此刻他的双手已经各自从地上拎起了一具尸首,就那么轻松的挥动了一下手臂,两具加上一身甲胄恐怕得有小两百斤的尸首便一前一后向张梁狠狠砸了过去。 面对这两具迎面砸来的尸首,张梁手中那柄佩剑自是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可是此刻他想再躲开已经来不及,只得尽可能的向后退了两步,挥动着佩剑试图抵挡那两具尸首。 只可惜没有足够的力道,那柄单薄的佩剑甚至连兵士身上的甲胄都无法刺穿。 “嘭!” 仅仅是第一具尸首便已经将张梁的佩剑撞的歪向了一边,张梁自己也那被典韦附加了怪力的尸首撞到了腹部,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接着不待他做出任何反应。 “嘭!” 第二具尸首已是接踵而至。 张梁终于再也无法抵挡,被那具尸首直接撞的仰面倒在了地上,非但佩剑脱了手,还被那具尸首压在了下面。 “混账!” 张梁惊骂了一声,依旧挣扎着试图从那具尸首下面爬出来。 下一刻。 典韦已经飞身而起,接着重重蹋下。 “咔嚓!咔嚓!” “啊——!” 伴随着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骨骼断裂声,张梁亦是暴发出了一声几乎快要穿透秘境穹顶的凄厉惨叫,甚至瞬间盖过了那些正被蛊虫折磨的兵士们的叫声。 只见典韦这两脚,竟是精准无比的踩断了张梁的两条小臂,只这一击便令他失去了反抗之力。 而与此同时。 方才横移到了旁边的吴良亦是喝了一声:“左仙师,我劝你老实待着,莫要自讨苦吃!” 只见不知何时,吴良手中已经多了一柄沾血的刀。 此刻吴良正用这柄刀指着不远处面色阴晴不定的左慈,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吴良的思路无比清晰。 典韦一定会废掉张梁,而严陆此刻正被蛊虫折磨,那些兵士亦是正在承受蛊虫带来的痛苦,如今唯一还能够自有行动的便只剩下左慈一人。 因此只要盯紧了左慈,便可全盘掌握局势! “……” 面对吴良的警告,左慈本来心中还有些不屑,但看到吴良的眼神以及典韦的手段,他最终还是明智的选择了服从。 与此同时。 “吴、吴公子,我受不住了……速速摇动铜铃三下,便可暂时令蛊虫蛰伏!” 严陆眼见局势发生了反转,意识连忙强撑着对吴良喊话,此刻他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甚至连牙都咬断了一颗,可见这个家伙正在承受怎样的痛苦。 “呵呵。” 然而吴良却是充耳不闻,甚至连头都不曾回一下,只是语气淡然的对典韦说了一句:“典韦,将那铜铃塞住收起。” “诺!” 典韦应了一声,低下身子从张梁身上扯下一块布来塞住掉落在地的铜铃,很快收入怀中。 “吴、吴公子,你打算见死不救?!” 严陆方才醒悟,面色惊惧。 吴良岂止是打算对他见死不救,他这是打算教他与那些兵士一同被蛊虫折磨致死! 见此情景,左慈暗自腹诽起来:“他娘的,也是个硬茬啊……” 第六百章 九转丹(4000) 而吴良则依旧不曾理会严陆,只是死死的盯着左慈,不给他任何伺机而动的机会。 “吴公子,你来到府上已有些时日,老奴虽不敢说有恩与你,但自认为也从未为难过你,吴公子何故如此对待老奴?” 严陆自是不肯轻易放弃,连忙又做出一副可怜状,苦着脸对吴良哀求道。 “呵呵,你不曾为难于我,只是因为我此前足够老实听话。” 吴良依旧盯着左慈,目不转睛的道,“否则你能够剜去左仙师的眼睛,自然也能够剜去我的眼睛。” 吴良的话有些避重就轻了。 其实他心中更清楚的是,一旦这里的事情办完了,无论最终的成事者是张梁还是严陆,对于他而言都没有本质的区别,他们一定会将参与此事的所有人灭口,如此才能够保证这里的秘密不会传扬出去。 哪怕那些兵士,他们也并非完全无辜,他们都是能够进到这处秘境的人,不难想象此前祭祀典礼上向城内百姓发放“实心肉”的事情他们都有参与,毕竟那么多“实心肉”,就算是搬运也需要不少的人手。 所以虽然此刻惨叫声不绝于耳,但吴良却是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甚至就连左慈也不好说。 基于对历史的了解,左慈应该可以是这些人中吴良最能够信任的人,至少目前为止,左慈还不算是他与典韦的敌人,但这种信任也仅仅只是相比张梁与严陆而言。 不难看出,左慈对那间石室中的东西也十分感兴趣。 那么就算不是敌人,左慈也可以算作是一个竞争者,而且还是一个老谋深算、智商在线的竞争者。 因此吴良非但不会将他视作自己人,还要对他严防死守。 “吴公子……” 严陆已是疼得浑身颤抖,极力控制住自己喘着粗气继续向吴良哀求,“你究竟要怎样,只要你愿饶过老奴的性命,老奴从今往后甘愿为你当牛做马……老奴实在受不住了,求求你……” “黑我当牛做马就算了吧,我可没张公那样的胆子,不如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那间石室中究竟藏了什么东西,竟令你不惜背叛追随了几十年主子也要占为己有?” 吴良沉吟片刻,终于提出了困扰了自己许久却没办法的问题。 “这……” 听到这个问题,已经疼的看起来意识有些模糊的严陆竟愣了一下,面露迟疑之色。 “你不说也没关系,张公这不还活的好好的么,一会我问他便是,何况他还知道应对这座阵法的手段,这么说起来,貌似留着他比留着你更有用一些。” 吴良无所谓的道。 “是长生不死的秘法!” 一听这话,严陆立刻抢着说道,“此前张梁带老奴一同探索这处秘境时,曾在其中发现了部分十分隐晦的甲骨文献,上面提到丹朱被舜帝赶下了帝位之后,无意之间发现了一种能够令人长生不死的秘法,因此才命鲧为他盗来息壤修建了这处地下秘境,试图据此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地下王朝,再寻找时机重回地上,从舜手中夺回属于自己的帝位!” “长生不死?” 吴良听罢不由蹙起了眉头,因为他只是略微想了一下便已发现这个故事漏洞百出: 这个故事中丹朱显然是一个十分有野心的人,倘若他果真得到了能够令人长生不死的秘法,那么在之后的历史上便绝不可能寂寂无名,除非丹朱复出的时候使用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并且永远都没有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一个如此有野心的人,又怎会甘于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何况若丹朱真的能够长生不死,活到现在也应该有几千岁了。 涂山女娇这样一个通常只能依靠自己的出马弟子出来搞事的九尾狐妖,都已经祸乱了许多回朝政,丹朱这样人有这么长的时间可以运作,定是想不成事都难。 而他一旦成了事。 恐怕就不应该有是什么“公天下”向“家天下”的转变,而只能是丹朱一个人的天下与朝代,因为他不死就不存在继承的问题,只有政变才能领他下台…… 但历史上似乎并没有出现出现这样的朝代,至少没有任何一个朝代疑似是丹朱建立。 所以吴良有理由认为。 这所谓“长生不死的秘法”根本就不存在。 而若是严陆的确没有说谎的话,或者也有可能是严陆与张梁对那甲骨文献的解读出现了偏颇,甚至可能是那甲骨文献本身就是假的。 毕竟自尧舜时期到现在已经有数千年之久。 张梁既然能够发现并控制这处秘境,那么在这数千年之间,便也有可能有其他的人发现并进入过这处秘境,并且在其中做过一些手脚。 何况。 生在红旗下,长在新天朝。 再加上对历史的了解,吴良本身对“长生不死”这种事情便很不感冒,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皇帝执着于追求“长生不死”,但无一例外都暴毙而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这些皇帝掌握了整个天朝的资源,掌握了生杀予夺的权力,就算是这样也没有人真正实现长生不死。 当然。 像涂山女娇这样的九尾妖狐,还有葬于太阳墓中的那个赛日部落遗民,他们并不在吴良定义的“长生不死”的范畴之内,因为他们可能已经脱离了这个狭义上的“人”的范畴。 “吴、吴公子,老奴真的受不住了,不如你先令这蛊虫安分下来,老奴再慢慢与你说起其他的一些在秘境中发现的秘辛不迟,你若再耽误片刻,老奴这条命恐怕就没了!” 见吴良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并没有教典韦摇动铜铃的意思,严陆又忍不住出言催促起来。 然而吴良却又没有理会。 而是回头看向了双臂已经废掉,此刻正蜷缩在地上面色发白的张梁。 “张公,严陆说的事情你可认同?” 吴良开口问道。 “哼!” 哪知张梁还很有骨气,听到吴良的话之后,竟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一言不发。 “张公果然是条汉子,我这辈子最敬佩的便是张公这样的汉子。” 吴良却也并不生气,接着对典韦使了个眼色,道,“典韦兄弟,劳烦你拿这三条蛊虫给张公也开开胃,张公这样的汉子骨头硬,想来这些蛊虫应是不能拿他怎样。” “诺!” 典韦当即回身将那个装有蛊虫的头盔拾了起来。 此刻头盔内的三条蛊虫似乎也受到了铃声的影响,看起来明显要比之前活跃一些,不过与那些在严陆与兵士们体内疯狂窜动的蛊虫相比还是差了一些,可能是没有见到血的缘故。 “你敢!” 张梁顿时无法再一言不发,立刻怒视向吴良与典韦。 然而回应他的。 却是吴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还有端着头盔一脸冷漠向他走来的典韦。 他在典韦眼中看不到丝毫的怜悯,感觉典韦根本就没有将他当做一个人,而只是一只待宰的畜生,至于他这晋阳令的身份就更不必提了。 张梁终于有些恐慌。 他做了多年晋阳令,早已将晋阳城打造成了他的私人天地,他就是晋阳城内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往常他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皱眉便足以令城内的任何人腿软心惊。 而吴良与典韦此刻的表现,却令他不得不接受现实,此刻他终于意识到,如今形势比人强,这两个家伙根本不吃他那一套。 “且慢!” 眼见典韦伸手便要去捏他的下巴,张梁赶忙叫了一声,重重的点了几下头,极不情愿的说道,“那狗奴子说的不错,甲骨文献中的确提到这里藏有可以使人长生不死的秘法,并且还提到了这秘法中的部分细节!” “细节?比如呢?” 吴良冲典韦微微颔首,令其暂时停了下来,开口问道。 他当然不会教典韦现在就将那三条蛊虫喂给张梁,因为若是如此他还是不摇铃的话,张梁便要与严陆、还有那些兵士一同被蛊虫折磨致死。 如此一来,身边可就连一个知道更多情况的活口都没有了。 更何况他还要从张梁口中寻求应对这座“迷幻阵法”的方法,在这之前张梁肯定不能死。 “比如一味叫做‘九转丹’的丹药,甲骨文献中提到,这‘长生不死的秘法’必须要‘九转丹’加以催动才能够起效。” 张梁喘了口气,终是语气低沉的说道,“也是因此,我才在察觉到你那异象中掺杂了‘炼丹术’的手法时,强行将你带回府内,若是能够在秘境中寻得‘九转丹’的秘方,你便能够派上用场了。” “九转丹?” 这个东西的名字倒令吴良感到十分耳熟。 当然。 并不是受到了后世仙侠类小说的影响,而是天朝的一些古籍中、尤其是道教类的书籍中屡次出现过这三个字。 并且如果吴良没有记错的话。 在另外一位道教的祖师爷级别的道士葛玄所著的《抱朴子》中,明确提到了左慈的结局,说是左慈到了晚年的时候告诉葛玄他要归隐霍山,为的便是炼制“九转丹”,并且最终炼制成功得了道果驾鹤而去。 这位“葛玄”,便是左慈一生中唯一收下的弟子。 并且葛玄后来也成了汉末三国时期著名的道士,并且创立了对后世道教有着深远影响的灵宝派,被后世道教弟子尊称为“葛仙公”,又或是“太极左仙公”,总之也是神仙一般的大佬。 所以这“九转丹”。 难不成便是葛玄在《抱朴子》中记载的左线归隐霍山炼制的“九转丹”么? 即是说。 吴良此前猜测是对的! 左慈的那些史书中记载的堪比仙术的术法、还有那被曹植特意提到的房中之术、还有最后跑去霍山炼制的“九转丹”,极有可能都来自这处秘境,这些也都与他瞎掉那只眼睛的经历对的上。 就在吴良思索的过程中。 “哗啦——” 伴随着一个巨大的水声。 吴良回头望去时,却见原来是有一名兵士无法忍耐蛊虫的折磨,竟不顾一切的跳入了一旁的暗河之中,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来缓解痛苦。 不过随着河面平静下来。 那名兵士已经彻底失去了踪迹,只在河水中留下了几团渐渐晕开的红色血迹…… 更多的兵士此刻亦是早已披头散发浑身血迹,身上几乎找不出几处完好无损的地方,这些并不是蛊虫的杰作,而是那些兵士承受不了痛苦自己抓挠与自残所致。 甚至还有人扒掉了身上的甲胄,竟用兵器强行划开了肚子,试图从肚子里面寻得蛊虫,将那害人的玩意儿扯出来…… 疯了! 所有人都疯了! 此刻这里就像一座血腥至极的人间炼狱,而那些兵士便是炼狱中的浴血的恶鬼。 看到这一幕。 吴良的心中不由翻腾起了不忍。 但再看到一旁的典韦,吴良立刻将心中刚刚翻腾起的不忍压了下去,这些兵士必须死,否则他们便有可能成为他与典韦的敌人! 即使如今掌握他们命脉的铜铃已经落到了典韦手中,也不能保证他们没有异心,说不定稍有些机会,他们便会试图夺取铜铃,吴良不愿冒这个险,更不愿带着典韦一起冒这个险,怪只怪他们跟错了人,来错了地方。 “典韦兄弟,你若能腾出手来,便给他们个痛快吧……” 吴良叹了口气道。 “吴公子!” 不远处的严陆亦是忽然喊了一声。 此刻他亦是浑身血污,除了在血泊中沾染来的血迹,便都是他自残而来的鲜血。 “求求你,放过老奴这一回,老奴……老奴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老奴求你了!!!” 严陆痛苦的向吴良哀嚎,张开的口中已经咬碎了好几颗牙齿,血沫正随着他的喊叫自口中喷出。 “……” 对于严陆,吴良却并无任何同情。 在任何时代,蛊术都是诛九族的重罪,哪怕是王公贵族、皇亲国戚亦不会被姑息,甚至此类刑罚都被写入了各朝各代的律法之中。 严陆能够死于自己的蛊术之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第六百零一章 严陆的独白(4000) 典韦菩萨心肠,听到吴良的话便拎起一把刀给这些正在承受蛊虫折磨的兵士超度。 而那些兵士非但没有一人起身反抗,甚至当典韦来到他们面前时,竟还有人一脸的解脱,在典韦手中的刀斩下之时说还有人会说一声多谢。 如果可以不死,他们自然谁都不想死。 但如果非死不可,他们则更希望能够得到一个痛快。 就像一些死囚的家属会在死囚行刑之前给刽子手献上礼品一般,只求刽子手下手干净利落,不要给死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痛苦。 而典韦的手便非常稳,没有任何一人用得着第二刀,一击致命,顷刻断气。 “吴公子……” 看着那些依次死于典韦刀下的兵士,严陆终于不再苦苦哀求。 他也是个聪明人,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下场……吴良连那些兵士都不会放过,又怎会对他网开一面? 同时他也没有其他的过激反应,甚至出奇的平静。 面对这样的局面,他已经选择了认命,不管他此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都并不妨碍他同时也是一个输得起的人。 “嘿嘿嘿嘿……” 严陆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挂在他那张满是痛苦的脸上,露出来的更像是无比凄凉的苦笑,“我这一生费尽心机向上攀爬,最终竟落得如此下场,想起来真是讽刺啊,嘿嘿嘿嘿。” 摇着头,严陆似是在对自己交代遗言一般,自言自语的道,“我自幼出生贫苦,父母亦是早亡,十三岁时便以偷盗为生,每每被人捉住定少不了一顿毒打,那时我便立誓一定要闯出个名堂来,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后来大贤良师(张角)以太平道教化天下,提出要建立一个既无剥削压迫,也无饥寒病灾,更无诈骗偷盗,人人自由幸福的世界,我听罢大受震动,便毫不犹豫应召加入其中,欲追随大贤良师做一番大事业。” “之后太平道逐渐壮大,我亦因传道有功被封做了亭长,再等到了甲子年,大贤良师认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于是举九节杖号令天下,天下太平道教徒一呼百应,纷纷揭竿而起,竟在几月之内席卷天南海北,似乎这‘太平世界’便要成了。” “怎奈好景不长,朝廷的军队竟还有后力,黄巾军与朝廷的战争逐渐焦灼,隐隐有了颓败之势,又屋漏偏逢连夜雨,大贤良师竟在此时病逝而去,一时间太平道三十六方群龙无首,短短几月之内便被朝廷军队彻底击溃,一众教徒死的死逃的逃,再也没有了反抗之力。” “而我那时正在晋阳境内,与许多教徒一同被刚到此处上任的张梁俘获,一同被归入奴籍,终日承受鞭挞挨饿之苦,还要似牛马一般去做那牲口做的事情。” “如此情形之下。” “与我一同被俘的数百名教徒,仅仅历经半年便累死饿死了大半,而我那时也身染重病难以起身,眼看就活不成了。” “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忘记年幼时的誓言,我还从未过上丰衣足食的富足日子,我必须活下去。” “于是我寻来了烧红的木炭,咬着牙用木炭在脸上烫下了一个‘张’字,我要用这种方式向张梁证明我愿终身与他为奴的心意,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唯有如此我才能够引起张梁的注意,才有可能不像那些同伴一样累死饿死。” “果然,张梁听到部将禀报此事之后,亲自来到奴营见了我。” “他问我为何如此,我跪在地上久久不起,大声诉说我愿永远为奴的决心,张梁当时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冷笑了几声便起身离去。” “想不到第二天,我便被带回了张府,从此成了府上的一个奴仆,我就这么活了下来,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活了下来。” “在那之后,张梁见我办事颇为可靠,又能够勤勉吃苦,府上的脏活累活全都抢着去做,哪怕对待府上的其他的仆从亦是小心翼翼,有时受到了他们的欺辱也只是默默承受,便将我调到了他身边做了贴身随从。” “而我亦是感恩戴德,无论何事都任劳任怨,将他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当做皇诏。” “他对我自是越来越信任,越来越倚重,最终在几年之后教我做了府内的管事,成了除了张家人之外最得势的人。” “直到多年前的一天,张梁带我来到了这处藏有秘境的祠堂,那是我才终于知道张梁竟还隐藏着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 “也是那个时候,我以为我终于成了张梁眼中的自己人。” “可很快我便发现我错了,这处秘境极为凶险,此前张梁已经派了一些人进去,而这些人进入之后要么是有去无回,就算有人侥幸活着回来,向张梁汇报过里面的遭遇之后,除了个别几个最受他信任的人,其余人等亦会被他暗中灭口,这些都是外人不知道的事情。” “而张梁之所以带我前来,便是想命我代替他下到这处秘境之中探查。” “因为那时,最受他信任的那几个人已经陆续死在了里面,他几乎无人可用,因此才想到了我。” “彼时我终于明白,我依旧是那个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奴子,我这条命依旧如同路边的草芥一般一文不值,我虽然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但这日子却并不安稳,并不能够长久。” “好在我命大。” “在这秘境中虽屡次遇险,但最后都能够活着从里面逃出来,当然,为了逃出去,为了活下去,我也下手害过旁人的性命,只是为了比旁人跑的更快一些,争取更多生还的机会。” “在这个过程中,许多从秘境中带出来的文献都经由我手交到张梁手中。” “有时张梁观看与分析那些文献的时候并不避我,我虽不识字,但耳濡目染也渐渐能够看懂部分文献中的内容……如此经过几年的功夫,我一次一次的从险境中逃出,亦是渐渐通过那些文献了解到了这处秘境的背景,得知了这处秘境中究竟藏了什么东西,不过在张梁面前,我依旧佯装一个字都不认得。” “而我这蛊术,其实也并非年幼经过益州时习得,而正是在这处秘境中所得……为了能够保守这个秘密,我亲手害死了那次同行的那些兵士,正是为了暗中布局,使得这蛊术能够成为我的依仗,在最关节的时刻发挥作用。” “也正是有了蛊术,我亦是产生了野心,对那藏于秘境之中的长生不死秘法有了觊觎之心,不过我知道这处秘境的凶险,更清楚只依靠我自己的力量是断然无法取得秘法的,我必须继续在张梁身边蛰伏,做那螳螂之后的黄雀。” “后来又过了几年,随着秘境探查进度的缓慢推进,我每次进入秘境遇到的情况也越来越凶险,知道有一次不知触动了什么事物,藏于秘境中的大量人俑竟莫名活过来变成了活死人,见到活人便冲上来疯狂撕咬攻击,很快便占据了整个秘境,张梁几次派人下去都无人生还。” “张梁对此一筹莫展。” “我的心中亦是暗暗着急。” “直到半年之前,忽然有一个道士来到张府求见,张梁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将他迎了进来,而那倒是见到张梁断言如今的张府之内笼罩着一股阴气,这定是不祥之兆,而若要化解这股阴气,便只能依靠他修习的术法……” 说到这里,严陆看了不远处的左慈一眼。 显然他口中的这个道士便是左慈。 此刻严陆的嘴角还在不停的抽动,脸色亦是白的如同敷了一层面粉一般,看不到一丝血色,不过他却依旧能够忍住蛊虫的折磨,硬是没有死之前那般惨叫,这意志力与忍耐力已经非人。 “听了左仙师的话,张梁如获至宝,我亦是心中惊喜。” 咬着牙喘了一口气,严陆接着之前的话继续说道,“于是张梁便将左仙师留在了府中,起初左仙师还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但当张梁将他带往后院,看到后院的严密布置,再看到那座用于隐藏秘境入口的祠堂、以及祠堂内的布置与防备之后,这显然出乎了左仙师的预料,明显有些不太自然。” “左仙师很快便借口有要事需离开张府几天,可他已经见到了秘境入口,张梁哪里还肯放他离去,当即命人将他扣在了府中,强迫他随我等一同探查这处秘境,否则便要将他灭口。” “……” 听到这里,吴良亦是看向了面色阴晴不定的左慈。 不管张梁是否察觉到了左慈的意图,严陆显然是早就察觉到了。 他来到晋阳城肯定也是冲这处秘境而来,只不过原本他以为张梁对此一无所知,还想着一通忽悠之后教张梁全力配合于他,在为张府“化解阴气”的同时暗中探查这处秘境,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结果进了张府的后院之后,左慈便立刻意识到张梁也不简单。 可惜那时再想安然离去已经晚了,最终沦为了张梁的阶下囚与工具人,甚至还因此丢了一只眼睛。 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不过吴良更加好奇的是,左慈来之前应该便已经知道了这处秘境的部分消息,只是不知这消息究竟从何而来,如果没有从别的地方得到了一些消息,他肯定不会主动送上门来。 “嘿嘿嘿嘿……咳咳!” 关于这之后的事情,严陆并未再赘述下去,取而代之的又是一串自嘲中掺杂着控图的笑声,“我为今天布局了许久,若不是方才渡过暗河时与张梁一同落水,令我觉察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应该仍会等到最后那一刻再激发蛊虫,去争夺那藏于石室中的长生不死秘法。”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才是最大的变数。” “不过现在想想,其实就算没有你,我也并不知道张梁已经提前祛除了蛊虫,因此就算到了最后一刻,那秘法也照样不会落入我手,这或许便是天意吧。” “只是直到现在我依旧想不明白,苍天为何如此待我?” “我所做的这些明明都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不愁吃不愁喝,有尊严的活下去,像个人一样活下去,我究竟有什么错?” “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我便要为了一口吃食四处偷盗,便要为此承受毒打与咒骂,而有些人却生来便衣食无忧,他们可以吃到任何想吃的东西,迎娶自己心爱的女子,拥有种不过来的田地,这公平么?” “我这一生仅仅只是为了活下去便已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绞尽了所有的脑汁,可有些人却可以随意左右我的人生与性命,这公平么?” “嘿嘿嘿嘿……不过这都已经部主要了,因为我马上就要去往真正的‘太平世界’了,大贤良师说过,那是‘黄天’主导的世界,这不公的‘苍天’再也不能左右于我……” 这番话提及的话题过于沉重,也过于宽泛。 吴良听着听着便不由的陷入了沉默,这个问题不仅仅是这个时代存在,便是近两千年后的后世亦是一样。 投胎……从来都是一项技术活。 不过不同是的,到了吴良穿越前的那个时代,已经没有了这个时代如此严重的文化垄断,新媒体的出现也给了更多普通人展现自我的机会,或者那个时代依旧存在着许多不公,但与此前的任何时代相比,那都已经是最为公平的时代,真正有才华的人至少有了摆脱“酒香也怕巷子深”这种传统规则的机会……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唔!” 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的严陆忽然发出一声闷哼,接着便传来了一阵液体喷射的声音。 只见严陆手中握着一柄刀,而他脖颈大动脉的地方已经多出了一道口子,大量血雾正自那口子中喷射而出。 然而此刻严陆的表情却并不痛苦,相反多了一丝轻松。 吴良注意到一个细节,严陆那自第一次见面时便紧锁着的令吴良以为那可能是一道疤的眉头,此刻竟完全舒展开来。 第六百零二章 陶唐(4100) “……” 望着自我了结的严陆,吴良心中百感交集。 他虽断然不会冒险留下严陆的性命,也不会为自己方才的行为后悔,但此刻的严陆却令他刮目相看。 吴良想到了后世倭国动漫中时常出现的一句话:“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严陆的一生,便是被这个世界支配的一生。 或许换上一个时代,这个时代不需要多好,只要不是这样一个连年战乱的时代,或许他的命运便会截然不同……因为严陆是一个真正的狠人,他对旁人够狠,对自己也同样够狠,至少在吴良看来,在相同的处境之下,仅仅只是用木炭在脸上烫字的举动,便不是谁都能够想的出来,更不是谁都能做得出来的。 这样的人,就算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也必定能够将生活把握在自己手中,这是一个生活的强者。 他这一生从未放弃过与生活抗争,只是运气太差了而已。 “这忘恩负义的狗奴子,如此死了倒便宜了他……” 不远处传来张梁的骂声,此刻他也是自身难保,竟还要开口咒骂严陆。 张梁当然有理由怨恨严陆,在他心中,严陆并不仅仅只是忘恩负义而已,最重要的是,若非严陆丧心病狂的对所有人下蛊,还与左慈、吴良配合演戏诱导他摇动铃铛,那么现在局势定然还是牢牢掌控在他手中。 就算再不济,他也绝对不会似现在这般不但废了双臂,还沦为了吴良的阶下之囚。 “张公。” 听到骂声,吴良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张梁,他自然不是要为严陆辩驳,何况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哪里有资格去评价旁人的品格。 而严陆与张梁之间的恩怨本就与他无关,此刻严陆既然已经自我了断,更是已经终结了人世间的恩恩怨怨,再说什么都是废话,作为掌控了局势的人,吴良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吴公子,何事?” 张梁瞬间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态度卑微的应道。 这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小人,情绪转换的比吴良想象的还要快。 “方才你说你将有关这处秘境的一件关键事物进行了封锁,除了你便没有任何一人能够活着抵达那间石室,冒昧打听一下,这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事物?” 吴良开口问道。 此刻秘境之中的惨叫声已是渐渐消失,那些受到蛊虫折磨的兵士要么已经自我了断,要么便在典韦的帮助下得到了解脱。 典韦也已经腾出手来,代替吴良留意着左慈的一举一动。 “这……” 张梁顿时面露犹豫之色,他一定在后悔自己方才得意忘形说多了话,如今想要抵赖怕是不太可能的了。 何况他已经见识过了吴良与典韦的手段,那已经废掉的双臂便是经验。 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现在若是不能给出一个令吴良满意的答案,肯定还要讨来更多的苦头。 当然。 他最后悔的一定还是将吴良带进了这处秘境。 这简直就是引狼入室,相比较而言,左慈与严陆就算全都心怀鬼胎,也未必能够令局势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反倒是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才是最危险、最需要防范的家伙。 “看起来张公似乎不太愿意与我坦诚相待啊?” 吴良声音微微冷了下来。 “愿意!怎会不愿!” 忌惮看了典韦一眼,张梁连忙又笑着说道,“其实那关键事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是一个牛角符节罢了。” “牛角符节?” “符节”是什么东西吴良自是十分清楚。 这玩意儿其实就是一个凭证,有时也可以是一个通行证,主要用于传达皇帝传达的命令、调兵遣将又或是办理一切重大事务时才用的到。 历朝历代时常出现的“兵符”与“虎符”,便是“符节”的一种衍生物,只不过到了后期随着生产工艺的提升,制作“符节”所用的原材料也渐渐由天然的牛角、犀角、木、竹演变成了金、铜、玉之类。 而要出入王宫面见皇帝,亦是需要相应的“符节”来证明身份与目的…… 所以这处秘境果真就是依照“王都”或“王宫”的规格来修建,其中的规矩亦是完全相同,需要持有相应的“符节”才能抵挡此处布下的“迷幻阵法”,安然无恙的前往那间石室“面圣”? “如今这东西便藏在我怀中,只不过我这双臂已经无法动弹,无法亲手呈给吴公子查看……” 张梁又作为难状对吴良说道。 “典韦。” 吴良冲典韦使了个眼色,说道,“先请张公吞下那三条蛊虫,然后再从他怀中取出‘符节’给我一观。” “诺!” 典韦闻言一低腰便将那装有三条蛊虫的头盔拾了起来,快步向张梁走去。 “慢着!且慢!吴公子有话好说!” 见此状况,张梁顿时又慌乱了起来,一边连连搓动着双脚向后退却,一边赶忙向吴良求情,“吴公子,我既已落入你手,如今已经决定事事协助于你,只求你能绕过我一条性命,你这又是何必呢?” “人心隔肚皮,咱们暂时没有互信的基础,你若当真愿意事事协助于我,便应主动吞下蛊虫表达心意才是,免得咱们还要互相猜疑。” 吴良笑了笑,说道。 “……” 吴良的话再一次难住了张梁,不过他的反应亦是很快,立刻便有将祸水引向了左慈那边,连忙说道,“既然如此,吴公子也应对那左慈有所防范,此人最初来到张府求见于我时,我便知道他心怀鬼胎,只是看他的确有些用处才留到了现在,吴公子若要万无一失,决不可忽略了此人。” 张梁的确有些心机。 如今只剩下了三条蛊虫,若是将左慈牵扯进来,便能够令左慈又不得不与他变成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必要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够与他一同抗衡吴良,就像此前连同严陆与吴良抗衡他一样。 就算再不济。 他最少也能够少吞下一条蛊虫,若是之后吴良利用蛊虫对付他,承受的折磨或许也能少一些。 至于之后的事。 谷&/span>  只要能够找到机会活下来,此前有高人能够为他驱除蛊虫,那么之后定然也能够找人来为他去除蛊虫,前提是……他必须寻找机会活下来。 “吴公子……” 一听这话,左慈当时就急了,想要对吴良说些什么。 他这到底是招谁惹谁了,这蛊虫从他体内出来再进去,再出来……怎么着,是“吞吞吐吐”上瘾了么? “左仙师,不必多言。” 吴良却是打断了他,依旧对典韦点头示意了一下,道,“请张公将三条蛊虫全部吞下,一条也不剩,他若不愿,你便上手帮一帮他。” “诺!” 典韦直接捏住了张梁的下巴,任由他如何哀求也无动于衷,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将三条蛊虫全部倒入张梁口中。 那三条蛊虫只要进了口中便不需要有什么多余的帮助,很是自觉的向张梁的喉咙里面猛钻。 张梁便似此前严陆那般翻着白眼,身体僵硬仰面倒在地上口中不停发出“咕咕”的响动,仅仅是两三秒之后,便已完全进入了张梁的身体。 说实话。 这吞下蛊虫的过程,的确要比引出蛊虫的过程舒服太多了。 而与此同时。 典韦也已经将手探入张梁怀中,不多时就摸出了一个圆筒状的东西来,而后回身来到吴良面前双手奉上。 吴良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这的确是一个“符节”,表面使用浮雕的形式雕刻出了两条龙盘踞的形象,并且刻痕还用一种黑色的颜料进行了填充。 在两条龙之间缝隙中,吴良看到了两个造型奇特又有些复杂的楔形文字。 楔形文字是典型的甲骨文,吴良前世虽然学的是考古,但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尤其对这种复杂的楔形文字了解的并不太多,一时之间也看不出这两个楔形文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 “吴公子,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那‘符节’上应该刻有‘陶唐’二字吧?” 不远处忽然想起了左慈的声音。 “这两个字是‘陶唐’?” 吴良回头望向左慈,却并未将那符节递过去,而是照着那两个字的笔画用刀在地上划出了相应的痕迹。 “正是,丹朱修建此处秘境,为的便是重建其父尧帝一手建立起来的‘陶唐’,因此这处秘境中的诸多事物都刻有这两个字。” 左慈拱起手来正色说道。 “如此说来,左仙师应是对这些甲骨文献早有研究,能够对这里发现的文献进行解读吧?” 吴良微微颔首,接着问道,“而且严陆与张梁都说你前来张府时便心怀鬼胎,因此我也有理由推测,左仙师应是在来此之前便已经了解过了这处秘境的部分情况,只是不知左仙师究竟是通过何种途径获悉到了这些信息?” “吴公子心思果然缜密。” 左慈这句话便算是承认了吴良的推测,不过他却并未正面这个回答,而是率先提出了一个他自己更好奇的问题,“可否请吴公子先为我解惑,方才张梁极力怂恿吴公子也命我吞下蛊虫,吴公子为何没有听从于他,我此前一直在观察吴公子的一举一动,吴公子应是那种极为谨慎的人,因此我认为没有理由拒绝张梁的提议才是。” “左仙师难道已经忘了,我其实还是一个乩童传人?” 吴良却笑了笑,果断扯谎道,“不瞒左仙师,我此前虽然对严陆说了一些谎言,但神游的事却是真的,我的确提前看到了一些东西,也在其中看到了左仙师,因此我可以断言,关于这处秘境,左仙师显然知道一些张梁与严陆都不知道的事情。”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左慈面色一变。 “有些事情关乎天机,请恕我不便对左仙师和盘托出。” 吴良神秘一笑,说道,“不过我却可以确定左仙师对我无害,你的目标是这处秘境中的秘法,而我只是一个不慎被牵扯进来的为自己谋求生机的过路人,我们的目标并不冲突,因此我们不是敌人,我又何必为难于你呢?” “我可以先向你透露一件事,之后你会在最为凶险的时刻救下我一命,而我也成了你最终达成目标的关键人物,因此你我也可以说是互为贵人,我现在害你,便是在害我自己,最终只会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说的简直跟真的似的,其实吴良这又是在给左慈下套。 若左慈信了他的话,自然便不会害他,反倒会在之后的行动中极力维护他的周全,免得坏了自己的事。 同时当左慈接触到秘法的时候,也不会想尽办法拒绝吴良靠近,如此吴良便可借助现在的优势顺势而为。 甚至左慈说不定还会透露出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一些秘密,简直一举多得。 当然。 这一切还是基于吴良对左慈的了解。 《后汉书》中说左慈“为人广施薄取”,而在曹植的《辩道论》中也未曾说过左慈品行方面有什么问题,因此吴良有理由认为,左慈应该不是什么大恶之人,这样的人暂时还是可以相信的,只需多留几个心眼就是了。 “那石室中所藏可是长生不死的秘法,难道吴公子便一点兴趣都没有么?” 左慈沉吟了片刻,终是问了一个角度刁钻、的问题。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因为这个问题关乎人性,“长生不死”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要远远大于财富与权力的诱惑。 “哈哈哈哈……” 吴良却是忽然仰面大笑了起来,笑罢才不紧不慢的问道,“张梁与严陆与我说笑,左仙师怎么也与我说起笑来,那里面所藏究竟是不是长生不死的秘法,我想左仙师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吧?” 这货又在诈唬左慈。 不过他也不是胡乱诈唬,直到现在他依旧坚信这里根本就没有长生不死的秘法,否则这处秘境中又怎会全是些实心肉? 又怎会到了这一步,都没有“活人”前来阻挠他们靠近石室。 何况,他所知的历史中,跟本就没有“丹朱”的后续记载…… “呵呵呵……” 听了吴良的话,左慈也会心的笑了起来。 第六百零三章 是你先说笑的(4000) 接着左慈又笑着的补充道:“张梁与严陆之所以认定此处藏有‘长生不死’的秘法,不过是因为甲骨文献中出现了类似意思的字眼,而他们这样的外行又对这些字眼产生了误解,因此便产生了如此误会。” 左慈这一笑,已经足以证明吴良诈唬中了。 但这处秘境中藏有什么东西,他却并未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吴良倒是很想追问。 不过话赶话说到这一步,他觉得最好还是不要继续追问,否则自己好不容易在左慈面前竖立起来的人设便要崩了。 其实这个问题也不必太过着急。 现在他既然已经掌控了局势,便一定是要亲自进入那间石室查看的,就算左慈现在说出一个答案,他也未必便能够毫无保留的相信,依旧只会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不过吴公子如今已经控制住了张梁,自然也等于已经握住了生机,如果吴公子只是想全身而退的话问题应该已经不大,而我看吴公子现在的意思,却似乎依旧打算冒险前往那间石室查看,因此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吴公子对藏于这处秘境中的东西还是有些兴趣的吧?” 左慈紧接着便又虚着眼睛问道。 “与其说感兴趣,倒不如说成是好奇。” 吴良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笑道,“如果没有遇上便也不说了,如今非但遇上了此事,还已经被牵扯进来到了这个地方,若是不进去亲眼瞧瞧,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些天的功夫?而且……左仙师恐怕误会了,我只说我对那长生不死的秘法不感兴趣,却从未说过我对这处秘境不感兴趣。” “吴公子的意思是?” 左慈面露疑惑之色。 “不瞒左仙师,其实我有自己的追求与志向,我一直将司马子长(司马迁)当做人生楷模。” 吴良忽然说了句听起来与现在的话题毫不相干的话。 左慈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脑回路极为清奇的问道:“吴公子……难不成想做个宦官?” “???” 吴良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司马迁虽然生前的确受了腐刑成了宦官不假,但任何人听到有人将司马迁当做偶像,第一反应都绝对不应该是想做宦官吧? 何况司马迁的经历与成就世人皆知,哪怕是那些不识字的东汉百姓都能说出一些典故来,左慈能够说出司马迁是个宦官,自然也不可能对司马迁的经历与成就一无所知。 “嘿嘿嘿,吴公子见谅。” 左慈看到吴良此刻的表情似乎很是喜悦,一脸笑意的毫无诚意的施礼道,“我只是忽然觉得这么说起来比较有趣,于是便脱口而出,只为博君一笑罢了,吴公子切莫放在心上。” “……” 冷笑话? 吴良心中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此前他在张府住了这么长时间,虽然双方基本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但也时常能够见到左慈在院子里面晒太阳,再加上对史料中左慈生平的了解,此前一直觉得这是一个成熟稳重、不苟言笑、高深莫测的高人。 结果没想到如今还没怎么熟络起来,左慈便对他讲起了这种一点都不高级的冷笑话,真是有够出乎他的预料…… “呃……吴公子觉得无趣么?” 眼见吴良并未与他一同笑起来,左慈也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尴尬,只得清了清嗓子摆出了此前正经的模样,说道,“咳咳,其实我大概能够明白吴公子的意思,吴公子应是想告诉我,你的志向是成为司马子长那种‘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史官,这应该没错吧?” “做个宦官有什么不好么?” 吴良却正色反问道,“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而若是没有了那话儿拖累,我便再也无欲无求,自此心无旁骛!” “???” 这次换左慈一脸懵逼,脸上的表情更加尴尬,干笑着应和道,“吴公子说的到也不无道理,倒是我肤浅了……” “不过若是我能够掌握传说中的‘房中之术’,便可还精于脑,那话儿也就不再是拖累,反倒对我有着无尽的益处。” 吴良接着又道,“左仙师知道什么是‘房中之术’么?” 吴良也的确是个人才,扯着淡居然还能够不动声色的将话题扯回自己此行最感兴趣的事情上面。 受到曹植那篇《辩道论》的影响,他从第一眼见到左慈开始,脑中便在不断的浮现出“房中之术”四个字,这边是他此行势在必得的目标。 不管是现在的左慈便已经掌握了“房中之术”,还是‘房中之术’如今还藏于这处秘境之中。 他都一定不会轻易错过。 “这……倒是略有耳闻,这的确是一门难得的巫术,吴公子的远见与见识令人佩服。” 左慈更加尴尬的陪笑道,已经有那么点不知该如何接话的趋势。 从左慈现在的表现,吴良也得出了一个结论。 现在的左慈大概率应该还没有掌握“房中之术”,而且这处秘境之中也未必有“房中之术”,起码对这处秘境已经有些了解的左慈肯定是不知道的。 “噗哈哈哈……” 吴良忽然笑了起来,“左仙师不必拘谨,其实我也是在与你说笑,不过是你先说笑的,这可怨不得我。” “……” 左慈的表情顿时又变的复杂起来,一脸怪异的望着哈哈大笑的吴良,就像一个精神病人在看另外一个比自己病得还要严重的精神病人。 平生第一次。 他有些厌恶以前的自己,没事爱说些冷笑话的人真是讨厌,大概以前人们听到我讲冷笑话的时候,也像我现在听到这位吴公子将冷笑话一样,只觉得无聊、无趣又碍于情面不得不在一旁陪笑吧? 与此同时。 “这……” 躺在一旁的张梁亦是满头问号。 他的心中升起了更多的不甘,若是被一个智谋超群、实力过人的能人异士搞到这步田地,他也就认命了。 但现在怎么看起来,吴良与那样的能人异士毫不搭边。 “不说笑了,我们言归正传。” 吴良也觉得玩笑开到这一步已经够了,他也已经旁敲侧击了解过了“房中之术”的事情,于是终于摆正了姿态说道:“左仙师说的不错,我的志向正是成为司马子长那样的史官,而我这前半辈子四处游历,除了混口饭吃之外,亦是在效仿司马子长遍访河山搜集遗闻古事、网罗放失旧闻,因此对我而言,真正感兴趣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异宝秘法,而是这处秘境本身的故事。我之所以决定继续冒险前往那间石室查探,也是为了探明这处秘境背后的真相,验证方才自严陆口中听到的那段往事的真实性。” “吴公子志向远大,令我钦佩。” 听了吴良的话,左慈面色亦是正经起来,拱手施礼道。 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完全相信吴良,毕竟这志向实在有点远大,远大的有效甚至有些虚无。 “因此我对左仙师还有一事相求。” 吴良又道。 “吴公子竟有事用得着我?” 左慈看向吴良,似是更不相信他这“远大的志向”了。 当然。 这是因为左慈并不了解吴良。 如果他足够了解吴良……只会更加难以相信吴良竟有如此“远大的志向”,因为吴良有些时候的猥琐与无耻,怎么看都配不上如此“远大的志向”。 吴良也并不多做解释,只是拱手说道:“稍后兴许还有可能发现一些甲骨文献,可惜我对这些甲骨文献的了解不多,而左仙师看起来应是对此有些研究,因此少不了需劳烦左仙师为我解读释义。” 左慈闻言又有些意外,不过终是颔首道:“举手之劳,我尽力便是。” “多谢。” 吴良又拱了下手。 而后看了一眼手中的“牛角符节”,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张梁。 此刻张梁脸上的痛苦之色略微少了一些,应是手臂的伤势已经开始麻木,同时他的脸上却挂着一丝“莫名其妙”的表情,显然对于吴良那“远大的志向”,他非但不信还有那么些不屑一顾。 如此沉吟片刻。 “现身吧,小狐狸。” 吴良并未决定立刻进发,而是对着空无一人的秘境喊了嗓子。 “?” 左慈与张梁再次面露意外之色。 他们都知道此前秘境中闯入了一只小狐狸,只是一直认为那只小狐狸不过是一直误入的野狐,因此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却没想到那小狐狸居然也与吴良有关。 下一刻。 不远处的一处凹陷之中便跳出了一个只有一尺来长的小东西,小东西的尾巴还已经断了一截,正是此前那只闯入秘境的小狐狸。 “嗷嗷!” 发出两声很有特色的叫声。 小狐狸便飞快的向吴良这边奔来,接着一个纵跃轻松跳上了吴良伸出的手臂,又顺着他的手臂一直攀爬了他的肩膀上才姿态优雅的蹲了下来。 “典韦,将那只铜铃拿来。” 吴良抚了抚小狐狸的脑袋,却又对典韦说道。 “诺。” 典韦没有多余的话,走上前来将已经塞住的铜铃奉上。 这个举动可吓坏了一旁的张梁,连忙对吴良说道:“吴公子有话好说,我如今已是个废人,很难再对吴公子有所威胁,而吴公子此刻留下我的性命,之后走出秘境离开张府时,或许还能派上些用场。” “呵呵。” 吴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却将那铜铃塞入了小狐狸口中,接着拍着小狐狸的脑袋意有所指的说道,“你带上这个铜铃,稍后倘若我与典韦再次误入幻境,你便调出塞在铜铃中的布料,将这铜铃摇响四次,到时自然有人付出代价。” “……” 张梁顿时没了声音。 “吴公子这心思,真是细的赛过针孔尖,左某佩服。” 左慈这次则由衷的赞道。 他已经完全领会了吴良的想法。 倘若张梁交出的“牛角符节”正是应对这座“迷幻阵法”的物件,那么自然是相安无事。 但若是张梁耍了什么花招,吴良、典韦与左慈自是又要误入幻境,而张梁则可以置身事外,到了那时,张梁又会化作一股“无形之力”,想对他们做什么都可以,他们无疑又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而这只小狐狸显然是不受“迷幻阵法”影响的。 将这个铜铃交给这只小狐狸,便等于在张梁的脖颈上架了一把刀,即使吴良等人再次误入幻境,也可以保证不会再出现可以对他们为所欲为的“无形之力”,如此既可暂时留下张梁的性命以备不时之需,又给之后的行动多加了一道保险。 “嗷嗷!” 小狐狸像人一般重重的点了两下头。 如此通灵亦是令左慈与张梁开了眼界,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通灵,一般的猫狗绝对听不懂如此复杂的指令,而这只小狐狸却显然听得懂。 他们怀疑这只小狐狸恐怕已经成了精! 而吴良作为它的主人,则更加显得高深莫测,令人不知深浅…… …… 做完了一切准备之后,吴良终于下令深入。 张梁也不用人管,他只是断了双臂,双腿却还是完好无损的,除了走路的时候身体晃动会带动手臂感觉到伤口刺痛,并不怎么影响行动。 不过吴良率先前往的,却不是秘境中心的那间石室。 而是此前有兵士跳下自尽的石台。 原因无他。 虽然有“迷幻阵法”来解释那些兵士的诡异行为,但吴良还是觉得此事有蹊跷之处。 另外。 据严陆说,那跪伏在四座石台上的四具尸首是“四岳”的尸首,吴良便觉得有必要去验证一些这些尸首的身份,若是“四岳”的话,身上应该会有一些证明身份的物品才对。 毕竟丹朱将他们的“尸首”放置于此,本就有一些“惩罚”与“炫耀”的成分,应该不会剥夺象征他们身份的物品。 还有,此前曾有一名自尽的兵士禀报这尸首也是“实心肉”。 若是“实心肉”,吴良便还有机会亲自领略一些“四岳”生前的音容笑貌,这亦是难得的机会。 第六百零四章 李代桃僵?(4000) 对于吴良的决定,左慈与张梁心中都十分不解。 他们都是目的性很强的人,得到机会一定会直奔那间石室,而不是去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不过二人也都十分明智的没有提出异议。 现在张梁已经是阶下之囚,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能够保住性命便已经谢天谢地了。 而左慈则同样是吴良的附庸,哪怕吴良并未为难于他,他也同样没有资格左右吴良的决定,自然还是免开尊口的好。 这次有了张梁交出的“牛角符节”。 途中倒并未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不消片刻,他们便已经来到了最近的一处石台下面。 这处石台下面共有三名自尽兵士的尸首,虽然死亡姿势并不算统一,但死亡的方式却完全一样,都是头朝下摔伤了脑袋、折断了脖子而亡,伤势略轻一些的只是流了一些血液,而伤势略重的一些则红的白的迸了一地。 至于剩下那名兵士的尸首,则还在石台之上。 那名兵士并非自尽而亡,而是被发了失心疯的同伴使用兵刃偷袭而死,他也是所有前往查探石台的兵士之中唯一一个没有自石台跃下的兵士。 “……” 查看过这几具尸首,吴良抬头向石台上望了一眼。 石台的边缘也流下了几道已经干涸的血迹,应该是那名被偷袭而死的兵士流出的血迹,除此之外,暂时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吴公子,此前那些在石台上自尽的兵士十分古怪,与我们方才遭遇的迷幻阵法亦是有些区别,因此极有可能不仅仅是迷幻阵法那么简单,你若想登上这处石台查探,还需再谨慎一些。” 左慈早就看出了吴良的意图,适时开口提醒道。 “我倒不这么认为。” 吴良回过头来,以辩证的姿态正色与左慈讨论道,“不知左仙师是否还记得,除了眼前的这支四人小队之外,其余三只小队皆是在没有抵达石台时便已经‘中邪’,那时严陆已经发现情况不对,还曾命人呼喊其余三只小队的人,结果那些人却是充耳不闻,依旧坚持走到石台上自尽而亡,因此我认为,有问题的应该不是这些石台,依旧是这座阵法,只不过可能处于不同的区域,又或是选择前往的目标不同,便会陷入不同的幻境之中,或是产生不同的幻觉罢了。” “这……” 听了吴良的话,左慈微微蹙眉陷入了沉思,可想了许久依旧想不到能够推翻吴良这番推论的证据,终是点了下头道,“吴公子说的也不无道理,联系此前那些兵士的遭遇,我们若是能够被那迷幻阵法左右,此刻可能便已经躲不掉了。” 吴良又回头看了跟在后面的张梁一眼。 张梁见状亦是连忙说道:“我也认为吴公子言之有理,并且据我所得的甲骨文献中也提到过,有了那‘牛角符节’便可在这处秘境中畅通无阻,我想这‘畅通无阻’应该也包括这四处石台吧?” “上去看看。” 吴良点头说道,而后迈步走在了前面。 他相信张梁的话,因为他显然不想死。 倘若他们似那些兵士一样中了邪,导致从石台上跃下自尽,张梁也是活不成的。 而倘若张梁说了谎害了吴良,那只置身事外的狐仆亦是会摇动铃铛激发他体内的蛊虫,同样是死,这结果还不如直接从石台上跃下来得痛快。 因此至少在此情此景之下,张梁并不具备说谎害他的动机。 …… 吴良在前,左慈其次,张梁再次,典韦最后。 一行四人走上石台侧面的台阶,几分钟之后终于顺利抵达了石台顶端,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此刻石台上共有两具尸首。 一具自是那名被同伴偷袭致死的兵士,另外一具便是秘境中发现的甲骨文献中所指的“四岳”之一。 那名兵士伏在地上,背心有一个明显的刺穿创伤。 这与吴良等人此前看到的情况一样,并不存在其它异常的地方,因此吴良只是简单的查探过后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四岳”之一的尸首之上。 这具尸首裹在一个相当厚实的兽皮斗篷之中。 历经数千年,兽皮虽然已经变得十分僵硬,并且上面出现了许多龟裂痕迹,但却并不像布料一般一碰就碎。 吴良略微凑近了一些,低下头透过兽皮斗篷的缝隙去查看这具尸首的状态。 这尸首的确是一具“实心肉”。 尸首的皮肤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琥珀一般的薄膜,看起来就像是镀了一层晶,又像是涂了一层油,甚至在光线的照射下能够反射出一抹光亮。 而透过这层薄膜,则可以清楚的看到这具尸首的部分皮肤状态。 这部分皮肤的颜色虽然看起来不似活人那般真实生动,白得有些瘆人,但也的确是保存的相当完好,没有一丝丝腐坏或是干瘪的迹象。 暂时还无法看到这具尸首的面容。 因为尸首此刻保持着跪伏的姿势,一头同样似是涂了啫喱的黑色长发受到地形引力的作用垂了下来,刚好似贞子一般将整张脸盖在黑色长发之下。 不得不说。 这具尸首的防腐与保存工艺,绝对要比当初在广川王刘去墓中见到的那些“药尸”精妙的多,并且这种工艺要比广川王刘去早了数千年,简直不可思议。 时至此刻。 吴良依旧保持着相当的谨慎,他清楚地记得张梁、严陆与那些兵士将这样的实心肉称作什么——活死人! 活死人是什么? 放在后世有很多说法,诸如僵尸、丧尸、感染者等等。 而依照天朝的传统叫法,自然还是以“僵尸”居多。 吴良虽然没有亲自验证过,但天朝素来便有“僵尸”自带“尸毒”的说法,就算没有被“僵尸”攻击,与这样的尸首近距离接触很容易便会染上“尸毒”,从而落得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在吴良的理解中,这所谓的“尸毒”最有可能是一种存在于古代的“超级细菌”。 不同时代人们的免疫能力是不一样的,并且因为环境与际遇不同,身上产生的抗体亦是不尽相同。 因此这种来自古代“超级细菌”,通常能够轻而易举的击溃不同时期的人类的免疫系统,就连后世已经十分先进的医学也无能为力。 当然。 这只是吴良的猜测,同时也是许多学者的猜测。 因为后世的确有学者在一些封闭依旧的地方发现过后世早已不存在的“超级细菌”,只是在吴良穿越之前,貌似还没有出现“超级细菌”对人类造成巨大危害的案例报道。 可惜吴良这次因为情况特殊,并没有携带自制的防毒面具。 因此只能用袖子捂着口鼻上前查探,还要防止这具尸首忽然“活”过来。 好在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吴良前后左右细细的查看了一遍之后,这具尸首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变化。 同时吴良暂时也并没有在这具尸首身上发现任何能够证明其身份的东西…… “会不会藏在斗篷之下?” 吴良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如此想着,他便将此前捡来的那把刀伸向了这具尸首,试图挑开裹在尸首身上的兽皮斗篷,查看一下这具尸首的真实情况与随身物品。 “……” 看到吴良的举动,典韦立刻来到一旁掠阵。 而张梁与左慈却是面色复杂。 这年头还没有普及验尸之类的事情,府衙部门也没有仵作这样的职位,再加上在人们的普遍信奉鬼神,就连左慈这样的异士也不例外,因此吴良的这个行为在他们眼中多少有那么点大胆。 尤其他们都是见过“活死人”的人。 如今见到吴良主动招惹这具尸首,心中难免多少有那么点担忧,谁知道这具尸首是不是“活死人”,会不会忽然暴起伤人呢? …… 那兽皮斗篷早已干硬的如同树皮一般。 不过用来缝制斗篷的麻绳则早已腐化严重,吴良只是轻轻挑动了一下,这兽皮斗篷便已经变成了几块,从这具尸首身上滑落下来。 然而待吴良看清楚斗篷之下这具尸首的部分身体特征之后。 “这……” 吴良有些始料未及。 因为与他此前所想不同的是,这具尸首竟是一具女尸?! 传说中的“四岳”竟有女子么? 这与吴良的历史知识完全相悖。 据他所知,作为尧帝的四位分管四方、甚至能够直接干预治国政事的“四岳”中根本就没有女子。 他们分别叫做羲仲、羲叔、和仲与和叔。 一说这四个人乃是“共工”的从孙。 另一说则表示这四个人乃是“羲和”的四个儿子。 暂时放下这个争议不谈,不管是“从孙”还是“儿子”,两种说法都有一个没有争议的共通之处,那便是“四岳”都是男子,从古到今从来没有人质疑过这个问题。 所以。 吴良有充足的理由认为,这具尸首根本就不是传说中的“四岳”。 但严陆此前又说过,这件事情应是并非他凭空捏造,而是记载在了这处秘境中发现的甲骨文献上…… 这便有是个问题了。 “嘶……” 吴良眉头早已皱起,脑中思绪飞快转动。 考虑过所有的可能性,吴良觉得这种情况应该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张梁与严陆此前发现的甲骨文献故意记录错误,为的便是误导闯入秘境的人; 二是甲骨文献的记录并没有错,只不过在修建这处秘境的过程中,有人私自做出了一些改变,比如:使用“李代桃僵”之计换走了“四岳”…… 吴良个人比较倾向后者。 因为张梁与严陆发现的甲骨文献中,关于这处秘境的记载大部分都是正确的,而与记载中的许多事情相比,这“四岳”相对于这处秘境而言反倒没有那么重要,并且这个信息就算有误导的成分,其实也无法对传入秘境的人造成太大的困扰,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当然。 这还只是吴良的推测,尚需进一步查探才有可能得到验证。 “这是具女尸吧?不对劲啊……” 见吴良咋舌吸气,左慈疑惑之余,亦是已经发现了这具尸首的本质,接着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一副不解之色。 显然他也知道“四岳”之中不应该有女子。 “张公,严陆说你此前发现的甲骨文献中提到了这石台上跪伏的乃是‘四岳’的尸首,只是不知那文献中是否提到了‘四岳’的名字?” 吴良回头又看向张梁问道。 “的确有提到,分别是羲仲、羲叔、和仲、和叔,与《太史公记》中所记载的如出一辙。” 张梁显然也不是不学无术的人,亦是面露疑惑之色道,“只是这‘四岳’的尸首为何成了女尸,我却也无法说明。” “嗯……” 吴良微微颔首,只得暂时将这个问题放下,而后继续查看这具女尸的情况。 女尸身上并没有其他的衣物,因此查看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她的身形较瘦,年纪也已经不算小,看起来应该是在三十岁上下的样子,并且肯定已经生过孩子,因为吴良在她的腹部看到了十分明显的妊娠纹。 而在她的背部,则还有一些条条道道的黑色痕迹。 吴良判断那应该是伤痕。 从粗细程度来看,八成应该是鞭打留下的伤痕。 另外。 这具女尸的手脚都十分粗糙,尤其是手指上的关节十分粗大,与这双手比起来,吴良现在这副身体的手虽然经过“有才哥”摧残了二十来年,但依旧是他的更加细腻,更像女子。 “非但不是‘四岳’的尸首,这名女子的身份肯定也不会高,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倒更像是地位低下的奴隶……” 吴良心中分析道。 尧舜时期便已经出现了相关“奴隶”的法令,只是还没有正式形成“奴隶制社会”,因此这个时代便已经有了奴隶。 当然。 也有可能是平民。 那个时代生产力极为低下,除了少数部落贵族,其余的不论男女都要参与劳作才能够填饱肚子,因此平民亦是会手脚粗糙,只是有没有这么严重就不好说了。 第六百零五章 元放兄(4000) 除此之外,吴良并没有在这具女尸身上发现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 这也同样是一个问题,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人,无论是出于“丹朱”的角度,还是出于这具女尸的角度,应该都会保留这方面的物品,而不是就这样裹上一个兽皮斗篷赤身跪伏在此。 况且这处秘境中显然原本英有许多“实心肉”,而能够被安置在这四处石台上的就只有四个人。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具女尸也不应该是普通人才对。 “左仙师,你如何看待此事?” 吴良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的询问左慈的意见。 “不好说啊……” 左慈的眉头早已拧成了疙瘩,亦是一脸的疑惑之色,不解说道,“我对这处秘境的确有些额外的了解,但这件事却也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无论如何这具尸首都不应该是女尸才对,此事十分蹊跷,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张公呢?” 吴良又看向张梁。 “我与严陆所知的信息是一样的,对此处有额外了解的左仙师都说不上来,我就更说不上来了。” 张梁亦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 吴良闻言也不再追问,只是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这具女尸,确定没有任何疏漏之后,这才起身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有必要去查探一下其余三座石台,至少应该先确定这是个别现象,还是四座石台上的尸首都与文献记载不同,如此才有可能进一步确定此事的隐情。” “吴公子所言极是。” 张梁低眉顺眼的笑道。 而左慈却凝神望着吴良,意有所指的说道:“吴公子,我现在倒开始相信你方才的话了。” “什么话?” 吴良疑惑问道。 “与我们不同,此情此景之下,寻常人定会尽快前往那间石室搜寻异宝与秘法,而不是在这里与这具不知名的女尸浪费功夫,而你则的确是在试图解密这处秘境背后的真相与故事。” 左慈仅剩的一只眼睛里面浮现出一丝敬意,正色说道。 “若左仙师当真信我,便请稍后在必要的时候给我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助我揭开这处秘境的真相,感激不尽。” 吴良笑了笑,拱手说道。 “我此生最钦佩的便是吴公子这样的人,若我知道的事情,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左慈当即表态,接着又多问了一句,“你我相识已经有些时日,左某如今却还只知吴公子的姓氏,可否请教吴公子的名字,日后得了空左某定当上门拜访?” 这年头盛行名士文化,从士族到百姓,从盘踞一方的诸侯到混迹江湖的能人异士,对于学识渊博又气节过人的文化人皆是十分尊敬,并且十分乐意结交。 左慈如今关心起吴良的身份来,当然也是已经有了结交的想法。 当然。 左慈也未必没有其他的想法,比如吴良的“炼丹之术”与“起乩之术”,这两种异术亦是十分难得,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更何况这处秘境可能便有用得着“炼丹之术”的地方,这也正是张梁此前强行将吴良扣在张府的主要原因。 不过据吴良所知。 左慈其实也是会“炼丹之术”的,只是并不确定现在的左慈是否已经掌握了这门异术。 “左仙师太抬举我了。” 吴良谦虚一笑,大大方方的说道,“我单名一个‘良’字,字有才,乃是平原乐陵人士,乃是战国时卫国左氏吴起之后。” 这是曹老板家的丁夫人亲自给他伪造的族谱,一来为的是给他安上一个名门之后的身份,不教曹老板麾下的那些个将领谋士瞧他不起,二来也是为了给曹旎一个名分,说起来也是嫁给了名门之后,如此曹老板脸上自然也有光。 有人为自己背书,吴良自然也就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这个身份。 如今左慈问了起来,他正好借来一用,也给自己提一提身价,好教左慈再看重他一些。 “卫国左氏吴起之后?” 左慈听完果然面露惊色,连忙追问道,“可是那著有《吴子》一书,又在将死之际,施计以一人之力令楚国七十多家贵族全数陪葬的吴起?” “正是。” 吴良淡然点头。 “原来吴公子竟是名门之后,难怪!这就难怪了!若非名门之后,又怎会有如此过人的抱负与思想!” 左慈听罢立刻激动了起来,满面红光的道,“想不到左某竟在此情此景之下巧遇吴公子,真是令人惊喜啊,只是左某出生贫贱,不知吴公子是否瞧得上左某。” “左仙师万万不可自轻,能在此处遇上左仙师亦是我之福缘,日后得了空吴某亦会去拜访左仙师,只是不知此事完了之后仙师打算返回天柱山继续修行,还是前往霍山隐居?” 吴良又故意说道。 “???” 左慈顿时目瞪口呆。 史书记载,天柱山是他年幼时居住的地方。 而霍山则是他晚年归隐、炼丹修道的最终去处。 这两个地方他从未对外人提起过,吴良更加不可能知道…… 尤其是那“霍山”! 如今左慈年纪虽然不算大,但也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四十),因此此前也的确提前考虑过日后的归隐去处的问题,并且几年前他就前往“霍山”踩过了点,与其他的备选地点相比,他对“霍山”最是满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待他年纪大了不能四处游历时,便要前往“霍山”归隐修道。 吴良非但说出了“天柱山”,竟还一并提到了“霍山”,怎会令他不目瞪口呆? 一脸震惊的望着风轻云淡的吴良。 左慈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如今便已经自号“乌角先生”,自是对自己的道行颇为自信,但现在见识了吴良这未卜先知、神机妙算的本事,他终于领会到了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 想不到吴良的“起乩之术”竟能达到如此程度,简直可怕! “左仙师?” 见左慈愣在原地,吴良适时唤了他一声。 左慈身子一抖回过神来,却又连忙对吴良摆手说道:“吴、吴仙师如此叫我恐怕折煞了我,若是吴仙师不弃,我又虚长了几岁,今后不如便唤我一声元放兄,我亦厚颜唤吴仙师一生有才贤弟,如何?” 吴仙师…… 左慈竟也将吴良称作了“仙师”? 可见如今的吴良已经着实震撼到了左慈,再也不敢对他有丝毫轻视之意。 吴良哪里是什么“硬茬”,这简直就是个陆地神仙! 现在想起来左慈甚至有些后怕,遥想最开始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将吴良放在眼中,反倒觉得典韦比较有用,因此始终都在尝试笼络典韦,利用典韦的力量来改变局势,抗衡张梁与严陆的同时达成自己的目的。 谷&/span>  也得亏他不是那种盛气凌人的愣头青,没有为了笼络典韦而贬低或是陷害吴良,更没有出言不逊的行为,否则他现在恐怕已经将吴良得罪完了…… “这……” 吴良闻言却是面露难色,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对左慈拱手说道,“既然是左仙师的意思,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元放兄,有礼了!” “有才贤弟有礼,今日能够与你一见如故,便是左某此行最大的收获,哈哈哈……” 左慈亦是果断对吴良施礼,哈哈笑道。 “……” 看着眼前的一幕,典韦虽然脸上古井不波,但心中却已偷笑起来。 不愧是我心中至高无上的吴将军! 无论是谁见了我们吴将军,最终都免不了这个结果…… 而另外一边的张梁此刻则也是目瞪口呆。 他知道吴良已经与左慈暂时结盟,但却没想到才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便已经开始称兄道弟,如此一来,他便是想从中作梗恐怕也极难起到作用。 最重要的是。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究竟是有多打眼,才会将吴良“请”入张府,还“请”进了这处秘境……这绝对是引狼入室,如果只有一个左慈的话,肯定不会变成现在的局面。 唉! 这便是天意么? 如此想着,张梁竟也似已经死去的严陆一般埋怨起苍天来,竟究竟招谁惹谁了,苍天竟要如此待他? …… 大约半个时辰后,吴良等人已经查看过了其余的三座石台。 全是女尸! 并且这些女尸的情况基本都差不多,很难判断出她们的真实身份,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她们绝对不是“四岳”。 这种情况下。 吴良已经没有了头绪,而左慈与张梁也并不能够提供有用的信息,可以说这半个时辰他们根本就是在做毫无收获的无用功。 而这处秘境中又没有其他值得探查的地方。 因此吴良也只能将注意力放到了位于秘境中央的那间石室之上,那是如今唯一有可能帮助他揭开这个谜题的地方。 “咱们走吧。” 吴良冲左慈点了下头示意,准备前往那间石室查探。 “好!” 左慈瞬间便来了精神,连忙应道。 一旁的张梁亦是面露希冀之色,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些什么。 这一次,他们并未遭遇此前的幻境,每走一步便向那间石室靠近了一步。 原本这处秘境也就不过一个半足球场大小,因此哪怕从最远的地方前往那处石室,距离亦是只有几百米,正常情况下走过去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 如此不肖多时,四人已经如愿站在了那间石室面前。 如同此前在远处看的一样,这间石室从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就连做工都显得略有些粗糙,有些石砖之间填充缝隙的泥浆并没有完全抹平,甚至有些石砖还存在破损的痕迹,显得不是十分规整。 不过这到底是数千年前修建的石室,那时连青铜器都还没有普及,人们捕猎与耕种的时候用的还是石刀石斧,如此一想,这间石室便又显得颇为难得了。 吴良先是带着几人环绕石室转了一圈进行查看。 这间石室只有正南方的一道门,出入其中都只能通过那道门来完成。 而那道门上则被一块方方正正的石板掩盖了起来,这应该便是这道门的门板了。 不过这块门板却不想后世的门一般安装了可以转动的门轴,而是就那么直截了当的靠在门洞之上,下方用几块方石抵着,防止门板倾倒下来。 想要打开这扇门亦是十分简单,只需要横向将这块门板移开便是,甚至都不用去碰那几块抵在下面的方石。 “元放兄,开这扇门之前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吴良回头看了左慈一眼,开口问道。 “这……我也不知。” 左慈尴尬的道。 “张公,你可有这方面的信息?” 吴良又问张梁。 “并无相关记载。” 张梁亦是摇头说道。 “既然如此……典韦,你先来试试吧,小心一些,我在一旁为你掠阵。” 吴良终于对典韦下令道。 “诺!” 典韦应声走上前去,双手抓住那块石板两侧。 而后“嘿”了一声便已发出力来,竟轻而易举的将那块石板端离了地面,再向左侧移动了几步,便将其靠着石室墙壁放在了一旁,简直不要太轻松。 见着道门已经打开。 左慈与张梁立刻伸着脖子向石室内望去,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动,一看就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而石室内也并不是一片漆黑,便如同外面一样一片光明。 不难想象,这里面应该也放置了使用“泉先膏”作为燃料制作而成的长明灯。 吴良亦是第一时间向里面望去。 首先进入视线的便是一具伏在地上的干尸。 这具尸首与此前在石台上看到的那四具女尸截然不同,它并没有像“实心肉”一样完整的保存下来,如今已经只剩下了一副腐朽严重的枯骨。 甚至就连这骨头也已经不太完整,较细的骨骼要么已经化作了齑粉,要么便已经千疮百孔,只留下了一个镂空的轮廓。 不过吴良依旧可以看得出来。 这具尸首数千年来应该从未被移动过,应是始终保持着死亡时的姿态。 第六百零六章 古怪的木杖(4000) 这间石室内的空气情况应是不成问题。 毕竟封闭的不是十分严密,透过缝隙能够与外界的空气进行流通,并且吴良已经看到了放置其中的长明灯,有灯在燃烧,便说明空气中的氧气还是相对比较充足的,因此进入之前并不需要太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再加上站在门口并没有看到明显的烟雾,也并未闻到奇奇怪怪的味道,因此只是略微查看了一下,吴良便率先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典韦、左慈与张梁紧随其后。 看得出来,左慈与张梁二人还是略微有些心急的,因为他们一早便对石室中的东西有觊觎之心,此刻虽然受到了吴良的压制,却并不影响他们的兴趣。 进入之后众人才发现,这间石室比他们想象的要简陋许多。 除了石室中央摆放着一张做工与现在相比同样算不上精细的石床之外,便只剩下了正北方那面设有大大小小大约十几个壁龛的石墙。 每一个壁龛中都摆放着一样东西。 “!” 左慈与张梁也是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这些放置于壁龛中的物件,接着眼睛一亮,竟跃跃欲试的向那面墙壁靠近。 “典韦!” 吴良立刻喝了一声,虽然是在叫典韦,但也同样吓了左慈与张梁一跳,身子一抖停下了脚步,有些忌惮与疑惑的看向了吴良。 “诺!” 典韦应道。 “在我对这间石室全部查探完毕之前,不论是谁胆敢轻举妄动,立刻废了双腿,不必向我请示!” 吴良目光扫过左慈与张梁,声音冰冷的说道。 “诺!” 典韦应了一声,一双虎目亦是瞬间锁定了左慈与张梁二人,甚至身上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完全就是一副随时暴走伤人的姿态。 “……” 张梁缩了缩脖子,只得干笑着主动退到了门口位置,不敢再轻易上前一步。 这里的东西大概率已经与他无关,何况与他的性命相比,这些东西再好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因此他要相对看的开一些。 而左慈见状动了动嘴唇,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吴良此刻的面色比声音还要冰冷,终是有些尴尬的跟随着张梁的脚步默默退了回去。 因为他完全看得出来,吴良此刻并不打算给他这个刚刚结交的“元放兄”面子。 所以他也就放弃了套近乎、拉情谊的想法,老老实实的依照吴良安排行事,免得给自己找不自在…… “元放兄莫要介意,这处秘境已有数千年之久,许多古迹一旦触碰便会造成不可修复的损坏,如此我便有可能错失一些十分关键的信息,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 见左慈乖乖服从,吴良脸上又露出一丝笑意,开口对他解释道。 “有才贤弟说得有理,是愚兄考虑的不够充分,险些酿成大错,又怎敢介怀?” 左慈亦是陪着笑拱手说道。 “元放兄是识大体的人,小弟感激不尽。” 吴良笑着还了个礼。 接着也并未率先前往那面墙壁进行查看,而是仔仔细细的在这间大概也就三十几平的石室中行走环视了一圈。 等绕到那张石床的后面,吴良却才发现,原来石床后面的地上还藏有另外一具尸首,只不过从门口的角度看过来,这具尸首刚好被石床挡了个严严实实。 而这具尸首的姿态也并不端正。 虽不是伏在地上,但却是斜靠在石床边上,一条胳膊还被在了身下,并且有一条腿的膝关节有着十分明显的错位迹象。 要说腐朽程度。 这具尸首与那具开门便能够看到的尸首倒是差不多,同样已经到了一碰便可能散架并化作齑粉的程度。 不过不同的是。 吴良没有办法判断这具尸首究竟是死亡时便是如此姿态,还是死后还被人移动过,原因就是那条腿的不太合理的膝关节错位现象,这使得这具尸首的姿势看起来并不怎么自然。 “两具尸首……” 看到这具尸首时,吴良已经蹙起了眉头。 吴良虽没有将这处秘境当做一座陵墓来看待,但依照张梁与严陆发现的甲骨文献记载,这处秘境亦是一座藏于地下的王都。 而若这处秘境乃是一座王都,那么这间石室便应该是王都的王宫才对。 一山不容二虎。 一座王宫中自然也不应该出现两具尸首。 除非……一公一母。 可惜这两具尸首的个头看起来都不算高,体型也并不算大,再加上尸首已经腐朽到了这种程度,以吴良的水平很难判断这究竟是不是“一公一母”。 不过。 就算真是“一公一母”,这两具尸首的姿态也完全不对。 不管这两具尸首死亡之后究竟有没有被移动过,他们的姿态都太像是横死,而不是在此处寿终正寝或安葬于此。 而除了这两具尸首。 吴良却还在那张石床上发现了一样“躺”的端端正正的东西。 那是一柄木杖。 这柄木杖大约有一米多长,看起来应该是天然生长而成的枝干与根节,上面并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与点缀,并且历经数千年,这柄木杖并没有出现干裂或是腐朽的痕迹,甚至在时常手握的中上部位置还有明显盘出了包浆的痕迹。 “这……” 看着这柄“躺”的端端正正的木杖,吴良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将它当做“尸首”安葬在了这张石床之上。 不过这个想法略微有些荒谬,吴良很快便将其甩了脑海,接着靠近了一些优先去查看那两具尸首,试图从尸首身上找出一些能够证明其身份的线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吴良的细心查探之下,他很快便在那具隐于石床之后的尸首之间发现了一个硬币大小的小东西。 这小东西就散落在腐朽的骨灰之间,若非吴良凑得足够近,很容易便会错过。 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将这块小玉片清理出来,吴良终于看到了它的全貌。 那竟是一个椭圆形的小玉片! 这小玉片处理的十分粗糙,也绝对不是什么名贵的玉种,甚至连玉石最基本的通透要求都无法达到,现在拿出去绝对不值分文。 在这个小玉片的一端,吴良还看到了一个小圆孔。 如果猜得不错,这个小圆孔应该是来穿过绳子便于携带而打磨出来的,即是说这极有可能是上古唐朝时期便已经出现的“玉佩”? 而在这个小玉佩的中间位置。 吴良还看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划痕,这些划痕拼凑在一起,很像是组成了一个吴良不认识的字…… “元放兄,请你过来帮忙看看,这上面刻的究竟是不是一个字?” 吴良回头冲左慈招了招手,示意他走上前来辨认。 “来了!” 见吴良从那尸骨之间寻得了一样东西,左慈的好奇心早已被勾了起来,听到吴良招呼自是忙不迭走上前来。 如今来到吴良身边,捧着那小玉片仔细辨认了一番之后,左慈抬头对吴良说道:“有才贤弟,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朱’字,你看这个字像不像一棵枝丫伸展的树木,‘朱’字最唐虞时期便是形容树芯为红色的树木,这种树木多为松柏一类,待‘朱’被用来代指大红色,已经是许多年之后的事了……” 话刚说到此处。 “吴公子,可否也教我瞧上一瞧!” 张梁竟也自告奋勇起来,“我研究这处秘境中的甲骨文献已有多年,其中的一些文字我亦能够看出个大概……吴公子,不是张某多嘴挑拨,你虽已与左慈称兄道弟,但人心到底隔着肚皮,若是只有左慈认得这些甲骨文献,若他暗藏私心便可以趁机愚弄于你,而若是有张某在一旁做个参考,便可杜绝此事发生,况且就算左慈并无私心,多一个人一同解读,亦可将释义错误的可能降到最低,你说是不是?” 这还不是多嘴挑拨? 吴良一下就听出了张梁的意思。 若他教张梁过来,那自然便表示不太信任左慈,难保左慈不会心生不满,从而生出旁的想法。 看来这个家伙还是贼心不死啊…… 当然。 吴良更清楚的是,左慈怎么可能没有藏私心? 直到现在左慈也没有将自己的真实目的和盘托出,而是顺着吴良此前打的哑谜与他打哑谜,这便已经说明了问题。 不过他也不是好糊弄的。 虽然他对甲骨文字的研究并不深,但关于甲骨文字的原理与一些简单的字还是有些了解的。就像这个“朱”字,在那个小玉片上呈现出来的其实是一个类似于“米”字的文字,又像一个举起手来投降的人,只不过“丁丁”略长了一些。 吴良虽然无法一眼看出那究竟是个什么字。 但左慈一开口,他就听出左慈并没有在这个字上与他打马虎眼,那的确应该是一个“朱”字,绝对错不了。 因此除非一会遇到了他犹豫不决的情况,他才不会轻易中了张梁的离间之计。 况且与张梁相比,哪怕同样藏有私心,吴良也照样更加愿意信任左慈,至少他对左慈有一些历史上的了解。 于是。 “这就不必了,张公还是好好待着吧,稍后用到你时,我自会找你。” 吴良冷笑一声,直接拒绝了张梁的“好意”。 其实也就是这个家伙的性命可能关乎之后逃离张府、甚至是离开晋阳城的事宜,吴良根本就不会把他留到现在,还把他带到这个地方来。 “愿为吴公子效力。” 张梁也是个玲珑八面的人,并未面露失望与怨恨之色,反倒对吴良表起了忠心。 “呵呵。” 吴良却已经回头看向了左慈,开口继续问道,“元放……兄,对于这个‘朱’字你怎么看?” 实在太顺口了。 吴良差点嘴皮子一秃噜来上一句“元芳,你怎么看?” 这在后世可是一句脍炙人口的流行语……不过如果左慈跟了他,他貌似就能每天享受“狄大人”的快乐,有事没事来上一句“元芳,你怎么看?”了。 “这具骸骨恐怕便是这处秘境的正主——丹朱。” 左慈正色说道,“丹朱本名为一个‘朱’字,只是曾居于丹水,古人常以地名为姓,因此才被称作‘丹朱’,而这个小玉牌上面钻有孔洞,八成应是随身携带之物,又出现在这具骸骨之中,因此便不得不教我怀疑,这具骸骨可能便是‘丹朱’的尸首,只是若这便是‘丹朱’的时候,为何会以如此姿态置于石床之侧,却令我暂时难以想通。” “嗯……” 吴良微微颔首。 他很认同左慈的分析,这是丹朱修建的地下王都,而这间石室便是王都的王城。 如此说来,在自己的王都与王城之内,丹朱怎么也应该在床里,不应该在床底,想来丹朱对此应该也是有些措手不及,看到你们有多甜蜜…… 暂时没有头绪。 这才刚刚开始,吴良也并不心急,接着又返回去查看另外一具尸骸。 …… 在另外一个具骸骨旁边耐心探寻了良久,吴良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没有类似于小玉牌这样的随身物品,吴良哪怕只是推测那具骸骨的身份都是无根之木,完全没有任何依据。 看来想要通过这两具骸骨便搞清楚这间石室中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了。 吴良只得暂时将骸骨搁置一边。 而后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那柄端端正正“躺”在石床正中心位置的木杖之上。 靠近了查看那柄木杖,吴良依旧没有看出它与普通的木杖有什么明显的不同之处,而且他已经辨认了出来,这木杖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木料,只是汉墓的“黄肠题凑”中必不可少的黄心柏木罢了。 只是黄心柏木貌似没有办法做到历经数千年不坏吧? 带着这个疑问,吴良并未轻易触碰这柄木杖,而是绕着石床变换角度全方位的观察上面的细节。 待转到石床另一侧的时候。 吴良终于又在这柄木杖靠近杖头的位置发现了一个疑似甲骨文字的清晰刻痕,这个刻痕的比划明显便要比那个小玉牌上的“朱”字复杂的多! 第六百零七章 最早的青铜器(4000) 吴良凑近了仔细对着这个字瞧了一番。 却发现这些笔画乍一看过去挤在一起很像是一个字,却又十分明显的分作两半,像是两个挨得很近的字。 并且吴良可以确定,如果这是两个字的话,左边的那个字一定是个“鱼”字,甲骨文本是象形文字,尤其这些代表实物的字是最好辨认的,那就像是一条简笔画的鱼。 至于右半边那个字,笔画则有些复杂,一时之间吴良还没有办法确定具体的含义。 所以。 这上面的刻痕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有才贤弟,又有什么发现么?” 见吴良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左慈亦是连忙凑上前来,有些好奇的询问。 “元放兄请看。” 吴良正在思索与“鱼”有关、又与这处秘境有关的信息,见左慈主动凑上来,他便点了点头,指着那处刻纹说道,“这里看起来似是刻了文字,你对甲骨古文有些研究,应该能够分辨出这上面刻的究竟是什么字吧?” 其实就这么一会,吴良心中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的答案——鲧! 此人正是大禹的父亲,也是盗取了“息壤”协助丹朱建造这处地下秘境的主要人物。 最主要右边的刻纹中有着十分明显的绞丝笔划,这样的笔划很容易叫人联想到“鲧”字后半边的“系”。 只不过甲古文中的“系”与后世的“系”字并不相同,所以吴良暂时还没有办法完全确定这就是一个“鲧”字。 “这……” 不知道是不是少了一只眼睛导致眼神不太好使,左慈比吴良凑的更近,瞧的也更久,片刻之后才终于说道,“有才贤弟,我看这个字左鱼右系,应当是一个‘鲧’字,也只有‘鲧’字最为合理,他当初盗取‘息壤’助丹朱修建了这处地下秘境,那么他的物品出现在这处秘境中亦是大有可能。” 话音刚落。 “吴公子,我可以确定这是不是‘鲧’字!” 不远处的张梁便再一次自告奋勇道,“我此前发现的甲骨文献中,这个‘鲧’字便出现过许多回,若果真是个‘鲧’字,我只需比对一下便可助你得出结论。” “也好,元放兄,劳烦你将这个字给张公在地上誊写一遍,请他帮忙确定。” 吴良却并未允许张梁一同上前查看,而是点了点头对左慈说道。 吴良心中无比清楚,这个家伙如此主动,肯定不是发自真心协助于他,心中一定藏有其他的私心。 以张梁现在的处境。 苟活下去与获得石室中的秘宝,这两件事几乎是并列的,他的所有举动定然都是在为达成这两个目标服务。 吴良虽不确定张梁究竟还知道多少秘密,又究竟会做些什么。 但却坚信一句话:“只要是敌人坚持的,那便是我们必须反对的”。 因此只要是张梁想做的事情,他便一定不能应允,如今便可尽可能将发生意外的概率降到最低,令张梁有想法也无法寻找机会实施。 至于左慈。 吴良其实也不并不完全信任,不过因为暂时吴良与左慈并不是对立关系,再加上此前那通忽悠,起码左慈要比张梁更加值得信任一些。 而吴良因为在甲骨文献方面的短板,也的确需要左慈的帮助,哪怕稍微有那么点冒险,也不得不给予左慈一定的自由。 “好说。” 左慈也是不想叫张梁靠近查看,当即应了一声,回身来到张梁面前,用手指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为他誊写出了那个字。 “……” 见吴良是这个态度,张梁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站在原地等待左慈写完之后,才再次对吴良说道,“错不了,这肯定就是一个‘鲧’字,看来这柄木杖应该就是‘鲧’的随身物品,不过却有一事令我不解,我发现的甲骨文献中虽然提到‘鲧’偷盗‘息壤’协助丹朱修建这处秘境,但却并未提到‘鲧’最终的下落。” “而在先秦的《尚书》与《山海经》中、还有屈原的《天问》中、以及司马子长的《太史公记》中都提到一件事,‘鲧’最终的归宿应是羽山,不过究竟是被舜帝殛杀,还是被祝融触觉,亦或是寿终正寝,说法便各有不同了。” “不过所有已知的古籍都写明‘鲧’葬身羽山,那么这件事便应该是错不了的。” “而若是‘鲧’的确葬身羽山,那么刻有他名字的木杖又怎会留在此处,并且还摆放在正主之位上,这却是我怎么想都没有办法想通的……这只是张某心中一些不成熟的猜测,究竟事实如何还需吴公子定夺。” 这番话竟与吴良不谋而合! 由此可见,不管张梁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都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最起码在这处秘境以及与这处秘境有关的事情上定时下了一番功夫。 “张公所言极是,我也以为,就算这里留有‘鲧’的物品,也绝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位置,此事颇为蹊跷。” 吴良赞同的点了点头,又看向左慈,“不知元放兄有何看法?” “我也是一样的想法。” 左慈低垂着眼眸说道,“而令我更加不解的是,这柄木杖占据了正主之位不说,这处秘境真正的主人丹朱的尸首反倒被随意抛在了石床之下,这就更加说不通了……还有那具无名尸骸,他亦是一个值得注意的变数,暂时不知他在此事之中起了什么作用,若是能搞清楚他的身份与死前的所作所为,或许便有可能揭开这个谜题。” “e……” 吴良微微颔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心里清楚。 张梁所说的这些话是有用的,虽然吴良已经想到了这些问题,但对于一个不了解历史的人来说,这些话的确可以算是提到了部分关键的信息,对于解密很有帮助。 而左慈言语中虽然也提出了几个问题。 但其实说的基本上都是废话,因为他所提的都是现场明眼人能够看在眼中的事情,也是逻辑正常的人一定会想到的问题。 所以左慈看似说了不少,其实又等于什么都没说。 即是说。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 张梁虽然未必是真心实意帮助吴良,虽然可能还有所保留,但最终都为吴良提供了一定程度的帮助。 而左慈则很有可能恰恰相反,他只是在对吴良打马虎眼…… 如此想着。 “典韦,从现在开始我要查探这里的古物,为了防止受到干扰,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过来。” 吴良开口对典韦说道。 “诺!” 谷&/span>  典韦应了一声,上前两步挡在了左慈与张梁身前,将两人逼到了靠近门口的位置。 “?” 这个看似微小的举动立刻令左慈感受到一丝异样。 此前吴良虽然也教典韦看着他与张梁二人,禁止他们靠近石室中的事物,但对他却还是有些区别对待,尤其在发现那块小玉牌与木杖上的刻纹之后,更是直接打破了禁令教他过来帮忙查看。 之后左慈私自凑上去,吴良也并未说些什么,算是默许了他的行为。 可现在。 吴良忽然又命典韦将他与张梁一同拦住,如此一视同仁,这在左慈看来,怎么都有一些对待他的态度发生了转变的迹象。 若左慈心中没鬼,可能还不会想得太多。 但他心中却是真的有鬼,因此哪怕是这么一个微小的细节,也令他感受到了一丝忐忑与不安…… 他现在更加搞不清楚吴良的深浅。 难道刚才有什么地方表现得不够自然,已经令吴良察觉到了他心中的鬼,因此又开始对他防范了起来? 又或者吴良知道的比他想象的多。 以至于他那番避重就轻的说法引起了吴良的不满与猜疑,因此不再信任于他? …… 左慈此刻心中的不安,正是吴良想要达到的效果。 不过他也只是猜疑左慈可能在对他打马虎眼,因此命典韦拦住两人之后,吴良便暂时将此事放在一边,也算是给了左慈一些胡思乱想的时间,继续前往那面布置了许多壁龛的墙壁查探。 来到墙壁面前。 吴良首先注意到的是一个黑乎乎的类似于“钵”的物件。 这东西看起来不像是石器,也不像是陶器,更不像是骨器,与其他的东西有着本质的区别。 里里外外观察了一半。 吴良确定这玩意儿没有发生破损与严重的腐朽,应该不至于一碰就坏之后,这才用手垫着一块从冬衣上扯下来的破布将其拿下来查看。 这东西入手很沉。 并且表面打磨的较为光滑,拿的稍近一些吴良便已经闻到一股很有特点的铜臭味…… 金属? 铜? 吴良已经探过了不少古墓,而在那些古墓之中最多见的便是各式各样的青铜器具,这些青铜器具多多少少有受到了氧化腐蚀,因此总会散发出一些明显的铜臭之气,而吴良对这种铜臭味自是再熟悉不过。 铜、或是青铜制品并不稀奇。 但出现在这处秘境之中,那便是一件破天荒的稀奇事了。 这处秘境中所有的古迹与发现的甲骨文字都可以证明,这处秘境的确是修建于上古唐朝时期。 而据吴良所知。 天朝后世的考古发现中,可以追溯并且发现了部分青铜器的时代是夏朝,因此天朝考古界普遍认为,夏朝便是天朝度过陶器时代,正式进入青铜时代的准确时间,时间应该是大约公元前2000年—1500年之间。 但吴良如今却在上古唐朝修建的秘境中发现了主要材料为铜的器具,这算不算刷新了天朝出现青铜器的历史? 如此想着。 吴良又对这个黑乎乎的“钵”进行了更加细致的辨认。 无论是这玩意儿的工艺与上面的腐蚀程度,再结合这处秘境的种种细节,都说明它绝对不是后来有人放进来的,而是应该与这处秘境有着相同的年龄。 何况在汉朝以前的时代,人们对所谓的“文物”并没有后世那么执着,绝对不会出现后世那些古董街上文物贩子使用各种手段伪造文物的现象,因此也完全可以派出相似情况的发生。 另外。 吴良还在这个“钵”内底部的位置看到了另外一个甲骨文体的“朱”字…… “上古唐朝便已经出现了铜器!” 综合考量与辨认之下,吴良很快便得出了结论,“不过这时候的铜器所用的材料极有可能是自然界天然形成的金属块,还没有出现相关的冶炼方法,因此并没有得到普及,否则这样一个在青铜时代根本上不得台面的‘铜钵’,根本就没有资格放置在这个地方。” 只可惜吴良没有办法将这个“铜钵”带去后世,能做的只是将这个发现记录下来,寄希望于后世的考古工作者能够发现他的“留言”。 因此他再仔细查看得出结论之后,便又轻手轻脚的将这个铜钵放了回去。 此刻吴良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那具骸骨之中发现了刻有“朱”字的小玉牌。 如今这个“铜钵”中也刻有一个“朱”字…… 这便已经可以说明,这间石屋正是“丹朱”为自己修建的王宫。 因此不论为了活着的时候居住,还是作为死去之后的阴宅使用,这里都不应该出现其他的尸首与其他人的东西,这完全不符合情理。 更不要说原本应该属于“丹朱”的石床,竟被一柄木杖占据,这更是不应该出现的事情! 更令人不解的是。 那柄木杖上还刻有一个“鲧”字。 “鲧”为了帮助“丹朱”修建这处秘境盗取“息壤”,最终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由此可见“鲧”对“丹朱”应是十分忠心与拥护的。 再加上诸多史料记载,“鲧”应是葬身于羽山,这应该许多人共同见证的事情,因此才能在诸多史料中流传下来。 这种情况下,“鲧”的木杖出现在这个地方就更加令人难以理解了…… 就在这个时候。 “嗷嗷!” 不知何时,那只许久没有存在的狐仆不知为何竟跑到了吴良面前,蹦蹦跳跳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第六百零八章 远古巫法(4000) “怎么了?” 吴良暂时收回思绪,看向狐仆问道。 “嗷嗷!” 狐仆又叫了两声,在原地转了一圈之后,竟蜷缩着身子卧在了地上,接着便闭上眼睛,鼻腔里发出均匀的鼾声。 这是……睡着了? 吴良一愣。 但下一秒,狐仆便又睁开了,“嗷嗷”叫了两声又将方才的举动重复了一遍。 “这是叫我睡觉……” 吴良立刻明白了狐仆的意思。 一定是甄宓通过狐仆的眼睛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因此特意命这狐仆前来通知他尽快进入梦境,打算与他托梦说明情况。 对此吴良自然不敢不当回事。 甄宓不是不知分辨时宜的人,她既然叫狐仆在这个时候前来通知吴良,此事必然是有立刻与他说明的必要。 “?” 而另外一边,张梁与左慈则是再一次开了眼界,此前他们便看出这只小狐狸能够听到复杂的人语,如今却发现这只小狐狸似乎还有不亚于人类的智慧,甚至是过人的自主意识,竟能够通过肢体语言向吴良传达信息。 “典韦,我要起乩,你在一旁守护。” 吴良当即对典韦喝道。 “诺!” 典韦立即心领神会,一对虎目扫过张梁与左慈,指着靠近门口的一处空地,面无表情的警告道,“二位请在此处稍坐片刻,我家公子起乩时,若是有人胆敢轻举妄动,便休怪韦心狠手辣!” “自然,自然。” 张梁与左慈知道典韦不是好相与的,只得老老实实的做到了典韦所指的地方,眼巴巴的望着吴良,看他准备如何施展“起乩之术”。 而吴良自然也不再耽搁,就在原地将一件冬衣铺在地上,而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尽可能清空脑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酝酿睡意。 放在平时。 这种情况下吴良是肯定很难睡着。 但这一次他白天没有补觉,又在入夜之后忽然被召入这处秘境之中,再加上过程中还走了许多个时辰的路,经历了一些惊心动魄的事情,给他的身体与精神也带了不小负担,此刻他已是身心俱疲。 再加上如今局势暂时安稳了下来,这间石室看起来也并无凶险之处。 吴良的意识竟很快便开始模糊。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之后。 “呼——呼——” 均匀的鼾声已经自吴良口鼻之中响起,他居然真的睡着了。 “这……” 看到这一幕,张梁与左慈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啊这是? 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起乩之术”,确定不是起乩的过程中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左慈也算是对“起乩之术”的原理有些了解。 “起乩之术”其实便是魂魄离体的神游巫术,而魂魄一旦离体,施展者的肉体便会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不算死却也不能算是活着,这应该是一种类似于“龟息”的假死状态。 这种状态下还能够打鼾,这就多少有点过分了…… “典力士……” 如此想着,左慈忍不住轻唤了典韦一声。 “何事?” 典韦立刻瞪眼看向了他,锐利的目光令左慈不知该不该继续将想说的话说出来。 吞了口口水之后,左慈终于还是强撑着说道:“典力士,我看有才贤弟现在的样子不太像正在施展法术,不会是一不小心睡过去了吧,要不你过去看看?” “这便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就算我家公子只是睡了过去,你也需在一旁好生待着,最好莫要自作聪明。” 典韦面无表情的道。 “呵呵……” 左慈干笑了一声,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 与此同时。 吴良已经顺利在梦境中见到了甄宓。 “那木杖上散发着一种令我感到极为熟悉的古怪气息,起初我还在想这气息究竟在哪里见过,略微回忆之后,我终于这气息究竟在何处见过了。” 甄宓这次并没有与吴良打情骂俏,刚一出现便直奔主题道,可见这件事定是非同小可。 “何处?” 吴良配合道。 “文命(大禹)治水时几乎形影不离的一名工匠,此人唤作‘参’。” 甄宓继续说道,“此人身上便散发着与这木杖几乎一样的古怪气息,那种气息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似兽非兽,其中还掺杂着一股莫名的尸气,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但对我涂山氏而言,却是如何隐藏也藏不住的。” “所以……” 听到这里,吴良依旧没有找到头绪,无法完全理解甄宓究竟在说些什么。 刻有“鲧”字的木杖。 一个叫“参”的工匠竟与其有着相同的气息。 这股气息还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似兽非兽,甚至掺杂着莫名的尸气…… 吴良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但是却怎么都无法将这些信息联系到一起,拼凑出一个能够说得过去的故事来。 “所以我敢断言,那工匠定是与这柄木杖关系密切!” 甄宓又语气笃定的道,“我也算是活了数千年,这种独特的气息却只见过这么两次,这绝对不是巧合!” “那么依你所见,两者之间究竟有何关系?” 吴良追问道。 “你先听我说完那名工匠的事情。” 甄宓继续正色说道,“文命治水时,我曾见过那名工匠几次,初见他时便察觉到了这种独特的古怪气息,因此见文命几乎与他形影不离,便旁敲侧击向文命打听他的事情,免得此人心怀鬼胎对文命不利。” “问过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此人乃是在文命被任命为司空,肩负治水大任之后才主动前来投奔,此前两人并不相识。” “而文命则对他赞不绝口,只因他对于治水之事极有见地。他似乎对文命之父‘鲧’此前治水的事情极为熟悉,对天南海北诸多河道的水患亦是了如指掌。” “起初文命治水时,因为经验不足还想使用‘鲧’此前使用过的‘障水法’来抵御水患,此人只是三言两语便提出了‘障水法’的不足之处,将‘鲧’的治水决策批了个一无是处,文命怎能容忍此人侮辱父亲,立时便要将此人拿下治罪,可此人却说他有更好的治水决策,若是治水不成甘愿自尽谢罪。” “于是文命压下怒意向他询问,他随即向文命提出了‘堵不如疏,疏不如缩’的治水方略,还动手原地挖出沟壕,灌上水模拟水患来证实他的治水方略,这办法果然完胜‘障水法’,令文命大开眼界。” “而更令文命震惊的则是。” “待那水患模拟过后,文命再去看此人此前挖出的沟壕,竟赫然发现这些沟壕其实并非随意挖掘,而是挖出了那时将水患严重的九河图!文命遂又连忙命人取来图纸查看,此人挖出的九河图非但丝毫不差,竟比他手中的图纸更加详细,甚至连九河流经的山岭大川都一并呈现乐出来!” “文命自是惊为天人,当即将此人奉为上宾,无论前往何处治水都要将他带在身边,时时刻刻请教于他。” “文命曾是我的夫君,我自是不愿贬低文命。” “但关于治水之事,便是文命亦时常对我感叹,天下洪水能够消弭,此人当居首功,定是上天怜悯天下百姓之苦,因此才派下来如此奇人协助文命治理水患、造福天下百姓。” “……” 听到这里,吴良已有一种刚刚接受了一场头脑风暴的感觉。 关于甄宓提到的“参”,吴良真心从来没有听说过,古籍中也从未出现过类似的人物记载,这不免令吴良感到疑惑。 需知大禹后来可是做了天子的。 既然做了天子,面对起到如此作用的大功臣,还是这样一位甚至就连大禹都将其视作“天人”的异士,自然免不了大加封赏,更少不了载入史册。 可是这样一个人,最终却是寂寂无名。 该不会…… 吴良想到了一种可能——功高盖主! 难道因为此人的功劳太过卓越,以至于大禹怕他功高盖主,于是便抹除并独占了此人的所有功劳,还将此人也一并抹除了么? 这是许多开国皇帝时常会做的事情,史书中相关的记载并不少见。 带着这样的猜测,吴良下意识的追问道:“后来呢,如此能人为何没有出现在史书中,此事也并未流传下来?” “这便要说到这件事中最古怪的地方了!” 甄宓此刻亦是微微蹙起了眉头,语气神秘的道,“文命在此人的协助下含辛茹苦一十三年,甚至连我生子时都不曾回家看望,终于将九河水患成功消除,可当文命受了舜帝封赏,回到家中之后,有一日我无意问起此人的下落,文命竟对此人毫无印象,就好像从未见过这个人,甚至连听都不曾听过一般。” “我心中不解,于是向当初跟随文命治水的其他工匠打听。” “哪知那些工匠竟也都说从未见过此人,听都不曾听过此人,我自幼便会些巫法,自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于是我便暗中对文命与这些人使了些手段验证他们是否对我说谎。” “结果一试之下,却只能证明所有人所言都并非虚言!” “这令我大惑不解,我曾亲眼见过文命与此人谈论治水事宜,也曾亲眼见过那些参与治水的工匠亦是与此人谈笑风生,我绝不会看错!” “可是为何带头来却只有我记得这个唤作‘参’的人。” “而包括在文命在内的所有人却像是被抹除了关于此人的记忆一般,任谁也不记得此人一丝一毫?” “或许是因为他们皆是人,而我是九尾妖狐,我与他们不同?” “……” 再听到此处,吴良心中亦是皱起了眉头,心中惊疑不已。 甄宓刚才的这番讲述,貌似可以排除那个叫做“参”的人因为功高盖主被大禹私下处理掉的可能性了吧? 可这无疑又给整件事情蒙上了一层玄幻的面纱。 抹除记忆? 这是吴良在后世的科幻小说或影视作品中才见过的事情,并且这些事情一定是被幻想出来的,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手段与器械。 何况还是规模颇大的群体失忆…… 不过人类的大脑确实存在许多未解之谜,也的确是会失忆的。 医学中便有许多人类头部受到重击导致失忆的案例,也有一些人因为心理原因或是情感问题导致部分失忆的案例,只是那种有计划有目的的失忆事件却并不存在。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你听了这些事情也觉得很古怪吧?” 甄宓看着吴良的脸,却又自嘲的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也不瞒你,这件事其实已经困扰了我数千年,虽然不是每时每刻都会想起,但却印象深刻到永远都无法忘记,因为这是我此生唯一一件无法想通的事情。” “直到刚才,我看到这柄法杖,在这柄法杖上觉察到了与那个唤作‘参’的人一模一样的特殊气息,我才猛然想起了一种就连我也不曾见过、只在很小的时候听涂山氏祖先极为含糊的提到过的早已失传的远古巫法。” “虽然我还是无法确定文命与那些工匠被抹除的记忆与这远古巫法是否有关。” “但许多细节却表明,两者应是有着一些必然的联系……” “嗯。” 吴良凝神点了点头,接着甄宓的话茬说道,“的确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首先,这处秘境建造完成的时间与大禹治水时间不过是前后脚,因此从时间线上来说,两者其实是可能存在一些关联的;” “其次,大禹的父亲‘鲧’与这处秘境亦是有着最为直接的关系,并且这里还发现了‘鲧’的木杖,而你又说这柄木杖与那个叫做‘参’的人散发着一模一样的特殊气息,这是一个值得推敲的共通之处,同样也是一个疑点;” “再次,那个叫做‘参’的人对治水之事极为关心,在那个交通闭塞的时代,对九河的了解又远超常人,他的身份的确值得推敲,尤其是后来的所有人都被抹除了与他有关的记忆的事情,这更是一件怪事。” “所以……” “我很好奇,你说的远古巫法究竟是什么?” 第六百一十章 兕头骨(4000) “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是想不通……” 沉吟之中,吴良又蹙眉说道。 “何事?” 甄宓疑惑道。 “‘鲧’为何偏要在这处秘境中使用‘尸解法’,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此处比较隐秘,能够令旁人无法找到他摈弃肉体时假托的木杖?” 吴良摇头说道,“我总觉得这么做不如干脆死在家中,如此舜帝派人前去问罪时便可亲眼见到他的尸首,也就坐实他已经自尽的事情,如此不是更容易达到暗度陈仓的效果?至于这假托的木杖,他也完全可以留下遗言,教他的家人与子嗣当做传家宝珍藏起来,待大禹登上帝位之后,这木杖便也是皇室的珍藏,未必便没有留在这处秘境中保险吧?” “这……” 甄宓听完亦是陷入了沉思,显然她也认为吴良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几秒钟之后她便又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能,开口反问道,“如果在这之前‘鲧’根本就没有得到‘尸解法’呢?” “你的意思是……” 吴良顺着甄宓提出的假设继续想下去,竟很快便领会了甄宓的意思,接着说道,“‘鲧’在这之前没有得到‘尸解法’,那么他所用的‘尸解法’便是进入这处秘境之后才得到的……即是说那‘尸解法’极有可能其实是掌握在丹朱手中,而‘鲧’此前之所以不顾一切为丹朱盗取‘息壤’修建这处秘境,又甘愿为丹朱鞍前马后,也正是为了获得丹朱的信任,为得到‘尸解法’而做的准备?” “这只是我的猜测。” 甄宓微微颔首,又道,“不过张梁与严陆此前都曾明确表示,他们通过这处秘境之前发现的甲骨文献记载,认为这间石室中藏有可令人‘长生不死’的秘法,而左慈虽然始终含糊其辞,却也在言语之中承认此处的确藏有某种秘法……他们的表现,或许也可以当做一种依据。” “你说的有理!” 吴良的思路瞬间清晰了起来。 方才甄宓还提到了“辟谷”与“变化”二词。 而在关于左慈的古籍记载之中,相比较吴良最感兴趣的“房中之术”,反倒是“辟谷”与“变化”这两种神通占据的篇幅最多,并且还都有相关的历史人物作为陪衬。 这作为绿叶陪衬左慈的“历史人物”不是旁人,正是曹老板。 曹老板曾为了验证左慈的“辟谷”神通,将他关系了许久没有给饭吃,左慈非但没有被饿死,出来之后还用酒杯戏弄了曹老板一番,这便是“左慈掷杯”的典故。 后来曹老板派人捉拿左慈,左慈遁入羊群便消失不见了,曹老板的部下用言语哄骗左慈现身,一只老公羊忽然像人一样站了起来,笑呵呵的说道:“何必忙乱成这样。”,兵士立刻前去捉拿这只老公羊,结果一群羊竟全都站了起来,全都在重复:“何必忙乱成这样。”,搞的那些捉拿左慈的兵士竟不知该去捉哪一只羊了。 而这件事也恰恰实在呈现左慈“变化”的神通。 总之关于左慈类似事情的记载还有好几件,曹老板从第一次见到左慈时,便想收拾掉这个妖道,但最终全都以失败告终。 不是曹老板不够厉害,而是左慈太牛叉了。 所以甄府方才提到的“辟谷”与“变化”二词,其实也恰恰越发证实了吴良之前的推测,左慈正是发迹于这处秘境,而他那“辟谷”与“变化”的神通,也恐怕与这“尸解法”不无关系! 再加上左慈此前对付张梁与严陆都如此吃力,甚至还惨被剜去了一只眼睛。 这简直已经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对了,你亦生活在那个时代,对那个时代使用的甲骨文字应该十分熟悉吧?” 吴良很快又想了一个问题,于是开口向甄宓询问。 “这是自然。” 甄宓毫无意外的点头应道。 “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事相托。” 吴良接着说道,“你应该已经看到了,这间石室中有一面墙壁设有十几个壁龛,壁龛中除了放置着一些陶器与其他器具之外,还有几件刻有文字的骨器,从进入这间石室之后,左慈与张梁便都对这面墙壁上的东西跃跃欲试,因此我有理由怀疑这处秘境最大的秘密恐怕就在这里,说不定就记载这些骨器之上。” “可惜你附身狐仆不能言语,而我对那个时代的文字亦是只有一知半解,若想解读这些骨器上的文字,恐怕还需依靠左慈。” “但左慈这个人我并不信任,为了防止他在解读这些文字的时候故意指鹿为马误导于我,到时候你也在一旁观看,若他没有骗我,你便不需做任何反应,若他果真对我说谎,你只需要轻叫一声提醒于我便是,剩下的事情我自会处置,如何?” 吴良已经留意过这些骨器的大概情况。 它们历经数千年也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腐朽,而且有的体积还略大一些,要将它们搬运出去并且完全不造成损坏,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现在左慈信不过,张梁则已是半个废人,他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 况且就算真搬运了出去,吴良还得一路颠簸将其带回陈留。 就算也安然无恙的带到了陈留,以当前的保存手段,吴良对于这种这种已经出土的骨器亦是无能为力,根本不可能将其保存到后世,甚至可能都保存不到他自己的寿命尽头。 因此慎重考虑过后,吴良最终还是决定不带走这些骨器,只想办法将这些骨器上记载的事情记录下来。 而若是如此,他便只能选择就地解读,也只能选择依靠左慈。 甄宓,则被他当做了行走的测谎仪。 “此时简单,若有必要,我亦可教狐仆用爪子在地上写字,向你传达关键信息。” 甄宓颇为赞赏的对吴良嫣然一笑,点头说道,“天下似你这般细致谨慎的人不多,能骗过你的人也绝无仅有,我真是越来越看好你了,不知为何,我竟开始替那左慈忧心,希望他不要哄骗于你吧,否则被你当面拆穿恐怕难以下台。” “哈哈哈,夫人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我可是会吃味的。” 吴良如今心中已经有了底,精神也随之放松了一些,笑着与甄宓打屁道,“不知夫人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地方么?” “那你倒是吃啊,你若是果真对我吃味,我便也不必对白菁菁吃味了。” 甄宓白了他一眼,嗔怪道,“暂时没有了,若再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便通过狐仆于你像你传达。” “既然如此,不如我先办正事?” 吴良笑道。 “不论遇上何事,记得先保护好自己,白菁菁与你的那些手下已经多日不曾睡下一个囫囵觉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他们恐怕八成也不打算活着离开晋阳城,你自己好好掂量。” 甄宓临走之前忽然又道。 “那你呢?” 吴良却故意又问。 “呵呵,我哪有那么容易死,最多只是得费些功夫再寻个何事的出马弟子罢了。” 甄宓傲娇的说着话,身形已经开始淡化。 …… 梦中千年,世上一瞬。 然而吴良这次却足足睡了一个小时,不仅令正在等他转醒的典韦、左慈与张梁百无聊赖,就连早已从吴良梦境中出现,正以狐仆的身份在一旁等待的甄宓亦是有些急躁,差点忍不住重新进入吴良梦境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又做起了其他的美梦。 其实他根本没做什么梦,只是的确有些疲惫,以至于睡得太沉了。 毕竟一旦进入睡梦,便等于自己的大脑暂时进入了休眠状态,这种状态下如果不是发了噩梦,又或是受到了外界干扰,没有睡够的情况下谁也不能控制自己何时醒来。 就这还是吴良心里有事,以至于略微有些意识便会立刻转醒,否则还不一定睡到什么时候去“吸溜——内个……典韦,我睡了多久?” 睁开惺忪的双眼,吴良一边擦着嘴角的口水,一边晃着脑袋发出含糊的声音。 “大约半个时辰。” 典韦依旧不苟言笑,认真答道。 “看吧,我就说有才贤弟方才一定是睡着了,若是‘起乩’又怎会发出鼾声,你还不信我,现在总该信了吧?” 左慈本来也有些昏昏欲睡,听到吴良醒来立刻便提起了精神,竟还有胆量揶揄典韦,“若你那时及时将有才贤弟唤醒,我们便也不必浪费这半个时辰的功夫了。” “我睡着了?” 典韦不理会左慈,吴良却一脸惊奇的对左慈问道。 “这可是你方才醒来时自己承认的!” 左慈愣住。 “有么?” 吴良正色说道,“元放兄一定是听错了,我的乩术虽然时灵时不灵,但我自认为起码还是一个相当自律的乩童传人,断然不可能在起乩之时昏睡过去。” “自律……” 左慈面对这个重新被吴良定义的词语顿觉语塞,心中却还是有些不服,忍不住补充道,“有才贤弟,你方才还流了不少口水。” “元放兄,你神游过么?” 吴良立刻问道。 “这……倒没有。” 左慈又被问住,迟疑了一下终是老实答道。 “这就好办了……” 吴良顿时笑了起来,悉心说道:“这其实是一种正常现象,我神游之际魂魄离体,身体随之失去了控制变成了一具空壳,体液自会顺着嘴角缓慢流出,元放兄不曾神游过,自然对此一无所知。” “可是……” 左慈怎会听不出吴良是在强词夺理,不过吴良的无耻与这通有理有据的解释却令他不知该如何继续与其辩驳。 “元放兄,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至于我是否神游了一番,稍后你自会知道,也希望元放兄能够坦诚相待,免得伤了咱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吴良则打断了左慈的话,意有所指的笑道。 “怎敢……” 左慈心中有鬼,闻得此言立刻有些心虚,终是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而吴良则已经回过身去继续查看那面墙壁壁龛中的物件。 在方才那个“铜钵”左右两侧的两个壁龛之中,便是两个体积大小相当的长颈陶罐。 从普通人的角度去看,这两个陶罐其实相当普通,造型和工艺也与“精美”二字沾不上边,唯一还有些特色的便是瓶肚位置用于装饰的两圈波纹状凹槽,并且凹槽之中还残留着些许已经快要掉光了颜色的红色颜料,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来。 但吴良却是一眼便看出了这对陶罐的价值所在。 实际上这两个陶罐已经不是陶器,但也算不上瓷器,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过度产物。 后世皆知,商代到东汉晚期是陶器到瓷器的过渡阶段,考古界发现的最早的瓷器也东汉末年制造的青瓷。 但实际上,在距离后世大约4200年的冯龙山文化遗址中,考古工作者便已经发现了一种特别的陶器,考古界将其称作“原始青瓷”。 而这两个长颈陶罐,便应该是“原始青瓷”。 吴良前世没有机会研究冯龙山文化遗址中的“原始青瓷”,此刻也无法将两者进行对比,但这个发现依旧十分重要,这等于将陶器与瓷器的过渡阶段又向前推进了将近一千年! 这在后世考古界绝对可以算得上是载入史册的重大发现,再一次刷新了历史! 不过现在这两个长颈陶罐不是重点。 吴良先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而后继续查探其他壁龛中的事物。 在这两个长颈陶罐之下,便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壁龛,而这个壁龛中也的确装了一个大东西——兕头骨! 考古界认为,“兕”就是后世人们口中的犀牛。 而这个头骨除了体积颇大之外,最引人瞩目的便是鼻骨上那个粗壮朝天的独角,哪怕后世的孩子也能轻易看出这就是犀牛的头骨。 而在兕头骨上面,吴良已经看到了一些歪歪扭扭的甲骨文字,几乎遍布整个头骨,甚至延伸到了那个独角之上。 这…… 莫说吴良对甲骨文字研究不深,就算颇有研究,他也依旧觉得有些头大,这玩意儿分不出什么从左向右读,还是从上向下读,如何分辨应该从何看起? 第六百一十章 兕头骨(4000) “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是想不通……” 沉吟之中,吴良又蹙眉说道。 “何事?” 甄宓疑惑道。 “‘鲧’为何偏要在这处秘境中使用‘尸解法’,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此处比较隐秘,能够令旁人无法找到他摈弃肉体时假托的木杖?” 吴良摇头说道,“我总觉得这么做不如干脆死在家中,如此舜帝派人前去问罪时便可亲眼见到他的尸首,也就坐实他已经自尽的事情,如此不是更容易达到暗度陈仓的效果?至于这假托的木杖,他也完全可以留下遗言,教他的家人与子嗣当做传家宝珍藏起来,待大禹登上帝位之后,这木杖便也是皇室的珍藏,未必便没有留在这处秘境中保险吧?” “这……” 甄宓听完亦是陷入了沉思,显然她也认为吴良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几秒钟之后她便又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能,开口反问道,“如果在这之前‘鲧’根本就没有得到‘尸解法’呢?” “你的意思是……” 吴良顺着甄宓提出的假设继续想下去,竟很快便领会了甄宓的意思,接着说道,“‘鲧’在这之前没有得到‘尸解法’,那么他所用的‘尸解法’便是进入这处秘境之后才得到的……即是说那‘尸解法’极有可能其实是掌握在丹朱手中,而‘鲧’此前之所以不顾一切为丹朱盗取‘息壤’修建这处秘境,又甘愿为丹朱鞍前马后,也正是为了获得丹朱的信任,为得到‘尸解法’而做的准备?” “这只是我的猜测。” 甄宓微微颔首,又道,“不过张梁与严陆此前都曾明确表示,他们通过这处秘境之前发现的甲骨文献记载,认为这间石室中藏有可令人‘长生不死’的秘法,而左慈虽然始终含糊其辞,却也在言语之中承认此处的确藏有某种秘法……他们的表现,或许也可以当做一种依据。” “你说的有理!” 吴良的思路瞬间清晰了起来。 方才甄宓还提到了“辟谷”与“变化”二词。 而在关于左慈的古籍记载之中,相比较吴良最感兴趣的“房中之术”,反倒是“辟谷”与“变化”这两种神通占据的篇幅最多,并且还都有相关的历史人物作为陪衬。 这作为绿叶陪衬左慈的“历史人物”不是旁人,正是曹老板。 曹老板曾为了验证左慈的“辟谷”神通,将他关系了许久没有给饭吃,左慈非但没有被饿死,出来之后还用酒杯戏弄了曹老板一番,这便是“左慈掷杯”的典故。 后来曹老板派人捉拿左慈,左慈遁入羊群便消失不见了,曹老板的部下用言语哄骗左慈现身,一只老公羊忽然像人一样站了起来,笑呵呵的说道:“何必忙乱成这样。”,兵士立刻前去捉拿这只老公羊,结果一群羊竟全都站了起来,全都在重复:“何必忙乱成这样。”,搞的那些捉拿左慈的兵士竟不知该去捉哪一只羊了。 而这件事也恰恰实在呈现左慈“变化”的神通。 总之关于左慈类似事情的记载还有好几件,曹老板从第一次见到左慈时,便想收拾掉这个妖道,但最终全都以失败告终。 不是曹老板不够厉害,而是左慈太牛叉了。 所以甄府方才提到的“辟谷”与“变化”二词,其实也恰恰越发证实了吴良之前的推测,左慈正是发迹于这处秘境,而他那“辟谷”与“变化”的神通,也恐怕与这“尸解法”不无关系! 再加上左慈此前对付张梁与严陆都如此吃力,甚至还惨被剜去了一只眼睛。 这简直已经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对了,你亦生活在那个时代,对那个时代使用的甲骨文字应该十分熟悉吧?” 吴良很快又想了一个问题,于是开口向甄宓询问。 “这是自然。” 甄宓毫无意外的点头应道。 “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事相托。” 吴良接着说道,“你应该已经看到了,这间石室中有一面墙壁设有十几个壁龛,壁龛中除了放置着一些陶器与其他器具之外,还有几件刻有文字的骨器,从进入这间石室之后,左慈与张梁便都对这面墙壁上的东西跃跃欲试,因此我有理由怀疑这处秘境最大的秘密恐怕就在这里,说不定就记载这些骨器之上。” “可惜你附身狐仆不能言语,而我对那个时代的文字亦是只有一知半解,若想解读这些骨器上的文字,恐怕还需依靠左慈。” “但左慈这个人我并不信任,为了防止他在解读这些文字的时候故意指鹿为马误导于我,到时候你也在一旁观看,若他没有骗我,你便不需做任何反应,若他果真对我说谎,你只需要轻叫一声提醒于我便是,剩下的事情我自会处置,如何?” 吴良已经留意过这些骨器的大概情况。 它们历经数千年也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腐朽,而且有的体积还略大一些,要将它们搬运出去并且完全不造成损坏,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现在左慈信不过,张梁则已是半个废人,他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 况且就算真搬运了出去,吴良还得一路颠簸将其带回陈留。 就算也安然无恙的带到了陈留,以当前的保存手段,吴良对于这种这种已经出土的骨器亦是无能为力,根本不可能将其保存到后世,甚至可能都保存不到他自己的寿命尽头。 因此慎重考虑过后,吴良最终还是决定不带走这些骨器,只想办法将这些骨器上记载的事情记录下来。 而若是如此,他便只能选择就地解读,也只能选择依靠左慈。 甄宓,则被他当做了行走的测谎仪。 “此时简单,若有必要,我亦可教狐仆用爪子在地上写字,向你传达关键信息。” 甄宓颇为赞赏的对吴良嫣然一笑,点头说道,“天下似你这般细致谨慎的人不多,能骗过你的人也绝无仅有,我真是越来越看好你了,不知为何,我竟开始替那左慈忧心,希望他不要哄骗于你吧,否则被你当面拆穿恐怕难以下台。” “哈哈哈,夫人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我可是会吃味的。” 吴良如今心中已经有了底,精神也随之放松了一些,笑着与甄宓打屁道,“不知夫人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地方么?” “那你倒是吃啊,你若是果真对我吃味,我便也不必对白菁菁吃味了。” 甄宓白了他一眼,嗔怪道,“暂时没有了,若再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便通过狐仆于你像你传达。” “既然如此,不如我先办正事?” 吴良笑道。 “不论遇上何事,记得先保护好自己,白菁菁与你的那些手下已经多日不曾睡下一个囫囵觉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他们恐怕八成也不打算活着离开晋阳城,你自己好好掂量。” 甄宓临走之前忽然又道。 “那你呢?” 吴良却故意又问。 “呵呵,我哪有那么容易死,最多只是得费些功夫再寻个何事的出马弟子罢了。” 甄宓傲娇的说着话,身形已经开始淡化。 …… 梦中千年,世上一瞬。 然而吴良这次却足足睡了一个小时,不仅令正在等他转醒的典韦、左慈与张梁百无聊赖,就连早已从吴良梦境中出现,正以狐仆的身份在一旁等待的甄宓亦是有些急躁,差点忍不住重新进入吴良梦境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又做起了其他的美梦。 其实他根本没做什么梦,只是的确有些疲惫,以至于睡得太沉了。 毕竟一旦进入睡梦,便等于自己的大脑暂时进入了休眠状态,这种状态下如果不是发了噩梦,又或是受到了外界干扰,没有睡够的情况下谁也不能控制自己何时醒来。 就这还是吴良心里有事,以至于略微有些意识便会立刻转醒,否则还不一定睡到什么时候去“吸溜——内个……典韦,我睡了多久?” 睁开惺忪的双眼,吴良一边擦着嘴角的口水,一边晃着脑袋发出含糊的声音。 “大约半个时辰。” 典韦依旧不苟言笑,认真答道。 “看吧,我就说有才贤弟方才一定是睡着了,若是‘起乩’又怎会发出鼾声,你还不信我,现在总该信了吧?” 左慈本来也有些昏昏欲睡,听到吴良醒来立刻便提起了精神,竟还有胆量揶揄典韦,“若你那时及时将有才贤弟唤醒,我们便也不必浪费这半个时辰的功夫了。” “我睡着了?” 典韦不理会左慈,吴良却一脸惊奇的对左慈问道。 “这可是你方才醒来时自己承认的!” 左慈愣住。 “有么?” 吴良正色说道,“元放兄一定是听错了,我的乩术虽然时灵时不灵,但我自认为起码还是一个相当自律的乩童传人,断然不可能在起乩之时昏睡过去。” “自律……” 左慈面对这个重新被吴良定义的词语顿觉语塞,心中却还是有些不服,忍不住补充道,“有才贤弟,你方才还流了不少口水。” “元放兄,你神游过么?” 吴良立刻问道。 “这……倒没有。” 左慈又被问住,迟疑了一下终是老实答道。 “这就好办了……” 吴良顿时笑了起来,悉心说道:“这其实是一种正常现象,我神游之际魂魄离体,身体随之失去了控制变成了一具空壳,体液自会顺着嘴角缓慢流出,元放兄不曾神游过,自然对此一无所知。” “可是……” 左慈怎会听不出吴良是在强词夺理,不过吴良的无耻与这通有理有据的解释却令他不知该如何继续与其辩驳。 “元放兄,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至于我是否神游了一番,稍后你自会知道,也希望元放兄能够坦诚相待,免得伤了咱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吴良则打断了左慈的话,意有所指的笑道。 “怎敢……” 左慈心中有鬼,闻得此言立刻有些心虚,终是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而吴良则已经回过身去继续查看那面墙壁壁龛中的物件。 在方才那个“铜钵”左右两侧的两个壁龛之中,便是两个体积大小相当的长颈陶罐。 从普通人的角度去看,这两个陶罐其实相当普通,造型和工艺也与“精美”二字沾不上边,唯一还有些特色的便是瓶肚位置用于装饰的两圈波纹状凹槽,并且凹槽之中还残留着些许已经快要掉光了颜色的红色颜料,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来。 但吴良却是一眼便看出了这对陶罐的价值所在。 实际上这两个陶罐已经不是陶器,但也算不上瓷器,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过度产物。 后世皆知,商代到东汉晚期是陶器到瓷器的过渡阶段,考古界发现的最早的瓷器也东汉末年制造的青瓷。 但实际上,在距离后世大约4200年的冯龙山文化遗址中,考古工作者便已经发现了一种特别的陶器,考古界将其称作“原始青瓷”。 而这两个长颈陶罐,便应该是“原始青瓷”。 吴良前世没有机会研究冯龙山文化遗址中的“原始青瓷”,此刻也无法将两者进行对比,但这个发现依旧十分重要,这等于将陶器与瓷器的过渡阶段又向前推进了将近一千年! 这在后世考古界绝对可以算得上是载入史册的重大发现,再一次刷新了历史! 不过现在这两个长颈陶罐不是重点。 吴良先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而后继续查探其他壁龛中的事物。 在这两个长颈陶罐之下,便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壁龛,而这个壁龛中也的确装了一个大东西——兕头骨! 考古界认为,“兕”就是后世人们口中的犀牛。 而这个头骨除了体积颇大之外,最引人瞩目的便是鼻骨上那个粗壮朝天的独角,哪怕后世的孩子也能轻易看出这就是犀牛的头骨。 而在兕头骨上面,吴良已经看到了一些歪歪扭扭的甲骨文字,几乎遍布整个头骨,甚至延伸到了那个独角之上。 这…… 莫说吴良对甲骨文字研究不深,就算颇有研究,他也依旧觉得有些头大,这玩意儿分不出什么从左向右读,还是从上向下读,如何分辨应该从何看起? 第六百一十一章 左慈领悟!(4000) 不过吴良并没有立刻叫左慈前来帮忙解读。 而是选择暂时跳过这个兕头骨,先继续查看其他壁龛中的古物。 甲骨文献与后世的简牍、书籍等文献不同。 因为简牍与书籍等文献都可以用笔来书写,并且随着生产力与工艺的提升,到了一定的时期竹片与纸张的获取途径都变得相对简单,以至于简牍与书籍等文献的产出也同样变得容易了许多。 而甲骨文献则需要使用专门的工具进行篆刻,上面的每一个字都需要花费不少工夫。 再加上这些甲骨都是通过狩猎获得,获取的途径相对不易,甚至还要在诸多的甲骨中挑选出密度较高适合篆刻的部位与类型,这就导致了甲骨文献通常只会用于记载一些十分重要的事件与占卜记要。 在这种情况下。 记录不同的事件与不同的占卜所用的甲骨自然也会有所区分,就这么说吧,通常情况下越是重大的事件或占卜仪式,用来记录的甲骨体积也会越大或是越珍贵,而一些相比普通的事件或占卜仪式,便只会用一些比较普通的龟甲或小型兽骨进行记录。 吴良心中清楚这个规律。 因此就算暂时看不懂这些甲骨文献上的契文,他也可以通过甲骨的体积与外观来推断这些文献的重要与珍惜程度,虽然未必绝对不会看走了眼,却也能够在心中对藏于此处的甲骨文献进行一个大概的评级。 如此先将所有的甲骨文献进行评级之后,再叫左慈过来帮忙释义,亦是能够降低被左慈忽悠的概率。 如此之下。 大约用了一刻钟的功夫,吴良已经查看过了这面墙壁上的所有壁龛。 在这里面,吴良见到了一柄并不怎么锋利的短制陶刀。 这玩意儿并不算锋利,也肯定没有石器坚固,肯定没有办法与后世的陶瓷刀相提并论,但在那个时代依旧可以算是一种比较不错的防身武器,因为那个时代人们身上还并没有坚固的甲胄,这种陶刀在面对脆弱的人体时,依旧可以划破人体的皮肤,刺穿人体的肌肉,造成致命之伤。 除此之外。 这种陶刀亦是可以用来割肉、切菜,日常当做水果刀来使用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受限于锋利程度,所谓的“割”与“切”其实类似于“锯”,仅仅只能说是能用。 这个发现倒并未太过出乎吴良的意外。 后世的考古工作者早就发现过陶器时代的陶刀,虽然没有这柄陶刀出现的时候早,但要说工艺却要比这柄陶刀要好一些,因此这柄陶刀并不能算作是超越了时代的产物,只能算作是早期产物。 何况早在丹朱的父亲尧帝掌权的时代,上古唐朝便被称作了“陶唐”,因为尧帝的部落就是以制作陶器起家的。 除了这柄短制陶刀,吴良还发现了两块在后世看来只能算作半成品的玉石。 这两块玉石的造型不是很明确,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什么造型,只是被剥离了原本包在玉石外面的那层石壳,甚至连打磨的工序都几乎没有,就以那种纯天然的状态摆放在了壁龛之中。 不过这两块玉石若是放在后世的玉石圈子里,定然会引起无数赌狗的关注。 放在崇尚玉石的东汉末年,也同样可以卖出个好价钱。 因为这两块天然玉石体积比较可观,每一块都有典韦那沙包一般的拳头大小,并且晶莹剔透透明度极高,甚至能够打磨成眼镜使用……吴良对玉石种类的研究亦是称不上专业,不过他怀疑这两块玉石可能是后世被炒十分值钱的玻璃种翡翠。 不过到了后世,翡翠的产地便只有缅甸了,因此也被称作缅甸玉。 也不知道这两块玉石究竟从何而来,甚至吴良都不敢确定这就是翡翠……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这玩意儿如此晶莹剔透,比一般的玉石看起来珍贵许多,带去出绝对值钱,莫说这可能是玻璃种翡翠,这个时代哪怕是后世的一块极为普通的玻璃,也完全可以当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叫卖。 吴良决定将他们带走。 不过不是为了献给曹老板邀功,曹老板要的是天下,就连与制作成了传国玉玺的“和氏璧”齐名的“随侯珠”都能够交给吴良使用,这样的玉石自然无法给她带来太大的惊喜。 也不是为了拿去换钱,吴良现在好歹也是一县之候,下面有几千名食邑养着,根本就不缺钱粮,曹老板也是一样,就算这两块玉石再值钱,在他那数以万计的军队面前,换来的钱财同样只是九牛一毛,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 他是打算将这两块玉石带回去寻找工匠打磨成镜片,而后再制作成可以远视的“望远镜”,也可以制作成为可以观察入微的“放大镜”,以此来满足自己某些特定情况下的盗墓需求。 其实吴良对于炼制玻璃的工艺也是有那么点了解的。 可惜只是表面上的了解。 很多人以为只需要将富含“二氧化硅”的砂石进行烧制便能够得到玻璃,确实可以这么说,但其实实际操作起来如果如果更多的提纯工序,最后炼制出来的肯定不是玻璃,而是矿物杂质极多的“琉璃”。 “琉璃”虽然也有晶莹剔透的特点,但透光性还远远不够制作望远镜的镜片。 而这两块玉石就不太一样了,它们虽然也达不到玻璃那样的透光性,但却胜在杂质非常少,比吴良在后世见过的那些玻璃种翡翠通透的多,甚至已经十分接近玻璃,这绝对是现在吴良能够找到的用来制作“望远镜”与“放大镜”的最好材料。 因此仅仅是这两块玉石。 吴良便已经可以认为自己此行收获颇丰了…… …… 剩下的便都是一些甲骨文献了。 除了方才看过的那个兕头骨,吴良竟还在壁龛中看到了一个刻有契文的人头骨。 还有三块不确定究竟来自哪种动物的距骨,以及五块直径大约在有个十五公分左右的龟甲。 这便是这面墙壁的壁龛中放置的所有东西。 吴良亦是暗自对这些甲骨文献进行了分级。 兕头骨与人头骨被他放在了第一梯队,他认为这应该是最值得注意的甲骨文献。 而那三块不知来自何种大中型动物的距骨,则被他放咋了第二梯队,它们怎么看起来都要比那些龟甲的重要程度高一些。 至于那五块龟甲,与其他的甲骨文献相比小了不少。 吴良完全可以将这些龟甲带出去再慢慢研究,反正他身边又不是没有认识契文的人,并不一定非要左慈帮忙释义。 那个人头骨…… 貌似也可以与这些龟甲一同带出去,就只叫他帮忙看看解读一下那个兕头骨与三块距骨上的文献好了,如此又可以有效降低一些被左慈忽悠的概率。 如此想着。 吴良立刻拿起那把陶刀将自己方才躺过的冬衣进行了一番改造,而后颇为小心的将那个人头骨与五块龟甲全部放入冬衣之中打包好,这才回头看向了正伸着脖子向这便张望的左慈,笑呵呵的道:“元放兄,恐怕又要麻烦你为我释义了。” “求之不得!” 左慈顿时精神一振,连忙小跑着来到吴良身边,接着便急不可耐的凑向那些甲骨文献。 “且慢!” 吴良却又拦住了他,正色说道,“元放兄,这些甲骨文献皆已有些腐朽,若是随意触碰极有可能对其造成损坏,因此元放兄在释义的过程中万万不可接触,若有需要进行移动,还是由我与典韦来移动为妙。” 那个兕头骨体积较大,而且契文遍布全身,若要将上面的契文全部解读,少不了得移动翻面。 而那些大中型动物的距骨亦是如此。 不过吴良依旧不想叫左慈去触碰这些甲骨文献,造成损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出于他对巫术的理解。 巫术的传承方式直到现在还是个谜。 反正吴良的“厌劾之术”便不是通过学习、修行得来,而此前那方琼的“魇昧之术”以及于吉的“堪舆之术”貌似也不是通过学习、修行得来,某种意义上说,其实是巫术选择他们,而不是他们选择了巫术。 “接触”貌似便是看某些上古巫术的一种传承方式。 只不过方才吴良已经有意无意的触碰过这些甲骨文献,却并没有似掌握“厌劾之术”一样感受到任何异样,也不知道是这些甲骨文献根本就没有记载巫术,还是因为他无法解读这些契文,因此无法传承,又或是这上面记载的巫术并没有选中他。 “晓得了。” 左慈倒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点头应了一声之后,便立刻埋下头去开始观察那个最引人注目的兕头骨。 而吴良则手持陶刀在一旁注视着左慈的一举一动。 如此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 左慈终于回头过来,吸了一口气对吴良说道:“有才贤弟,这个兕头骨上记载的应该是丹朱生前举行的一次关乎陶唐氏兴衰存亡的占卜事件。” “哦?请元放兄说的再详尽一些。” 吴良凝神问道。 陶唐氏便是尧帝、丹朱这一脉传承,而据吴良所知,丹朱便是后世刘姓的始祖。 虽然不确定可靠性,但后世的确存在这一脉的详细族谱,甚至自丹朱起,之后的每一世后人都可以说得上具体的名字与身份来。 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人物,便是建立大汉王朝的汉高祖刘邦。 他在这一脉的族谱中乃位列丹朱的第七十五世世孙,妥妥的名门之后…… 而如果这族谱是真的,某种程度上也等于说明了陶唐氏的兴衰存亡,就是不知道这兕头骨上记载的占卜事件是否已经预测到了陶唐氏在几千年之后还有这一天。 另外。 左慈说出这番话的时候。 一旁的狐仆也并未作出任何警示,这说明左慈这番话应该不是谎言。 “我暂时只看到了这一面的契文,如此没头没尾,实在无法将这上面的完整记载合盘托出,还得劳烦贤弟出手将这头骨移上一移。” 左慈拱手说道。 “好说。” 吴良当即将典韦叫了过来,两人合力将这个兕头骨从壁龛中抬出,而后轻手轻脚的放在了不远处的石床之上。 这个过程中,吴良则还顺手将原本至于是床上的那柄刻有“鲧”字的木杖小心放到了一侧。 待兕头骨放稳之后,左慈便又走上前来,绕到另外一层弯腰细细查看。 而与此同时。 那只狐仆亦是轻盈的跳上了石床,以优雅的姿态蹲下来一边盯着左慈,一边盯着兕头骨上的那些契文,看样子也在细心解读。 眼见狐仆如此尽职,吴良自然也放心了不少,便耐下性子站在不远处等待结果。 如此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左慈已经从兕头骨的脑后位置移动到了前面,眉头始终微微蹙起,看起来极为专注。 而那只狐仆则早已从兕头骨上收回了目光,嘴角微微勾起脸上露狐狸特有的姨妈笑容,用一种略有些古怪的神态望着左慈,也不知道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不过有一件事吴良是可以肯定的。 甄宓一定已经通过狐仆的眼睛完成了对这个兕头骨的解读。 只是那狐仆的姑表神态,却令吴良觉得甄宓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事态正在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 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 正当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唔……” 左慈忽然发出一声闷哼,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甚至就连双腿都有些踉跄,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跌倒! “这是?!” 吴良是过来人,立刻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情况。 下一刻。 左慈的瞳孔已是失去了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仿佛发了癔症一般旁若无人的盘腿坐了下来…… 他这是要入定了! 即是说这兕头骨上记载的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占卜事件,而正是一门巫术,左慈则已经被这门巫术选做了传人,进去了领悟状态! “混蛋!” 吴良想要做些什么。 “嗷嗷!” 那只狐仆却已挡在了吴良面前,意思极为明显的对他摇了摇头。 第六百一十二章 野生“尸解仙”(4000) “?” 吴良虽然方才便觉得甄宓可能有其他的想法,但依旧不太明白甄宓究竟想做什么,居然在这种时候命狐仆阻止自己。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左慈传承兕头骨上记载的巫术么? 这不就等于自己此前煞费苦心热辱负重,最终却给左慈做了嫁衣? 何况兕头骨上记载的究竟是什么巫术还不好说…… 若真是甄宓此前提到的“尸解法”,一旦左慈完成了传承,便拥有了历史记载中戏弄曹老板的那些能力,那么局势便将再一次发生反转,吴良非但别想再控制他,说不定连他自己与典韦的处境也会变得十分危险。 所以。 吴良觉得最保险的方式便是阻止左慈完成传承,若有必要现在趁着左慈正在毫无防备的传承状态,出手将其斩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那兕头骨上的文献释义工作。 大不了之后再想办法费些功夫将其带出去,又或是先教甄宓通过狐仆的眼睛看过之后,再想办法通过托梦的方式一点一点翻译出来。 这两种办法肯定都要花费更多的力气与更多的时间,但却怎么都胜过眼睁睁看着左慈完成传承。 与此同时。 典韦见吴良有上前阻止的意思,亦是拎着刀冲了过来,只需一刀便可教左慈人头落地。 只不过看到那狐仆的阻拦与吴良脸上的犹豫与疑惑之色之后,他才暂时停了下来,等待吴良下一步的指示。 另外一边。 “吴公子,那左慈竟敢欺骗于你,你看他现在的模样,八成是已经得了这里的秘法,你若再不阻止他可就来不及了!” 张梁看到此刻的情况,亦是跃跃欲试的向前走了两步,但见典韦那凌厉的目光已经向他扫去,这才不得不停下脚步,接着面露焦急之色大声对吴良说道。 这个家伙肯定不是在替吴良着想,他比任何人都想得到此处的秘法。 只可惜目前他是三方之中最弱势的人,贸然上前强夺只会自讨苦吃,因此他只能寄希望于吴良与左慈发生冲突,最好还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这样他才能够找到那么一丝丝机会。 就算最终无法达成他想看到的局面。 无论是左慈身亡,还是吴良与典韦出了岔子,对他而言都不是坏事,最起码他少了一个敌人,生还的机会也变得更大。 “嗷嗷!” 狐仆闻言立刻冲张梁露出一个凶恶的姿态,接着回头看向吴良时,却又如同拨浪鼓一般摇起了头。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吴良见甄宓态度如此坚决,心知甄宓应该不会害自己,而就算是“尸解法”对甄宓也毫无用处,终于还是强迫自己耐下了性子,开口问道。 “呜~” 狐仆看吴良冷静了下来,接着一跃自石床上跳下,接着两条后腿踩踏着墙壁进行了一次接力,便已轻而易举的跳到了吴良此前查看过的那个内部刻有一个朱字的“铜钵”旁边,这才回身对“嗷嗷”叫了两声,使劲晃着脑袋示意吴良去注意那个“铜钵”。 “你叫我拿起这个‘铜钵’?” 吴良猜测着甄宓的意思。 “嗷嗷!” 狐仆连连点头。 “然后呢?” 吴良走上前去照做,依旧不明白狐仆的意思。 而狐仆则由从那处壁龛中跃了下来,接着三两下窜到了左慈身边,抬起一只小爪子轻轻拍了拍左慈身前的空地。 这次吴良倒是立刻领会了甄宓的意思。 她这是要吴良将那个“铜钵”放到左慈面前。 可至于为何要这么做,吴良却依旧无法领会,难道左慈正在领悟的秘法还与这个“铜钵”有关? 又或是接下来左慈将会用到这个“铜钵”? 再或者是只需将这个“铜钵”摆放在那个地方便能够阻止左慈领悟秘法不成? “嗷嗷!” 狐仆又拍了两下地面,见吴良依旧一脸疑惑,并未立刻照她的意思去做,她似是也明白吴良的顾虑,于是立刻用爪子在地面上写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字——安。 她写下了一个“安”字。 这显然是教吴良安心照做的意思。 “好吧,信你一次。” 如果是白菁菁又或是瓬人军中的其他骨干对吴良如此表达,吴良八成不会有太多的犹豫。 只不过甄宓加入瓬人军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并且还是甄宓自己主动追随,再加上她的特殊身份,以至于吴良内心深处对她还是有所顾虑。 但事已至此。 吴良还是更愿意选择相信甄宓,毕竟甄宓与左慈素昧相识,莫说是交情了,便是一句话都不曾说过,他觉得甄宓没有理由去帮助左慈。 最终,吴良还是依照甄宓的意思,走上前去将那个“铜钵”稳稳的放在了左慈面前。 “嗷嗷!” 狐仆随即又叫了两声,似是对吴良表示赞赏,接着便重新跳回石床之上,保持着优雅的姿态蹲坐了下来。 “接下来呢?就这么看着么?” 吴良问道。 “呜~” 狐仆一边点着头,一边抬起一只小爪子又慢慢放下,这是教他平心静气。 “……” 吴良此刻依旧是一头雾水,却又不确定自己究竟还应该做些什么。 “吴公子,这秘法非同小可,难道你就如此拱手相让了么,左慈何德何能,竟教你如此助他,你可要小心他得了秘法翻脸不认人啊!” 张梁见吴良居然被一只小狐狸牵着鼻子走,心中虽有诸多不解,此刻却无法似吴良一般平心静气,连忙又在一旁大声谏言。 “你闭嘴吧,哪有你说话的份?” 吴良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喝道,“典韦,他若是再大喊大叫,你便割了他的舌头!” “诺!” 典韦虎目一瞪。 “……” 张梁立刻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闭上嘴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依旧一脸焦急的向左慈那边张望。 …… 吴良觉得传承巫术的时间应该不会太短。 因为他在传承“厌劾之术”的时候,便用了好几个时辰。 只是不知道这时间与个人的悟性或其他的因素是否有关,也没准儿左慈便能够在比较短的时间内完成。 所以他也不敢放松警惕,干脆跑去再睡上一觉好好在梦里问问甄宓究竟什么想法。 谷琧&/span>  毕竟一旦开始托梦,他与甄宓便都要无法再顾及左慈的情况,只留典韦一人既要看住张梁,还要留意随时可能醒来并掌握了一门新秘术的左慈,这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了,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教他一刀将左慈砍了一了百了。 一时间。 石室中静得有些吓人。 张梁不敢再随便说话,狐仆又不能发出人语,而吴良与典韦暂时也没什么好聊的,所有人都只能将注意力放在左慈身上,留意他身上接下来将会发生情况。 如此大约等待了半个时辰后。 “啊哈——” 张梁率先打了半个哈欠。 典韦闻声一眼瞪过去,张梁吓得连忙捂住嘴巴,将剩下半个哈欠强行咽了下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 “咯咯咯咯……” 吴良依照甄宓的指示摆放在左慈面前的“铜钵”忽然颤动了起来,钵底与地面摩擦不停发出轻微的响动。 “什么情况?” 吴良看向了狐仆,面露惊疑之色。 典韦也握紧了手中的兵器,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突发情况。 “……” 张梁亦是瞬间来了精神,目光复杂的望向左慈与左慈面前的“铜钵”。 就连甄宓附身的那只狐仆,亦是已经站起身来,甚至弓起了后背,似乎随时准备扑上去,至于要做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咯咯咯咯……” 铜钵依旧在不停的颤动。 这个过程竟整整持续了十分钟。 吴良的眼睛都有些酸涩,典韦与张梁亦是调整了好几回站姿,唯有那只狐仆依旧弓着后背保持着进攻姿态,仿佛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终于。 “!” “铜钵”停止了颤动。 与此同时。 只听“唰”的一声。 狐仆瞬间化作一道残影窜了出去,一晃眼的功夫便已经出现在了“铜钵”旁边,接着它猛然张开嘴巴一口叼住那个“铜钵”,扭头便向吴良这边疾驰而来。 下一刻。 她已经窜到了吴良的面前,冲吴良点头示意。 待吴良看出她的意图,一脸疑惑的伸出手讲那个“铜钵”接入手中之后,她才松开嘴巴,又三两下跳到了吴良的肩膀上,邀功一般眯着眼睛用小脑袋磨蹭着吴良的侧脸。 “呃……”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吴良看着手中的“铜钵”依旧一脸懵逼,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铜钵”又究竟有何用处? 此刻他唯一能够感觉到的便是。 这“铜钵”入手并不像之前那般冰凉,反倒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一丝比人体体温略高的温度…… 也就在这个时候。 “砰!” 一声闷响骤然响起。 吴良连忙循声望去,只见左慈竟已经仿佛失去了知觉与力气一般歪倒在了地上,那一声闷响正是他的脑袋磕在地上的声音。 “这是……” 吴良一愣。 下一刻。 “哈哈哈!” 另外一个左慈已经站在了旁边,脸上浮现出极为明显的狂喜之色,语气狂妄的大笑起来,“成了,我成了!自此天下便无人能再奈我何!” 而在狂妄大笑的抒发心中激动的同时。 这个左慈的脑袋与眼睛却并未闲着,他一边扭动着脑袋,一边眼睛不停的四下查看张望,似是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结果找遍了自己身边,他也最终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正在寻找的东西,脸上随即露出一抹焦虑之色…… 直到他抬起头来看向吴良。 确切地说应该是看到吴良手中的“铜钵”。 “?!” 这个左慈脸上的表情瞬间变的僵硬起来。 此刻他的表情该怎么形容呢……就有点类似于刚发了年终奖准备回家给老婆一个惊喜,结果一推开门却发现老婆正和另外一个男人躺在床上学英语时的表情,复杂到教人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 看到左慈的表情,吴良似乎明白了什么。 狐仆虽然不能人言,但如今落入他手的“铜钵”对于左慈来说却必定十分重要,因此他完全可以从左慈口中寻找答案,从而完全搞清楚狐仆此前种种行为的目的。 “呵呵,元放兄,你方才为何哄骗于我?” 于是吴良掂了掂手中的“铜钵”,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故意开口问道。 “有才贤弟……” 这个左慈逐渐缓过神来,面色却依旧十分难看。 他也是个赌徒,方才便在赌吴良并不知道传承巫术是怎么回事,再加上吴良看不懂兕头骨上的甲骨文字,因此根本不知道那上面记载了什么巫术,更不知道那巫术的相关细节,这便给了他操作的余地……结果却完全没想到事态最终会发展到这一步。 原本按照计划,到了这一步天下的确已经没有人能够再奈何于他。 但现在,天下依旧没有人能够奈何与他……除了吴良! “呵呵呵。” 吭哧了半天,左慈忽然露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开口说道,“我虽欺骗了有才贤弟,但有才贤弟又何尝没有欺骗于我,我们只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此话怎讲?” 吴良心中不解,嘴上却似笑非笑的问道。 “到了这一步,有才贤弟便没有必要再继续装相了吧?” 左慈自嘲的笑了一声,摇头说道,“有才贤弟既然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故意将这铜钵放到我身边,又在我假托铜钵遗世之后立刻取走铜钵,这分明是早已搞清楚了这兕头骨上所载的‘尸解法’,此前佯装不知,只是设下了一个陷阱引我入套罢了……呵呵呵,有才贤弟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测啊,如今被有才贤弟扣住了命脉,我输也得心服口服,说说吧,你究竟要如何处置于我?” 果然是“尸解法”! 结合甄宓此前在梦境中与他说过的有关“尸解法”的细节,吴良终于完全洞悉了甄宓的意图,她这是顺势帮吴良捉住了一只野生的“尸解仙”啊! 第六百一十三章 真实的历史(4000) 如今左慈说吴良扣住了他的命脉。 这命脉无疑便是落入他手中的铜钵,而依照此前甄宓关羽“尸解法”的说法,现在这个铜钵才是左慈的本体。 左慈原本的身体,则已经栽倒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具没有气息的尸体。 而如今出现的另外一个站在吴良面前的这个左慈,则肯定已经不是活生生的人了,至于究竟是什么还不好说。 想到这些,就连吴良也不得不承认,甄宓可真是好算计! 如此一来。 吴良不但完完全全掌控了这处秘境中的一切,如今还凭空多得了一个化身“尸解仙”部下,这简直就是一举多得,收获加倍。 何况若掌握这“尸解法”之后便不再是人,本质只是金蝉脱壳、延续寿命的手段的话。 就算没有甄宓提前提醒。 吴良也照样不会选择贸然修习,不会成为这样的“尸解仙”,否则之前在太阳墓、在公输冢的时候他都有机会“长生不死”,与“尸解法”相比较而言,那些才是真正的“长生不死”。 再者说来。 这种远古巫术最是讲究机缘,就像他的“厌劾之术”一般,如果“尸解法”没有选中他,他就算是得到了兕头骨,就算是研究一辈子也未必能够得到传承。 相反左慈就不一样了。 吴良此前便一直推断他的那些记载于史书之中的术法大多都是来源于这处秘境,即是说他可能便是这处秘境的“天命之人”。 而方才左慈也已经证实了这一点,若非“天命之人”,他又怎能看过那个兕头骨之后便立刻进入了领悟状态,又怎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完成传承……由此可见,这“尸解法”本来便应该是左慈的机缘,他人哪怕煞费苦心就算得到,也未必能够获得传承。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 要如何才能实现“你可能很赚,但我永远不亏”呢? 方才阻止左慈领悟传承,这极有可能落得一个损人不利己的结果。 而教左慈完成传承,吴良非但得到了兕头骨,还将左慈的“本体”掌握在自己手中,使得他的能力可为自己所用,这才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怎么样都绝对不会亏。 漂亮! 优秀! 不愧是活了数千年的狐妖! 吴良真是越来越觉得甄宓对自己胃口了,这种有颜值有头脑会的花样又多的美人,换了谁也没有办法拒绝。 “元放兄言重了。” 吴良一边将那只狐仆抱入怀中肆意抚摸,吴良笑呵呵的对左慈说道,“我怎会有处置元放兄的想法,此举只不过是自保的手段罢了,元放兄欺骗于我还是小事,倘若元放兄得了秘法又要加害于我,便不得不防着些了,毕竟这‘尸解法’非同小可,我还真未必是元放兄的对手。” “既然如此,有才贤弟如何才肯将那遗世之物归还于我?” 左慈此刻哪里还有心情与吴良扯皮,直截了当的问道。 “先等等离开这处秘境再说吧。” 吴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话说如今元放兄已经传承了‘尸解法’,与之前的元放兄可有什么不同之处,又或是掌握了什么不同凡响的厉害本事,可否请元放兄不吝赐教?” “有才贤弟既然知道这兕头骨上所刻便是‘尸解法’,怕是早已知道‘尸解法’有什么特点,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左慈皱起眉头反问道。 “文献记载哪有元放兄言传身教说的清楚?” 吴良依旧坚持,又掂了掂手中的铜钵,竟还故意做出一个没拿稳险些将那铜钵摔在地上的动作。 “有才贤弟可拿稳了!” 左慈当即吓得面色一变,下意识的伸出手向前走了两步,见吴良最终没有摔落下来之后,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敢继续上前抢救。 再看到吴良眼中划过的一抹狡黠。 左慈自然也明白过来吴良刚才只是耍了一个假动作,可惜如今他的命脉就掐在吴良手中,他也只能咬了咬牙,无奈的说道:“既然有才贤弟有这个意思,我也不好驳了贤弟的面子,便依贤弟的意思说上一说吧。” “其实得了这‘尸解法’,便是将我的魂魄与生机假托在了那铜钵之上,而贤弟现在看到的我,不过是我分出一缕魂魄与生机捏造出来的分身罢了。” “若说真有什么不同之处,也不过是这个分身与活人之间的区别。” “我这分身可以不吃不喝,不惧刀枪水火,只要我生机不尽铜钵不毁,便可不死不灭,最多只需耗些生机重新捏造便是,因此在不明真相的寻常人眼中,我如今已是无人可以奈何的神仙。” 不吃不喝,便是辟谷。 不惧刀枪水火,便是不坏之身。 不过这说法却并未涉及到甄宓此前说起过的另外一个词——变化。 非但甄宓说起过“变化”二字,就是史料中的记载也同样提到了这两个字,并且还有相关的具体事件加以佐证。 因此吴良有理由认为左慈还有事情在隐瞒他,于是接着问道:“还有呢?” “还有……” 左慈却似乎被难住了,沉吟了片刻才终于说道,“也没什么了啊,有才贤弟究竟想问些什么,可否给我提个头。” “变化。” 吴良笑道。 “哪有什么变化,最多只是能够借用没有了魂魄的人与动物的身体,但此类身体大多数都是死尸,暂时借用一下是可以的,时间稍微久一些,死尸开始腐烂便没有用处了。” 左慈连忙解释道,“贤弟请想一想,若是我真能够变化,此刻为何还要以这副模样示人,若我化作贤弟的模样,又或是化作典韦的模样,岂不是便能够趁乱混淆视听?” 说的很有道理啊…… 吴良倒信了左慈这番说辞,左慈“捏造”的分身甚至连那只眼睛都没有复原,这可不像是一个精于变化的人的表现。 至于此前甄宓所说的“鲧”与“参”的事情,恐怕另有蹊跷。 非要说起来,其实没有魂魄的人极有可能也是存在的,比如当初在公输冢中那些被打下绝户桩的“无魂之人”,再比如后世常说的“植物人”,“植物人”究竟有没有灵魂,也尚且是个未知数。 不过他却依旧有些不甘心,接着又说了两个字道:“房中。” “房中?” 左慈一愣,面露疑惑之色。 谷復&/span>  “房中之术。” 吴良看出左慈大概率应是也没有掌握这个本事,何况这“尸解法”与“房中之术”本就是两门截然不同的术法,或者说两者根本就是平级,“房中之术”大概率不会囊括在“尸解法”中。 再者说来,“尸解法”等于舍弃了身体。 而“房中之术”却需要用到身体,并且强化的也是身体。 两者非但应该是平级的术法,本质上还是互相矛盾的术法,实在很难联系在一起…… 但吴良还是忍不住想要多问一句。 毕竟这是曹植的《辩道论》中特别提到的事情。 相比较而言,此事的可信度比那些史载传说更加可信,因此吴良有理由认为,左慈掌握“房中之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不确定是什么时候,又在什么地方? “有才贤弟,这房中之术我可是真不会,何况如今我已经摈弃了身体,要这‘房中之术’又有何用?” 左慈皱起脸来,有理有据的说道。 正说到此处。 “嗷嗷!” 吴良抱在怀中的那只狐仆却忽然又叫了起来,而后一挺身便挣脱了吴良的手,落在地上之后扑向了吴良此前用来包裹那些小型甲骨文献的冬衣。 “?” 吴良不知狐仆想做什么,却也并未阻拦,而是静静的看着它的一举一动。 眨眼之间。 狐仆已经将那件冬衣扒开,一只小爪子指着那个露出来的人头骨,又冲吴良“嗷嗷”叫了一声。 “这是……” 吴良微微愣了一下,但如今他与甄宓已经越来越有默契,仅仅只是迟疑了一下之后,便领会到了甄宓的意思,顿时面露惊喜之色,“你是说这个人头骨上面记载的便是‘房中之术’?” “嗷嗷!” 狐仆重重的点了下头。 完美! 吴良自是大喜过望。 到了这一步此次行动便已是大获丰收,尤其是这“房中之术”,他心中不知已经期待了多久,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 吴良连忙走上前去,将那人头骨重新包裹起来,还特意又多裹了两层,令其得到最好的保护,免得一不小心乐极生悲。 虽然现在还不确定自己是否是“房中之术”的有缘人。 但吴良也完全没有必要非在这个时候释义上面的内容,这种术法最好还是等出去之后,与甄宓寻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细细解读为妙。 “嘁……” 而那狐仆看到吴良的举动,脸上竟露出一个极为生动的鄙夷神态,甚至嘴巴里面还发出一个嘘声。 “乖,这东西对你好,对我好,对菁菁也好。” 吴良轻轻拍着狐仆的小脑袋,一脸猥琐的笑道。 “啊呜!” 狐仆忽然回头在他手上来了一口。 …… 好在甄宓还算有些分寸,狐仆这一口并未咬破吴良的皮肤,只是给了他一个警告。 事已至此,这处秘境的探查工作基本也就到了尾声。 手中拿着那个“铜钵”,吴良对左慈的信任程度也随之增添了不少,随即命他继续帮忙释义其他的中大型甲骨文献。 那些甲骨文献便都是一些相关这处秘境的卜辞与大事记录。 其中吴良认为最重要的便是那段往事的记录: “原来“鲧”的野心比吴良想象的还要大,并不仅仅只是治水重臣那么简单。” “早在尧帝在位的时期,“鲧”便已经对帝位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那时尧帝年事渐高,逐渐无法对臣民产生足够的震慑,就像狼群中头狼与狼群的关系一般,许多部落的首领与有权势的人见尧帝逐渐势弱,于是都开始蠢蠢欲动,使得权力交接的事情变得十分复杂与危险。” “其中势力最大、野心最为明显的共有四人,这四人分别便是共工、獾兜、三苗、还有“鲧”……” 而据吴良所知。 其他的史书中也的确将这四人合称为“四凶”,甚至将他们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妖魔化,后来舜帝上位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流放四凶”。 最后共工被流放于于幽陵,以变北狄; 獾兜被流放于崇山,以变南蛮; 三苗被流放于三危,以变西戎; 鲧则被殛死于羽山,以变东夷。 “四凶”中的三凶都被流放,唯有“鲧”一人被杀害,如此特殊的待遇便足以说明“鲧”在帝位之争中所起的作用有别于其他三凶。 而这些甲骨文献给出了答案,只不过这些甲骨文献的主角是丹朱,这些只能从丹朱的视角来进行记录: “当‘四凶’表现出巨大野心的同时,还有两个人亦是这场帝位角逐的重要人物,一个是东夷群族的首领舜帝,另外一个便是尧帝的子嗣‘丹朱’。” “尧帝希望能够将帝位传给自己的子嗣‘丹朱’,丹朱亦是自小便有如此志向,并不像后世发现的史书中记载的那般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只可惜丹朱自幼体弱多病,除了打猎、射箭之类的体能项目丹朱无能为力之外,德智方面的才能皆是十分突出,尤其是尧帝发明的围棋,更是被他耍的出神入化。” “可惜这样的丹朱在那个时代略显羸弱,再加上他性子有些冷清,不善于与各个部落的首领和四岳拉近关系,又因体弱多病不善征战,以至于直到成年也不曾利用自己的身份形成自己的势力。” “而舜帝则是年纪轻轻便已经成了东夷群族的首领,麾下势力十分庞大,就连四岳也在尧帝年事渐高时,逐渐倒向了年轻的舜帝。” “舜帝更是借助麾下的势力与四岳屡次散发向尧帝施压,相继两次‘请求’尧帝将两个女儿许配给他,以‘女婿’的身份来拉拢尧帝麾下的陶唐氏族人……” 第六百一十四章 可怕的心计(4100) 这? 难不成并不是尧帝主动将两个女儿许配给舜帝,教她们前去考察舜帝的德行与能力,而是舜帝逼宫令尧帝不得不将两个女儿嫁给了他? 吴良有些摇摆不定,仿佛正在经历一场上古唐虞时期的罗生门事件。 一边是后世发现的古籍与民间传说结合整理而成的史料,这些古迹与民间传说都晚于上古唐虞时期,全部出自后人的手笔与口述,也是后世考古界的主流认知; 另外一边则是来自上古唐虞时期的甲骨文献,并且出自可以算作当事人的“丹朱”的手笔…… 但无论是哪一种说法,都无法找到具体的证据支撑。 不过从人性的角度去分析的话,吴良却觉得后者给人的感觉更加真实一些。 自人类出现以来,“争权夺利”便是亘古不变的话题,而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直到人类彻底灭绝才会消失。 所以尧帝心甘情愿“禅让”帝位,各方几乎没有任何冲突,舜帝最终和平继位这种大圆满的事情,在吴良这个“小人”看来多多少少都有那么点不符合人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不切实际。 何况。 就算那时候一夫多妻,尧帝也完全没必要将两个女儿全都嫁给舜帝吧。 同样出于利益的角度考虑,将其中一个女儿嫁给另外一个大部落的首领或首领的儿子,形成较为牢靠的联姻关系难道不香么? 再者说来。 据史料记载,尧帝“禅让”帝位的时候似乎还有余力,因为他是在舜帝继位了有些年头之后才去世的,纵观天朝上下五千年,除了极为少数的几个玩物丧志的特例,真心没几个皇帝能够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便交出帝位的。 这可不仅仅是出于对权利的执着,其实还有一些后顾之忧。 毕竟人是最难管理的,任谁都无法做到绝对的一碗水端平,况且就算有人能够将水端平也无法避免引人记恨,一旦交出帝位失去了权力,何况还是交到一个外人手中,一旦遭到记恨之人秋后算账,又要如何应对? 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左慈则仍在专心释义甲骨文献上的内容,不得不承认,左慈的确是一个文化涵养不低的人,甲骨文上那简略到了极点、甚至有些晦暗的契文,经过他的嘴巴说出来,便已经变成了通俗易懂的语言。 吴良不由想到,若是换在后世,左慈或许会成为一个优秀专业的翻译家: “这种情况下,‘丹朱’的势力变得越发单薄,逐渐失去了与舜帝争夺地位的资格。” “与此同时,另外一股势力却已悄然崛起,这股势力不是别人,正是有崇氏的部落首领‘鲧’,‘鲧’与四岳交情匪浅,当年尧帝面对滔滔洪水束手无策,于是向四岳征询治水官员的人选,四岳立刻举荐了‘鲧’,而尧帝其实是不看好‘鲧’的,只不过当时实在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又碍于四岳的情面,最后只能命他全权负责治水之事。” “最开始的一两年,‘鲧’实施的治水举措的确抑制了不少地方的水患,令尧帝与官员百姓都看到了希望。” “但每当‘鲧’率人去了别处,当地的水患很快便会卷土重来。” “结果就是‘鲧’治水多年,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却并未真正平息洪水灾祸,反倒是‘鲧’带领的有崇氏部落在这九年之中日益强大,逐渐成为了中原最强大的部落之一,而‘鲧’却仍在不断向尧帝索要更多的支持与物资。” “与此同时,‘鲧’的声望亦是水涨船高,人们皆传说‘鲧’拥有神力,能够震慑凶水,他去了什么地方,什么地方的水患便会平息,而一旦他离开,凶水无人震慑,便会卷土重来,因此许多深受水患袭扰的部落与百姓都期盼着‘鲧’的到来……” 养寇自重么? 了解到此处,吴良脑中立刻浮现出这样一个词汇。 “养寇自重”中的“寇”,自然便是水患。 单纯从利益的角度去分析这件事,获利最大的人自然便是“鲧”,只要水患的问题没有完全解决,尧帝便必须依靠于“鲧”,而“鲧”便能够不断向尧帝索要支持与物资,从而源源不断的获得更多的利益,同时也能够不断增强自己的声望。 因此从利益角度来分析,天底下最不希望水患消失的人,可能便应该是“鲧”了。 “‘鲧’可以说是当时最有机会与舜帝争夺帝位的人,他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舜帝一家独大,与此同时,共工、獾兜、三苗三部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于是纷纷开始暗中谋划,准备伺机而动。” “结果最终还是舜帝棋高一着,他不知从哪搜罗来了证据,先发制人公然揭露了‘鲧’借治水之名自肥的事情,使得生活奢侈的‘鲧’与有崇氏部落成为众矢之的,如此‘鲧’瞬间从治水英雄变成了人们唾弃的对象,有崇氏部落也被各个部落打压掠夺,很快便分崩离析,而舜帝则成了仗义执言、公正不阿的典范,声望一时无两。” “尧帝为了平复众怒,只得罢了‘鲧’的官,又没收了他与有崇氏部落的财产,将其驱赶去了羽山任其自生自灭,自此‘鲧’便彻底没了机会。” “而共工、獾兜、三苗三部面对风头正盛的舜帝,则不得不联合起来与舜帝抗衡。” “可惜此时的舜帝已经无人可挡,此举非但没有起到抗衡舜帝的作用,还是得舜帝以镇压叛乱之名顺势从尧帝手中得到了更多的兵权,短短几月之后,共工、獾兜、三苗三部已被彻底击溃,被迫带领族人远走他乡,而舜帝则已经彻底架空了尧帝,没有人再能够阻止他得到帝位。” “再过几月,已经名存实亡的尧帝不得不做出了提前进行‘禅让’,舜帝终于在诸多部落首领与四岳的见证下登上了天子之位。” “但此事还并不算完,舜帝继位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命尧帝率领陶唐氏族人迁往南河以南居住,却单独将‘丹朱’一人扣了下来,命其留在北唐独自居住,并要求他永世不得与父亲、族人相见。” “这是‘丹朱’的人生至暗时刻,他明白自己这是被舜帝扣押做了人质,防止尧帝心有不甘,防止陶唐氏东山再起。” “如此沉寂了几年之后。” 谷凱&/span>  “有一日‘丹朱’忽然迎来了一位稀客,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被流放在羽山的‘鲧’。” “‘鲧’暗自找到了他,并偷偷运来了一件珍宝,这珍宝正是当年尧帝在位时便给交给‘鲧’命他用于治水的‘息壤’,也是此时,‘丹朱’才确信舜帝揭露的事情是事实,‘鲧’果然借由治水之事中饱私囊,这才是他多年治水不成的缘故。” “不过事已至此,‘丹朱’自己也不过是舜帝手中的人质,早已选择了认命,便是确信了此事又能如何?何况尧帝与他现在落得如此地步,与‘鲧’又并无直接关系,他最应该怨恨的人不是‘鲧’,而是舜帝。” “但‘鲧’却不似‘丹朱’那般容易认命。” “他苦口婆心的向‘丹朱’表达了对尧帝与陶唐氏的忠心,发誓要帮助‘丹朱’重建北唐王都,重新将尧帝迎回,而‘息壤’便是他的诚意。” “‘丹朱’虽对‘鲧’并无好感,但几年远离父亲与族人的生活却令他以一般人更加期待家人团聚,因此他最终还是决定与‘鲧’合作。” “于是在‘鲧’的操办之下,这处使用‘息壤’为材料的地下王都秘密修建了起来。” “‘丹朱’很快搬进了这处地下王都,只有在舜帝派出的使者前来查看他时,才出去一次应付使者。” “自此‘丹朱’彻底过上了与世隔绝的日子,终日躲在地下王都之内,将所有的时间与精力用在完善这处地下王都之上,心中期盼着有朝一日尧帝与陶唐氏的族人来到此处,与他一同生活,至于那天子之位,反倒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终于在几个月后的一天,‘鲧’忽然浑身血污、火急火燎的找到了他。” “‘鲧’告诉‘丹朱’:他们秘密修建地下王都的事情已经败露,舜帝此刻正派兵前来此处处决他们二人,这次他们二人怕是注定活不成了,他死了倒不打紧,遗憾的是他终究没有完成对‘丹朱’的承诺,没有将尧帝迎回,甚至没有叫‘丹朱’见上尧帝最后一面。” “而‘丹朱’听完却是异常的平静,教‘鲧’先出去,自己想静一会。” “待‘鲧’出去之后,‘丹朱’终于寻出了他珍藏的古物,便是那块刻有‘尸解法’的兕头骨,这或许是他能够再见到父亲与族人的唯一办法了,只是施展此法之后,他便再也没有退路,只能不人不鬼的了却此生,这也是他宁愿忍辱负重,也始终不愿使用此法的缘故,他是尧帝的子嗣,是陶唐氏的传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成为这样的存在,只是现在他已经没得选择……” “到这里就没有了。” 左慈放下了最后一块甲骨,释义到了此处终于到了尾声。 “嗯……” 吴良应了一声,随即侧目看了一旁的狐仆一眼。 “……” 狐仆点了两下头,表示这次左慈并未耍任何花招。 吴良的眉头却已不自觉的蹙起。 这些生平记事,很显然是‘丹朱’的自述,甚至极有可能就是‘丹朱’自己完成的,尤其是接近尾声的时刻,‘丹朱’的旁边应该没有其他人,因此大概率也没有人帮他记录到最后的时刻。 而在这些记事中,却存在着一些不太明显的“漏洞”: 比如“丹朱”选择与“鲧”合作时表现出的“单纯”; 再比如这处地下王都修建与完善过程中的那些被选择性一笔代过的细节; 再比如“丹朱”在最后时刻对“尸解法”的理解与认知,以及所谓的骄傲…… 这些“漏洞”虽然无伤大雅,也并没有影响到正题的逻辑,但总觉得“丹朱”在刻下这些生平记事的时候,可能并不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绝对公正的角度。 吴良怀疑,他有在“回忆”的时候对自己进行了美化的嫌疑…… 毕竟这也是人类的品质之一,任何人在回忆忘事的时候,哪怕没有故意为之,也都一定会不自觉的对自己的行为与动机进行美化,从而达到令自己心安理得的自洽。 尤其是被一笔带过的这处地下王都修建于完善的过程。 这可不是个小工程,就算有“息壤”加持,这里面的许多建筑与装饰也依旧不是一个小工程,还有那些使用了“泉先膏”的油灯,还有那四具跪于石台上的女尸和此前被张梁从这处秘境中清理出去的大量“实心肉”。 “丹朱”没有将这些细节记录下来,而是选择了一笔带过,便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也参与了这些事情,并且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惜这些事情,恐怕便只有当事人才能说得清楚了…… “元放兄,我想先听听你对这些记事内容的看法。” 吴良沉吟了片刻,忽然又对左慈说道。 “我?” 左慈微微一愣,但见吴良神色严肃,便大大方方的说道,“对于历史往事我没什么看法,而从这间石室中呈现出来的情景来看,‘丹朱’应该并未顺利完成‘尸解法’的施展,此前‘鲧’之所以忽然跑来支持于他,为他修建这处地下秘境,我认为真正的目的应该便是那‘尸解法’,并且‘鲧’顺利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如此一来,这处布下大阵的秘境,便成了‘鲧’为自己修建的保存假托遗事之物的秘境。” “至于‘鲧’为何要这么做嘛……” “从之后的历史来评判,‘鲧’的子嗣大禹本来以罪臣之后的身份几乎不可能翻身,却莫名受到四岳的举荐做了司空,最终还完成了他未完成的治水大业,甚至最终还从舜帝手中得到了天子之位,而大禹的子嗣启更是将天下便成了他们一家的天下……若一切‘鲧’都早有计划,这可是一盘逆天改命的弥天大棋啊,多么可怕的心计!” 第六百一十五章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4000) 不谋而合! 左慈的这番话完全说到了吴良的心坎里。 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其中的某一部分细节吴良想的更深一些,甚至有些细节还有机会进行考证。 如果这一切果真皆是“鲧”定下的计划。 那么“鲧”除了接近“丹朱”得到了“尸解法”之外,一定暗中安排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笼络“四岳”。 虽然不知道“鲧”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来笼络“四岳”,但“四岳”定是受到了“鲧”的掣肘,否则“四岳”完全没有理由在“鲧”治水失败并成为罪臣之后依旧一同推荐他的儿子大禹。 而若是大禹没有受到举荐继续治水,那么后续的计划便全都无法实施,因此此事对于“鲧”来说定是重中之重; 第二件事则是联姻“涂山氏”。 正是“涂山女娇”出生的“涂山氏”,这其实有一件很值得深究的事情,因为据史书记载,大禹与“涂山女娇”的婚姻那是入赘。 大禹为何要入赘“涂山女娇”? 因为当时以“鲧”为首的有崇氏部落已经受到了毁灭性的镇压,大禹虽未必成了孤家寡人,但也早已没有了“鲧”当年的地位与声望。 而当时的“涂山氏”却是东夷诸多部落中极少数没有以舜帝为尊的强大部落。 这种情况下大禹要迎娶“涂山女娇”,甚至可能无法给“涂山女娇”提供丰衣足食的安稳生活,因此只能选择入赘。 但若是站在“涂山氏”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情的话。 面对这样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穷小子,并且还是遭人唾弃的罪臣之后,“涂山氏”为何要选择接受呢,难道就只是因为“女大不中留”么? 何况后来大禹担任司空治水的时候,“涂山氏”还给了他不少的支持。 再加上甚至大禹继位建立夏朝的时候,还特意在涂山举行了著名的“涂山之会”,可谓给足了涂山氏面子,令涂山氏风头一时无两。 在这件事中。 “涂山氏”远见实在过人。 就好像他们一早就知道大禹拥有治水的能力,一早就知道大禹将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般。 如果“涂山氏”身为狐族拥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这件事自然能够解释的通。 但如果没有这样的本事,却甘愿将整个部落的族运寄托在大禹这个罪臣之后的穷小子身上,这就很有问题了…… 不过这个问题倒还有考证的机会。 回头可以向甄宓打探一下,只需了解过这段婚姻的始末,“涂山氏”的长辈在这段婚姻只中起了什么作用,便可以得出一个相对确切的结论…… …… 除此之外。 吴良认为“丹朱”的这段自述式的记载可能还漏掉了最精彩的一部分。 史载尧帝将天子之位禅让给舜帝之后,又过了多年方才去世,而在尧帝去世之后,“丹朱”曾短暂夺回了地位,逼的舜帝不得不避到了南河之南,也就是当年舜帝命禅位之后的尧帝前去养老的地方。 结果天下诸侯都去朝见舜帝,却不理会丹朱;打官司的人也都告状到舜帝那里,民间编了许多歌谣颂扬舜帝,都不把丹朱放在眼里,最终舜帝觉得人心所向,天意所归,无法推卸,遂重新登上了天子之位。 这段史料便很值得推敲。 毫无疑问,这些事情一定是发生在这处地下秘境修建完成之后,算是后话。 即是说甲骨文献上的丹朱自述虽极有可能是他的绝笔,但他却并未在这时候便销声匿迹,之后还翻起了巨大的风浪,甚至到了差点赶走舜帝、改朝换代的地步。 结合甲骨文献最后提到的“尸解法”,与石床边上那具疑似丹朱的尸首。 便不得不叫人怀疑,丹朱是不是在施展了“尸解法”之后,利用自己那不吃不喝亦可以不死不灭的分身继续做了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直到生机的尽头。 可这间石室中又留下了“鲧”的木杖与另外一具尸首。 并且甄宓可以证实“鲧”的木杖亦是留下了“尸解法”的痕迹,并且还有一个同样气息的人曾鼎力协助大禹治水。 那么吴良便亦有理由推测。 另外一具尸首可能便是“鲧”的尸首。 他可能并未在丹朱施展了“尸解法”之后便夺取此法,而是协助“丹朱”闹腾了一番削弱了舜帝的势力之后,直到“丹朱”大势已去,才再次进去这处秘境夺去此法。 甚至有可能“鲧”原本的计划其实并不包括“丹朱”失败。 毕竟“鲧”很有可能早就知道被丹朱藏于此处的“尸解法”,因此在“丹朱”施展了“尸解法”之后,他只需掌握“丹朱”的假托遗世之物便可令“丹朱”为自己所用。 可惜“丹朱”最终失败了。 而舜帝也将此事迁怒到了“鲧”的身上,因此面对其他三凶的时候只是驱逐流放,独独对待“鲧”却要殛死。 而“鲧”扶持“丹朱”上位计划失败。 于是只得退而求其次,选择假死来躲避灾祸,又立刻来到这处秘境毁掉了“丹朱”的假托遗世之物,自己施展“尸解法”苟且偷生的同时,也将自己的野心寄托到了儿子大禹身上。 也是因为“鲧”损坏“丹朱”的假托遗世之物事出突然。 以至于“丹朱”的分身还未来得及返回这处秘境便魂飞魄散,因此自然也没有机会去补充记录后来的事情。 所以才漏掉了后来“丹朱”正式与舜帝争夺帝位的精彩部分…… 另外还有一件有趣的事。 大禹其实也并非是顺顺利利的接受了舜帝的禅让,又或者说舜帝其实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将天子之位交给了大禹。 因为与舜帝继位时的情况一样。 大禹继位之后不久,舜帝的儿子商均亦是不知用何手段重新夺回了帝位,而天下诸侯又是如同对待“丹朱”一般,弃之而拥护大禹,最终的胜利者又变成了大禹。 甚至到了大禹退位的时候。 也是同样的剧本,帝位先是落入一个叫做“伯益”的人手中,而后大禹与涂山女娇所生的儿子“启”又发动政变夺去了帝位。 不过与“丹朱”和“商均”不同的是。 “启”最终坐稳了帝位,正式完成了从“公天下”向“家天下”的历史性转变。 所以。 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 哪里有什么和平禅让? 那些不过是后世人们粉饰出来的太平景象罢了。 谷韏&/span>  能够理性解读历史的只有人性,从古到今许多事情都已经改变,唯一不变的就是人性! 好人? 坏人? 圣人? 伟人? 只要是人,便永远无法避开人性的束缚,所有人都是人性的奴隶,没有对与错,没有是与非,没有正义与邪恶,有的只是“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罢了。 …… 话至此处,吴良心里也清楚。 左慈不过是个前来寻宝的猎人,能够说出这么多已经颇为难得,自己的这些推测定是很难从他那里得到验证,也没必要与他讨论的太多。 只有一件方才甄宓提到的事情,他却不能就此放过,于是沉吟片刻继续问道:“元放兄,我见这‘尸解法’中还写明了另外一个颇为厉害的本事,不知你是否已经掌握?” “哦?不知有才贤弟说的是什么本事?” 左慈疑惑问道。 “令所有人消除于你有关的记忆的本事。” 吴良似笑非笑的道。 他最怕的便是这个能力,倘若左慈能够像“鲧”一样彻底消除吴良脑中与他有关的一切记忆,那么吴良将会损失不少的颇为重要历史资料,这才是吴良最为看重的东西。 “还有这本事?” 左慈一愣,连忙赌咒道,“有才贤弟,天地为我作证,‘尸解法’中绝对没有写明这个本事,我如今虽然已经施展了‘尸解法’,也绝对不曾掌握这个本事,有才贤弟是不是看错了,此事可不能乱说啊!” “没有么?” 吴良瞄了狐仆一眼。 “……” 狐仆亦是微微摇头,证实了左慈的说法。 “嘶——” 吴良吸了一口气。 这就奇怪了啊…… 此前甄宓托梦时还说,“鲧”的分身“参”助大禹完成治水之后便神秘消失,而大禹与那些工匠则全都不记得曾有这么一个人帮助过他们,这无疑便是集体抹除记忆的术法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但现在就连甄宓也表示,“尸解法”中并蕴含没有这样的本事。 难道说,那其实已经是另外一种已经失传的远古巫法了么? 这么想倒也并非没有道理。 “丹朱”同样施展了“尸解法”,但世人却记得他与舜帝争夺帝位的事情,即是说“丹朱”可能便没有掌握这个本事。 因此这极有可能的确是“鲧”掌握的另外一门远古巫法。 至于“鲧”这么做的原因。 倒也并不难理解。 当时“鲧”已经是算不得人的“尸解仙”,甚至可能未必便还剩多少生机,倒不如将所有的功劳都附加到儿子身上,为其日后取得帝位添加一个颇有分量的筹码,如此“鲧”的野心也算是得到了延续与传承。 况且,这可能本就是“鲧”的计划。 而事已至此,这处秘境能够查探的地方都已经经过了吴良的仔细勘察,无法得到更多的文献资料,同样也无法得到更多的利益。 自然也是时候离开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世界了。 不过在这之前。 吴良还是看向了不远处已经老实了许久的张梁:“张公,你此前在这处秘境至中得到了多少甲骨文献?” “一、一共一十三枚龟甲,除了一枚在严陆身上,剩下的都存放在我书房的暗格之内。” 听到吴良问话,张梁连忙抬起头来陪笑道,“若是吴公子对这些龟甲感兴趣,上去之后我便取来全部送与阁下。” “那暗格具体在书房的什么位置,又具体有何机关?” 吴良接着问道。 “这……” 张梁闻言一愣,却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犹豫着道,“那暗格的位置过于隐秘,就算我说了吴公子也未必能够寻得,不如还是教我上去之后当着吴公子的面取出为妙,免得出了差池吴公子倒要怨我了……况且有我在,外面的兵士不敢造次,吴公子要出府或出城也可更加顺利一些。” “既然你不肯如实相告,那我上去之后自行前往书房寻找便是。” 吴良目光一冷,面无表情的道。 “吴公子饶命!” 张梁顿时吓得跪倒在了地上,连连向吴良哀求,“是我瞎了一对狗眼,此前我虽将吴公子强行掳如府内,但吴公子住在张府期间,却也从未有所亏待,请吴公子看在这一丝情分之上给我一条生路吧,只要吴公子饶我性命,今后我甘愿做吴公子的爪牙,尽全力对吴公子做出赔偿,吴公子饶命啊!” 张梁的确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家伙。 仅通过吴良这么简单的两句话,便听出吴良并没有将他带上去的意思,猜出吴良已经对他动了杀心。 怪只怪他遇人不淑。 此前已经死掉的严陆、左慈、还有吴良,这三盏灯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偏偏还被他一下子集齐了,如此运气也是逆天。 不过想到史书中的记载。 其实就算没有吴良,张梁恐怕也难以善终。 毕竟里史书中左慈定是顺利成为了“尸解仙”,无论是出于被剜去眼睛的仇怨,还是出于保守秘密的需求,他又会如何对待张梁呢? 而吴良如此对待张梁,除了是为晋阳城那些被张梁喂下“实心肉”的百姓除去一害之外,也是防止张梁是个破釜沉舟的狠人。 若是出去之后张梁寻找时机、甚至不顾自身性命教晋阳城的兵士捕杀他与瓬人军众人,面对如此两败俱伤的做法,吴良还真没什么全身而退的好办法。 相反在这里除掉张梁。 吴良却已经想好了全身而退的备用方案,并且绝对不会影响到他前去张梁的书房拿走其他的甲骨文献,绝对万无一失。 第六百一十六章 羽檄(4200) “典韦。” 面对张梁的苦苦哀求,吴良却只是回头对典韦使了个眼色,语气冰冷的说道,“留个全尸。” “诺。” 典韦应了一声便大步向张梁走去。 “吴公子饶命!” 张梁连连向后退却,不停地摇着脑袋,情绪却逐渐因为恐惧而变得激动起来,“张某命不该绝,张某九岁时便已经熟读四书五经,十一岁便可与荀彧对弈不落下风,试问天下有多少人能与张某比肩,怎奈那时张某家中家道已经中落,直到成年依旧没有得到举荐机会,无法入朝为官光宗耀祖,不得已张某只得背井离乡,在外拼搏几十年才终于成了一个小小的晋阳令,张某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这一路的艰辛无人知晓……张某的一切皆来之不易,还有许多宏大的志向没有实现,张某绝不能死在此处,吴公子,张某不是庸才,张某的才华可以为吴公子所用,你不能杀我!” “……” 吴良只是冷漠的看着他。 心中却不由想到了后世的一个极为荒谬的案件:“某青年男子上学期间j杀女同学,在法院审判期间,男子父母请求法院从轻判决时提交的材料中,竟有一份学校开具的‘该男子在校期间学习成绩优秀,请求法院从轻判决’的证明文件。” 何等荒唐的父母! 何等荒唐的学校! “学习成绩优秀”与“人渣”并不冲突。 而张梁的“优秀”,与吴良如今要对他下手也并没有任何干系。 何况张梁哪怕再“优秀”,还能“秀”的过早已被吴良收入麾下的诸葛亮不成? “吴公子且慢,我说,我说便是,那暗格就在书房中那块‘勤政亲贤’的匾额之后,吴公子只需取下匾额,便可见到一个木质的小门,将那小门打开便可见到那些甲骨文献……该说的张某已经全都说了,吴公子!” 见吴良毫无反应,张梁终于再也扛不住压力,连忙极为相信的回答了吴良刚才的问题。 “多谢。” 吴良微微颔首,却依旧没有喝住典韦。 “吴公子,你不能如此待我,我与你无冤无仇……吴公子!饶命啊!” 张梁的叫声愈加急躁与尖利,甚至嗓子都已经嘶哑,因为典韦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像拎一只小鸡仔似的提了起来。 在张梁那惊惧的目光之中,吴良终于开了口,只听他淡淡的说道:“典韦,别弄断了脖子,还有用。” “???” 张梁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消失。 他彻底看走了眼,想不到吴良这么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又入世不深的年轻人,竟是如此的果决与冷酷。 可事到如今,他的喉咙已经被典韦死死扣住,口中已经无法再多说出一个字来。 “诺。” 典韦闻言只换了一下手。 便已经捂住了张梁的嘴巴,同时另外一条胳膊则环绕住了张梁的脖颈,这是后世柔术中最为常见的裸绞手法。 下一刻。 张梁那双离地的双腿便已经蹬直,如同触电一般不停颤抖,痉挛一般不停的踢踹…… “……” 看着眼前的一幕,左慈心中亦是泛起了寒意,看向吴良的目光多了一丝敬畏。 吴良有着与年龄严重不符的老辣,这份老辣就连左慈也自愧不如,有那么一瞬间,左慈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命中该有此劫,否则怎么就会在距离“尸解法”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遇上吴良这么一个厉害角色? 好在目前来看,吴良似乎对他并无杀心。 否则不管是此前夺去了严陆操控蛊虫的铜铃,还是如今拿到了他的假托遗世之物,吴良都可以轻而易举的置他于死地,却并没有这么做。 …… 几分钟之后。 张梁的那口气已经泄去,出现了人体死亡之后最为常见的失禁现象,他已经死透了。 “元放兄……” 典韦将张梁的尸首放下之后,吴良回头看向了左慈。 “有才贤弟无需多言,我明白你的意思。” 说着话,左慈已经悄然消失,而躺在地上的张梁尸首则猛然睁开了眼睛。 这便是“尸解法”的用处之一。 张梁死亡之后便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首,此时左慈便可以进入他的身体取而代之,一直到张梁的尸首开始腐烂不便见人,这具尸首都可以为他所用。 即是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之内,左慈便是张梁,张梁便是左慈。 而外面的那些晋阳城兵士却并不明白这件事,左慈完全可以利用张梁的尸首对他们发号施令,依照吴良的意思去完成许多事情。 “元放兄与我真是心有灵犀啊,哈哈哈。” 吴良走上前去将刚刚拥有了新身体的左慈浮起来,又看着他那两条无力垂下的胳膊,好奇问道,“多嘴问一句,你用了他的身体,能够感觉到这两条断臂的疼痛么?” “并无感觉。” 左慈摇了摇头,甚至还甩动了两下胳膊。 除了骨骼断裂处发生了弯折之外,他的手指甚至还能做出一些简单的动作,应该只是伤了骨头,却并未断了经脉。 而在这个过程中,左慈的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看来是真的没有一点感觉。 “稍后找些竹片帮你捆上,这两条手臂说不定还能勉强使用。” 吴良点头道。 “倒也不必,助有才贤弟离开晋阳城之后,这具尸首对我也没什么用了,我还是更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左慈无所谓的道。 “你确定?你现在的真面目可是这个铜钵。” 吴良故意晃了晃手中的铜钵,说笑道。 “……” 左慈却是一点都笑出来,但为了给吴良些面子,还是强行咧开嘴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算作回应。 吴良也选择了适可而止,接着又回头对典韦说道:“典韦兄弟,那个兕头骨便交给你了,我来携带其他的东西,咱们准备出去与兄弟们汇合。” ……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 吴良、典韦与左慈三人顺利撑着一条竹筏渡过暗河回到了最初的河岸。 此前暗河中的那头巨兽并未再次出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了吴良那“御水法”的惊吓,已经顺着暗河远遁。 而在这个河岸边上,则依旧有二十多名裹着冬衣的兵士留守接应。 “张公!” 谷滐&/span>  见到竹筏上的三人,那些原本缩在角落里烤火取暖的兵士连忙站起身来迎接。 尤其当他们看到左慈那两条受伤的手臂之后,一个个立刻马屁精附体,脸上露出极为关切的神色,一个个簇拥着奔到岸边前来搀扶: “张公,你受伤了,不要紧吧?” “快快快,扶好了张公,去几个人速速召来医师为张公疗伤!” “张公,你且坐下歇歇……” “……” 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左慈很快便被众人搀扶着上了岸。 而吴良与典韦则是干脆无人问津,甚至还有人手持兵器死死的盯着他们,不教他们轻举妄动。 再至于此前的严陆等人。 以及后来跟随张梁深入追杀的兵士,则同样无人提及,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死活……况且他们亲眼看到只有张梁、左慈与典韦三人从里面出来,张梁身上还带着如此严重的伤势,就算用脚想也能猜到这次行动的结果恐怕不容乐观,谁在这时候询问这些事情便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不小心触了张梁的眉头,那便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这两个人乃是我的救命恩人,自此刻开始,你们待他们要似待我一般,倘若有谁敢唐突了我的救命恩人,休怪我不讲情面!” 左慈亦是演戏的一把好手,见这些兵士对吴良与典韦并不友好,当即喝道。 “诺!” 兵士们顿时换了一副脸,一个个又满脸堆笑的跑过来将吴良与典韦迎上岸来。 “这位大哥,这东西挺沉重吧,你是张公的救命恩人,怎好教你干这种累活,不如教我们几个帮你抬上。” 还有人伸手想去帮助典韦搬抬那个兕头骨,却被典韦很不客气的推到了一旁。 “那是我要的东西,任何人不得染指。” 左慈知道吴良不会教人轻易触碰兕头骨,亦是十分配合的喝住了兵士。 “是是是,属下多事了。” 兵士们连忙尴尬的退到了一边,接着又殷勤的跑到左慈身边,陪着笑道,“张公,已经有人前去召唤医师了,你且再忍一忍,马上就到。” “我是那吃不了痛的人么?” 左慈立刻又瞪了身旁的兵士一眼,沉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将咱们的人召集起来速速离开这处秘境,一切等到了外面再说不迟。” “……” 一听这话,兵士们全都不自觉的顺着暗河望向秘境深处。 从他们的眼中,吴良看出了明显的担忧与不安。 此前进入这处秘境的人便伤亡不断,甚至有时无人生还,而这一次张梁亲自深入,却也只有他与吴良、典韦两人走了出来,剩下的那些人究竟怎么样了,这些兵士谁也说不清楚。 再加上张梁自己都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势…… 这不难令他们联想到秘境深处的凶险,而且还是那种未知的凶险,天底下最大的恐惧来源便是未知。 “诺!” 想着这些,有些兵士已经不自觉的缩起了脖子,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了。 …… 顺利走出秘境之后。 吴良还不急于离开张府,因为他还要去取张梁此前从秘境中找到的甲骨文献,这些甲骨文献同样具有重要的考古意义,说不定上面记载着一些其他的秘辛。 除此之外。 他还打算授意左慈命令那些兵士将这处秘境的入口使用砂石泥浆给封死。 其实这么做并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因为这处秘境的防盗手段已经相当厉害了,除了暗河中的异兽之外,里面还有一座生人勿进的迷幻大阵,若是没有落入他怀中的那个“牛角符节”,任何人贸然进入都无异于送死。 至于那些知道这处秘境的兵士,日后或许会传出一些传说,但应该也不会有人贸然进入,毕竟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只知道已经有不少人死在了里面,谁又会为了一处一无所知又异常凶险的秘境而前去冒险呢? 因此他这么做不是在防范这些兵士。 而是在防范后世手段越来越高明的盗墓贼,尽可能让这些古迹遗留到后世,成为这段历史的见证。 另外。 其实除了那些甲骨文献。 吴良还带出了一样东西,如今就装在从那些兵士尸体上取下来的两个水囊之中,这东西不是旁的,正是那油灯中长明不灭的——泉先膏! 这也是难得的异宝! 回头用这玩意儿制成长明蜡烛或是便携油灯,一盏灯便能用到他离世的那一天,今后盗墓自然又多了一样不错的测氧工具。 如此琢磨着。 左慈、吴良与典韦已经在兵士们的簇拥之下来到了张梁的书房门口。 与此同时,刚好有几名兵士火急火燎的自院外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与他们军服有些差异的兵士。 而那两名兵士手中则还捧着一个插有一根羽毛的竹筒。 “羽檄?” 吴良一愣,这是汉代的说法,放在后世比较通俗的叫法应是“鸡毛信”,乃是此时军中常用的加急传令手段。 “张公,这二位乃是袁盟主的使者,奉袁盟主之命前来传递密件!” 跑在前面的几名兵士见到左慈,立刻对他施了一礼,介绍了后面两名兵士的来历。 “张县令,请先查验羽檄上的封泥,确认封泥无损之后,再请张县令为我们写下回执,我们还回去交差。” 那两名兵士见到了正主,亦是主动走上前来,将那竹筒双手奉上。 “这……” 左慈显然没见过这阵仗,竟是先愣了一下。 而吴良如今也是一头雾水。 这又是什么情况? 东汉末年只有一个袁盟主。 袁盟主是谁,自然不必多说,肯定就是袁绍袁本初呗! 而张梁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晋阳县令,袁绍与他中间隔了不知道有多少级,正常情况下张梁恐怕连面见袁绍的资格都没有,袁绍又怎会派人给他送来羽檄? 就算真要送,也是送给并州刺史的吧? 何况晋阳县旁边就是太原郡城,两者相距不过几十里地,有什么消息送到太原郡城,再由并州刺史派人前来通报才比较符合常理吧? 除非,这“羽檄”中的内容乃是跳过并州刺史直接送来这里的。 即是说对于袁绍而言,张梁这个晋阳令可能要比如今的并州刺史更加重要,或是更加亲信…… 所以。 吴良有些不明白了,张梁与袁绍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正史中袁绍阵营可从未有过张梁这个人的记载啊? 第六百一十七章 袁绍的政治智慧(4000) 另外。 据吴良所知,并州刺史的身份也是个问题。 中平五年之前,并州刺史还是一个叫做张懿的人,后来张懿在抗击胡人的时候战死,刺史一职便由吕布的前前义父丁原继任。 再后来董卓利诱吕布杀了丁原,之后的一段时间并州刺史换成了谁就不好说了。 不过现在。 并州已经成了袁绍的地盘,据史书记载,袁绍在得到并州之后,为了稳定局面立刻便将自己的侄子“高干”任命为并州刺史,而“高干”也并未令袁绍失望,他在并州期间政纪卓越,有许多并州游士都前来依附于他。 并且在后来的官渡之战中,“高干”还为袁绍提供了十分可观的粮食与兵士补给。 所以现在的并州刺史应该就是“高干”。 而袁绍与“高干”之间应该也不会存在什么严重的信任危机,正常情况下断然不会跳过“高干”给晋阳令张梁送来羽檄。 除非。 羽檄中提及的事情并不正常。 最起码应该不是正常意义上的政事军令,而可能是一些不能够教太多人知道的秘事,甚至可能是袁绍不希望真正的“自己人”染指的脏事…… 与此同时。 “两位使者舟车劳顿辛苦了。” 左慈亦是很快反应了过来,一边将那鸡毛竹筒接了过来,一边对两名信使笑道,“二位稍安勿躁,来人!即刻为二位使者备下酒菜好生招待,待我看过信件写下回执之后再出来相送!” “诺!” 一名军官应了一声,走上前来对两名信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随我来吧。” 两名信使面露为难之色,他们显然有些着急,却又不好拂了左慈的面子,只得点头说道:“还请张县令快些准备回执,若是误了事,我二人回去怕不好交代。” “二位放心,张某心中有数。” 左慈微微颔首。 随即那两名信使便跟着军官去了后院,而左慈则回过头来看了吴良一眼,用眼神询问吴良的意思。 吴良则冲他努了努嘴,示意先进入书房避开外人再说。 …… 片刻之后。 左慈屏退了左右,书房内便只剩下吴良、典韦与左慈三人。 吴良已经看到了张梁此前说过的那块匾额,暂时却并未急于去取藏于匾额之后的甲骨文献,而是从左慈手中接过那个鸡毛竹筒,一巴掌拍碎了上面的封泥。 竹筒中掉落出来一小卷简牍。 对于简牍中的内容,不只是吴良好奇,左慈心中也同样十分好奇,见吴良将那简牍捡起来,他的脖子也微微侧倾了一些,目不转睛的盯着简牍。 不过碍于典韦的威严。 他到底还是与吴良保持着距离,不敢轻易凑上来。 在搞清楚究竟什么情况之前,吴良并不打算与左慈分享简牍中的内容,转了个身避开左慈的目光才将简牍摊开细细品读。 简牍中的文字虽然并不算多,加在一起大概也就百十来个字,但这些文字呈现出来的内容却是将吴良吓了一跳。 原来袁绍已经收到密报,董卓旧部李傕、郭汜彻底闹翻,在长安城内相攻数月之后,汉献帝已经在李傕的原部将杨奉与董承等人护送出了长安,脱离了李傕、郭汜的控制,一路东行逃到了安邑(今山西运城)一带。 而袁绍则在羽檄中命令张梁秘密召集一批人马,乔装成灾民前往安邑“迎接”汉献帝刘协,无论付出何等代价,都务必将刘协暗杀于安邑…… “这……” 吴良心中震惊。 对于李傕、郭汜闹翻,汉献帝刘协出逃的事情,虽然比史书记载中的时间提前了一些,但却并不令吴良感到意外,毕竟自他穿越之后许多历史事件都已经提前或是改变,这或许是蝴蝶效应带来的结果。 但袁绍居然要派人前去暗杀刘协,这却是吴良从未想过的事情。 因为关于这件事情,正史之中是这样记载的: 早在袁绍打败韩馥得了冀州时,他身边的一位叫做“沮授”的谋士便曾献策,请求袁绍趁得势之际集合百万大军,前往西京将汉献帝刘协接回洛阳,到时便可挟天子号令天下,征讨未服,大事可成。 可惜当时袁绍并未放在心上。 后来杨奉等人护卫汉献帝刘协逃出长安,沮授再次提醒袁绍应该将汉献帝这面大旗握在自己手中,挟天子以讨不臣。 然而袁绍却依旧没有采纳,他认为迎了汉献帝便等于给自己上了一副枷锁,到时候任何行动都得向汉献帝上表请示,若是服从汉献帝的命令便失去了权力,而若是不服从汉献帝的命令便又会抗拒诏命的罪名,这并不是什么好办法。 如此汉献帝刘协在安邑躲藏了一阵子,后来终于找到机会回到了洛阳。 也才有了曹老板得到消息后立刻前往洛阳面见献帝,借口洛阳残破不堪,粮食奇缺,最终把汉献帝转移到许县,在许县建立了新的都城,将献帝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号令天下的机会。 对此袁绍后悔么? 很快他就后悔了,因为曹老板迎接献帝的好处很快就显现了出来,在那之后曹老板借天子以自重,很快便掠取了豫州的大片土地,关中的许多割据势力亦是纷纷前来归附,使得曹老板在短期之间便得到了巨大的好处。 袁绍悔恨不已的同时,竟要求曹老板将献帝送往邺城交给他。 曹老板又不是傻子,当即回绝了袁绍的要求,还借用献帝的名义下诏斥责袁绍:“当初勤王的时候不见你来,成天想着结党营私攻伐他人,现在你倒想起老子来了,老子不去!” 袁绍心里那个气呀,明知是曹老板在搞鬼,却也只能上书为自己申辩。 而更气人的还在后面。 这事没过几天,曹老板便又以献帝的名义封自己为大将军,而任袁绍为太尉,改封邺侯。 太尉虽然也是三公之一的重臣,但地位却在曹老板的大将军之下,袁绍知道曹老板这是在故意恶心他,遥想曹老板各方各面都比不上他,如今却在他头上吆五喝六,袁绍倍感屈辱的同时立刻上表不受封赏。 就这样。 袁绍最终错失了这个最重要的政治筹码,也为后来的失败埋下了伏笔。 之前看到这段历史时,吴良只觉得袁绍缺乏政治智慧与头脑,又刚愎自用听不进他人的意见,这样的人注定是不可能成大事的……相信很多人也是相同的看法,甚至对袁绍有些鄙夷。 谷洹&/span>  但如今看到羽檄中的内容,吴良却觉得此事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袁绍虽然没有听取沮授的意见迎接献帝,挟天子以令不臣,但一定想到了迎接献帝究竟有着怎样重要的意义。 否则。 袁绍又怎会发出羽檄命令张梁前去安邑暗杀汉献帝刘协? 他虽不愿迎接献帝,但也同样不愿献帝落入他人之手,因此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那么如果暗杀成功的话,事态又会如何发展下去呢? 吴良仔细分析着。 那时的献帝年纪尚小,因此还没有留下子嗣,而其他的刘氏成员也没有人能够名正言顺的继承天子之位,届时天下便群龙无首,难免陷入更大的乱局之中。 这种情况之下,所有的割据势力都将开始开始内耗。 而袁绍作为此时势力最为庞大,甚至对任何一个割据势力都有碾压优势的人,既可以作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亦可以主动出击逐个消灭吞并那些势力进一步壮大自己,同时在将这些实力收拾掉之后,亦可以“汉室已无天子”为由名正言顺的登基称帝,而不必受天下人谴责咒骂,岂不美哉? 再者说来,作为关东盟军的“盟主”,袁绍亲眼见证了前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董卓的下场。 彼时董卓被天下人唾骂,又被天下人征讨。 有这样一个前车之鉴在,袁绍不可能没有任何触动。 何况作为当初带头讨伐董卓的关东盟军的“盟主”,却做出似董卓一般的事情,这未免有些打脸了,身为“四世三公”后裔的袁绍难免有些包袱,害怕因为此举败光了汝南袁氏的人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反之,再看看曹老板那头。 曹老板一生没有称帝,难道是他没有野心不想称帝么? 并不是! 正是因为他采用了“挟天子以令不臣”的策略,哪怕后来打败了袁绍扫平了中原,曹老板亦是换来了不臣的骂名,非但险些因“衣带诏”事件落得董卓一样的下场,就算是进爵国公、加封九锡亦是受到了诸多士族的反对,甚至就连陪他一路走来的荀彧都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这种情况下,曹老板倒是想称帝。 他敢么? 因此若是如此考虑,袁绍不迎献帝也未必便是错误的。 作为当时拥有碾压优势的人物,他并不需要假借献帝的名义去钳制其他势力,便很有机会成事,将献帝留在身边反倒会带来许多不必要的害处,成为他实现野心的一把枷锁。 而对于势力相对较弱的曹老板来说,献帝却是他要崛起不得不借用的政治力量,至于可能后面带来的一些副作用……生存下去不断壮大才有机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而看到这封羽檄之后。 吴良终于洞悉了袁绍的想法。 他根本不是没有政治智慧,没有政治智慧的人根本不可能想到派人暗杀献帝此等百利而无一害的计策。 只可惜他的计划并未成功,否则也就没有后来曹老板迎献帝的事了。 至于为何没有成功…… 吴良扭头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左慈。 “?” 左慈则被吴良看的心中发毛,不由面露疑惑与不安之色。 这个影响到袁绍通盘计划的关键人物可能就是左慈。 就算吴良没有在这个时候来到晋阳城,左慈却是必定会到的,也必定会被张梁扣下助其探索那么地下秘境。 而历史上的左慈最终还是拥有了“尸解仙”的能力。 便说明就算吴良没有出现,左慈也照样用自己的方式反杀了张梁,以至于袁绍的羽檄送来之时,张梁已经没有机会再去查看羽檄的内容,更加无法执行袁绍的命令。 再加上这个时代通信不便,使者一来一回送信不知道又要过去多久,一不小心便会错过行动的时机。 如此便又等于给了曹老板迎接献帝的机会。 “看来这是天时不在袁绍啊……” 想到这些,吴良心中不由叹道。 而与此同时,吴良也开始怀疑起张梁在袁绍麾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来。 特种部队的头目? 专门替袁绍做脏事的锦衣卫? 根据羽檄中的内容分析,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张梁死前曾对吴良说过:“张某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这一路的艰辛无人知晓……张某的一切皆来之不易,还有许多宏大的志向没有实现,张某绝不能死在此处……” 吴良比任何人都明白。 似张梁这种身份背景的人,在这个上升空间完全被士族垄断的时代究竟有多难,而他之所以能够进入被诸多士族豪门附庸的袁绍的视线,不用些非常手段,不展现出那些士族豪门子弟无法替代的作用,恐怕是不可能实现的。 再加上张梁在晋阳城内展现出来的手段,亦可看出他的部分性格,他绝对不是个软弱之人。 “有才贤弟,这羽檄中的内容该不会与我有关吧?” 见吴良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几经转换,左慈心中越发没底,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会呢。” 吴良回过神来,将简牍卷起收入怀中,接着又从张梁的书案中找出一卷张梁亲笔所写的简牍,这才笑呵呵的对左慈说道,“只是还要劳烦元放兄模仿张梁的字迹写下一封回执,好教那两名使者回去交差。” “这……有才贤弟,你看我这手,如今写字都难……” 左慈一脸为难,晃了晃断骨处已经被绑上了竹板固定的双臂。 吴良却无所谓的笑道:“正因如此,只要那两名使者回去如实相告,字迹就算不像亦不会引起怀疑。” 第六百一十八章 见献帝(4100) “这……” 左慈无言反驳,只得无奈拿起了笔,“要如何来写回执,还请贤弟指点一二。” “很简单,就说命令已经收到,即刻率人去办。” 吴良笑道。 这对他来说又是一件白捡的功劳。 稍后见到瓬人军,他只需命人使用随军携带的飞奴向曹老板报告这个消息,曹老板收到消息自然便知道该怎么做,而迎取献帝的首功,自然也落入了吴良囊中。 其实严格意义上讲,这次倒并不算是他坑害了袁绍。 就算没有吴良,张梁也注定是要被左慈反杀的,而袁绍的这封“羽檄”自然只能落得一个石沉大海的结果。 如此耽搁上一段时间,待献帝跑到了洛阳,曹老板也照样会立刻前去迎接。 而在这个过程中,吴良只是提前向曹老板提供了一下情报,其实事情的结果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唯一的改变便是吴良率先出手揽下了这个功劳。 “明白了……” 左慈微微颔首,艰难的提起手来在简牍上写下这两句话,接着又依照吴良的意思将其装入鸡毛竹筒之中。 接过鸡毛简牍,吴良又亲自施为,使用张梁书房内在有准备的封泥将其封住,再从书案上找到张梁的印玺在印泥上重重一压,大功告成。 重新将鸡毛竹筒放回左慈面前,吴良嘱咐道:“稍后你叫人进来将这羽檄交给那两名使者,命他们带回便是。” “好说。” 左慈应了一声。 回头却见吴良与典韦已经站到了位于书房北墙的那块写有“勤政亲贤”四字的匾额之下。 这匾额悬挂的位置并不算高,以典韦的身高只需稍微踮一踮脚便能轻易摸到,不过为了更稳当一些,典韦依旧将旁边的案几搬了过来,踩在上面去取匾额。 匾额的后面果然藏有一个木质小门。 小门上则留了一个圆形的小铜环,典韦回头询问吴良的意思,得到吴良的默许之后才轻手轻脚的拉开了木质小门。 “公子,里面共有两个木箱,一个上了锁,一个没有上锁。” 典韦看过之后,回头对吴良说道。 “两个木箱?” 吴良心中略有些疑惑,难道木箱不够大,无法将所有的甲骨文献装进去,因此不得不分开来装? 但若是如此,为何一个上了锁,一个却没有上锁? 很显然两个木箱中装的东西应该是不一样的,最起码对于张梁而言,里面的东西重要程度是不一样的。 “都取下来吧。” 吴良微微颔首。 “诺。” 典韦应了一声,不消片刻便已将两个箱子摆在了吴良面前,顺便还十分麻利将那个暗格与匾额恢复了原状。 吴良则率先打开了那个没有上锁的木箱。 这个木箱里面放置的正是一个龟甲刻制而成的甲骨文献,吴良清点了一下,不多不少刚好是张梁此前所交代的一十三块……也就是说,另外一个上锁的木箱中放置的绝对不是甲骨文献,而应是对张梁而言更加重要,也更加私密的东西。 “典韦。” 吴良又冲典韦示意了一下。 典韦过来捏住铜锁,只听“咔嚓”一声,那铜锁的锁柱便已经断做了两截……这个时代的锁头真心不太够看,无论是材料还是制作工艺都很落后,也就是起一个心理安慰的作用。 吴良则顺势打开了木箱。 木箱之中放置的竟全是简牍,从这些简牍的新旧程度上来看肯定都不是古书文物…… 吴良拿起最上面的一卷简牍打开查看。 里面全都是汉代流行的隶属字体,这自是更加证实了吴良的判断,而简牍之中的内容则令吴良精神一振。 这是书信! 袁绍与张梁之间来往的书信! 而光是这第一卷简牍中所写的书信内容便吓了吴良一跳。 在这卷书信中,袁绍竟要求张梁率人秘密潜入洛阳,刺杀自己的叔父袁隗与留在京师被董卓所困的袁氏宗亲?! “这……” 吴良对于那段历史很是熟悉。 在史书中,那应该是发生初平元年的事情,当时京都还在洛阳,董卓把持朝政善行废立之事,关东州郡群情激奋,各路诸侯于是准备起兵讨董,并准备推举袁绍为盟主。 董卓得知此事之后,于是便把袁绍的叔父袁隗以及在京师的袁氏宗族全部杀害。 于是诸多豪杰都因他一家遭难受感动,人人想着为他报仇,到了后来,各个州郡蜂拥而起的部队,竟也都打起了袁氏旗号,关东盟军迅速壮大,袁绍的声望亦是空前高涨,很快成了各路诸侯中最为强大的势力。 可是…… 这信件中记载的内容与史书中的记载存在着很大的出入啊! 难道袁绍的叔父袁隗与袁氏宗亲并不是董卓杀的,又或者说就算是董卓杀的,那时袁绍其实也对他们动了杀心? 这又是为何? 吴良不由想到了袁绍在汝南袁氏一族中的地位。 史书记载,袁绍其实是庶子,乃是父亲袁逢与一个婢女所生,因此早年他在袁氏一族中的地位颇为低微。 而他的弟弟袁术就不一样了。 他才是父亲袁逢与明媒正娶的夫人所生,虽是次子,但却是根正苗红的嫡子。 这也才是袁氏兄弟二人始终不和,互相之间屡次互相使绊,甚至还打了许多场代理人战争,最后谁也没捞到好处的主要原因。 因为袁术始终瞧不上袁绍这个庶子。 而汝南袁氏对于袁绍这个庶子也并不怎么待见,从未给过他任何资源。 试想假如袁氏兄弟能够一条心。 哥哥袁绍身为关东盟军盟主,坐拥东汉末年最为强大的军事力量;弟弟袁术的军事实力亦是不容小觑,一度在豫州、荆州、扬州等地称王称霸,甚至差点干掉曹老板。 这两个人在当时的诸多势力中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两人联手只怕直接就横扫了天下,哪里还有其他人的事情。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 不过从这些细节上也可以看出,袁绍虽然始终以“四世三公”的显赫家世身份来笼络他人,壮大自己的势力,但袁氏宗亲与袁术却未必将他当做一家人来看待,甚至可能在很多事情上都存在着十分严重的偏心。 再加上后面的事情证明,袁隗与袁氏宗亲的死亡,对于袁绍来说非但没有坏处,还有着莫大的好处…… 谷褴&/span>  动机可以有! 利大者疑! 恐怕还真就不能排除这卷书信中的内容乃是事实的可能性。 如此想着。 吴良立刻又将那两名使者刚刚送来的信件取出,将两卷书信全部摊开放在一起仔细比对上面的字迹。 错不了! 这正是一个人的字迹! “我勒个去……” 这还真是“尔虞我诈是三国,说不清对与错”啊。 为了各自的利益,诸多豪杰真是各显神通,手段层出不穷,令人应接不暇。 而这些书信被张梁藏的如此隐秘。 应该亦是将其当作了安身立命的“护身符”,毕竟他这个专门替袁绍干脏事的人,若是不留下一些底牌,基本上都难逃被灭口的下场。 与此同时。 吴良也想到了自己与瓬人军。 他们对于曹老板而言,也是见不得光的污点,“飞鸟尽良弓藏”,待曹老板大势已定,甚至不待大势已定,只要到了用不着他们的时候,便极有可能想办法叫他们消失。 而与张梁一样。 吴良其实也一直在暗中做着准备,只不过吴良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来要挟曹老板的想法,他的准备将更加主动,曹老板只有招架的份…… …… 这些甲骨文献与秘密书信自然都被吴良占为己有。 他暂时还没有将这些秘密书信交给曹老板的意思,功劳要一件一件的立,如此才能细水长流,否则不但容易功高盖主,还会导致之后再立的功劳显得索然无味。 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好之后。 吴良对左慈交代了自己的想法,命他继续留在张府之内安排兵士们着手封堵秘境入口,而自己与典韦则得到了“张梁的特许”,可以自由出入张府与晋阳城,可以随时返回安排在城内的家眷处探亲。 见吴良与典韦安然无恙的回来。 瓬人军众人自是喜出望外,甚至有人竟还激动的挤了几滴眼泪,尽管他们已经通过甄宓之口提前得到了一些消息。 “公子先进屋歇歇,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酒肉,今天公子平安归来,我们一至认为应该为公子补上冬至缺席的饺子,也好祛一祛从张府带回来的晦气。” 于吉一边“假惺惺”的抹着眼泪,一边笑中带泪的挤到前面来对吴良说道。 “老童子,你能先别装了么?” 杨万里立刻拆穿了于吉,“明明是你那日吃过公子为咱们准备的饺子之后食髓知味,不知道馋了多久,如今出去买酒买肉的是我,剁馅和面的是兄弟们,包饺子的是白姑娘、甄姑娘与诸葛亮,你倒抢着借此表起忠心来了,你还要不要面皮?” “老夫也曾前去包饺子,是你们嫌老夫包的不好,不教老夫动手!” 于吉立刻梗着脖子争辩道。 “你包的饺子一煮就露,若是教你包了,今天公子恐怕就只能喝羊肉面皮汤了,这能怪我们不教你上手么?” 杨万里叱鼻鄙视。 “那也不能说老夫没有心意……” 于吉的气势总算弱了一些。 “好了好了。” 吴良终于站出来做了和事老,正色对白菁菁说道,“菁菁,有个重要消息需要尽快使用飞奴传回陈留,稍后我写出几个条子交给你。” “嗯。” 白菁菁点了点头,却不知为何有些埋怨的瞅了他一眼,同时脸上浮现出一抹娇羞的红晕。 这是什么反应? 吴良一愣,接着立刻便想到了什么,回头又看向甄宓问道:“你那狐仆的尾巴已经用了‘汗青’治疗?” “用过了,有问题么?” 甄宓挺了挺胸道。 果然。 甄宓已经对白菁菁说了吴良在梦境中告诉她的“暗语”,因此白菁菁才会如此表现,毕竟那怎么说也是白菁菁的私密之事…… 与此同时。 吴良亦是不由想起了甄宓亲口告诉他的秘事——那位于丹田处的梅花状的红色印记,倒真想见识一下。 “没问题。” 吴良摇了摇头,又道,“这些甲骨文献的契文只有你看得懂,释义事宜便只能交给你了,稍后没事的时候来我房里。” “尸解法”就不说了,看到左慈的情况,吴良虽留下了兕头骨,对其却并无特别的想法。 他更感兴趣的依旧是觊觎已久的“房中之术”,就是不知道这玩意儿需不需要似其他巫术一般需要机缘与天赋才能传承,还是看过内容之后掌握一些技巧即可。 接着吴良又看向了围拢在一旁的瓬人军骨干,正色说道:“诸位随我来,不日我们便将返程,需提前规划一下返程路线。” 于是一行人一同跟他进了客堂。 杨万里一边取出提前准备好的地图铺在了吴良面前,一边报告道:“公子,近日我在城内探听到了一些消息,据说袁本初攻伐曹使君的意图已经越来越明显,如今他正在邺城集结人马收集粮草,外界皆传他麾下已有三十万精兵强将,而冀州与兖州交界处,亦是出现了两军对峙的情况,穿越边境的风险比以往大了许多……因此我以为,我们若是近期打算返程,应当尽量避开冀州。” “嗯。” 吴良微微颔首,却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幽州的公孙瓒可有什么消息?” “这……倒并未听说公孙瓒的消息。” 杨万里摇头说道。 “公孙瓒不灭,袁本初要攻打兖州便有后顾之忧,便绝不可能倾尽全力。” 吴良沉吟着说道,目光却又已经落在司隶部的那片区域,而后指着其中的一个城镇说道,“所以我打算先去这个地方,然后再从西面返回陈留。” “安邑?” 众人都凑过来,总算看清了吴良所指的地方。 “如今献帝就在安邑,我教菁菁使用飞奴一是要将这个消息传给曹使君,届时使君必定派兵前来迎接献帝,我们便可与使君一同返回陈留。” 吴良胸有成竹的说道,“你们肯定都没见过天子长什么样子吧?到时候咱们也见识见识,看看这高高在上的天子与我们相比究竟有何不同。” 第六百一十九章 一点都不科学!(4000) 吴良一提这个,瓬人军众人顿时便来了精神。 “有生之年……老朽竟还有机会面见天家?” 于吉看起来非但有些激动,激动中还带了些许的紧张。 他的叫法才是对的,其实在东汉时期,人们对皇帝的称呼就是“天家”而并非“天子”,不过吴良要说“天子”,大家伙也都知道什么意思。 而在这个时代,有机会面见天子便已经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若是再能够与天子说上几句话,便足以供整个家族前前后后几代人吹逼,甚至还能够借此牟取许多寻常老百姓无法企及的福利。 “老童子,你还敢见天家?你该不会如此健忘吧,那令汉室天下大乱的黄巾贼,与你可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若是天家知道此事,只怕巴不得要将你碎尸万段哩。” 杨万里立刻习惯性的给了于吉当头一棒,好叫他稍微清醒一点。 “此事如何能怪到老夫身上?” 于吉面色一滞,有些心虚的为自己辩驳道,“那《太平清领书》不过是老夫偶然所得,见书中内容博大,既可修身养性,又可引人向善,因此老夫才将那古籍传播于世,谁知竟被张角利用作乱,最终搅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这一切皆是张角蛊惑人心,与老夫又有何干?” “你说的公子与我们相信,天家却未必能够相信。” 杨万里故意向后退了一步,躲着于吉揶揄道,“我看我还是离你远一些吧,公子也最好与你保持距离,免得天家怪罪下来的时候,还要牵连了我们。” “你这匹夫莫要挑拨离间,公子是什么人,公子可是超然物外的地仙,便是天家也未必敢对公子不敬,如何敢怪罪公子。” 于吉当即怒道,说完却又讨好的看向了吴良,嘿嘿笑道,“老朽说的对吧,公子?” “对不对我不知道。” 吴良笑呵呵的道,“我只知道如今汉室羸弱天下大乱,献帝亦只能东躲西藏才可安身立命,反倒是执掌兵权割据一方的人掌握了生杀大权,而如今我们隶属于曹使君,只要曹使君始终信任我们,我们便可安枕无忧。” 闻得此言,于吉顿时有了底气,瞥了杨万里一眼说道:“看吧,公子从未将天家放在心上,老夫自然也不怕。” “不过若曹使君得知那《太平清领书》乃是出自老先生之手,只怕同样不会置之不理。” 吴良却又虚着眼睛说道。 “?!” 于吉顿时吓得面色大变。 “哈哈哈哈……” 瓬人军众人却放声大笑起来,任谁都听得出吴良是在故意恐吓于吉。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于吉的便是瓬人军骨干中最逗比最容易闹出笑话的人,因此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了瓬人军中的团宠。 “……” 于吉也终于明白过来,面露尴尬之色。 “老先生莫怪,我与老先生如此说笑,的确有些失了礼节,因此作为补偿,我决定送给老先生一件礼物聊表歉意。” 吴良则顺势揽住了于吉的肩膀,神神秘秘的道,“老先生得了此物,若是机缘足够的话,便再也不必忧心今后还有什么祸患了……” “嗯?那礼物究竟是何物?” 于吉瞬间又来了精神,一脸殷切的问道。 “稍后私下里说。” 吴良又是神秘一笑。 他正是打算将那刻有“尸解法”的“兕头骨”交给于吉,也给他一次像左慈一般“成仙”的机会。 因为在他看来,“尸解法”的许多限制与不利之处,对与于吉来说都不算是坏事。 毕竟于吉已经到了这把年纪,身体状况已是大不如前,壮年男人有的那些欲望早已与他无缘,并且成天跟着瓬人军走南闯北都有些吃力,这种情况下,若是他能够得到“尸解法”,在阳寿耗尽之前,他便可以摆脱这具日渐衰老的身体,过上好一阵子无病无灾、一口气上泰山不费劲的自在日子。 当然。 究竟要不要“尸解法”,吴良还是会在说明优劣之后,教于吉自己做出选择……除此之外,于吉会不会被“尸解法”选中,那也不是吴良能够决定的,还得看于吉自己的命数。 “好好好,稍后再说,老朽就知道公子心中永远记着老朽,老朽此生最明智的选择,便是追随公子。” 于吉连连称是,满是皱纹的老脸早已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 “好了,言归正传。” 吴良点了点头,又将话题扭转了回来,开口对众人说道,“这次的返程路线规划就这么定下来了,这条路线虽然比穿越冀州返回兖州略微安全一些,但司隶部的势力亦是错综复杂,因此我们仍要提前做些安排,确保做到万无一失。” “杨万里。” 说着话,吴良已经看向了杨万里,正色说道,“今日起每到一处,照例由你带人提前探查接下来的路线,尤其是途径城池的情况。” “诺!” 杨万里身子一挺,拱手应道。 “甄宓姑娘……” 吴良又看向甄宓。 “若是‘夫人’你叫不顺口,叫我‘宓儿’也是可以的,不过若是还将我唤作‘甄宓姑娘’,我可就不应你了。” 甄宓立刻打断了他,傲娇的纠正了他那略显生分的称呼。 “……” 众人闻言纷纷默不作声,眼神飘忽假装自己不在。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他们还是下属,这家务事就更加不能插嘴,甚至站在旁边听着都感觉有那么点不合时宜。 不过不得不承认。 甄宓还真是与众不同,就算是此前在乐安国强行占有了吴良的闻人昭,貌似也没有甄宓如此直白生猛,总觉得吴良与甄宓在一起的时候,一定是甄宓在上吴良在下,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可能。 “……” 白菁菁此刻的表现却淡然许多,似乎她已经默许了甄宓的加入。 事实也确实如此,经过这次事件,白菁菁已经见识到了甄宓的本事,明白她对吴良那不可替代的作用,尤其见到甄宓尽心尽力的解救吴良之后,白菁菁甚至打心眼儿希望甄宓能够留下来,这样吴良的安全也将更有保障。 谷埶&/span>  另外。 甄宓已经知道了白菁菁的秘事,虽然是吴良这个不要脸的说出来的,但这亦是在心理上无形之中拉近了白菁菁与甄宓之间的关系……因为甄宓也很是大方的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了她,比吴良更不要脸。 “那就叫宓儿吧。” 见白菁菁没什么特别的异样,吴良只得被迫顺应了甄宓,接着说道,“若杨万里查探时遇到了阻碍,比如有些城池正在戒严,有些城池正在募丁,杨万里等人不便深入查探时,便只能由你出马了。” 重点是献帝所在的安邑。 毕竟带献帝出逃的杨奉、韩暹手中亦有军队,毕竟历史上他们还在安邑固守了一段时间,可见他们手中的兵力应该不会太少,也定然会对安邑严防死守。 那时恐怕能够轻易进出城池的,便只有甄宓的狐仆了。 “你叫我去,我便去了。” 甄宓满意笑道。 “剩下的人便可以开始提前准备吧,我的计划是最多两三日之内必定启程,否则便可能与曹使君错过。” 吴良想了想又道。 …… 开完这个碰头会,吴良便于吉留下来细细说明了“尸解法”的优劣之处,而后将“兕头骨”抬入于吉房内,至于要如何抉择全看他的意思。 而吴良自己呢。 则在与众人一同吃过了“冬至”的饺子,又好好的洗了个澡之后,便急不可耐的唤上甄宓回到了自己房间,插上门闩开始研究心心念念的“房中之术”。 这可真不是馋甄宓的身子。 只是龟甲上的契文只有甄宓能够看懂,必须教她一字一句进行翻译,吴良才能够令会那些契文的含义,才有可能领悟“房中之术”的真谛。 只要掌握了“房中之术”。 吴良也不是非要立刻对甄宓做些什么,现在白菁菁已经不必再受白家祖训制约,两人自然也可以毫无负担的捅破那层窗户纸,而有了“房中之术”的加持,这种事便变成了对他们二人都有益处的事。 不过甄宓馋不馋吴良的身子,这便又另当别论了。 反正单独进入吴良的房间之后,甄宓并没有一丁点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矜持与羞涩,而是极为主动的脱去鞋袜爬到了吴良床榻,甚至还轻轻拍打着自己旁边的位置,笑眯眯的看着吴良,柔声催促道:“你不是想叫我为你释义这‘房中之术’么,那你倒是快些上来啊,扭扭捏捏个什么劲?” “……” 吴良从未像现在这般尴尬过,他的大男子主义观念虽不是特别强,但也更享受那种女生被自己一点一点“骗”到手的感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竟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一点一点被女生“骗”到手的感觉。 “喂,你想什么,还不快些上来?” 见吴良竟面露犹豫之色,甄宓微微蹙起了眉头。 “宓儿,你应该清楚你现在还没有行过笈礼,因此有些事情还需循规蹈矩吧?” 吴良蠢蠢欲动却又心情复杂的道。 说不想,那绝对是骗人的,面对甄宓这样的美人,尤其还是主动投怀送抱的话,吴良相信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无法保持克制。 他只是像个渣男一样在推卸责任,寻求心理上的心安理得……虚伪的渣男! “你该不会忘了吧,我生自上古虞朝,笈礼乃是周朝才出来的规矩,这笈礼对我而言又有何意义,难道庆贺我过了千年生辰不成?” 甄宓白了他一眼,有些好笑的反问道,“莫要再假装什么君子、在意什么规矩了,我如今只是与你共同研究这‘房中之术’罢了,倘若果真因‘房中之术’情不自禁,你也不必非要将我当做宓儿,除了女娇之外,纯狐与妲己之类随便你将我当做是谁都可以,哪一个不算行过了笈礼?” “也对!” 吴良心里更觉更怪,那些哪一个不是上千年前的老女人,不过却也心安理得了不少,开开心心的跳上床榻。 而甄宓也并未对他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至少不是立刻。 她就那样与吴良肩并肩坐着,捧着那个龟甲一字一句的进行解读:“阴阳九窍十二节俱生而独先死,力事弗使,哀乐弗以,饮食弗右,其居甚阴而不见阳,猝而暴用,不待其壮,不忍两热,是故亟伤。讳其名,匿其体,至多暴事而无礼,是故与身俱生而独先死……” 这块龟甲上所刻皆是一些小如蚂蚁的契文,虽然尚且达不到微雕的程度,但与后世考试作弊使用的缩略小抄也差不多。 好在前世作为考古专业的研究生,吴良对于文言文有些了解。 否则就算甄宓如此进行了释义,他也极难理解其中的含义,还得教甄宓将这些话翻译成白话文才能理解。 而偏偏这些释义,却是万万不能翻译成白话文的。 私下听听自是没什么问题,放在后世只要发出来的就一定有大半会自动变成“”,因为其中提到了大量的房中秘事,几乎全篇都是不可示人违禁字。 甄宓的释义仍在继续。 之后的内容亦是变得更加直白,更加暴露,哪怕吴良这个老司机听过之后,依旧会忍不住浮想连篇。 但在听取的过程中,吴良却并未产生其他的异样感觉。 这异样感觉指的当然不是生理反应,而是领悟传承巫法的入定状态,哪怕一丝一毫的迹象都不曾出现。 不久之后。 龟甲上的契文已经被解读了大半,吴良依旧没有出现相关的感觉,只是觉得其中的有些说法细想起来破有道理。 而与此同时。 “嗯?” 甄宓却是忽然发出了一声奇怪的闷哼。 “我似乎有所顿悟,你守着我……” 甄宓侧头看向吴良,眼中的瞳仁开始逐渐发生变化,这说明她马上就要入定。 ??? 吴良顿时愣住,满脸的始料未及。 什么情况啊这是?! 不是说好的“还精于脑”么,这个词应是点明了“房中之术”应是男人的专属巫法吧,为何却是甄宓要入定了,一点都不科学啊?! 第六百二十章 真正的“快乐星球”(4000) 看着靠在自己身边开始入定的甄宓。 吴良的心情十分复杂。 原本是他觊觎了许久的秘法,如今却被一个在他看来绝不应该也不可能掌握这种秘法的人当着自己的面领悟……说实话,这感觉实在是令人无语与难堪。 他甚至下意识的偷偷瞄了甄宓的丹田处一眼。 应该不会吧? 别到时候脱了裤子甄宓比自己的还大,那才是真的令他始料未及。 不过想到史书中的记载,吴良很快就排除了这种可能,甄宓肯定是货真价实的女子,她在历史上还给曹丕生过孩子呢,并且那孩子后来还成了魏明帝,这是应该做不了假。 不过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吴良此前所知的有关“房中之术”的信息其实是错误的,这种秘法本来就并非男性专享,而是男女都可以掌握。 只不过“房中之术”非有机缘者才能够掌握,以至于逐渐似其他的秘法一般失传。 而在这个过程中。 却出现了一群以“房中之术”的名义四处招摇撞骗的道士,他们虽听说过“房中之术”,却对真正的“房中之术”并无正确的了解,因此只能通过一系列的编撰来包装与创造,于是便使得后世人们对“房中之术”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与此同时。 正所谓“温饱思”,普通百姓时常为了温饱而奔波,一辈子能娶上一个老婆续上香火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研究这些? 因此能够请得起这些道士,并且有闲心去寻求此类术法大多都是一些有钱有势的贵人,甚至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他们占据着大量的妙龄女性,因此很容易便会因为纵欲过度导致身体出现问题,这种情况下,“房中之术”自然便成了他们重振雄风的救命稻草。 再加上天朝很早以前便已进入了男权社会,这样的人几乎无一例外都是男性,还有自古便“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因此“房中之术”也就变得更有针对性。 久而久之,以讹传讹,“房中之术”也就变成了吴良理解中的那种专属于男性的秘法。 其实仔细想想。 房中之事,男性是参与者,女性也同样是参与者,同为参与者,为何“房中之术”便一定要是男性的专属? 倘若此法自出现起便是男性的专属。 不是应该起一个更有针对性、而不是将双方参与者都涵盖进来的名字么? “嗯……一定是这样!” 吴良的自我安慰能力极强,很快便用这种想法平复了自己心中的抑郁之情,转而想到,“倘若‘房中之术’被甄宓掌握,这其实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毕竟这秘法对双方都有益处,而甄宓如今又是我的人,那不就等于我也可以享有‘房中之术’的好处了么?”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便是。” “如果甄宓掌握了‘房中之术’,而我却没有,那么我便只有与甄宓在一起时才能够享有其中的益处,换了旁人便没有这样的益处了,如此菁菁便无法似我与甄宓一样益寿延年了,总觉得有些亏欠与冷落她,这可如何是好?” “或许……” “如果我与菁菁在一起时,甄宓也参与进来共同助兴,不知道如此是否能够共同享有此法的益处?” “待甄宓完成了传承,一定要找个机会问清此事,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绝不能厚此薄彼,无论寒了谁的心我亦会心疼。” “死渣男”吴良一边守着甄宓,心中却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这些想法若是教此刻的甄宓或是白菁菁知道,虽然这年头一名男子拥有多名妻妾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但她们二人皆是十分独立的女性,再不济恐怕也要与他冷战一些时日。 …… 就这样想着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吴良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隐约之中,吴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的胸口之上,令他的呼吸逐渐有些不畅,继而猛然转醒了过来。 这时他才发现,甄宓不知何时已经完成了“房中之术”的传承。 并且已经靠在他身边进入了梦乡,而压住他胸口的则正是甄宓的一条手臂。 吴良低下头看向甄宓的脸庞。 她那倾国倾城却稚气未消的俏脸之上挂着一抹恬静清澈的笑容,与此前进入吴良梦境故意诱惑他时的妩媚娇艳判若两人,如此近的距离,吴良甚至能够看到甄宓脸上的细小绒毛,这还是个黄毛丫头啊。 吴良直了直身子,看到了透过门缝中照射在地面上的月光,如此还是深夜。 “唉,睡吧。” 吴良抚了抚甄宓的脑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完全躺了下来。 “房中之术”的事只好等明天甄宓醒来之后再问了,吴良虽是个渣男,但却并不是那种猴急的人。 而且他觉得很有必要对“房中之术”有过一个系统的了解之后再去做一些事情。 不知道“房中之术”有没有“避孕”方面的手段。 若是有就完美了,他虽对医学了解的不多,却也知道过早怀孕会对女性造成不小的身体损伤,且不说会落下什么病根,似甄宓这样的美人,哪怕只是因此导致她身材走样,吴良也会觉得损失了一个亿。 然而就在吴良暂时屏退了邪念,准备闭上眼睛入睡的时候。 “嘶!” 胸口却忽然传来一阵疼痛。 只见甄宓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此刻正用手臂支着头一脸怨念的看着他,另一只放在他胸口的手则正在掐他。 “干什么?你怎么又醒了?” 吴良揉着胸口坐起来不解的问道。 “我根本就没睡。” 甄宓瞅了他一眼,依旧怨气十足的道,“我方才不过是想给你个趁人之危的机会,没想到你非但不领情,竟还躺下就睡,难道你不曾看到我故意解开的领口?还是我在你眼中便如此没有魅力?” “不是……” 吴良顿时无言以对。 “还是你此刻仍在想着你的白姑娘?又或是你顾忌我的身份,怕毁了我的名节,我醒来之后怨恨于你?” 甄宓又连珠炮般的追问道。 “呃……对对对,我正是顾忌宓儿的名节!” 渣男的本能令吴良点起头来毫无压力。 “呸!” 甄宓立刻啐了一口,“我进了你的房,还睡在了你的床榻之上,便是什么未发生名节也早已不在,况且若非我心中情愿,你便是用八抬大轿请我也未必能够将我请的进来!” “所以……” 吴良觉得自己现在很被动,处境很危险,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谷圦&/span>  “所以,呵呵呵,给你机会你不中用……” 甄宓却忽然咧开嘴狞笑了起来,而后一只扯住吴良的胸口,俏脸慢慢向吴良的脸庞靠近,“那就休怪妾身不给你留脸面了,你尽管叫吧,叫破了喉咙教白菁菁听到更好,也教她知道谁才是吴府的女主人!” “撕拉——” 吴良还没反应过来,上衣的扣结已经被甄宓一把扯开,接着贝齿不由分说的咬在了吴良的肩膀上…… …… 次日清晨。 太阳才刚升起来,吴良便已经神清气爽的走出了房门,如获新生一般精神焕发。 “?” 看到吴良精神饱满的在院子里伸展着手臂,已经提前起床在外守护的典韦那古井不波的脸上亦是露出了疑惑之色。 今天的公子很是反常啊? 此前吴良与白菁菁待上一夜,几乎每次都要一觉睡到晌午才能起床,起来之后还是一脸的倦意,甚至有时眼睛都带有血丝,一整天哈欠连连精神萎靡。 可昨夜与甄宓待了一夜,居然还有如此精神……这还不反常? 难道公子忽然转了性子? 昨夜竟真的只是与甄宓研究那些甲骨文献,并且还很早就睡下了? 这……还是我家公子么? 想到这些,典韦脸上的表情已是由疑惑变成了不安,该不会是甄宓对公子做了什么,此女可不是寻常人,她可是会妖法的! “公子,你……可还安好?” 典韦忍不住问道。 恰逢这时,甄宓也从吴良的屋子里面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不待吴良说话,她便已经将话茬接了过去,嫣然一笑道,“典力士多虑了,君子昨夜与我在一起,又怎会不安好?” “……” 典韦一愣,却并不相信甄宓的话,依旧看着吴良。 “哈哈哈,典韦兄弟,我好的很。” 吴良亦是冲典韦挑眉笑了一笑,打消了典韦的顾虑。 经过昨夜。 吴良终于领教到了“房中之术”的妙处。 虽然其中的绝妙之处吴良实在没有办法公开道来,但此术的功用却是令吴良耳目一新! 出腕阳,揗肘房,抵腋旁,上灶纲,抵领乡,揗拯匡,覆周环,下缺盆,过醴津,陵勃海,上恒山,入玄门,御交筋,上欱精神……总之男女之事中的每一个过程,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每一次触碰都令吴良浑身酥麻,每一种方式都令吴良无法自拔。 吴良只在昨夜才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快乐星球”。 那是一种凌驾于人类本能之上的极致享受,没有竭尽全力的顶撞,没有不顾一切的揉捏。 接手者,欲腹之傅也;伸肘者,欲上之摩且距也;直踵者,深不及也;侧钩者,旁欲摩也;上钩者,欲下摩也;交股者,刺太过也;平踊者,欲浅也;振动者,欲人久持之也……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如同呼吸一般自然,却胜过吴良前后两世所有快乐加在一起的总和。 最重要的是。 的确如同他所知的“房中之术”那般,在享受过这极致的快乐之后,吴良完全不似之前那般仿佛发泄了精气,而是像充了一次电一般精神饱满。 这才是真正的保健,而不是后世那种皮肉生意的保护性词汇。 原来这种事情,真的可以保健! 吴良已经明白,他虽然与“房中之术”没有机缘,但是甄宓成了“房中之术”的传人,同样可以令他获得此术带来的益处。 这就够了。 吴良心满意足。 也就在这个时候,恰逢白菁菁也走出了房门,刚好看到了精神焕发的吴良与甄宓。 她知道甄宓昨夜进了吴良的屋子,也知道一整夜甄宓都不曾出来,不过比较反常的是,如今见到吴良与甄宓,她的脸上却并未露出任何不自然的神色,反倒十分淡然的对二人打了声招呼:“你们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 “菁菁姐姐,你不知道,昨夜我与君子研究那甲骨文献,竟从里面发现了特别好玩的事情,等哪天得了空带你一起玩。” 甄宓则主动走上前去牵住了白菁菁的手,颇为亲昵的说道。 “嗯……” 白菁菁似是听懂了甄宓的话,又似是没有听懂甄宓的话,总之耳根悄悄泛起一抹红晕,而后微微颔首发出一个微不可闻的“嗯”声。 “这……” 看到这一幕,反倒是吴良有些不懂了。 昨天甄宓逼迫吴良将她唤作“宓儿”的时候,白菁菁虽然没有明显的不悦之色,但也并没有显得两人的关系有什么明显的改观。 而从现在的情景来看。 两人却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亲同姐妹的关系了。 虽然吴良是打心眼儿里希望二人能够友好相处,但眨眼之间两人便对这种事都不在吃味,还是令吴良略有那么点不适应。 所以。 “我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竟使两人的关系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拉得如此之近?” 甚至吴良通过白菁菁的反应推测,假如他现在邀请白菁菁一同加入进来享有“房中之术”带来的益处,她很有可能根本不会拒绝。 正当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听菁菁姐姐说你在乐安国还有一位叫做闻人昭的故人,她还为你诞下了一个子嗣。” 甄宓却忽然又回过头来对吴良说道。 “……” 吴良一愣。 白菁菁这完全就是投敌了啊,居然连这事都告诉了甄宓! 甄宓淡然一笑,接着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哪有你这般做父亲的,等回了陈留便派人将闻人昭与孩童接来与我们一同居住吧。” 第六百二十一章 穿越者(4000)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慕”字乃是由上面一个“莫”与下面一个“心”字组成。 因此“慕”也暂时还没有仰慕、敬仰的意思,而单纯只是思慕、思念的意思……所以闻人昭起这个“慕”字,某种程度上也表达出了部分心思,只不过闻人昭是一个倔强的女子,任何时候都绝对不会亲口承认。 “你说的有理。” 略微迟疑了一下,吴良也是点了点头,“等回去之后我找个时间亲自去一趟乐安国劝她一劝吧。” “我与菁菁姐姐也一同去,有些话闻人昭不便于你说起,与我们却有可能表露心声,或许也只有我们才能够将她说服。” 甄宓却又自告奋勇道。 从甄宓的语气之中,吴良明显听出了女主人的味道,这姑娘年纪虽然看起来最小,但已经很是自觉的带入了角色,承担起了主管内事的职责…… 而再看一旁白菁菁现在的反应,似乎也像是已经默认了甄宓的自作主张一般,没有任何与她竞争的意思。 不过闻人昭与白菁菁可不一样。 闻人昭一看就是那种极有主见与坚持的女强人,白菁菁对于女主人的身份可以不放在心上,闻人昭却未必能够如此。 这种情况下,同样强势的甄宓与闻人昭见面之后便恐怕很难和平相处。 “先办好眼前的事情,此时到时候再说吧。” 如此想着,吴良已是略微有些头大,心知此事必须从长计议,于是便暂时跳过了这一话题。 …… 接下来晋阳城便已经没什么重要的事了。 收拾了一下吃过早饭之后,吴良又带着典韦去了一趟张府。 左慈的动作很快,早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填埋地下秘境入口的事情。 那些兵士对于此事亦是求之不得,他们不知道那处秘境中究竟藏有什么东西,却知道已经有不少同伴都死在了里面,甚至就连管事严陆都没有活着出来。 而如今张梁下令填埋秘境入口,即是说他们今后便也不必再冒险进入秘境,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元放兄,还得劳烦你在此处监工,待入口填埋事宜办完之后,你想去什么地方便是你的自由了,当然,如果元放兄还想再见到我的话,可以前往陈留庸丘寻我。” 了解过了眼前的情况之后,吴良笑呵呵的对左慈说道。 “有才贤弟这是要走了么?” 左慈立刻听出了吴良的意思,开口问道。 “我还有些其他的事情,不宜在此处久留。” 吴良点头说道。 “那我那遗世之物……” 左慈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问了出来。 “元放兄若是信得过我,不如便暂时交由我来保存,我可以保证那遗世之物留在我这里,要比放入这地下秘境的阵法之中更加安全。” 吴良无耻的笑了起来,不打草稿的对左慈吹逼道。 其实还是这处秘境更安全一些,除非吴良特意将这遗世之物放进远在鄯善国的太阳墓中,他这么说就是想把持这遗世之物与左慈保持联系。 毕竟左慈现在可是常人眼中不死不灭的“尸解仙”,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能够派上用场,总得留上一手。 而“尸解仙”显然也不是谁都能成的。 就算吴良得到了“兕头骨”,也同样需要拥有足够的机缘才能够获得“尸解法”的传承,于吉也一样,吴良已经将“兕头骨”交给了于吉,于吉却也未必能够成为“尸解仙”,还是得看他自己有没有这个机缘。 “……” 见吴良这么说,左慈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若元放兄信不过我也无妨,只是如今身在异乡,元放兄又假借张梁身份手握兵权,我必须对手下的这群兄弟的性命负责,因此手中总要多留上一手以防不测,待我等安然回到陈留庸丘,元放兄寻上门来时,我自会将那遗世之物双手奉上,之后元放兄要如何处置那遗世之物,我也不会多问一句,如何?” 吴良接着又道。 “贤弟此话当真?” 左慈顿时精神一振,目光之中却依旧带有一丝怀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吴良点头笑道。 “……” 左慈怎么看吴良都不像是君子,但遗世之物拿捏在吴良手中,却又不能直白的说出来,甚至连质疑的资本都没有,最终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便信贤弟这一次,咱们一言为定。” “另外还有一事,不知元放兄有何看法?” 吴良接着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有才贤弟但请直言。” 左慈蹙眉道。 “便是城内那些被张梁哄骗吃下了‘实心肉’的百姓,前些日子城内有一部分百姓因此患了‘失心疯’,据我所知,在这件事中军民总共伤亡应该不下百人。” 吴良正色说道,“好在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七天左右,随后便那‘失心疯’的症状便莫名消失了,也并未有人再次发疯,看似事态已经彻底平息,不过我依旧觉得这件事不会如此轻易结束,不知道我的这种担忧是否多余?” 听得此言,左慈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外之色,片刻之后才胸有成竹的笑道:“贤弟不必忧心,此事已经平息了。” “可否请元放兄说明缘由?” 吴良接着问道,“我只看出元放兄在祭祀典礼上暗中施展了厌胜之术,据我所知,此术除了可以害人,也可以用来镇压邪气邪物,而在拿出地下秘境之中,那头暗河中的异兽并未受到镇压,阵法也不是厌胜之术能够破除的,如今再听元放兄如此说来,我倒有些怀疑元放兄那时施展厌胜之术,恐怕是为了镇压‘实心肉’中阴气死气,从而降低城内军民受到‘实心肉’影响的伤亡了。” “有才贤弟真是观察入微,令我佩服,而有才贤弟到了现在还不忘询问此事,便说明你我其实是一类人。” 左慈并未肯定吴良的猜测,却也并未否定,只是继续笑着对吴良说道,“贤弟大可以放心,那些百姓捱过来的百姓断然不会再患‘失心疯’,只是他们体内难以避免的沾染上了死气,会令城内的猫狗感到不安罢了,其实并无大碍……我现在倒有些相信我那遗世之物放在贤弟那里,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了。” …… 在左慈的协助之下。 瓬人军很快便完成了补给,第二天便在晋阳城守军的护送之下走出了晋阳城,而后依照以前规划好的路线一路南向,向河东郡安邑的方向行去。 谷认&/span>  这期间于吉始终守着那个刻有“尸解法”的“兕头骨”埋头研究。 甄宓还特意前去为他进行了一番极为周详的释义,可惜于吉却依旧没有成功入定,即是说他与这“尸解法”并无缘分。 然而于吉并不打算如此轻易放弃,依旧终日神神叨叨与那“兕头骨”交流。 吴良与瓬人军众人都知道他年事已高,以至于将“成仙”之事看的很重,因此也并不劝他,甚至特意给他留出了时间与空间教他继续领悟,成与不成就看他自己得了…… 如此半月之后。 途径界休、永安、杨县、襄陵、绛邑等地,瓬人军终于顺利的抵达了位于安邑北面相距只有百十里地的闻喜。 闻喜亦是一座小城,算不得军事重镇,因此驻军并不怎么多,守备也并不怎么严密。 于是瓬人军便进入到了城内,暂时寻了一个落脚地进行修整。 而杨万里则在安排好了落脚地之后,便马不停蹄的继续南下,前往贤弟如今所在的安邑城查探消息。 吴良这次前来虽然有顺便亲眼见一见献帝的想法。 但却并没有与献帝发生什么关系的想法。 因为献帝刘协的生辰在史书中有着明确的记载,到了现在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童,虽然这个时代的人普遍要早熟一些,甚至有些人十三四岁便已经有了老婆孩子,但吴良依旧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还远远不够成熟,眼界还不够广,因此办不了什么大事。 况且私自去见献帝,尤其与献帝走的太近的话,还有极大的可能引起曹老板的不满与怀疑。 再加上之后还会出现著名的“衣带诏”事件。 与此有关的人除了刘备逃走之外,剩下的几乎都被曹老板斩杀,吴良可不想牵扯进去。 这可是会触动吴良安身立命之根本的事情,他断然不会去轻易冒这个险,所以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吴良应该会带领瓬人军在闻喜城内姥姥啊是是的待着,一直等到曹老板来了之后再前去与其会合,那时候再陪着曹老板去见献帝才最为合适。 不过想来曹老板也应该快要到了。 飞奴的传信速度极快,曹老板收到消息之后定会立即召集人马前来“勤王”。 而从兖州来到安邑的距离并不比瓬人军从晋阳赶来此处远了多少,多耽误几天也就是大股人马比瓬人军这种说走就走说停就停的小股人马机动性略差一些罢了。 另外。 曹老板私自前来“勤王”恐怕还会遭遇一些阻碍。 史书记载献帝东逃时除了要面对李傕、郭汜等人的追击,随行护送的军队势力亦是错综复杂,除去杨逢与董承之外,还有白波军将领李乐、韩暹、胡才,甚至是南匈奴的右贤王去卑所部。 这些人每一个都各怀心思,时常为了权力而互相攻讦,甚至领兵互攻。 这就导致这个勤王联盟与李傕、郭汜等追兵在战斗的过程中总是胜少负多。 最惨的时候,随行的官员几乎被杀戮过半,担任近卫职责的虎贲羽林军甚至不足百人,许多官员为了保命,都抛下献帝弃官而逃。 而在历史上。 曹老板便是因为这些官员争夺权力的时候耍小心思召来的,结果却是引狼入室,使得曹老板一举将朝政牢牢抓在了自己手中,而这些官员最终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果然。 一天之后,杨万里便已经探回了消息。 现在已经不时能不能进入安邑城的事情,而是能不能够靠近安邑城的事情。 安邑城周边的情况十分复杂,多达十几股大小势力各自占据一处安营扎寨,将献帝“保护”在了城内,而这些势力则在外围玩起了连横合纵的戏码。 好笑的是。 其实这些势力人马最多的也就是一两千人,人马最少的只有区区数百人,哪怕全部加在一起总数也过不了万。 说的难听一些,这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而他们互相之间的攻讦与攻伐,在东汉末年群雄割据的乱局之中,充其量也就只能被称作“菜鸡互啄”,遇上真正的大佬根本就不够看。 而在这群乌合之众之中。 势力最大的乃是原属于黄巾贼的白波军将领韩暹,他与杨逢、董承二人向来不和,如今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随时都有可能动手。 再至于安邑城内献帝刘协的情况。 杨万里没有办法进城,自然也就无法探得准确的消息,不过献帝如今的处境的确十分尴尬,他连最基本的钳制手下官员的权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势力互相内斗。 “宓儿,杨万里等人无法进入安邑城,看来只有靠你与你的狐仆了。” 吴良沉吟了片刻,回头对甄宓说道。 “你究竟想探出些什么?” 甄宓一针见血的问道。 “王莽的头颅。” 吴良正色说道,但见众人皆是面露疑惑之色,他便继续说道,“此人创立新朝身死之后,汉室便将他的头颅收藏了起来,如今应该还在汉室手中。” 史书记载,王莽的头颅被汉室收藏,一直到了公元295年晋惠帝时才毁于洛阳武库的大火之中。 虽然传国玉玺如今已经落入了袁术手中,但吴良可以确定,王莽的头颅一定还在汉室手中,否则又怎能传入魏晋? 而对于王莽这个人。 土改。 税改。 廉租房。 国家无息贷款。 国企。 计划经济。 这些由他提出来的只有后世才有的举措,使得后世无数人认为他其实是一名来自后世的穿越者。 同为穿越者,吴良不可能对他没有兴趣。 第六百二十二章 斩蛇剑与孔子屐(4000) “王莽的头颅?” 众人皆是面露疑惑之色。 王莽死于公元23年,距今已有一百七十多年之久,不过这一百多年对于东汉末年的人们来说其实并不算远,因此众人对于王莽这个人也并不陌生。 “老朽的确听说过,王莽亡国被杀之后,民间传闻他的头颅便被汉室收藏了起来以儆效尤。” 于吉皱起一张老脸问道,“不过在那之后却鲜少有人提起此事,也不知道是否属实,而且……就算这颗头颅如今的确在汉室手中,也不过是一颗死人脑袋罢了,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不成?” 众人闻言亦是微微颔首,眼巴巴的看着吴良,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颗头颅距今已有近两百年,若是依旧保存完好必定用了特殊的防腐手段,因此心中有些好奇,想亲眼见上一见。” 吴良笑着摇了摇头,含糊说道。 “我听说前些年董卓带着献帝西迁时,传国玉玺便遗落在了雒阳王宫之内,被抢先攻入雒阳的孙坚所得,后袁术又将传国玉玺夺了去,如今玉玺便在袁术手中。” 杨万里紧接着又将话茬接了过来,顺着吴良的意思说道,“对此我心中亦是有些好奇,传国玉玺显然要比王莽的头颅重要许多,为何董卓与献帝西迁却会将传国玉玺遗落,反倒不曾遗忘王莽的头颅。” 闻言诸葛亮却也说道:“我却听说那传国玉玺乃是孙坚自宫内的一口井中所得,彼时传国玉玺装入一木盒中系在一名投井自尽的侍女脖子上,因此我私以为,或许传国玉玺并不是遗落,而是献帝故意留下,只是不想教玉玺落入董卓之手罢了,毕竟得玉玺者便有了自立为帝的借口。” “老夫认为诸葛小友说得有理,不似你这匹夫一般只会道听途说。” 于吉立刻站队诸葛亮,顺便揶揄了杨万里一句。 “你这老童子也只会人云亦云,怎不见你说出些不一样的见解来?” 杨万里顿时瞪起眼睛,反唇相讥道。 “老夫不与你一般见识。” “你怕是说不出来吧?” “老夫怎地说不出来?” “那你倒是说呀,我看你这狗嘴里能否吐出象牙来!” “你……” “……” 两句话的功夫,这两个老冤家便已经呛起声来,吴良觉得他们距离原地结婚已经越来越近了,又见话题楼已经歪去了他处,只得出声打断了二人,接着说道:“不论如何,我们行万里路,为的便是多些见识,不论是献帝,还是王莽的头颅,我们都不曾见过,借这次机会见上一回,自此便对这些东西不再好奇了不是?” 说完吴良又将话题拉了回来,看向甄宓嘱咐道:“宓儿,此事便托付给你了,保底也要查清王莽的头颅如今藏于何处,若是有机会将其偷偷带出来,那自是最好不过。” 如今瓬人军中还有一个察木王子。 这个社交牛逼症患者每次谈论起这些话题时,通常都不会轻易插嘴,因为对于中原的许多事物他都不太了解,想插嘴也插不上。 若是能够亲眼见到王莽的头颅,除了甄宓之外,察木王子也能够用他的“阴阳眼”帮忙看上一看,或许还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不过丑话先说在头里,妾身也不曾见过此物,更不知道此物是否藏得很深,因此只能命狐仆潜入刘协的住处暗中查探,这恐怕需要一些时间。” 甄宓应了下来,却并未将话说的太满,“若是有必要的话,妾身或许会与那刘协、或是与刘协随行的人托梦来寻找线索。” “托梦可以,但需注意分寸。” 吴良忽然一脸严肃的说道。 “什么分寸?” 甄宓不解。 “可以使用恐吓、威逼、惊吓等等之类的手段,但绝不允许使用色相引诱他们,否则便太便宜他们了。” 吴良正色说道。 “……” 众人顿时无语,吴将军这是在护食啊…… 倒也不怪吴良会着重提及此事,他与甄宓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梦中相见,深知色诱便是甄宓最擅长的手段,若是不提醒一下,甄宓极有可能习惯性的就使出了这种手段。 而那虽然是在梦境之中,但所见到的却是与现实中一般无二的画面,光是想一想便令吴良觉得头顶绿的发慌。 “咯咯咯……” 甄宓却是立刻掩嘴笑了起来,目光流转瞅着吴良,俏脸之上浮现出一丝得意之色,柔声嗔道,“那就要看君子的心意了,君子若真心待妾身,妾身便保证今后绝不使用此等手段,若君子始乱终弃……哼哼!” …… 接下来的两天。 吴良等人便在闻喜城内过上了相对安稳的小日子。 杨万里依旧每日外出打探安邑周边的消息,而城内有关献帝的情况,以及王莽头颅的事情,则由甄宓来负责探查。 也就在昨天。 安邑附近的一众势力已是忽然变得安稳了许多,剑拔弩张的气氛削减了不少,因为他们同时收到了一条始料未及的消息: 兖州牧曹操亲率精兵两万前来勤王,几日前已经过了洛阳,如今正驻扎渑池! 渑池位于安邑东南方向,相距不过两三日的路程,即是说曹老板已经到了。 而他之所以没有率军直奔安邑,反倒在渑池驻扎了下来。 则应该是已经探查到了安邑的复杂情况,为了避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准备先派使者前来向献帝递上表书,待献帝同意他进入勤王的请求之后,再率军前来方才名正言顺。 “公子,咱们是否立刻动身前往渑池与使君汇合,如此便可跟随使君一同进入安邑面见献帝,亦可距离那王莽的头颅更近一些。” 杨万里报告完了探回的情报之后,拱手向吴良提出建议。 “不急。” 谷獎&/span>  吴良沉吟片刻,终是摇了摇头,说道,“先看看使君的动向与安邑周边势力的反应再说,虽然使君这次率领的兵马多于这些勤王联军的总和,但这些人却未必便会轻易放使君进来,这里面牵扯的利益太多了。” 想想也知道。 一旦曹老板来到献帝身边,那么他便是献帝身边最强大的勤王势力,面对任何一方都有着绝对的碾压优势。 如此一来,权势自然也会向曹老板这边倾斜。 而对于那些其他的勤王势力而言,曹老板就等于直接空降到了他们头上,取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权势,这自然是他们无法接受的,因此也一定会有人想办法阻止曹老板进入安邑。 只是不知道他们将会使出什么手段。 也不知道曹老板将会如何应对。 不过打起来的可能性相对还是比较小的,毕竟双方的兵力差距不小,再加上那些勤王势力的兵力还十分分散,基本不可能、也不敢与曹老板发生武力冲突。 而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 吴良也暂时还不想与曹老板汇合,毕竟他还要暗中做一些事情,距离曹老板越近,便越容易被曹老板察觉。 至于功劳什么的就不必说了。 吴良此前及时向曹老板透露了献帝的行踪,便已经立下了首功,在立下其他更多的功劳也没什么意义,反倒有着功高盖主的风险……尤其是在与献帝有关的事情之上,千万不能表现的太过上心,很容易便会引起曹老板的疑心。 别人或许不知道,吴良却是清楚得很。 历史上与献帝走的太近,又或是为献帝出谋划策的人,基本上都被曹老板诛杀,包括皇后在内。 与此同时。 甄宓的探查工作也终于有了结果。 她虽然还没有见到王莽的头颅,但已探得王莽的头颅的具体下落。 就在献帝如今的皇后“伏寿”房内,而协助“伏寿”一同看管此物的还有约五十名虎贲羽林军。 除此之外,与王莽的头颅存放在一起的还有两件珍宝: 一件乃是汉高祖刘邦使用过的斩蛇剑,另外一件则是孔子穿过的一双木屐。 这个结果并未出乎吴良的意料。 他只是没有与瓬人军众人说起这两件珍宝,心里却是早就有数。 因为之后晋朝的史书中便有相关的记载:“武库火,华惧因此变作,列兵固守,然后救之,故累代之宝及汉高祖斩蛇剑、王莽头、孔子屐等尽焚焉。” 并且相似的记载还出现在了不同的史书中,全都表明汉高祖斩蛇剑、王莽的头颅与孔子的木屐都消失在了这场一百多年之后的大火之中。 其中唯一有异议的便是汉高祖斩蛇剑。 因为其中一部史书中给了汉高祖斩蛇剑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穿屋而飞,莫知所向。” 即是说除了汉高祖斩蛇剑自行飞出了武库不知去向之外,剩下的珍宝便全都毁于这场大火之中。 对于汉高祖斩蛇剑的结局,吴良始终持保留意见。 不过他此前教甄宓帮忙查探“王莽的头颅”下落时,心中便已经想到了汉高祖斩蛇剑与孔子屐,确切的说,他教甄宓帮忙找的就是这三样珍宝,只是将“王莽的头颅”当做了一个引子,并未明说而已。 “能不能将情况说的更具体一些?” 吴良向甄宓询问道。 “这些东西放置在一口精铁铸造而成的铁箱之内,铁箱从表面上看起来朴实无华,上面却设有一个重达三斤的大铜锁,铜锁的钥匙则被献帝刘协随身携带,而伏寿则只是负责看管,没有权利打开铁箱。” 甄宓回忆着说道,“那大约五十名虎贲羽林军则分作三组日夜守在屋外,除非献帝亲临,任何人不得进入房内,否则格杀勿论……妾身就只探出了这么多,这些信息还有大半从伏寿的梦境中探得,期间妾身也曾试图进入献帝刘协的梦境,但刘协身上却似乎有什么禁制能够阻止妾身靠近,以至于尝试了多次都没有成功。” “如此看来,想要见到此物,仅靠一些投机取巧的手段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吴良凝神说道。 甄宓的狐仆显然是不可能将那个大铁箱弄开的,而就算吴良命自己的“金刚钻”偷偷潜入进去,在钻开铁箱的过程中亦会搞出不小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伏寿与那些虎贲羽林军……何况“金刚钻”还没有狐仆那么聪明,不可能再没有人引导的情况下自行潜入。 “妾身继续探查下去,或许仍有可能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见吴良面露难色,甄宓捉住他的手柔声说道。 “或许此事还得依靠使君……” 吴良亦是捏了捏甄宓的手以示回应,而后笑着说道。 只是如此一来,在查探斩蛇剑、王莽头与孔子屐的时候便不可能避开曹老板。 并且若献帝不愿交出铁箱的钥匙,就算是曹老板短期之内应该也不会公开忤逆于他,否则立刻便会被天下士族冠以“不臣”之骂名,届时好事也变成了坏事。 不过仔细想一想。 这件事其实也并非完全没有操作的余地,只是现在他对献帝的了解还只停留于书面,书面的记载未必能够全部相信,还是要等见到献帝、有了足够的了解之后再对症下药、见机行事…… …… 又过了两日。 吴良终于收到了曹老板大军开向安邑城的消息。 并且曹老板已经做好了极为充分的准备,他不仅仅只是率先派出使者向献帝上表请求入城勤王。 同时还派出多名说客与如今聚集在安邑城周边的诸多大小势力进行了接触,最终他选择了与势力较弱、并受到白波军将领韩暹威胁急需要外援的杨逢、董承等人合作,在这些人的协助与迎接之下名正言顺而来。 而那韩暹看出曹老板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自知大势已去,为求自保已是很自觉的率领大部人马退去了弘农郡,只留下一小部分人还以“勤王”的名义留在安邑,免得时候献帝论功行赏的时候忘了他。 “咱们也该出发了。” 收到消息的同时,吴良也是立刻做出了反应,“杨万里,你先一步去迎接使君,教他知道我们也刚好到了此处。” 第六百二十三章 古怪的人脸!(4000) 一日之后。 瓬人军迎面碰上了曹老板派出的先锋部队。 先锋部队的兵士可不认得吴良,更不认得瓬人军,远远见他们人员的年龄段较为复杂,还道是路过的闲杂人等,当即吆喝着要将他们驱离官道:“闪开闪开,不嫌命长便速速闪开,就说你们呢,耳朵都聋了么!” 瓬人军众人却是安安稳稳的站在原地,直到一小队兵士拎着兵器小跑上来将他们围住,吴良才笑呵呵的对领头的兵士说道:“劳烦通报一声,我乃使君麾下司史中郎将吴良,正在此处恭候使君。” “中郎将?” 那领头的兵士愣了一下,随后上下打量着吴良,又打量着吴良身后的瓬人军众人,但见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怎么看都与正规军没有任何可比性,更不符合一个归为中郎将的将军出行该有的排场,脸上随即露出疑色,下意识的开口问道,“你可有印绶证明身份?” “印绶并未随身携带,不过此印倒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说着话,吴良已经从怀中掏出一方个头并不算大的虎首小铜印,将小铜印递到典韦手上,示意他拿给那名领头的兵士查看。 典韦走上前去,却并未直接将小铜印递到那名兵士手中,而只是将小铜印上的字展示了出来。 “一印在手,有求必应?” 那兵士倒也识字,蹙着眉头仔细看了几眼将上面的八个字念了出来,脸上的疑色却并未减弱,反倒加重了一些。 这方虎头小铜印正是此前曹老板当中赏给吴良的“发丘印”,此印在手,如同曹老板亲临,可在曹老板治下的地盘畅通无阻便宜行事。 不过那领头的兵士显然不知道此印,毕竟他的层次还太低。 但若是他的上级,尤其是参加过那成庆功宴的官员,一定有着十分深刻的印象,毕竟这方权印赋予的权力仅次于曹老板,当初在庆功宴上可是给吴良拉来了不少“仇恨”与“敌意”。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速速前去通报!” 典韦当即瞪了他一眼,语气严厉的喝道。 作为吴良的头号带刀侍卫,典韦深知自己的职责所在,他要维护的不仅仅是吴良的人身安全,同时亦要维护吴良的威严。 这么一个小小的兵士便将吴良拦在此处推三阻四,实在有些辱没了吴良的身份,传出去还以为吴将军便是好欺辱的。 “……” 那领头的兵士亦是被典韦这声呵斥吓了一跳,不知该不该前去禀报,却也不敢轻易冒犯。 而吴良却已主动走上前来,依旧笑呵呵的看着那名兵士,开口问道:“我看你们打着‘张’字旗,不知是哪位将军辖制的军队?” “乃受文远将军所制。” 那兵士答道。 “原来是张文远(张辽)将军。” 吴良微微颔首,接着又道,“我与张将军曾有过一面之缘,他亦是认得我的,你去通报一声他便知道我是何人,难道这年头还有人敢在千军万马阵前招摇撞骗不成?” 听了这话,那领头的兵士也终于琢磨过这个道理来,顿时不敢再多说些什么,连忙拱手应道:“诺!请吴将军在此稍候。” …… 不久之后。 一人率领十余骑疾驰而来,领头的正是张辽。 见到吴良,张辽一个翻身跳下马来,拱手拜道:“不知吴将军大驾光临,张某有失远迎,请吴将军恕罪。” “张将军言重了,是吴某造访突然扰了张将军清静。” 吴良笑着还礼道。 他看得出来,张辽嘴上虽然说着恕罪,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欢迎的意思,他亲自出来迎接只是碍于吴良的官阶,又或是冲吴良那方“发丘印”给曹老板一些面子罢了。 “不敢当,张某如今不过是个校尉,如何当得起吴将军如此称呼?” 张辽又皮笑肉不笑的谦虚了一句,接着便直截了当的问道,“不知吴将军来此有何贵干?有些话得说在头里,这次出征张某被使君点做先锋,肩上责任十分重大,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因此恐怕无法分心款待吴将军,请吴将军千万担待些。” 言外之意,其实就是我这里不欢迎你,亲自前来见你是给曹老板面子,不欢迎你也是不忘曹老板交付的职责,你就是去找曹老板告状老子也不怕。 其实张辽对吴良这个人并没有什么不满,毕竟两人此前基本没有什么接触,就算吕布与吴良存在一些竞争关系,也不会对他有太大的影响。 他只是将吴良当做了曹老板派来的“督军”。 这是官场上常有的事情,曹老板不信任他,于是便派了一个官阶更高的人空降下来,非但会在一旁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可能在面对某些重要决策的时候仗着官阶指手画脚,立了功便是两人的功劳,出了错则由他一人来背黑锅。 这是所有领兵在外的将领最无法接受的事情,亦是兵家大忌。 “张将军不必在意我,其实我只是前来与使君会合,途中率先遇上了张将军所部,如今天色已经晚了,于是临时决定在张将军阵中歇息一夜,明日再继续赶路去见使君,张将军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吃食住宿我自会负责,不劳张将军费心。” 吴良再次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请吴将军先随我回中军吧,请。” 见吴良如此说,张辽略微沉吟了一下,这才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是瓬人军便在张辽的带领下进入了军阵内部。 此刻正是傍晚,先锋部队已经扎下了营寨,火也点了起来正在烧火造饭,营中处处都弥漫着浓浓的饭香气。 吴良路过的时候向火上的大锅里看了一眼。 里面正在熬着的米粥十分粘稠,感觉竖起一根筷子应该不在话下,可见如今曹老板手中的粮草应该还是比较充足的。 如此来到中帐之前,张辽邀请吴良进入帐内稍坐。 吴良早已看出张辽不怎么欢迎他,于是便婉言拒绝了张辽的好意,当即命令瓬人军众人在附近撑起了自己携带的帐篷,又命瓬人军自己点火造饭,只是向张辽要了一些生火的木材。 “……” 看着瓬人军自建帐篷,自己解决吃饭问题,反倒是张辽心中略有那么些尴尬。 不过最终他也没说什么,而是返回了自己帐中,而后悄然将手下一名斥候唤来,对其说道:“你速速前去将此事告知与使君一同坐镇后方中军的吕将军。” “可要说些什么?” 那斥候多嘴问道。 “只需将此事传达即可,多余的一个字都不必说。” 张辽说道。 此刻吕布虽然成了曹老板的义子,吕布集团也随之成了曹老板麾下的军队,但张辽与吕布集团的诸多将领依旧直属于吕布。 因此在张辽看来,曹老板忽然将吴良安插到自己这里来定然有着其他的目的,吕布有必要知道此事。 至于如何定夺,那便还是要看吕布的意思。 与此同时。 张辽还有些摸不清吴良的底细。 目前曹老板麾下总共就只有两个中郎将,一个是吕布,另外一个便是吴良。 吕布麾下人马众多,虽不说占据了曹老板阵营的半壁江山,但对于曹老板来说亦是举足轻重,而吴良…… 谷穦&/span>  张辽方才便留意了吴良随行的人马。 年纪大的看起来已经走不动路了,年纪小的连胡子都还没长出来,甚至其中貌似还有女子……这些人根本就不能行军打仗。 唯一能看过眼的,便是那些随行押车的兵士与典韦了。 并且这些人一个个穿的那叫一个“亲民”,而且“亲”的还不是一般的老百姓,而是那些衣衫褴楼的难民,看起来就像刚从那里逃荒过来的一般。 同为中郎将,吕布出行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阵仗,简直没眼看。 所以张辽实在有些搞不懂吴良的路数。 他早从吕布那里听说过吴良的底细,据说他手下只有一支数百人的陶簋匠人军,终日所在陈留庸丘活泥巴玩,本就比不了兵多将广的吕布,可就算如此,他起码也是个中郎将,还是曹老板的女婿。 并且上次庆功宴上还被曹老板封了“庸丘候”,增添了几千名屯田军民作为食邑,再怎么着也不应该是这副模样才对。 …… 是夜。 吴良等人赶了一天的路早就倦了,因此便早早睡了下来。 张辽所部亦是除了一部分巡夜的兵士之外,剩下的人都寻了个避风的地方和衣而睡,只等着天亮继续赶路前往安邑。 此处距离安邑最多也就还有两天的路程,若是星夜赶路恐怕也就只需要一天。 不过这次兵士们倒并不似以往出征一般紧张。 因为他们也已经了解到了当前的局势,唯一有可能出兵的韩暹已经率领大部人马跑了,安邑城内只剩下接应曹老板的杨逢与董承,剩下的则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势力,加在一起甚至还没有他们这么个先锋部队兵强马壮,根本翻不起什么大的风浪来。 而与此同时。 瓬人军却并未完全放松下来,他们经常出门在外早已养成了习惯,哪怕明知张辽营中有兵士不间断巡逻,他们也依旧留有几人在帐外轮流放哨巡视,确保万无一失。 到了后半夜。 军营内已经只能听到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响,伴随着呼呼的冷风,虽然不能称之为宁静,但是却叫人心安。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今夜没有月亮,乃是真正的月黑风高夜。 而就在这夜色之中。 一个古怪的东西正在远处悄无声息的低空飘来,趁着巡逻兵士路过的间隙轻而易举的飞过了军营外围的简易拒马,绕着军营中的诸多营帐来回转悠,似是在细细查探军营中的情况。 甚至。 那东西还会悄然顶开营帐进入其中,片刻之后便又从里面飞出来,也不知道究竟做了些什么,又或是在寻找什么。 若是有细心的人看到这一幕,便会赫然发现。 这个东西竟没有影子! 其实月黑风高夜本就不该有影子,可军营中生了好几堆大篝火,这些篝火的光芒同样可以照射在这个东西之上,但却无法照出它的影子。 …… 吴良正在帐篷中熟睡。 甄宓就舒服靠在他怀里,而白菁菁则还是有些抹不开面皮,坚持在外面的马车上休息。 忽然。 “!” 甄宓睁开了眼睛。 黑暗之中她的一双眸子闪烁着与狐狸一样绿油油的光芒,而后侧头看向了悬挂在帐篷门上的帘子。 只见此时此刻,那并不算厚的帘子竟被顶起了一个鼓包。 而那个鼓包的表面浮现出来的竟是一张完整的人脸,并且这张人脸还在慢慢顶着帘子向帐篷内移动! “……” 甄宓不动声色的杵了杵吴良。 “嗯……” 熟睡中的吴良发出一声低吟,随即睁开了半只眼睛,睡眼惺忪的看了甄宓一眼。 也是这一声轻吟,使得那正顶着帘子向帐篷内缓慢移动的人脸静止了下来。 “……” 甄宓又杵了杵他,示意他去看帐篷的帘子。 吴良面露疑惑之色,却还是挺了挺脖子向那帘子看去。 “?!” 这一看不要紧,吴良的睡意瞬间一扫而空! 我勒个大去! 帘子上怎么会浮现出一张人脸?! 冤魂? 灵异事件? 还是别的什么鬼? 通过帘子上浮现出来的形状可以看出,这张人脸之下应是根本就没有身体,就那么如同无根之木一般浮在门帘的中上部分…… 所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 吴良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他慢慢的翻了个身,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而后伸手去取放在不远处的飞虎爪。 他这飞虎爪经过百里香与孙业的射击,早就具有了弹射功能,并且力道不小,若是一击射中人脸,那人就算不死也必然重伤。 不过要不要射出这一爪子,吴良心中还有些犹豫。 万一是场误会,万一外面真是个人,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不过说起来。 典韦呢? 瓬人军轮流值夜的人呢? 若真是外人或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为何没有人预警? 第六百二十四章 落头氏(4000) “不是人……” 甄宓并未轻易发出声音,而是一边摇了摇头,一边用口型对吴良说道。 “咔哒!” 得到这个信息,吴良终于毫不犹豫的扣下了飞虎爪的机括。 “嗖——唰!” 机簧随之弹动,精铁爪头扯着蚕神宝丝直朝那张钉在门帘上的人脸射去。 吴良这飞虎爪的力道可不小,射速堪比一般的弓弩,再加上特制的爪头亦是比较尖利与沉重,如此近的距离,一般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机会。 而一旦那张人脸飞虎爪命中,还将触发爪头的抓取机关,如此被坚不可摧的蚕神宝丝扯住,便是神仙来了也难脱身。 “给我中!” 看着飞虎抓飞射向那张人脸,吴良的目光浮现出一丝凶狠。 然而就在吴良认为那张古怪的人脸已经避无可避的时候,人脸却在飞虎爪已经来到近前的一刹那猛然向后退去。 “嘶啦——” 飞虎爪率先命中了门帘,瞬间将门帘扯开了一道大口子。 接着只听“咔嚓”一声,飞虎爪的抓取机关亦是已经触发,可能已经抓住了那张古怪的人脸。 “中了!” 吴良心中一喜,随即扣动飞虎爪的回收机括。 绞轮慢慢的转动起来开始回收连接在飞虎爪尾部的蚕神宝丝。 也就在这个时候。 “什么东西?!” 伴随着急促而又沉重的脚步声,帐篷外面传来了典韦的声音。 脚步声先是由远及近,接着又由近及远,典韦应是刚从其他地方赶回来,发现了方才来到帐篷之外的东西,因此立刻奔了过来,可脚步很快又由近及远……难道是去追赶什么东西,飞虎爪并未命中? 不过典韦并未跑的太远,听脚步声应该最多也就追出了十米的距离,而后便又迅速折返了回来回防吴良。 与此同时。 吴良也终于将飞虎爪收回到了帐篷之内。 果然没有命中那古怪的人脸…… 不过失望之余,却也不能说毫无收获,因为他看到飞虎爪之中还是抓到了一团黑乎乎的不确定究竟是什么的东西。 下一刻。 “公子,你可安好?!” 典韦已是顾不得那些礼节,来到帐篷面前的时候便一把将那已经扯坏的门帘扯了下来,满脸紧张的冲进了帐篷。 待他看到吴良与甄宓如今都好端端的坐在床上时,这才终于松了一大口气,接着便猛然单膝跪在了地上,抱拳大声向吴良请罪:“韦罪该万死!方才韦去往附近无人处小解,不曾想竟有妖物趁机袭击公子,请公子降下责罚!” 说话之间。 又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几名瓬人军兵士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看见已经被扯坏的门帘,又见典韦单膝跪在地上向吴良请罪,顿时面露疑惑之色:“这是……?” 显然他们刚才并没有看到那个古怪人脸的本体,也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典韦兄弟,起来吧,此事并不怪你。” 吴良已经下床站了起来,两三步走上前来将典韦扶起,笑呵呵的道,“况且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不必放在心上。” “饶是如此,公子依旧受到了惊吓!” 典韦却依旧强撑着不肯起来,执意说道,“请公子降罪,否则韦心难安,若公子不罚,韦亦要自领罪责!” “那好吧,罚你两个月俸禄。” 吴良知道典韦什么性格,只得无奈的定了个无关痛痒的责罚。 “公子……” 典韦听完明显不太满意,面色一急还想说些什么。 “这是军令!我的话不管用了么?起来!” 吴良不得不板起脸来,一脸严肃的看向典韦。 “……诺。” 典韦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脸上的内疚之色却依旧没有减弱。 而吴良则看向了那几名慌慌张张跑进来的瓬人军兵士,如今已经不只是他们,其他的瓬人军骨干与兵士听到动静也都来到了帐前,脸上都是带着疑惑之色,却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 “刚才怎么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何忽然喧哗……” 张辽所部的兵士亦是有一部分靠近了过来。 不远处张辽也同样受到了惊动,此刻已经从歇息的营帐中快步走出,正一边向这边张望,一边快步向这边走来。 好在吴良是个注意分寸的人,出门在外从来不在这种隔音极差的营帐中做那些羞羞的事情,因此今晚不论是他还是甄宓皆是和衣而睡,否则如今这么多人凑过来,恐怕便要占了他与甄宓的便宜了。 “稍后我再询问方才的事情,张辽过来什么都不要说。” 吴良亦是注意到了快步前来张辽,一边将飞虎爪收了起来,一边轻声对典韦说道。 “诺。” 典韦低头应了一声。 说话间,张辽已经穿过围观的人群,一边走目光一遍扫过那些围观的麾下兵士,大声喝道:“都凑什么热闹,巡夜的继续巡夜,歇息的快去歇息,明日一早我们便需继续向安邑行军,若是出了任何闪失,军法处置!” “……” 那些兵士顿时安静了下来,而后一个一个悄咪咪的退了去,两个呼吸的功夫此地便已恢复了此前的模样。 此时张辽也总算来到了吴良帐前,打量着现场的情况,开口问道:“吴将军,方才的动静所为何事,可是张某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 谷喘&/span>  “哪里哪里。” 吴良立刻一脸歉意的笑了起来,果断将《三国演义》中曹老板用过的台词搬出来说道,“张将军有所不知,我有个怪毛病,当我在睡梦中时,只要人稍一接近我,我就会向发了癔症似的,马上跳起身来杀死这个人而不自知,瓬人军的人都知道我有这个毛病,因此在我睡觉时从不靠近,可偏偏今夜风略有些大,我这帐篷的帘子也有些破旧,被那风一吹便撕开了一道口子,我的人见状怕吹了寒风致我患病,却又不忍将我唤醒,于是便想轻手轻脚的更换了门帘,结果不曾想这一折腾,我的怪毛病便又犯了,好在并未促成大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哈哈哈,扰了张将军清梦,吴某心中愧疚啊。” 关于曹老板“梦中杀人”的事情其实并非史实,而是小说中杜撰出来的情节,吴良倒也不怕传到曹老板耳中反来向他索要版权费。 “吴将军这毛病……倒的确有些怪。” 听了吴良这通胡扯,张辽已是一脸的怪异,略微停顿了一下才想到怎么接话,“不过这毛病却也没什么不好,若是夜间有人行刺吴将军,恐怕便要被吴将军反杀。” 与此同时。 张辽的目光却是已经停留在了立于吴良旁边的甄宓身上。 好俊俏的小美人……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吴良的这个毛病貌似有瑕疵,如果吴良果真有这么个怪毛病,那么肯定很费美人,除非每次美人在行房之后趁着吴良还没有睡着便速速离去,留下侍寝多半不会有好下场。 好在张辽是个有些情商的人,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这瑕疵他也就在心里想想,并未问当面出口来。 “张将军说得有理,如此说来我这毛病还成了好事?” 吴良做出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惊喜笑道。 “自然是好事。” 张辽听出吴良多半是在与他打马虎眼,已然失去了继续与他聊下去的心思,于是点了点头道,“既然吴将军安然无恙,明日一早还要继续行军,张某便先告退了。” “张将军请!” 吴良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张良送到了帐外。 “吴将军请回。” 张辽亦是客气了一句,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如此走到十几米外的时候,他才忽然压低了声音对随行的侍卫说道:“传令下去,派人好生看紧了他们,若他们有何异动,立刻前来报我!” …… 瓬人军这边,不多时便换好了新门帘。 吴良命兵士们都去歇息,只将瓬人军骨干留在了帐内,这才看向典韦问道:“典韦兄弟,你方才在外面,应是看到了究竟是什么东西靠近我的帐篷吧?” 最开始进来的时候,典韦开口便将那东西称作“妖物”,这与甄宓判断的“不是人”不谋而合。 “那是一颗浮空的人头。” 典韦的面色已是沉了下来,低声说道,“韦小解回来便见到亦可浮空的人头贴在公子营帐的门帘之上,起初不见它有什么动静,韦还以为眼花看错了,因此打算走近一些再看,结果还不待韦来到近前,那东西便猛然转动过来,瞪了韦一眼的同时快速远遁,韦这才意识到了危险,跑来追赶它时却不曾向它竟飞的极快,紧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飞出了军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韦追不上他,于是又连忙回防。” “人头?” 瓬人军众人顿时面露惊疑之色。 此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太过诡异,因为从古至今人们都有一个常识,那便是人一旦没了脑袋便会死去,并且死得很快,绝无挽救的可能,因此从有法律开始,斩首便是使用频率最高的极刑,没有之一。 人的身体没了脑袋不能独活,脑袋没有了身体也同样不可能独活。 如今典韦却看到了亦可浮在空中的脑袋,甚至还能够瞪上吴良一眼再逃的无影无踪,这自是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常识。 唯一能够解释这种现象的恐怕也只有典韦所称的“妖物”或“邪物”了…… 然而就在众人想到典韦描述的画面,身上不由泛起鸡皮疙瘩的时候,甄宓却蹙起了眉头,说出了不同的见解:“难道是落头氏?” “?” 众人又一齐看向了甄宓,等待她做出解释。 “我也只是听说过,所谓‘落头氏’,乃是上古时期便已经出现的极为罕见的种族。” 甄宓顿了顿,轻声说道,“据说‘落头氏’不似其他的部落一般聚群而居,或者说‘落头氏’根本就不是特指某一个部落,而是某一些人在孕育之日起便发生异变产生的特殊人种,他们平日里看起来与常人一般无二,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的脑袋才会悄然与身子分离,接着好似长了翅膀一般漂浮出去,而等到了天亮鸡鸣之时,他们的脑袋又会悄无声息的返回,重新与身子组合在一起,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那么这落头氏可会害人?” 于吉忍不住追问道。 “我也不知,不过没了身子便没有了手脚,落头氏若要伤人,恐怕也只能靠口中的牙齿了吧?” 甄宓摇头说道,“至于要如何害人,那我就更说不好了,因为我也从未亲眼见过。” 众人也想的明白,人的牙齿虽然并非不够坚硬,但与一些食肉动物相比尖利程度还是差了一些,再加上人类的嘴巴不似食肉动物一般突出,杀伤力肯定十分有限。 而害人便又是另外一个范畴的事情了。 许多邪物都拥有一些特异的能力,就像远古流传下来的巫法,说不定落头氏便拥有什么可以害人于无形之中的邪术。 这才是最细要小心防范的方面。 不过甄宓这活了数千年的九尾狐妖都不曾亲眼见过,这“落头氏”的罕见程度已是可见一斑。 而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 不管那颗人头是不是落头氏,它为何会忽然找上吴良? 吴良其实早已想到了一个人——吕布! 此前吴良曾抓住一个吕布指派前往陈留暗中调查他与瓬人军的名叫“张善”的探子。 从这口风不紧的探子口中,吴良得知王莽的头颅可能就在吕布手中,而吕布除了每日对其祭拜之外,还会使用人血供养于它。 除此之外。 张善还表示他曾亲眼看到这颗头颅无翅而飞,眼珠子也似或者一般骨碌碌的转动…… 这些细节与吴良这次遇到的这个古怪的人脸如出一辙! 所以。 此事是吕布所为? 那么他命这颗头颅深夜来到自己的营帐,究竟想对自己做些什么? 另外。 此前他教甄宓去探献帝的底细。 却探出了斩蛇剑、王莽头、孔子屐目前都被存于一铁箱之内的消息,这两个完全冲突的消息,究竟哪一个才是事实? 第六百二十五章 军令状(4000) 心中想着这些,吴良将此前为了避开张辽收起来的飞虎爪取了出来。 飞虎爪的爪头已经闭合,其中抓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仔细去查看便会发现,那竟是一团头发。 并且这团头发其实并非全部都是黑发,其中还夹杂着少量银白色的发丝。 这无疑进一步证实了典韦此前的说法,那的的确确是一颗会飞的人头,典韦的眼睛并没有看错。 “这……” 众人亦是凑了上来,看清那团头发之后亦是面露惊疑之色,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毕竟这是就连甄宓也不曾遇到过的情况,他们就更加不曾见过了。 “这件事还有许多蹊跷之处,暂时不要对外人提起。” 吴良沉吟片刻之后,取出一块麻布将那团头发包起来收好,而后对众人说道,“另外,今晚需加强戒备,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此处投奔使君。” 因为现在身处张辽的营地之内,而张辽又是吕布的部下,再结合此前从那探子口中得到的消息,吴良有理由推测今夜出现的这个人头便是吕布的手笔,只是究竟有什么目的尚不好说。 而若是如此,现在与曹老板待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吕布应该不敢在曹老板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否则若是被曹老板察觉,总归是一件难以解释的麻烦事。 与此同时。 吴良也准备查一查吕布,吕布有特殊的手段,吴良又不是没有。 相比较而言,甄宓的那些狐仆可比一颗会飞的人头正常多了,就算不小心被人发现,多半也只会将其当做误入营地的野狐狸,不至于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与关注。 “诺。” 众人应了一声,于是各自走出帐篷回去继续歇息。 吴良与甄宓也重新躺回了床上,此时吴良才又看向甄宓问道:“宓儿,你方才应该也在睡梦之中,如何能够提前觉察到那颗人头的到来,可是感受到了那颗人头散发出来的某种特殊气息?” “正是,此物的气息十分古怪,似邪非邪似人非人,乃是妾身从未见过的气息,并且十分强大,就连妾身亦有心惊肉跳的感觉,因此便从睡梦中惊醒。” 甄宓点头说道。 “那么此物走了之后,可在这营内残留下一丝气息?” 吴良又问。 “这倒没有,兴许是外面风大,已经将残留下的气息吹散了,不过若是靠近此物,妾身定然还能立刻觉查出来,它想暗害于你也没那么容易。” 甄宓接着说道。 “那就好……睡吧。” 吴良微微颔首,抚了抚甄宓的背,将其揽入怀中。 如此一来,吴良便又多了一层保险,接下来他虽然会去与曹老板汇合,但与吕布也更近了一些。 曹老板的力量虽然可以依仗,但吴良还是更愿意相信属于自己的力量。 到时吕布若是再有什么举动,他便也不需要太过担心了。 ……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张辽下令开拔之际。 吴良亦是与张辽道了别,而后率领瓬人军向相反的方向行去。 张辽既是先锋部队,那么曹老板与吕布共同坐镇的中军自然要在先锋后面。 如今曹老板应该也已经收到了吴良前来会合的消息,毕竟杨万里先一步出发便是去给曹老板报信的。 如此到了中午的时候。 吴良等人已经迎面遇上了中军的先头部队,而杨万里则早已跟随在了这个先头部队之中等待接应吴良等人。 这亦是吴良的意思。 这年头没有定位设备,亦没有即时通讯的设备,就算“飞奴”亦是只能够定点传信,因此吴良能够使用飞奴将献帝的消息传给远在鄄城的曹老板,曹老板却没有办法将信息传递给出门在外的吴良。 杨万里亦是一样。 他提前来给曹老板报信,却并不能知道吴良等人走到了什么地方,因此为了防止互相错过,最好的做法便是留在曹营等待接应吴良等人。 “公子,属下刚才就在想你们今天也该到了,等了一清早没见着你们,还担心你们是否走差了路哩。” 杨万里大老远便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 “使君如今身在何处?” 吴良笑了笑,直奔主题道。 “就在后方的中军之内,这次使君的阵仗十分排场,光是中军便有万余人马同行,浩浩荡荡极为威风。” 杨万里有些激动的比划着说道。 “你见到使君之后,使君可曾问了你什么与我有关的问题?” 吴良接着又问。 “如公子此前料到的那般,使君先是问你这次出行去了什么地方,得了什么收获,接着又问这关于献帝的消息又是从何处得来。” 杨万里小声说道。 吴良微微颔首:“你怎么答的?” “也是公子此前教的那般,属下只说咱们这次去了并州的晋阳城,原是要寻找上古唐朝时期的北唐城遗迹,可惜遗迹不曾找到,却因宅邸的风水之事结识了晋阳令张梁,被那张梁奉为座上宾客在府上少住了些时日。” 杨万里继续说道,“不曾想这期间却遇上了袁本初派来送信的使者,又从张梁口中得知献帝已经到了安邑的消息,公子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于是便连夜放出飞奴将这消息传给使君,等待使君做出决断。” “很好。” 吴良点了点头,又问,“你可在使君身边见到了吕布?” “见倒是见着了,不过使君与属下说话时,找了个借口将吕布支了出去,因此他应该不知这些事情,只知道公子即将前来与使君汇合。” 杨万里说道。 “行了,再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 吴良沉吟了片刻,面色却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十分郑重的对杨万里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便不要再外出了,安排好人手守好白菁菁与甄宓,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论你用任何方式,都绝不能教使君见到她们二人,听明白了么?” “诺!” 杨万里虽然不太明白吴良此举何意,但还是连忙拱手应了下来。 然而吴良却依旧有些不太放心,盯着杨万里的脸庞看了半天,一直看到杨万里心底发毛,吴良才又说道:“此事非同小可,不容半点闪失,要不你立个军令状吧。” 谷緃&/span>  “啊?” 杨万里不由愣了一下,但见吴良态度坚决,只得站直了身子以赌咒的语气说道,“属下愿以性命担保,绝不辜负公子的信任,倘若出了丝毫差池,属下提头来见!” “可以了,你去安排吧。” 吴良这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杨万里的肩膀,而后带着瓬人军众人继续向中军深处行去。 而杨万里则第一时间便去后面的那车上翻出了一匹麻布。 带着几名瓬人军兵士将那麻布裁开直接封住了白菁菁与甄宓所乘坐的那辆马车两侧的窗户,又将工兵铲的铲头绑在马车门帘上当做坠子,防止被风吹开暴露白菁菁与甄宓,最后还手持兵器亲自坐在赶车兵士的旁边,看那样子晚上都打算守在马车门口睡觉。 然而虽然立下了军令状。 杨万里的心里却依旧是一头雾水,表示完全不明白吴良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像防贼一样防着曹老板,就好像曹老板一旦见了白菁菁与甄宓就会将她们抢走一般。 这怎么可能? 曹老板已是那种身份的人,怎么可能做这么下贱的事呢,难道曹老板不要脸面的么? …… 中军之内。 吴良终于见到了曹老板,而吕布则就立于曹老板一侧,目光清冷的看着吴良。 “快快快,贤婿快快入座!” 已见到吴良,曹老板的嘴便已经笑得合不拢了,主动走上前来拉住吴良的手,一直将他带到靠近自己的一个案几旁边,这才喜滋滋的说道,“这次多亏你及时将如此重要的消息传回来,我才能够及时做出反应,此事只要办成了,对我方局面定是大有好处,你可真是我的一员副将啊,哈哈哈!” “明公谬赞了,我倒真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此事应报于明公罢了,就算对我方局面真有什么好处,那也是明公运筹帷幄的结果,我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引子,实在当不起明公如此夸赞。” 吴良低眉顺眼的施礼道。 这溜须拍马之徒! 一旁的吕布见吴良说话如此好听,不由的翻了个白眼,心中反倒多了一丝不屑……他就不屑去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能够走到今天,他依靠的是实打实的刀头舔血的战功。 但曹老板听了吴良的话却是越发的高兴,笑的后槽牙都露了出来,继续毫不吝啬夸赞之辞:“年轻有为,居功不傲,难怪我那旎儿只见了你一回便非你不嫁,就连我那夫人亦是对你赞口不绝,极力促成这门婚事。” “末将人轻言微,却承蒙夫人与女公子错爱,实在惶恐。” 吴良拱手说道。 “你如何便是人轻言微,我早看过了你的族谱,明明是战国名门之后,却从未对外人提起,你哪里都好,就是太谦虚了!” 曹老板故意板起脸来斥道,“何况如今你还是我曹家的女婿,便更应活出曹家的威严来,有时候太过谦虚便有些虚伪了,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听懂了么?” “……” 曹老板说的族谱当然就是丁夫人给他伪造的族谱,这事不但丁夫人知道,曹昂与曹禀也知道,曹老板自是更加不可能不知道。 结果现在却变成了这一大家子都在为了抬高吴良的身价指鹿为马。 反倒是吴良这个当事人成了并不感冒,却只能被动接受这个设定的一方,多多少少有那么点讽刺的味道。 “听懂了么,你为何不说话?” 见吴良没有立刻接话,曹老板瞪眼又问了一遍。 “末将知错,今后断然不敢辱没了明公与曹家的威严。” 吴良心中无奈,嘴上却感激的道。 “这才对嘛。” 曹老板终于满意一笑,接着又问,“这次你既然到了此处,接下来可还有什么计划,是打算与我一同前去安邑勤王,还是另有其他的去处?” “末将想跟随明公前去勤王,不知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 吴良拱手说道。 “有何不妥!” 曹老板反问,“你只管随我去便是,难道还有谁敢说什么不成?” “多谢明公,不过此行末将还有个不情之请,请明公务必成全,否则末将就没有去的必要了。” 吴良又道。 “你先说来听听。” 曹老板面露疑惑之色。 一旁的吕布亦是看向了吴良,不知道吴良那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听闻汉室兵库中共有三件累代之宝,这件三累代之宝分别代表政统、天统、道统,传闻如今这三件宝物依旧在那献帝手中,因此末将想借这个机会亲眼见识一下这三件宝物,恳请明公成全。” 吴良并未直接点名道姓,而是显摆起了自己的学识。 毕竟他现在可是司史中郎将,肩负着为曹老板撰史的使命,这样的身份与使命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三件宝物亦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说的这三件累代之宝便是那王莽头、斩蛇剑与孔子屐吧?” 曹老板开口问道。 “正是。” 吴良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 一旁的吕布脸上却是浮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也不知道心中正在想些什么。 而吴良说话的同时便一直在悉心留意吕布的一举一动,自是注意到了这抹异色,看来此前那探子八成并未说谎,吕布有极大的可能与王莽头有关,并且昨夜吴良遭受的袭击八成也与他有关。 “这有何难?” 曹老板已经笑了起来,“我既然率兵前来勤王,便也有义务将汉室的累代之宝一同守护起来,到时为了防止有人将这累代之宝掉了包栽赃于我,接手之前提前对其进行检验亦是情理之中的事,到时这检验之事便由你全权负责,谁又能说出什么来?” “多谢明公成全,末将感激不尽!” 吴良大喜,立刻拱手拜道。 就在这时。 “义父。” 此前一直不曾插话的吕布却接过了话茬,主动请命道,“孩儿也很想见识见识这三件宝物,不知可否与吴将军一同前去检验?” 第六百二十六章 巨大的惊喜(4200) “?” 这个要求完全出乎了吴良的预料,他现在有点不确定吕布究竟心怀什么意图。 若王莽头颅如今就在吕布手中,那么献帝的那个铁箱中盛放的王莽头颅便应该是假的或是根本就子虚乌有,如此吕布自是早就心中有数,根本就没有必要请求与吴良一同前去查看这三件累代之宝……除非他心中还有别的想法。 而若是吕布手中的那颗疑似“落头氏”的头颅根本就不是王莽头颅,吴良就更不确定吕布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吕布一直都在做着与吴良一样的事情。 只不过吴良盗墓的主要目的是考古,帮曹老板搞些值钱的东西补充粮饷只能算是副业;而按照吕布旧部杨万里的说法,吕布盗墓则主要便是为了盗取古墓中的珍宝黄金占为己有,从而扩充自己的实力。 并且据此前那个探子交代,在这个过程中,吕布应该也似吴良一般得到了一些与上古巫术有关的异术或是异宝。 这一点从察木王子那里也得到了证实,察木王子第一次见到吕布,便从他身上看到了比吴良更加强大的与巫术道法有关的气息,只是现在还并不确定吕布究竟掌握了什么样的异术,手中又有多少厉害的异宝。 而在这之前。 吴良倒也从已经被袁绍处死的吕布旧部郝萌与曹性手中抢到了一枚属于吕布的“兕丹”,这玩意儿可解邪祟毒瘴,若是过量亦可当做毒药害人,也算是个难得的好东西,经常出入古墓备上一枚,总能应对一些特殊的情况,从而减少瓬人军伤亡。 吴良心中如此想着的时候。 曹老板却是已经笑呵呵的答应了吕布的请求:“奉先既然也有如此雅兴,到时与有才同行便是,不过有才胸怀为我编撰通史的宏伟志向,此事最好以有才为主,奉先应听从有才的安排,在一旁瞧瞧便是。” “孩儿明白。” 吕布拱起手来,颇为乖顺的应道。 “对了有才,我见你身后始终背负一个木匣,这木匣中锁盛乃是何物?” 曹老板微微颔首,又一脸好奇的看向吴良问道。 能够带入曹老板的营帐,木匣中的东西早就已经经过了营帐之外的近卫检查,里面绝对不可能装有利器。 而吴良此前来见曹老板,也从来没有背负木匣的习惯。 因此曹老板有理由判断这木匣中的东西应该便是吴良带来献给他的,只是吴良始终没有主动献宝,曹老板心急才主动问起。 “明公,这木匣之中的东西非同小可,只可给明公一人查看……” 吴良却是欲言又止的瞧了旁边的吕布一眼。 曹老板立刻会意,但随即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亦是侧目看向了吕布。 手心是肉。 手背也是肉。 何况目前吕布掌握的力量对于曹老板来说举足轻重,吴良虽可以这么说,但曹老板却不能立刻将吕布屏退,否则便有那么点与吕布这个“义子”见外了,难保不会出现隔阂,从而产生影响大局的信任危机。 好在吕布到也是个识趣的人,当即主动拱手说道:“义父,孩儿想起军中上有一些公事尚未安排,去去就来。” “既是公事自然不可耽搁,去吧。” 曹老板如释重负,笑呵呵的对吕布点了点头。 “诺。” 吕布应了一声,最后又特意瞅了吴良一眼,这才迈开大步头也不回的向营帐外走去。 “……” 望着吕布的背影,吴良的嘴角微微勾起。 其实这个木匣之中盛放的便是袁绍与张梁的秘密通信,其中有不少皆是袁绍交代张梁办过的脏事,最大的作用便是帮助曹老板打一打舆论战。 这些密信虽然可以算是机密,但其实并没有非要教吕布回避的必要。 因此吴良教曹老板屏退吕布乃是有意为之。 他心里清楚,昨夜险些将那个疑似“落头氏”的人头捕获,定是已经震慑到了吕布,短期之内、尤其是还在曹老板身边,吕布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 而若是吕布不再轻举妄动,吴良亦是很难再有所发现。 只有用这样的方式勾起吕布的不满与好奇,吕布近期才有可能再冒险做些什么,才有可能漏出更多的马脚。 况且只要曹老板留下了木箱中的密信,钓饵就已经变成了曹老板。 吴良就算因此引起了吕布的一些不满与猜疑,也始终是那个坐在岸上的钓手,最终会不会空军虽尚不好说,岸上钓手肯定要比水中的钓饵安稳许多,最起码不是鱼儿的首要目标。 “这下可以将那木匣中的东西取出来了吧?” 待吕布出了营帐,门帘也被放下来的时候,曹老板已经盘腿坐到了吴良身边,很没形象却又十分亲近的对他说道,就像真正的至亲之人那般。 “明公稍等。” 吴良点了点头,不急不缓的将那木箱子取了下来,而后又解开了缚于木箱上的绳索,那盛放于木箱之中的一卷一卷摆放整齐的简牍终于呈现在了曹老板眼前。 “这是……” 曹老板文化水平很高,写诗更是一把好手,因此他也是个爱读书的人,不过吴良送书给他却是他不曾想到的,难道这些简牍之中记载着重要的事情? “明公已经知道我在晋阳城与那晋阳令张梁结交的事情了吧?” 吴良开口问道。 “自是知道,献帝如今身在安邑的消息便是因此得来。” 曹老板点头,却依旧不知吴良究竟想表达什么。 “明公请先看这卷书信。” 吴良将最上面的一卷简牍拿起交到了曹老板手中,那正是前些日子被吴良截获的羽檄,真正的张梁根本就没有机会再看。 “?” 曹老板蹙起眉头抖开简牍细细看去,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他的表情便已经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脸震惊的看向吴良,“这袁本初竟意欲派人暗杀献帝?!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大罪,此事倘若传扬出去,哪怕他袁本初有四世三公之后的名头,亦要遭天下人口诛笔伐,便是整个汝南袁家恐怕都要因此彻底坏了名声,从此再难登上朝堂!” 谷暻&/span>  看到曹老板震惊的表情,吴良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袁绍所做之事虽然不臣大逆,但你曹老板的野心却未必便比他小,甚至迎了献帝之后所做的那些事情比袁绍更加过分。 当着献帝的面强行杀了献帝已经怀孕的贵人。 将献帝的皇后幽禁而死(一说杀害),甚至还用毒酒毒杀了皇后所生的两个皇子。 不是吴良胡扯。 说句心里话,曹老板后来做的这些事情之过分,便是当初被天下讨伐的董卓也远远不及。 甚至袁绍就算直接暗杀了献帝,也未必便比曹老板做的那些事情更加“不臣”,好歹给了献帝一个痛快。 所以吴良真不知道曹老板怎会有脸表现得如此“震惊”。 不过曹老板亦有可能震惊的并不是袁绍意图暗杀献帝这件事的本身,而是震惊袁绍怎会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 他自己收到消息便火急火燎的跑来“勤王”,定是为了实现“挟天子以令不臣”的政治目标,而袁绍暗杀献帝的决定,在他看来自然便是一步糊涂透顶的臭棋,他震惊的是袁绍怎会如此没有头脑。 毕竟历史记载,曹老板与袁绍年少时便是好友,后来又一起入朝为官,互相之间定是有着比较深的了解,并且应该是惺惺相惜的关系。 后来关东盟军讨伐董卓,曹老板与袁绍的关系意识十分亲密。 甚至正史中,在曹老板迎了献帝得到巨大利益,袁绍不愿见曹老板一家独大,而曹老板则假借献帝的名义对袁绍进行反击之前,袁绍与曹老板都还未正式翻脸。 依照吴良所知的正史算起来。 这应该是曹老板与袁绍第二次在重大事件上意见截然不同了。 第一次乃是两人一同在京城为官时,面对“诛杀十常侍”的问题之上。 那时袁绍主张调董卓进京,借助董卓的清君侧,而曹老板则认为这是取祸之道,一定会导致皇权旁落天下大乱。 最终自然是袁绍实现了自己的主张。 然后便如同曹老板所预测的那样,董卓顺势入主朝政、权倾朝野,就连汝南袁氏亦是受到了董卓迫害,袁绍为了保命不得不选择东逃。 事实证明,曹老板的眼界与对局势的判断的确比袁绍高明了不。 而曹老板这样的“聪明人”,有些理解不了袁绍的“蠢计谋”,因此才会表现的如此震惊? 就在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曹老板却忽然又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叹道:“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幸好袁本初只想暗杀献帝,而不是抢先一步将献帝迎去邺城,否则我今后的路可就难走许多喽。” 的确如此。 曹老板如今虽然在吴良的帮助下形势不错,但历史上曹老板真正崛起还是在迎了献帝之后,就算是那样也依旧没有与袁绍正面开战的底气,甚至连官渡之战的胜利都夹杂了许多运气成分。 不过吴良此刻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道:“除了这件事,剩下的这些密信中亦是记录了不少袁本初曾做过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前些日子袁本初曾广发檄文声讨明公,明公若是将这些书信公之于众,便可有力的反击于他,定可教他无力应对。” “不不不,现在还不能将这些密信公布出去,否则便会将袁本初逼入绝路。” 曹老板却笑着摇头说道,“袁本初兵强马壮,倘若将他逼入绝路必定拼死一搏,而我现在还没有与他抗衡的实力,此举极可能令我陷入被动之中,反倒浪费了如今这大好的局面……不过贤婿倒提醒了我,这些密信便是我的底牌,倘若袁绍有什么动作,我便可以故意将这些密信的内容透露给他,逼迫他顾忌自己与汝南袁氏的名望而不敢轻举妄动,不敢轻举妄动,而我便可趁此机会借助献帝之名加速壮大,而待我足够壮大、不再惧怕袁本初之时,这些密信反倒便没有用了,也就失去了公之于众的意义,贤婿以为我说的可对?” “……” 听了曹老板的话,吴良已是愣住。 不愧是曹老板,心思的确透彻的吓人,甚至可能因为这不是关乎吴良切身利益的事情,吴良并未想得太多,以至于曹老板所说的话吴良都不曾想到。 “不过此刻这些密信依旧十分重要,贤婿此次能够及时将献帝的消息传递于我,又为我带回了这些密信,这皆是关乎我曹家生死兴衰的大事,就连志才得知贤婿传回这个消息亦是赞口不绝,大呼我得了贤婿有如得了天助。” 曹老板按住了吴良的肩膀,眼中充满了赞许与宠溺之色,郑重说道,“贤婿,我曹家若成了事,你便是无可替代的最大功臣,你做的一切我全都记在心里……你等着,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今后的路数,待时机成熟之日,一定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巨大惊喜!” “多谢明公。” 吴良拱手谢道,可其实心中却是现在就希望曹老板给他翻译翻译什么特么的叫特么的惊喜,只是不敢说出口。 …… 两日之后。 曹军已经顺利开到了安邑城之下。 城门之下已经有一些官员翘首以待,吴良跟在曹老板身后,通过各自的引荐终于了解到了前来迎接之人的身份。 为首的便是杨逢与董承。 此刻杨逢已经被献帝封做了“兴义将军”,而董承则被献帝封做了“安集将军”,其实都是这个时期特有的杂牌将军,距离三公的重位仍有很大距离。 而且这两个家伙之后都没有好下场。 曹老板后来所杀的献帝那个怀有身孕的贵人便是董承的女儿,董承与董家人也在这次事件中一同被灭族。 而杨逢亦是被曹老板施计偷袭,最后落得个无处立足的下场,最终被刘备诱杀。 这些都是后话。 这二人与曹老板互相寒暄过后,看向吕布的目光却是立刻变得复杂起来。 此前杨逢与董承都是董卓的部下,而且是那种寂寂无名的部下,皆是因为吕布杀了董卓,使得朝廷局势变得十分混乱,他们如今才得以借护送之名留在献帝身边,算是混出了些名堂。 尤其是董承,更是借机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献帝,摇身一变成了国丈。 “杨将军,董将军,别来无恙啊。” 迎着二人复杂的目光,吕布咧嘴笑了起来。 “吕将军……” 杨逢与董承的腮帮子明显抖动了一下,眸子中浮现出一抹惧色,连忙低头对其行礼,那样子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要知道哪怕方才面对曹老板,他们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局促。 第六百二十七章 魏武卒(4000) “……” 曹老板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微微蹙起了眉头。 不过他却并未说些什么,而是在吕布与杨逢、董承见过礼之后,又特意向二人介绍起吴良来:“二位将军,这位是我的女婿,姓吴名良,乃是战国时与孙武并称‘孙吴’的吴起之后人。” 曹老板的介绍惜字如金,只提到了吴良的姓名与家世。 但这却已经足够了。 孙武是谁? 那可是写出了哪怕在后世都人尽皆知的《孙子兵法》的“兵家至圣”。 而能够与孙武并称“孙吴”,吴起的名头亦是可见一斑,他的《吴子兵法》在中国古代军事典籍中同样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 据吴良所知。 《孙子兵法》虽然在后世要比《吴子兵法》有名的多,几乎是个人就能说出记载于其中的三十六计,但能够说出《吴子兵法》中相关内容的人却是并不多。 但在天朝的历史上,只要是拜读过《孙子兵法》的,便没有人不曾拜读过《吴子兵法》,两者对于领兵之人来说皆是不可错过的军事圣典。 因此知道孙武是什么人物的,便断然不可能不知道吴起是什么人物。 而听到曹老板特意在这种场合如此介绍自己。 吴良瞬间便明白了曹老板的意图,他这是在给自己立人设,将自己正式引入士族圈子,并且在曹老板迎了献帝手握权柄之后,说不定还有对自己委以重任的想法。 可不是此前那种偷偷摸摸的重任,而是那种真正能够站到台前抛头露面的重任…… 如此看来。 此前丁夫人为他编撰的“吴氏家谱”亦不是心血来潮,曹老板大概率也参与了进来,一切都是为今天与今后将吴良放到台前而铺路。 “这……” 意识到这一点,吴良心中却并未感到激动,反倒有那么点无奈。 他真心不想做什么身负要职的官员,职位越高身上的负累也就越多,免不了要浪费更多的精力在那些在吴良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之上。 这不是吴良想要的生活。 他最满意的便是目前的状态,不愁吃不愁喝,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还有一个供养自己的小县城,随时可以去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神仙也就不过如此了。 与此同时。 吴良也开始隐隐有些担心。 如果曹老板执意教他站到台前来的话,那么他带领的这支见不得光的瓬人军……曹老板又将如何处置? 倘若瓬人军的所作所为曝光。 不光是吴良身败名裂,就算是曹老板亦要受到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曹老板不是没有城府的人,相反他是要做大事的人,吴良能够想到这一点,曹老板又怎会想不到? “曹州牧的女婿竟是吴起之后人,果然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啊,幸会幸会。” “吴公子既是吴起之后人,想来领兵治军定是一把好手,说不定我等此生还有机会领略数百年之前那名动天下的‘魏武卒’的风采啊。” 杨逢与董承听到曹老板的介绍总算回过神来,看向吴良时脸上又露出些许的意外之色,接着便很给曹老板面子的说起了顺耳的场面话。 而所谓“魏武卒”,便是吴起一手创建的军队。 这支军队随吴起南征百战,创下了“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其余均解(不分胜负)”的亮眼战功,与无敌无异! 其中最精彩的一场战役乃是“阴晋之战”。 在这场战役中,吴起以五万魏武卒正面击溃了十倍于己的秦军,使得魏国称霸中原长达百年之久。 “两位将军谬赞,小子学识与智谋不及祖上百一,不敢枉自称大。” 吴良配合着曹老板与杨逢、董承见礼,心中却在想着如何才能够教曹老板打消将他推到台前的想法。 “……” 而一旁的吕布面色却又有些不好看了。 他是一个相对比较爱出风头的人,此前杀了董卓之后不久被李傕、郭汜赶出长安,这事对于他来说一直是难以释怀的耻辱,如今他又杀了回来,虽然不是杀回长安,但却重新回到了献帝身边,也可以算是二进宫了,想来不久之后便又可似当初一般掌握权柄。 正好杨逢与董承此前都是董卓的部下,也可以算是吕布的故人,如今见到他们二人,吕布的心态就像参加同学会一般,自是想在故人面前好好的装一回逼,挣回此前落跑的脸面。 结果曹老板这么一介绍,瞬间便压过了他一头。 使得杨逢与董承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这自是令吕布有些不满,不只是对曹老板不满,对吴良亦是十分不满。 遥想此前在鄄城庆功宴上,曹老板便教吴良压过了他一头,使得功劳显赫的他并没有太过出彩。 这次前来“勤王”,在这些“故人”面前,曹老板竟又用吴良压过了他一头。 这不得不教吕布认为,曹老板就是故意的,至少在他与吴良之间,曹老板始终更加看好吴良而不是他! “吴公子谦虚了,此次吴公子随曹州牧前来勤王,陛下得知吴公子的忠心,定然不会亏待了吴公子,哈哈哈。” 杨逢与董承皆是笑了起来,言语之中似是也十分看好吴良。 言语之中。 吴良已经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所有人似乎都在利用他来刺激吕布,曹老板如是,杨逢与董承亦如是,再加上前两天吴良还故意教曹老板屏退吕布,此刻吕布心中若是没有怨念绝无可能。 但这样真的好么? 难道曹老板就不怕发生在董卓身上的事情在自己身上重演? 还是说这其实也是曹老板的计策,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刺激吕布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然后名正言顺的将其除掉,将吕布手中的兵权兼并过来。 这种可能倒不是没有。 谷歽&/span>  曹老板的多疑可是出了名的,将吕布收做义子还时常带在身边本就不符合他的性格,此前吴良觉得他可能是因为面对袁绍的压力,不得不暂时联合吕布,但现在再去看曹老板的所作所为,似乎并没有此前所想的那么简单。 若是如此。 吕布的好日子恐怕就快到头了…… 不过在此之前,吴良却觉得自己反倒更加危险,因为所有人都在给他拉仇恨,吕布如今最想除掉的人,八成也是他。 …… 一通寒暄之后,众人全部进了城。 这其中就包括曹老板随行的万余中军,曹老板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将城内守卫换防,但这些人马亦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控制城内局面。 曹老板做事果然滴水不露,如此即可避免授人口实,又可保证万无一失。 如此待万余中军全部进城之后,曹老板才不紧不慢的前去面见献帝。 现在的献帝是真的落魄。 安邑城内可没有排场的皇宫,他与皇室女眷只能暂时住在甚至不如一些城内大户人家有牌面的县衙之内,并且出于“保护”的目的,他的出入自由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限制。 说是天子,吴良倒觉得他更像是一个囚徒。 不管到了什么地方,他的身份都很难发生改变,区别只在于囚牢不同罢了。 这一次。 吴良终于又见到了从其他军阵前来汇合的戏志才、曹昂与曹禀三人,另外还有一些曹营的将领与吕布集团的将领,其中就包括历史上名声显赫的张辽与高顺。 这些将领与谋士加在一起浩浩荡荡已有数十人,并且各个都是百战之将,浑身散发着慑人之势。 带着这么多人前去面见献帝,不但是曹老板对这些部下的一种赏赐,同时亦是在献帝与那些随行的官员面前示威。 “吴将军,这次你可真是又令戏某吃了一大惊呐。” 见到吴良,戏志才极为少见的碰了碰吴良,挤眉弄眼的与他小声说道,“你可知你及时传回这个消息对使君有多关键么……” “啪!” 说到这里,戏志才猛然拍了一下脑门,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一些关节一般,更加吃惊的看着吴良说道:“瞧我这话问的,真是失了神智,我此前曾会没有想到,吴将军若是不曾想到这消息十分关键,又怎会将其及时传回?而这次使君收到消息火速前来‘勤王’,定然也是全在你的预料之中,否则你又怎能提前前来此处与使君汇合?” “不愧是吴将军!此事之中虽然你看似只是一个送信人,并未给使君出谋划策,并未使过一兵一卒,甚至连面都不曾露过一下,但事态却全都在依照你的想法发展,就连使君、戏某、荀公、程太守以及曹营许多将领的反应亦是全都在吴将军的算计之中……” 戏志才越说越是激动,看向吴良的目光亦是越来越热烈,不过很快他便又意识到有些话即使看透也不该说的太透,于是话在此处便戛然而止,接着压低了声音道,“吴将军不愧是吴起之后,神机妙算有如先知,戏某自愧不如,只有佩服的五体投地。” “戏军师……” 被戏志才如此拆穿,吴良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哪里是什么神机妙算,只是单纯拥有穿越者对历史的先知罢了,不过这未必便是什么好事,若是戏志才的这番话教曹老板听了,指不定又会想些什么。 不过吴良的反应亦是很快,转而说道:“戏公谬赞了,我哪里有神机妙算的本事,只是有那么一个时灵时不灵的异术罢了,因此偶尔能提前看到一些事情。” “吴将军说的可是‘起乩之术’?” 戏志才好奇问道,显然吴良这胡扯出来的万能异术亦是已经传入了他的耳中。 “正是。” 见戏志才已经学会了强大,吴良欣慰点头。 “那么这次也是?” 戏志才又问。 “不错。” 吴良微微颔首。 “既然如此,戏某便不再深问了。” 戏志才亦是点了点头,颇为识趣却又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过不论如何,吴将军的忠心使君皆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吴将军不必忧心。” “嗯……” 正说话之间,曹禀不知何时已经凑了过来,接着便毫不客气的在吴良肩膀上重重一拍,一脸喜气的道:“恭喜吴将军,贺喜吴将军,这次你又立下了大功,我伯父为此还夸赞了我一番,说我知人善用,若非有我引荐,他恐怕还得不到你这么一员福将哩。” 曹禀忽然加入进来。 戏志才便也顺势不再与吴良多说些什么,冲他拱了下手,而后相视一笑默默的走向了曹老板。 “曹将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吴良一边揉着肩膀一边与曹禀笑骂道,“下次还请曹将军手下留情,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万一被曹将军一巴掌打成了残疾,非但使君那里曹将军也不好交代,今后我也没办法再为曹将军酿酒吃了。” …… 面见献帝的过程令吴良很是心累。 主要是流程太麻烦了,各种各样的礼节便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最后也只有以曹老板为首的几个身份重要的人得到了面见献帝的机会,剩下的大部分人都只能在县衙外面驻足等待。 吴良得到了这个机会。 除此之外,还有吕布、曹昂、戏志才一同随行。 按照汉朝的制度,他们是不允许携带兵器的,也不允许携带护卫,非但如此,他们还要在数名手持利器的虎贲羽林军挟持之下才可与献帝见面。 而曹老板这次前来,除了“勤王”之外,也是想要忽悠献帝跟上他走。 再加上外面还有一群所谓的官员看着,不管曹老板愿不愿意,都不能在这个时候便暴露出野心,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必须遵守汉朝的制度,否则还不及“挟天子以令不臣”,自己就会被先冠上“不臣”的名头,之后恐怕就不太好操作了。 如此进入堂内。 吴良终于见到了端坐于主位之上的献帝。 献帝如同吴良所知的那般,还是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孩子,此刻他紧紧抿着嘴唇,看起来多多少少带了那么点社恐一般的局促。 第六百二十八章 太史令!(4100) 唉,这孩子废了…… 看到献帝刘协的那一刻,吴良便在心中叹了一声。 9岁被董卓扶上皇帝宝座,自此便开始了作为傀儡皇帝的漫长生涯,接着一生活在旁人的阴影与掌控之下,一直到了42岁被曹丕逼迫禅让帝位,再活到56岁寿终正寝。 这样的生活对于任何人而言,都像是坐了一场真正意义上无期徒刑之牢。 吴良甚至不敢想象,若是他的一生竟是如此度过,心理上会不会出现什么严重的问题,最终早早便自行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当然。 在这期间刘协也并非不曾尝试过反抗,著名的“衣带诏”事件便出自他的手臂,只可惜他的对手是曹老板,最终的结果便是所有参与了这次事件的人都没落下好下场,甚至就连献帝那怀有身孕的董贵人都被绞杀,献帝在一旁苦苦哀求也不曾令曹老板手软。 “参见陛下。” 吴良一行人来到距离献帝还有三丈远的距离便停下了脚步,而后一同对其躬身施了一礼。 西汉时面见皇帝是不需要行跪礼的。 只有到了东汉光武帝刘秀上位之后,才对礼节进行了改制,要求年奉两千石以下的官员面见皇帝时必须行跪礼。 而如今到了东汉末年,尤其是董卓把持朝政之后,跪礼便又悄然消失了。 其实主要还是汉室式微,即使百官不说也只将刘协当个傀儡皇帝,因此心中根本没有起码的尊重,那膝盖自然也就弯不下去了。 面对众人的躬礼。 献帝却并未直接开口说话,而是对立于身侧的一名脸上没有胡须的白面宦官微微颔首。 “谨谢行礼——” 那宦官会意立刻代替献帝对吴良等人躬身行礼,扯着嗓子嚎了一声。 “谢陛下。” 吴良等人应了一声,便坦然直起了身子。 曹老板接着主动上前一步,望向献帝用明朗的声音说道:“陛下此前身陷敌营,臣没有一日不曾挂念,这几年几乎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怎奈敌众我寡不能前来勤王,如今得知陛下到了安邑,臣心中大喜过望,遂即刻率人前来迎接陛下,自今日起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竭尽全力匡扶汉室,诛尽天下乱臣贼子,以重振天子威严!” “曹州牧此话当真?” 献帝闻言眼中浮现出一丝惊喜之色,连忙身子前倾,忍不住问道,“若你果真有此心意,吾愿下诏封你为大将军,领司隶校尉一职!” 这时候皇帝还不会自称为“朕”,通常说话自称都比较随意,用“吾”来自称已经显得十分正式。 有时候也会直接用“我”,礼节上并没有太多的讲究。 甚至当初汉高祖刘邦还会在朝堂上说出“乃翁”二字,这与刘邦的出身有关,而“乃翁”二字便是一种比较粗俗的说法,与后世的“老子”或“你老子我”是一个意思。 而献帝打算册封曹老板的“大将军”与“司隶校尉”也并不冲突。 “大将军”乃是汉朝的最高军事统帅。 而“司隶校尉”则通常被称作“卧虎”,这是京师与周边地区的最高监察官。 两者加在一起,等于曹老板不但掌握了最高的军事权力,同时也掌握了最高的行政权力,瞬间变成了献帝之下的第一人。 不过献帝此刻的表现,却显得有失城府了。 只听曹老板表了一番忠心,他便立刻将最高的军事权力与最高的行政权力全部交到了曹老板手中,难道就不怕出现第二个董卓么? 当然。 献帝如今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再加上刚被李傕、郭汜所部追杀,好不容易逃出虎口暂时在安邑栖身,献帝此刻恐怕依旧惊魂未定,见到兵强马壮的曹老板前来勤王,他就像个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把稻草一般,自是想牢牢抓在手中,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而关于献帝这段逃往历程,史书中亦是早有记载。 先是十一月在弘农郡东涧大战,“王师”战败,死亡的百官、士卒不可胜数,女眷辎重,皇室的各种器物典籍多数被丢弃。 接着十二月又展开了第二次大战,“王师”依旧战败,百官又一次惨遭大规模的杀戮,献帝随行人员被追杀四十里,逃出来时随行的虎贲羽林卫士已不足百人,与全军覆没也没有什么区别。 若非献帝到达安邑之后,立刻便派人前去向李傕、郭汜求和,恐怕现在李傕与郭汜所部已经再一次追杀了过来。 这种情况下。 只要有人愿意出兵救他,他自是得立刻紧紧抓住,哪怕可能会出现刚出虎口又入狼窝的事情,他也得先过了这一关再说以后的事情。 “承蒙陛下信任,臣义不容辞,愿领命为陛下分忧!” 曹老板当即拱手谢道。 从现在开始,只需要等待献帝写下诏书,甚至连印绶都不需要到手,他便已是“大将军”与“司隶校尉”,妥妥的国之重臣,与此前的兖州牧不可同日而语。 “吾这是将身家性命与汉室的将来全部托付在曹将军身上了……” 献帝很没底气的叹了一声,又将目光投向了与曹老板一同进来的几人,接着说道,“吕将军曾刺杀董卓辅佐于吾,吾倒是并不陌生,只是不知这三位是何身份?” “皆是愿为陛下分忧之人。” 曹老板笑了笑,先将曹昂引上前来,“子脩乃是犬子,已随我征战沙场多年,练就了一身武艺,又读了不少兵书,如今已可独当一面。” “虎父无犬子,吾愿拜令郎为骑都尉,属光禄勋,掌监羽林骑。” 献帝很给曹老板面子,当即给曹昂升了官职。 只不过这官职如今其实就是个控制,虎贲羽林卫士已经几乎全军覆没,羽林骑更是名存实亡,曹昂要掌监羽林骑,还得自己募兵才行。 不过这句话倒终于显露出了献帝的一丝城府。 这其实就是在变相的向曹老板要兵,若要重新组建已经名存实亡的羽林骑,而曹老板的长子曹昂又是骑都尉,这兵士与马匹自然得曹老板来出。 虽然这么做会使献帝卫士身边皆是曹老板的人,但还是那句话,现在献帝自保都难,必须先向曹老板要来一些防卫力量保住性命,才有起死回生的希望。 “多谢陛下。” “末将领命。” 对此曹老板与曹昂亦是欣然接受。 谷蛬&/span>  “这位乃是常伴我出征的戏军师,名为戏忠,字志才,他有神机妙算之能,今后亦可为陛下出谋划策。” 曹老板接着又将戏志才拉了出来,正色介绍道。 “吾愿拜戏军师为谏大夫,今后朝政之事戏军师可参与讨论。” 献帝又道。 “臣领命。” 戏志才亦是拱手谢道,不喜不悲。 其实这职位就不高不低了,从四品,年奉六百石。 不过献帝其实也是看人下菜,曹昂是曹老板的长子,自然得给足面子,而戏志才作为曹老板的军师,说到底还是外人,献帝上来就给从四品的官职已经不算低,也算是照顾到了曹老板的面子。 “而这位不知陛下是否还有印象,我曾上表请陛下封了一人做司史中郎将……” 曹老板最后才将吴良引上来,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开始介绍。 “吴良,吴有才?” 结果话未说话,献帝竟已准确的唤出了吴良的名字。 倒不是献帝记性好,这年头他身边的官员早已换了一批又一批,哪怕官员之间互相攻杀他也无法钳制,就更不要说这种地方官员走个过场上表要求他册封的官员了,那更是不计其数,整个官场都是乱的,他能记住的人真心只是凤毛麟角。 更何况计算记住又能如何,哪怕是州牧、刺史这种层级的封疆大吏,都时常头一天还在上表求封,第二天便已经不知道死在了什么地方,根本就没有必要浪费脑细胞去记。 因此他能够记住吴良,乃是因为吴良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 一听这话,曹老板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虽以那种截然不同的方式介绍吴良,却不曾想到献帝竟然记得吴良。 甚至就连旁边的吕布、曹昂与戏志才都一脸古怪的望向了吴良。 “!” 吴良心中亦是一惊。 献帝你可不要搞事情啊我与你讲,你如此区别对待,可是会教曹老板怀疑我与你有什么隐情的,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他娘的为何如此害我? 与此同时。 献帝已经继续补充说道:“吾自登基以来批过的表书不计其数,虽有些表书由不得吾,但亦需拿来给吾过目,而在这些表书之中,最令吾耳目一新的便是曹将军几月前派人送来的这幅表书,旁人上表举荐官职,皆是些手握实权的官职,唯有这副表书却只为求得一个没有实权的史官职位,因此朕心中好奇,便将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 听到这里,吴良顿时松了口气,这下就不用被曹老板怀疑了。 “原来如此,陛下真是好记性。” 曹老板亦是笑了起来,接着说道,“陛下有所不知,有才不喜战事,亦不喜政事,却对史事情有独钟,志向便是似司马子长那般编撰出一部史书巨著,我对他的才情与志向颇为欣赏,因此才上表成全于他。” “乱世之中,却仍有如此志向远大之人,乃是大汉之福。” 献帝似是对吴良同样极为欣赏,笑着点头说道,“既然吴将军以司马子长为榜样,吾心中亦有成全之意,便拜你为与司马子长当初出任过的太史令罢,如此你便可心无旁骛专职编撰史书。” “臣领命。” 吴良亦是拱手谢道。 结果才刚谢过,献帝的面色却又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正色问道:“不过吴太史,你可知史官应当具备何种品格,才称得上是一名合格称职的史官,才能著出《太史公书》那样的史实巨著?” “秉笔直书。” 吴良极为干练的只说了四个字。 不得不说,献帝此刻那稚气未消的脸庞忽然严肃起来,非但不能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反倒令人觉得有些违和。 “不错,是非善恶,直书不讳乃是史官的天职,若无法做到这一点,便是编撰出了史书,亦无法万古流传,倒不如不著。” 献帝意有所指的道。 “……” 吴良瞬间便听出了献帝的意思,这孩子竟是想借助自己来掣肘曹老板。 “秉笔直书”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 倘若真能做到,那么献帝的是是非非,曹老板的所作所为,其他豪雄的争权夺利……总之一切都要以旁观者的角度事无巨细的记载下来,将这些事情交给后人去评价。 如此若吴良真能做到“秉笔直书”的话,除非曹老板根本不在意后人如何评价,否则便不可能没有顾忌的去做那“乱臣贼子”。 但为了“秉笔直书”,吴良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没有人比吴良更加清楚。 史载春秋时期齐国大夫崔杼杀齐君,史官因为如实写下“崔杼弑其君”而被杀,他的两个弟弟也坚持如实记写,结果还是被杀;第三个弟弟毫不畏惧,依然坚持秉笔直书,崔杼才无奈作罢,而令人震惊的是,前来接替的史官也做好为此赴死准备,另外一个史官也拿着竹简准备去记写,后来知道这段历史已经写成,才没有继续前赴后继。 而就算是司马迁与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亦是为了做到“秉笔直书”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因为司马谈“秉笔直书”,汉武帝刘彻举行盛大的封禅仪式,居然不允许太史令司马谈参加,使得司马谈发愤而死。 后来司马迁接替了父亲的职位,又因为不愿遵照汉武帝刘彻的意思,公然替李陵辩解而惨遭汉武帝腐刑,自此失去了作为男人的资格。 如今献帝居然与他耍这个小心思。 吴良却也不傻。 他肯定会“秉笔直书”,这的确是一个史官必须具备的操守,也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但后世有些财务部分都会做两本账,一本账用来应付检查,一本账用来……你懂的,那么史书也完全可以写上两部嘛。 一部专门给领导查阅。 另外一部“秉笔直书”,两不耽误,何乐而不为呢? 第六百二十九章 献帝的“诅咒”(4000) 所以…… “正是如此,臣断然不敢辜负陛下的期望,必将秉笔直书,待有朝一日史书写成,臣亦会将其先承于陛下与对臣有知遇之恩的大将军查阅,陛下是廉远堂高的天之骄子,大将军则是秉公正直的国之重臣,小臣编写的史书只有得到陛下与大将军的首肯,才敢确保做到了秉笔直书,才敢将其公之于众。” 吴良当即态度极为端正的拱手表态。 “吾……咳咳!咳咳咳!” 闻得此言,献帝顿时如同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一般,身子一僵便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 无耻之尤! 卑鄙之极! 简直混账! 便是天下最狡猾的狐狸也不如此人狡诈圆滑,说起话来竟如此的滴水不漏! 非但将这个送命题给踢了回来,顺便还一同拍了献帝与曹老板的马匹,将他们二人架的高高的,便是献帝如今想要骂他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否则那便是不承认自己是廉远堂高的天子,便是不相信曹老板是秉公正直的国之重臣,没有监督他“秉笔直书”的资格与品格。 我呸! 这样的人还立志要编写史书? 我啐你一脸! 若是司马子长泉下有知,竟被这么一个无耻圆滑的东西视作榜样,甚至还要效仿他编写史书,司马子长的棺材板只怕便再也盖不住了! 非但是他。 那些个为了捍卫史官之传统与尊严而前赴后继的使馆前辈们,恐怕亦要全部从坟地里面跳出来,只为将这个不知所谓的东西踢出史官圈,免得因为这么一颗老鼠屎,便带脏了他们整个史官圈的风评。 “说得好!” 曹老板却是忽然喝了一声彩,大声说道,“吴太史能够说出这番话来,便已可与司马子长比肩,如此刚直不阿、不惧监督之人,定能做到秉笔直书,我敢肯定吴太史所著史书必定能够流芳百世,成为后人争相传阅的经典!” 曹老板是个聪明人。 如今他同样是献帝的臣子,吴良必须将献帝放在他的前面才不算乱了礼数,才能够避免落人口实,因此这个细节并不会引起曹老板不满,反倒令他觉得吴良实在太会说话了。 而吴良既然特意提到了他,并且要求他与献帝一同“监督”。 这便已经等于完完全全的偏向于他。 这便是曹老板最想要的忠心,他现在真是越来越欣赏吴良了。 “大将军谬赞,臣不过是守了史官该有的本分罢了,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大将军称赞的地方。” 吴良又低眉顺眼的说道。 他心里也清楚,话说到这个份上,哪怕说的再好听也等于与献帝划清了界限,不可能在献帝与曹老板之间左右逢源。 但这是一个已经知道历史的人所做的最佳选择。 历史早已给出了答案,献帝是斗不过曹老板的,而那些个依附献帝的人更加斗不过曹老板,非但斗不过,那些人最后还都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 而此刻为曹老板提供了巨大帮助的荀彧。 就是因为不明白这个道理,最后才落得郁郁而终无人问津的结局。 吴良不想搞事情,只想安安稳稳的考古。 所以他就更要“坚定不移”的站在曹老板这一边。 因为只有曹老板,哪怕吴良不闻不问,哪怕吴良一年中有十一个月都在外面奔走,曹老板亦会一步一步的走向称霸之路,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根本不需要吴良分心去考虑安身立命的事情。 在这件事上,袁绍、刘备、孙权、献帝都不可能令他如此轻松。 “……” 而其他人看到吴良与曹老板一唱一和,却又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 曹昂与戏志才自不必说,他们亦是一边在心中暗骂吴良无耻,却又对他喜欢的不行,甚至还有那么些钦佩,毕竟天底下似吴良这般既卑鄙无耻又聪明绝顶的妙人真心不多见,至少他们自己便无法做到。 “呵……” 反倒是吕布却是越发的瞧不上吴良了。 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么,除了溜须拍马,除了有时运气好些,你还会些什么? 曹阿瞒也是不开眼,竟对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无耻之徒如此看重。 若是到了战场上,此人若立于敌阵之中,我一息之内便可取他首级,他恐怕连个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 献帝已经封过了他们,如今该册封于我了吧,只是不知献帝给我个什么官职,与曹阿瞒相比又是高是低? 想当初我刺死董卓便帮了献帝大忙,还曾与王允一同辅佐献帝,那时我便已经是奋威将军,进封温候,假节,出行所用的仪仗排场亦是可比三公,如今我又来勤王,献帝若是给我封低了恐怕不太合适吧? 不过献帝若是封我的官职高于曹孟德,又或是与曹孟德相当,只怕也不合适。 倒不是献帝不合适。 而是我不合适,毕竟我现在拜了曹孟德为义父,若我的官职与曹孟德相当,又或是比他还高,这便是压过了曹孟德一头,只怕引起他的不满与猜疑。 不过话说回来。 若献帝果真封我高官厚禄,我又怎能拒绝,难道只因为一个曹孟德我要对自己不起了么? 何况曹孟德总是偏向那个姓吴的,就算真成了事,曹孟德所拥有的的一切最终也要留给曹昂,与我这个半道而来的义子又有何干? 再者说来,我本来拜他做义父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正当吕布如此想着的时候。 “吴太史既有如此决心,吾便心安了,只希望吴太史莫要忘了那些史官先辈们的执着,以免著史不成反成了罪人。” 谷蹦&/span>  献帝亦是已经缓过劲来,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句之后,终于将目光放到了吕布身上,“吕将军此前曾手刃乱臣贼子董卓,为汉室立下不世之功,也曾忠心辅佐于我,如今又不远万里前来勤王,这份忠心天地可鉴啊。” “陛下言重了。” 吕布亦是会过神来,连忙拱手说道,“如今乱臣贼子祸乱天下,正义之士都应拍案而起为陛下效力,为天下黎民百姓请命,末将只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如何当得起陛下如此评价。” “吕将军义薄云天,如何评价都不为过。” 献帝笑了笑,接着又道,“不过你此前已是奋威将军,又晋为温候,受三司之仪,如今又亲自前来勤王,如此功劳吾却有些不知该如何封赏于你了……不若如此,吾便封你为司空吧,并再将符信交于你手,由你管制百官之事,如何?” “?” 听了这话,曹老板的面色已是略有改变。 献帝这是拉拢吴良不成,转而又开始拉拢吕布了! 方才曹老板被封做了“大将军”,这大将军的权力便等同于“三公”之中“太尉”,执掌天下兵马。 不过实际情况是,“大将军”的权力还要在“太尉”之上。 因为“太尉”虽是执掌兵马的首席长官,但因为这个官职对皇权的威胁很大,因此到了东汉已经逐渐沦为虚职,手中并没有真正的兵权,而“大将军”则掌握了实际的兵权。 这点曹老板比任何人都清楚,毕竟他那已经死去的父亲曹嵩在汉灵帝时期便曾官拜“太尉”,虽然在职期间捞了不少钱财,但却并未成为真正盘踞的一方豪杰,甚至连自保的兵马都有些欠缺。 而如今献帝却要封吕布为同为“三公”的“司空”。 “司空”可以算是最高的行政机构长官,对外可以监督查办州牧、刺史、太守、县令,对内则可以弹劾朝廷的任何官员,包括曹老板这个“大将军”。 原本这“司空”应是不如“大将军”的。 但献帝却又要将符信交给吕布,这便是汉朝常说的“假节”,这等同于献帝给了吕布一把尚方宝剑,任何时候都可以代表献帝直接行事,可诛杀四品一下官员,可诛杀触犯军令者,可诛杀任意无官职在身者,无需上表先斩后奏。 这使得吕布的权力与地位可就又不可同日而语了。 虽然就算是这样,吕布依旧不能拿曹老板这个“大将军”如何,但曹老板日后见了吕布,却要先行觐见天子之礼,因此从礼节方面,曹老板便又低了吕布一头。 “这献帝可真是能搞事情啊……” 吴良心中暗道。 他可以理解献帝自小就成为傀儡的抑郁心情,但此刻手握重兵的曹老板才刚来,他就搞这种驭人之道也未免有些太心急了。 且不说现在的吕布肯定不是曹老板的对手。 就算两者势均力敌,他也不能搞得这么明显与急切,因为就现在的局势,倘若曹老板与吕布两个人也掐起来,也并不能改变献帝的现状,最多就是曹老板与吕布都打残了,然后换另外一拨人马前来“勤王”。 想着这些。 吴良忽然想明白了另外一些事情。 献帝身边的人似乎从来就没有安稳过。 以前的董卓就不说了。 自董卓被吕布刺死之后,就变成了王允与吕布共同把持朝政,然而没多久,王允与吕布之间就出现了嫌隙,再也无法同心同德。 最终李傕与郭汜等董卓旧部卷土重来,王允与吕布貌合神离,已经成了乌合之众,竟无法抵挡凉州兵的进攻,最终落得一个王允被杀,吕布不得不似丧家之犬一般逃出长安的结果。 接着便是李傕与郭汜共同把持朝政。 然而没过多久,这两个曾并肩作战的人也反目成仇,率兵相攻交战数月,打了个两败俱伤,如此献帝才有了这次东逃的机会。 结果就在他暂时住在安邑的这段时间。 护送他的诸位将领刚与李傕、郭汜等追兵激战损失惨重,本该是共同抱团取暖的时候,却又已经各自出现了嫌隙,一个个剑拔弩张随时便要开战,若非曹老板来的很是时候,这些手下只剩下少则几百、多了也就一两千的将领恐怕也已经打了起来……历史上便是这个结果,韩暹很快便率兵偷袭董承,董承跑到了河内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而现在曹老板带着吕布前来“勤王”,献帝又在拉拢吕布压制曹老板。 这何尝不是在离间曹老板与吕布? 若吕布受命献帝,曹老板心中必定不满,再加上他从来不曾忘记吕布前面两任义父的下场,本就对吕布有所防范。 这种情况下,曹老板若是不做些什么,那就不是曹老板了。 而吕布当然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他手下的高顺与张辽等人也不是吃素的。 如此互相攻伐起来,曹老板就算真灭了吕布,也必定大伤元气,只怕几年都未必都能够缓过劲来,重新回到如今的声势。 甚至在历史记载中,“迎献帝”这件事在曹营内部亦是发生了争执。 最终曹老板听从了荀彧的意见,才排除众议选择了走了“挟天子以令不臣”这一步,甚至就连之后将献帝骗去许都方便曹老板控制也是荀彧的意思,这些事足以看出荀彧那时忠心的一定是曹老板。 但到了后来大势已定,荀彧的“忠心”却莫名消失了,莫名的在一些事情上开始反对曹老板,最终落得一个悲惨下场。 以前吴良认为这是因为荀彧其实忠心的是汉室,荀彧此前只是想借助曹老板的力量去匡扶汉室。 但现在见到献帝,看到献帝的表现,吴良忽然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他觉得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献帝。 为什么所有人只要到了他身边都会与同伴反目,哪怕是最亲密的盟友也不能例外? 这其实自然不可否认一定有争权夺利的因素,可再仔细想一想,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这些权力与官职不都要通过献帝来册封么? 若是只有部分人与盟友反目,那或许还可以说是偶然,但若是所有人都不曾例外…… 吴良便不得不怀疑这个看起来年纪尚小、又人畜无害献帝在其中究竟起了什么样的作用,为何所有的联盟在他身边都是如此的不牢靠? 就好像献帝身上自带了某种“诅咒”或是“天煞”一般。 如此望着依旧一脸稚气的献帝。 吴良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 第六百三十章 迁都陈留?(4100) 另外。 献帝一定不会想到,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挟天子以令不臣”。 袁绍那边已经对他动了杀心。 倘若曹老板与吕布也反目成仇,最终闹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那么历史也必然发生改变,届时曹老板成不了后来的“曹丞相”,虽然依旧会有人继续前来“勤王”。 但先纵观天下,再横观历史,貌似除了曹老板之外,便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有机会与能力抗衡袁绍了。 到时袁绍一家独大。 就算晋阳令张梁此前死在了那处地下秘境中,使得袁绍错失了暗杀献帝的时机,可这已经不重要了。 袁绍完全没有“挟天子以令不臣”的想法,他想的便是杀掉献帝,甚至是除掉所有汉室后裔,如此一来汉室后继无人,他便可以振臂一呼,名正言顺的称帝登基,再利用他那无人可以超越的兵马优势征战各方势力,将这天下彻底改名换姓。 反倒是曹老板。 目前他的势力远不如袁绍,地盘却又与袁绍大面积接壤,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后世北美洲的一些国家便有着相同的处境,比如加麻大,再比如墨东哥,再比如共和巴。 这些国家要么常年处于混乱之中,国将不国; 要么政治与军事高度依赖别国,甚至在国际上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话语权; 要么便多年处于封锁状态,整个国家始终无法摆脱极度落后与贫穷的局面。 而这些国家之所以会过得如此艰难,名言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真正原因:“离天堂太远,离灯塔国太近。” 曹老板如今便是相同的处境。 也正是如此,如今天底下最不希望献帝挂掉的人便是曹老板。 献帝只要活着,只要留在曹老板的手中,他便能够利用献帝操纵舆论与政治掣肘袁绍,使得对袁氏那块“四世三公”金字招牌极为看重的袁绍不能随意与他这支“勤王之师”开战,同时也能够争取到进一步壮大的机会。 而若是献帝玩垮了曹老板。 那么献帝与汉室恐怕也会很快迎来灭顶之灾,便等于献帝变相的玩死了自己……只是目前献帝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以为自己是个小聪明蛋,这一手玩的炉火纯青。 与此同时。 “谢过陛下,承蒙陛下信任,从今往后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吕布亦是反应了一下之后,才意识到献帝居然给了他这么大的官位与权力,当即十分激动的向献帝拜道。 这倒不是吕布看轻了自己。 曹老板的长子曹昂才给了个骑都尉,而且还是个名存实亡的骑都尉,到头来还得自己搭上兵马才能变为实职。 他这个“义子”却摇身一变直接成了与曹老板平起平坐的“三公”。 这个结果的确是有些出乎了吕布的预料,甚至就算是当年他刺死了义父董卓,与王允共同把持朝政的时候,他也不过只是个“奋威将军”,这“奋武将军”便是个杂号将军,严格说起来只是四品,与“司空”可差的远去了。 这下,他发达了! 然而激动之余。 他却并未注意到曹老板看过来的目光中浮现出来的那抹锐利之色。 曹老板绝对不高兴了。 “吕将军不必多礼,吾与你早有君臣之实,吾亦早将你的过人之处看在眼中,如今又得你前来相助,吾心中那块大石才终于落了地。” 献帝却是笑了笑,略带稚气的脸上露出一抹比对其他人都要亲近的笑容,口中毫不掩饰依仗与信赖之意,“天底下若有谁能荡尽天下乱臣贼子,还大汉朗朗乾坤,恐怕便只有吕将军……与曹将军莫属了。” 在提到曹老板之前,献帝竟还不知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停顿了一下。 似乎本来并没有要提曹老板的想法,只是顾及到曹老板的面子,才不得不临时将他加了进来一般。 但就算是这样,先提吕布再提曹老板也还是有些不合适。 毕竟如今曹老板是“大将军”,吕布是“司空”,同为“三公”之一,曹老板的官职依旧比吕布大了一些。 甚至。 就连献帝最后的这句话,吴良更是听出了一语双关的味道,“荡尽天下乱臣贼子”,曹老板就是带着“乱臣贼子”的心思前来“勤王”的。 他自然不可能灭了自己。 那么在献帝的话中,会灭掉曹老板的便也只有吕布了……又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臣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 此刻吕布还沉寂在激动之中,看样子并没有多想,立刻又向献帝拜道。 “……” 而曹老板则并未吭声,只是微微蹙着眉头,与吕布一同拱起手来对献帝行了一礼。 吴良看得出来。 曹老板是在保持隐忍。 并且吴良也清楚曹老板现在的处境,一边是虎视眈眈的袁绍,一边是隐约出现了“重蹈覆辙”迹象的吕布,中间还夹着一个驭人之道玩的其实并不算太高明的献帝。 献帝,曹老板现在还得利用; 吕布,曹老板现在也不能与其反目,否则必将大伤元气; 袁绍,曹老板更是不得不防,不过好在如今袁绍对他使得都是阳谋,他也还有一些斡旋的余地。 危机重重。 曹老板必须做一个忍者,极力维持好三方面的关系,其中任何一方出了岔子,曹老板都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要说这三方,哪一方最容易处理。 自然是吕布。 献帝不能动,袁绍动不动。 唯有吕布。 如果曹老板能够“巧妙”的解决掉吕布这个人,并顺势将吕布的那些部下收入麾下,那么此局便可破掉。 如此非但没有对曹老板造成什么影响,反倒进一步扩张了实力。 只是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够只杀吕布一人,并不引起吕布那些部下的强烈反应,使得他们心甘情愿的追随于曹老板,这才是重点中的重点,关键中的关键。 谷就&/span>  若是处理不好这个问题。 曹老板依旧只能继续隐忍下去…… 而与此同时。 吴良更加清楚的是,自吕布领命的那一刻开始,献帝的离间之计便算是成功了。 就算暂时明面上没有什么表示,曹老板心中却已经将吕布挂上了必杀名单。 或者说曹老板其实原本便没有将吕布当做自己人,只是为了联合他的力量应对袁绍的威胁,才暂时将他拉入曹营,等到合适的时机一样会想办法除掉他,而如今又有献帝搞这一手,吕布的死期又提前了一些。 偏偏吕布看起来一时之间竟还没有想通其中的关节,依旧在为自己被册封为“司空”而激动不已,全然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微妙变化。 “唉……” 吴良不免对吕布的表现有些失望。 不过仔细想想历史上吕布做的那些事情,他虽以勇武闻名于世,号称“飞将”,但在智谋与为人处世方面的确存在着很大问题。 两度为了自己的利益刺死义父,在“以孝治天下”的汉朝更是令他的品德受到了天下人的质疑。 甚至还有“知忠不用”的作为。 相信很多人都听说过吕布麾下最精锐的军队的名字——陷阵营。 “陷阵营”严守军纪军备严整且作战时相当勇猛,直属七百人,号称千人,每每攻击敌阵总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并且攻陷敌阵的速度奇快,因此才有了“陷阵营”之美称。 而陷阵营的统帅便是吕布麾下“八健将”之一的高顺。 历史上曹老板攻破下邳,吕布投降之后,高顺亦一同被擒。 最终吕布求饶却因刘备在旁故意提起吕布的两位前任“义父”,最终被曹老板缢杀。 而原本曹老板是想将高顺收入麾下的,他也曾听过“陷阵营”的美名,知道高顺乃是可用之人,可惜高顺因拒绝投降而默然不语,最终使得曹老板不得不将其杀害。 由此可见高顺对吕布的忠心。 但吕布又是如何对待高顺的呢? 高顺为人清白正直,见吕布总是做出一些欠缺考虑的决定,因此时常劝谏于他:“将军在有些事情上不肯慎重考虑,时常出现失误,说话做事总是有差错,失误的事情难道可以一再发生吗?” 这话的确是不怎么顺耳。 因此吕布明知高顺忠心于己,可是却始终不重用于他,并且还对高顺变得更加疏远,甚至凭借和魏续有外内之亲的关系,夺取全部高顺所领导的陷阵营士兵交给魏续,直到要上阵杀敌拼命的时候,才再令魏续交还兵符,叫高顺统领的陷阵营前去拼杀。 而就算是如此,高顺也从来没有怨言与恨意,始终忠心于他。 这件事不但显示出了吕布的智谋水平,同时也显示出了他的肚量。 吕布真心配不上高顺的忠心。 诚然高顺虽然也不是个会说话的人,但吕布与他相交多年早该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就算高顺有些话说的不中听,只要本意是出于忠心,一个能成大事的领导者肯定都不会太过放在心上。 至少若是换做吴良,遇上这种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忠心将领,他非但不会怪罪,还必然会对高顺委以重任,而不是疏远于他。 换了曹老板亦是一样。 历史上他连杀了曹昂、曹禀与典韦的张绣都能原谅,甚至还与张绣结为亲家,并在官渡之战中委以重任,由此可见曹老板的心胸有多宽广,为了成大事能够大度到哪一步? 若是教曹老板得了高顺这种忠心又能力过人的将领。 别说只是说话不好听,只要不在大庭观众之下把痰吐到他脸上,教他实在没有办法下台,曹老板便照样能够一笑而过。 …… 接下来在这种极为微妙的气氛当中。 献帝与曹老板又开始了若无其事的寒暄,甚至从当今乱世一直扯到了父辈、爷辈的许多事情,毕竟曹老板的父辈、爷辈身份都不简单,与汉室有着极为紧密的关系。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 献帝刚打了曹老板一棒子,现在又在给曹老板喂甜枣。 曹老板亦是十分配合的与其寒暄,期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合适的状态,算是给足了献帝面子。 不过曹老板是什么样的人,吴良比任何人都清楚。 曹老板绝对已经洞悉了献帝的驭人之道,只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想在这时候与这个小屁孩撕破脸。 至于吕布,待时机成熟,曹老板亦会施展他的雷霆手段。 终于。 如此扯了好半天淡之后,曹老板终于还寻得合适的机会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这安邑连处像样的行宫都没有,陛下住在此处恐怕不太合适,不知陛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吾的心愿是返回雒阳,那才是大汉真正的国都。” 献帝毫不犹豫的说道。 “陛下说的不错,我大汉数百栽皆以雒阳为都,若非董卓祸乱朝纲,这传统便不会改变,雒阳才是正统。” 曹老板附议,却又蹙起眉头说道,“不过如今返回雒阳恐怕不妥,李傕、郭汜所部仍在西面追击,轻而易举便可攻到雒阳,而此前董卓迁都长安事,亦是将雒阳王宫毁坏殆尽,陛下如今返回雒阳恐怕依旧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何况我储存粮饷的地方距离雒阳也有一些距离,补给起来十分不便,恐怕无法长久陪陛下驻守雒阳啊。” “这……” 听到这话,献帝顿时面露难色。 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曹老板的保护,若曹老板的兵马不能在雒阳驻守,他根本就不可能在洛阳待下去。 “这又该如何是好,请曹将军给我一个建议。” 献帝不得不向曹老板求助。 “依臣之见,陛下不如暂时先随我前往更东面的陈留,我的粮饷与其余兵马目前都存于陈留,李傕、郭汜所部想追来怕也不太容易,就算真追来了我亦可语气鏖战。” 曹老板沉吟了片刻,说道,“与此同时,臣也将派人前往雒阳招募工匠重建王宫,待王宫修缮完毕之后,臣再与陛下一同返回雒阳,届时陛下风风光光、大张旗鼓的回过国都,亦是在向天下宣告天子归来、大汉重振的消息。” ??? 闻得此言,吴良一脸诧异的望向了曹老板。 什么情况啊这又是? 历史上不是将献帝骗去了许都么? 怎么忽然就变成了陈留? 第六百三十一章 常回家看看(4000) 吴良心中充满了疑惑。 现在他也无法确定曹老板心中究竟是怎么考虑这件事情的。 不过若是依照目前的形式去猜测的话,这个与历史出现了出入的决定貌似也并非没有道理。 首先,现在的许都还叫做许县,许县虽然紧邻兖州陈留郡,但却属于豫州颍川郡的辖区。 而此刻曹老板的势力范围还没有正式扩张到豫州,自然不会愿意将献帝放到旁人的地盘,或许这便是原因之一; 其次,其实曹老板还可以将献帝直接迎去如今定居的兖州济阴郡鄄城,可他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这则可能是因为鄄城距离雒阳较远,却又距离袁绍的势力范围比较近。 如今通过吴良带回来的那封迷信,曹老板已经得知袁绍打算除掉献帝,那么他便必然要防着袁绍,因此将献帝放在距离袁绍势力范围较远一些的陈留自然更加稳妥; 再次,陈留是曹老板最初气势的根据地。 因此他与当地士族的关系应该还算过得去,再加上如今的陈留太守乃是程昱,吴良与瓬人军也在陈留驻扎。 程昱的忠心在张邈联合吕布反叛的事件中得到了验证。 而吴良更是在曹老板最近这一年多快速崛起的过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至少目前为止曹老板对吴良的信任远远超越旁人。 如此将献帝放在陈留,曹老板也会更加安心。 总之。 不管曹老板究竟是怎么考虑这件事情的,这个决定定然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并且肯定与戏志才等谋士进行过商议,绝对不可能是一拍脑门随便指出来的地方。 并且此事对吴良与瓬人军其实倒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因此吴良心中虽然有些疑惑,却也并没有深究的意思,何况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机密,说不定什么时候与曹老板、戏志才或是曹昂等人闲聊起来,便可以谈到曹老板如此决定的原因,根本不需要特意费心思探究。 “曹将军心思缜密,就依曹将军的意思。” 献帝看起来倒并未多想什么,微微颔首接受了曹老板的提议,接着又问,“只是不知曹将军打算何时启程?” “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曹老板正色说道,“如今李傕、郭汜虽暂时休战,但若得知臣前来勤王,恐怕又要蠢蠢欲动,再加上如今盘踞于安邑周边的勤王兵马没有统一的调度,处于一盘散沙、各自为战的混乱状态,倘若这些兵马生出异心,亦有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状况,实在不得不防呐。” “嗯……吾如今亦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不如明日便启程罢,只是这一路上吾便全仰仗曹将军了。” 献帝沉吟了一阵子,终于对曹老板点头说道。 这其实本就没什么好商量的,献帝手中几乎没有兵权,谁能保护他他就得跟谁走,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甚至都不需要曹老板动用强硬的“挟持”手段。 只是曹老板如今还要演的像个忠臣,才会用商量的语气与他谈及此事。 “承蒙陛下信任,不过在出发之前,臣还需做一件事,请陛下应允。” 曹老板接着又拱手说道。 “曹将军直说无妨。” 献帝微微颔首。 “陛下此次历经千险才脱离敌营到了安邑,臣听闻这一路上李傕、郭汜所部屡次攻杀,非但许多官员与勤王兵士遭到杀害,还有不少皇室珍宝与物资在此间遭到掠夺或是遗失,损失不可谓不大。” 曹老板说道,“鉴于如今混乱的状况,臣请求在启程之前,对陛下随行的人员与物品进行一次周祥的清点记录,免得有人趁乱侵占皇室之物中饱私囊,臣只怕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 听到这番话,吴良顿时来了精神。 曹老板这必然是在为他寻求一睹汉室传代之宝的机会。 不得不说,曹老板这人真心能处,有什么事找他帮忙,他是真会放在心上,而且真上啊。 “此事也依曹将军的意思去办。” 对于此事,献帝亦是显得极为坦然,一刻都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这倒有些出乎了吴良的预料。 甄宓已经通过狐仆与托梦的本事探得献帝存放在伏皇后房内的那个铁箱子的相关信息,吴良想一睹真容的王莽头、斩蛇剑与孔子屐正是置于铁箱之中。 斩蛇剑与孔子屐尚不好说。 但吴良之前得到的信息与前几日夜里的遭遇,已经令他越发倾向于王莽头早已落入了吕布之手,而不是好端端的存于铁箱之中。 而献帝如今答应的如此痛快,就好像根本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一般,倒令吴良略有那么一点动摇了。 当然。 其实就算王莽头已经遗失,献帝也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毕竟就连代表皇权的传国玉玺如今都已经流落到了袁术手中,那王莽头又有什么打紧,难道还能与传国玉玺相提并论不成,还是说丢了王莽头还有人会找他讨要说法不成? “臣这就安排人前去处置,绝不耽搁了陛下的行程!” 曹老板见事情如此顺利,又拱手向献帝施了一礼,而后变扭过头来对吴良与曹昂说道,“子脩,有才,此事便交由你二人去办了,定要将陛下的皇室珍宝一件一件清点出来好生安置,若是出了岔子那便是有负皇恩。” “诺!” 吴良与曹昂连忙低头应道。 不过这其中倒还有一个细节值得注意。 此前曹老板曾答应吕布,允许他与吴良一同查看那三件汉室传代之宝,但现在曹老板却安排曹昂与吴良前去清点皇室珍宝,而并未提到吕布。 若说曹老板是一不小心给忘了,这肯定是不成立的。 他既然记得为吴良办这件事,便绝不会忘记那天主动请缨的吕布。 因此吴良认为,这是曹老板正在以这样的方式向吕布表达不满,如此既不算是与吕布撕破了脸,同时也给了吕布一些脸色,好教他稍微收敛一些,不要以为得了献帝这个小屁孩撑腰便以为自己已经了不得了。 谷賑&/span>  “?” 吕布听到曹老板的安排,脸上亦是浮现出了疑惑之色,不由的看向曹老板。 但曹老板却是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根本就不去看他,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那天答应吕布的话一般。 而在这种场合之中。 吕布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又侧目多瞅了吴良与曹昂一眼,悻悻的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 见过了献帝,与曹老板等人一同退出来。 曹昂便立刻又将曹禀招了过来,带上人马开始清点献帝随行的人员与物品。 而曹昂应是提前便得到了曹老板的知会,这次清点工作给了吴良极大的主动权,清点任何东西都一定会教吴良过目,而后才命人登记在册。 曹禀则显得百无聊赖,早早便在一旁打起了哈欠:“啊哈——真是无趣,我说子脩哥,有才贤弟,这种事你们随便找个人过来代为清点便是了,何必亲自守在这里件件过目呢,难道你们就没旁的事可以做了么?” “安民兄,这些可都是皇室之物,我与你们不同,我出生低微没见过什么世面,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这些东西,巴不得长长见识,又怎会觉得无趣。”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你没见过世面?少在这里装了!” 曹禀当即啐了一口,颇为隐晦的笑骂道,“你当初与我公干的时候,便曾见过了可以敌国的金山与琳琅满目的珍宝,后来你自己又走了许多地方,那些地方哪一个不属于王公贵族,早已不知道见过了多少好东西,何必如此谦虚?” “安民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当心隔墙有耳。” 虽知道曹禀已经尽量避开了关键信息,但吴良依旧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 “安民,有才说的极是,你今后不可再说与此有关的半个字。” 曹昂亦是正色对曹昂说道。 “诺。” 曹禀对曹昂这个堂兄却是极为尊重,当即也不再敢与吴良打屁扯淡,极为正式的施了个军礼道,“安民知错了,今后一定谨言慎行。” 曹昂微微颔首,接着却又扭头看向了吴良,接着拍了拍吴良的肩膀,郑重说道:“有才,你今后也莫要自轻,你可是战国名士吴起的后裔,绝不是出生低微之人,而是堂堂正正的名门之后,天下士族中恐怕也找不出几个比你更加高贵的人来。” “有才明白了。” 吴良愣了愣,只得点头应道。 现在整个曹家都在不遗余力的将吴良捧成真正的名门之后。 吴良倒也明白他们一来是为了曹旎嫁得风风光光,不回落了曹家的脸面;二来这对吴良来说亦是一件彻底翻身改变阶层的好事。 但他们却不知道,吴良对这所谓的高贵身份根本就没兴趣,对曹旎的兴趣亦是不太大,完全只是不想抚了他们的脸面,不得不被动接受罢了。 “这次回去之后,你去见一见旎儿吧,她每次见到我与安民,便扯住我们二人不停询问你的消息,我二人时常应对不来。” 曹昂接着又用商量的语气与吴良笑道,“礼节与名分方面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我父已当众宣布招你为婿,你与旎儿亦已不是外人,便是提前发生些什么,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说到这里,曹昂略微停顿了一下,才着重补充了一句:“……母亲也是这个意思,因此你不必有所顾虑。” “……” 吴良顿时愣住。 曹昂口中的“母亲”是谁? 当然便是曹老板如今的正妻“丁夫人”,也是曹昂与曹旎共同的胜过亲生母亲的养母,那个历史上因为曹昂战死宛城便悍然将曹老板给抛弃了的奇女子。 而丁夫人都是这个意思的话,吴良若是前去见了曹旎,曹旎就算在曹府之内公然糟蹋了吴良,吴良喊破喉咙也断然不会有人前来救他,甚至还得有人帮忙屏退院内的下人,并且顺手将房门带上,再在门外加上一把锁。 “别不好意思了,丈母都默许了你这个女婿,你也得加把劲,天底下若有谁能降住旎儿妹妹,恐怕便只有有才贤弟你了。” 曹禀亦是在一旁挤眉弄眼的笑道。 “咳咳……得了空就去,得了空。” 话说到这个份上,吴良也不好拂了曹昂的面子,只得含糊其辞的拖延道。 也恰好就在这个时候。 一名兵士脚步匆匆的跑了过来,拱手对曹昂报道:“长公子,皇后房内有一个大铁箱子,箱子上还加了一把大锁,兄弟们要将这箱子搬运出来盘点其中物品,皇后却死活不肯,就连那几个羽林护卫亦是寸步不让,说什么没有天子亲许,他们拼了性命也绝不教我们触碰铁箱,属下不敢轻易用强,只得回来请长公子定夺。” 就是这个铁箱! 吴良虽然早就知道这个铁箱所在,但却并未提前向曹老板详细说明,否则便又要想办法向曹老板解释他的信息从何而来,若是解释不好,说不定还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疑。 “前面带路,我去看看。” 曹昂总算结束了刚才那个令吴良为难的话题,对吴良与曹禀点了点头,便要与他们二人一道跟随那名兵士前去查看。 “子脩兄……” 吴良却是连忙拉住了曹昂。 “何事?” 曹昂疑惑的扭过头来。 吴良心知这铁箱上那个大铜锁的钥匙在献帝身上,却又不能明说,只能低声劝道:“子脩兄,若皇后执意不肯教我们盘点那铁箱中的物品,我们身为臣子亦是不能置之不理强行施为,否则便可能因此传出‘不臣’之名,致明公于被动之境。” “那依你所见,此事应当……” 曹昂蹙眉问道。 吴良说道:“应当将此事报于明公,皇后已经言明需要献帝亲许才肯交出铁箱,而献帝此前既然允许明公清点随行物品,自然也理应配合我们行事,因此此事只需由明公前去与献帝交涉,便可消除阻碍,我们则完全没必要与皇后交涉,免得弄巧成拙。” 第六百三十二章 死神来了!(4200) “有才言之有理,此事的确不可莽撞。” 听了吴良的话,曹昂立刻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点头说道,“你二人在此处稍等,我这便去向父亲说明此事,还是由他去与献帝交涉最为妥当。” 说完他又向前来报告的兵士嘱咐了几句,命其带人看好了伏皇后与那些羽林护卫,同时盯紧了皇后房内的铁箱,而后才快步寻曹老板去了。 吴良与曹昂则随那名兵士一同去了伏皇后等人所在的院落,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等待曹昂与曹老板的消息。 也是此时,吴良第一次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皇后。 伏皇后年龄应是比献帝略大了那么一两岁,并且个头也比献帝高了半个头,这倒无可厚非,这个年纪的女孩本就要比男孩发育的更早一些,后世的初中生便有许多女生都比男生高,等到了高中情况便又会出现反转。 姿色方面吧。 说不上有多漂亮,但也绝对不能与丑划上等号,一般略微靠上一些。 气质倒是不错,举手投足之间看起来都颇为高贵优雅,应是受到过很好的礼仪教育,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伏家自西汉开始便已有人位列三公,到了她父亲那一辈,依旧是有资格迎娶皇帝长女的高阶士族,自是很有底蕴。 “有才贤弟,不是我说,真不如你当初在林子里捡到的白姑娘……” 曹禀这个家伙本就有些爱耍宝,只看了伏皇后几眼,便压低了声音附到吴良耳边笑着嘀咕道。 “安民兄,当心祸从口出。” 吴良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他也就在心里想想,绝对不会讲这种话说出口。 “怕什么,你我兄弟二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曹禀不以为然的道。 “咱们私下当然可以说,不过这话若是被明公听见,只怕多少要教训你几句,而若是被外人听见,说不定还会为你惹来一些麻烦。” 吴良看似郑重,最后却又忽然挤眉弄眼的与曹禀嘿嘿笑道,“不过安民兄的审美还是正常的,她的确不如我的菁菁,甚至比起我家中的那些小美人亦是有所不及。” “嘁——我还当你转了性子了,你说咱们知根知底的,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正经……不过话说回来,你说那铁箱中究竟装了什么东西,竟使得他们如此坚持,该不会干系到皇室的隐秘之事吧?” 曹禀锤了吴良胸口一下,又一脸好奇的道。 “这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会隔墙视物,还是等子脩兄带着诏令回来开箱看过再说吧。” 吴良摇了摇头,揣着明白佯装不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 “……” 伏皇后却像是感应到他们二人正在议论自己一般,忽然抬起头来向他们这边深深的看了一眼,正好与吴良、曹禀六目相对。 “她在看咱们。” 曹禀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小声对吴良说道。 “怕什么?” 吴良却十分大方的与伏皇后对视,完全不知尴尬为何物,一直对视到伏皇后自己有些尴尬,默默的移开了目光为止。 “不愧是有才贤弟,脸皮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厚,不过她就算再不济也是皇后,你与她如此相视却是有失礼数,可比我背地里议论几句更加无礼。” 曹禀见状既有些钦佩又有些不愿服输的说道。 “我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大家都好端端的穿着衣裳,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难道许她看我便不许我看她么?” 吴良笑呵呵的狡辩道。 “好好好,我不与你争,你这三寸不烂之舌就连戏军师都赞口不绝,我又怎会是你的对手,你说的都对,都对行了吧。” 曹禀当即投降,却又忽然开口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你说若是我伯父这次前去面见献帝,献帝也死活不肯将这铁箱交给我们清点,此事是不是便只能不了了之了,毕竟献帝是君伯父是臣,若献帝执意不肯,他恐怕也没办法强迫献帝吧?” “……” 吴良微微愣住,这的确是个问题。 曹老板这次前来勤王有重要的政治目的,而这个铁箱子里面无论装了什么,都与曹老板的政治目标无关,反倒若是献帝不肯妥协,曹老板还执意开箱,如此还会对曹老板的政治目标造成不良影响。 所以曹老板会让这点“小事”影响到自己的政治目标么? 当然不会。 也就是说,只要献帝坚持不同意,这个箱子今天便肯定是开不成了,吴良也只能另寻其他的机会再一探究竟。 不过这样一来,吴良便不得不思索献帝究竟在隐藏什么。 那三件传代之宝又是否还妥善的保存其中? 并且除了三件传代之宝之外,铁箱之中是否还有其他对于献帝而言更加重要的东西…… 正当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身后已经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吴良与曹禀回头看去,来者果然是去而复返的曹昂。 快步来到二人身边,曹昂却也是压低了声音,开口说道:“这铁箱还是莫要急着开了,方才我将此事向父亲禀报,父亲非但没有带我前去向献帝请命,反将我教导了一番,我听过之后茅塞顿开。” 说完,曹昂又单独将吴良拉到了一边,用更低的声音说道:“有才,父亲还教我转告你,你也莫要心急,待献帝随我们回了陈留以后,一切皆会稳定下来,届时他有的是法子教你亲眼见证汉室的传代宝物,煮熟的鸭子永远都不能再飞走,并不急于这一时。” “万事正应以明公之事为重。” 吴良点头应道。 曹老板究竟是如何教导曹昂的,曹昂说的很是含糊。 不过无非便是此事之间的利害关系。 吴良略微想了想,也是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站在曹老板的角度,的确是干脆不去向献帝请命更加明智,毕竟这铁箱子里不管装了什么东西,都不会直接影响到他的政治目标,实在没有必要为此太过执着。 哪怕只是承受被献帝拒绝落下脸面的风险,亦是十分不值。 只不过屁股决定脑袋。 吴良此前站在自己的立场去考虑此事,因此略微有些忽略了曹老板的立场。 不过好在吴良方才拦住了曹昂,劝他先去向曹老板请示,再加上他也没有明确坚持要打开这个铁箱,只是表示想见识一下汉室的传代宝物,此事倒也与他没有直接的干系,不至于引起曹老板的不满。 事到如今。 此事自然也只能暂时作罢。 而接下来鉴于前几天夜里被那个古怪人头袭扰的遭遇,吴良要做的便是小心防范吕布,他现在虽然无法确定吕布手中的人头便是王莽头,但却可以确定,那天夜里险些闯入他帐中的人头,定是吕布的手笔。 …… 是夜。 瓬人军一行人也暂时住在了安邑城内。 谷齝&/span>  而曹老板随行的大军,因为安邑城是座小城,实在没有办法安置太多人马,因此曹老板只带了两千名精锐入城,一半的精锐驻守城门,一半的精锐随他一同驻扎在府衙周围看护献帝,剩下的大军则只能留在城外安营扎寨。 这对于献帝那仅剩下几十人的羽林护卫来说已经足够,更不要说为了保险起见,曹老板已经提前将其他势力的人马驱逐出了安邑城。 因此在吴良看来,这必然是十分平静的一夜。 他们要做的便是好好的睡上一觉,明日一早便可跟随曹老板的“勤王”大军一同返回陈留。 曹老板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因为吴良看到他的营帐才刚过了戌时(晚上7点)便已经灭了灯,早早便睡了去。 结果睡到半夜。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辰,吴良竟忽然被一阵嘈杂的动静给惊醒了。 “什么情况?” 吴良起身在帐篷内看了一圈,却并未在另外一个简易小床上见到典韦的身影。 这几天跟随曹老板,他都是教白菁菁与甄宓睡在马车上,还教杨万里看好了不许任何外人接近,而他自己则与典韦同睡一个帐篷。 就在这时,帐篷的帘子猛然被掀开。 典韦拎着那对子母手戟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挂着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公子,城内恐怕出现了变故,正有一伙人马向这边冲杀过来,暂时还不知究竟是谁的兵马!” “变故?” 吴良顿时愣住,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城外有曹老板的几万大军镇守,几乎将安邑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城内则还有两千名精锐护卫,这些兵士虽不敢说比整个安邑城的百姓都多,但战斗力却绝对能够碾压全城百姓,轻而易举便可将其屠尽。 这种情况下,又怎会出现兵变,确定不是有人活得不耐烦了? “韦暂时还没有搞清楚具体的情况,不过还是请公子提前做好准备,以免发生不测。” 典韦正色说道。 吴良已经站起身来,一边向帐外走去,一边问道,“杨万里也动作起来了吧?” “方才听到些许动静时,他便与我一同起来查看,如今正在安顿咱们的人员与车马,以便随时可以转移。” 典韦说道。 “很好。” 吴良掀开门帘走出帐篷。 瓬人军众人果然已经围了过来,除了女眷与老少进了马车之外,剩下的人已是严阵以待,连“战国连发弩”的箭匣都已经填充完毕,以备不时之需。 吴良再看向就在十来丈之外的曹老板营帐那边。 曹老板亦是刚刚走出营帐。 而曹昂、曹禀、戏志才与吕布等一些将领则已经汇聚到了帐篷门口,一个个面色焦急的等着曹老板做出决断。 与此同时。 四周帐篷内护卫兵士至少有一半也是刚刚惊醒过来,此刻正在快速整装集结,不过精锐到底是精锐,此刻他们也并未乱了阵脚,一切都依旧有条不紊。 “典韦随我来,剩下的人原地待命。” 吴良当即带上典韦向曹老板那边快步行去,不论如何他都必须掌握第一手情报,从而做出对自己与瓬人军最有利的决策。 一边走,吴良一边看向了传来嘈杂声音的方向。 声音分别来自北方和南方,应该是安邑城两个城门的所在,并且吴良已经看到了一片火光…… 嘶——不应该啊? 吴良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城外驻扎的也都是曹老板的人,并且多大数万之众,就算是当今天下综合实力最强的袁绍率军前来偷袭,也未必能够轻易靠近城门。 说话间。 吴良已经到了曹老板身边。 此刻曹昂、曹禀、戏志才与吕布等一众将领虽然面色焦急,但却全都极为反常的保持着沉默,没有人出谋划策,也没有人主动请缨。 而曹老板则也是一言不发的望向嘈杂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在等待什么。 “明公,这是……” 吴良对曹老板拱了下手,打破了这份反常的寂静。 “已经派人前去查探,目前还没有回来禀报,不过算上来回的功夫,应该快回来了。” 曹老板没有说话,倒是曹昂接过了话茬,相对比较冷静的对吴良说道。 “……” 吴良闻言点了点头,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难怪曹老板与众人的表现都如此反常,原来事出突然,他们暂时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下一刻,曹老板却忽然又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有才,你身后这位壮士是……” 曹老板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定格在了典韦身上,开口问道。 “他唤作典韦,乃是我还是瓬人军司马时于陈留偶遇,见与他颇有缘分于是便将他纳入了瓬人军带在身边,如今他在我军中出任校尉,子脩兄与安民兄此前都曾见过。” 吴良嘴上如此答着,心中却是不由的“咯噔”了一下。 历史上典韦乃是曹老板的贴身都尉,因此两人极有可能存在命中注定的缘分,曹老板在这种情况下还问出这个问题,不会是出现了命中注定的那种感觉了吧? 等一下?! 担心这个问题的同时,吴良竟猛然又产生了另外一个可怕的念头。 典韦、曹昂、曹禀、曹老板……吴良又下意识的看向了此前他还给曹老板、如今正被曹老板拴在帐外的“绝影”。 齐了! 宛城之战的阵容不知不觉便已经齐了! 在历史上的宛城之战中,典韦、曹昂、曹禀与绝影将全部战死,最后只有曹老板一个人逃了出去,如此惨烈的结果,绝对称得上是曹老板一生除赤壁之战外最大的一场败绩。 虽然这个念头没有任何依据。 但看过《死神来了》的吴良心中却莫名的不安起来。 第六百三十三章 典韦的凶煞(4000) 正当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报——!” 几名兵士已是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见到曹老板便立刻拱手报道:“使君,驻守南门的军队发生了兵变,如今那些叛贼已经完全掌控局势,正在打开城门引入人马,属下无法靠近,因此还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兵变,亦不知正在引入城内的人马究竟归谁辖制!” 与此同时。 “报——!” 另外几名兵士刚好也自其他的方向跑了回来,亦是气喘吁吁的对曹老板报道:“使君,北门发生了兵变,如今城门不知被何人掌控,只是城门大开正在引入人马!” “这……” 曹老板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 他这些年四处征战,经历的大小战争不胜枚举,怎会意识不到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是有人打算将他瓮中捉鳖。 安邑城总共就南北两个城门,两个城门同一时间发生了兵变,又在掌控了城门之后立即引入更多的人马,显然是要一鼓作气将他围杀在安邑城内。 而做这件事的人。 就算用脚想也知道肯定是自己人,否则那些正在被引入城内的“外援”根本就不可能穿越他安置在城外的大军,如今轻易且毫无声息的靠近安邑城。 那么…… 有能力这么做的人会是谁呢? 曹老板的目光在身边的一众将领脸上依次扫过,最终停留在了吕布那里。 曹昂、曹禀与原本曹营的将领的嫌疑自是最小的,这些人除了曹老板的本家之外,其他人的忠心亦是已经在无数次战争中得到了验证,曹老板就算多疑,也没有理由先怀疑到他们身上。 吴良自然更不用说。 他手下除了瓬人军之外基本就没有兵权,并且从来不与曹老板麾下的掌军将领打交道, 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那么现在嫌疑最大的自然便是曹老板始终有所提防的吕布集团。 吕布集团麾下兵马众多,将领亦是仍旧由吕布调遣, 若说谁最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自然非吕布莫属。 “义父, 你该不会不信任我吧?” 被曹老板这么看着,吕布当即有些惶恐却又一脸委屈的说道, “我虽是最近几月才追随于你,但哪一场战事我不是尽心尽力带头冲杀,这些义父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再者说来,最近几日我始终陪在义父左右,虽不敢说是寸步不离,但却也从未擅自离开中军!” “奉先误会了,你我早已情同父子, 我怎会不信任你?” 曹老板总算收回了目光, 而后立刻大声下令:“传我的命令, 立即点燃烽火召集城外诸军前来救援!” “诺!” “安民, 你即刻带人进入府衙,将天子等人带出来与我同行,绝不可出任何差池!” “诺!” “奉先,给你五百人,由你来做先锋抢攻北门,我等紧随其后为你助阵, 务必在南北两侧乱军形成合围之势之前攻破城门!” “诺!” “子脩,剩余的将士由你节制,倘若乱军袭来,你需拼尽全力抵挡, 务必撑到奉先攻破北门, 我们再一同突围出去!” “诺!” 就这么不足三个呼吸的功夫,曹老板已经做出了突围的决定, 并且明确了所有人的职责, 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仿佛丝毫没有受到这突然出现的乱局影响, 临危不乱沉着冷静。 得到命令之后,曹昂、曹禀与吕布三人自是迅速兵分三路前去组织人手。 一晃眼的功夫。 曹老板身边便只剩下了十多名亲卫,还有吴良、戏志才与典韦三人。 “志才,有才, 你们随我进来!” 借着还未展开行动的功夫,曹老板看了吴良与戏志才一眼, 便一转身进了自己的营帐。 “……” 吴良与戏志才对视了一眼,便快步跟了上去。 典韦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亦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很识趣的没有跟进去,而是与其余的亲卫一同立于营帐门口守卫。 …… 如此来到账内。 曹老板已经将放置于床边木架上的甲胄取了下来,回头对吴良示意道:“今日恐怕将是一场血战,有才,你来搭把手,助我穿戴甲胄。” “诺。” 吴良应了一声,走上前去端住十分压手的甲胄协助曹老板从头顶套了进去,接着又来到身侧帮忙绑上甲胄两侧的皮带。 这事本来应该是曹老板绝对信任的贴身亲卫做的。 如今曹老板教吴良来帮忙,可见此刻他对吴良是怎样的信任。 “志才,今日之事为何你从始至终都不曾发表任何评论?” 一边穿着甲胄,曹老板一边又看向戏志才问道。 “明公方才应对自如,所有调度皆是我之所想,臣自然不需多言。” 戏志才拱手答道,不知何时起,他也已经与吴良一样将曹老板称作了“明公”,这马屁精! “那么你以为今日之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曹老板又道。 “臣不知。” 戏志才眯着眼睛说道,“不过臣却与明公有着一样的怀疑,除了此次随明公一同前来‘勤王’的兵马,绝没有人能够做到此事,而若要说谁的嫌疑最大,臣也认为是吕布。” “嗯……” 曹老板微微颔首,却又看向了吴良,“有才, 不知你又如何看待此事?” “明公,我不懂兵事……” 吴良耸肩苦笑道, “我只懂得利益,所谓利大者疑,若明公在此处遭遇什么不测, 受益最大的应该有两人, 一个是长公子,另外一个则是吕布。” “?” 见吴良居然将曹昂也扯了进来,曹老板与戏志才都有些懵。 谷猔&/span>  吴良却是继续自顾自的说道:“长公子自不必多说,他既可以接替明公的官职,又可接管明公的兵马;而吕布若是能够将明公与长公子一同除掉,明公麾下的兵马必将群龙无首,届时他亦有机会顺势收入自己麾下,如此一来他便可取代明公成为献帝不得不依靠的大将军,从此借献帝之名号令天下。” “这么一比较的话,便又是吕布的利益多于长公子的利益了。” “毕竟长公子本就是明公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明公的官职与兵马迟早会落入他手,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冒险;而吕布则只是个义子,他若是想得到这一切不用些非常手段肯定是不行的,何况明公,我听说吕布的名声不太好,他在之前曾做过相似的事情……因此我也认为,吕布的嫌疑应是更大一些。” 听到这里,曹老板终于不再懵逼,而是颇为欣赏的对吴良点了点头,道:“有才分析的十分客观,角度亦是十分新奇……既然我们三人不谋而合,不管是否冤枉了吕布,我都绝不能坐以待毙。” “志才,你先出去知会子脩,待吕布集结好了人马前来回报时,教他率领众人先将吕布拿下,倘若此事真是吕布所为,我们便可以他性命要挟叛军。” “诺。” 戏志才应了一声,便快步走了出去。 “有才,你的心思比安民活络一些,稍后你便带着你那瓬人军与安民同行,我怀疑此事未必与献帝没有干系,你代我看紧了献帝。” 曹老板又对吴良说道。 “诺。” 吴良点了点头,继续为曹老板穿戴甲胄。 而曹老板也并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脸色深沉,目光忽明忽暗,也不知道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结果才刚刚穿好了甲胄。 “明公!不好了明公!” 门帘猛然被掀开,戏志才脸上挂着极为少见的慌乱神色奔了进来,见到曹老板来不及施礼便连忙说道,“吕布跑了!方才我前去知会长公子,却见还有一部分兵士已经整装完毕,却没有人前去统率,一问才知这些兵士本该由吕布节制先攻,而吕布如今却已经不知了去向!” “如此看来,此事正是吕布所为,他做贼心虚才趁机逃跑。” 曹老板的脸色亦是阴沉了起来,“如今我们的处境也更加不妙,事已至此,恐怕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才能求得生机。” “啪!” 说着话,曹老板一把抓起了放于枕边的佩剑,佩剑随之发出一声脆响。 这肯定是一柄不错的宝剑,如此才配得起曹老板的身份,但这把剑并不叫“青虹”,也不叫“倚天”,那是《三国演义》里杜撰出来的名称。 曹老板并没有怒斥吕布背信弃义。 脸上也没有露出丝毫愤怒的表情,只是阴沉的有些吓人,握着剑的手骨节发白。 曹老板已不是头一天在这乱世之中摸爬滚打,他定是深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甚至在他斩杀别人的时候,或许便也曾想到自己兵败时会有同样的下场。 “有才,若我今日身死,而你得以生还的话。” 曹老板忽然又对吴良说道,“我为你定下的婚事依旧要办,你不喜战事,便带着旎儿与我那些家眷寻一处远离战事的地方隐居,以你的本事,再不济亦能够教他们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说完不待吴良答应下来,他便迈着大步走出了营帐。 “唉……” 戏志才紧随其后,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便也跟着出营帐。 …… 吴良出来时,曹老板已经走到了几丈之外。 此刻曹昂已经将所有的将士都召集了起来,包括此前那些原本该由吕布调遣的那五百名先锋。 虽然此刻的情况十分不乐观,但这些能够随曹老板一同进城并在此处驻扎的兵士,无一不是曹老板最为心腹的精英嫡系,此刻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半点怯战的表情,有的只是视死如归的愤怒。 “公子……” 见吴良出来,典韦立刻靠了上来。 “带上咱们的人去那边。” 吴良指了指曹禀所在的方向,此刻他也已经将献帝与伏皇后、以及几名贵人与一干侍女从府衙里面“请”了出来。 此刻,吴良的心中已是越发的不安。 情况已经越来越像历史上“宛城之战”了,那时曹老板亦是像现在一样遭遇反叛奇袭,就连在场的人都几乎一模一样。 而“宛城之战”的最终结果是,只有曹老板逃了出来,曹昂、曹禀与典韦全部阵亡。 吴良虽然也不希望曹昂与曹禀死在这里。 但他更担心的还是典韦,他害怕这是典韦躲不开的命数,而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无能为力,就像《死神来了》那般,东边不开西边开,令人防不胜防。 “对了!” 吴良忽然想到了什么,加快脚步先向瓬人军众人走去,径直来到最近一些事日甄宓与白菁菁藏身的马车,掀开帘子向里面看去,“宓儿,帮我个忙。” “何事?” 甄宓疑惑的问道。 城南城北传来的嘈杂声音已是越来越响亮,瓬人军众人亦是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不少人已经明显有些紧张。 但甄宓此刻却依旧像个没事人一般神色淡然,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到底是活了数千年的九尾狐妖。 “劳烦你再给典韦相一回面,看他今夜是否有什么大的劫难……” 吴良将典韦拉了过来,正色说道。 然而不待他说完,甄宓俏脸上那淡然的神色便已经消失不见,身子亦是猛然前倾了一些,死死盯着典韦的脸庞极为严肃的说道:“凶煞之气已经散开笼罩七窍,他的劫数只怕是到了!” “……” 吴良的心脏随之抽动了一下,脑子里面顿时一片空白,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最重要的是,此前甄宓曾说过典韦身上的煞气极为厉害,就连她也没有办法看出端倪,因此也无法给出化解之法。 “更奇怪的是……” 甄宓的目光又在瓬人军的其他人身上扫了一圈,自顾自的说道,“除了他之外,你们剩下的人却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即是说他的劫数与你们毫不相干,今夜恐怕只有他一人要殒命于此,真是奇怪。” “典韦,上车,今夜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露面!” 闻得此言,吴良当即回头对典韦喝道。 “公子?” 典韦当然不肯从命,如今战事就在身边,正是吴良最需要他的时候。 何况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历史上的命运,又怎能因为甄宓那在他看来毫无根据的一面之辞便抛下自己的职责? 第六百三十四章 你这匹夫(4000) “这是军令!” 吴良的语气瞬间重了不少,不容置疑的盯着典韦的眼睛,冷静的眸子中充满了压迫感。 “……” 典韦顿时不敢再说些什么。 他跟随吴良已有一年多的时间,在这一年多的时间当中,吴良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过话,哪怕一次都不曾有过。 越是如此,典韦越发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吴良的决心。 虽然两者的体格完全不在一个维度,典韦哪怕只用一只手依旧能够似对付小鸡仔子似的将吴良制服,但面对此刻的吴良,典韦心中出现的唯有敬畏。 “诺……” 最终,典韦老老实实的上了马车,与白菁菁、甄宓、诸葛亮和于吉这些个老幼妇孺待在了一起。 这辆马车其实并不算小,原本四个人待在里面空间还有些富余。 但如今典韦一上去便立刻显得拥挤了许多。 甚至典韦必须得躬着腰驼着背抱着膝盖,保持着这副弱小又无助的姿势才能够勉强坐下,这画面从吴良的角度看过去,简直喜感十足。 但此刻并不是注意这些的时候。 重新将马车的帘子放下,吴良又看向了杨万里与其他的瓬人军兵士:“从现在开始,你们的任务便是保护这辆马车,只要有敌人靠近马车十米以内,不必向我请示立即使用一切可以使用的手段击杀,其余的时候,我们只管跟在使君后面见机行事。” “诺!” 众人应道。 “杨万里,带几个兄弟将我们随军携带的那几桶药材卸下来,还有那些铜罐也一起卸下送入我账内!” 吴良回头对杨万里说道,“我大约需要一盏茶的功夫, 如今使君正在收拢人马,应该还来得及, 若有人来了及时通知我便是。” “诺!” 杨万里等人闻言, 神色立刻变得精彩起来, 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那几桶药材与那些铜罐组合在一起究竟会变成什么,他们都曾亲眼见识过, 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定是终身都难以忘怀。 而现在吴良再一次启用这些东西,他究竟打算做些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这一刻。 瓬人军所有人都仿佛刚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一般,从内而外满满都是安全感。 叛军? 那些叛军最好祈祷曹使君便能够将他们制服, 否则若是轮到我们吴将军出手,只怕就连个全尸都无法留下了…… …… 曹老板很快便将所有可以动用的有生力量集结在了一起。 如今曹老板还不确定城外驻扎的大军是否已经获悉了城内的具体情况,是否展开了救援行动,也不确定南北合围而来的叛军人数几何,因此并不能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至少短时间之内, 一切都只能靠眼前的这千余名将士。 而最稳妥、也最直接的方式。 自然便是尽快突围, 只要能够杀出城外, 便能够与城外的大军汇合在一起,届时情况将立刻发生反转,反倒是那些城内的叛军成了瓮中之鳖。 但这恐怕并不容易。 如今安邑城的两扇城门都已被叛军控制,而攻城战往往是最难打的,哪怕数倍于敌军也未必便能够取得优势。 仅靠他身边这千余将士,哪怕从城内抢夺城门, 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情况极不乐观。 “子脩,这回由你来打头阵,不惜一切代价, 务必尽快夺下城门!” 曹老板重重按住了曹昂的肩膀, 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 这种极为被动的情况下,身为曹老板的长子, 曹昂必须身先士卒, 否则军心恐怕不稳。 但若曹昂身先士卒,便必然承受更多的危险。 曹昂是曹老板的亲儿子, 亦是曹老板每次出征都带在身边悉心培养的正统继承人,若是曹昂出了什么岔子,对于曹老板而言无疑是难以接受的巨大损失。 “诺!子脩必将全力以赴,绝不敢辱没了父亲的威名!” 曹昂拱手应道。 从他那视死如归的坚毅神色中便可看出, 他心中其实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对于现在的曹家而言, 显然是曹老板更加重要,他没得选。 “嗯!” 曹老板鼻腔中发出一声闷哼,似乎还有许多话想说,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而是仿佛故意回避一般将目光扫向了在场的其他将士。 这一扫,曹老板方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并不在场:“有才呢?” “方才出来时,他便去与麾下的瓬人军汇合了……瓬人军如今就在那边。” 戏志才指向了曹老板身后。 这次随行的二十名瓬人军兵士此刻正守着四辆马车,其中一辆马车用来坐人,剩下三辆则拉着货物与补给,并且上面还盖着一层厚厚的麻布。 “安民,你去寻找有才,与瓬人军一同看护天子,稍后行于军阵末尾即可。” 曹老板正色说道。 “伯父,天子交给有才看护即可,他定然能够将此事办好,我想与子脩哥哥一同打头阵,如此子脩哥也有个人可以照应,请伯父成全!” 曹禀当即上前一步,拱起手来主动请缨道。 这个家伙还是老样子,遇上这种战事他从来都不像吴良一样唯恐避之不及,反倒以能够上阵杀敌为荣。 闻言曹老板略微沉吟了一下,倒也觉得曹禀说的有些道理,终于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速速去把有才叫来,将麾下兵士与天子等人交由他来辖制,再与子脩一同攻打城门。” “诺!” 曹禀此情此景之下,竟还能够面露喜色, 接着屁颠屁颠的便跑去寻找吴良。 …… 吴良就算是一个人施为,动作也依旧很快。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几十个铜罐便已经全部装满了配置好的黑火药, 当曹禀一路小跑着前来寻找他时, 他正命瓬人军兵士进入帐篷将这些铜罐装上马车。 “有才贤弟?有才贤弟!” 曹禀大老远便已经开始大呼小叫。 “安民兄,这里。” 谷睡&/span>  吴良应了一声,轻声安置了一句教杨万里继续率人搬运铜罐之后,便从帐篷里面走了出来去迎曹禀。 “安民兄,明公是准备突围了么?” 见到曹禀,吴良开口便问。 “正是,因此伯父命我前来叫你。” 曹禀也没工夫像平时一样与他打屁,点头说道,“稍后由你与瓬人军来节制我的人马,行于军阵之后看护天子等人,若是我与子脩哥哥夺下了城门,你便抓住机会立即带上天子与伯父一同冲出城去。” “这次子脩兄与你是先锋?” 吴良蹙眉问道。 “正是,起初伯父还不肯教我去,还好我据理力争,才使他改变了主意。” 曹禀如此说着话,脸上竟有那么点骄傲。 “……” 吴良沉默了下来。 如此曹昂与曹禀的危险系数又提高了不少,曹昂倒还好说,吴良更加担心的反倒是曹禀。 别看这个家伙平时说话办事都挺没溜儿,但算起来他对吴良应是有知遇之恩,有事的时候他也是真上,算是那种能处的狐朋狗友,若是可以,吴良当然也不希望他出什么意外。 但此时此刻,吴良却也不好说些什么。 “放心,我与子脩哥哥吉人自由天相,我们又不是头一回打头阵,再凶险的情况都遇上过,不是每回都安然无恙么?” 曹禀此刻倒不迟钝了,拍了拍吴良的肩膀对他笑道,“等这次回去,我定要再去你府上一次,你可不能似以前那般小器,将你最近酿制的美酒全给我拿出来,看我不给你喝个一干二净,教你心疼上大半年。” “你这匹夫……” 吴良忍不住骂了一句。 那点酒算什么,哪怕给曹禀建一个酒池让他泡在里面,吴良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他骂的是曹禀开战之前竟乱立fg。 不过通过这话吴良看出了曹禀的心虚。 此战究竟有多凶险,曹禀心中亦是十分清楚,他正是担心自己可能会战死,才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来掩饰与搪塞吴良。 “嘿,你怎好骂人!” 曹禀当即瞪起了眼睛,不过很快他便又笑了起来,摆摆手道,“行了,没工夫与你打嘴仗,伯父还在等着你呢,速速带上你的人过来接下天子那一干人,若是耽误了斩击,伯父要按军法斩你我可劝不住!” “兄弟们跟上!” 吴良回头看了一眼,见说话的功夫瓬人军众人亦是已经将所有的铜罐都搬上了马车,当即也不敢再拖延,挥了挥手带着众人赶着马车快步向曹老板那边行去。 …… 该说的话曹老板此前已经与吴良说过,因此这次并没有与他说多余的话。 而其他人也并未在意瓬人军驱赶的四辆马车,因为大战在即,他们根本就没心思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待曹禀与吴良完成了极为简短的交接。 由曹昂与曹禀共同带领数百人的先锋部队便布好了阵快步向城北行去。 吴良虽不懂军事,但也知道这是一种十分经典的战阵,名为“牡阵”,后世也叫作“锥形阵”,顾名思义便是组成一个锥形,将最精锐最强悍的兵士布置于锥尖,在狭窄的正面突破、割裂敌阵,而后再由两翼的兵士快速合围扩大战果,可在短时间内将敌阵一分为二。 这种阵法在突围战中最容易取得成果,至少能够创造机会将重要的人护送出去。 不过具体能够取得怎样的战果,还是要视情况而定。 而吴良与瓬人军众人则走在曹老板之后,一边护送天子,一边由曹禀交接而来的百名兵士殿后。 就这样,一行人极为迅速的向安邑城北门杀去。 据戏志才此前说,北门之外不远便驻扎有乐进与于禁二将辖制的军队,人数在八千左右,算是曹老板麾下最为重要的军事力量之一。 而乐进与于禁亦是跟随曹老板多年的将领,比较值得信任。 因此这个突围方向也并未一拍脑门做出的决定,而是经过了曹老板与戏志才的深思熟虑。 如此大约五分钟之后。 曹昂与曹禀率领的先锋部队便已经遇到了小股叛军,这小股叛军倒也不傻,眼见己方人数上不占优势,肯定不是曹昂与曹禀的对手,便早早开始向后溃逃。 曹昂首当其中,弯弓搭箭一气呵成,一箭便将一名叛军试图逃走的射翻在地。 其他叛军见状也不敢会身来救,反倒以更快的速度逃窜。 于是这名叛军便落入了曹昂与曹禀手中,接着又很快被架到了曹老板面前,此刻这名叛军到并无生命危险,因为曹昂那一箭只是射中了他的肩膀。 “你是谁的部下?” 曹老板脚步不停,直截了当的问道。 “哼!” 那兵士还挺有脾气,竟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他处。 “嗯?” 曹老板使了个眼色,身旁一名亲卫亦是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射中那名兵士肩膀上的羽箭,用力扭动着令箭头在那兵士肩膀里面搅动了一番。 “啊——啊——!” 惨叫声顿时不绝于耳,那兵士立刻便撑不住,连忙喘着粗气喊道:“我说,我说,我是吕布帐下校尉侯成的部下!” “果然是吕布的人!” 曹老板目光冰冷,接着又问,“北城门如今共有多少兵马?” “我不清楚,不过估摸着应有三千上下,你们这些兵马怕是不够看,若想活命还是尽早投降吧,我与侯成候校尉乃是同乡,若你不杀我,待你投降之后,我或许还能在候校尉面前为你美言几句,他亦可以在吕将军面前为你说情!” 那兵士显然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居然反过来以此为借口开始劝降曹老板。 曹老板又怎会不知,到了这一步吕布定是非杀他不可,只有他死了,驻守在外面的曹军才会出现群龙无首的状况,才有可能解安邑城之围,否则曹老板被围的同时,吕布所部也是一样被曹军围在了安邑城内。 “杀!” 曹老板已经不再接茬,微微点了一下头,便扭过头去快步跟上了前面的军队。 而那近卫亦是毫不含糊。 “噗”的一声便拔出了那兵士肩上的羽箭,接着不待那兵士喊出痛来,羽箭便又刺入了他的喉咙。 第六百三十五章 虎豹骑统领!(4000) 这一幕吴良看在眼中,心中也是越发不安起来。 北门便有三千兵马的话,南门的兵马一定也不会少,并且可以肯定的是,除了需要留下镇守南门阻止曹军进城救援的兵马,一定至少有个一两千人如今正在合围过来的路上。 届时吴良与曹老板便将陷入数倍于己方,并且还是腹背受敌的窘境。 另外不要忘了。 非但吕布是以勇武闻名的“飞将”,其麾下还有北地太守张辽与陷阵营统帅高顺这两位历史名将助阵,他们皆是能够以一敌百的大将,随便拉出来一个人在历史上都曾创下过令人咋舌的战绩。 而再看曹老板这边,真正能够说得上名字来的便只有曹昂与曹禀,剩下那些历史上有名的将领则都在城外统领着其他路的军队,远水解不了曹老板的近渴。 如此对比一下。 将领方面,曹老板这边处于劣势。 兵马方面,曹老板这边依旧处于劣势。 这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场死局,几乎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与此同时。 吴良又看向了被他看护的献帝一行人。 伏皇后、几名贵人以及随行的宦官婢女皆是面露不安之色,他们自己东逃以来便不断遭到追杀,最惨的时候连正经的粮食都吃不上,甚至就连献帝到达安邑时,身上的衣裳亦是破破烂烂形同乞丐。 因此他们现在都已是惊弓之鸟,见到这场面便不由的开始害怕、紧张。 非但他们,那仅剩的几十名羽林护卫军亦是十分紧张,因为每次遭遇追杀,最先受难的一定是他们,否则他们又怎会只剩下这么点人? 但奇怪的是。 吴良竟没有在献帝脸上看到丝毫的紧张之色, 相反他此刻还出奇的平静,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献帝的确有不紧张的理由。 因为他还有利用的价值。 曾经董卓将他扶上了位, 并未伤害于他;后来王允与吕布共同把持朝政, 依旧没有伤害于他;再后来李傕、郭汜把持朝政, 同样没有伤害于他;如今曹老板亦是打算“挟天子以令不臣”,也完全没有伤害他的想法。 这全都是因为他不过是个“守位”的天子, 这些人需要利用他来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 而只要有一天没有人做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他的性命便还有利用价值,只是会活的比较窝囊、甚至连自己的女人与子嗣都无法保护罢了。 当然。 这或许只是理由之一。 旁人还不知道, 吴良却是十分清楚,献帝骨子里其实并不是安分的人,否则历史上便不会出现著名的“衣带诏”事件。 因此这件事是否与他有关尚不好说…… 如此想着。 “杨万里。” 吴良将杨万里叫了过来,低声对他说道,“告诉兄弟们, 务必盯紧了献帝与那些羽林护卫, 倘若他们出现任何异动, 除了献帝之外, 剩下的人只管使用连发弩射杀,不必向我禀报,更不必有所顾虑。”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立刻退回去向瓬人军众人安排此事。 至于曹禀刚刚交接给吴良的那近两百兵马,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殿后,吴良一来不希望他们分心, 二来也是用着不太顺手,因此便尽量不去要求他们。 反正瓬人军众人人手一支“战国连发弩”,如此近的距离对付那也只有区区几十人的羽林护卫,应是一瞬间便能够解决战斗, 羽林护卫甚至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交代完了此事。 吴良却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出手, 又或是应该在什么时候出手? 他不想扮演什么救世主,尤其不希望黑火药暴露在曹老板面前, 因为这种超越了时代的大杀器对于胸怀野心曹老板而言, 定是有着极为致命的吸引力。 因此黑火药一旦引爆,曹老板必定会使尽一切手段将黑火药掌握在自己手中。 吴良也不确定曹老板究竟会做什么。 他只知道这一定会令他今后在曹老板这里的处境变的十分微妙, 曹老板既需要拉拢他,又需要无时无刻的提防他,甚至可能还会惧怕他,不得不想办法控制他……毕竟这股可怕的力量掌握在谁手中, 便等于谁的半个屁股已经坐到了天子宝座上。 因此如果可能的话,吴良是万万不想出手的。 但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不是不懂。 一旦曹老板落败, 吕布又怎会放过他与瓬人军? 而到了那时大局已定,就算他手中持有黑火药,目前手上的当量与瓬人军这么点人亦是不可能敌得过吕布麾下的数千名兵士,一切便全都晚了。 所以。 吴良亦是不能始终隐而不发。 甚至他觉得,若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出手,那还不如一上来便祭出黑火药,直接炸吕布所部一个始料不及,如此曹老板这边便可以借助时机一鼓作气冲杀出城,免得等出现了大量伤亡时,再想翻盘难度便又增加了不少。 只是要如何向曹老板解释黑火药的由来,避免自己的处境变的尴尬,依旧是个需要商榷的问题。 …… 曹老板所部向北城门突围的同时。 吕布所部的兵马则也在快速收缩,显然他们已经收到了这个消息,因此不想给曹老板逐个击破的机会,打算将人手集结在一起坚守北城门,抵挡曹老板所部的进攻。 吕布的策略也清晰了起来。 他就是要利用优势兵力将曹老板困死在城内,只要曹老板无法攻破城门,便会有更多的叛军自南城门赶来支援,届时曹老板必将收尾不能相顾。 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此乃必杀之局。 曹老板危矣! 因此在抵达北城门之前,除了最开始被曹昂射翻在地的那名叛军兵士,曹老板所部途中遇到的叛军已是越来越少。 而情况越是如此。 谷軝&/span>  曹老板脸上的表情则是越发的阴沉,他虽然也曾听有人说过吕布有勇无谋,但从今天这件事上来看,吕布断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不堪。 不过吕布的反复无常、诚难久养却是得到了充分验证。 说曹老板心中不后悔那定是不可能的。 他记得那时将吕布收为义子,荀彧与夏侯惇收到消息便曾向他提过建议,教他想一想吕布的前两任义父的下场,劝他与吕布划清界限。 但曹老板实在眼馋吕布麾下的将领与兵马, 再加上冀州的袁绍已经见不得他在兖州、青州与徐州的快速壮大, 开始给他施加压力, 曹老板急需要进一步壮大自己的力量来防袁绍, 于是便排除众意坚持收下了吕布这个义子。 当然,曹老板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 他早已与戏志才商议出了一个驱虎吞狼、偷梁换柱之计,只是需要先暂时稳住吕布,一边利用他制衡袁绍,一边逐步拉拢招揽吕布麾下的那些将领,待将吕布彻底架空之后便不再需要他了。 结果没想到这个想法还远没有实现之际,吕布居然就抢先来了这么一手。 也怪最近一年势力壮大速度太快,以至于曹老板的心态不知不觉中便膨胀了起来,虽不说是目中无人,但也时常自诩为天命之人。 因此在对待吕布的时候,他便少了一些防备,自认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也是吴良读不出曹老板此刻的内心。 否则现在吴良恐怕已经另有所悟了…… 因为历史上曹老板被张绣偷袭,以至于最终折损了曹昂、曹禀、典韦与绝影,亦是因为他迎了献帝之后骄傲自大,战事在前居然强行纳了张绣的婶婶,使得张绣怀恨在心,再有毒士贾诩在旁出谋划策,因此才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两者其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总结出来就一句话,顺风局也绝对不能浪、不能飘。 至少对于曹老板来说,这或许便是他的劫数,一浪、一飘就会翻车。 就在这时。 “孟德哥哥,我去了!” 一名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年轻的将领悄然来到了曹老板面前,拱手说道。 “嗯,子和,看你的了。” 曹老板郑重的点了点头。 “诺!” 那年轻将领应了一声,便带着大约百名已经提前点好的兵士从中军分离了出来,与曹老板所部反方向行去。 经过吴良的时候,这名年轻将领还不经意的与他对视了一眼。 虽就这么短暂的一眼,但吴良依旧从他的目光之中看到了过人的坚毅与锐利,断定此人绝不可能是寂寂无名之辈! “子和?子和……究竟是谁呢?为何年纪轻轻却称曹老板为哥?” 回忆之下,吴良其实已经不第一次在曹老板身边见到这名年轻将领。 只不过他却似乎有一种淡化人们注意力的能力,使得吴良一直以为他不过是曹老板的一员亲卫罢了,但现在看来,此人绝不简单。 否则曹老板断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分出中军百人,教此人带领单独行动。 这无疑进一步弱化了曹老板的防卫能力,倘若吕布所部攻入阵中,曹老板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但吴良相信,曹老板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只是“子和”…… 曹纯?! 吴良的脑子里面终于闪过了一个与这个字有关的名字,这么低调且没存在感的人,居然是曹纯?! 或许有人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 但提起他的同胞亲哥,读过三国的人肯定不会感到陌生——曹仁。 这兄弟二人与曹老板乃是同宗,更准确的说应是曹老板的堂弟,属于曹氏集团的本家,因此自曹老板起势其兄弟二人便一直跟随于他,都为曹老板立下了汗马功劳。 不过在《三国志》中,关于曹仁的记载相对比较多。 而关于曹纯的记载,则只是提到了他早些年跟随曹老板在陈留募兵,之后便是一片空白,如此一直到了建安十年(公元205)年,也就是十多年后,才再一次出现在了记载之中,此时官渡之战早已结束,曹老板正在围剿袁绍的儿子袁谭。 也是这一次,堪称三国史上最精锐部队之一的“虎豹骑”首次闪亮登场。 而“虎豹骑”的统领不是旁人,正是曹纯。 这一战曹老板初战失利,可“虎豹骑”一登场便立刻扭转了局势,如同天降奇兵一般仅用几天时间便击溃了袁军,袁谭跌落马下才求饶了一句,人头便已经滚落在地——这便是历史著名的“南皮斩谭”。 “虎豹骑”名声大振,此时人们才知道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骑兵。 《三国志》有云:“纯所督虎豹骑,皆天下骁锐,或从百人将补之。” “百人将”是什么? 那可是正儿八经在军队中统领百人的强兵,而在这乱世之中,几乎每一个“百人将”都是历经数十上百场战役历练出来的兵王,绝对不亚于后世的特种兵。 而作为“虎豹骑”的统帅,曹纯的实力自是可见一斑。 雪藏十余年,一战天下知! 吴良似乎仿佛找到了曹纯那史书中消失了十余年的相关记载,这十余年曹纯定是一直待在曹老板身边,暗自练兵磨剑,被曹老板当做了关键时刻才会使用的秘密武器。 就像现在,曹纯便一定是被赋予了特殊的任务,这便是曹老板一直藏在身边的一张底牌,如今不打也不行了。 只不过曹纯在这场战事中将会起到什么作用,依旧需要拭目以待。 只是不知道历史上的宛城之战,曹纯又在哪里? 反正他肯定没有死在那场叛乱中,死去的只有曹昂、曹禀、典韦与绝影…… 不过这依旧令吴良燃起了一丝希望。 倘若曹纯能够立下奇功,那么吴良是不是就不用在曹老板面前使用黑火药了? 但问题是,甄宓说典韦的凶煞之气已经散开笼罩七窍,他的劫数已经到了,却又令吴良不敢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如今瓬人军可是走在曹老板身后,这无疑已经是最安全的地方了,若是这样典韦依旧可能遭遇凶险,那么便说明大概率曹军还是要被击溃。 第六百三十六章 曹老板的毒计(4000) 虎豹骑统领曹纯的提前启用,很有可能并没有在这场战事中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不过这倒也无可厚非。 这次吕布用心良苦,城内调动的军队人数比曹老板多出了太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诡计都会显得无力。 何况曹老板想要突围即将要打的还是最为被动的攻城战,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而尽管心中如此推断,曹纯的出现也还是对吴良产生了一些影响。 至少他令正犹豫不决的吴良产生了一丝侥幸心理,最终在这一丝侥幸心理的影响下决定继续静观其变,等到不得不出手的时候再做定夺。 吴良也无法确定他这个选择是否正确。 但人生就是这样,谁都不是全知全能的先知,面对一个一个接踵而至的选择,尤其是这种进退两难的选择时,也还是不得不继续向前走,能做的只是为自己所做过的每一个选择负责,而至于选择究竟是对是错,又会带来怎样的后果,那便都已经是后话了。 …… 大约也就两炷香的功夫。 曹老板所部已经穿越了半座城。 此刻北城门已经近在眼前,至多也就三四百米的距离,吴良甚至已经可以借助城墙上的火把看到城墙上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 也就在这个时候。 前面由曹昂与曹禀统领的“牡阵”却猛然停了下来。 后面众人无法看清前面的情况,正心中疑惑之际。 “报——!” 一名兵士已经飞快的跑了回来,面色紧张的向曹老板报道:“使君,长公子命我前来禀报,前方三十丈开外已遭遇敌阵,挡路者乃是吕布座下将领高顺统领的陷阵营,人数近千,攻还是不攻?” “!” 听到这话, 曹老板面色顿时又是一变,竟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决断。 这恰恰体现了曹老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中的绝望。 “陷阵营”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 曹老板绝对不会不清楚, 也正是因为心中极为有数, 在这种知己知彼的情况下才不知该如何给曹昂下达命令。 而曹昂忽然停止前进,特意派人回来请示曹老板“攻还是不攻”, 也非常能够说明问题。 毕竟现在他们正在经历一场时间紧迫、没有退路的突围。 若是能攻。 曹昂必然二话不说便攻了上去,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攻还是不攻”的问题,难道他与曹老板还有其他的选择不成? 唯有强攻胜敌的机会十分渺茫。 曹昂才会特意派人回来询问曹老板的意思…… 而吴良听到“陷阵营”三个字, 亦是瞬间便明白了曹昂与曹老板此刻面临的艰难抉择。 什么是“陷阵营”? “铠甲、斗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这句话便已经言明了“陷阵营”的特点,这是一支精通于阵地战的重甲步兵团。 面对这样人数多于己方的重甲步兵团, 曹昂与曹禀率领轻甲护卫军结成的“牡阵”几乎不可能撕开对方的阵营, 大概率只会撞个头破血流。 这完全是兵种间的克制, 任谁也无能为力。 不过吴良并不认为曹昂与曹禀停止前进, 派人回来询问曹老板的意思便是怯战了。 历史上曹昂与曹禀能够在宛城为曹老板战死,那么在安邑城他们也同样可以为曹老板献出生命,问题只在于值还是不值? 至少在宛城之战中,他们战死换来了曹老板的生还,如此才有了后来那强大的曹魏。 不过也仅仅只是沉默了两秒钟的功夫。 “不攻,退!” 曹老板下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命令。 “?” 不少人都面露疑惑之色, 如今他们已经到了北门城下,而就在他们赶往此处的过程中,可以想象南门方向的叛军亦是在向这边合围。 到了这一步竟然要退? 虽然暂时能够避开“陷阵营”,但却依旧很快便会遭遇自南门而来的叛军, 到时候同样要遭遇前后夹击不说, 他们距离两个城门的距离反倒都不近了,自然也彻底失去了趁乱杀出城外的机会。 还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曹老板身旁的戏志才。 他们都知道戏志才在曹老板心中的地位, 更清楚戏志才的谋略才能, 因此要说谁能在这种时候对曹老板提出异议,又或是拿出一个更加高明的计策来, 自然非戏志才莫属。 “……” 但此刻戏志才却只是低垂着眼眸,全然没有一丝一毫准备开口的意思,仿佛已经认命了一般。 “我说不攻,退!” 见那名传信的兵士亦是愣在了原地, 曹老板面色一寒,再一次沉声喝道。 “……诺!” 那兵士吓得腮帮子一抖, 应了一声便如同兔子一般跳了起来,一溜烟跑去前面传令。 曹老板这支护卫军的执行力亦是十分了得。 命令传下去近几个呼吸的功夫,军阵首尾便已经完成了变化,此刻吴良辖制的那百十名殿后兵士成了先锋。 而曹昂与曹禀率领的先锋,则顺势转为了殿后,并且行进期间已经完成了变阵,从之前的“牡阵”转变为护住了后方与侧后方的没有明显弱点的“圆阵”。 与此同时。 “有才!” 曹老板亦是加快脚步来到了吴良身边,抬起手来按了一下吴良的肩膀。 “明公……” 吴良停下脚步,等待着曹老板的指示。 “你只需听着,不要乱看。” 曹老板则是靠近了一些,附在吴良耳边用仅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看来这次我们凶多吉少,因此我需提前托付你一件事,倘若我果真兵败于此,你见形势无法扭转之际,便立即动手斩杀献帝,再使用飞奴将消息传回陈留,就说是吕布兵变弑父弑君意欲称帝,我等为献帝护驾身亡,教荀彧、夏侯惇等人将此事昭告天下……倘若我们还有机会逃走,我这番话你便从未听过,更不能对任何人提起,明白了么?” “……” 吴良顿时愣住。 好计谋! 如此一来,哪怕吕布反叛成功,整个天朝也再无他的立足之地了。 此前他虽无法皆是刺杀第一任义父丁原的事情,但刺杀第二人义父董卓却是以“清君侧”的正当名义,再加上那时与王允共同把持朝政,控制舆论导向那么一宣传, 他便摇身一变从反复无常大逆不道的弑父小人变成了功臣。 朝野之内自是谁也不好说什么,难道说吕布杀董卓杀的不对? 谷儚&/span>  若是这么说可就成了董卓同党,成了朝廷的逆贼。 但这一次,若是照曹老板这么做。 吕布不但屡次弑父,还弑君篡位,这可比当年董卓做的事情更加十恶不赦,偏偏如今安邑城内还只有曹老板与吕布双方的人马,吕布想要找个证人恐怕都不好找,届时他自是百口莫辩,无异于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而献帝一死,自是也遂了袁绍的愿。 袁绍亦是个野心家,他是要办大事的人,必定会以此为借口攻伐吕布,并且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只要他能够杀了吕布,便是捍卫皇权的头号功臣,天下无不归心。 届时他只需在耍些小手段,令原本就已经灯枯油尽的刘氏宗亲中找不出一个有资格继承大统的接班人来,那么他袁绍便可顺理成章的成立临时朝廷…… 好一招毒计! 曹老板哪怕不小心着了吕布的道,黄泉之下依旧能够轻易将他拉下来垫背,不知吕布因此到了穷途末路时将会作何感想? 而对于曹老板而言。 他若非死不可,无缘争霸天下,自然也不可能令仇者快,相反袁绍现在再怎么样也曾是曹老板的发小,曹老板便是为他做了嫁衣,也绝对要比便宜了吕布心里能略微舒服一些…… “嗯?” 曹老板以为吴良没听清楚,蹙眉碰了碰他。 “明公此计甚绝,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吴良连忙应道。 “只是还将你连累了进来,你此前常说不喜战事,可最终恐怕还是不能置身事外。” 曹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感慨的说道。 “明公不必多言,覆巢之下无完卵,天下如此动荡,岂是我一句不喜战事便可避开的么?或许这也是我的命数罢。” 吴良苦笑了一声。 这话似是在对曹老板言说,却又似是在对自己言说。 …… 曹军退却。 “陷阵营”则选择了跟进。 这再一次证明合围之势正在形成,“陷阵营”此举亦是在不断压缩曹军的行动空间。 毕竟“陷阵营”作为重甲步兵团,做擅长的乃是阵地战与攻坚战,而不是现在这样的追击战,他们拖着沉重的甲胄根本就不可能追得上轻甲护卫军。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两者之间的距离正在逐渐拉开,只是尚未完全摆脱。 如此你追我赶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 曹军众人早有预料却又最不想遇到的情况终于还是出现了,又一支千人军阵自南方而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而且率领这支叛军的亦是吴良最不想见到的将领——张辽。 “靠……” 前张辽后高顺,如此高规格的待遇令吴良受宠若惊,亦可以看得出吕布的决心,他不但要杀曹老板,还要速战速决。 看来已经不可能再拖延了。 吴良默默的靠近了装有黑火药铜罐的马车,并将瓬人军兵士也悄悄的叫了过去。 不是他瞧不起曹老板的护卫军,也不是瞧不起曹昂与曹禀,而是张辽与高顺实在太过强大,不得不正视他们的实力。 至于此前悄然隐入城内的曹纯。 吴良已经不打算等待他的消息了,他再强大也不过只带了百余名兵士,哪怕绕敌背后背刺,面对高顺与张辽恐怕也很难讨得什么便宜。 “曹使君,如今你大势已去,还是趁早降了吧,否则冲杀起来刀枪无眼,非但你麾下的那些兵士多有伤亡,就连你恐怕也难以独善其身。” 张辽倒不似高顺那般沉默,双方距离还有五十丈远的时候,他便已经隔空向曹老板这边大声喊了起来。 “张太守,我从未亏待于你,待那吕布亦是视如己出,尔等何故如此?” 曹老板拨开前面的兵士,主动走到阵前大声质问。 “末将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这个问题曹使君恐怕还需亲自去问吕将军,而我则只管将你‘护送’到吕将军面前。” 张辽面无表情的道。 “吕布无英奇之略,又轻狡反复唯利是视,这样的人就算偶尔得志,却绝不可能成就大事,张太守应该不曾忘记曾对你有知遇之恩的丁建阳(丁原)吧,他死于吕布的背叛,张太守事后却追随吕布,难道就不怕坏了名誉?” 曹老板又问。 “曹使君!” 张辽亦是忽然提高了调门,“我只在多问你一句,你降还是不降?若降,便命你麾下兵士放下兵器束手就擒;若不肯降,我便下令攻杀,开弓没有回头箭!” “……” 吴良与瓬人军众人见状已经人手一个铜罐,如今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吴良不敢再继续静观其变,一旦开战他便要先下手为强。 而就在这个时候。 “杀!!!” 高顺所部后方极为突兀的传来一阵喊杀。 这喊杀声并不十分雄壮,一听便可听出人数不太多,但传来的马蹄之声却是极为沉重,甚至站在吴良的位置都能够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传来轻微的震动。 与此同时。 伴随着一阵金铁交锋之声,高顺身后那坚不可摧的“陷阵营”竟出现了骚乱,同时还伴随着许多人的痛叫声。 “这是?!” 曹营众人皆是面露疑惑之色。 “虎豹骑么?” 吴良虽亦是如此,但心中却有一些猜测。 面对装备精良的重甲步兵团,恐怕唯有比之更加精良的虎豹骑那样的重甲骑兵才能够发挥如此奇效,尤其是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之下,其他的攻击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攻!” 另外一侧的张辽虽然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的反应却是极快,根本不给曹老板任何机会,立即一声令下,便带领麾下千余将士发起了总攻! 然而此时此刻。 谁都不曾注意到,献帝与他的羽林护卫亦是有了动作。 第六百三十七章 平地惊雷!(4000) 大战在即又处于巨大劣势,所有人的精神与身体都在这一刻绷紧。 而借着曹营众人自顾不暇的功夫,献帝却暗中对身旁的羽林护卫军都尉使了一个眼色,似是早已提前约定好一般,羽林护卫军都尉立刻会意,而后又悄然对其余的羽林护卫军做了一个极为隐晦的手势。 此刻面对张辽所部发起的冲逢。 外围的曹营兵士正在快速收缩阵型,被迫做好迎战的准备。 数十名羽林护卫则随着阵型的收缩,正有意无意的向曹老板所在的位置靠近…… 此刻所有人都在后退,羽林护卫的行动丝毫不显得突兀,以至于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异样,就连吴良也是一样。 现在吴良与瓬人军所有的注意力同样都在张辽所部身上,并且已经打算使用黑火药退敌,根本就不可能做到一心多用。 “莫要慌乱,保持阵型!” 曹昂见此状况,亦是亲自带领部分先锋军前来迎战张辽。 而压力相对较小的后方则暂时交给了曹禀,由他与疑似提前出现的“虎豹骑”里应外合牵制高顺的“陷阵营”。 “稳住……” 吴良虽然判定现在的形势已经到了非出手不可的地步,但却依旧没有立即出手,反倒低声安抚着瓬人军兵士情绪,免得有人一紧张便提前将铜罐的引线点燃抛出去。 他还在等。 等待曹昂与张辽短兵相接。 如此这些黑火药铜罐便能够趁乱直接抛入张辽阵中,从而发挥出最大的威力,造成最多的伤亡。 吴良并不嗜杀,也绝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只是唯有这么做,才能够在一瞬间消灭掉张辽所部的大量有生力量,令其重创至无法再组织起有效的进攻。 若是提前打草惊蛇。 张辽一旦见识到了黑火药的威力,定然不敢再贸然上前。 而如今吴良还并没有为黑火药铜罐设计对应的抛投器械, 仅靠人力射程十分有效。 届时张辽完全可以围而不攻,再派人前去报告吕布, 想办法调来弓手营远程助阵, 主动权便又会回到吕布一方。 因此这些黑火药不用则已, 只要用出来便必须发挥出奇效,一击将敌军击溃打蒙, 而不仅仅是吓退! 并且就算是这样。 也还是需要趁着黑火药给吕布所部造成的震慑效果迅速杀出城外,否则待吕布等人反应过来,琢磨明白了目前这黑火药铜罐的优劣势, 依旧可以针对性的做出一些战术上的改变,照样可以令曹老板与吴良重新陷入被动。 至于事后如何向曹老板解释黑火药的事情,那毕竟是后话,也只有先活下来再说了,否则想得再多都没有意义。 …… 说话之间。 张辽与曹昂亦是短兵相接。 曹昂所使乃是一柄大刀, 而不是腰间始终携带的佩剑。 在真正的战场上, 佩剑被使用的频率极低, 因为通常情况下剑的造型不适合大力劈砍, 只适合刺击,而在战场上,几乎没有人不身着甲胄,使用佩剑刺击很难破开甲胄的防御,杀伤力极其有限。 因此大部分情况下,佩剑只作为日常防身的利器使用, 战争史也会被当做指挥剑来使用,真正上了战场,便还是其他的兵器更具优势。 而张辽则使了一柄较为少见的月牙戟。 这兵器在《三国志》中亦有记载,出现在逍遥津战役中, 使用者正是眼前的张辽。 “杀!!!” 喊杀声随之变得更加洪亮。 不论是曹营的兵士还是张辽率领的兵士, 每一个人都声嘶力竭。 吴良这具身体的主人“有才兄”曾上过无数次战场,因此继承了“有才兄”记忆的吴良很清楚他们为什么要喊得这么大声。 一来是在为自己壮胆。 就像人们孤身一人走夜路时一样, 唱歌能够缓解心中的恐惧, 而面对随时都有可能殒命的战争,无论是曹营的兵士, 还是张梁所部的兵士,首先他们都还是人,只要是人便一定对死亡充满了恐惧; 二来是在震慑敌人。 士气的确能够通过呐喊的声音体现出来,往往声音比较低的一方将会处于心理劣势, 作用等同于“四面楚歌”; 三来则是趁着还能喘气,为自己发出可能是此生最后一次的哀鸣, 否则说不定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不分阵营,不分年龄,不分强弱,所有的兵士都不会愿上战场,他们只想过有田耕种、有粮果腹、有妻儿环绕的安稳日子,但是他们没得选,到了这种时候,哪怕他们向后退却一步,恐怕都只会死得更快。 而且是死在自己人手中,毕竟任何时代,军队里的督战都不是吃素的。 不然明知道是送死,为何还有人扛着云梯,顶着城墙上滚落下来的巨石、疾射下来的箭矢、倾倒下来的火油不顾一切的冲杀? 他们根本没得选。 能做的只是为此生这短暂且卑微的生命默哀…… 下一刻。 “锵!” 伴随着第一声金铁交接之声响起,各种声音便接踵而至。 喊杀声、惨叫声、破空声、咒骂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共同形成了一副炼狱一般的惨烈景象。 吴良清楚的看到。 时不时有鲜血喷射而出,一直喷出两三米远,也时不时有断指飞起,最终沉沉的跌落在地,此时断指甚至能做因为肌肉与神经机能并未完全消失而做出一些轻微的动作。 曹昂身先士卒。 吴良亲眼见到他一刀中中斩下,便将面前一名兵士的胸甲斩做了两半,那兵士瞬间便泄了气软软的瘫在地上,自肩膀到腹部那道瘆人的伤口敞开着,露出了胸腔与腹腔之内的脏器。 “……” 吴良此前从未见过曹昂打仗时的模样,对于曹昂的武力亦是没有一个充分的了解。 但现在,吴良清楚了。 他虽没有典韦的体格与力量,但却绝对拥有着不亚于任何一个历史名将的战力,而且吴良可以肯定的是,曹昂绝不是一个只懂上阵杀敌的莽夫……这样的他,当得起曹老板的长子,如果不是历史上死的早, 她绝对是继承曹老板基业的不二人选, 根本就没有曹丕与曹植什么事了。 而另外一边。 张辽却并未似曹昂一般亲自上阵杀敌。 他立于后方拎着月牙戟环视着场内的战况,看起来暂时还没有亲自出手的意思。 这倒也无可厚非。 曹军如今以少敌多,并且人数还十分悬殊,说是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亦不为过,使得曹昂别无选择,必须身先士卒。 谷鴄&/span>  而张辽则仗着人数优势,完全可以静观其变,从而及时做出最正确的决策,将局势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毕竟作为一军统帅,这个时代虽偶尔还有“斗将”的打法,但统帅更重要的职责其实还是运筹帷幄,而不是亲自上阵杀敌,那其实便有些本末倒置了。 而也是短兵相见的一瞬间。 张辽所部的人数优势立刻便建立了起来。 面对人数远少于己方的曹军,张辽所部冲逢所用的竟也是“牡阵”,冲杀在最前端的精兵与曹军碰撞的瞬间,虽然双方互有伤亡,但依旧还是强行从曹军的战阵防线中央钻出了一个突破口。 而后侧翼的兵士立刻将这个突破口撕扯的更大,使得曹军组成的防线很难再保持完整。 并且哪怕曹昂率领曹军拼死抵抗,这个突破口也还是在不断的扩大。 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 在绝对的人数优势面前,张辽的“矛”必然比曹昂的“盾”更加强大,这绝不是曹昂一人便能够左右的。 “使君,你看这……可如何是好?是否要将后方人马调过来增援?” 有人已经慌了神,面露惊惧之色向曹老板提出建议。 “不可!” 戏志才却是立刻提出了反对意见,“后方的陷阵营只怕更加难以抵挡,虽已有子和(曹纯)绕后牵制,但恐怕亦是难以持久,后方不可无人,何况后方本就只有区区不足两百人,只怕是杯水车薪。”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张辽所部杀进来不成?” 有人又极为焦躁的道。 “明公……” 戏志才这次倒没有反对,也没有说多余的话,而是示意曹老板看向了不远处的吴良。 看来曹老板方才交代吴良的“毒计”他也是知道的,说不定那便是他为曹老板最后献上的计谋。 “……” 曹老板神色十分复杂,不甘的望着正以极快的速度被张辽所部撕开的阵型,终于还是看向了吴良。 他必须尽快做出抉择,吴良也必须立刻依计行事。 否则待曹军被彻底攻破,吴良恐怕便丧失了杀死献帝的机会,同时也丧失放出飞奴的机会……等等! 吴有才那又是在做什么?! 为何手中抱着一个铜罐子……不只是他,就连与他随行的瓬人军兵士也有一部分各自抱着一个铜罐子,身旁还有人手持火把严阵以待? 此时此刻。 依照他此前的嘱托,吴有才不是应该拎着鸽笼,同时安排好了人准备刺杀献帝么? “?” 戏志才也是此刻才与曹老板一同看到了吴良等人的怪异举动,原本还算冷静的脸上顿时变得有些不太淡定。 这个吴有才! 怎么关键时刻就靠不住了?! 戏志才心中已是有些抓狂,不待曹老板做出反应,他便立刻抬脚快步向吴良那边奔去,他必须得提醒吴良,莫要一不小心误了大事,那么他们所有人葬身于此,便是真的便宜了吕布那个挨千刀的贼子! 与此同时。 “?” 曹老板还终于注意到了另外一个此前一直被忽略的情况。 不知何时,献帝的羽林护卫已有大约三十人“退”到了他的附近,并且眼睛还在有意无意的向他这边偷瞄,被他不经意扫了一眼便又立刻收回目光,神色多少有些不太自然。 此刻曹老板的身边仅留有十名近卫,剩下的人全部交给了曹纯。 而这些羽林护卫亦是手持利器…… 正常情况下,曹老板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是比较小心谨慎到甚至有些被迫害妄想症倾向的人。 只是这次他是前来“勤王”。 而如今还没有到了真正居于高位将朝政把持在自己手中的地步,他若是一上来便命人下了献帝的羽林护卫军的兵器,难免会引起非议,不以利于实现之后“挟天子以令不臣”的政治目的。 而现在看到这些羽林护卫的小动作,曹老板立刻便察觉到了异样! “安民!” 曹老板不动神色的略微向后方退了几步,接着便扯开嗓子喊了一声此刻正守后方随时准备应对陷阵营的曹禀。 如今是他的性命受到了直接威胁,哪里还管得了什么陷阵营?! “伯父?” 曹禀听到声音回过身来应了一声。 “动手!” 那羽林护卫军的首领亦是已经察觉到了曹老板的异样,瞬间意识到行动已经暴露,立刻决定提前动手,否则若是曹禀率人回防便再也没了机会。 也就在这个时候。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响起。 在场的所有人瞬间被这突兀而又震撼的动静震得身子一颤,但他们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轰!轰!轰!轰!……” 更多的巨响接踵而至,震得所有人的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十几声巨响过后。 “!!!” 原本嘈杂不堪的战场竟已是鸦雀无声,仿佛整个战场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冻结,甚至连那些伤员难以控制的呻吟都完全消失。 爆炸产生的光亮照亮了所有人的脸庞,包括那些已经死去的兵士。 曹老板的嘴巴不再召唤曹禀,只是微微张开,一脸呆滞的望着巨响传来的方向。 原本已经动手的羽林护卫军忘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全部立于原地回头望着巨响传来的方向。 跑去提醒吴良的戏志才呆若木鸡,良久才极为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眼中的瞳仁仍在不停的颤抖,仿佛三魂六魄都被震出了身体。 曹禀亦是完全忘了询问曹操忽然喊他所为何事,只是痴痴的望着巨响传来的方向…… 第六百三十八章 曹昂牛批!(4000) “嘤——嘤——嘤——” 被巨大的冲击力猛然掀翻在地,曹昂全然不知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耳朵里不断响起的一声高过一声的轰鸣。 而在的眼前,俨然已是一副人间炼狱的景象。 断肢、残躯、血肉飞的到处都是,偏偏曹昂的鼻腔之中却还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肉香气…… 好在吴良方才投掷黑火药很有分寸,直接选择丢入了张辽所部站位十分紧凑的阵中,因此爆炸的伤害几乎全都被张辽所部承受,反倒是冲在最前面的兵士与曹禀和曹军一样, 只承受了爆炸带来的冲击力,除了个别特别倒霉的家伙,绝大多数此刻都安然无恙。 而仅是这一次爆炸…… 曹昂看着眼前的人间炼狱,预估张辽所部的伤员与死亡人数至少应在三分之一,这对于任何一支军队而言,都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次重创! 而最重要的是。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之间,正常情况下这么多敌军哪怕只是站着不动, 他们恐怕也得砍上半天。 但刚才他却只看到了火光、听到了巨响、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巨大热浪, 张辽所部便已遭受到了如此重创,这是曹昂从军数载参与了无数场战事,哪怕做梦的时候都不敢想象的事情,简直犹如上苍之神力。 “!!!” 张辽方才始终立于后方督战,虽也感受到了爆炸引起的灼热而又强烈的冲击,但却并未似曹昂那般直接被掀翻在地。 但此刻,他的却是确实已经长成了“o”型,眼球亦是不自觉的向外凸出,轮廓刚毅的脸上写满了四个字——难以置信! 若说战争经验。 张辽出生于战事不断的雁门关,自幼就经历了大量的边塞战乱,少年时便成为雁门郡的郡吏,绝对比曹昂丰富的多。 但这样的战争,他却同样是头一回经历。 这根本就不是战争,这是屠杀, 而且是远胜于“砍瓜切菜”的屠杀,就像一场大火烧过枯黄的野草, 只听到“轰——”便已是一大片, 只是这一次烧掉的不是野草, 而是他从家乡并州带出来的亲兵。 张辽的心在滴血。 与其他的将领不同,他的军队在吕布集团中是最为特殊的一支“独立团”。 此事在《三国志》中便有记载,说他乃是“以兵属吕布”,仍然身负“北地太守”的朝廷官职,因此他的军队在吕布军中始终保持着相对独立的地位。 而这些亲兵便是他的个人“资产”,他曾亲口向这些从并州带出来的亲兵许诺,一定要带他们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虽然战事中难免伤亡,但张辽始终记着自己的许诺,对待这些亲兵极为珍惜。 而这一点,在张辽只带八百人便送给孙权一个“孙十万”的“美名”时,亦是有所体现。 那是他率这八百先等勇士一路喊着自己的名号杀入敌阵,一直杀到了孙权主帅旗下,吓得孙权退到一处山冢上不敢下来,而等孙权发现张辽的人马十分稀少时,孙权便又聚拢人马将张辽团团围住。 张辽不得不进行突围,可当他带着一部分人杀出重围时,却有一部分兵士掉队,被留在了包围圈之中,此时那些兵士急的大喊:“难道将军要舍弃我们了么?” 你猜张辽这时候是怎么做的? 他竟又立刻领着突围出来的人马转头杀入重围之中,只为营救那些掉队的兵士。 这一杀不要紧,吴军哪里见过如此勇武的人,一时之间竟再也不敢抵挡他的进攻,孙权不得不率领士气全无的吴军撤退,此战也被史书称作“权众破走”。 后世人们熟知的赵云长坂坡“七进七出”,那是《三国演义》杜撰出来的事迹。 但张辽如此壮举却是真正的史实。 从这件事上便可以看得出来,张辽对于自己手下的这些亲兵有多看重,甚至为了营救他们已是到了不顾自身安危的地步。 而现在。 虽然依旧不太明白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张辽却很无比清楚他手下的一众亲兵经历了什么,他们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可怕屠杀,那是这世上根本就不应该存在的恐怖力量,没有人能够抵挡…… “???” 原本正在想办法应对“虎豹骑”冲击的“陷阵营”统领高顺亦是诧异的回过了头,他距离较远并未看到那人间炼狱一般的情景,但方才黑火药爆炸是传递而来的光亮与巨响却也是令他吃了一惊。 非但是他,“陷阵营”的兵士亦是如此。 他们从未见过有什么东西能够发出如此巨大的声响与光亮,尤其是在战事之中,这令他们不得不怀疑,曹军使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武器。 最重要的是。 在这巨大的声响与光亮之后,张辽那边原本纷乱的喊杀声竟戛然而止,那是一种死一般的寂静,难道…… 如今唯一还没有彻底懵掉的便是“虎豹骑”,然而他们的处境亦是十分尴尬: “驾!驾!驭——驭——” “将军,马儿受到了惊吓,已经控制不住了,怎么办!” “驭——驾——混账畜生!” “诸将听令,即刻撤出敌阵,重振旗鼓再战!” 曹纯自己也已经无法完全驾驭座下的马匹,心知如此下去定是无法发挥重骑兵的优势,恐怕最终只会被“陷阵营”逐个击破吞没,只得使劲抽打着马匹向陷阵营阵外跑去。 好在这些受惊的马匹本来也就在向与爆炸声相反的方向逃窜。 再加上“陷阵营”此刻亦是受到了爆炸声的影响,竟还真就给他们逃了出来。 也是一直跑到几十米开外,曹纯才总算稳住了情绪,而后立刻便也关心起方才那爆炸声的来源…… “方才那巨响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仿佛感觉到大地都震了几震,周边房屋的屋顶亦是有些猛然塌陷了下去,这究竟是如何可怕的力量?” “不过孟德哥哥似乎还安然无恙……” 骑在战马之上,曹纯的视野自是要相对远上一些,越过“陷阵营”他已经看到了目前还并未被攻破的曹军阵营,心中总算是略为安定了一些。 …… 而此时此刻。 唯一没有大惊少怪的便只有吴良与瓬人军众人。 此刻没有谁比吴良更加清醒,眼见所有人都如同杀了一半待在原地,吴良连忙对前方的曹昂嚎了一嗓子:“子脩兄,还不趁胜杀敌,我为你掠阵!” 这一嗓子顿时惊醒了所有人。 谷鸃&/span>  众人的目光全都在这一瞬间汇聚到了吴良身上,再看到吴良手中的黑火药铜罐,虽然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却已经大约猜到了方才那巨响与光亮的来源。 吴将军?! 曹营的将领就算有人没有见过吴良,却也大部分都听过这个名字,毕竟自打这个家伙出现以来,每次庆功宴上他都会成为主角,虽从未上过战场,但却总是能够立下奇功,拿着最多的封赏,享受着曹老板最大的赞誉,甚至还将他招做了女婿。 如此令人羡慕嫉妒恨的传奇履历,自是时常成为将领们私底下口诛笔伐的对象。 而对于瓬人军,他们便又比较陌生了,毕竟瓬人军乃是曹老板此前秘密组建,从未公开对外宣传过,并且瓬人军这个名字一听便是一支杂牌匠人军队,哪怕听到了也基本没有人放在心上。 所以…… 奇功! 若方才那可怕的巨响与光亮正是吴将军所为,而曹老板能够在这次几乎没有任何胜算的叛变中生还,吴将军非但是曹老板的救命恩人,还将挽救所有曹营将领那因为曹老板身死而变得未卜难料的前途,某种程度上将,吴良也是他们的恩人! 如此奇功,足以令他躺在功劳簿上舒舒服服的瘫着,还过着比任何将领都富足无忧的没好日子! 如此想着。 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众人却依旧无法按捺下心中那如同海啸一般汹涌的好奇,目光灼灼的望着吴良手中的黑火药铜罐,恨不得立刻跑上前去向吴良请教。 “!” 而吴良这一嗓子总算是瞬间惊醒了曹昂。 曹昂立刻推开那具此前被他砍杀、却因为冲击力掀过来此刻脑袋正埋在他跨间的死尸,跳起身来手中的大刀直指阵后张辽厉声大喝:“叛贼张辽听着,我父知你勇武惜你才华,因此方才故意留手只为给你一个教训,望你迷途知返速速束手归降,否则非但你死无全尸,这些将士亦将落得相同的下场,即刻回答我,降还是不降!” “卧槽?” 吴良顿时愣住。 他是真没想到曹昂居然反应如此之快,竟在转瞬之间便给自己加了这么多戏,还试图以此狐假虎威来劝降张辽! 高! 实在是高! 吴良是第一次与曹昂再战场上并肩作战,也是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了曹昂真正的厉害之处! “……” 张辽亦是回过神来,动了动嘴却并未说出话来。 这已经充分显示出了张辽内心的纠结,降与不降差别只在于一个字,说出口来并不难,但这一字之差将要付出的代价却是天差地别。 若是内心毫无动摇,张辽便应立刻命麾下兵士重整旗鼓,而不是光动嘴未出声。 “既然你做不了决定,那么便由我来替你做决定罢!” 曹昂目光一寒,似乎并不在意张辽降还是不降,当即举起了另外一只手作势准备下令攻杀:“诸将听令……” “且慢!” 望着满地的断肢残躯,以及麾下那些或者却已明显因为这恐怖的神秘力量而丧失了斗志的亲兵,张辽似是发狠一般咬着牙喊出声来,接着竟当着众人的面抱拳单膝跪下,低头说道,“我降了,自此愿为使君效命。” 不战而屈人之兵! 曹昂牛批! 吴良立刻在心中给曹昂点了个大赞,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方面他的确不如曹昂,因为面对同样的情况,他只会想着将敌军杀光永绝后患,而不是借机劝降。 不过这年头许多豪杰则都会去做与曹昂一样的事情。 毕竟乱世之中壮丁的数量是有限的,并且还在随着战争这台绞肉机器的运作而不断减少,因此只要有机会将敌军劝降收入自己麾下,他们都会尽量如此施为,同时也是在避免己方有生力量的损伤。 当然,劝降也是要分人的。 张辽是否忠心于吕布其实真不好说,尤其当他做出“以兵属吕布”的决定时,这便已经不是忠心不忠心的问题了,而是两个独立的势力互相联盟的关系,所以根本谈不上忠不忠,最多也就是义不义的问题。 不过历史上张辽归降曹老板之后却是极为忠心,至少不再认为自己是“独立团”,更为曹魏开疆扩土立下了汗马功劳。 “……” 见主帅已经认降,张辽麾下的那些兵士的表情亦是复杂了起来。 不过任谁的看得出来,他们的脸上并无愤怒之色,更多的还是无奈与理解,他们忠心于张辽,而亲身经历过了那恐怖的力量,他们也清楚张辽为何做出如此决定。 终于。 “当啷!” 一名兵士松开了手中的兵器,跟随张辽单膝跪在了地上。 接着兵士们一个个开始放下兵器,一个一个默默的低下头单膝跪下。 没有人反抗。 没有人挣扎。 也没有人铁骨铮铮。 他們跪的虽是曹老板,但真正屈服的却是黑火药,那是他们无法抗衡的力量,确切的说是人类无法抗衡的力量。 与此同时。 “大将军饶命,我等方才险些酿成大错对大将军刀兵相向,但这都是陛下的旨意,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请大将军饶我等不死。” 那原本已经下令动手的羽林护卫首领此刻竟也连忙单膝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的对曹老板表态。 “大将军饶命!” 其余羽林护卫亦是纷纷放下兵器下跪。 他们亦是被黑火药的威力吓破了胆,再加上张辽归降大势已去,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 “……” 曹老板此刻已经没了危机,终是眯着眼睛看向了不远处面色复杂又不知所措的献帝…… 第六百三十九章 “狐假虎威”(4000) 曹老板这一眼横过去,献帝瞬间恐慌了起来,连忙卷着袖子一脸委屈的向曹老板解释:“大将军,休要听这小人胡说!大将军不辞辛劳前来勤王,吾心中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命人伺机害大将军姓名,这小人定是听了旁人的指使,见害大将军不成, 因此将罪责全部推到吾身上,大将军千万不能信他,吾断然不可能害大将军啊!” “呜呜……” 献帝的那些女眷与侍女此刻亦是吓得战战兢兢,有些甚至已经耸着肩膀哭了起来,只怕曹老板雷霆一怒。 她们怎会不清楚,倘若献帝没了,她们中的绝大部分要一同陪葬。 就算能够苟活下来,定然也会过得生不如死。 “大将军明鉴,末将所言句句属实,若是有半句谎言,末将便头顶生疮脚下流脓,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那羽林护卫头领见献帝竟瞬间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并且还倒打了一耙将他卖了个彻底,自是越发不肯认命,又连忙情真意切的对曹老板发起了毒誓。 “……” 眼见献帝与那羽林护卫头领各执一词,其实曹营众人心里透彻的似明镜一般。 那羽林护卫头领一看就不是什么硬汉,倘若没有人指使,仅凭他手下的那么几十个人,他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断然不敢对曹老板不利。 何况此事一看就有一整套计划, 与吕布的忽然反叛乃是一招连环计。 而这种层次计划也绝不是羽林护卫头领那种身份的人有资格参与的,因此相比较而言,丁然还是献帝的嫌疑更大一些,甚至说不定他就是这次反叛事件的主谋,就连吕布都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这次献帝怕是玩大了,不知曹老板什么想法……” 吴良心中亦是暗自思忖。 “明公……” 见曹老板此刻依旧死死的盯着献帝,戏志才隐隐有些担忧之色,又折返回去来到曹老板身边,想要轻生与他说些什么。 而与此同时。 已经有几名近卫手持利刃控制住了那个羽林护卫头领,同时也有几名近卫呈包围的态势来到了献帝献帝附近,只等曹老板一声令下。 虽然这些近卫的人数十分有限。 但已经被黑火药震破了胆的羽林护卫已经全部主动缴械,献帝那边更是没什么战斗力,再加上张辽所部已经全数归降,他們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只有引颈待戮。 然而还不待戏志才说些什么。 “你这逆贼好生大胆,非但意欲行刺于我,竟敢出言污蔑陛下,其罪当诛,斩!” 曹老板依旧目光冰冷的盯着献帝,口中说出的话却是直指那个羽林护卫头领。 “诺!” 曹老板的近卫应了一声, 手中利刃已是高高举起。 那羽林护卫头领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口中却更加急切的向曹老板告饶,能说的不能说的一股脑往外倒:“大将军饶命,末将真是受陛下指使,陛下还许诺只要办成了此事,末将便是大汉最大的功臣,要封末将……”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 只听“唰”的一声,羽林护卫头领的人头已经滚落在了地上,断颈处的血喷出一米来高。 而那颗滚落的人头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离体,在地上滚落的同时竟还说出了最后两个字:“卫……尉……” 接着他的瞳孔便已经迅速散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再也吸不进一口气…… “呀!” 献帝的女眷中,有人吓得惊叫了一声,接着又连忙掩住了嘴巴。 这一刻,连此前那呜呜咽咽的哭声的都已经完全消失,只怕哭出声来吸引到曹老板的注意,接下来倒霉的便是她们。 “咕噜!” 献帝那尚未发育出喉结的喉咙亦是涌动了一下,战战兢兢的对曹老板说道:“大将军,这小人一派胡言,此人无德无才,吾怎会如此许诺于他,何况卫尉一职何其重要,吾又怎能擅作主张,定要与大将军商议过后再做主张。” 这就多少有那么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了。 不过这番话中也有着极为明显的向曹老板妥协与示好的意思,这是为了平息曹老板的怒火,主动将部分权力交到了曹老板手中。 听到这话。 曹老板那寒意纵横的脸才终于略微有了一丝温度,拱手对献帝施礼道:“陛下尚且年幼,难免受别有用心之人左右,臣如今被陛下封作大将军,便有义务在旁辅佐陛下,免得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做出些于朝廷与天下不利的事来……既然陛下也是这个意思,臣只有斗胆领命,今后定当励精图治,断然不敢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大将军乃国之重臣,有大将军在旁辅佐,吾亦安心许多……” 献帝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点头说道。 “厉害了我的曹老板……” 吴良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亦是佩服曹老板那可怕的冷静。 曹老板不可能猜不到献帝在这件事中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他那样的人更不可能不想杀献帝,可他却更知道自己这次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又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他所作的任何一件事,都在为达成此行的政治目标服务,哪怕明知献帝想害他,他也能够忍耐下来。 下一刻。 曹老板已经完全将此事放到了一边,而后快步向前走去,径直穿越了那一片黑火药爆炸留下的断臂残肢,也穿越了那一片放下兵器跪在地上的张辽所部兵士,一直来到向张辽走去。 这可吓坏了他身旁那些个人数稀少的近卫,也吓坏了曹昂与随行的将领谋士。 “明公……” 近卫一脸紧张的跟在曹老板身旁,盯着张辽所部兵士的一举一动,丝毫不敢疏忽大意,只怕有人心怀不轨突然暴起。 “父亲?” 谷訸&/span>  而曹禀更是立刻命人冲上前去抓紧收缴那些兵士放下的兵器,自己则带着一些精兵围在曹老板身侧,免得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如此不管不顾,一直来到张辽面前,曹老板才终于停了下来。 “文远快快请起,你的勇武善战我是早有耳闻,因此心中一直盼着有朝一日能与你公事,如今你愿归降于我,真是喜从天降,幸甚之至,幸甚之至啊!” 说着话,曹老板已伸出双手扶住了张辽的手臂,而后微微用力将他托起,脸上的笑意与欣赏之意溢于言表。 “曹将军……” 张辽也完全没想到曹老板竟会在这种情况下亲自前来搀扶,顿时有些受宠若惊,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不必多言!” 曹老板大大方方的拉住了他的手,笑着摇头说道,“此前你我立场不同,各为其主各行其事,发生些冲突亦是情理之中的事,并无对错好坏之分,如今你愿追随于我,此前的事自是应当一笔勾销,今后同心同德便是……还有你麾下战死受伤的这些兵士,此前他们是我的敌人,我自然不能也不敢留情,但如今他们愿与你一同追随于我,我便该对他们负责到底,等这次的事情完结,你将伤亡兵士的名册统计出来递交于我,我会令他们享受与曹营兵士相同的伤亡抚恤。” “多谢将军!” 不提那些死去的兵士还好,一提那些拼凑起来都难兵士,也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悲伤,张辽的眼睛瞬间通红,当即拱手对曹老板拜道,“将军大人大量胸怀浩瀚,辽只恨没早些结交将军,自此甘愿为将军肝脑涂地!” “好!哈哈哈,好,今日我又喜得一员大将!” 曹老板欣慰大笑,但很快便又守住了笑意,回头看向陷阵营所在的方向,正色说道,“文远,你与那高成德交情如何?” 高成德? 吴良当然知道曹老板说的是陷阵营统领高顺,不过《三国志》中并未记载高顺的字,因此高顺的字一直是一个谜。 原来是字成德,吴良暗自将此事记在了心中,以后刻史用得着。 “成德兄为人正直、练军有道,以身作则、作战英勇又不缺智谋,不瞒将军,在吕布麾下的将领中,辽最钦佩的人便是他,没有之一。” 张辽拱手答道。 “我与他虽然没有来往,却也听说过陷阵营的威名,统帅乃是一军之魂,既然陷阵营声名在外,那么作为统帅,高成德定然也非池中之物。” 曹老板微微颔首,接着又一脸惋惜的道,“如此英雄与如此强军,若是毁于今日便太可惜了,文远,我实在不愿做出如此暴殄天物之事,你可有什么办法教高成德与陷阵营免于今日的灭顶之灾?” “将军的苦心辽已明白,辽愿亲自前去劝降于他,只是成德兄平时为人固执刚毅,辽只能尽力为之,成不成尚不好说。” 张辽闻言自是主动将这件事揽了过去。 “陷阵营今日的命运便全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曹老板语重心长的道。 “曹将军有好生之德,辽当尽力为其说明厉害,希望成德兄能够明白将军的苦心。” 张辽已经有些被忽悠瘸了,居然将曹老板当成了好人。 他哪里知道,曹老板此刻也是在“狐假虎威”,将黑火药的震慑效果运用到了极致,就好像现在正被包围的是吕布所部,他爱惜吕布麾下那些将士的性命,才一直隐而不发一般。 “子脩,你为文远将军掠阵!” 曹老板心满意足,又拍了拍张辽的肩膀以示鼓励,回头对曹昂嘱咐了一句,这才迈开脚步退回了中军。 回来的过程中,曹老板终于看向了吴良与瓬人军。 看得出来,此刻他对吴良与瓬人军兵士手中的铜罐亦是十分好奇,而且是那种抓耳挠腮的好奇。 但最终他也只是深深的看了吴良一眼。 并未走向吴良主动询问,也并未将吴良召过来,而是尽量保持着淡然的姿态走到了戏志才身边,在外人看来仿佛他早就知道黑火药的存在,只是不到非常时刻不曾使用一般。 “……” 吴良还在想事后应如何解释,而曹老板现在不问倒也并未出乎他的预料。 如今这地方人多眼杂,连个私下说话的地方都没有,曹老板又怎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询问黑火药的事情,此事非同小可,哪怕只有只言片语被旁人听了去,曹老板亦会有所担心……这种东西掌握在自己手中就好,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 片刻之后。 张辽与曹昂已经率军来到后方阵前,与陷阵营相隔几十米的距离相向而立,张辽更是在曹昂的陪同下主动走出阵外,好教高顺能够看得更清楚一些。 “?” 而高顺见到自曹营中走出来的张辽,脸上立刻露出了疑惑之色。 他只听到了那巨大的声响与火光,却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为何只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张辽便已经与敌将站在了一起,并且看起来还不像是被挟持的样子。 所以…… 张辽这是降了么? 高顺心中震惊不已,这是什么情况,为何张辽竟降的如此轻易? 他既与张辽交情不错,自然也对张辽有些了解,在他心目中,张辽绝对是那种心高气傲的人,也是因此,他在吕布帐下才会始终保持“独立团”的状态。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屈服? “成德兄,方才那震天动地的动静你该是听到了吧?” 张辽倒十分坦荡的为高顺描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就那一声动静,我麾下便至少有三百亲兵阵亡,他们的肢体散落了满地,这情景我恐怕用尽一生都无法忘怀,而曹将军并未将我等赶尽杀绝,还亲自出来以礼待我,所以我降了……曹将军知道你是一员猛将,也知道陷阵营的威名,他不愿你与陷阵营埋骨于此,因此希望我来劝一劝你。” “我知道成德兄你的性子,因此我还是不劝你了,免得被你唾骂嫌弃。” “我只是想出来告诉你,这仗我打不了,你也打不了,你可以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但请不要用麾下兵士的性命来成全你的忠义之名。” 第六百四十章 有屎以来最有味道的震慑(4000) “……” 听了张辽的话,高顺面色又是变了一变。 张辽麾下亲兵九百余众,对外号称千人。 而他的陷阵营共有七百余人,亦是对外号称千人。 一瞬之间折损三百余人……高顺并非第一天领兵,如此规模的伤亡对于任何一支军队而言,都绝对称得上是毁灭性的打击,剩下的兵士就算还能喘气,亦是已经士气全无, 哪怕督战队不断斩首后腿兵士都止不住退事,甚至将那些兵士逼急了立刻便会发生兵变。 难怪张辽竟投降的如此轻易。 他这不根本就不能算作投降,确切的说应该是战败被俘…… 但尽管高顺的脸色已经变了,却也只是张了张嘴并未说话,谁也不知他心里究竟是什么想的,是否会向黑火药屈服。 而与此同时。 高顺身后的那些身披重甲的兵士却是已经淅淅索索的交头接耳起来,他们亦是被张辽口中说出的消息所震惊。 那巨响究竟是什么东西? 为何竟能在瞬间造成如此可怕的伤亡。 虽然陷阵营在装备上要比张辽的亲兵精锐的多,但张辽的亲兵战斗力却也并不弱,因为他们皆是自并州起便跟随张辽四处征战的老兵,战斗经验非常丰富,互相之间也早已形成了默契,战斗时总能互相照应减少伤亡,同时配合起来杀敌也更利落,哪怕陷阵营也不敢说能够碾压张辽所部。 想到这些,这些兵士心中已经不自觉的生出了恐惧与不安的萌芽。 张辽所部瞬间折损三百余人,那么那东西要是用在他们身上呢,他们又将折损多少人,又当如何应对? “高将军。” 曹昂见高顺神色变化颇大却并未说话,觉得高顺应是已经犹豫, 于是也立刻上前一步趁热打铁道, “吕布虽有虓虎之勇,但无英奇之略, 为人又轻狡反复,此前他已为了一己私心亲手害死两任义父,如今又打算暗害我父,如此不忠不义之人比遭天下人唾骂,你忠心于他虽是忠义有嘉,但怕是也难免落得一个不辨是非的名头,请高将军三思。” “……” 高顺闻言眉头又紧紧的皱了起来,依旧只是动了动嘴唇却并未说话。 而看到这一幕。 “这就是传说中的高顺么?” 吴良心中却是有些不解了,陷阵营可是有“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威名的精锐部队。 而一支装备精良的精锐部队,亦是需要一个杀伐果断、决策过人的将领统率才能够发挥出作用,两者缺一不可。 似高顺如今这犹豫不决、优柔寡断的模样,怎么看都不想是一个合格的统帅,至少在局势千变万化的战场上,这样的人恐怕只会屡屡错失战机,再精锐的部队也难以发挥出实力,甚至一不小心便落得一个身陷敌阵全军覆没的下场。 与此同时。 “明公,除了张辽与高顺,吕布麾下仍有数千兵马严阵以待,万不可在此处耽搁太久……” 见张辽与曹昂上前劝降似乎没什么成效, 戏志才立刻拱手对曹老板劝诫,最后却又以极低的声音补了一句,“张辽动之以情,子脩晓之以理,主公现在应再给他些压力,如此三管齐下,方可助他尽快做出决定,倘若如此都无法令他降服,主公便也只能弄假成真,将陷阵营歼灭速速出城。” “我还是更想收服这陷阵营,抛开高顺与那些兵士不谈,光是近千副万金难买的重装甲胄便已令我心中向往。” 曹老板蹙眉说道,“因此这压力不能由我来给,如此并不利于我收入陷阵营,倘若高顺果真迫于压力降了,我恐怕也会在他心中留下一个不佳的印象,今后很难用的放心。” “明公所言极是,我倒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戏志才点头认同,接着眼睛一斜望向了他为曹老板推荐的人选。 “有才?” 曹老板双目一亮。 “正是明公的宝贝女婿,有才的口才放眼曹军之中无人可出其右,又有我尚且不及的急智,再加上那……不知名的神物在他手上,由他来胁迫高顺再合适不过。” 戏志才说道。 “但有才不喜战事,这是不是……” 曹老板竟还记得吴良曾经表过的态,也的确是对吴良上心了。 “不喜战事方才也已经被迫出手了,有才定是将明公看的极重才会如此,明公与有才真是父子情深啊,何况招降这种事不算是战事,而应属于政事。” 戏志才像一只老狐狸一般笑了起来。 “你说的有理!” 曹老板亦是与他相视一笑,接着便将命近卫前去将吴良召来。 …… 吴良也想近距离接触一下高顺,从而验证心中的不解。 于是曹老板召他过来交代任务,吴良只是象征性的推脱了一下便应了下来,接着便拿起一支点燃的火把,端着一个铜罐来到了阵前。 在他走动的过程中,曹营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那个铜罐之上,那叫一个望眼欲穿。 他们都想知道那个铜罐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有如此可怕的威力。 但此刻曹老板能够沉得住气。 他们自然也不敢乱开口询问,只怕这是曹老板隐藏许久的秘密,就像曹纯率领的那支刚有百人的虎豹骑一般,问多了反倒对自己不好。 如此来到阵前,吴良看了高顺与陷阵营一眼,也没说多余的话。 接着他便当着众人的面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城内百姓常用的旱厕,不紧不慢的点燃了引线,一甩手将其扔进了旱厕当中。 当然。 肯定不是直接扔进粪水之中,而是扔在了上面那干燥的蹲坑横板上,否则一不小心将引线打湿,他这一炮就成了哑炮,自然也就装不起来了。 接着吴良像个真男人一样潇洒回头,心中莫数了五个数。 五个数结束。 他刚好走到了曹昂与张辽身旁。 “……” 看到这一幕,高顺与陷阵营兵士皆是一脸疑色,表示不明白吴良究竟在做些什么,只是看起来貌似很不简单。 下一刻。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那个用石头垒起来的旱厕瞬间四分五裂。 而铜罐那本该被炸得四处纷飞的铜罐碎片,则全部被旱厕的石头墙壁抵挡了下来,并未飞射出来造成误伤。 与此同时。 谷誗&/span>  大量的粪水也被炸飞出来四处散落,随之飘散出来的气味那叫一个够劲,可谓见者反胃闻着掩鼻,简直不忍直视。 这绝对是一次有屎以来最有味道的震慑。 “……” 曹老板不由的蹙眉。 这孩子……你他娘的炸什么不好,非要去炸那旱厕,敢不敢再他娘的恶心一些?! 他甚至有那么点后悔教吴良去办这件事,如果换一个人,起码能够将此事办的符合外交礼仪一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曹家平时就这么粗俗,这么贴近生活呢? 我们也是士族好吧! 我爷爷是侯爵,我爹做了太尉,我祖先也曾官拜大汉丞相,我们平时很讲究的好吧,从来不玩这种污秽的东西! “……” 戏志才也是一脸的意外,这操作的确别具一格,像是吴有才能办出来的事。 正值众人目瞪口呆之际。 “呕——哇!”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这给力的气味与摄人心魄的画面,一不小心将隔夜饭给吐了出来,瞬间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然而他們哪里知道。 吴良之所以选择旱厕,乃是因为旱厕一目了然,可以确保里面没人无关的百姓,并且旱厕通常会用石头堆砌成墙围出一个狭小的空间,能够有效的阻挡铜罐碎片四处乱飞,同时石墙瞬间崩塌开来也可以使得爆炸效果显得更加直观,更加震撼。 果然。 “……” 看到这一幕,高顺与陷阵营兵士已是一脸的震撼。 只是究竟震撼的是这满天飞屎的可怕画面,还是黑火药爆炸的惊人威力,那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吴良也懒得理会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当即目光冰冷的望向高顺,直截了当的问道:“高将军,我们赶时间,因此我只能给你三息考虑,若降你便速速归降,我们皆大欢喜,使君向来惜才定会重用于你,若不降也劳烦你给句痛快话,我们便只能踏着你们零碎的尸首继续前进了。” 其实直到此刻,吴良对于劝降高顺这件事也依旧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历史上曹老板水淹下邳之后,活捉了吕布、陈宫与高顺。 当时吕布表示愿意为曹老板效力,刘备在一旁故意提到了丁原与董卓的下场,于是曹老板决定杀他。 而陈宫则是宁死不降,曹老板也只能杀他。 当问到高顺的时候,曹老板其实是真心想将他收入麾下,但高顺却沉默不语,最终曹老板也只能杀了他。 这段史实足以说明高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陈宫誓死不降,那是因为曹老板杀了他的至交好友便让,与他有恩怨。 而高顺则与曹老板无冤无仇,何况他的主公吕布都想投降,只是曹老板不受罢了,因此吴良实在想不通高顺不降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只能归咎于这个人过于死板,过于愚忠。 这样的人。 仅凭三言两语断然难以招降,就算当面展示了黑火药的威力,也未必便能够起到作用。 不过吴良依旧选择了这么做,他虽不求能够将高顺招降,却也希望震慑到陷阵营的兵士,这些人若是不想死,也一样可以做一些事情……毕竟三国史上,下属为了活命倒戈相向的事情并不少见,曹老板水淹下邳时,吕布虽然败了,但吕布、陈宫与高顺能够被活捉,主要还是因为属下将领的临阵倒戈。 再一次见到黑火药的威力,又看吴良不像是在开玩笑。 张辽神色一紧,又连忙对高顺劝道:“高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身后的兄弟考虑,请务必三思啊!” 屎味无孔不入,弥漫在每一个人的鼻腔之中。 吴良此刻也有些后悔,心想是不是应该戴上防毒面罩,毕竟后世的科学令他明白,他之所以能够闻到屎位,是因为这些陈年老屎的分子正在随着呼吸进入他的鼻腔,接着再进入他的体内,与吃无异。 但对于现场的所有人来说,此刻的气氛却是令人窒息。 尤其是高顺与陷阵营,虽然吴良那有屎以来最有味道的震慑略微有些儿媳,但黑火药的威力却也是真真切切的体现了出来。 他们终于明白张辽那瞬息之间湮灭的三百余名亲兵究竟是怎么没的了。 所以…… 高顺的嘴唇又动了动,动的幅度明显要比之前的每一次都大,这是终于要表态了么? 众人虽各怀心思,但此时此刻却全都凝视着高顺的嘴巴,等待着他那决定了许多人生死的答案。 终于。 “不降!” 高顺语气强硬的说出了两个字。 而这两个字便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使得他整张脸都已涨得通红,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十分急躁,甚至有些狰狞。 “唉……” 听到这个答案,张辽心中顿时一片冰凉,深深的看了高顺最后一眼,叹着气摇着头无奈的退到了一旁。 “……” 曹老板眼中亦是划过了一抹失望之色。 话说到这个份上,恐怕也只有强攻一途可选了,可惜了这样一名忠心的将领,为何忠心的不是我啊…… “执迷不悟……” 曹昂亦是一脸阴郁,这样的人作为敌人虽然可恨,但也有可敬的一面,只是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只有拼死一战了。 “……” 而吴良则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期待着陷阵营的兵士发生兵变。 结果就在所有人以为此战不可避免的时候。 “……又、又、又、又、又能如、如、如何?” 高顺竟主动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单膝向曹老板的方向跪下,垂头说道,“我、我、我、我……唉!” 啪! 高顺忽然变得气急败坏,一巴掌抽在了自己那笨拙的嘴巴上,脸上的表情焦躁的无以复加。 第六百四十一章 偏方(4000) “这?!” 见此状况,吴良始料未及,顿时愣在当场。 而且不光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完全雷同的表情,任谁也没想到高顺居然会来这么一个大喘气,狠狠的闪了一下众人的腰。 与此同时。 吴良也已经看出了高顺的问题,这个家伙并不是故意大喘气, 而是……口吃?! 并且还是非常严重的口吃,连将一句完整的话说出来都十分困难。 但吴良觉得也不一定平时便是完完全全的口吃,因为据他所知,后世有些人的口吃症状只有在紧张的时候才会出现,并且越紧张就越严重,而在平时相对而言就要好一些, 最起码不至于无法与人交流。 否则他若是平时就这个样子,那肯定是万万不能领兵的。 而方才张辽说过他与高顺有些交情, 却并未提到高顺有如此严重的口吃,这说明张辽可能在平时与高顺交往的时候便没有发现他的这个毛病。 否则张辽此刻怎会也是一副始料未及的表情,为何不教曹老板再给高顺些时间呢? 所以。 吴良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极其黑色幽默的画面。 历史上曹老板活捉了吕布、陈宫与高顺之后,对高顺生出了招降之意,因此特意来到高顺面前问他是否愿意归降,是否愿意为他效力。 “不降!” 高顺斩钉截铁的道。 “好!高将军果然是忠义之士,我成全你,斩!” 曹老板顿时对高顺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对身旁的刀斧手摆了摆手,一边满心惋惜一边扭头就走。 “……又、又、又……” 高顺顿时心急如焚,心里喊着曹老板你大爷的,你倒是有点耐心等老子说完啊,可惜嘴上却半天都没有办法将想说的话说出来,而且越是紧张便越是说不出来,彻底进入了难以好好说话的死循环。 于是。 “唰!” 刀斧手手中大刀已经落下,一代猛将的脑袋滚落在了地上, 嘴巴还在机械而艰难的“又”了几声,最终落得一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当然。 也有可能细节上与吴良脑补出来的画面有些出入,毕竟史书中的准确记载是:“曹老板招降高顺的时候, 高顺的表现是‘沉默不语’”。 不过高顺既然现在能够投降,便说明他对吕布并没有那么愚忠。 那么历史上面对曹老板的铡刀时,高顺应该也是完全可以做出投降的决定的。 因此尽管史书中对此语焉不详,但吴良依旧有理由认为高顺最终“拒降”而被曹老板杀害,与他这口吃的毛病应是有着直接的关系。 “……” 如此之下,现场的气氛变得极为古怪,似乎每一个人都被高顺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大喘气闪到了腰,半天没有人发出一丁点声音。 如此至少沉默了5秒钟的功夫。 “成德快快请起!” 曹老板终于反应了过来,顿时大喜过望快步走上前去,在曹昂与几名的守护下径直来到高顺身边,已久似方才受降张辽那般双手托住了高顺的手臂,“今夜我又得成德如此猛将一员,可谓如虎添翼,那吕布小儿又凭什么与我为敌,哈哈哈哈!” “……” 而与张辽不同的是,高顺站起身来,却并未似张辽那般对曹老板表忠心,依旧只是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成德不必多言,你的衷肠我心中已有感受。” 曹老板既然已经知道了高顺有口吃的问题,自然不会计较这些,还立刻为高顺寻了个台阶大笑说道。 而与此同时。 吴良为了证实一下心中的猜测,则是已经悄然来到了张辽身边,施了一礼笑呵呵的对他说道:“张将军见礼了,可否容小弟厚颜与你打听一件事?” “吴将军但问无妨。” 张辽面露意外之色,不过他曾在鄄城的庆功宴上见过吴良,因此也知道吴良在曹老板心目中的地位,再加上吴良还是那可怕铜罐的所有者,张辽对他还有些忌惮,因此还是十分客气的还了一礼点头说道。 “张将军与高将军乃是旧事,此前可曾发现高将军有口吃的毛病?” 吴良正色问道。 张辽不由的看了吴良一眼,但见他面色正常,不像是在取笑高顺的意思,这才答道:“倒不曾发现,此前只是觉得高将军说话语速略微慢一些,平时也较为沉默一些,却也能正常与我说话,不知吴将军为何格外关心此事?” 若是如此,那便是心理上的问题了。 即是说不紧张的时候症状并不明显,只要一紧张起来就犯口吃,而且越紧张症状就越严重。 难怪史书中还记载高顺“不好饮酒”。 很多人可能认为饮酒能够令人舒缓情绪,从而缓解口吃的症状,但其实这种想法是错误的,饮酒非但不能缓解口吃,还会令口吃变得更加严重。 君不见哪怕是一个没有口吃的人,喝了酒也会变成大舌头? 而高顺最为一名口吃患者,定是知道饮酒之后便会暴露自己的缺陷,因此才“不好饮酒”。 “倒也没什么,我只是恰巧听说过一个缓解此症的偏方,因此想着多了解一些情况,若是情况符合,说不定能够为高将军提供一些帮助。”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他的确知道一个缓解口吃的偏方,不过并不是为了帮助高顺,而只是想求证一下心中的猜测而已,只不过话赶话说到这里,吴良只能如此顺势说道。 结果张辽听到这话却是一愣,接着颇感兴趣的说道:“吴将军所言是真的么?若是如此回头我便将成德领来向吴将军请教,若是吴将军果真能够帮到他,那对他来说定是人生一大幸事,只怕要将吴将军当作再生父母了!” “张将军言重了,我这偏方还并未得到证实,恐怕未必便真的有效。” 吴良下意识的推脱道。 “那也可以一试,就拿成德来试吧,他定然也是求之不得!” 张辽却不依不饶的道。 话说到这一步,吴良知道再推脱下去就有些不太好看了,心中虽然后悔刚才不该多嘴,但想想此事对自己来说倒也并没有任何损失,便含糊的应了下来,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试上一试吧,不过张将军与高将军多起此事时,最好将丑话说在头里,免得回头我这偏方对他无用,他失望之余,又要对我生出怨恨了。” “吴将军放心!此事我来办,定不会令吴将军陷入两难之境。” 张辽当即拍着胸膛许诺。 …… 谷衇&/span>  说话之间的功夫,曹老板那边也是已经完成了对陷阵营的收编。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编的,他只是美滋滋的接受了高顺的归降,依旧将陷阵营的指挥权交还到了高顺手中。 与此同时,曹老板还立刻便给高顺下了一道命令。 要求他的陷阵营作为先锋攻打北城门,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开城门,只要能够突围出去,形式将立刻发生逆转,到时候被围的便成了吕布。 而以现在的战况。 重甲加身、步步为营的陷阵营去做先锋自是最为合适,毕竟从城内攻打城门不比城外,只要能够杀到城下,控制住了城门的绞轮,打开城门相对要容易很多。 高顺受命,陷阵营很快便已调转方向向北城门杀去。 而曹纯率领的百余名虎豹骑则继续游走于两翼,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及时进行支援。 剩下的曹军与张辽所部则接管了中军与殿后的职责,使得曹老板的处境变的更加安稳。 这全都是黑火药的功劳。 在这之前曹老板想都不敢想,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局势便会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吕布手下最精锐的陷阵营与张辽所部尽为自己所用。 拥有这样的战力,曹老板就算是不再突围,就在城内与吕布决一死战,恐怕也未必便没有胜算。 只不过曹老板同时也是个十分稳健的人。 城外有大军驻守的情况下,只要他突围出去局势便将变成碾压局,他除非脑子秀逗了,才会非要留在城内与吕布打这种势均力敌、胜负不明的战争。 …… 接下来的突围之路走的便顺利了许多。 吕布所部应是已经收到了张辽与高顺双双倒戈的消息,因此士气大减全都收缩了起来,以至于前往北城门的途中再也没有遇到任何敌人。 甚至抵达北城门的时候。 都根本用不着吴良再次祭出黑火药,仅凭一个陷阵营便已经轻松攻到了城下,直接将控制城门的绞轮摧毁,使得城门轰然倒下。 而那些驻守城门的吕布所部军队,见势不妙竟也都纷纷投降。 这便叫做兵败如山倒。 此前张辽麾下亲兵伤亡瞬间达到三分之一,便令他与剩下的亲兵完全丧失了斗志,不得不接受兵败的事实。 而对于吕布所部而言,张辽所部与陷阵营一同倒戈,同样是难以承受的巨大损失。 足以令所有人都丧失斗志,根本就没办法继续抵抗下去。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 在这个过程中,吕布却从头到尾都不曾现身,好像彻底人间蒸发了一般。 当然。 也有可能吕布方才从曹营悄悄溜走之后,去的是南城门而并非北城门,再加上张辽与高顺投降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率兵前来支援。 总之。 这场突围战打的根本没有任何难度,仅仅只是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曹老板等人便已经安然无恙的走出了北城门,与早就察觉到城内异动前来支援的曹仁所部完成了会师。 而吴良与瓬人军自然也跟随曹老板一同出了城。 不过此时,曹老板反倒没有了将吴良叫到身边细细询问黑火药的功夫。 命曹仁派人将瓬人军与献帝一同送入城外的营地之后,曹老板立刻又亲自领兵开始围攻安邑城,他要借助这个机会一举将吕布所部瓦解,能够纳入麾下扩充实力的便接纳,不能纳入麾下的便直接歼灭,永绝后患。 而在前往营地的过程中。 吴良却仍旧面临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他原本以外只要能够完成突围,到达安全的地方之后,典韦的凶煞也会自然而然的化解。 可当他再次来到马车前面,教甄宓再次为典韦相面之后却才发现,典韦那已笼罩七窍的凶煞之气依旧没有消失,即是说即是已经脱离了险境,典韦却依旧没有脱离危险。 “这……” 吴良真心有些不会了。 已经完成了突围,如今他们正前往曹营腹地,这里不知道有多安全,他实在想不通究竟还有什么能够威胁到典韦的性命。 不过既然甄宓这么说,他又怎敢放松警惕。 只得继续教典韦继续屈身马车之中,命杨万里与瓬人军兵士继续小心戒备,直到那凶煞之气消散为止…… 会不会是天道的“系统延迟”? 担心的同时,吴良心中还抱有这么点侥幸心理,如果真是“系统延迟”就好了,前往不要出什么岔子。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不远处有两个人主动向他们走来。 “站住!” 杨万里与瓬人军兵士立刻提高了警惕,一边悄然将“战国连发弩”对准了他们,一边大声喝道,“没有吴将军的允许,谁敢再多走一步,便休怪我们手下无情!” “?” 吴良循声望去。 这两个人不是旁人,正是不久之前才投靠了曹老板的张辽与高顺。 曹老板率军剿灭城内吕布残余,如今兵马足够的情况下,张辽与高顺这样的吕布旧部便被暂时收缴了兵器装备,送回城外营地等待收编之后再归入曹营。 因此这两个家伙也就有了空闲。 而此时此刻,张辽与高顺亦是已经被收去了一身甲胄与兵器,身着一身衬衣赤手空拳而来。 看到他们二人主动前来。 吴良立刻便猜到了他们的目的,九成九是为了高顺的口吃问题,特地跑上门来向他求教偏方来了。 “杨万里,二位将军是自己人。” 吴良一边笑着迎上来,一边对杨万里摆了摆手。 不过考虑到典韦的情况,为了以防万一,他并不打算教这两个家伙靠近典韦所在的马车,而是选择自己走出来与他们相见。 顺便,吴良也想借机向这二人打听一些吕布的情况…… 第六百四十二章 一个字:绝!(4400) 弥罗宫主人看着前来阻挡他进入第十七纪创生劫的秦牧,露出了笑容:“混沌道友,你很强,只是还差了点火候。你虽然成道,但距离我的境界还差得很远。在其他人眼中,如天都之主,渎道者凌,我是修为在他们之上,但道行不如他们。在无涯老人眼中,我是修为和道行都不如他。但在你面前,你我的修为和道行差不多,我唯一在你之上的,便是火候。” 秦牧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疑惑道:“火候?” 弥罗宫主人道:“没有错。修炼到你我这样的境界,道行和修为已经相差不多,唯一能比的便是彼此的火候。我比你多了八千亿年的火候,比你多经历了第一纪的历史。混沌,等到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的火候便可以达到我这样的层次,甚至会超越我。混沌有着鸿蒙无法媲美的优势,你的成就会在我之上。”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纠缠了自己的那个梦境,梦境中的秦牧回到了第一纪的创生劫,在创生劫中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他突然间明白了。 突然间明白了这个梦境的意义。 秦牧并非是唤醒他,而是在告诉他,让未来的他告诉那时的秦牧,告诉那时的秦牧回到第一纪的创生劫! 可能,只有那样,才能拯救世界! 弥罗宫主人微微一笑,谆谆教诲道:“你经历了十六个宇宙的破灭劫,经历了从第二纪到第十七纪的创生劫,但是你没有经历第一纪。当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便会超越我。只是现在,你比我差了点火候,这一点,便是一线的差距。” ————宅猪新书,《临渊行》已经上传啦,在app或者页端搜索宅猪,就可以看到!欢迎大家收藏、阅读!简介:苏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天门镇,只有自己是人。 他更没有想到天门镇外,方圆百里,是鼎鼎有名的无人区。 临渊行。 黑夜中临深渊而行,须得打起精神,如履薄冰! 第六百四十三张 温候!(4000) 弥罗宫主人看着前来阻挡他进入第十七纪创生劫的秦牧,露出了笑容:“混沌道友,你很强,只是还差了点火候。你虽然成道,但距离我的境界还差得很远。在其他人眼中,如天都之主,渎道者凌,我是修为在他们之上,但道行不如他们。在无涯老人眼中,我是修为和道行都不如他。但在你面前,你我的修为和道行差不多,我唯一在你之上的,便是火候。” 秦牧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疑惑道:“火候?” 弥罗宫主人道:“没有错。修炼到你我这样的境界,道行和修为已经相差不多,唯一能比的便是彼此的火候。我比你多了八千亿年的火候,比你多经历了第一纪的历史。混沌,等到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的火候便可以达到我这样的层次,甚至会超越我。混沌有着鸿蒙无法媲美的优势,你的成就会在我之上。”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纠缠了自己的那个梦境,梦境中的秦牧回到了第一纪的创生劫,在创生劫中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他突然间明白了。 突然间明白了这个梦境的意义。 秦牧并非是唤醒他,而是在告诉他,让未来的他告诉那时的秦牧,告诉那时的秦牧回到第一纪的创生劫! 可能,只有那样,才能拯救世界! 弥罗宫主人微微一笑,谆谆教诲道:“你经历了十六个宇宙的破灭劫,经历了从第二纪到第十七纪的创生劫,但是你没有经历第一纪。当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便会超越我。只是现在,你比我差了点火候,这一点,便是一线的差距。” ————宅猪新书,《临渊行》已经上传啦,在app或者页端搜索宅猪,就可以看到!欢迎大家收藏、阅读!简介:苏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天门镇,只有自己是人。 他更没有想到天门镇外,方圆百里,是鼎鼎有名的无人区。 临渊行。 黑夜中临深渊而行,须得打起精神,如履薄冰! 第六百四十四章 恶臭!(4000) 弥罗宫主人看着前来阻挡他进入第十七纪创生劫的秦牧,露出了笑容:“混沌道友,你很强,只是还差了点火候。你虽然成道,但距离我的境界还差得很远。在其他人眼中,如天都之主,渎道者凌,我是修为在他们之上,但道行不如他们。在无涯老人眼中,我是修为和道行都不如他。但在你面前,你我的修为和道行差不多,我唯一在你之上的,便是火候。” 秦牧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疑惑道:“火候?” 弥罗宫主人道:“没有错。修炼到你我这样的境界,道行和修为已经相差不多,唯一能比的便是彼此的火候。我比你多了八千亿年的火候,比你多经历了第一纪的历史。混沌,等到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的火候便可以达到我这样的层次,甚至会超越我。混沌有着鸿蒙无法媲美的优势,你的成就会在我之上。”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纠缠了自己的那个梦境,梦境中的秦牧回到了第一纪的创生劫,在创生劫中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他突然间明白了。 突然间明白了这个梦境的意义。 秦牧并非是唤醒他,而是在告诉他,让未来的他告诉那时的秦牧,告诉那时的秦牧回到第一纪的创生劫! 可能,只有那样,才能拯救世界! 弥罗宫主人微微一笑,谆谆教诲道:“你经历了十六个宇宙的破灭劫,经历了从第二纪到第十七纪的创生劫,但是你没有经历第一纪。当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便会超越我。只是现在,你比我差了点火候,这一点,便是一线的差距。” ————宅猪新书,《临渊行》已经上传啦,在app或者页端搜索宅猪,就可以看到!欢迎大家收藏、阅读!简介:苏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天门镇,只有自己是人。 他更没有想到天门镇外,方圆百里,是鼎鼎有名的无人区。 临渊行。 黑夜中临深渊而行,须得打起精神,如履薄冰! 第六百四十五章 心有余悸(4000) 弥罗宫主人看着前来阻挡他进入第十七纪创生劫的秦牧,露出了笑容:“混沌道友,你很强,只是还差了点火候。你虽然成道,但距离我的境界还差得很远。在其他人眼中,如天都之主,渎道者凌,我是修为在他们之上,但道行不如他们。在无涯老人眼中,我是修为和道行都不如他。但在你面前,你我的修为和道行差不多,我唯一在你之上的,便是火候。” 秦牧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疑惑道:“火候?” 弥罗宫主人道:“没有错。修炼到你我这样的境界,道行和修为已经相差不多,唯一能比的便是彼此的火候。我比你多了八千亿年的火候,比你多经历了第一纪的历史。混沌,等到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的火候便可以达到我这样的层次,甚至会超越我。混沌有着鸿蒙无法媲美的优势,你的成就会在我之上。”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纠缠了自己的那个梦境,梦境中的秦牧回到了第一纪的创生劫,在创生劫中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他突然间明白了。 突然间明白了这个梦境的意义。 秦牧并非是唤醒他,而是在告诉他,让未来的他告诉那时的秦牧,告诉那时的秦牧回到第一纪的创生劫! 可能,只有那样,才能拯救世界! 弥罗宫主人微微一笑,谆谆教诲道:“你经历了十六个宇宙的破灭劫,经历了从第二纪到第十七纪的创生劫,但是你没有经历第一纪。当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便会超越我。只是现在,你比我差了点火候,这一点,便是一线的差距。” ————宅猪新书,《临渊行》已经上传啦,在app或者页端搜索宅猪,就可以看到!欢迎大家收藏、阅读!简介:苏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天门镇,只有自己是人。 他更没有想到天门镇外,方圆百里,是鼎鼎有名的无人区。 临渊行。 黑夜中临深渊而行,须得打起精神,如履薄冰! 第六百四十六章 董卓头(4000) 弥罗宫主人看着前来阻挡他进入第十七纪创生劫的秦牧,露出了笑容:“混沌道友,你很强,只是还差了点火候。你虽然成道,但距离我的境界还差得很远。在其他人眼中,如天都之主,渎道者凌,我是修为在他们之上,但道行不如他们。在无涯老人眼中,我是修为和道行都不如他。但在你面前,你我的修为和道行差不多,我唯一在你之上的,便是火候。” 秦牧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疑惑道:“火候?” 弥罗宫主人道:“没有错。修炼到你我这样的境界,道行和修为已经相差不多,唯一能比的便是彼此的火候。我比你多了八千亿年的火候,比你多经历了第一纪的历史。混沌,等到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的火候便可以达到我这样的层次,甚至会超越我。混沌有着鸿蒙无法媲美的优势,你的成就会在我之上。”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纠缠了自己的那个梦境,梦境中的秦牧回到了第一纪的创生劫,在创生劫中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他突然间明白了。 突然间明白了这个梦境的意义。 秦牧并非是唤醒他,而是在告诉他,让未来的他告诉那时的秦牧,告诉那时的秦牧回到第一纪的创生劫! 可能,只有那样,才能拯救世界! 弥罗宫主人微微一笑,谆谆教诲道:“你经历了十六个宇宙的破灭劫,经历了从第二纪到第十七纪的创生劫,但是你没有经历第一纪。当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便会超越我。只是现在,你比我差了点火候,这一点,便是一线的差距。” ————宅猪新书,《临渊行》已经上传啦,在app或者页端搜索宅猪,就可以看到!欢迎大家收藏、阅读!简介:苏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天门镇,只有自己是人。 他更没有想到天门镇外,方圆百里,是鼎鼎有名的无人区。 临渊行。 黑夜中临深渊而行,须得打起精神,如履薄冰! 第六百四十七章 杀不死的刺客!(4000) 弥罗宫主人看着前来阻挡他进入第十七纪创生劫的秦牧,露出了笑容:“混沌道友,你很强,只是还差了点火候。你虽然成道,但距离我的境界还差得很远。在其他人眼中,如天都之主,渎道者凌,我是修为在他们之上,但道行不如他们。在无涯老人眼中,我是修为和道行都不如他。但在你面前,你我的修为和道行差不多,我唯一在你之上的,便是火候。” 秦牧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疑惑道:“火候?” 弥罗宫主人道:“没有错。修炼到你我这样的境界,道行和修为已经相差不多,唯一能比的便是彼此的火候。我比你多了八千亿年的火候,比你多经历了第一纪的历史。混沌,等到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的火候便可以达到我这样的层次,甚至会超越我。混沌有着鸿蒙无法媲美的优势,你的成就会在我之上。”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纠缠了自己的那个梦境,梦境中的秦牧回到了第一纪的创生劫,在创生劫中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他突然间明白了。 突然间明白了这个梦境的意义。 秦牧并非是唤醒他,而是在告诉他,让未来的他告诉那时的秦牧,告诉那时的秦牧回到第一纪的创生劫! 可能,只有那样,才能拯救世界! 弥罗宫主人微微一笑,谆谆教诲道:“你经历了十六个宇宙的破灭劫,经历了从第二纪到第十七纪的创生劫,但是你没有经历第一纪。当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便会超越我。只是现在,你比我差了点火候,这一点,便是一线的差距。” ————宅猪新书,《临渊行》已经上传啦,在app或者页端搜索宅猪,就可以看到!欢迎大家收藏、阅读!简介:苏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天门镇,只有自己是人。 他更没有想到天门镇外,方圆百里,是鼎鼎有名的无人区。 临渊行。 黑夜中临深渊而行,须得打起精神,如履薄冰! 第六百四十八章 天下竟有如此猛士!(4000) 弥罗宫主人看着前来阻挡他进入第十七纪创生劫的秦牧,露出了笑容:“混沌道友,你很强,只是还差了点火候。你虽然成道,但距离我的境界还差得很远。在其他人眼中,如天都之主,渎道者凌,我是修为在他们之上,但道行不如他们。在无涯老人眼中,我是修为和道行都不如他。但在你面前,你我的修为和道行差不多,我唯一在你之上的,便是火候。” 秦牧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疑惑道:“火候?” 弥罗宫主人道:“没有错。修炼到你我这样的境界,道行和修为已经相差不多,唯一能比的便是彼此的火候。我比你多了八千亿年的火候,比你多经历了第一纪的历史。混沌,等到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的火候便可以达到我这样的层次,甚至会超越我。混沌有着鸿蒙无法媲美的优势,你的成就会在我之上。”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纠缠了自己的那个梦境,梦境中的秦牧回到了第一纪的创生劫,在创生劫中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他突然间明白了。 突然间明白了这个梦境的意义。 秦牧并非是唤醒他,而是在告诉他,让未来的他告诉那时的秦牧,告诉那时的秦牧回到第一纪的创生劫! 可能,只有那样,才能拯救世界! 弥罗宫主人微微一笑,谆谆教诲道:“你经历了十六个宇宙的破灭劫,经历了从第二纪到第十七纪的创生劫,但是你没有经历第一纪。当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便会超越我。只是现在,你比我差了点火候,这一点,便是一线的差距。” ————宅猪新书,《临渊行》已经上传啦,在app或者页端搜索宅猪,就可以看到!欢迎大家收藏、阅读!简介:苏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天门镇,只有自己是人。 他更没有想到天门镇外,方圆百里,是鼎鼎有名的无人区。 临渊行。 黑夜中临深渊而行,须得打起精神,如履薄冰! 第六百四十九章 难逃的“劫”(4000) 弥罗宫主人看着前来阻挡他进入第十七纪创生劫的秦牧,露出了笑容:“混沌道友,你很强,只是还差了点火候。你虽然成道,但距离我的境界还差得很远。在其他人眼中,如天都之主,渎道者凌,我是修为在他们之上,但道行不如他们。在无涯老人眼中,我是修为和道行都不如他。但在你面前,你我的修为和道行差不多,我唯一在你之上的,便是火候。” 秦牧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疑惑道:“火候?” 弥罗宫主人道:“没有错。修炼到你我这样的境界,道行和修为已经相差不多,唯一能比的便是彼此的火候。我比你多了八千亿年的火候,比你多经历了第一纪的历史。混沌,等到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的火候便可以达到我这样的层次,甚至会超越我。混沌有着鸿蒙无法媲美的优势,你的成就会在我之上。”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纠缠了自己的那个梦境,梦境中的秦牧回到了第一纪的创生劫,在创生劫中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他突然间明白了。 突然间明白了这个梦境的意义。 秦牧并非是唤醒他,而是在告诉他,让未来的他告诉那时的秦牧,告诉那时的秦牧回到第一纪的创生劫! 可能,只有那样,才能拯救世界! 弥罗宫主人微微一笑,谆谆教诲道:“你经历了十六个宇宙的破灭劫,经历了从第二纪到第十七纪的创生劫,但是你没有经历第一纪。当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便会超越我。只是现在,你比我差了点火候,这一点,便是一线的差距。” ————宅猪新书,《临渊行》已经上传啦,在app或者页端搜索宅猪,就可以看到!欢迎大家收藏、阅读!简介:苏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天门镇,只有自己是人。 他更没有想到天门镇外,方圆百里,是鼎鼎有名的无人区。 临渊行。 黑夜中临深渊而行,须得打起精神,如履薄冰! 第六百五十章 消失的吕布(4000) 弥罗宫主人看着前来阻挡他进入第十七纪创生劫的秦牧,露出了笑容:“混沌道友,你很强,只是还差了点火候。你虽然成道,但距离我的境界还差得很远。在其他人眼中,如天都之主,渎道者凌,我是修为在他们之上,但道行不如他们。在无涯老人眼中,我是修为和道行都不如他。但在你面前,你我的修为和道行差不多,我唯一在你之上的,便是火候。” 秦牧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疑惑道:“火候?” 弥罗宫主人道:“没有错。修炼到你我这样的境界,道行和修为已经相差不多,唯一能比的便是彼此的火候。我比你多了八千亿年的火候,比你多经历了第一纪的历史。混沌,等到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的火候便可以达到我这样的层次,甚至会超越我。混沌有着鸿蒙无法媲美的优势,你的成就会在我之上。”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纠缠了自己的那个梦境,梦境中的秦牧回到了第一纪的创生劫,在创生劫中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他突然间明白了。 突然间明白了这个梦境的意义。 秦牧并非是唤醒他,而是在告诉他,让未来的他告诉那时的秦牧,告诉那时的秦牧回到第一纪的创生劫! 可能,只有那样,才能拯救世界! 弥罗宫主人微微一笑,谆谆教诲道:“你经历了十六个宇宙的破灭劫,经历了从第二纪到第十七纪的创生劫,但是你没有经历第一纪。当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便会超越我。只是现在,你比我差了点火候,这一点,便是一线的差距。” ————宅猪新书,《临渊行》已经上传啦,在app或者页端搜索宅猪,就可以看到!欢迎大家收藏、阅读!简介:苏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天门镇,只有自己是人。 他更没有想到天门镇外,方圆百里,是鼎鼎有名的无人区。 临渊行。 黑夜中临深渊而行,须得打起精神,如履薄冰! 第六百五十一章 奋不顾身的事情(4000) 弥罗宫主人看着前来阻挡他进入第十七纪创生劫的秦牧,露出了笑容:“混沌道友,你很强,只是还差了点火候。你虽然成道,但距离我的境界还差得很远。在其他人眼中,如天都之主,渎道者凌,我是修为在他们之上,但道行不如他们。在无涯老人眼中,我是修为和道行都不如他。但在你面前,你我的修为和道行差不多,我唯一在你之上的,便是火候。” 秦牧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疑惑道:“火候?” 弥罗宫主人道:“没有错。修炼到你我这样的境界,道行和修为已经相差不多,唯一能比的便是彼此的火候。我比你多了八千亿年的火候,比你多经历了第一纪的历史。混沌,等到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的火候便可以达到我这样的层次,甚至会超越我。混沌有着鸿蒙无法媲美的优势,你的成就会在我之上。”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纠缠了自己的那个梦境,梦境中的秦牧回到了第一纪的创生劫,在创生劫中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他突然间明白了。 突然间明白了这个梦境的意义。 秦牧并非是唤醒他,而是在告诉他,让未来的他告诉那时的秦牧,告诉那时的秦牧回到第一纪的创生劫! 可能,只有那样,才能拯救世界! 弥罗宫主人微微一笑,谆谆教诲道:“你经历了十六个宇宙的破灭劫,经历了从第二纪到第十七纪的创生劫,但是你没有经历第一纪。当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便会超越我。只是现在,你比我差了点火候,这一点,便是一线的差距。” ————宅猪新书,《临渊行》已经上传啦,在app或者页端搜索宅猪,就可以看到!欢迎大家收藏、阅读!简介:苏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天门镇,只有自己是人。 他更没有想到天门镇外,方圆百里,是鼎鼎有名的无人区。 临渊行。 黑夜中临深渊而行,须得打起精神,如履薄冰! 第六百五十二章 截肢(4000) 弥罗宫主人看着前来阻挡他进入第十七纪创生劫的秦牧,露出了笑容:“混沌道友,你很强,只是还差了点火候。你虽然成道,但距离我的境界还差得很远。在其他人眼中,如天都之主,渎道者凌,我是修为在他们之上,但道行不如他们。在无涯老人眼中,我是修为和道行都不如他。但在你面前,你我的修为和道行差不多,我唯一在你之上的,便是火候。” 秦牧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疑惑道:“火候?” 弥罗宫主人道:“没有错。修炼到你我这样的境界,道行和修为已经相差不多,唯一能比的便是彼此的火候。我比你多了八千亿年的火候,比你多经历了第一纪的历史。混沌,等到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的火候便可以达到我这样的层次,甚至会超越我。混沌有着鸿蒙无法媲美的优势,你的成就会在我之上。”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纠缠了自己的那个梦境,梦境中的秦牧回到了第一纪的创生劫,在创生劫中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他突然间明白了。 突然间明白了这个梦境的意义。 秦牧并非是唤醒他,而是在告诉他,让未来的他告诉那时的秦牧,告诉那时的秦牧回到第一纪的创生劫! 可能,只有那样,才能拯救世界! 弥罗宫主人微微一笑,谆谆教诲道:“你经历了十六个宇宙的破灭劫,经历了从第二纪到第十七纪的创生劫,但是你没有经历第一纪。当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便会超越我。只是现在,你比我差了点火候,这一点,便是一线的差距。” ————宅猪新书,《临渊行》已经上传啦,在app或者页端搜索宅猪,就可以看到!欢迎大家收藏、阅读!简介:苏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天门镇,只有自己是人。 他更没有想到天门镇外,方圆百里,是鼎鼎有名的无人区。 临渊行。 黑夜中临深渊而行,须得打起精神,如履薄冰! 第六百五十三章 狼顾之相(4000) 弥罗宫主人看着前来阻挡他进入第十七纪创生劫的秦牧,露出了笑容:“混沌道友,你很强,只是还差了点火候。你虽然成道,但距离我的境界还差得很远。在其他人眼中,如天都之主,渎道者凌,我是修为在他们之上,但道行不如他们。在无涯老人眼中,我是修为和道行都不如他。但在你面前,你我的修为和道行差不多,我唯一在你之上的,便是火候。” 秦牧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疑惑道:“火候?” 弥罗宫主人道:“没有错。修炼到你我这样的境界,道行和修为已经相差不多,唯一能比的便是彼此的火候。我比你多了八千亿年的火候,比你多经历了第一纪的历史。混沌,等到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的火候便可以达到我这样的层次,甚至会超越我。混沌有着鸿蒙无法媲美的优势,你的成就会在我之上。”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纠缠了自己的那个梦境,梦境中的秦牧回到了第一纪的创生劫,在创生劫中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他突然间明白了。 突然间明白了这个梦境的意义。 秦牧并非是唤醒他,而是在告诉他,让未来的他告诉那时的秦牧,告诉那时的秦牧回到第一纪的创生劫! 可能,只有那样,才能拯救世界! 弥罗宫主人微微一笑,谆谆教诲道:“你经历了十六个宇宙的破灭劫,经历了从第二纪到第十七纪的创生劫,但是你没有经历第一纪。当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便会超越我。只是现在,你比我差了点火候,这一点,便是一线的差距。” ————宅猪新书,《临渊行》已经上传啦,在app或者页端搜索宅猪,就可以看到!欢迎大家收藏、阅读!简介:苏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天门镇,只有自己是人。 他更没有想到天门镇外,方圆百里,是鼎鼎有名的无人区。 临渊行。 黑夜中临深渊而行,须得打起精神,如履薄冰! 第六百五十四章 顶人头吃空饷?(4100) 弥罗宫主人看着前来阻挡他进入第十七纪创生劫的秦牧,露出了笑容:“混沌道友,你很强,只是还差了点火候。你虽然成道,但距离我的境界还差得很远。在其他人眼中,如天都之主,渎道者凌,我是修为在他们之上,但道行不如他们。在无涯老人眼中,我是修为和道行都不如他。但在你面前,你我的修为和道行差不多,我唯一在你之上的,便是火候。” 秦牧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疑惑道:“火候?” 弥罗宫主人道:“没有错。修炼到你我这样的境界,道行和修为已经相差不多,唯一能比的便是彼此的火候。我比你多了八千亿年的火候,比你多经历了第一纪的历史。混沌,等到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的火候便可以达到我这样的层次,甚至会超越我。混沌有着鸿蒙无法媲美的优势,你的成就会在我之上。”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纠缠了自己的那个梦境,梦境中的秦牧回到了第一纪的创生劫,在创生劫中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他突然间明白了。 突然间明白了这个梦境的意义。 秦牧并非是唤醒他,而是在告诉他,让未来的他告诉那时的秦牧,告诉那时的秦牧回到第一纪的创生劫! 可能,只有那样,才能拯救世界! 弥罗宫主人微微一笑,谆谆教诲道:“你经历了十六个宇宙的破灭劫,经历了从第二纪到第十七纪的创生劫,但是你没有经历第一纪。当你可以回到第一纪开辟之初,你便会超越我。只是现在,你比我差了点火候,这一点,便是一线的差距。” ————宅猪新书,《临渊行》已经上传啦,在app或者页端搜索宅猪,就可以看到!欢迎大家收藏、阅读!简介:苏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天门镇,只有自己是人。 他更没有想到天门镇外,方圆百里,是鼎鼎有名的无人区。 临渊行。 黑夜中临深渊而行,须得打起精神,如履薄冰! 第六百五十五章 司马世家的祖坟(4000) “万里传音符?”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沈七夜听到了她轻微的咽口水的声音,这符箓带给老板的冲击力比沈七夜想象中的还要大上一些。 他轻笑着点了点头:“想不想听听奥莱斯大人的声音?” “我在走之前忘记询问天市一区的遮天教分部在哪儿了,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不如问问奥莱斯大人,让他告诉我吧。” 沈七夜说着,就将灵力灌注到了这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当中。 含有青龙气息的灵力似乎可以骗过世间万物,人族看了会把他当成人族,同时他也可以用自己的青龙灵力驱使灵宝。 而魔族看了他,也会将他当成魔族,同样,他的青龙灵力也能驱使魔族的法宝,简称魔宝。 沈七夜猜测,自己这青龙灵力搞不好会让妖族也误以为他是妖族,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尝试,而妖族向来跟人与魔都不对付,所以沈七夜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不用……”身姿曼妙的老板咽了咽口水,但她此刻已经说晚了,因为那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已然亮了起来。 老板立即闭上嘴,眼神惊恐地盯着在沈七夜掌心上空悬浮起来的万里传音符箓。 “怎么了?”奥莱斯的声音从那边儿传来,宛如真人亲临一般,声音没有任何损失。 “奥莱斯大人,我找不到您说的那最显眼的建筑了。”沈七夜轻笑着盯住老板。 “这天市一区,每一栋建筑物都非常显眼啊,光是九层塔楼都不下二十座。” “噢?”奥莱斯的声音有些疑惑。 “那可能是我太久没过去,她新建了塔楼,我还不知道吧。” “你去街上随便找个家伙问问,问清风明月在哪儿。” “当初给阮千艳的命令是让她守着清风明月发展遮天教,而后等待命令,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管过她了,信息滞后也很正常。”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交给你,你需要在三个月内达到要求。我刚得到消息,那位内城大人物极有可能在半年内过来,虽然没有准确的时间,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明白了奥莱斯大人。”沈七夜回答。 符箓上的红色光芒消散后,沈七夜将万里传音符箓收回空间戒指。 这是奥莱斯给在他出发之前给的,因为这天市一区距离治安部的路程颇远,所以不得不用这种手段来交流。 “阮千艳?”沈七夜饶有兴趣地看向眼前这女人。 “不准叫我名字!”她低吼一声,盯着沈七夜的瞳孔也变得狭长血红起来,不过在一瞬间之后,她就恢复了。 “这是奥莱斯大人给我起的名字,我不想从其他人口里听到,抱歉。”她微笑着,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 沈七夜颇为好奇地打量起眼前这女子,寻找着和她名字相符的外在表现。 但一眼看过去,这女人头发都是白的,披着白色的狐裘,穿着白色贴身长衣,皮肤偏白,脸蛋也偏白,夸张的是她的眉毛和眼睫毛都是白的,哪有名字的‘千艳’? 话说,这是不是白得太离谱了点? 不过就连沈七夜自己都可以通过灵力来改变自己的发色,眼下这女子虽然睫毛和眉头都是白的,也不算离谱吧? 话虽如此,阮千艳白得离谱,但却意外地没有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反而有种清水白莲般的超凡脱俗感。 阮千艳情绪低落,一时间里没有说话,沈七夜也不急,此刻他的脑海中正在脑补奥莱斯跟阮千艳的爱恨情仇。 是奥莱斯始乱终弃? 还是说为了遮天教的大业,两人不得不分开? 因为没办法对奥莱斯拔刀相向,所以沈七夜只能在心中编排起他的八卦,也不知道奥莱斯的耳朵会不会突然发烫。 就在沈七夜胡思乱想之际,阮千艳忽然出声: “如你所见,我是一条蛇妖,在我很的时候,血神殿杀了我的父母,而我则被奥莱斯大人救下。” “奥莱斯大人将我收为义女,养我长大,还教我修炼,最后甚至为我求来一颗化形丹,让我拥有人的身体。” “奥莱斯大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所以他为我取的名字,我不想别人使用。” 沈七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名字这东西,不就是让别人叫的么? 不过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家伙,既然她不想让别人这么叫她的话,不叫就是。 虽然无法理解这想法。 阮千艳的叙述让沈七夜失去了八卦两人之间奸情的心思,原来奥莱斯是把她当女儿养的,不过她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沈七夜面无表情地望着阮千艳,等待着她继续叙述。 “后来,奥莱斯大人升迁,成为了魔城遮天教的教主,他便将我安排到了这里,说是为了我着想。” “但我知道,我的天赋和悟性,不如奥莱斯大人的那几位手下,将我放在这里,美名其曰为我着想,实际上是不想再看见不成器的我。” “我让奥莱斯大人失望了,原因我很清楚,我比不上那几位有着天纵之资的天才,我的修炼速度不如他们,我的聪明才智也不如他们。” “与他们相比,我就像是尘土里一粒不起眼灰尘。” “但我不甘心啊……我想帮上奥莱斯大人,我不想让他失望……” 第六百五十六章 邀请(4000) “万里传音符?”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沈七夜听到了她轻微的咽口水的声音,这符箓带给老板的冲击力比沈七夜想象中的还要大上一些。 他轻笑着点了点头:“想不想听听奥莱斯大人的声音?” “我在走之前忘记询问天市一区的遮天教分部在哪儿了,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不如问问奥莱斯大人,让他告诉我吧。” 沈七夜说着,就将灵力灌注到了这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当中。 含有青龙气息的灵力似乎可以骗过世间万物,人族看了会把他当成人族,同时他也可以用自己的青龙灵力驱使灵宝。 而魔族看了他,也会将他当成魔族,同样,他的青龙灵力也能驱使魔族的法宝,简称魔宝。 沈七夜猜测,自己这青龙灵力搞不好会让妖族也误以为他是妖族,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尝试,而妖族向来跟人与魔都不对付,所以沈七夜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不用……”身姿曼妙的老板咽了咽口水,但她此刻已经说晚了,因为那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已然亮了起来。 老板立即闭上嘴,眼神惊恐地盯着在沈七夜掌心上空悬浮起来的万里传音符箓。 “怎么了?”奥莱斯的声音从那边儿传来,宛如真人亲临一般,声音没有任何损失。 “奥莱斯大人,我找不到您说的那最显眼的建筑了。”沈七夜轻笑着盯住老板。 “这天市一区,每一栋建筑物都非常显眼啊,光是九层塔楼都不下二十座。” “噢?”奥莱斯的声音有些疑惑。 “那可能是我太久没过去,她新建了塔楼,我还不知道吧。” “你去街上随便找个家伙问问,问清风明月在哪儿。” “当初给阮千艳的命令是让她守着清风明月发展遮天教,而后等待命令,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管过她了,信息滞后也很正常。”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交给你,你需要在三个月内达到要求。我刚得到消息,那位内城大人物极有可能在半年内过来,虽然没有准确的时间,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明白了奥莱斯大人。”沈七夜回答。 符箓上的红色光芒消散后,沈七夜将万里传音符箓收回空间戒指。 这是奥莱斯给在他出发之前给的,因为这天市一区距离治安部的路程颇远,所以不得不用这种手段来交流。 “阮千艳?”沈七夜饶有兴趣地看向眼前这女人。 “不准叫我名字!”她低吼一声,盯着沈七夜的瞳孔也变得狭长血红起来,不过在一瞬间之后,她就恢复了。 “这是奥莱斯大人给我起的名字,我不想从其他人口里听到,抱歉。”她微笑着,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 沈七夜颇为好奇地打量起眼前这女子,寻找着和她名字相符的外在表现。 但一眼看过去,这女人头发都是白的,披着白色的狐裘,穿着白色贴身长衣,皮肤偏白,脸蛋也偏白,夸张的是她的眉毛和眼睫毛都是白的,哪有名字的‘千艳’? 话说,这是不是白得太离谱了点? 不过就连沈七夜自己都可以通过灵力来改变自己的发色,眼下这女子虽然睫毛和眉头都是白的,也不算离谱吧? 话虽如此,阮千艳白得离谱,但却意外地没有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反而有种清水白莲般的超凡脱俗感。 阮千艳情绪低落,一时间里没有说话,沈七夜也不急,此刻他的脑海中正在脑补奥莱斯跟阮千艳的爱恨情仇。 是奥莱斯始乱终弃? 还是说为了遮天教的大业,两人不得不分开? 因为没办法对奥莱斯拔刀相向,所以沈七夜只能在心中编排起他的八卦,也不知道奥莱斯的耳朵会不会突然发烫。 就在沈七夜胡思乱想之际,阮千艳忽然出声: “如你所见,我是一条蛇妖,在我很的时候,血神殿杀了我的父母,而我则被奥莱斯大人救下。” “奥莱斯大人将我收为义女,养我长大,还教我修炼,最后甚至为我求来一颗化形丹,让我拥有人的身体。” “奥莱斯大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所以他为我取的名字,我不想别人使用。” 沈七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名字这东西,不就是让别人叫的么? 不过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家伙,既然她不想让别人这么叫她的话,不叫就是。 虽然无法理解这想法。 阮千艳的叙述让沈七夜失去了八卦两人之间奸情的心思,原来奥莱斯是把她当女儿养的,不过她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沈七夜面无表情地望着阮千艳,等待着她继续叙述。 “后来,奥莱斯大人升迁,成为了魔城遮天教的教主,他便将我安排到了这里,说是为了我着想。” “但我知道,我的天赋和悟性,不如奥莱斯大人的那几位手下,将我放在这里,美名其曰为我着想,实际上是不想再看见不成器的我。” “我让奥莱斯大人失望了,原因我很清楚,我比不上那几位有着天纵之资的天才,我的修炼速度不如他们,我的聪明才智也不如他们。” “与他们相比,我就像是尘土里一粒不起眼灰尘。” “但我不甘心啊……我想帮上奥莱斯大人,我不想让他失望……” 第六百五十七章 潜龙!(4000) “万里传音符?”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沈七夜听到了她轻微的咽口水的声音,这符箓带给老板的冲击力比沈七夜想象中的还要大上一些。 他轻笑着点了点头:“想不想听听奥莱斯大人的声音?” “我在走之前忘记询问天市一区的遮天教分部在哪儿了,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不如问问奥莱斯大人,让他告诉我吧。” 沈七夜说着,就将灵力灌注到了这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当中。 含有青龙气息的灵力似乎可以骗过世间万物,人族看了会把他当成人族,同时他也可以用自己的青龙灵力驱使灵宝。 而魔族看了他,也会将他当成魔族,同样,他的青龙灵力也能驱使魔族的法宝,简称魔宝。 沈七夜猜测,自己这青龙灵力搞不好会让妖族也误以为他是妖族,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尝试,而妖族向来跟人与魔都不对付,所以沈七夜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不用……”身姿曼妙的老板咽了咽口水,但她此刻已经说晚了,因为那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已然亮了起来。 老板立即闭上嘴,眼神惊恐地盯着在沈七夜掌心上空悬浮起来的万里传音符箓。 “怎么了?”奥莱斯的声音从那边儿传来,宛如真人亲临一般,声音没有任何损失。 “奥莱斯大人,我找不到您说的那最显眼的建筑了。”沈七夜轻笑着盯住老板。 “这天市一区,每一栋建筑物都非常显眼啊,光是九层塔楼都不下二十座。” “噢?”奥莱斯的声音有些疑惑。 “那可能是我太久没过去,她新建了塔楼,我还不知道吧。” “你去街上随便找个家伙问问,问清风明月在哪儿。” “当初给阮千艳的命令是让她守着清风明月发展遮天教,而后等待命令,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管过她了,信息滞后也很正常。”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交给你,你需要在三个月内达到要求。我刚得到消息,那位内城大人物极有可能在半年内过来,虽然没有准确的时间,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明白了奥莱斯大人。”沈七夜回答。 符箓上的红色光芒消散后,沈七夜将万里传音符箓收回空间戒指。 这是奥莱斯给在他出发之前给的,因为这天市一区距离治安部的路程颇远,所以不得不用这种手段来交流。 “阮千艳?”沈七夜饶有兴趣地看向眼前这女人。 “不准叫我名字!”她低吼一声,盯着沈七夜的瞳孔也变得狭长血红起来,不过在一瞬间之后,她就恢复了。 “这是奥莱斯大人给我起的名字,我不想从其他人口里听到,抱歉。”她微笑着,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 沈七夜颇为好奇地打量起眼前这女子,寻找着和她名字相符的外在表现。 但一眼看过去,这女人头发都是白的,披着白色的狐裘,穿着白色贴身长衣,皮肤偏白,脸蛋也偏白,夸张的是她的眉毛和眼睫毛都是白的,哪有名字的‘千艳’? 话说,这是不是白得太离谱了点? 不过就连沈七夜自己都可以通过灵力来改变自己的发色,眼下这女子虽然睫毛和眉头都是白的,也不算离谱吧? 话虽如此,阮千艳白得离谱,但却意外地没有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反而有种清水白莲般的超凡脱俗感。 阮千艳情绪低落,一时间里没有说话,沈七夜也不急,此刻他的脑海中正在脑补奥莱斯跟阮千艳的爱恨情仇。 是奥莱斯始乱终弃? 还是说为了遮天教的大业,两人不得不分开? 因为没办法对奥莱斯拔刀相向,所以沈七夜只能在心中编排起他的八卦,也不知道奥莱斯的耳朵会不会突然发烫。 就在沈七夜胡思乱想之际,阮千艳忽然出声: “如你所见,我是一条蛇妖,在我很的时候,血神殿杀了我的父母,而我则被奥莱斯大人救下。” “奥莱斯大人将我收为义女,养我长大,还教我修炼,最后甚至为我求来一颗化形丹,让我拥有人的身体。” “奥莱斯大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所以他为我取的名字,我不想别人使用。” 沈七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名字这东西,不就是让别人叫的么? 不过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家伙,既然她不想让别人这么叫她的话,不叫就是。 虽然无法理解这想法。 阮千艳的叙述让沈七夜失去了八卦两人之间奸情的心思,原来奥莱斯是把她当女儿养的,不过她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沈七夜面无表情地望着阮千艳,等待着她继续叙述。 “后来,奥莱斯大人升迁,成为了魔城遮天教的教主,他便将我安排到了这里,说是为了我着想。” “但我知道,我的天赋和悟性,不如奥莱斯大人的那几位手下,将我放在这里,美名其曰为我着想,实际上是不想再看见不成器的我。” “我让奥莱斯大人失望了,原因我很清楚,我比不上那几位有着天纵之资的天才,我的修炼速度不如他们,我的聪明才智也不如他们。” “与他们相比,我就像是尘土里一粒不起眼灰尘。” “但我不甘心啊……我想帮上奥莱斯大人,我不想让他失望……” 第六百五十八章 功德碑(4000) “万里传音符?”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沈七夜听到了她轻微的咽口水的声音,这符箓带给老板的冲击力比沈七夜想象中的还要大上一些。 他轻笑着点了点头:“想不想听听奥莱斯大人的声音?” “我在走之前忘记询问天市一区的遮天教分部在哪儿了,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不如问问奥莱斯大人,让他告诉我吧。” 沈七夜说着,就将灵力灌注到了这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当中。 含有青龙气息的灵力似乎可以骗过世间万物,人族看了会把他当成人族,同时他也可以用自己的青龙灵力驱使灵宝。 而魔族看了他,也会将他当成魔族,同样,他的青龙灵力也能驱使魔族的法宝,简称魔宝。 沈七夜猜测,自己这青龙灵力搞不好会让妖族也误以为他是妖族,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尝试,而妖族向来跟人与魔都不对付,所以沈七夜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不用……”身姿曼妙的老板咽了咽口水,但她此刻已经说晚了,因为那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已然亮了起来。 老板立即闭上嘴,眼神惊恐地盯着在沈七夜掌心上空悬浮起来的万里传音符箓。 “怎么了?”奥莱斯的声音从那边儿传来,宛如真人亲临一般,声音没有任何损失。 “奥莱斯大人,我找不到您说的那最显眼的建筑了。”沈七夜轻笑着盯住老板。 “这天市一区,每一栋建筑物都非常显眼啊,光是九层塔楼都不下二十座。” “噢?”奥莱斯的声音有些疑惑。 “那可能是我太久没过去,她新建了塔楼,我还不知道吧。” “你去街上随便找个家伙问问,问清风明月在哪儿。” “当初给阮千艳的命令是让她守着清风明月发展遮天教,而后等待命令,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管过她了,信息滞后也很正常。”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交给你,你需要在三个月内达到要求。我刚得到消息,那位内城大人物极有可能在半年内过来,虽然没有准确的时间,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明白了奥莱斯大人。”沈七夜回答。 符箓上的红色光芒消散后,沈七夜将万里传音符箓收回空间戒指。 这是奥莱斯给在他出发之前给的,因为这天市一区距离治安部的路程颇远,所以不得不用这种手段来交流。 “阮千艳?”沈七夜饶有兴趣地看向眼前这女人。 “不准叫我名字!”她低吼一声,盯着沈七夜的瞳孔也变得狭长血红起来,不过在一瞬间之后,她就恢复了。 “这是奥莱斯大人给我起的名字,我不想从其他人口里听到,抱歉。”她微笑着,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 沈七夜颇为好奇地打量起眼前这女子,寻找着和她名字相符的外在表现。 但一眼看过去,这女人头发都是白的,披着白色的狐裘,穿着白色贴身长衣,皮肤偏白,脸蛋也偏白,夸张的是她的眉毛和眼睫毛都是白的,哪有名字的‘千艳’? 话说,这是不是白得太离谱了点? 不过就连沈七夜自己都可以通过灵力来改变自己的发色,眼下这女子虽然睫毛和眉头都是白的,也不算离谱吧? 话虽如此,阮千艳白得离谱,但却意外地没有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反而有种清水白莲般的超凡脱俗感。 阮千艳情绪低落,一时间里没有说话,沈七夜也不急,此刻他的脑海中正在脑补奥莱斯跟阮千艳的爱恨情仇。 是奥莱斯始乱终弃? 还是说为了遮天教的大业,两人不得不分开? 因为没办法对奥莱斯拔刀相向,所以沈七夜只能在心中编排起他的八卦,也不知道奥莱斯的耳朵会不会突然发烫。 就在沈七夜胡思乱想之际,阮千艳忽然出声: “如你所见,我是一条蛇妖,在我很的时候,血神殿杀了我的父母,而我则被奥莱斯大人救下。” “奥莱斯大人将我收为义女,养我长大,还教我修炼,最后甚至为我求来一颗化形丹,让我拥有人的身体。” “奥莱斯大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所以他为我取的名字,我不想别人使用。” 沈七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名字这东西,不就是让别人叫的么? 不过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家伙,既然她不想让别人这么叫她的话,不叫就是。 虽然无法理解这想法。 阮千艳的叙述让沈七夜失去了八卦两人之间奸情的心思,原来奥莱斯是把她当女儿养的,不过她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沈七夜面无表情地望着阮千艳,等待着她继续叙述。 “后来,奥莱斯大人升迁,成为了魔城遮天教的教主,他便将我安排到了这里,说是为了我着想。” “但我知道,我的天赋和悟性,不如奥莱斯大人的那几位手下,将我放在这里,美名其曰为我着想,实际上是不想再看见不成器的我。” “我让奥莱斯大人失望了,原因我很清楚,我比不上那几位有着天纵之资的天才,我的修炼速度不如他们,我的聪明才智也不如他们。” “与他们相比,我就像是尘土里一粒不起眼灰尘。” “但我不甘心啊……我想帮上奥莱斯大人,我不想让他失望……” 第六百五十九章 这位公子可了不得啊!(4000) “万里传音符?”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沈七夜听到了她轻微的咽口水的声音,这符箓带给老板的冲击力比沈七夜想象中的还要大上一些。 他轻笑着点了点头:“想不想听听奥莱斯大人的声音?” “我在走之前忘记询问天市一区的遮天教分部在哪儿了,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不如问问奥莱斯大人,让他告诉我吧。” 沈七夜说着,就将灵力灌注到了这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当中。 含有青龙气息的灵力似乎可以骗过世间万物,人族看了会把他当成人族,同时他也可以用自己的青龙灵力驱使灵宝。 而魔族看了他,也会将他当成魔族,同样,他的青龙灵力也能驱使魔族的法宝,简称魔宝。 沈七夜猜测,自己这青龙灵力搞不好会让妖族也误以为他是妖族,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尝试,而妖族向来跟人与魔都不对付,所以沈七夜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不用……”身姿曼妙的老板咽了咽口水,但她此刻已经说晚了,因为那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已然亮了起来。 老板立即闭上嘴,眼神惊恐地盯着在沈七夜掌心上空悬浮起来的万里传音符箓。 “怎么了?”奥莱斯的声音从那边儿传来,宛如真人亲临一般,声音没有任何损失。 “奥莱斯大人,我找不到您说的那最显眼的建筑了。”沈七夜轻笑着盯住老板。 “这天市一区,每一栋建筑物都非常显眼啊,光是九层塔楼都不下二十座。” “噢?”奥莱斯的声音有些疑惑。 “那可能是我太久没过去,她新建了塔楼,我还不知道吧。” “你去街上随便找个家伙问问,问清风明月在哪儿。” “当初给阮千艳的命令是让她守着清风明月发展遮天教,而后等待命令,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管过她了,信息滞后也很正常。”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交给你,你需要在三个月内达到要求。我刚得到消息,那位内城大人物极有可能在半年内过来,虽然没有准确的时间,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明白了奥莱斯大人。”沈七夜回答。 符箓上的红色光芒消散后,沈七夜将万里传音符箓收回空间戒指。 这是奥莱斯给在他出发之前给的,因为这天市一区距离治安部的路程颇远,所以不得不用这种手段来交流。 “阮千艳?”沈七夜饶有兴趣地看向眼前这女人。 “不准叫我名字!”她低吼一声,盯着沈七夜的瞳孔也变得狭长血红起来,不过在一瞬间之后,她就恢复了。 “这是奥莱斯大人给我起的名字,我不想从其他人口里听到,抱歉。”她微笑着,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 沈七夜颇为好奇地打量起眼前这女子,寻找着和她名字相符的外在表现。 但一眼看过去,这女人头发都是白的,披着白色的狐裘,穿着白色贴身长衣,皮肤偏白,脸蛋也偏白,夸张的是她的眉毛和眼睫毛都是白的,哪有名字的‘千艳’? 话说,这是不是白得太离谱了点? 不过就连沈七夜自己都可以通过灵力来改变自己的发色,眼下这女子虽然睫毛和眉头都是白的,也不算离谱吧? 话虽如此,阮千艳白得离谱,但却意外地没有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反而有种清水白莲般的超凡脱俗感。 阮千艳情绪低落,一时间里没有说话,沈七夜也不急,此刻他的脑海中正在脑补奥莱斯跟阮千艳的爱恨情仇。 是奥莱斯始乱终弃? 还是说为了遮天教的大业,两人不得不分开? 因为没办法对奥莱斯拔刀相向,所以沈七夜只能在心中编排起他的八卦,也不知道奥莱斯的耳朵会不会突然发烫。 就在沈七夜胡思乱想之际,阮千艳忽然出声: “如你所见,我是一条蛇妖,在我很的时候,血神殿杀了我的父母,而我则被奥莱斯大人救下。” “奥莱斯大人将我收为义女,养我长大,还教我修炼,最后甚至为我求来一颗化形丹,让我拥有人的身体。” “奥莱斯大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所以他为我取的名字,我不想别人使用。” 沈七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名字这东西,不就是让别人叫的么? 不过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家伙,既然她不想让别人这么叫她的话,不叫就是。 虽然无法理解这想法。 阮千艳的叙述让沈七夜失去了八卦两人之间奸情的心思,原来奥莱斯是把她当女儿养的,不过她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沈七夜面无表情地望着阮千艳,等待着她继续叙述。 “后来,奥莱斯大人升迁,成为了魔城遮天教的教主,他便将我安排到了这里,说是为了我着想。” “但我知道,我的天赋和悟性,不如奥莱斯大人的那几位手下,将我放在这里,美名其曰为我着想,实际上是不想再看见不成器的我。” “我让奥莱斯大人失望了,原因我很清楚,我比不上那几位有着天纵之资的天才,我的修炼速度不如他们,我的聪明才智也不如他们。” “与他们相比,我就像是尘土里一粒不起眼灰尘。” “但我不甘心啊……我想帮上奥莱斯大人,我不想让他失望……” 第六百六十章 孔明先生(4000) “万里传音符?”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沈七夜听到了她轻微的咽口水的声音,这符箓带给老板的冲击力比沈七夜想象中的还要大上一些。 他轻笑着点了点头:“想不想听听奥莱斯大人的声音?” “我在走之前忘记询问天市一区的遮天教分部在哪儿了,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不如问问奥莱斯大人,让他告诉我吧。” 沈七夜说着,就将灵力灌注到了这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当中。 含有青龙气息的灵力似乎可以骗过世间万物,人族看了会把他当成人族,同时他也可以用自己的青龙灵力驱使灵宝。 而魔族看了他,也会将他当成魔族,同样,他的青龙灵力也能驱使魔族的法宝,简称魔宝。 沈七夜猜测,自己这青龙灵力搞不好会让妖族也误以为他是妖族,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尝试,而妖族向来跟人与魔都不对付,所以沈七夜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不用……”身姿曼妙的老板咽了咽口水,但她此刻已经说晚了,因为那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已然亮了起来。 老板立即闭上嘴,眼神惊恐地盯着在沈七夜掌心上空悬浮起来的万里传音符箓。 “怎么了?”奥莱斯的声音从那边儿传来,宛如真人亲临一般,声音没有任何损失。 “奥莱斯大人,我找不到您说的那最显眼的建筑了。”沈七夜轻笑着盯住老板。 “这天市一区,每一栋建筑物都非常显眼啊,光是九层塔楼都不下二十座。” “噢?”奥莱斯的声音有些疑惑。 “那可能是我太久没过去,她新建了塔楼,我还不知道吧。” “你去街上随便找个家伙问问,问清风明月在哪儿。” “当初给阮千艳的命令是让她守着清风明月发展遮天教,而后等待命令,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管过她了,信息滞后也很正常。”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交给你,你需要在三个月内达到要求。我刚得到消息,那位内城大人物极有可能在半年内过来,虽然没有准确的时间,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明白了奥莱斯大人。”沈七夜回答。 符箓上的红色光芒消散后,沈七夜将万里传音符箓收回空间戒指。 这是奥莱斯给在他出发之前给的,因为这天市一区距离治安部的路程颇远,所以不得不用这种手段来交流。 “阮千艳?”沈七夜饶有兴趣地看向眼前这女人。 “不准叫我名字!”她低吼一声,盯着沈七夜的瞳孔也变得狭长血红起来,不过在一瞬间之后,她就恢复了。 “这是奥莱斯大人给我起的名字,我不想从其他人口里听到,抱歉。”她微笑着,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 沈七夜颇为好奇地打量起眼前这女子,寻找着和她名字相符的外在表现。 但一眼看过去,这女人头发都是白的,披着白色的狐裘,穿着白色贴身长衣,皮肤偏白,脸蛋也偏白,夸张的是她的眉毛和眼睫毛都是白的,哪有名字的‘千艳’? 话说,这是不是白得太离谱了点? 不过就连沈七夜自己都可以通过灵力来改变自己的发色,眼下这女子虽然睫毛和眉头都是白的,也不算离谱吧? 话虽如此,阮千艳白得离谱,但却意外地没有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反而有种清水白莲般的超凡脱俗感。 阮千艳情绪低落,一时间里没有说话,沈七夜也不急,此刻他的脑海中正在脑补奥莱斯跟阮千艳的爱恨情仇。 是奥莱斯始乱终弃? 还是说为了遮天教的大业,两人不得不分开? 因为没办法对奥莱斯拔刀相向,所以沈七夜只能在心中编排起他的八卦,也不知道奥莱斯的耳朵会不会突然发烫。 就在沈七夜胡思乱想之际,阮千艳忽然出声: “如你所见,我是一条蛇妖,在我很的时候,血神殿杀了我的父母,而我则被奥莱斯大人救下。” “奥莱斯大人将我收为义女,养我长大,还教我修炼,最后甚至为我求来一颗化形丹,让我拥有人的身体。” “奥莱斯大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所以他为我取的名字,我不想别人使用。” 沈七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名字这东西,不就是让别人叫的么? 不过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家伙,既然她不想让别人这么叫她的话,不叫就是。 虽然无法理解这想法。 阮千艳的叙述让沈七夜失去了八卦两人之间奸情的心思,原来奥莱斯是把她当女儿养的,不过她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沈七夜面无表情地望着阮千艳,等待着她继续叙述。 “后来,奥莱斯大人升迁,成为了魔城遮天教的教主,他便将我安排到了这里,说是为了我着想。” “但我知道,我的天赋和悟性,不如奥莱斯大人的那几位手下,将我放在这里,美名其曰为我着想,实际上是不想再看见不成器的我。” “我让奥莱斯大人失望了,原因我很清楚,我比不上那几位有着天纵之资的天才,我的修炼速度不如他们,我的聪明才智也不如他们。” “与他们相比,我就像是尘土里一粒不起眼灰尘。” “但我不甘心啊……我想帮上奥莱斯大人,我不想让他失望……” 第六百六十一章 外丹黄白术(4000) “万里传音符?”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沈七夜听到了她轻微的咽口水的声音,这符箓带给老板的冲击力比沈七夜想象中的还要大上一些。 他轻笑着点了点头:“想不想听听奥莱斯大人的声音?” “我在走之前忘记询问天市一区的遮天教分部在哪儿了,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不如问问奥莱斯大人,让他告诉我吧。” 沈七夜说着,就将灵力灌注到了这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当中。 含有青龙气息的灵力似乎可以骗过世间万物,人族看了会把他当成人族,同时他也可以用自己的青龙灵力驱使灵宝。 而魔族看了他,也会将他当成魔族,同样,他的青龙灵力也能驱使魔族的法宝,简称魔宝。 沈七夜猜测,自己这青龙灵力搞不好会让妖族也误以为他是妖族,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尝试,而妖族向来跟人与魔都不对付,所以沈七夜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不用……”身姿曼妙的老板咽了咽口水,但她此刻已经说晚了,因为那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已然亮了起来。 老板立即闭上嘴,眼神惊恐地盯着在沈七夜掌心上空悬浮起来的万里传音符箓。 “怎么了?”奥莱斯的声音从那边儿传来,宛如真人亲临一般,声音没有任何损失。 “奥莱斯大人,我找不到您说的那最显眼的建筑了。”沈七夜轻笑着盯住老板。 “这天市一区,每一栋建筑物都非常显眼啊,光是九层塔楼都不下二十座。” “噢?”奥莱斯的声音有些疑惑。 “那可能是我太久没过去,她新建了塔楼,我还不知道吧。” “你去街上随便找个家伙问问,问清风明月在哪儿。” “当初给阮千艳的命令是让她守着清风明月发展遮天教,而后等待命令,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管过她了,信息滞后也很正常。”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交给你,你需要在三个月内达到要求。我刚得到消息,那位内城大人物极有可能在半年内过来,虽然没有准确的时间,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明白了奥莱斯大人。”沈七夜回答。 符箓上的红色光芒消散后,沈七夜将万里传音符箓收回空间戒指。 这是奥莱斯给在他出发之前给的,因为这天市一区距离治安部的路程颇远,所以不得不用这种手段来交流。 “阮千艳?”沈七夜饶有兴趣地看向眼前这女人。 “不准叫我名字!”她低吼一声,盯着沈七夜的瞳孔也变得狭长血红起来,不过在一瞬间之后,她就恢复了。 “这是奥莱斯大人给我起的名字,我不想从其他人口里听到,抱歉。”她微笑着,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 沈七夜颇为好奇地打量起眼前这女子,寻找着和她名字相符的外在表现。 但一眼看过去,这女人头发都是白的,披着白色的狐裘,穿着白色贴身长衣,皮肤偏白,脸蛋也偏白,夸张的是她的眉毛和眼睫毛都是白的,哪有名字的‘千艳’? 话说,这是不是白得太离谱了点? 不过就连沈七夜自己都可以通过灵力来改变自己的发色,眼下这女子虽然睫毛和眉头都是白的,也不算离谱吧? 话虽如此,阮千艳白得离谱,但却意外地没有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反而有种清水白莲般的超凡脱俗感。 阮千艳情绪低落,一时间里没有说话,沈七夜也不急,此刻他的脑海中正在脑补奥莱斯跟阮千艳的爱恨情仇。 是奥莱斯始乱终弃? 还是说为了遮天教的大业,两人不得不分开? 因为没办法对奥莱斯拔刀相向,所以沈七夜只能在心中编排起他的八卦,也不知道奥莱斯的耳朵会不会突然发烫。 就在沈七夜胡思乱想之际,阮千艳忽然出声: “如你所见,我是一条蛇妖,在我很的时候,血神殿杀了我的父母,而我则被奥莱斯大人救下。” “奥莱斯大人将我收为义女,养我长大,还教我修炼,最后甚至为我求来一颗化形丹,让我拥有人的身体。” “奥莱斯大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所以他为我取的名字,我不想别人使用。” 沈七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名字这东西,不就是让别人叫的么? 不过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家伙,既然她不想让别人这么叫她的话,不叫就是。 虽然无法理解这想法。 阮千艳的叙述让沈七夜失去了八卦两人之间奸情的心思,原来奥莱斯是把她当女儿养的,不过她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沈七夜面无表情地望着阮千艳,等待着她继续叙述。 “后来,奥莱斯大人升迁,成为了魔城遮天教的教主,他便将我安排到了这里,说是为了我着想。” “但我知道,我的天赋和悟性,不如奥莱斯大人的那几位手下,将我放在这里,美名其曰为我着想,实际上是不想再看见不成器的我。” “我让奥莱斯大人失望了,原因我很清楚,我比不上那几位有着天纵之资的天才,我的修炼速度不如他们,我的聪明才智也不如他们。” “与他们相比,我就像是尘土里一粒不起眼灰尘。” “但我不甘心啊……我想帮上奥莱斯大人,我不想让他失望……” 第六百六十二章 外乡人(4000) “万里传音符?”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沈七夜听到了她轻微的咽口水的声音,这符箓带给老板的冲击力比沈七夜想象中的还要大上一些。 他轻笑着点了点头:“想不想听听奥莱斯大人的声音?” “我在走之前忘记询问天市一区的遮天教分部在哪儿了,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不如问问奥莱斯大人,让他告诉我吧。” 沈七夜说着,就将灵力灌注到了这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当中。 含有青龙气息的灵力似乎可以骗过世间万物,人族看了会把他当成人族,同时他也可以用自己的青龙灵力驱使灵宝。 而魔族看了他,也会将他当成魔族,同样,他的青龙灵力也能驱使魔族的法宝,简称魔宝。 沈七夜猜测,自己这青龙灵力搞不好会让妖族也误以为他是妖族,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尝试,而妖族向来跟人与魔都不对付,所以沈七夜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不用……”身姿曼妙的老板咽了咽口水,但她此刻已经说晚了,因为那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已然亮了起来。 老板立即闭上嘴,眼神惊恐地盯着在沈七夜掌心上空悬浮起来的万里传音符箓。 “怎么了?”奥莱斯的声音从那边儿传来,宛如真人亲临一般,声音没有任何损失。 “奥莱斯大人,我找不到您说的那最显眼的建筑了。”沈七夜轻笑着盯住老板。 “这天市一区,每一栋建筑物都非常显眼啊,光是九层塔楼都不下二十座。” “噢?”奥莱斯的声音有些疑惑。 “那可能是我太久没过去,她新建了塔楼,我还不知道吧。” “你去街上随便找个家伙问问,问清风明月在哪儿。” “当初给阮千艳的命令是让她守着清风明月发展遮天教,而后等待命令,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管过她了,信息滞后也很正常。”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交给你,你需要在三个月内达到要求。我刚得到消息,那位内城大人物极有可能在半年内过来,虽然没有准确的时间,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明白了奥莱斯大人。”沈七夜回答。 符箓上的红色光芒消散后,沈七夜将万里传音符箓收回空间戒指。 这是奥莱斯给在他出发之前给的,因为这天市一区距离治安部的路程颇远,所以不得不用这种手段来交流。 “阮千艳?”沈七夜饶有兴趣地看向眼前这女人。 “不准叫我名字!”她低吼一声,盯着沈七夜的瞳孔也变得狭长血红起来,不过在一瞬间之后,她就恢复了。 “这是奥莱斯大人给我起的名字,我不想从其他人口里听到,抱歉。”她微笑着,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 沈七夜颇为好奇地打量起眼前这女子,寻找着和她名字相符的外在表现。 但一眼看过去,这女人头发都是白的,披着白色的狐裘,穿着白色贴身长衣,皮肤偏白,脸蛋也偏白,夸张的是她的眉毛和眼睫毛都是白的,哪有名字的‘千艳’? 话说,这是不是白得太离谱了点? 不过就连沈七夜自己都可以通过灵力来改变自己的发色,眼下这女子虽然睫毛和眉头都是白的,也不算离谱吧? 话虽如此,阮千艳白得离谱,但却意外地没有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反而有种清水白莲般的超凡脱俗感。 阮千艳情绪低落,一时间里没有说话,沈七夜也不急,此刻他的脑海中正在脑补奥莱斯跟阮千艳的爱恨情仇。 是奥莱斯始乱终弃? 还是说为了遮天教的大业,两人不得不分开? 因为没办法对奥莱斯拔刀相向,所以沈七夜只能在心中编排起他的八卦,也不知道奥莱斯的耳朵会不会突然发烫。 就在沈七夜胡思乱想之际,阮千艳忽然出声: “如你所见,我是一条蛇妖,在我很的时候,血神殿杀了我的父母,而我则被奥莱斯大人救下。” “奥莱斯大人将我收为义女,养我长大,还教我修炼,最后甚至为我求来一颗化形丹,让我拥有人的身体。” “奥莱斯大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所以他为我取的名字,我不想别人使用。” 沈七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名字这东西,不就是让别人叫的么? 不过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家伙,既然她不想让别人这么叫她的话,不叫就是。 虽然无法理解这想法。 阮千艳的叙述让沈七夜失去了八卦两人之间奸情的心思,原来奥莱斯是把她当女儿养的,不过她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沈七夜面无表情地望着阮千艳,等待着她继续叙述。 “后来,奥莱斯大人升迁,成为了魔城遮天教的教主,他便将我安排到了这里,说是为了我着想。” “但我知道,我的天赋和悟性,不如奥莱斯大人的那几位手下,将我放在这里,美名其曰为我着想,实际上是不想再看见不成器的我。” “我让奥莱斯大人失望了,原因我很清楚,我比不上那几位有着天纵之资的天才,我的修炼速度不如他们,我的聪明才智也不如他们。” “与他们相比,我就像是尘土里一粒不起眼灰尘。” “但我不甘心啊……我想帮上奥莱斯大人,我不想让他失望……” 第六百六十三章 田鼠实验(4000) “万里传音符?”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沈七夜听到了她轻微的咽口水的声音,这符箓带给老板的冲击力比沈七夜想象中的还要大上一些。 他轻笑着点了点头:“想不想听听奥莱斯大人的声音?” “我在走之前忘记询问天市一区的遮天教分部在哪儿了,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不如问问奥莱斯大人,让他告诉我吧。” 沈七夜说着,就将灵力灌注到了这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当中。 含有青龙气息的灵力似乎可以骗过世间万物,人族看了会把他当成人族,同时他也可以用自己的青龙灵力驱使灵宝。 而魔族看了他,也会将他当成魔族,同样,他的青龙灵力也能驱使魔族的法宝,简称魔宝。 沈七夜猜测,自己这青龙灵力搞不好会让妖族也误以为他是妖族,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尝试,而妖族向来跟人与魔都不对付,所以沈七夜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不用……”身姿曼妙的老板咽了咽口水,但她此刻已经说晚了,因为那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已然亮了起来。 老板立即闭上嘴,眼神惊恐地盯着在沈七夜掌心上空悬浮起来的万里传音符箓。 “怎么了?”奥莱斯的声音从那边儿传来,宛如真人亲临一般,声音没有任何损失。 “奥莱斯大人,我找不到您说的那最显眼的建筑了。”沈七夜轻笑着盯住老板。 “这天市一区,每一栋建筑物都非常显眼啊,光是九层塔楼都不下二十座。” “噢?”奥莱斯的声音有些疑惑。 “那可能是我太久没过去,她新建了塔楼,我还不知道吧。” “你去街上随便找个家伙问问,问清风明月在哪儿。” “当初给阮千艳的命令是让她守着清风明月发展遮天教,而后等待命令,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管过她了,信息滞后也很正常。”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交给你,你需要在三个月内达到要求。我刚得到消息,那位内城大人物极有可能在半年内过来,虽然没有准确的时间,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明白了奥莱斯大人。”沈七夜回答。 符箓上的红色光芒消散后,沈七夜将万里传音符箓收回空间戒指。 这是奥莱斯给在他出发之前给的,因为这天市一区距离治安部的路程颇远,所以不得不用这种手段来交流。 “阮千艳?”沈七夜饶有兴趣地看向眼前这女人。 “不准叫我名字!”她低吼一声,盯着沈七夜的瞳孔也变得狭长血红起来,不过在一瞬间之后,她就恢复了。 “这是奥莱斯大人给我起的名字,我不想从其他人口里听到,抱歉。”她微笑着,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 沈七夜颇为好奇地打量起眼前这女子,寻找着和她名字相符的外在表现。 但一眼看过去,这女人头发都是白的,披着白色的狐裘,穿着白色贴身长衣,皮肤偏白,脸蛋也偏白,夸张的是她的眉毛和眼睫毛都是白的,哪有名字的‘千艳’? 话说,这是不是白得太离谱了点? 不过就连沈七夜自己都可以通过灵力来改变自己的发色,眼下这女子虽然睫毛和眉头都是白的,也不算离谱吧? 话虽如此,阮千艳白得离谱,但却意外地没有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反而有种清水白莲般的超凡脱俗感。 阮千艳情绪低落,一时间里没有说话,沈七夜也不急,此刻他的脑海中正在脑补奥莱斯跟阮千艳的爱恨情仇。 是奥莱斯始乱终弃? 还是说为了遮天教的大业,两人不得不分开? 因为没办法对奥莱斯拔刀相向,所以沈七夜只能在心中编排起他的八卦,也不知道奥莱斯的耳朵会不会突然发烫。 就在沈七夜胡思乱想之际,阮千艳忽然出声: “如你所见,我是一条蛇妖,在我很的时候,血神殿杀了我的父母,而我则被奥莱斯大人救下。” “奥莱斯大人将我收为义女,养我长大,还教我修炼,最后甚至为我求来一颗化形丹,让我拥有人的身体。” “奥莱斯大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所以他为我取的名字,我不想别人使用。” 沈七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名字这东西,不就是让别人叫的么? 不过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家伙,既然她不想让别人这么叫她的话,不叫就是。 虽然无法理解这想法。 阮千艳的叙述让沈七夜失去了八卦两人之间奸情的心思,原来奥莱斯是把她当女儿养的,不过她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沈七夜面无表情地望着阮千艳,等待着她继续叙述。 “后来,奥莱斯大人升迁,成为了魔城遮天教的教主,他便将我安排到了这里,说是为了我着想。” “但我知道,我的天赋和悟性,不如奥莱斯大人的那几位手下,将我放在这里,美名其曰为我着想,实际上是不想再看见不成器的我。” “我让奥莱斯大人失望了,原因我很清楚,我比不上那几位有着天纵之资的天才,我的修炼速度不如他们,我的聪明才智也不如他们。” “与他们相比,我就像是尘土里一粒不起眼灰尘。” “但我不甘心啊……我想帮上奥莱斯大人,我不想让他失望……” 第六百六十四章 夜袭祖坟(4000) “万里传音符?”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沈七夜听到了她轻微的咽口水的声音,这符箓带给老板的冲击力比沈七夜想象中的还要大上一些。 他轻笑着点了点头:“想不想听听奥莱斯大人的声音?” “我在走之前忘记询问天市一区的遮天教分部在哪儿了,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不如问问奥莱斯大人,让他告诉我吧。” 沈七夜说着,就将灵力灌注到了这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当中。 含有青龙气息的灵力似乎可以骗过世间万物,人族看了会把他当成人族,同时他也可以用自己的青龙灵力驱使灵宝。 而魔族看了他,也会将他当成魔族,同样,他的青龙灵力也能驱使魔族的法宝,简称魔宝。 沈七夜猜测,自己这青龙灵力搞不好会让妖族也误以为他是妖族,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尝试,而妖族向来跟人与魔都不对付,所以沈七夜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不用……”身姿曼妙的老板咽了咽口水,但她此刻已经说晚了,因为那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已然亮了起来。 老板立即闭上嘴,眼神惊恐地盯着在沈七夜掌心上空悬浮起来的万里传音符箓。 “怎么了?”奥莱斯的声音从那边儿传来,宛如真人亲临一般,声音没有任何损失。 “奥莱斯大人,我找不到您说的那最显眼的建筑了。”沈七夜轻笑着盯住老板。 “这天市一区,每一栋建筑物都非常显眼啊,光是九层塔楼都不下二十座。” “噢?”奥莱斯的声音有些疑惑。 “那可能是我太久没过去,她新建了塔楼,我还不知道吧。” “你去街上随便找个家伙问问,问清风明月在哪儿。” “当初给阮千艳的命令是让她守着清风明月发展遮天教,而后等待命令,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管过她了,信息滞后也很正常。”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交给你,你需要在三个月内达到要求。我刚得到消息,那位内城大人物极有可能在半年内过来,虽然没有准确的时间,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明白了奥莱斯大人。”沈七夜回答。 符箓上的红色光芒消散后,沈七夜将万里传音符箓收回空间戒指。 这是奥莱斯给在他出发之前给的,因为这天市一区距离治安部的路程颇远,所以不得不用这种手段来交流。 “阮千艳?”沈七夜饶有兴趣地看向眼前这女人。 “不准叫我名字!”她低吼一声,盯着沈七夜的瞳孔也变得狭长血红起来,不过在一瞬间之后,她就恢复了。 “这是奥莱斯大人给我起的名字,我不想从其他人口里听到,抱歉。”她微笑着,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 沈七夜颇为好奇地打量起眼前这女子,寻找着和她名字相符的外在表现。 但一眼看过去,这女人头发都是白的,披着白色的狐裘,穿着白色贴身长衣,皮肤偏白,脸蛋也偏白,夸张的是她的眉毛和眼睫毛都是白的,哪有名字的‘千艳’? 话说,这是不是白得太离谱了点? 不过就连沈七夜自己都可以通过灵力来改变自己的发色,眼下这女子虽然睫毛和眉头都是白的,也不算离谱吧? 话虽如此,阮千艳白得离谱,但却意外地没有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反而有种清水白莲般的超凡脱俗感。 阮千艳情绪低落,一时间里没有说话,沈七夜也不急,此刻他的脑海中正在脑补奥莱斯跟阮千艳的爱恨情仇。 是奥莱斯始乱终弃? 还是说为了遮天教的大业,两人不得不分开? 因为没办法对奥莱斯拔刀相向,所以沈七夜只能在心中编排起他的八卦,也不知道奥莱斯的耳朵会不会突然发烫。 就在沈七夜胡思乱想之际,阮千艳忽然出声: “如你所见,我是一条蛇妖,在我很的时候,血神殿杀了我的父母,而我则被奥莱斯大人救下。” “奥莱斯大人将我收为义女,养我长大,还教我修炼,最后甚至为我求来一颗化形丹,让我拥有人的身体。” “奥莱斯大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所以他为我取的名字,我不想别人使用。” 沈七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名字这东西,不就是让别人叫的么? 不过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家伙,既然她不想让别人这么叫她的话,不叫就是。 虽然无法理解这想法。 阮千艳的叙述让沈七夜失去了八卦两人之间奸情的心思,原来奥莱斯是把她当女儿养的,不过她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沈七夜面无表情地望着阮千艳,等待着她继续叙述。 “后来,奥莱斯大人升迁,成为了魔城遮天教的教主,他便将我安排到了这里,说是为了我着想。” “但我知道,我的天赋和悟性,不如奥莱斯大人的那几位手下,将我放在这里,美名其曰为我着想,实际上是不想再看见不成器的我。” “我让奥莱斯大人失望了,原因我很清楚,我比不上那几位有着天纵之资的天才,我的修炼速度不如他们,我的聪明才智也不如他们。” “与他们相比,我就像是尘土里一粒不起眼灰尘。” “但我不甘心啊……我想帮上奥莱斯大人,我不想让他失望……” 第六百六十五章 并州口音(4000) “万里传音符?”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沈七夜听到了她轻微的咽口水的声音,这符箓带给老板的冲击力比沈七夜想象中的还要大上一些。 他轻笑着点了点头:“想不想听听奥莱斯大人的声音?” “我在走之前忘记询问天市一区的遮天教分部在哪儿了,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不如问问奥莱斯大人,让他告诉我吧。” 沈七夜说着,就将灵力灌注到了这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当中。 含有青龙气息的灵力似乎可以骗过世间万物,人族看了会把他当成人族,同时他也可以用自己的青龙灵力驱使灵宝。 而魔族看了他,也会将他当成魔族,同样,他的青龙灵力也能驱使魔族的法宝,简称魔宝。 沈七夜猜测,自己这青龙灵力搞不好会让妖族也误以为他是妖族,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尝试,而妖族向来跟人与魔都不对付,所以沈七夜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不用……”身姿曼妙的老板咽了咽口水,但她此刻已经说晚了,因为那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已然亮了起来。 老板立即闭上嘴,眼神惊恐地盯着在沈七夜掌心上空悬浮起来的万里传音符箓。 “怎么了?”奥莱斯的声音从那边儿传来,宛如真人亲临一般,声音没有任何损失。 “奥莱斯大人,我找不到您说的那最显眼的建筑了。”沈七夜轻笑着盯住老板。 “这天市一区,每一栋建筑物都非常显眼啊,光是九层塔楼都不下二十座。” “噢?”奥莱斯的声音有些疑惑。 “那可能是我太久没过去,她新建了塔楼,我还不知道吧。” “你去街上随便找个家伙问问,问清风明月在哪儿。” “当初给阮千艳的命令是让她守着清风明月发展遮天教,而后等待命令,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管过她了,信息滞后也很正常。”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交给你,你需要在三个月内达到要求。我刚得到消息,那位内城大人物极有可能在半年内过来,虽然没有准确的时间,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明白了奥莱斯大人。”沈七夜回答。 符箓上的红色光芒消散后,沈七夜将万里传音符箓收回空间戒指。 这是奥莱斯给在他出发之前给的,因为这天市一区距离治安部的路程颇远,所以不得不用这种手段来交流。 “阮千艳?”沈七夜饶有兴趣地看向眼前这女人。 “不准叫我名字!”她低吼一声,盯着沈七夜的瞳孔也变得狭长血红起来,不过在一瞬间之后,她就恢复了。 “这是奥莱斯大人给我起的名字,我不想从其他人口里听到,抱歉。”她微笑着,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 沈七夜颇为好奇地打量起眼前这女子,寻找着和她名字相符的外在表现。 但一眼看过去,这女人头发都是白的,披着白色的狐裘,穿着白色贴身长衣,皮肤偏白,脸蛋也偏白,夸张的是她的眉毛和眼睫毛都是白的,哪有名字的‘千艳’? 话说,这是不是白得太离谱了点? 不过就连沈七夜自己都可以通过灵力来改变自己的发色,眼下这女子虽然睫毛和眉头都是白的,也不算离谱吧? 话虽如此,阮千艳白得离谱,但却意外地没有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反而有种清水白莲般的超凡脱俗感。 阮千艳情绪低落,一时间里没有说话,沈七夜也不急,此刻他的脑海中正在脑补奥莱斯跟阮千艳的爱恨情仇。 是奥莱斯始乱终弃? 还是说为了遮天教的大业,两人不得不分开? 因为没办法对奥莱斯拔刀相向,所以沈七夜只能在心中编排起他的八卦,也不知道奥莱斯的耳朵会不会突然发烫。 就在沈七夜胡思乱想之际,阮千艳忽然出声: “如你所见,我是一条蛇妖,在我很的时候,血神殿杀了我的父母,而我则被奥莱斯大人救下。” “奥莱斯大人将我收为义女,养我长大,还教我修炼,最后甚至为我求来一颗化形丹,让我拥有人的身体。” “奥莱斯大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所以他为我取的名字,我不想别人使用。” 沈七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名字这东西,不就是让别人叫的么? 不过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家伙,既然她不想让别人这么叫她的话,不叫就是。 虽然无法理解这想法。 阮千艳的叙述让沈七夜失去了八卦两人之间奸情的心思,原来奥莱斯是把她当女儿养的,不过她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沈七夜面无表情地望着阮千艳,等待着她继续叙述。 “后来,奥莱斯大人升迁,成为了魔城遮天教的教主,他便将我安排到了这里,说是为了我着想。” “但我知道,我的天赋和悟性,不如奥莱斯大人的那几位手下,将我放在这里,美名其曰为我着想,实际上是不想再看见不成器的我。” “我让奥莱斯大人失望了,原因我很清楚,我比不上那几位有着天纵之资的天才,我的修炼速度不如他们,我的聪明才智也不如他们。” “与他们相比,我就像是尘土里一粒不起眼灰尘。” “但我不甘心啊……我想帮上奥莱斯大人,我不想让他失望……” 第六百六十六章 卸岭力士(4000) “万里传音符?”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沈七夜听到了她轻微的咽口水的声音,这符箓带给老板的冲击力比沈七夜想象中的还要大上一些。 他轻笑着点了点头:“想不想听听奥莱斯大人的声音?” “我在走之前忘记询问天市一区的遮天教分部在哪儿了,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不如问问奥莱斯大人,让他告诉我吧。” 沈七夜说着,就将灵力灌注到了这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当中。 含有青龙气息的灵力似乎可以骗过世间万物,人族看了会把他当成人族,同时他也可以用自己的青龙灵力驱使灵宝。 而魔族看了他,也会将他当成魔族,同样,他的青龙灵力也能驱使魔族的法宝,简称魔宝。 沈七夜猜测,自己这青龙灵力搞不好会让妖族也误以为他是妖族,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尝试,而妖族向来跟人与魔都不对付,所以沈七夜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不用……”身姿曼妙的老板咽了咽口水,但她此刻已经说晚了,因为那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已然亮了起来。 老板立即闭上嘴,眼神惊恐地盯着在沈七夜掌心上空悬浮起来的万里传音符箓。 “怎么了?”奥莱斯的声音从那边儿传来,宛如真人亲临一般,声音没有任何损失。 “奥莱斯大人,我找不到您说的那最显眼的建筑了。”沈七夜轻笑着盯住老板。 “这天市一区,每一栋建筑物都非常显眼啊,光是九层塔楼都不下二十座。” “噢?”奥莱斯的声音有些疑惑。 “那可能是我太久没过去,她新建了塔楼,我还不知道吧。” “你去街上随便找个家伙问问,问清风明月在哪儿。” “当初给阮千艳的命令是让她守着清风明月发展遮天教,而后等待命令,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管过她了,信息滞后也很正常。”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交给你,你需要在三个月内达到要求。我刚得到消息,那位内城大人物极有可能在半年内过来,虽然没有准确的时间,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明白了奥莱斯大人。”沈七夜回答。 符箓上的红色光芒消散后,沈七夜将万里传音符箓收回空间戒指。 这是奥莱斯给在他出发之前给的,因为这天市一区距离治安部的路程颇远,所以不得不用这种手段来交流。 “阮千艳?”沈七夜饶有兴趣地看向眼前这女人。 “不准叫我名字!”她低吼一声,盯着沈七夜的瞳孔也变得狭长血红起来,不过在一瞬间之后,她就恢复了。 “这是奥莱斯大人给我起的名字,我不想从其他人口里听到,抱歉。”她微笑着,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 沈七夜颇为好奇地打量起眼前这女子,寻找着和她名字相符的外在表现。 但一眼看过去,这女人头发都是白的,披着白色的狐裘,穿着白色贴身长衣,皮肤偏白,脸蛋也偏白,夸张的是她的眉毛和眼睫毛都是白的,哪有名字的‘千艳’? 话说,这是不是白得太离谱了点? 不过就连沈七夜自己都可以通过灵力来改变自己的发色,眼下这女子虽然睫毛和眉头都是白的,也不算离谱吧? 话虽如此,阮千艳白得离谱,但却意外地没有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反而有种清水白莲般的超凡脱俗感。 阮千艳情绪低落,一时间里没有说话,沈七夜也不急,此刻他的脑海中正在脑补奥莱斯跟阮千艳的爱恨情仇。 是奥莱斯始乱终弃? 还是说为了遮天教的大业,两人不得不分开? 因为没办法对奥莱斯拔刀相向,所以沈七夜只能在心中编排起他的八卦,也不知道奥莱斯的耳朵会不会突然发烫。 就在沈七夜胡思乱想之际,阮千艳忽然出声: “如你所见,我是一条蛇妖,在我很的时候,血神殿杀了我的父母,而我则被奥莱斯大人救下。” “奥莱斯大人将我收为义女,养我长大,还教我修炼,最后甚至为我求来一颗化形丹,让我拥有人的身体。” “奥莱斯大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所以他为我取的名字,我不想别人使用。” 沈七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名字这东西,不就是让别人叫的么? 不过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家伙,既然她不想让别人这么叫她的话,不叫就是。 虽然无法理解这想法。 阮千艳的叙述让沈七夜失去了八卦两人之间奸情的心思,原来奥莱斯是把她当女儿养的,不过她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沈七夜面无表情地望着阮千艳,等待着她继续叙述。 “后来,奥莱斯大人升迁,成为了魔城遮天教的教主,他便将我安排到了这里,说是为了我着想。” “但我知道,我的天赋和悟性,不如奥莱斯大人的那几位手下,将我放在这里,美名其曰为我着想,实际上是不想再看见不成器的我。” “我让奥莱斯大人失望了,原因我很清楚,我比不上那几位有着天纵之资的天才,我的修炼速度不如他们,我的聪明才智也不如他们。” “与他们相比,我就像是尘土里一粒不起眼灰尘。” “但我不甘心啊……我想帮上奥莱斯大人,我不想让他失望……” 第六百六十七章 最强背锅侠(4000) “万里传音符?”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沈七夜听到了她轻微的咽口水的声音,这符箓带给老板的冲击力比沈七夜想象中的还要大上一些。 他轻笑着点了点头:“想不想听听奥莱斯大人的声音?” “我在走之前忘记询问天市一区的遮天教分部在哪儿了,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不如问问奥莱斯大人,让他告诉我吧。” 沈七夜说着,就将灵力灌注到了这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当中。 含有青龙气息的灵力似乎可以骗过世间万物,人族看了会把他当成人族,同时他也可以用自己的青龙灵力驱使灵宝。 而魔族看了他,也会将他当成魔族,同样,他的青龙灵力也能驱使魔族的法宝,简称魔宝。 沈七夜猜测,自己这青龙灵力搞不好会让妖族也误以为他是妖族,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尝试,而妖族向来跟人与魔都不对付,所以沈七夜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不用……”身姿曼妙的老板咽了咽口水,但她此刻已经说晚了,因为那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已然亮了起来。 老板立即闭上嘴,眼神惊恐地盯着在沈七夜掌心上空悬浮起来的万里传音符箓。 “怎么了?”奥莱斯的声音从那边儿传来,宛如真人亲临一般,声音没有任何损失。 “奥莱斯大人,我找不到您说的那最显眼的建筑了。”沈七夜轻笑着盯住老板。 “这天市一区,每一栋建筑物都非常显眼啊,光是九层塔楼都不下二十座。” “噢?”奥莱斯的声音有些疑惑。 “那可能是我太久没过去,她新建了塔楼,我还不知道吧。” “你去街上随便找个家伙问问,问清风明月在哪儿。” “当初给阮千艳的命令是让她守着清风明月发展遮天教,而后等待命令,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管过她了,信息滞后也很正常。”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交给你,你需要在三个月内达到要求。我刚得到消息,那位内城大人物极有可能在半年内过来,虽然没有准确的时间,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明白了奥莱斯大人。”沈七夜回答。 符箓上的红色光芒消散后,沈七夜将万里传音符箓收回空间戒指。 这是奥莱斯给在他出发之前给的,因为这天市一区距离治安部的路程颇远,所以不得不用这种手段来交流。 “阮千艳?”沈七夜饶有兴趣地看向眼前这女人。 “不准叫我名字!”她低吼一声,盯着沈七夜的瞳孔也变得狭长血红起来,不过在一瞬间之后,她就恢复了。 “这是奥莱斯大人给我起的名字,我不想从其他人口里听到,抱歉。”她微笑着,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 沈七夜颇为好奇地打量起眼前这女子,寻找着和她名字相符的外在表现。 但一眼看过去,这女人头发都是白的,披着白色的狐裘,穿着白色贴身长衣,皮肤偏白,脸蛋也偏白,夸张的是她的眉毛和眼睫毛都是白的,哪有名字的‘千艳’? 话说,这是不是白得太离谱了点? 不过就连沈七夜自己都可以通过灵力来改变自己的发色,眼下这女子虽然睫毛和眉头都是白的,也不算离谱吧? 话虽如此,阮千艳白得离谱,但却意外地没有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反而有种清水白莲般的超凡脱俗感。 阮千艳情绪低落,一时间里没有说话,沈七夜也不急,此刻他的脑海中正在脑补奥莱斯跟阮千艳的爱恨情仇。 是奥莱斯始乱终弃? 还是说为了遮天教的大业,两人不得不分开? 因为没办法对奥莱斯拔刀相向,所以沈七夜只能在心中编排起他的八卦,也不知道奥莱斯的耳朵会不会突然发烫。 就在沈七夜胡思乱想之际,阮千艳忽然出声: “如你所见,我是一条蛇妖,在我很的时候,血神殿杀了我的父母,而我则被奥莱斯大人救下。” “奥莱斯大人将我收为义女,养我长大,还教我修炼,最后甚至为我求来一颗化形丹,让我拥有人的身体。” “奥莱斯大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所以他为我取的名字,我不想别人使用。” 沈七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名字这东西,不就是让别人叫的么? 不过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家伙,既然她不想让别人这么叫她的话,不叫就是。 虽然无法理解这想法。 阮千艳的叙述让沈七夜失去了八卦两人之间奸情的心思,原来奥莱斯是把她当女儿养的,不过她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沈七夜面无表情地望着阮千艳,等待着她继续叙述。 “后来,奥莱斯大人升迁,成为了魔城遮天教的教主,他便将我安排到了这里,说是为了我着想。” “但我知道,我的天赋和悟性,不如奥莱斯大人的那几位手下,将我放在这里,美名其曰为我着想,实际上是不想再看见不成器的我。” “我让奥莱斯大人失望了,原因我很清楚,我比不上那几位有着天纵之资的天才,我的修炼速度不如他们,我的聪明才智也不如他们。” “与他们相比,我就像是尘土里一粒不起眼灰尘。” “但我不甘心啊……我想帮上奥莱斯大人,我不想让他失望……” 第六百六十九章 提前留一手(4000) “万里传音符?”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沈七夜听到了她轻微的咽口水的声音,这符箓带给老板的冲击力比沈七夜想象中的还要大上一些。 他轻笑着点了点头:“想不想听听奥莱斯大人的声音?” “我在走之前忘记询问天市一区的遮天教分部在哪儿了,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不如问问奥莱斯大人,让他告诉我吧。” 沈七夜说着,就将灵力灌注到了这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当中。 含有青龙气息的灵力似乎可以骗过世间万物,人族看了会把他当成人族,同时他也可以用自己的青龙灵力驱使灵宝。 而魔族看了他,也会将他当成魔族,同样,他的青龙灵力也能驱使魔族的法宝,简称魔宝。 沈七夜猜测,自己这青龙灵力搞不好会让妖族也误以为他是妖族,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尝试,而妖族向来跟人与魔都不对付,所以沈七夜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不用……”身姿曼妙的老板咽了咽口水,但她此刻已经说晚了,因为那红色的万里传音符箓已然亮了起来。 老板立即闭上嘴,眼神惊恐地盯着在沈七夜掌心上空悬浮起来的万里传音符箓。 “怎么了?”奥莱斯的声音从那边儿传来,宛如真人亲临一般,声音没有任何损失。 “奥莱斯大人,我找不到您说的那最显眼的建筑了。”沈七夜轻笑着盯住老板。 “这天市一区,每一栋建筑物都非常显眼啊,光是九层塔楼都不下二十座。” “噢?”奥莱斯的声音有些疑惑。 “那可能是我太久没过去,她新建了塔楼,我还不知道吧。” “你去街上随便找个家伙问问,问清风明月在哪儿。” “当初给阮千艳的命令是让她守着清风明月发展遮天教,而后等待命令,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管过她了,信息滞后也很正常。”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交给你,你需要在三个月内达到要求。我刚得到消息,那位内城大人物极有可能在半年内过来,虽然没有准确的时间,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明白了奥莱斯大人。”沈七夜回答。 符箓上的红色光芒消散后,沈七夜将万里传音符箓收回空间戒指。 这是奥莱斯给在他出发之前给的,因为这天市一区距离治安部的路程颇远,所以不得不用这种手段来交流。 “阮千艳?”沈七夜饶有兴趣地看向眼前这女人。 “不准叫我名字!”她低吼一声,盯着沈七夜的瞳孔也变得狭长血红起来,不过在一瞬间之后,她就恢复了。 “这是奥莱斯大人给我起的名字,我不想从其他人口里听到,抱歉。”她微笑着,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 沈七夜颇为好奇地打量起眼前这女子,寻找着和她名字相符的外在表现。 但一眼看过去,这女人头发都是白的,披着白色的狐裘,穿着白色贴身长衣,皮肤偏白,脸蛋也偏白,夸张的是她的眉毛和眼睫毛都是白的,哪有名字的‘千艳’? 话说,这是不是白得太离谱了点? 不过就连沈七夜自己都可以通过灵力来改变自己的发色,眼下这女子虽然睫毛和眉头都是白的,也不算离谱吧? 话虽如此,阮千艳白得离谱,但却意外地没有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反而有种清水白莲般的超凡脱俗感。 阮千艳情绪低落,一时间里没有说话,沈七夜也不急,此刻他的脑海中正在脑补奥莱斯跟阮千艳的爱恨情仇。 是奥莱斯始乱终弃? 还是说为了遮天教的大业,两人不得不分开? 因为没办法对奥莱斯拔刀相向,所以沈七夜只能在心中编排起他的八卦,也不知道奥莱斯的耳朵会不会突然发烫。 就在沈七夜胡思乱想之际,阮千艳忽然出声: “如你所见,我是一条蛇妖,在我很的时候,血神殿杀了我的父母,而我则被奥莱斯大人救下。” “奥莱斯大人将我收为义女,养我长大,还教我修炼,最后甚至为我求来一颗化形丹,让我拥有人的身体。” “奥莱斯大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所以他为我取的名字,我不想别人使用。” 沈七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名字这东西,不就是让别人叫的么? 不过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家伙,既然她不想让别人这么叫她的话,不叫就是。 虽然无法理解这想法。 阮千艳的叙述让沈七夜失去了八卦两人之间奸情的心思,原来奥莱斯是把她当女儿养的,不过她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沈七夜面无表情地望着阮千艳,等待着她继续叙述。 “后来,奥莱斯大人升迁,成为了魔城遮天教的教主,他便将我安排到了这里,说是为了我着想。” “但我知道,我的天赋和悟性,不如奥莱斯大人的那几位手下,将我放在这里,美名其曰为我着想,实际上是不想再看见不成器的我。” “我让奥莱斯大人失望了,原因我很清楚,我比不上那几位有着天纵之资的天才,我的修炼速度不如他们,我的聪明才智也不如他们。” “与他们相比,我就像是尘土里一粒不起眼灰尘。” “但我不甘心啊……我想帮上奥莱斯大人,我不想让他失望……” 第六百六十九章 提前留一手(4000) “来的这么快?” 吴良面色一变。 他不想去河内郡城冒险,张杨却率军来了温县,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而最令吴良担心的则是,今日凌晨温县县令才修书一封派人前往河内郡城禀报司马家祖坟的事情,正常来讲现在那书信肯定还在半道上,根本就不可能送到张杨手中,张杨却在这个时候便已经到了温县。 这说明张杨根本不是因为司马家的事情而来,而是有着其他的目的。 吴良不得不怀疑,张杨是否已经提前得到了一些其他的消息,比如有关他的消息,此行的目标正是他与瓬人军。 “我方才命人出去证实了此事,这次张杨共带了三千兵马,已经迅速接管了温县的城防事宜,还派了部分兵马在出入温县的各处要道上巡视检查。” 曹纯接着如实说道。 “那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想走也只怕是走不了了……” 吴良蹙眉道。 不管是要处理司马家祖坟的事情,还是有其他的目的,张杨迅速接管温县的城防事宜,自然便是打算实施戒严。 如此情形之下,自然不是吴良等人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 甚至吴良等人不走还好,一旦坚持要走反倒会提前进入张杨的视线,就算张杨此行的目标不是他们,他们也要增加不少暴露的风险。 见吴良脸上浮现出些许忧色,杨万里立刻走上前来主动请缨道:“公子,要不属下再秘密外出打探一番,从而做到有备无患。” “?” 曹纯闻言眼中浮现出些许不悦,他自认为虎豹骑的斥候能力已经冠绝天下,杨万里此刻还自告奋勇,非但是多此一举,还是在质疑他的虎豹骑。 不过他倒也不是那种憋不住话的愣头青,并没有开口表达不满。 “去吧,多加小心,尤其查查吕布此刻是否与张杨同行。” 吴良注意到了曹纯眼中的不悦,却也并未理会于他,而是对杨万里点了点头。 曹纯不满。 吴良心中对曹纯还有不满呢。 此行曹老板只是派此人带领虎豹骑前来协助于他,结果曹纯竟瞒着他做出这样的事来,增加了此行的风险……说真的,如果不是碍于曹纯与曹老板之间的关系,又知这件事做到了曹老板的心坎里,吴良不给他些颜色瞧瞧才怪,也教他知道不听命令擅作主张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更教他知道自己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扭头便走出了房间。 目送他出去之后,曹纯这才回过头来接着问道:“接下来吴将军有何打算?” “通知你藏于城外的虎豹骑退避三舍,莫要不小心被张杨的兵马查到踪迹,否则你应该知道此事将会引起何等轩然大波,届时莫说是你我负不了这个责,便是明公恐怕也难以压住此事,名望必定大受折损。” 吴良瞅了他一眼,面色冰冷的说道。 “!” 一听这话,曹纯顿时面露惊色。 别人不清楚吴良在说些什么,但曹纯却是瞬间便明白了吴良所指……除了昨晚的事情,其他还有什么事是曹老板名望必定大受折损的。 他只是不太明白,这件事他明明做的滴水不露。 吴良又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科学,这不合理,曹纯根本就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这一刻。 曹纯心中不由又对吴良多了一重敬畏,原来他的一举一动都不曾逃过吴良的眼睛,偏偏他还自以为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在吴良面前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此前的表现原本根本就是个笑话。 吴良始终在冷眼看他装腔作势,只是不愿揭穿他罢了…… 不过一晃神的功夫。 曹纯便又面色如常,只是姿态却变得谦卑了一些,拱手说道:“吴将军,倘若虎豹骑退避三舍,一旦发生突发情况便不能及时前来营救,万一吴将军出了什么岔子,我亦无法向孟德哥哥交代。” “虎豹骑百十来人,虽皆是天下骁锐,但若与张杨那三千兵马正面对阵,可有胜算?” 吴良反问道。 “这……” 曹纯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那么到时候,曹将军要如何营救于我?” 吴良又问道。 “纯可以性命担保,只要虎豹骑尚有一人能够喘气,便绝不教吴将军伤了一根汗毛!” 曹纯当即挺起胸膛,神色刚毅的道。 这话吴良倒是愿意相信,这個家伙对曹老板忠心不二,而保护吴良又是曹老板亲口交代给他的任务,他可以深夜擅自命人去掘了司马家的祖坟,便也可以毫不犹豫的为保护吴良而献出生命。 “现在还不到时候,若不想令你我陷入如此困境,你便听我的命令,即刻命藏于城外的虎豹骑退避三舍。” 吴良笑了笑,看着曹纯的眼睛正色说道。 “诺!” 曹纯终于没有再说什么,拱手应了一声,快步走出去安排此事。 望着他的背影,于吉忍不住开口小声说道:“此人与典韦相比,真是差了好一大截,若是典韦在此,公子又哪里用得着浪费这些口舌?” “有才哥哥也是在给使君面子,否则他有的是手段收拾此人,早就令他服服帖帖了。” 诸葛亮则在一旁撇嘴道。 可以看出。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瓬人军众人对曹纯亦是多少有些不满意,至少没有与典韦一起行动的时候那般舒心。 这还是除了甄宓之外,剩下的人并不知道曹纯昨夜的“擅作主张”。 否则此刻瓬人军众人对他可就不是不满那么简单了。 …… “张杨……” 杨万里外出打探的过程中,吴良则已经开始根据自己所知的历史琢磨起张杨这个人来,试图寻得他最大的弱点,从而做到有备无患。 张杨在历史上也有一个“勇武过人”的名头。 早年他与吕布同为丁原手下时候的经历,历史上并没有太过记载,只说他分别担任过从事与行军司马一职。 后来吕布杀了丁原投靠董卓,张杨便已经率领部下来到了河内地区,也是这时候将麾下军队发展到了几千人,成了河内地区的实际控制者。 再后来以袁绍为首的反董联盟成立,张杨又与袁绍在河内合郡,不想遭到匈奴单于於夫罗叛变,竟将张杨抓做了人质,好在袁绍紧追不放,终于击败於夫罗军,张杨因此得救又回到河内迅速收拢起了自己的兵马。 再接下来便是张杨与吕布之间眉来眼去的事情了。 董卓死后,吕布与王允把持朝政,不想董卓旧部李傕、郭汜重新杀了回来,王允被杀,吕布只得逃出长安,本想前去投奔袁术,袁术却因吕布胡作非为而欲除之,于是吕布不得不继续逃亡,最后便跑到了张杨这里。 张扬真心对待吕布,可吕布却担心张杨也会害他,接着没多久便又离开河内跑去了袁绍那里。 可袁绍很快便也容不下吕布,他又不得不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回到了河内,张杨依旧款待于他,直到他与陈宫、张邈等人反叛曹老板,才又去了兖州。 这些都是前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张杨又在献帝东逃时前来勤王,最终因护驾有功,被献帝封做了大司马,成了一人之下的三公之一。 不过好景不长,曹老板的到来便令他这个大司马名存实亡。 之后便鲜少再有关于他的记载。 如此一直到了曹老板围困吕布于下邳的决战时刻,此时张杨依旧念及旧情,于是亲自率兵前去救援,最终屯于东市,与吕布所在的下邳呈掎角之势共同抗击曹老板。 结果不成想此时麾下一名叫做“杨丑”的部将却忽然反叛,竟直接将张杨暗杀,打算率领张杨的部下投奔曹老板。 而最终这名叫做“杨丑”的部将也没有好下场,投奔曹老板途中又被张杨麾下的另外一名叫做“眭(sui一声)固”的部将所杀,“眭固”则要带领张杨的部下前去投奔袁绍。 不过最终的结果却是曹老板一人得利。 曹老板及时派人前去拦截,斩杀“眭固”得了张杨的所有兵马,顺势将整个河内郡变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正在想着这些的时候。 “公子!” 杨万里已经快步赶了回来,进入屋内与吴良报道,“公子,我已探明了部分情况,此次张杨乃是独自前来,并未与吕布同行,而他率军来到温县对外宣称的原因,乃是得知使君大军最近驻扎于偃师,担心使君忽然挥师北上威胁河内,提前前来监视防范。” “这个理由倒合情合理。” 吴良微微颔首。 温县位于河内郡西南边境,而偃师虽不是与温县紧邻,相聚却只有两三百里,若是强行军不过只是一天的路程,这便等于曹老板已经将大军摆在了张杨家门口,张杨的确不能不防。 “另外,张杨如今已经得知了司马家昨夜的遭遇,不过除了命人在出入温县的各处要道上巡视检查之外,似乎暂时还没有其他更进一步的行动。” 杨万里又道。 “嗯……” 这倒也符合张杨在历史上的人设,凭他与吕布的关系,若掘坟的事真是吕布所为,张杨肯定只会糊弄一下了事。 而司马家既然要张杨帮忙,则肯定已经将这个“怀疑”透露给了他。 另外。 张杨此行没有与吕布同行,其实也并不能证明吕布这次便不曾投奔于他,毕竟吕布才刚刚反叛了曹老板,张杨若是不想给驻扎在偃师的曹军一个攻伐的正当理由,肯定不会轻易教他露面,哪怕绑也得绑起来藏好。 如此想着。 “对了,还有两个人需要你去查上一查。” 吴良又开口说道,“张杨麾下有两员部将,一个叫做杨丑,一个叫做眭固,你查查张杨此行是否带了这两个人,最好一并查清楚他们的住处,或许能够派的上用场。” 也就是此刻曹纯已经出去安排虎豹骑退避三舍的事宜了。 否则听到这番话曹纯定然又要心中惊疑,难道吴良与张杨还是旧相识不成,否则又怎会知道张扬麾下部将的姓名。 而瓬人军众人对此则是早已见怪不怪。 想都不用想,公子一定又是莫名起了乩,因此获悉了一些常人无法得到的信息……这下已经没什么好担心了,管他张杨来此究竟所谓何事,我们公子只要莫名起了乩,任何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张杨的忽然到来,除了令吴良不得不推迟了离开的计划之外,倒并未对他产生其他的影响。 最起码这一整天之中,司马府都不曾派人前来邀请吴良,而张杨那边也并为出现任何动静,就好像所有人都将他忽略掉了一般。 如此到了戌时。 外面开始宵禁的时候,杨万里才从外面返回,而后进入吴良房内汇报今日探得的消息:“公子,这次跟随张杨来到温县的不讲之中,只有一个叫做杨丑的人,而那眭固则不在其中,如今杨丑负责南城门的守备工作,因此便在南城门下设下了营帐,杨丑吃住都在营帐之内。” “很好。” 吴良点了点头,接着便从手边拿起一块已经提前写好了内容的绢布递向杨万里,接着交代道,“这封书信你且收着,倘若张杨近日对我们没有任何行动,这封书信便不必示人,倘若张杨有威胁到我们的迹象,你便立刻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我此前交给你的印绶与这封书信送到杨丑手中,切记你与咱们的人不要露面便是,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诺。” 杨万里面露疑惑之色,但依旧施礼接过了那块叠好的绢布。 …… 结果第二天大一早,吴良便已经被吵醒。 “吴将军,是司马府的司马朗前来邀请,与他随行的还有一些身着甲胄的兵士,想来八成是张杨的部下。” 曹纯脸上隐隐露出些担忧,小声对吴良说道。 “知道了。” 吴良起身来到院内,瓬人军众人亦是面露忧色在院内等待,而吴良则只是看了杨万里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第六百七十章 血光之灾(4000) 如此来到司马府上,同样是在客堂之内。 吴良第一次见到了河内太守张杨。 张杨生有一张颇为孔武的国字方脸,五官轮廓之中透出一抹刚毅,皮肤黝黑身形魁梧,一看便是时常领兵外在的标志性武将模样。 “哼。” 而见到吴良的第一眼,张杨鼻腔中便发出了一声冷哼,目光之中亦是透出一股明显的冷意,完全是一副来者不善的姿态。 “见过张太守,见过司马家主。” 吴良见状低眉顺眼的对其施了一礼,而后立于客堂之内静静等待张杨出招。 这次与他一同前来的只有曹纯一人,瓬人军兵士与虎豹骑兵士都被留在了外面,而瓬人军骨干则干脆被吴良强行留在了家中,毕竟除了这次不能前来的典韦与被他派出去的杨万里之外,剩下的瓬人军骨干皆是一些老幼妇孺,虽然他们各有各的本事,却并不适合前来这种场合冒险。 “吴先生快快请坐。” 司马防却不敢怠慢了吴良,连忙起身前来迎接,又亲自将吴良与曹纯引到一处案几前坐下,这才笑着向吴良解释道,“张太守昨日便已到了温县,听闻我家出了这档子腌臜事情,立即派兵助我家追查此事,后来又听我说吴先生本领过人,因此特意邀请吴先生前来一叙,领略一下吴先生的本领。” “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奇淫巧技,恐怕要令张太守失望了。” 吴良谦虚一笑,又拱手对不远处正盯着他的张杨施礼道。 直到此时。 张杨才终于开口,很不客气的质问道:“既是上不得台面的奇淫巧技,我便没有了兴趣,如今我只想知道,你如何断定司马家的事便是吕布所为?” 这完全就是一副打算为吕布平反的姿态。 不过这倒也并不令吴良意外,张杨与吕布的关系本就非同一般,历史上他对吕布也是很讲义气,如今有人将一个屎盆子扣在了吕布头上,张杨为吕布出头辩驳自是合情合理。 同时目前的情况也得分成两面去看: 若张杨是个讲道理、摆事实的人,吴良自然还有机会从中操弄; 但若张杨干脆就不与他讲道理、摆事实,而只是要使用强权与暴力令吴良屈服,推翻他此前有关吕布的言论,那吴良再说什么亦是惘然。 至少从眼前来看。 吴良认为,张杨应是打算与他“讲道理”,至少是打算与他“先讲道理”。 否则张杨便不会将第一次见面的地点选择司马府,亦不会教司马防与胡昭等人在旁陪同,此举自是有些教司马防在旁见证的想法。 这年头的士族阶层不管私底下做过什么恶心事,表面上依旧十分在意一个“理”字,这是汉朝的政治正确,是士族阶层的遮羞布……哪怕那些豪强之间互相攻伐,尤其是那些有些身份家世的豪强意欲兴兵,亦是极少有人直接出兵,少不了要先广发檄文占领道德制高点,而后再以正义之师的名头攻打。 就像曹老板攻打徐州陶谦时一样,如果不是陶谦部下杀了曹老板的父亲,曹老板恐怕还要受制于天下舆论,没有办法放手去战。 也像如今的袁绍一样。 他已经意识到继续放任曹老板发展下去,必将会成为他最大的威胁,但饶是如此,袁绍依旧会选择先广发檄文指责曹老板的恶行,哪怕是捏造出来一些恶性,然后再一边做着准备,一边寻找时机,很少会做师出无名的事情。 其实后世也差不多。 “洗衣粉”一类的事件不是时常都在上演么? 当然。 此刻张杨教司马防等人作陪肯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件事毕竟是司马家的事情,如此也是给司马家一个交代。 想明白了张杨的意图,吴良则避重就轻的道:“张太守恐怕是误会了,我此前亦与司马家主说的十分清楚,我并非断定此事便是吕布所为,只是根据现场的情况与此前的一些往事做出的推断,司马家主肯定也清楚这一点,因此我记得司马家主派人前去搜寻贼人下落,也曾特意交代倘若遇上了吕布,不可不问青红皂白便动手那人,应先于其交涉之后再做定夺,这不过是一个正常的排除嫌疑的过程。”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张杨却依旧不肯放弃,接着又道:“既然只是怀疑,你便应该谨言慎行,否则若这些话传扬出去,此事又并非吕布所为,你便是妖言惑众,非但侵害了吕布的名声,亦对司马家主产生了误导,使得真正的贼人逍遥法外,这责任你可能够承担的起?” “这……” 吴良怎会听不出张杨根本就是在说怎么说都可以的车轱辘话,无非就是为了寻找收拾他的借口。 而面对这种情况,吴良自然也知道他接下来哪怕说的天花乱坠亦是无法解决目前的困境。 如此情形之下。 驳倒张杨反倒是次要的,因为张扬看似在与他讲道理,其实根本就没打算讲道理,无论如何都要护这个短。 因此眼下最好的结果便是尽可能稳住张杨。 最起码要保证张杨暂时找不到借口对他与瓬人军不利,活着才有输出,活着才有机会寻找破局的可能。 如此想着,吴良已是面露难色,以求助的神色看向了不远处的司马防。 毕竟从表面上看,他此前皆是在为司马家出谋划策,于情于理司马防此刻都应该站出来替他说上几句话才是。 好在司马防还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见状果然站了出来,陪着笑对张杨施礼道:“张太守,此事实在怪不得吴先生,出了那事以后,乃是我派人前去邀请吴先生,他才匆匆赶来协助司马家调查那伙贼人,因此才将他牵扯了进来。” “协助你家调查当然没有问题,但妖言惑众却也不行。” 张杨却又冷声说道,“司马家主,此事居然出在河内,身为太守我自当负责到底,如今我已命人前往郡城调集更多兵马,定会为你查个水落石出、人赃并获。吕布虽是我的旧相识,但他若果真做出这等天地不容的事来,我定会严肃惩治给你一个公道,绝不姑息!不过若是有人妖言惑众诋毁于他,我也照样不会饶过此人,总要还吕布一个公道!” “那就全仰仗张太守了……” 见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司马防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无奈的拱手对张杨谢道。 此刻他已经有了一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张杨的强势令他束住了手脚,接下来这件事便只能任由张杨操弄,最终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亦是由张杨一人说了算,司马家只能选择被动接受。 甚至说得严重一些,司马家现在的处境也变得十分尴尬。 他们自己亦是自顾不暇,只怕根本没有能力去顾及吴良,只能尽可能的进行斡旋,看看是否有可能保住他的性命。 因此退下来时。 司马防又回头看了吴良一眼,此刻他的眼中浮现的已尽是歉意。 “你还有何话可说?” 张杨则又看向吴良,语气冰冷的问道。 “小人知错了,可否请张太守给小人一个机会,容许小人收回此前说过的那些话,小人愿修书一封正式澄清此事。” 吴良已是吓得“两股战战”,十分“忐忑”的请求道。 “哗!” 张杨却是直接拿起案几上的酒杯用力一甩,将杯中美酒悉数泼在了地上,似笑非笑的道,“若吴先生能够将这泼出去的酒收回,我便容许吴先生将此前说过的话收回。” 装! 太装了! 张杨可能还以为自己刚才的做法很是高大上,脸上多少带了那么一丝自得,殊不知这在吴良眼中却是毫无新意,甚至有那么点刻意。 “……” 吴良则又是吓得颤了一下,一副说都不会话了的模样,上下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行了,下去吧!” 张杨自以为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又见吴良被吓得如此模样已经没了兴趣,终于也不再与他废话,而是不耐的摆了摆手,“看在司马家主的情面上,我先不拿你,今日你便留在城内,带我查明此事之前不得离开半步,倘若有违此令,那便是你自知理亏虚了心,休怪我不讲情面!” “小、小人告退……” 吴良此刻已是脸色煞白,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带着曹纯慌慌张张的退出了客堂。 “……” 望着吴良的背影,司马防内心极为复杂。 除了这件事本身之外,他又对吴良多了一些新的认识……毕竟吴良此刻的模样,与前几天被他请回司马府时那风轻淡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虽说张杨带来的压迫感的确要比他强了不少。 但吴良在司马防心中早已是超然物外的世外高人,就算面对的压力略大了一些,也断然不应该是现在这般手足无措的模样吧? “呵呵呵,司马家主,这便是你说的世外高人?” 张杨则是不屑的冷笑起来。 “……” 司马防无言以对。 他也有相同的怀疑,不过有些事情却是做不了假的。 不是什么人都能一眼看出藏于山中的那条“潜龙”来,更不是什么人都能一眼看出胡昭私下为司马懿做的那些事情,这又要如何解释? …… “……” 走出司马府大门,曹纯亦是内心极为复杂。 他现在也是有些看不懂吴良了。 虽然他有时候并不怎么喜欢吴良,但此前的一些事情亦是令他生出了一丝敬畏之心,而经过此事,曹纯心中的敬畏之心又动摇了起来。 太卑微了。 太胆怯了。 太没有气节了…… 区区一个张杨,就算手中有些兵马,却也还远远到不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而吴良好歹也是曹老板亲封的司史中郎将。 又是最近献帝才册封的太史令。 堂堂一个史官,在面对张杨的威胁时竟是如此表现,这直接颠覆了曹纯对史官的认知……自小他听过最多的便是关于司马迁的事迹,面对强权坚持己见,哪怕是震古烁今的武帝亦是无法令其屈服,那才是真正的史官,那才是一个史官该有的气节。 而吴良…… 曹纯甚至都不愿回忆吴良方才的表现,简直太丢人了,实在没眼去看。 他已经在考虑如果能够顺利回到曹营,究竟要不要将这件事如实禀报曹老板的问题,毕竟吴良已经是曹老板公之于众的乘龙快婿,若是曹老板得知此事,恐怕亦会心中抑郁,若是此事传扬出去,对他的名望依旧会有一些影响。 不过事已至此,却也不能坐以待毙。 “吴……公子。” 曹纯快步跟上吴良,压低声音说道,“此事恐怕已经难以善了,我建议提早做好准备,一边命我麾下的虎豹骑准备救援突围事宜,一边我再派出几人前往偃师向孟德哥哥求援,如此双管齐下成功逃脱的可能性或许能大一些。” 然而当吴良转过脸来看向曹纯的时候,方才那恐惧慌张的表情却已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神色。 “?” 曹纯不由的一愣。 吴良这变脸的速度简直堪比眨眼,令曹纯很难相信现在的吴良与方才的吴良居然是同一个人,难道刚才他只是在演戏不成? “不急。” 吴良勾起嘴角摇了摇头,淡然笑道,“或许此事很快便会出现意想不到的转机,我们暂时最好静观其变,没准儿兵不血刃便可化险为夷。” “此话何解?” 听着这没由来的话,曹纯自是更加疑惑。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掐指一算,算出张杨最近几日可能会有血光之灾,你想啊,若是张杨出了什么岔子,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再提此事,我们现在的困境不是就迎刃而解了么?” 吴良神秘笑道。 “血光之灾……” 曹纯再次愣住。 说得像真的似的,曹纯差点都信了。 不过若真是如此,这血光之灾来得未免也太巧了一些,简直便是天助他们,但天底下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 第六百七十一章 司马懿的毒计(4100) 如此与曹纯回到家中。 吴良很快便似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完全看不出来任何负担。 非但是他,就连瓬人军众人亦是没有焦虑的表现,一个个待在住处打屁聊天,甚至最后还玩起了一种叫做“五子棋”的对弈,时不时大呼小叫玩的好不快活。 “……” 看着吴良与瓬人军众人的状态,曹纯的内心却依旧十分焦虑,根本就没有办法让自己安下心来。 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 一旦发生了最不好的情况,他与麾下的虎豹骑必将陷入一场难以预料的血战。 而这场血战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还有多少虎豹骑健儿能够活下来,又或是他自己能不能够全身而退都还是个未知数。 毕竟。 谁也不是钢筋铁骨,面对数十倍于己方的敌军,胜算实在是太过渺茫,哪怕是曹老板率领大军兵临城下,也未必便一定能够救下他们。 “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群人啊……” 听着瓬人军众人的欢声笑语,曹纯更加心烦意乱,索性来到院子之外与随行的虎豹骑兵士立在一起,却也无话可说。 “难道真如吴良此前所言,张杨最近定是有血光之灾不成,因此他们才能够如此安稳?” 曹纯还是静不下心来,仍在不断的思索这个问题。 他还是觉得有些儿戏。 若吴良真有这个本事,又怎会算不到张杨会忽然来到温县,并且还会将他扣押在此,意欲对他不利? 甚至他若真有这个本事,不是应该前来温县之前便算一算吉凶么? 大吉便可放心前来,自然便不会遭遇这些事情。 大凶则干脆就不要前来,如此也就不用面对这样的险境了,不是么? …… 如此过了晌午。 几个人悄然来到了吴良的住处,并且这几个人还有意无意的遮掩着面孔,看起来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什么人?” 门口的虎豹骑兵士见状立刻提高了警惕。 那几人左右看了看,见周围并没有什么外人,这才施了一礼小声对虎豹骑兵士说道:“有礼了,我等是司马府上的仆人,乃是奉了我家二公子密令,前来与吴先生商议要事,请几位兄弟帮忙通报一声。” “你家二公子?等着!” 虎豹骑兵士微微蹙眉,似是终于想起司马家的二公子究竟是谁,于是留下几人看着他们,只有一人回身进到了院内。 片刻之后。 曹纯走出来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番,开口说道:“先进入院内再说,不过只需一个能将事情说清楚的人去见我家公子,剩下的人留在院内等待。” “多谢。” 领头的仆人连忙拱手谢道。 而曹纯则依旧不忘教虎豹骑兵士对他们搜了一遍身,确认这些人身上并没有携带利器之后,才点了点头将他们放入了院门。 …… 吴良房内。 “吴先生,我家二公子以为,张杨维护吕布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 为首那名仆人见到吴良之后,先是施了一礼,而后用较低的声音说道,“因此张杨将吴先生扣留定是不怀好意,想要证实我家的祖坟是吕布所为已经难如登天,就连我家家主面对如此压力恐怕也只能不了了之,如此一来,张杨恐怕早晚会对吴先生不利,而我家亦是没有什么手段能够确保先生不遭张扬毒手。” “可此事因我家而起,二公子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吴先生身陷险境而无动于衷。” “因此思前想后,二公子认为此事恐怕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暗中协助吴先生等人出逃,吴先生放心,此事由二公子安排,吴先生只需依计行事即可,待吴先生逃出了温县县城去往他处,到时就算张杨再有什么想法,见不着吴先生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再对吴先生不利。” “不知吴先生意下如何?” 说到这里,那名仆人总算停顿了下来,静静的等待着吴良的答复。 唉? 若是有人协助出逃,如此里应外合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曹纯顿时来了一些精神,只要能够逃出温县县城,他们自然立即南下赶往孟德哥哥驻扎的偃师,谅他张杨那几千兵马,也断然不敢追来。 然而吴良听完之后,却并未立刻表态,只是蹙眉问道:“此事你家家主是否知道?” “不知。” 那仆人立刻说道,“我家二公子以为,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此便也减少了暴露的风险,否则哪怕只是传出一丝一毫的风声,使得张杨有所防范,那么此事非但再也办不成了,吴先生的处境还会变得更加危险。” “旁人自然应有所防范,但司马家主便没有必要隐瞒了吧,难道司马家主还能出卖自己不成?” 吴良屑睨道。 “这……” 那仆人顿时语气一滞。 “其实倒也无妨,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够了解一下你家二公子手中究竟有何资源,要用如何手段暗中助我出逃,否则实在难以安下心来。” 吴良也不为难于他,接着又道。 “请吴先生放心,我家二公子其实已经私下买通了一些夜间巡防的兵士,同时还在城外安排好了一批马匹等待接应。” 那仆人连忙说道,“届时只需预先定好时辰,吴先生率领手下在约定的时辰出来径直前往南门,自会有人开门放行,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待张杨察觉吴先生不见的时候,恐怕还以为吴先生乃是用了什么术法凭空消失了呢,绝对万无一失。” “嗯……” 吴良似是已经认同了司马懿的安排一般,沉吟着点了点头,“只是不知二公子将出逃的时间定在何时?” “事不宜迟,就在明日丑时。” 那仆人答道。 “届时二公子可会派人来为我引路?” 吴良又问。 那人紧接着又极为肯定的道:“人越多越容易暴露行踪,不过请吴先生放心,我家二公子已经安排妥当,只要吴先生答应,他便会安排下去,明日丑初时至丑正时之间吴先生在城内行走,只要不点火把,便绝不会遭人阻拦。” “善,你回去回报二公子,此事便这么定下了,若能此次能够逃出生天,日后我定有所报。” 吴良似乎总算确认了此计的可行性,点头应了下来。 “既然如此,奴婢便先告退,免得被外人瞧见。” 那仆人拱了下手,便扭头向外面走去。 也是这个时候。 “对了,你可知道一个名叫杨丑的人?” 吴良忽然没由来的问了一句。 “啊?” 那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面露疑惑之色,“吴先生说什么人?” “没什么,我没问你,问的是他。” 吴良哈哈一笑,指了指身旁的杨万里说道。 杨万里则颇为配合的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回公子的话,从未听过此人。” “见笑了,奴婢告退。” 那仆人见状倒也并未生疑,再次向吴良施了一礼,继续头也不回的向外面走去。 望着这个仆人的背影。 吴良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有才哥哥,你笑什么?” 诸葛亮见状忍不住问道。 “呵呵,司马家的二公子想害死咱们。” 吴良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吴将军何出此言?” 曹纯立刻忍不住问道,“且不说你对司马家也算是有恩,如今我们已经落入张杨手中,正如那仆人所言,张扬或许已经对我们有了加害之心,司马家的二公子就算真想害我们,似乎也没有亲自设计的必要了吧?” 曹纯还对方才司马懿派人带来的计策有一些幻想。 毕竟若是此事办成了,曹纯非但圆满完成了曹老板的托付,亦是可以带着手下那些虎豹骑兵士全身而退,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而且这貌似要比吴良此前所说的“血光之灾”靠谱的多。 “如果是为了灭口呢?” 吴良开口反问道。 他并不知道此前司马懿便有过灭口的想法,但此刻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意图。 “灭口?” 于吉的老脸立刻又皱了起来,“公子的意思是,因为我们看出了司马家祖坟的风水格局,哪怕如今祖坟已经被毁,他也照样不希望这处风水宝地泄露出去,为了防止我们到处乱说,因此便对我们生出了灭口之心?” “有这种可能,万一我们为了活命将这处风水宝地透露给张杨,司马家也照样保不住这出风水宝地。” 吴良微微颔首,“当然,这只是我猜测的原因之一,或许还有其他不为人知原因,这便只有司马懿自己才知道了。” “说了这么多,你可有什么证据?” 曹纯又有些不甘的问道。 “还记得我刚才问那仆人的最后一句话么?” 吴良笑了笑,颇为耐心的说道,“杨丑乃是驻守县城南门的部将……此事司马懿断然不可能亲自操弄,而方才那仆人既然能够被他派来传递如此绝密的消息,定然便是司马懿最信任的心腹,因此其他的事情他一定也有参与联络,而他叫我们明日夜里自南门逃出县城,却连驻守南门的部将是谁都不知道,这便是最大的问题。” “正是如此!” 杨万里此刻才接过了吴良的话茬,继续说道,“若是没有提前与杨丑串通,我等深夜走向南门,还不点火把,极有可能被城门守备当做敌人当场击杀,就算侥幸留下一条性命,宵禁期间擅自外出,也正好给了张杨斩杀我们的借口。” “这……” 听到这里,众人已是纷纷恍然大悟,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曹纯脸上的希冀亦是一扫而空,蹙眉思索了一阵子之后,方才说道:“想不要司马家竟如此狠毒,若是叫我得了机会,定要仔细与他们清算才是。” “呵呵。” 吴良笑了笑,心中却并不完全认同曹纯。 此时未必便是司马家的意思,而极有可能是司马懿一个人的主意,毕竟张杨来到之前,司马防一直都没有要将吴良强行留下的意思。 不过这不重要。 此事过后,若是吴良与曹纯全身而退,待曹老板真正掌权之后,司马家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么算起来……吴良的到来将司马家祖坟的秘密暴露给了曹老板,为司马家带来了厄运,如今司马懿又想害他灭口,就算是勉强扯平了吧,吴良倒也并不觉得亏心。 …… 是夜。 南门城下杨丑的营帐中飘出了一股焦味,正像是布匹燃烧过后的独特味道。 杨丑抖了抖手,将最后一小块即将烧到手指的绢布丢在了地上,眼睁睁看它全部燃烧殆尽,还特意抬脚将那团灰烬搓成了齑粉。 他刚才烧掉的,正是吴良命杨万里偷偷送来的那封信件。 “哼……” 似是内心之中正在进行着挣扎,杨丑长长的出了口气,脸上的神色却依旧十分凝重。 他已经看过了信件中的内容,也见过了那个随信件一同送来的中郎将印绶,并且已经将其藏了起来。 他一早便知道了曹老板大军如今正驻扎在偃师的消息。 而这封信件与那印绶,正是曹老板的密使送过来的,尽管杨丑并没有见到那个密使的面,因为真正将这两样东西送到他手中的,只是一个流着鼻涕、连教他送信的人长什么样子都说不清楚的稚童。 在这封信件中。 曹老板先是言明了不日便打算奇袭温县全歼张杨所部的意图,接着又表达了对杨丑的赏识,表示若杨丑能够弃暗投明定会重用于他,那一起送来的中郎将印绶便是为他准备。 杨丑不可能不心动。 如今他只是个都伯而已,又因为出身不好并不太受张扬重用,今后八成也没有太大的晋升空间。 而若是能够一跃成为中郎将,那便是一步登天,谁会不想出人头地? 但杨丑心中又有些狐疑,毕竟只是一封密信,他连密使的面都没有见过,实在无法判断心中内容的真假,自然也不敢仅凭一封信便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如此犹豫了许久之后。 “啊哈……” 杨丑并没有拿定主意,但困意已经提前袭来,打了个哈欠便倒在床上准备眯上一会。 与此同时。 营帐之外的城墙脚下出现了一个灵巧的身影,绿油油的小眼睛在夜色之中显得颇为诡异,此刻这双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瞅着杨丑所在的营帐。 第六百七十二章 结草衔环(4000) 这小东西不是旁的,正是甄宓派来的狐仆。 而它此次前来也不为别的,正是为了给正拿不定主意的杨丑下上一剂猛药,好教他不再犹豫彷徨。 几分钟后。 “呼呼” 营帐中已经响起了杨丑那电锯一般的鼾声。 而杨丑亦是很快进入了一个奇幻的梦境,梦境之中他身着一身黄金甲胄,甲胄之后乃是一袭飘逸的红色披风,俨然已是高高在上的大将,看起来好不威风。 “这……” 杨丑低头打量着自己这一身行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惊疑之色,一时之间还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就在这个时候。 “杨将军……” 一个幽远缥缈的女声忽然在耳边响起。 “什么人?!” 杨丑吃了一惊,连忙循声望去。 此刻他正置身于一处姹紫嫣红的花海之中,不远处则有一块一半埋于地下的圆石,而圆石之上则蹲坐着一只姿态优雅的白狐。 “是你说话?” 杨丑一愣,下意识的问道。 这只白狐体型不大,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威胁,因此杨丑也并未太过紧张,只是心中略有一些惊奇。 “看来杨将军已经不记得我了……” 白狐微微张了张嘴,那幽远缥缈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这……” 杨丑闻言面露疑惑之色。 从白狐的言语中,杨丑猜测他可能是与这只小白狐有过交集,可思来想去却又完全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也是,那时杨将军尚且年幼,又是无心之举,自然不会将那件事放在心上,不过那无心之举,却是救下了奴婢的性命,因此奴婢断然不敢忘却,只求有朝一日能够报答救命之恩,也算是了却了一件心事。” 小白狐轻叹了一声,幽幽的说道。 “这……” 杨丑依旧是一脸疑惑。 他就算想破了脑袋也肯定想不起来他究竟做了什么救过这只小白狐的性命,因为这完全就是吴良教甄宓编造出来的事情,只不过“年幼”加上“无心之举”,却也给了杨丑的想不起来一个合理的理由。 因此疑惑之余,他已经开始认为自己可能真是做过什么“无心之举”,一不小心就成了这只小白狐的救命恩人。 再者说来。 既然有人找上门来报恩,而且还是一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白狐,并且声音还那么悦耳勾人,谁又能够狠心拒绝呢? 于是。 “就算真有此事,狐仙也不必放在心上,或许当时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杨丑很快便接受了这个设定,文质彬彬的对着小白狐施了一礼,语气温柔的说道。 “杨将军有所不知,奴婢潜心修行多年已略有所成,如今距离得道仅有一步之遥。” 小白狐接着又道,“只是这一步之遥却是要摈弃一切心结杂念,方可成就道果,而当年的事情虽然杨将军已经不曾记得,但在奴婢心中却是一个难以跨过的心结,若是不能报答此恩解除心结,便永远无法得道。” “这……杨某虽不是谋图回报的人,但若能够帮助狐仙解除心结,杨某又怎敢拒绝。” 杨丑当即“勉为其难”的笑道,“只是不知狐仙打算如何报答于我?” “杨将军可知奴婢为何在此时才现身杨将军的梦境之中?” 小白狐不答却又反问道。 “不知,请狐仙明示。” 杨丑摇了摇头。 “只因如今你已到达命数的分叉口上,若是做对了选择,你便可逆天改命飞黄腾达,一生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与权势,但若是做错了选择,你便将兵败沙场死于非命。” 小白狐幽幽说道,“你的选择非同小可,而我只有在此时助你做出抉择,才可报答救命之内,从此放下心结求得道果。” “呃……” 小白狐这番话显然吓到了杨丑,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沉吟了半天才终于问道,“可否请狐仙说得更清楚一些。” “张杨乃是你命数中最大的阻碍,若他不死你便永无出头之日。” 小白狐接着说道,“你若是能够手刃张杨,再前往扶持真龙天子,命数便将彻底改变,必将得到真龙天子重用,三年之内便可位列三公,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这……” 杨丑再次愣住。 他在收到了吴良那封密信与印绶之后,已经被勾出反叛张杨投靠曹老板的念头。 毕竟如今曹老板人多势众驻扎在偃师,并且对张杨有所图谋,而以张杨目前的兵马,倘若曹老板攻来不说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吧,却也支撑不了太久。 只是此刻他仍处于犹豫不决的状态。 哪怕已经有了曹老板攻来他便在审时度势之后决定是否反叛的想法,却还没有产生过手刃张杨的念头。 而现在听到小白狐如此指使。 杨丑自是吓了一跳,毕竟张杨乃是一军统帅,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都伯,要办这件事必将承受极大的风险,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如今奴婢已不顾天道报应为杨将军点明了逆天改命的道路,当年的救命之恩便算报过,心事总算了却。” 小白狐却并不在与他多说些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说道,“至于杨将军是否能够为自己改命,那便已经不是我能够干涉的事情了,杨将军,自此别过。” 说着话的同时。 小白狐的身形竟然已经开始逐渐变淡,似是马上就要离开。 “请、请狐仙稍等!” 杨丑却还有些话想要再问的清楚一些,连忙向前跑了两步试图留下白狐。 然而小白狐却只是淡然说道:“杨将军,世间命数的事情本不便多言,杨将军也不必多问,不过临去之前,奴婢还是为杨将军留下一件信物吧,若有朝一日杨将军到了穷途末路,便将此物焚烧成灰,奴婢自会现身相助。” 说着话的同时,小白狐的身形亦是越来越淡,很快便已经看不见了。 而在那块它曾蹲坐过的圆石之上,则留下了一个使用一小撮白毛扎出来的小环结,看起来很是精致。 “狐仙!狐仙!” 杨丑仍在呼唤着白狐,却再也不能将其唤回,最终只能遗憾的看向了那个小环结,伸手小心翼翼的将其拿了起来。 古有“结草衔环”的典故。 主要是“衔环”,说的乃是一个儿童救了一只受困黄雀的性命,于是那只黄雀便为这儿童衔来白环四枚,以此物保恩人世代身居高位。 而如今有白狐为了报恩,梦中送来白毛环结。 杨丑心中自是既遗憾又激动,将那白毛环结紧紧攥在手中,生怕一不小心搞丢了。 所以。 要听从那白狐的话,去为自己逆天改命么? 直到此刻,杨丑依旧拿不定主意,他并非忠于张杨的人,说实话,就算真是手刃张杨他也没有任何负担,只是不敢轻易冒险,怕把自己给陪进去…… “呼呼” 睡梦之中,杨丑的内心正在苦苦挣扎,以至于呼吸都变的不畅起来。 “呼!” 杨丑一个翻身猛然睁开了眼睛,再次身处那熟悉而又简陋的营帐之中。 “诶” 揉了揉还未完全睡醒的酸涩眼睛,杨丑喘了口气坐起身来,自言自语道:“原来只是一场梦啊,这便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 那密信中的内容他已经琢磨了许久,如此在梦中也梦到了这件事情倒并不奇怪。 但下一刻。 “嗯?这是……” 杨丑猛然察觉到自己手心中似乎有一个异物,再仔细看去却才发现,那异物不是旁的,正是梦境中那只白狐留给他的白毛环结! “!!!!!!” 杨丑“嚯”的一声从床上弹跳了起来,一双眼睛等的老大,难以置信的盯着手中的白毛环结。 “不是梦?!”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真的受到了狐仙报恩?!” “我真要那么做才可逆天改命?!” “……” …… 接下来的一天。 吴良与瓬人军都老老实实的待在住处打发时间,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般。 而曹纯则是越发的焦躁,已经第三次向吴良提出了此前提过的突围建议。 不是他沉不住气。 而是如今温县县城内的各方势力对他们都不怀好意,张杨算一个,司马家的司马懿也算一个,这些人都有加害他们的意思。 而像现在这样坐以待毙,实在不是曹纯的性格。 难道就因为吴良那句“算出张杨今日有血光之灾”,就这么乖乖留在此处等死不成,这未免也太儿戏了些。 可惜吴良依旧不同意曹纯的建议,还是那副完全不当回事的样子。 曹纯急得牙痒痒,偏偏吴良还总用出发前曹老板的嘱咐来压他,他虽此前擅自派人掘了司马家的祖坟,但那毕竟是私下行事,这次可是明面上的事情,他只能强忍。 如此一天过去。 很快便到了此前与司马懿的仆人约定好出逃的丑时。 此刻吴良等人便当做没有这件事一般,依旧再住处内呼呼大睡,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曹纯则主动来到院子之中,站在一个磨盘之上观望外面是否有什么情况。 而院子外面则是漆黑一片,如同往常一般安静,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 “那究竟是不是司马懿加害我们的毒计?” 虽然此前听过了吴良断定这便是司马懿毒计的原因,但曹纯心中多少还是带了那么一丝侥幸心理,万一不是呢,不是便错过了逃出生天的难得机会? 还在曹纯也还算是理智。 经过仔细评估之后也认为不能冒这个险,因此那侥幸心理也仅仅只是侥幸心理,并不会对他产生太大的影响。 如此在院子里转悠了半晌之后。 曹纯终于被深冬的寒意赶回了屋子,却依旧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 …… 而与此同时。 司马懿也同样睡不着,因为他正在等待仆人传回消息。 当然,他的仆人并没有违反张杨的宵禁走出司马府,而只是借着夜巡之名偷偷注意着张杨那边的动静。 这次张扬率军前来,住处便是由司马家安排的。 司马防直接将半个司马府腾了出来给张扬使用,因此若是张杨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司马府亦是不可能察觉不到。 而吴良等人若是被张杨所部擒了或是杀了,便肯定会有人前来禀报。 然而等了整整一夜。 司马懿时而不小心睡着,时而猛然惊醒,很不踏实的过了一夜,一直等到外面的天色泛起鱼肚白,仆人也始终没有带来任何消息。 “无事发生?” 司马懿仔细回忆自己的计划,并未想出任何明显的漏洞。 但一整夜仆人都没有前来报信,那边应该是无事发生……难道自己的计划被那姓吴的识破了不成? 没有漏洞并不代表便不会被识破,毕竟那姓吴的并非凡人,因此也有可能通过其他的手段识破他的计划。 而若是如此…… 司马懿眼中的杀意更加浓烈。 他设计加害吴良不成,还被吴良察觉到了意图的话,那么今后双方便已是生死仇人,司马懿自然更加不可能教吴良等人活着离开温县,否则恐怕后患无穷! …… 一大早。 司马懿的仆人便再一次奉命来到了吴良等人的住处。 这次曹纯虽未给他们好脸色,但也依照吴良的意思,并未将他们拦在门外。 如此来到院内见到吴良之后,那领头的仆人虽心中忐忑,却是面不改色的施礼问道:“吴先生,昨夜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没出什么岔子,只是昨夜我们睡得太沉,醒来时已经到了寅时,眼看不慎错过了与二公子约定的时辰,又不知该如何与二公子联系,我自然也不敢轻易再擅自行动,只得继续睡下。” 吴良一脸歉意的笑道,“实在抱歉,因为我等嗜睡竟枉费了二公子的一番好意,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要不……你回去再请二公子为我重新安排一个时间,下一次我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再错过。” “……” 听到这话,那仆人真是又气又笑,实在忍不住想在吴良那张没脸没皮的脸上来一巴掌,可是他不敢。 第六百七十三章 以直报怨(4000) 这是什么事? 这可是与性命息息相关的大事啊! 居然有人能够因为嗜睡而错过,而且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人记得,简直不可理喻。 最重要的是,此人错过之后居然还好意思教他家二公子重新安排,这难道是吃顿饭喝口水那般简单的事情,轻轻松松一句话便能够安排好的么? 简直不要脸到了极点,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哼……” 哪怕因为自己的身份不敢表现出不满,这名仆人依旧难以克制胸中的郁闷,鼻腔中忍不住一个沉闷的出气声,声音亦是略显沉闷的道,“错过了这次宝贵机会,二公子再次为吴先生安排只怕便不容易了……回去之后我会将此事如实禀报,若是再有什么消息,我再前来与吴先生联络。” “那就有劳了。” 吴良却是一脸淡然,笑着与这名仆人说道。 “告辞!” 仆人施了一礼,便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他真心不敢再留在此处,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真对吴良动手,如此以他的身份,只怕是两头都不好交代。 而吴良则是安安稳稳的坐着,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情况特殊,我就不送了。” 如此目送那仆人离开。 曹纯的心思又动了起来,忍不住来到吴良身边,轻声开口问道:“吴将军,我看那仆人的表现,并不像是司马懿设计陷害我们,倒更像是我们误会了他,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 “子和兄不必彷徨,我如此决定,自然有我的道理。” 吴良看了曹纯一眼,又是笑道。 见吴良并不与他多说,曹纯依旧有些不甘心的问道:“那么接下来我们又当如何是好,难道就坐在这里继续等着你算出的‘血光之灾’?” “不错。” 吴良点头。 …… 司马府上。 听那仆人回来禀报过情况之后,司马懿面色阴沉了下来,却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对那仆人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唯。” 仆人自然也不敢多说些什么,悄然退了出去。 而司马懿则来到书房之内,捧起一卷简牍做出一副专心阅读的模样,只是一双眼睛却并未聚焦,显然心中正在思索着什么。 良久之后。 司马懿放下简牍站起身来,走出书房快步向司马防所在的院落行去,问过仆人得知司马防也正一人在书房之内,于是来到了司马防的书房门前。 “你们在此处守好,任何人不得接近书房十步!” 如此与书房门外的仆人交代了一番之后,司马懿敲了敲门走了进去,接着便“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司马防面前。 “仲达,因何如此?” 司马防面露疑色,下意识的起身问道。 “父亲,孩儿擅作主张促成一件错事,恐怕日后终将为司马家引来劫难,因此前来向父亲请罪。” 司马懿埋着头说道。 “你先起来,究竟何事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司马防眉头一蹙,重新坐回去说道。 “唯。” 司马懿应了一声缓缓起身,抬起头来望向司马防,终于开口说道,“父亲可还记得前几日孩儿曾与父亲说过的关于将吴先生斩草除根的想法?” “你背着我付诸了行动?!” 司马防双目一瞪。 “孩儿设下了一个借刀杀人之计,命人前去欺骗吴先生,告诉他孩儿已经暗中买通好了张杨麾下的部分将士,他们只需借着夜色径直出城,城内巡视与守卫便会对他们视而不见,如此他们便能够逃出生天,不必忧心张杨痛下杀手……如此吴先生等人因违反宵禁被捉,便正好给了张杨下手的借口。” 司马懿压低了声音答道。 “结果呢?” 司马防倒并未立刻训斥,而是面色阴沉的询问起了后事。 “结果吴先生虽嘴上答应,但到了夜里却并未依计行事,因此孩儿有理由认为吴先生已经洞悉了孩儿的计谋。” 司马防接着答道,“如此司马家与吴先生的梁子便算是结下了,倘若吴先生能够最终逃脱张杨之手,今后极有可能会做对我们不利的事情,毕竟他手中握着我们司马家祖坟的秘辛,光是将此事说出去,便已经足以阻断我们家的崛起之路。” 如今司马家的祖坟虽然被掘。 祖坟内的先祖尸首亦是没有保全,但这条“潜龙”却依旧还在,只要能够藏好这条“潜龙”,那处风水宝地总还能用的上,因此司马家依旧有借此崛起的机会。 这是司马家一些核心人物的共识。 他们之所以坚持追查那伙掘墓贼人,其实也是想搞清楚那伙贼人是否已经看出了这条“潜龙”,尽可能将其赶尽杀绝,避免“潜龙”的秘密泄露出去,至于先祖的尸骨,就算真找不回来,其实也没那么打紧。 而司马防此前之所以不同意司马懿对吴良下手的提议。 则是因为吴良表现的实在高深莫测,使其摸不清吴良的深浅,因此不敢轻易下手,免得为司马家引来更大的麻烦。 “嗯……” 听到这里,司马防闭上了眼睛似乎开始养神,如此沉吟了片刻之后才道,“你可知你在这件事中所犯的最大的错误是什么?” “孩儿不该擅作主张……” 司马懿连忙说道。 “错了!” 司马防却是立刻打断了他,正色说道,“你错在准备不足,既然已经决定要做这件事,你便该做好应对所有结果的准备,而不是一计不成便没有了后手,如此非但打草惊蛇,还令自己落得一个十分被动的局面。” “父亲的意思是……” 司马懿若有所思。 “事已至此,就算不知这个吴先生究竟是深是浅,哪怕必须冒一些风险,也必须尽快将其除掉,否则今后我们始终难以安心。” 司马防摆了摆手,说道,“你先下去吧,罚你在房内禁足,好好他会我方才说的话,若是想不明白便永远不得出来……接下来的事情,我来收拾便是。” “唯。” 司马懿应了一声,低着头退了出去。 其实他现在便已经明白了司马防的意思:不动则已,动便要设必杀之局,方可不留后患! 否则,便应像司马防此前一般克己隐忍,如此方为生存之道。 他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 既没有能力设必杀之局,又不能做到克己隐忍,如此贸然行事实属下下之策,最后还是得父亲亲自下场来擦屁股…… …… 接下来的两天。 温县城内各方势力都出奇的平静。 没有人来找吴良等人的麻烦,司马家也没有任何动静,张杨似乎也准备在温县继续驻扎一段时间,一切都按部就班。 然而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却是暗流涌动。 司马防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却一直在暗中进行着一些安排。 已经基本被吴良“策反”成功的杨丑亦是对张杨阳奉阴违,私下做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准备。 而吴良则始终在静静等待着时机。 终于到了第三日。 司马防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总共三步连环杀招,只要吴良不是已经成了不死不灭的神仙,定可教他埋骨于此。 时间也已经定下,就在今夜,还是丑时,永绝后患便在此一举! 然而还不到夜里,才刚过中午的时候便发生了一件令司马防始料未及的事情。 当然不只是司马防一人。 这件事情令除了瓬人军之外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张杨死了! 今日午时张杨设宴犒劳麾下部将,不成想宴会之上竟发生兵变,张杨遇刺身亡,几名忠心于他的部将一同被杀。 此事正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叫杨丑的都伯所为。 如此张杨所部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 杨丑又顺势发放粮饷收买各部将士,竟轻而易举的将兵权握在了自己手中,一跃成为执掌三千兵马的大佬。 这個结果吴良也并不意外。 历史上杨丑暗杀张杨之后,亦是顺利掌握了兵权,带着兵马便要跑去投奔曹老板,由此可见杨丑肯定多少是有一些手段的,至少在收拢人心方面颇有心得。 若非途中遭遇张杨的另外一个部将眭固截杀,杨丑或许真有机会成为曹老板麾下说得上名字来的将领之一。 毕竟曹老板对于这种主动投诚的将领,向来都会以礼相待委以重任,也算是一种收拢人心的手段。 “稳了!” 吴良心中大定。 如今杨丑已经掌控住了局势,并且依照甄宓的狐仆给他的引导,杨丑下一步便一定会率领这只军队前往偃师“勤王”。 这与投奔曹老板也没什么区别,何况历史上杨丑本就心向曹老板,而那历史上将他截杀的眭固又不在此处,应该也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如此一来。 只要吴良亮明了身份,杨丑便绝对不会对他不利,甚至还要一路将他与瓬人军护送至偃师,以此来作为送给曹老板的见面礼。 吴良等人自然转危为安。 而这次的功劳,吴良则不打算再要了。 反正他在曹老板那里最不缺的就是功劳,反倒是与曹老板解释起这件事的始末来要麻烦许多,而且有些细节上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办法明说,恐怕得不偿失。 然而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曹纯却是立即瞠目结舌。 “这……” 难以置信的望着吴良,曹纯心中已经产生了一丝惧意。 太可怕了! 掐指一算便可断人生死,这根本就是曹纯小时候听过的神话故事中才有的桥段,想不到竟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直至此刻。 曹纯才终于明白曹老板为何如此倚重与看中吴良,如此能耐的人足可做国师,有他忠心辅佐曹氏何愁办不成大事? “哈哈哈,子和兄,我也不与你打马虎眼了,其实我是一脉相承的乩童,只是到了我这一代已经没落,乩术亦是时灵时不灵,不过这次倒是恰好灵验了一回,如此才能在伱面前冒充一回高人。” 吴良也不与曹纯计较此前的那些小矛盾,颇为亲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这番说辞曹老板已是不止一次听过,因此用来搪塞曹纯自然没什么问题,总好过将瓬人军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出来。 “哈哈……” 曹纯只得与其干笑,也不知该不该信吴良的话,只觉得吴良高深莫测,根本不是他能够轻易揣度的。 不过即使张杨已经被刺,曹纯也并不认为他们的处境便会比之前好上多少,于是又有些担忧的问道:“虽然如今张杨死了,他麾下的兵士已经易主,但这并不代表情势便变得对我们有利,如此情形之下,不知吴将军可有什么计划助我们脱困?” 正说着话的时候。 此前被吴良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杨万里赶了回来,一脸喜气的冲进屋内对吴良报道:“公子,好消息!” “说吧。” 吴良瞟了他一眼,淡定说道。 “杨丑接管了张杨麾下兵马之后,如今正在与那些将士动员,打算率军南下前往偃师与王师汇合,还承诺要为那些部将讨要一个名正言顺的朝廷官职!” 杨万里喘着气颇为激动的道,“这不就是要与使君会师么?如此一来,咱们与杨丑便算是同僚,他又怎会似张杨那般为难咱们。” “你说的是真的?!” 一听这话,曹纯立刻显得比杨万里还要激动,竟一步跃上前去,捏住杨万里的肩膀大声确认道。 “废话,难道我会对我家公子胡说八道么?” 杨万里对曹纯并没有什么好感,一边推开他的手,一边没好气的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曹纯喜上眉梢,笑得后槽牙都露了出来,“这便叫做因祸得福吧,我们非但转危为安,孟德哥哥还因此得到一支几千人的军队,妙啊!吴将军,你可真是孟德哥哥的一员福将,有你在旁辅佐,孟德哥哥必成大事!” “子和兄谬赞了。” 吴良淡然一笑,道,“准备一下,稍后我们便去拜见杨丑,另外,温县还有一件事需做个了结。” 吴良向来以直报怨,司马懿意欲加害他的仇怨,当然不会就此作罢。 7 第六百七十四章 吴良的报复手段(4000) 吴良等人做好准备的时候,杨万里也带回了吴良想要的消息:目前温县城内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各个大小部将皆已拜入杨丑麾下。 这种情况就真的可以出门前去拜见了。 毕竟如果还在乱局之中,任何人在城内走动都可能会被当做敌人,甚至连解释清楚的余地都没有便可能刀剑相向,吴良自然不愿去触这个眉头。 不久之后。 司马府上,如今的司马府亦是暂时被杨丑接管,此前半个司马府都被张杨征用,杨丑杀了张杨之后,于是便也顺势在此暂住下来,为了防止出什么乱子,戒备自然也要比此前更加森严一些。 “慢着,什么人!” 门口守卫的兵士见到吴良等人到来,立刻将手中兵器指向了他们。 “劳烦将此物交给杨将军,杨将军一看便知。” 吴良也不废话,直接将自己最近才拿到手的太史令印绶交给了杨万里,示意他递交给过去。 “这……” 领头的守门兵士接过印绶先是一愣,他其实并没有见过朝廷的印绶,因此也认不出来,但这东西一看就不是民间百姓有资格持有的东西,再加上吴良开口便是与杨丑有些交情的样子,却也不敢似之前那般无礼。 “诸位请在此处稍等片刻,我先进去禀报。” 那兵士客气的施了一礼,而后便转身快步进入府内禀报去了。 与此同时。 “吴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此前未司马懿传话的那个仆人,此刻他的表情略有些意外,接着便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吴先生,如今城内发生了些变故,你应该已经听说了一些消息,因此现在我家家主与二公子皆是分身乏术,若你想求见他们,还是改日再来吧。” “无妨,我这次前来并非求见你家家主与二公子。”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那你这是……” 那仆人顿时又面露疑惑之色。 “我与杨将军乃是旧识,听闻杨将军如今已今非昔比,因此前来拜访。” 吴良轻描淡写的道。 既然要进司马府,哪怕这名仆人不看到吴良,其他的人也照样会看到他,届时司马家的人自是立刻便会知道吴良前去拜见了杨将军,这件事想瞒也瞒不住。 不过这并不影响吴良的计划。 双方身份有别,杨丑既然似史书上记载的一样,杀了张杨之后便立刻决定率军前去“勤王”,那么在得知了吴良的身份之后,杨丑自然也会更加看重吴良,而不是如今奉行“养志闾巷,阖门自守”策略的司马家。 何况此前甄宓给杨丑托梦的时候,甄宓便已经大概了解到了杨丑的身世。 杨丑出身十分卑微,与士族没有半毛钱关系,而他能够在张杨麾下混到都伯一职,完全是因为他作战时特别勇猛,运气又比其他人稍好一些,活得更久一些,因此才有了这样一個基层军职,并且还是个副职,也就只比伯长高了一级而已。 以杨丑这样的身世,见识与眼界通常也较为有限,因此通常是对司马家这样的士族不怎么感冒的,反倒认为与吴良这种正有官职在身的人结交更加实惠。 就算除去这些不谈。 此前那封“策反信”,本身也是吴良与他之间的羁绊,绝非司马家可比。 “?” 闻得此言,那仆人明显吃了一惊,不过很快他便又恢复过来,正色对吴良说道,“既然如此,小人还有些家主交代的事情要办,便不打扰吴先生了。” “嗯。” 吴良微微颔首。 那仆人则又多看了吴良一眼,而后同样脚步匆匆的向司马府内兴趣,剩下那些守门的兵士显然认得他,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并未阻拦。 显然,他肯定是要跑回去尽快将此事禀报司马懿…… …… 大约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人从司马府内走了出来。 竟是杨丑亲自出来迎接,可见对吴良等人的看重。 “请问哪位是……” 可惜杨丑并没有见过吴良等人,因此在吴良等人身上扫了一圈,也没确定谁才是“太史令”印绶的所有者。 毕竟吴良的面相还是年轻了些。 而曹纯的年纪其实也并不大,杨万里的话又不像是个领头的人,再加上这次吴良带的人也是不多,于吉、诸葛亮、白菁菁、甄宓与察木王子都被他留在了住处。 “正是在下,吴良,字有才,见过杨将军。” 吴良施了一个平级礼,笑呵呵的道。 “你便是……对不住对不住,我还以为太史令都得是读了许多书、已经上了年纪的老者,想不到竟如此年轻……见过吴太史,快快里面请。” 杨丑的确不似士族子弟那般圆滑世故,说起话来十分朴实,倒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 “杨将军请!” 吴良亦是做了个请的手势,便与杨丑结伴而行进入司马府。 至于曹纯、杨万里以及几名虎豹骑兵士,杨丑亦是没有太过在意,将他们也一同带了进来,一直到了司马府前院的一处较大一些的房子里面。 这房子的摆设显然已经经过了变动,变成了一间类似于客堂的厅堂,暂时作为这支军队的军机要处。 而在这处厅堂的北墙之上,则还悬挂着一张羊皮地图,上面所画正是河内郡与河南尹的缩略地图,地图将目前张杨所部驻扎的“温县”与曹老板大军当前驻扎的“偃师”囊括了进来,并且还在“偃师”一带画了几条通往温县的线条,应该此前曾分析过曹老板若要攻打偃师,将会采用怎样的行军步路线。 如此看来。 张杨忽然率军前来温县驻扎,正是对曹老板大军驻扎偃师做出的反应。 而此时此刻,那张地图上却多了几抹溅射上去的血迹,并且在厅堂的墙上与一些案几之上,也有一些血迹与刀劈斧砍的痕迹,正无声的证明着此地不久之前曾发生过的血案。 “吴太史,你既适时现身见我,那么此前的那封帛书……” 杨丑还是个直性子,刚坐好连茶水都还没有上,便看向吴良直接了当的问道。 “正是我命人暗中送给杨将军的。” 吴良点头承认道。 “那么这印绶……” 杨丑又将此前与那帛书一同收到的中郎将印绶拿了出来,笑着问道。 “的确也是大将军的意思,如今杨将军行如此义举,使得温县百姓免于生灵涂炭,使得诸多将士不必血流成河,如此功劳天地可鉴,杨将军当得起中郎将一职,并且这还只是大将军的初步决定,待杨将军率军前往偃师见到了陛下,陛下定然还会追加封赏,届时杨将军可就今非昔比了。” 吴良当即慷他人之慨道,还不忘拱手一脸羡慕的补了一句,“到了那个时候,杨将军可莫要忘了我,有些事情上还需要杨将军多多帮衬提携。” “哈哈哈,吴太史说的哪里话!” 杨丑大喜笑道,“吴太史既然将那帛书交给了我,便是对我有知遇之恩,常言道‘好马仍需伯乐识’,吴太史的这份恩情杨某记一辈子,他日定有所报……只是杨某去了偃师才是初入朝廷官场,早听说这官场之上勾心斗角之事颇多,杨某初来乍到只怕难以服众,吴太史今后亦要多多指教才是。” “杨将军谦虚了,杨将军既善于审时度势,做事又果决雷利,又怎会应对不了,只怕是绰绰有余。” 吴良又是一记不要钱的马屁献上。 “哈哈哈哈,吴太史不愧是博闻强记的太史令,这话一出口便极有水平,令人听了便浑身舒泰。” 杨丑笑的更加大声,多少带了些暴发户的味道,毕竟哪怕他去了偃师便只做了个中郎将,也照样算得上是一飞冲天。 “杨将军谬赞。” 吴良笑了笑,又道,“不知杨将军接下来打算何时动身?” “吴太史认为应何事动身最为妥当?” 杨丑止住笑意,开口问道。 “越早越好。” 吴良道,“杨将军如今虽有麾下将士数千,但如今军心尚不稳定,倘若遭遇袭击只怕战斗力要打些折扣,而河内乃是张杨的地盘,其他地方仍分布有一些张杨旧部,倘若消息传到他们那里,恐怕会发生一些难以预料的事情……而一旦杨将军率军出了河内抵达河南境内,与王师便只有一步之遥,那些张杨旧部就算意欲寻仇,恐怕也不敢与王师抗衡,杨将军自可安枕无忧。” “嗯……” 杨丑沉吟了片刻,终是点头道,“吴太史所言极是,那咱们便明日一早动身?” “全凭杨将军的意思。” 吴良拱手笑道。 “就这么定了!” 杨丑当即拍板,接着又道,“我与吴太史一见如故,不如今日吴太史便暂时在这里住下,我设下美酒美食与吴太史痛饮一番,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一听这话,吴良立刻提高了警惕。 这里可是司马府。 司马懿已经生出了害他之心,一计不成吴良不相信司马懿会没有后招,就算如今情势因为杨丑发生了巨大改变,司马懿此心依旧不会死。 而杨丑若要宴请于他。 只怕酒肉八成需要司马府提供。 如此便给了司马懿暗下杀手的机会,没准儿司马懿发起狠来,还有可能直接将杨丑一并除掉,而后借机将这三千兵马收入自己麾下,再以“为张杨报了仇”的名义将那些分散在河内其他地方、忠心于张杨的旧部一并收拢起来,顺势成为盘踞一方的豪强。 毕竟。 司马家、尤其是司马懿野心一点都不小,只是比一般的豪强更加稳健一些,情势尚不明朗的时候明哲保身罢了。 若是有这样的机会,他们未必便不会去抓。 “杨将军,此举万万不可!” 吴良连忙苦口婆心的劝道,“还是我此前所言,如今军心尚且不稳,杨将军需时刻保持清醒,莫要因一时痛快而放松警惕,落得一个乐极生悲的结局……若杨将军真要不醉不归,等到了偃师与王师汇合,一切板上钉钉之后,吴某自当舍命相陪。” 杨丑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自是点头称是:“还是吴太史想的细致,也对,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便越应该处处谨慎,那便等到了偃师再与吴太史痛饮,咱们可约好了啊,吴太史到时可不能再推辞。” “自然。” 吴良微微颔首,又道,“还有一事,这其实是大将军的一桩心事,若是杨将军顺势办了,也算是给大将军带去了一份贵重的见面礼,届时杨将军与大将军之间的交情立刻便能更近一层。” “哦?请吴太史明示!” 杨丑身子前倾问道。 “司马家二公子司马懿年纪轻轻便名声在外,大将军求贤若渴,早有招揽培养之心,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若杨将军能够成全,大将军必当心怀感激。” 吴良笑道。 “?” 听了这话,曹纯已经面露疑惑之色。 孟德哥哥对司马懿有招揽培养之心,这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话说吴太史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前两日他还断言司马懿救他其实是设下了毒计害他,如今怎么又说出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来,真是令人费解…… 还有。 那祖坟选址便可看出司马家野心不小,吴太史此刻却要将司马懿带回去交给孟德哥哥,又是何居心? 然而曹纯哪里知道。 这便是吴良展开的报复…… 这也就是吴良不知道司马防已经设下了其他的计谋打算领他留在温县,只是如今杨丑忽然刺杀张杨夺权已经令其计划难以实施,否则吴良的报复手段绝不会如此温柔,他说不定会建议杨丑灭了司马家满门。 不过就算如此。 司马家的好运也就要终结了。 史书已经写明了结局,司马懿才是司马家篡魏的灵魂人物,而现在吴良将他绑到曹老板那里,曹老板再听曹纯回去说了那祖坟的事情,司马懿的下场可想而知…… 第六百七十五章 庸丘不太平(4000) 这才是真正的借刀杀人! 至于杨丑究竟要怎么实现此事,那便不是吴良的事情了。 他完全可以想象,只要杨丑非要将司马懿带上,以司马家当前的策略与作风,八成不会与其发生正面冲突,甚至哪怕是直接牺牲掉司马懿……吴良觉得司马家也未必便不能接受,毕竟除了司马懿之外,司马防还有七个儿子,并且年纪都还尚小,至少对于不知道历史的司马防而言,未必便没有人能够超越取代司马懿。 而在整个家族与一个子嗣之间,以司马防的性格,做出决定应该并不算难。 “若果真如此,此事我去与司马家主商议便是。” 杨丑并不知道吴良的真正意图,还以为这是一件对他、对曹老板、对司马家都有益处的事情,回头他还成了司马家的恩人,自是拍着胸膛应了下来。 “杨将军果然是个通透人,我仿佛已经看到杨将军自此于朝堂之上如鱼得水,扶摇直上的情景了。” 吴良笑呵呵的施礼道。 “多亏了吴太史慧眼识珠,若我果真有这一天,知遇之恩永不敢忘。” 杨丑亦是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还礼道。 ……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在依照吴良的预想发展。 司马家果然将司马懿交给了杨丑,不知司马家的人是否因此事经过激烈的讨论,反正第二日吴良见到杨丑的时候,司马懿已经骑着马跟在了杨丑身边。 没有捆绑、没有看守,完完全全的自由身。 “见过杨将军,见过二公子。” 吴良带着人来到近前,分别向二人施了一礼。 “见过吴太史。” 司马懿直接叫出了吴良的官职。 显然司马家也已经得知了吴良的真实身份,再加上此前司马懿设计暗害吴良不成的事情,他们此刻将司马懿交出来,亦是有向吴良妥协示好,希望双方能够化干戈为玉帛的想法。 至于究竟是司马懿主动承担责任,决定站出来“牺牲”自己保住司马家。 还是迫于司马家的压力被迫出来“牺牲”。 这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也并不能排除他们还有其他的想法,毕竟司马家大小也是个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的世家,吴良就算熟读史书,也未必便能够将司马家完全看透。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吴良只在意司马懿设计加害他的事情,至于之后曹老板将会如何对待司马懿与司马家,那也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情,反正大概率影响不到他的考古事业。 如此打过了招呼之后。 杨丑也不耽搁,很快便下令麾下兵马开拔南下,直奔偃师而去。 而曹纯亦是已经提前安排几名虎豹骑兵士提前返回偃师给曹老板报信,免得曹老板不知此事,见到数千兵马忽然前来以为是敌袭,出现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 就这么跟在吴良身后,曹纯此刻依旧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他在曹老板刚刚起兵的时候便已经鞍前马后,曹老板经历了多少战事,他便一同经历了多少战事。 可似这次这般莫名其妙化险为夷、不费一兵一卒大获全胜的战事。 他却是做梦都不曾想过,总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为此他甚至还特意用佩剑划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只有感觉到那明显的疼痛与看到手指上流出的鲜血,才能够令他相信这一切都在真实发生,如假包换。 事到如今。 曹纯已经许久没有向吴良提出自己的看法了。 回想起此前的种种,尤其是那几次对吴良生出的不满,曹纯便羞愧的面红耳赤,觉得自己是個自以为是的二货。 还好吴良是个大度的人,不曾与他计较。 这次回去,曹纯觉得很有必要因为此事向孟德哥哥请罪,好教孟德哥哥及时修复一下曹氏与吴良之间的关系,莫要因为自己令曹氏错失如此福将,那才是曹氏最大的损失。 …… 两日之后。 杨丑所部毫无意外的与“王师”汇合。 曹老板总揽大局,为杨丑所部举行了颇为隆重的欢迎仪式,粮饷与赏赐毫不吝啬,使得杨丑所部上上下下皆是欢天喜地。 至于杨丑本人,曹老板也亲自向献帝请命,下诏给他封了三品“虎贲中郎将”。 这官职虽然同样都是中郎将,但却有别于那些杂号中郎将,是朝廷正儿八经的三品高官,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 杨丑很是满意。 杨丑带来的将士们亦是人人满意。 这支数千人的兵马自是顺理成章的成了曹老板麾下的一股力量。 至于司马懿。 吴良肯定曹纯回来之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将司马家祖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曹老板,就连司马懿曾设计暗害吴良的事情也绝不会隐瞒。 不过曹老板暂时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决定,只是将司马懿留在了曹营之内,也不知道他究竟打算如何处置此人。 吴良也没有打算对曹老板做什么引导,甚至司马懿是生是死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回到曹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去查看典韦的情况。 “公子,你们回来了!” 见到吴良安然归来,正躲在营帐内锻炼身体的典韦喜出望外。 这些日子可憋坏了他,一来是那条斩断的时候正在缓慢生长,这样的他不适合外出;二来则是一直在担心着吴良等人的安危,唯有挥洒一下汗水才能略微转移注意力,分散掉心中的烦闷。 “手臂怎么样了?” 吴良瞄向典韦的手臂。 一个胳膊的袖子看起来还是空空荡荡的,“汗青”的效果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立竿见影。 “公子请看。” 典韦则立刻将上衣扒开,将那条手臂完完整整的露了出来。 只见在吴良此前未典韦截肢的断口处,此刻已经生出了一条粉红色的袖珍手臂,看起来便像是两岁稚童的小手,并且在端口与袖珍手臂的连接处,还能够看到许多延伸出来的青色经络与粉色肉芽。 这种视觉感觉。 颇有那么点断了钳子的螃蟹正在长出新钳子的样子,一大一小,看起来虽很不协调,但是却足以证明“汗青”的神奇效果。 “照这速度看起来,你这手臂恢复原状大概还需要半个月的功夫。” 吴良很是满意,笑着点了点头。 “多谢公子挂念。” 典韦重新将上衣穿好,接着又问,“公子这次出行可还顺利,是否寻得了吕布的踪迹?” “顺利倒是还算顺利,不过却连吕布的影子都不曾见着。” 吴良笑道。 “公子莫急,吕布麾下将士已尽数归降,如今他便是个孤家寡人,想来很难再掀起什么风浪,公子不必将过多的心思放在此人身上。” 典韦倒为吴良宽起心来,“何况韦这手臂用不了多久便可完好如初,这条手臂虽小却已能够感觉到充满了力量,韦说不定还是因祸得福。” “你说的对,日后若遇上了他再与他清算不迟,的确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太多功夫。” 吴良微微颔首。 “不知公子接下来打算去往何处,韦虽并未完全恢复,却也已经可以随公子出行了。” 典韦又立刻主动请缨道,仿佛生怕吴良再一次将他留在营中。 “最近哪也不去了。” 吴良摇头笑道,“再过半个月便是三朝,咱们返回庸丘与兄弟们好好过个节,再有什么事也等开了春天气暖和了再说……对了,你还记得杨万里在庸丘已经有了相好的事吧?这次回去把这事给他办了,我想如今瓬人军肯定不止一人与他一样,这次回去倒不如由我做主将瓬人军的家事给操办了,如此大伙的日子也有个奔头,不过说起来,你有没有合得来的相好?” “韦只愿守护公子,相好只会动摇韦的意志,不要也罢。” 典韦正色说道。 “……” 吴良微微愣住,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 不久之后吴良便去见了曹老板。 此行的经历事无巨细,曹纯都已经与曹老板说过,吴良自然也没什么再好多说的,曹老板知道吴良功劳又是不小,如今却也不知该如何封赏吴良,最终…… “回去之后,趁着三朝佳节,你与旎儿的婚事便顺势办了吧,也算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 曹老板拍着吴良的肩膀说道,但见吴良似乎有话想说,又立刻板起脸来,“此事就这么定下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亘古不变的事情……我可听子和说了,你虽口中与我说只好人妻,但似旎儿那般年纪的女子,你也照样随军带在身边同眠共枕,可见你的口味其实也没有那么专一。” 功高盖主在曹老板这里是不存在的。 吴良一不要兵权,二不要实权,与朝廷官员毫无干系,甚至与曹营的军官都不怎么打交道,他做的那些事情更是有许多就是不可言说的秘事,根本就不存在功高盖主的可能。 “这……” 吴良听完却是一愣,想不到到头来别的事情不曾暴露,倒是暴露了自己的择偶标准,给了曹老板赐婚的借口。 而且吴良清楚,话都已经说了三分四次,还说到了这个份上。 若是他还执意拒绝,怕是就有些拂了曹老板的脸面,难道曹老板的善意与他的女儿在你吴某人眼中便如此不入眼么? 还是说你吴某人还有其他的想法,因此才始终不愿被绑上这辆战车? 于是没敢表现出过多的犹豫,吴良只得“满心欢喜”的施礼谢道:“承蒙明公厚爱,良却之不恭。” “还叫明公?” 曹老板佯装不悦道。 “岳丈。” 吴良又很是懂事的行了个大礼。 “这就对了,你回到庸丘之后准备一下,其他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选个好日子便上门来提亲。” 曹老板方才满意笑道。 …… 三朝前三天,也就是农历腊月二十八,吴良等人终于回到了陈留郡城。 而曹老板大军则也在陈留驻扎了下来,依照此前的计划,这次曹老板并不打算忽悠献帝迁都许县,而是选择了更加稳妥的陈留。 不过有些事情却并没有改变。 比如献帝接下来肯定会在陈留住上较长的一段时间,因为曹老板现在根本舍不得将人力财力用在修复雒阳皇宫之上,他最优先级的事情做好应对袁绍的准备,毕竟现在袁绍已经广发檄文声讨于他,不一定什么时候便会打上门来。 结果刚回到陈留家中。 与家中等待他的美人和瓬人军老战友寒暄了一阵,吴良的屁股还没坐热,陈金水等人便又与他说起了瓬人军住地庸丘最近出现的怪事:“公子,最近庸丘可有点不太平啊。” “哦?说来听听?” 吴良顿时打起了精神,蹙眉问道。 “公子才刚回来,伱们能不能先不要与他说那些杂事,难道公子歇息几日之后再说便能耽误了什么么?” 旁边立刻传来一声娇叱。 是负责吴良起居的小美人鲍柔,这姑娘其实是个好脾气,平日里极少大声说话,对吴良更是百依百顺,只是此刻见陈金水等人根本就不给吴良喘气的空当,她心中心疼吴良才忍不住开口斥责。 “对对对,是俺不对,瞧俺这破嘴,公子才刚回来,正应好好歇息几日才是,又耽误不聊什么事,急个什么。” 陈金水连连陪着不是,陪笑说道。 “都已经开口了,你现在不说我反倒越要多想,快说!” 吴良白了他一眼,开口催道。 他是庸丘候,现在庸丘就是他的大本营,陈金水既然对他汇报,自然便是凭他与驻扎在庸丘的瓬人军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 这样的问题,吴良怎么可能不管不问。 “其实也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陈金水这才苦着脸说道,“此事大约从十天前便开始了,起初先是一处屯军民宅内的寡妇莫名失踪,过了一天才被人发现死在了田地旁边的沟渠之中,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脑袋也不翼而飞,咱们的地界忽然出了如此命案,尹健当然不敢不当回事,当即率人前去查探。” 第六百七十六章 好东西(4000) “结果除了那具无头尸首,尹健也并未查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只知那寡妇生前从未与人结仇,也并未与什么男人有往来,只是平日里一人拉扯着两个稚童耕种一处田地,是个吃苦耐劳的勤快女子,附近的屯民也都觉得她人还不错,乐于与她来往。” “因此那寡妇因何落得如此下场,最终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暂时作罢。” “但不成想才刚刚安稳了两天,竟又有四个屯民接连没了踪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是住在一起的里长招呼他们搭伙吃饭的时候才发现人不见了,于是赶紧前来向瓬人军禀报。” “尹健再带人前去查验,依旧没能查出什么来,还道是这四人逃去了他处。” “可那里长却一口咬定这四人绝不可能逃走,一来如今这世道他们绝没有比庸丘更好的去处;二来他们家中的物件一样都不曾带走,若是真要逃去他处,不可能什么都不带,否则这寒冬腊月的去了外面,不是被冻死便要被饿死。” “尹健也知道里长说的有理,于是一边派瓬人军兵士在县内四处搜索,一边又将此事通报了各处三老,命他们一同协助寻找四人的下落。” “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这件事最终依旧是当做一桩悬案暂时搁置,直到目前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县内本就人心惶惶,屯民之间都是关于这两件事的猜测,却不想忽然又有几个男童声称夜里见着了鬼怪。” “当天夜里,那些男童外出玩耍回来的晚了些,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回家途中他们在田边小径遇上了一个行为举止怪异的男子。” “公子也是知道的,咱们这地方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屯田军又分屯而制,每个屯划分了固定的区域,因此周边多数都是相熟的人,因此那几名男童见到此人也并不害怕,还想靠近一些看看是哪家的长辈。” “结果走近的时候,那男子却似是故意避开他们一般将脸扭了过去,还加快了脚步向他处行去,几名男童也是胆大,见此状况竟还追上去非要问清楚究竟是谁……结果那人兀的停住脚步,身子却是依旧背对着他们,只有脑袋转动起来,最后竟以一种活人绝不可能做到的身首相悖的姿态看向了他们,而露出的那张脸亦是狰狞可怖,披头散发宛若来自冥府的恶鬼。” “那几名男童见状吓得一哄而散,一口气跑回家中,将此事告诉大人之后,屯里的大人赶忙带上农具前去寻找此人,但却再也没有见过那怪人的踪迹,反倒是最近县里的孩童都老实了许多,谁也不敢再跑去远一些的地方玩耍了,就连有些孩子夜里哭闹,大人们也时常用这怪人恐吓,效果立竿见影。” 说到这里,陈金水总算停了下来,眉头却已就不曾舒展,可见对于此事他其实也挺上心的,只是不知该如何解决。 毕竟作为当初曾与瓬人军一同下过墓的老伙计。 陈金水、尹健等人留在庸丘,皆在吴良与瓬人军骨干外出办事的时候身负要职,吴良的家眷与庸丘的安稳皆是他们的分内之事,这事都没办好,还令庸丘的屯民们人心惶惶,这的确是他们的失职。 “你觉得这几件事之间是否存在什么直接联系?” 吴良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俺也说不大好……” 陈金水一脸惭愧的道,“说没联系吧,这几件事都是前后脚的事情,不早不晚全都凑在了最近这十来天之间,可是说有联系吧,尹健最近这些日子除了白天四处查探之外,晚上觉也都不睡了,天天带着人外出巡视,却并未发现这几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准确点说,其实尹健啥线索也没发现,现在就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 “那寡妇的尸首呢,你们怎么处理的?” 吴良又问。 “也就是这时候正是寒冬腊月,尸首还不至于坏的太快,因此没查出什么线索来之前,俺们也不着急将其下葬,如今还停放在瓬人军驻地边上的一处小杂间里。” 陈金水连忙答道。 “嗯,明日一早我去瞧瞧。” 吴良微微颔首,“还有那几个男童,你通知尹健明日把他们也招到咱们的驻地,我要亲自问问他们关于那个怪人的细节。” “公子要亲自过问?太好了,那这事就要迎刃而解了!” 陈金水立刻面露期待之色,仿佛天底下就没有吴良解不开的谜题一般,当然,这个家伙跟了吴良许久,溜须拍马的功底亦是有所长进,至少比以前会说话的多。 陈留的吴府与庸丘的瓬人军驻地之间通信极其便利。 毕竟吴良可是“飞奴”的创始人,再加上白菁菁那过人的驯鸟手段,这两个地方早已布置好了鸽舍,有什么信息最多半个小时便能够完成传递,这在这个时代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此不要说明日一早。 哪怕现在吴良便要动身前往庸丘驻地,尹健也来得及将他提到的事情提前安排好,吴良去了便能直接按照自己的想法开始调查。 “对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瓬人军可有什么事情?” 吴良接着又问。 “托公子的福,王庆时常派人拉来上好的物资供府上使用,陈留朱家对公子的家眷与瓬人军都颇为照顾,程太守亦是在诸多方面都向着瓬人军,再加上公子即将成为使君乘龙快婿的消息在陈留亦是人尽皆知,自然谁也不敢来找咱们的麻烦。” 陈金水颇为自豪的笑道,“不过倒有一件事,最近香儿丫头与孙业好像是做出了什么好东西,因此时常向俺询问公子的归期,一直期盼着公子归来要给公子看哩,俺问香儿丫头到底是甚好东西,她也不愿与俺说明。” “好东西……” 吴良也是瞬间来了精神。 当初丘穆公墓与公输冢内的大部分器械类的东西早就已经完成了复原,其中还有一部分献给曹老板投入了战场,这方面可期待的空间不多。 而吴良能够想到的东西此前也大部分都被百里香与孙业实现,比如飞虎爪与金刚伞。 因此这“好东西”大概率是百里香与孙业自主研发出来的东西。 至于究竟是什么…… 吴良觉得八成与自己有关,极有可能是那种能够极大提高自身安全性的东西,毕竟在百里香的角度,她更关心的便是吴良的安全。 不过现在显然不可能提前从陈金水这里了解。 “行了,你也先去忙自己的事吧,明日我去了驻地便知道了。” 吴良笑着点了点头。 “好叻,属下告退。” 陈金水虽与吴良已经很熟,倒也不曾忘了自己的身份,最后还是颇为正式的向吴良施了一个军礼,这才倒退着走了出去。 此时鲍柔才恭恭敬敬的走了上来,低头对吴良说道:“公子一路辛苦了,奴婢已为公子热好了热水,香儿也提前为公子做了几套新衣,请公子移步前去沐浴更衣,先洗去身上的风尘再处理这些事务不迟。” 如今的鲍柔已经成年,此前又行过了笈礼,头发盘起用一支木簪固定,露出修长洁白的脖颈,以及勃颈处的几丝乱发。 这样的她正是最美好、最诱人的年纪。 想想此前,若非白菁菁早有察觉在旁作梗,吴良实在是有心无力,没准儿行过了笈礼便已经与她坦诚相见了。 “……” 想到这些,吴良却又难受了起来。 麻蛋……还得准备聘礼,过不了多久曹旎便也要加入到这个大家庭之中,总觉得这将是一件令人头大的麻烦事。 白菁菁、甄宓、十个小美人,还有那个远在乐安国的闻人昭以及一个素昧蒙面的孩子,吴良虽然认为可以入乡随俗多讨几个美女做老婆,但现在这些他便已经十分满足,并没有继续扩充后宫的想法。 而且现在白菁菁与甄宓已经可以和平相处,与那十个小美人亦是情同姐妹,并且当起了她们的大姐头,这种关系在吴良看来已经和谐的不能再和谐……而曹旎那种历史上曾谋害亲夫的狠人,加入进来恐怕大概率会将这平静的局面搅乱。 不过…… 吴良已经下了决心,拒绝曹老板肯定是不可能的,只能从曹旎下手,倘若这妮子来了之后成天搞事不好好过日子,吴良便也只能给她些颜色瞧瞧,好教她知道什么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想来这种家事,曹老板应该不会过多干涉。 毕竟曹老板要的主要还是将他绑死在曹营战车上,何况这年头,嫁出去的女儿真就是泼出去的水,从礼节上讲,曹老板也无权干涉。 于是。 “倒也的确是有些乏,柔儿,今日便只能劳烦你来服侍我沐浴了。” 吴良笑呵呵的望着鲍柔,心猿意马的道。 “嗯……” 鲍柔俏脸一红,娇羞的低下头发出一个微不可闻的鼻音。 话音刚落。 只见一道远在院外的身影忽然出现,而后迈着小碎步便径直一路来到了吴良身边,而后笑眯眯的看着吴良,娇滴滴的说道:“还是由我来服侍你吧,男女授受不清,柔儿年纪还小,可不要坏了她的名节。” “?!” 吴良面色难看,像看鬼魅一样看着白菁菁,心中的阴影逐渐厚重起来,“我说菁菁,你刚才一直在外面听着,就在这等着我呢是吧?” 这是吴良此前根本就没想过的事情。 白菁菁居然用她那异于常人的听力来干这种事,简直是暴殄天物,甚至吴良不得不怀疑,哪怕隔着两个院子,吴良与他人打扑克的时候,只要白菁菁想听也依旧能够听的见,那她未免也太煎熬了些吧? “我哪里有那么闲,只是恰巧路过听见了而已。” 白菁菁撇嘴道。 与此同时。 另外一个略显矮小稚嫩的身影亦是不紧不慢的走进了院内,同样直接来到了吴良身边,接着只听院内角落里的一处草丛中忽然钻出一只小白狐,跑过来呲溜一声钻入了她的怀中。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甄宓。 而那小白狐,则显然已经在那草丛中隐藏了一段时间。 轻抚着怀中的小白狐,甄宓嫣然一笑道:“还是由妾身来服侍君子吧,妾身用不了多少水,君子一人沐浴用一桶水,与妾身一同沐浴也是一桶水,倒还省了一些事情。” 敢情这姑娘居然也在用狐仆监听着他? 吴良心中震惊。 是他把事情想的简单了,虽然一同经历了一些事情,表面上看起来白菁菁与甄宓还算是相处的来,但暗地里这两个姑娘其实还在暗自较劲,并且已经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便已经发展到了上演“窃听风”的程度? 所以如果再加上一个曹旎。 这极有可能直接发展成为一场看不见硝烟的三国……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没想到却是白菁菁率先做出了让步,拉住一旁已经手足无措的鲍柔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了,柔儿,你随我来,我正好有些话想与你说。” 说着话她便将鲍柔带了出去。 如此一直来到一个无人之处,这才放开鲍柔的手,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她,开口说道:“柔儿,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啊……夫人,什、什么想法?” 鲍柔头都不敢抬一下,怯生生的小声道。 “你对吴有才的想法。” 白菁菁正色说道,“我虽是后来才进入吴府,但却将你们这些苦命的孩子当做亲妹妹看待,绝不会眼睁睁的看你们受那浑人欺辱,因此你大可不必因为被赏赐给了吴有才,便被迫去做一些违心的事情,若他不讲道理,我定会站出来替你做主。” “?” 鲍柔闻言愣住,总算明白过来白菁菁屡次坏她好事的原因,心中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嘴上却只能委婉说道,“夫人,奴婢自小被人当奴子养着,从来没人将奴婢当人看待,唯有公子才令奴婢活的像个人,他待奴婢恩重如山,因此……因此……” 第六百七十七章 真正的“含沙射影”(4000) 同时鲍柔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一边说着话她已经“噗通”一声给白菁菁跪下,带着哭腔道:“请夫人莫要将奴婢赶走,奴婢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只想一辈子服侍公子,只要公子想,叫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在包括鲍柔在内的十个小美人心中,白菁菁已经是无可争议的“夫人”。 而夫人对于她们自然有着绝对的威严,自然也包括是否允许她们侍寝,是否允许她们留下吴良的子嗣,以及是否允许她们接近吴良又或是继续留在吴府。 哪怕吴良在初次见面的时候,便给了她们充分的人权与自由。 可对于这些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女孩来说,那根深蒂固的礼教根本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消除的,她们从来没有敢将吴良给予的人权与自由当真,依旧小心翼翼的恪守本分,从未有任何逾越。 更何况如今吴良已经是侯爵。 虽然吴良本身并没有因此摆出什么架子,但她们对吴良却已是更加敬畏。 “你……” 白菁菁自是没想到鲍柔居然会是这么个反应,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貌似也没什么严厉之处。 鲍柔显然是对她的好意产生了一些误会。 “柔儿,快快起来。” 白菁菁不得不赶紧将鲍柔扶了起来,为她宽心道,“你莫要胡思乱想,我只是见你险些受吴有才欺辱,又怕你不敢拒绝他受了委屈,因此才特意询问你一下的想法,并无半点斥责你的意思。” “谢夫人……” 鲍柔怯生生的站起身来,眼眶还是有些泛红,并不敢抬头去看白菁菁。 “不如你直白些告诉我,倘若吴有才要侍寝,你究竟是发自内心的愿意,还是迫于他的身份不敢拒绝?” 白菁菁其实已经才到了鲍柔的想法,但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追问了一句。 “那、那是柔儿的福分……” 鲍柔一张俏脸瞬间通红,尤其是耳垂更是娇艳欲滴,搓揉着手指声若蚊蝇的答道。 “柔儿,你知道我在问什么,请你说得再明确些,若你是发自内心的愿意,今后我便不再干涉此事了。” 白菁菁正色问道。 “柔儿……柔儿……” 这问题对于一个黄花大闺女来说的确是难以启齿,鲍柔显得更加局促,两只小脚都不知该怎么放置才合适,如此吞吞吐吐了半天之后,她的声音已是更小,但最终给出的答案却是十分明确,“柔儿……求之不得……” “唉……” 白菁菁叹了口气,回身望向吴良所在的方向,咬牙自语道,“真不知道这个无赖究竟有什么好,竟令你们所有人都对他如此死心塌地,真是便宜他了。” “……” 鲍柔不曾接话,心中却在暗自想着,夫人还说我们,你自己不是也对公子死心塌地么,如今夜里去公子房内过夜都不避着我们了? “既然如此,你的事我便不再多嘴了。” 白菁菁沉吟片刻,又道,“不过有件事我还是希望你能帮忙询问一下,你与其他的那些妹妹常在一起,私下肯定也会常说些私房话,若是她们之中有谁有什么旁的想法,你便告诉我,我会替你们去与吴有才说情,他虽是个无赖但却并非恶徒,应该也不会为难你们,免得你们受了委屈。” 闻得此言,鲍柔欲言又止:“这……夫人,你有所不知。” “直说。” 白菁菁蹙眉道,她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 说起别人来,鲍柔便已经没有此前那么羞涩,相当直白地说道:“那些丫头还巴不得能够服侍公子呢,她们私底下每天谈论的便是若有一天能够受到公子宠幸,应该如何施展才能够令公子身心愉悦印象深刻,有几个大胆的丫头竟还在私下锻炼,更有甚者……再多的我实在难以启齿,总之夫人是过来人,应该懂得我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了……” 白菁菁扶额巨汗,到头来还是我多管闲事、自作多情了…… 若是吴良听到这些,则定然是表示理解。 这其实便是后世有些女生宿舍的现状,谈论这些都还是比较文雅的,开放一些的直接聚在一起看小电影,一个个还能够品头论足一番,甚至有的还会向他人推荐自己的小玩具或描述各种各样的体验。 而在这个时代。 许多女子十二三岁便已经嫁人产子,这方面自然要比后世的女生还要更加早熟一些,再加上她们此前被养做送人的“美人”时,也少不了要接受一些这方面的教育,当然想法上早就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 当然。 理解的同时,更多的还是期待她们锻炼的成果。 …… 夜里躺在床上,看着已经睡在自己旁边的甄宓,吴良的心思已经飘到了庸丘。 今天听到陈金水说起庸丘的事情。 尤其是那具女尸与那个怪人都与脑袋有关的时候,吴良便已经不自觉的往吕布身上怀疑了,毕竟时间上,如果吕布逃离安邑便径直来到了庸丘,也是完全可以契合的。 再加上吕布在安邑反叛失败之后,还有对吴良下手的心思。 那么他自然也有跑来吴良的大本营搞事情的动机,此前吕布便派人查过吴良,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另外。 还有一个人吴良也在寻找。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此前被吕布派来陈留查探吴良却被朱家擒住的那名密探。 那密探名叫“张善”,已经在吴良的威逼利诱下做了双面间谍,虽然此人未必可信,但却极有可能成为一个关键的突破口。 可惜吴良已经查过,这次归降曹老板的兵马中,并没有“张善”。 即是说他很有可能还被吕布带在身边。 当然也有可能这个家伙“双面间谍”的身份已经被吕布识破,早就被弄死在了什么不知名的地方。 另外。 吴良想到了百里香与孙业。 百里香身怀不知名的工匠传承,而孙业则是鲁班的传人,并且掌握了部分《鲁班书》中的秘法。 这两个人放在一起,谁也不知道究竟能够研发出什么样的好东西。 而这两个家伙又都不是喜欢夸大其词的人。 尤其是香儿,如此期待他归来,那么她这次搞出来的东西便绝对能够令他满意。 …… 次日一早,吴良在典韦等人陪同下策马来到瓬人军驻地。 昨晚便提前收到飞奴传书的尹健与瓬人军兵士早已在驻地门口列阵迎接,百里香与孙业也在其中翘首以待。 一套礼节与寒暄下来。 吴良倒也并未立刻前去查看那具女尸,而是率先将百里香与孙业叫到身边询问他们究竟为自己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家主请看!” 将吴良带进他们的工坊之后,百里香率先从一个上锁的木箱中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铁球双手奉上。 这铁球入手并不算重,并且表面上遍布细小的缝隙,看起来应该是由许多各部件组装而成。 除此之外。 铁球上没有任何的机括或是按钮之类的设置,以至于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吴良,一时之间也看不出这东西究竟应该如何使用。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上下左右看了一遍,吴良依旧没有头绪,只得疑惑的看向百里香与孙业。 “不如由我来为公子演示一遍。” 孙业主动走上前来说道。 “劳驾。” 吴良将那铁球递了过去。 只见孙业接过铁球之后,对吴良微微颔首示意,而后便抡圆了胳膊将那铁球抛向了不远处的一个木箱子。 “咚!” 铁球命中木箱,发出一身闷响。 接着吴良便听到了“咔嚓”一声极为清脆的机簧声响,紧接着一张方圆两米的红色渔网便已猛然铺展开来,顺势将那木箱子盖在了下面。 而这还不算晚。 就在渔网盖住木箱的同时,渔网边缘的一条丝线旋即开始收缩,亦是一晃神的功夫便完成了渔网的收缩与束口,将那木箱子牢牢的困在了渔网之内。 “这……” 吴良面露惊奇之色。 “公子有所不知,这是香儿姑娘亲手设计的器具,她还未此物命名,我却认为此物叫做‘困仙球’颇为合适。” 孙业低眉顺眼的说道,“公子常行走在不为人知的凶险之境,难免遭遇一些凶险的事物,而此物若是运用得当,则能够在瞬息之间捕获或是困住那些凶险的事物,再不济也能为公子争取一些逃生的时间,香儿姑娘也是有心了,此外,此物的渔网所用丝线乃是我精心编织浸染的墨斗线,祖师爷曾授予秘法,如此采用特殊手法编织浸染的墨斗线虽然未必能够经得起刀劈斧砍,但若是对上邪物,却有一定的镇压作用。” 难怪这张渔网是红色的。 原来用的居然是特殊制作的墨斗线……后世也的确有墨斗线能够辟邪的传言,甚至只是墨斗打在墙上地上的线条,亦是有画地为牢的效果。 而孙业既然是鲁班传人,想来此事也是真的,只是他只说具有“一定的镇压作用”,倒也不能对此太过自信。 不过不得不承认。 这的确是个特别适合他使用的好东西。 此前途径冀州的时候,他还特意买过几张当地的渔网,为的便是能够使用渔网来防止陵墓之中的尸体异变。 如今有了这“困仙球”,自然又方便了许多,而且还是较为安全的远程手段。 “嗯,这东西只需扔过去一碰便能够触发?” 吴良点头问道。 “正是。” 孙业应道。 “那么又要如何回收?” 吴良又问。 百里香小脸一红,低下头有些惭愧的说道:“家主恕罪,香儿暂时还不曾想到自动回收的办法,因此香儿特意多只做了几枚,公子带在身边只管使用便是,用完了香儿再为公子制作,如此也不需要自动回收,只是不知……是否能够令家主满意。” 吴良果断将百里香拉入怀中,宠溺的揉着她的脑袋笑道:“怎会不满意,这东西可是要起大作用的,香儿果然天赋异禀,香儿出品,必属精品。” 而另外一边。 孙业却又拱手说道:“公子,小人也有一物要一柄献给公子。” “孙先生请!” 吴良精神一振,连忙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孙业点了点头,回身来到意外一个上锁的木匣前面,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如同魔方一般的两寸见方的小铁匣子。 而这小铁匣子与那个“困仙球”则有着一些共同之处。 上面同样存在许多细小的缝隙,一看便也是由许多个部件组合而成,不过最终组成的却是一个严丝合缝的正方体。 “此物我还未想出合适的名字。” 孙业一边将那个铁方块交到吴良手中,一边介绍道,“它的创意则正是来自香儿姑娘的‘困仙球’,其中许多机关布置都有借鉴。” “这东西怎么用?” 吴良上下打量着这个铁方块,这个铁方块上倒多了一个小小的圆环,若这便是触发这个铁方块的机括,倒是与后世的手雷有些相似。 “请公子后退一些,我来为公子演示。” 孙业又将那铁方块拿了回来,而后先将吴良引到了工坊门口的一处台子后面,示意吴良躲好之后,这才将那个小圆环扯了下来,接着用力扔到了工坊内部。 “当啷啷!” 铁方块落到地上打了几个滚,却并未立刻发作。 但百里香却使劲拉着吴良的衣袖,防止吴良心中好奇从那出台子后面走出去,似乎接下来将会发生十分危险的事情。 如此大约过了两个呼吸的功夫之后。 “啪!” 忽然一声脆响,那铁方块亦是似“困仙球”一般四分无聊,接着数不清的铁针便如同下雨一般四散飞射。 力道非常大。 不少铁针直接没入工坊内的木料之中,而更多的钢针则因为撞上了铁器或是石器发出“叮叮叮”的密集响动。 “含沙射影?!” 吴良惊了个呆。 这分明就是后世武侠中出现过的传说级暗器:扣动机关,万针齐射,哪怕普通人使用,亦可击杀武林巨侠! 第六百七十八章 更厉害的发明!(4000) 好东西! 都是这个时代不曾出现过的好东西! 只是因为百里香与孙业的性请不同,哪怕使用的是相似的机关设计,最终制作出来的东西却是风格迥异。 那“困仙球”主要设计意图在于抓捕与自保,相对比较保守。 而这“含沙射影”的主要设计意图则在于一击必杀,相对比较激进。 完全可以在不同的情况下发挥出各自不同的作用,一点都不冲突…… 吴良忽然想到了不久之前的经历。 那时他被吕布操控王莽头偷袭,倘若有“困仙球”在手,便可一举将王莽头留下,而不是眼睁睁的看它飞走。 而如果遭遇了吕布本人,就算没有典韦在旁守护,“含沙射影”亦是给了他以弱胜强的底气……这玩意儿虽然与他的黑火药铜罐攻击方式类似,但不同的是,吕布已经见识过黑火药的威力,因此肯定不会轻易接触,并且黑火药还有特定的使用环境与条件,比如需要亲手调配,比如需要有火,需要环境相对干燥,下雨的时候大概率还会出现哑炮,同时也已经不能再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否则曹老板那里不好交代。 而“含沙射影”便没有这些特定的使用环境与条件,按下机括抛出即可。 就算曹老板知道了,也容易解释的多,毕竟一个无法批量制作生产投入战争的小器械,战略意义上肯定没有黑火药那么大,最多教孙业再做几个献给曹老板防身便是。 “香儿,孙先生,你们可真是我的贵人啊,这两样东西皆可令我实力大增,今后外出更有保障。” 吴良当即极为满足的对二人夸赞道,“今日起你们在瓬人军中享军候俸禄,工坊有任何需求亦可直接向尹健说明,回头我与他知会一声,一定尽全力满足。” 吴良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后世影视作品中的蝙蝠侠。 不但有钱有粮,还有一个超越了这个时代的小型研发团队,什么都不管便可以不断更新装备提升实力,简直不要太舒服。 “多谢家主(公子)。” 百里香与孙业连忙施礼谢道。 而百里香的表情则看起来比吴良还要满足,看到自己制作出来的东西得到了吴良肯定,她才觉得实现自己的价值,回报了吴良的善待之恩。 结果孙业却又紧接着说道:“对了公子,其实香儿姑娘还特意为公子设计了一样好东西,小人以为此物对公子而言定然也有大用,或者说对天下男子而言皆是求之不得的好物,可她脸皮子薄不敢承给公子,小人却觉得此等好物若是不用起来,便无法体现它的价值,如此才真的是暴殄天物,因此……” “孙叔!” 话至此处,百里香已是小脸红的快要滴下血来,又羞又气的捂住脸跺着脚叫了一声。 “咳咳……是孙叔多嘴了,但此物若是献给公子,公子定然还会更加惊喜,你信孙叔,孙叔不会害你的,况且你设计出来不就是要给公子使用的么,为何公子来了却又不肯说了?” 孙业有些难为的道。 “究竟是什么好东西?” 见两人如此表现,吴良的好奇心立刻便被勾了起来,忍不住站起身来一边在工坊内寻找一边追问。 “唔!” 见吴良已经感了兴趣,肯定是非将这东西交出来不可了,百里香小脸却是越发通红,支支吾吾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孙先生,还是你来说吧。” 吴良也不为难他,直接对孙业说道。 “香儿姑娘,这可是公子要问的,孙叔也没办法了。” 孙业果断将锅甩给了吴良,而后从台子后面绕出来,一边向工坊更里面的一处小隔间走去,一边对吴良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请随我来。” “……” 而百里香则留在原地并不跟来,小脸之上除了又羞又气的表情之外,还明显多出了一丝期待。 如此与孙业进入那个小隔间。 吴良立刻在小隔间的地上发现了一个两米来长一米五宽的长方形器械。 不过具体是什么东西,他还是没有看出来,因为这个长方形器械上面还盖着一大块麻布,暂时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孙业则是回头看了一眼,见百里香并未跟来,这才压低了声音颇为神秘的继续对吴良说道:“公子有所不知,上次公子出发之前不是有那么一段时间终日萎靡不振、腰酸背痛么?” “嗯?” 吴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孙业在说什么。 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上次出发之前吴良有一次与鲍柔开荤车不小心被白菁菁听到,结果白菁菁这个心机姑娘果断下狠手,每夜都早早进入吴良房内将他挤得一干二净,令他就算有什么色心也有心无力,一连多日清早都只能扶着墙走出房间。 所以…… “柔儿姑娘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公子还没走的时候,她便已经开始偷偷设计制作此物,就连小人也被瞒了过去,只知她只要有了闲暇便偷偷进入这间小屋鼓捣一些东西,小人也是心大,从未过问。” 孙业接着说道,“后来直到有一天,柔儿姑娘遇到了一个机关难题无法解决,才不得不叫小人前来请教,小人才总算知道她究竟在鼓捣什么……公子请看。” 说着话,孙业终于将那个东西上面的麻布扯了下来,露出了下面的本体。 那居然是一张床! 这个时代的叫法应该是“胡床”。 乍一看过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若仔细去看,便又可以看出,这张床的床体之上亦是设计了一些不太寻常的缝隙,使得床板都不是一个完整的整体。 吴良又此猜测,这张床恐怕也能变形,问题是变形究竟要用来做什么…… “小人先为公子展示一下此物的部分功能,公子看过之处便知它究竟有多精妙,又有多用心了。” 孙业也不是个喜欢卖关子的人,很快便来到床边,从床侧拉出来一个摇把一样的机括,而后摇动起来。 随着他的摇动,这张床的上半截便开始微微抬升,最终一直抬升成了一个45度的斜面,使人可以舒适的半躺在上面。 这个设计与后世医院的病床一模一样,吴良已经见怪不怪。 但接下来孙业为他展示的另外一个功能,便立刻震撼到了他。 只见孙业摇动摇把将床恢复原状之后,又从旁边拉出了另外一个摇把,而后以同样的方式摇动起来。 可这一次,他摇动了半天却不见那床发生任何变化。 如此大概摇了两三分钟之后,那张床依旧还是原样,直到孙业将那摇把重新推回床下,床的内部才忽然传来“吱吱嘎嘎”的响动。 下一刻,奇迹出现了! 吴良看到那张床略靠中间的位置开始发生形变,接着时而隆起时而下陷,看起来节奏感极强……而那个位置,正是人躺下之后腰和屁股停留的位置。 “公子请看,此处还有三个机括,扣动机括能够调整速度,比如这个……” 说着话孙业扣下了最后一个机括。 “吱嘎!吱嘎!吱嘎!……” 床体的形变节奏随之变快,大概是一秒钟三次的节奏。 “保持这样的节奏,如此运动可以维持半个时辰而不衰减,而若是使用最慢的节奏,则可以维持一个时辰而不衰减。” 孙业并未特意描述这个设计的具体用途,只是对吴良投来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除了这个功能,还有几个花了心思的小设计,我再一一为公子展示……” 说着话,孙业便又蹲下去从床底拉出了其他的摇把。 “……” 吴良默默的在一旁看着,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怎么没想到! 我怎么就没想到啊! 后世的一部无厘头影视作品中就曾出现过这样一张奇思妙想的床,那床也同样可以变换档位,简直不要太省力…… 我的好香儿有心了! 真是太有心了,家里有这么一个宝藏型的发明家小美人,简直不要太舒心了,我有福了! …… 满面红光的自工坊出来,吴良终于想起了那具无头女尸。 尹健早已等候多时,立刻带着吴良前往驻地外围的那处杂物房查探。 刚一打开门,吴良便已经闻到了熟悉的尸臭味。 对此他已经颇为习惯,只是拿了一块麻布掩住口鼻,便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此刻那具女尸正停放在一块门板之上,上面则盖着一块席子。 “公子请看。” 尹健赶忙跑上前去将那块席子掀开,而后为吴良描述这具女尸之前的情况,“我们发现这具女尸的时候,除了没有了头颅之外,其他的地方并未发现明显的外伤,现场也并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不过从现场的血迹来看,这女子应该便是死在那里,而并非在死后才被人移动了过去。” “嗯……” 吴良一边查看女尸,一边分析着尹健查探的结果。 死在当场却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并且目前看起来也并未发现女尸身上有捆绑的痕迹,那么便说明这名女子与凶手之间实力过于悬殊,又或是遭到了偷袭,根本就没有反抗挣扎的余地。 而且这名女子有可能与那凶手相识,因此戒心较低,才会留下这样的现场。 但接下来发现的一个细节,却令吴良有些疑惑。 因为他发现这具无头女尸脖子上的创口并不齐整,无论是软组织还是骨骼,全都呈现出一种撕裂的状态,而并非被利器斩断。 “这……” 吴良顿觉事情很不简单。 倘若这名女子是被人使用力气瞬间砍下了脑袋,许多事情便说的过去了,毕竟一般的成人都有可能做到,但如果是这种撕裂伤…… 人体组织其实并没有那么脆弱,至少一般的成年人在不借助工具的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徒手将一个人的脑袋扯下来。 甚至就算是典韦那样的顶级力士,让他一只手捏碎一个人的脖子当然不在话下,但若教他直接将人的脖子给扯断,却照样要花费不小力气,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而能够做到此事的人。 吴良不由又想起了吕布,吕布服用了“櫰木”果实之后力量与凶性大增,他的力量极有可能还在典韦之上,或许真能玩成这样的事情。 “尽快令这具女尸入土为安吧,那两个留下的孤儿可安置妥当?” 检查过这具无头女尸,吴良走出柴房,回头看向尹健问道。 “安置好了,咱们的屯民之中恰好有人想要领养他们,于是我便派人送了过去,顺便还赏赐了几石粟米以资鼓励。” 尹健正色答道。 “此事你办的很好。” 吴良赞许的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那几个见过怪人的孩童你可知道身在何处,我想亲自询问当天的一些细节。” “我一早便已将他们召来,如今就在驻地之内等待公子问话。” 尹健又道。 不得不承认,这一年多的时间尹健亦是成长了许多,如今已经能够将驻地的事情办的井井有条、面面俱到,使得吴良外出时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带我去见。” 吴良满意笑道。 …… 一共三个男童。 最大的只有9岁,最小的则只有6岁,不过都已经到了能够把话说清楚的年纪。 这三个男童自是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全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尹健安排的会堂之内,既不敢坐也不敢四处走动,显得十分局促。 尤其当见到吴良在尹健等人陪同下走进来时候,他们便立刻乖顺的跪在了地上,想看清楚吴良的模样却又不敢抬起头来,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显然来之前,家中的人便已经特意告诫过他们这次要见的“大人物”是谁,哪些事绝不能作,哪些话绝不能说,否则便会惹来大麻烦。 “尹健,后厨可有熟肉?” 吴良也没一上来就直接问话,而是回头看向尹健。 “自然有,已提前为公子备好。” 尹健连忙答道。 “叫人取上些来,我要与这几位小友分食。” 吴良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三个男童身边,笑呵呵的说道。 7 第六百七十九章 戏志才之死(4000) 吴良对小孩子还是有些了解的。 与这种心智成熟的稚童交流,往往会因为生分而难以进行,而若要与他们快速拉近关系,使得交流变得顺畅,最简单的方式便是好吃的。 后世普遍用糖果。 这个时代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糖果,而对于这种家境困难的屯民家的稚童而言,肉食便是难得一见的美味,小孩子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力。 果然。 手里拿上鸡腿,小心翼翼的吃了两口之后,三个男童瞬间便将吴良当做了慷慨的好心大叔叔,说起话来自然也放开了许多。 吴良手中则拿着一截鸡脖子,一边细细咀嚼一边笑呵呵的看向三个总算放开了胆子狼吞虎咽的男童:“慢点吃,还有很多,一会回家的时候再一人带上一些,回去给你们的爹娘也尝尝鲜。” “真的?侯爷是我见过的天底下最好的人啦!” 三個男童被鸡肉占了嘴巴,一脸惊喜却又口齿含混的表示感谢。 不过他们显然已经全然忘了来之前父母的交代,并未恭恭敬敬的对吴良施礼磕头,甚至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吴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自然不会在意,这时才终于问道:“听说前些日子你们曾遇上了个怪人,那怪人背对着人便能够将脑袋完全扭转过来,这可是真的?” “自是真的,当时我们都被吓坏了,他们两个更是吓的腿都软了,若非我拉住他们一起跑,他们两个恐怕便要被那怪人抓走了!” 最大的男童当即一脸自豪的拍着胸脯大声说道,语气中倒有不是炫耀的成分。 中大的男童一听这话就不愿意了,用力将口中的鸡肉咽下去,为自己辩解起来:“在侯爷面前你可莫要瞎说,那时我可没有腿软,还数我跑得快了!” 而那个最小的男童则是看了他们一眼,依旧大口大口的啃着手中的鸡腿,脸上虽有些不服但最终并未多说些什么。 似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童就只这个样子,特别喜欢表现自己,完全不知社死为何物,用后世的俗语来说其实就是“人来疯”。 吴良笑了笑,又道:“如此说来,你们肯定看清楚那怪人的脸孔了吧?” “我来说我来说!” 最大的男童立刻又抢着说道,“那个怪人的头发大约有一尺来长,没有盘起来也没有扎起来,披头散发的看起来很不讲究,脸则是灰蒙蒙的颜色,看起来不像是个活着的人,但他的眼睛却是聚着光的,也不像是个死了的人……哦对了,那人的嘴巴有点大嘴唇也有点厚,看起来得有侯爷的两个嘴巴那么大!” “眼睛,你忘了说眼睛!” 中大的男童紧接着又争着补充道,“那怪人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与普通人很是不同,像是凶手一般,我就是被那双眼睛吓到了!” “还有血。” 最小的男童直到这时候才终于说道,“侯爷,我看见他的脖颈上有许多血迹,将那衣襟都已经浸透了。” “还有其他的么?” 吴良暗自将这些细节通通记在心里,接着问道。 “……” 三个男童互相对视了一眼,终是摇了摇头,接着又埋头开始啃手中的鸡腿,好像生怕说不出更多的东西被吴良收回去一般。 “那怪人可曾追赶你们?” 吴良又问。 “没见他追来,也或许是我们光顾着逃跑了,不曾注意。” 最大的男童答道。 那就应该是没有追赶了…… 否则就这么三个稚童,怎么都不可能跑得过一个成年人,而且还是一个看起来就不好相与的怪人。 看来就是只有这些了…… 不过这几个细节已经足以令吴良确定一件事,那怪人的脸孔并非他此前见过、并且得到过献帝指认的“王莽头”。 并且最近庸丘虽然不太平,但其实也并未出现完全符合“王莽头”特点的事件与目击者。 所以,这些事情有可能并非吕布所为。 只是吴良最近对吕布的事情比较敏感,因此遇到与头颅有关的事,便会第一时间往吕布身上去想。 不过就算如此。 这些事情出现在自己的地盘,吴良也照样不能置之不理,否则屯田军民人心惶惶,只怕很难安定下来。 如此与三个男童问过了话,吴良其实并没有得到特别有用的线索,因此暂时也没有什么头绪。 “尹健,最近几日伱费点心,多带些人巡视,若是再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记得第一时间报我。” 无奈之下,吴良只得如此安排。 “诺!” 尹健拱手应道。 接着他又看向了陈金水,嘱咐道:“最近陈留府上亦要加强戒备,尤其是家中女眷外出,至少安排四名兵士跟随,不可有任何闪失。” “诺!” 陈金水亦是应道,却又忍不住问道,“公子,你是怀疑做出这些事情的人目标可能并非这些屯民,而是你?” “尚不好说,防患于未然吧。” 吴良不置可否的道。 他并未完全放下对吕布的怀疑。 可换位思考一下,他又越发觉得吕布的嫌疑很低。 因为如果吕布真是要报复他,并且提前十来天到了庸丘的话,完全可以趁吴良与曹老板大军还未回来之际做很多事情,比如绑架他的家眷,又或是对瓬人军下手。 总之就是完全没有必要对那些毫不相干的屯民动手,如此非但没有办法达到报复吴良的目的,还有可能提前将自己暴露出来,这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 接下来的几日。 这件事只得暂时被吴良搁置一边,而尹建那边也并未报来新的消息,即是说庸丘县最近几日都无事发生,以目前所知的线索,实在是没有头绪继续查下去,只能暂时搁置。 可能是因为恶徒也要过三朝吧…… 因此吴良与瓬人军也过了一个十分安稳的三朝,大家伙好好享受了一段难得的休闲时光,再加上三朝在这个时候便已经是一年之中极为重要的节日,每家每户没多有少,总归都要略微奢侈一些,而瓬人军不缺钱不缺粮,自然是终日饮酒作乐快活非常。 如此到了正月初五,吴府总算迎来了一位熟客。 此人不是旁人,瓬人军的前任首领曹禀。 不用猜也知道这货肯定是来讨酒喝的,不过倒也懂得些礼数,至少没有空着手来,命手下亲兵带来了几匹布与几十斤亲手捕获的鹿肉当做礼品。 吴良自是痛痛快快的收下,又命人将取来几坛子最近才蒸馏出来的烧酒招待,准备与他好好叙叙旧。 “有才贤弟,我这次来其实还有一件顶要紧的事情。” 眼见烧酒已经入杯,曹禀双眼放光将酒杯拿起来,却并未立刻一饮而尽,而是正色说道,“为了防止稍后喝多了将此事遗忘,我还是先说了吧。” “安民兄请讲。” 吴良看曹禀难得正经起来,也是坐直了身子。 “是这么回事,我来陈留之前,丁婶婶曾将我召去训话,她虽未明说,但我却听得明白,她想教我问问你如今已经过了三朝,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上门提亲?” 曹禀同情的看了吴良一眼,说完这番话终于仰起脖子,将杯中少酒一饮而尽。 “……” 吴良微微愣住。 曹禀的丁婶婶是谁不言而喻,正是曹老板的正妻丁夫人,亦是曹昂与曹旎那视如己出的养母,曹老板“后宫”的话事人。 此前还在偃师的时候,曹老板便特意提起了此事,并表示三朝前后就想让他与曹旎完婚。 如今丁夫人再问起此事。 其实未必没有曹老板的意思,只不过以曹老板的身份,成天追着这么一件儿女情长的小事实在是有些辱没了身份,因此由丁夫人这个“后宫”话事人来询问自是再合适不过。 而这已经是…… 吴良也不记得这到底是曹老板这边第几次对他逼婚了。 自然也已经到了避无可避的境地,若是再拖下去,曹老板与丁夫人心中一定会对他产生不满,除非他已经做好了远走高飞的准备,否则便只有尽快做出回应。 “咕噜!” 吴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也是难为你了……” 曹禀拍了拍吴良的肩膀以示安慰,说道,“我这妹妹骄横惯了,全家上下也就只有丁婶婶能够镇得住她,你迎娶了她,家中恐怕要有些日子鸡飞狗跳了。” “安民兄,你虽不是曹旎亲哥,却胜似亲哥啊。” 吴良屑睨道。 “此话何解?” 曹禀面露疑色。 “不是亲哥说不出你这样的话来。” 吴良苦笑道。 “不过你也莫要太过忧心,此前我见你与她相见时,她对你倒是十分体贴顺从,或许你便是除了丁婶婶之外唯二能够镇得住她的人也说不定。” 曹禀也不计较,接着又为吴良宽心道。 “既然是明公的赐婚,我便必须给明公颜面,如此曹旎只能做正妻。” 吴良无奈的道,“可安民兄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有了菁菁,最近还多了一个宓儿,还有那十个视我如父的美人,曹旎怎么算都是个后来者,她来了恐怕难以服众,今后吴府恐怕难有安宁之日啊。” “菁菁我倒是很熟了,那宓儿……你也真是好命,如此天下少有的美人也能被你遇上,还大老远跟你跑回了陈留,真是羡煞旁人,至于你那十个美人嘛,她们本是来给你做侍女的,你却偏要将她们当作妻妾对待,其实并无必要。” 曹禀又继续劝道,“不过说起我那旎儿妹妹,她虽然性情骄横了些,但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多少人求而不得呢,其实也并不算亏待了你……我倒觉得此事你也不需太过放在心上,我常听人说女子嫁了人性子便会转变,说不定来了你这里之后她便会收敛起那些性子,与你府上的女眷和平相处,毕竟自小丁婶婶对她也是严格管教,那些礼数她还是知道的。” “但愿如此吧。” 吴良也不愿再继续谈论下去,吐了口胸中浊气便又举起酒杯向曹禀敬道,“请安民兄回去之后转告明公与丁夫人,我已经在准备了,正月初十定会带上聘礼前往鄄城提亲,再请安民兄替我感谢明公与丁夫人的错爱。” “这就对了,看开些,大丈夫应以事业为重才是,岂能受家中事务拖累,若是日后家中果然乱成了一锅粥,大不了来个快刀斩乱麻。” 曹禀很是洒脱的笑道,与吴良碰了下杯一饮而尽。 一早吴良就知道这货是个不懂风情的主儿,否则当初才与白菁菁接触互抽耳光的时候,这货就不会在旁一个劲儿的称他是“吾辈楷模”了。 如此喝完这杯酒,曹禀才又接着说道:“不过你不用去鄄城提亲了,如今献帝在陈留,我叔父也在陈留,过不了几天,叔父的家眷便也要再迁回陈留居住,子脩哥哥已经去操办此事了,最多再有三、五日便到。” 历史线果然随着曹老板将献帝迎来陈留而发生了改变。 接下来的较长一段时间之内,陈留必将成为天下的政治中心,曹老板也将成为天下豪杰的眼中钉,尤其是袁绍,如今的曹老板已经成为了他不能够再无动于衷的威胁。 看样子。 原本历史上的官渡之战,恐怕亦是要提前到来了…… …… 结果没过几天。 曹老板的家眷还没有来到陈留,吴良便收到了另外一个说意外也并不意外的噩耗,至少对于曹老板而言,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戏志才……死了! 这个消息还是曹老板特意派最亲信的虎豹骑首领曹纯前来通知吴良的,并且一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他,几乎是连拖带拽的将吴良带到了戏志才的住处。 “你先去看看吧。” 曹老板正在院内等待,见到吴良并未表露出太多的情绪,只是声音低沉且沙哑的指着一处阳房说道。 “诺。” 此情此景,吴良自然不敢打马虎眼,小跑着过去推开了房门。 而就在房内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已扑面而来……吴良心中一紧,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y 第六百八十章 以理服人(4000) 慢慢走进屋子。 吴良立刻看到了极为血腥的一幕,只见屋内墙上与榻上到处都是喷射的斑驳血迹,地上也留有一大滩已经出现干涸迹象的黑色血迹。 而在地上这一大滩血迹之中,一具无头男尸正伏倒在地。 “这是戏志才?” 吴良不由的心生怀疑。 如果是普通的凶杀,只需致死即可,并没有必要带走受害者的头颅,除非那头颅还有其他的作用, 又或是在掩盖什么重要的信息。 与此同时,吴良想起了庸丘县发现的那具无头女尸。 同样都被取走了头颅,两者之间会不会存在什么联系? 另外。 取走头颅其实也是一种混淆受害者身份的手段,毕竟从古到今,脸孔都是辨别死者身份的重要线索,尤其是在医学水平并不发达的汉末, 没有na比对, 也没有指纹库,如果不是特别亲近的人,恐怕很难立刻辨别死者的身份。 不过再走近一些细细查看。 吴良很快便又暂时排除掉了这具无头男尸与庸丘那具无头女尸之间存在联系的可能,因为这具男尸脖颈上的伤口十分平整,明显是利器切割或劈砍所致。 而那具女尸则是纯粹的撕裂伤口,两者虽然同样失去了头颅,但遭遇的手段明显不同。 除此之外。 吴良还在这具无头男尸的背部发现了其他的伤口,这显然是刀剑一类的力气捅刺出来的伤口,并且其中有两处伤口的位置亦是十分致命…… 正当吴良打算将这具尸首翻过来查看的时候,曹老板也跟着走了进来。 此刻曹老板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声音沉沉的问道:“有才,你可看出什么了么?” “明公,臣认为眼下应立刻先将戏军师的家眷请来协助确认这具尸首的身份,如此才能确定这无头尸首究竟是不是戏军师。” 吴良施礼说道。 “我已命人前去请了,不过请他们过来却并非为了辨认尸首,而是为了抚恤他们。” 曹老板微微颔首,说道,“这具尸首的身份你不必有所怀疑,在你来之前我已细细看过, 这绝对是志才的尸首,他的左臂处共有三处娘胎里带来的胎记,我曾见过,因此绝不会认错。” “……” 吴良闻言心中微禀。 戏志才真的死了,而且是以如此凄惨的方式……在这之前,吴良其实还有那么点侥幸心理,他与戏志才虽然谈不上有什么身后的情谊,但对于这个史书记载甚少的智者,吴良心中多少还是有那么点敬重的,自是不愿他就这么轻易死去。 人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哪怕一个平日里见了面总能打声招呼的邻居某天忽然死了,大多数人的心里亦是会有些别扭与惋惜。 “我叫你过来,便是希望你能够尽快助我查明行凶之人,志才早年随我出生入死,如今我能有今日的光景,他立下了汗马功劳,若是不能替他手刃仇家复仇雪恨,并将他的头颅寻回留个全尸,我枉为人主!” 曹老板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情绪才终于有了一些波动, 非但语气变得极重,眼圈亦是泛起了不太明显的红晕。 “臣明白,臣定当竭尽全力追查真凶。” 吴良拱手说道。 “我信你,上回你能够救出子脩与安民,足见你手段过人……” 说着话,曹老板竟从腰间解下随身玉佩交到了吴良手中,正色说道,“即日起,无论是曹营诸将,还是朝廷百官,哪怕是献帝刘协,你皆可凭此佩询问追查,若有人敢从中阻挠违抗,便是视同违抗军令,你只需将名字报我,我自会处置。” “诺。” 吴良接过来小心收好。 曹老板此刻等于给了他一把尚方宝剑,不过他手里没有兵权,而曹老板如今的局势也并未完全稳定,因此先斩后奏的权力肯定是难以实现的,所以若是有人阻挠违抗,最好的处理方式还是由曹老板亲自出面解决,杀人也得曹老板亲自下令。 如此沉吟了一下,吴良又拱手问道:“明公,我尚有一事不解,戏军师本身便有些武艺,寻常人要刺杀他几乎不可能不发出任何动静,而现场的情况看来此处也的确有打斗的痕迹,这就奇怪了……戏军师平日里都有卫士守护,除非那刺客将那些卫士也全部一并杀死,否则便绝不可能不惊动明公麾下的兵马全身而退,而我看这房内血迹的干涸程度,戏军师应是被刺死后过了一段时间才被发现,明公亦是不久前才来到此处,并第一时间便将我叫了过来吧?因此臣需要知道,这些卫士如今身在何处,若他们还活着,臣需要亲自向他们询问一下当时的情况。” “那些卫士已被我悉数拿下,如今正在严刑拷打,我教人带你过去。” 戏志才的卫士们显然安然无恙,而曹老板也已经从他们口中得到了第一手信息,只是这些信息难以令他满意,所以才会严刑拷打。 “多谢明公。” 吴良点了点头。 于是二人一同从房内出来。 曹纯依旧在院子里守着,此时他的身边已经多了两个人:一個是欠了吴良黄金至今仍未归还的陈留太守程昱;另一个便是被曹老板称作“吾之子房”的荀彧。 吴良前几日便已得到了消息。 如今程昱官职未变。 而荀彧则在曹老板带着献帝到达陈留郡城的第三天便赶了过来,随后曹老板上表献帝下诏,将其升为侍中。 这个“侍中”其实很有讲究,乃是正规官职外的加官之一,侍从皇帝左右,出入宫廷,与闻朝政,说是皇帝最为亲近的官员也不为过,等同于后世的最高秘书长。 因此曹老板上表教献帝下诏将荀彧升为侍中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他这摆明了就是派荀彧去监视献帝。 不过此事是否明知便又两说了,曹老板不是先知,这么做自然无可厚非,毕竟荀彧此前可是为曹老板做了许多事情的,非但为他推荐了戏志才、荀攸、陈群等等人才,还在吕布、张邈等人反叛的时候为曹老板守住了兖州最后三县,如此曹老板才有了绝地翻盘的机会。 而在史料中,戏志才死后,荀彧便将为曹老板推荐来另外一位鬼才谋士——郭嘉。 因此曹老板对荀彧的信任,绝对不亚于吴良与戏志才。 只是到了后来,曹老板与荀彧之间最终还是出现了分歧与矛盾,尤其当曹老板独掌大权欲进魏公的时候,荀彧竟公然表示反对,使得曹老板心中不满。 也就在那不久之后,曹老板将荀彧外派到了军中,并将他留在军中不得入朝,荀彧很快便忧虑而死。 而《魏氏春秋》中则还有另外一种说法: 曹老板将荀彧外派到了军中之后,派人赠送食物给荀彧,荀彧打开食器,见器中空无一物,于是便明白了曹老板的意思,因此被迫服毒自尽。 总之。 在许多人眼中,荀彧都是曹老板崛起过程中不可忽视的功臣,并且是首要功臣之一。 因此荀彧最终落得一个如此凄惨的下场,多多少少令人们有些惋惜,认为曹老板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不过吴良却并不这么认为。 这是残酷的政治斗争,当曹老板欲进魏公而荀彧公开反对的时候,二人便等于已经站在了对立面,虽然尚不确定荀彧为何会发生如此转变,但政治斗争本就没有对错,只有你死我活,只能说曹老板技高一筹,而荀彧有些不自量力。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接下来最近将会发生的事情则应该是,曹老板应该又要教荀彧给他推荐人才了,而只要历史轨迹不变,接下来要来替代戏志才的人定是鬼才郭嘉。 只不过郭嘉也是个短命鬼…… “见过荀侍中,见过程太守。” 见到二人,吴良主动施礼。 “见过吴太史。” 二人连忙还了一礼,接着又一脸担忧的看向曹老板,犹豫着开口问道:“明公,不知情况如何……” “此事我暂时全权交给了有才来办。” 曹老板并未与他们多说什么,只是面色阴沉的道。 “若吴太史来办此事,只要能够起一次乩,便定可将那真凶寻找出来,戏军师为明公立下了汗马功劳,若是寻得那真凶,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荀彧当即义愤填膺的道,接着又对吴良拜道,“吴太史,拜托了!” 伴随着荀彧抬袖施礼,独特的香气扑鼻而来,吴良觉得鼻子有些发痒,却也只能忍住道:“我这起乩之术时灵时不灵,未必能够派的上用场,不过戏军师与我亦是莫逆之交,我自当尽力而为。” “吴太史若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地方,差人来知会一声便是,程某自当全力以赴。” 程昱亦是连忙对吴良表态道。 “多谢。” 吴良微微颔首。 …… 如此在几名曹老板亲兵的带领下。 吴良径直来到不远处曹老板暂住的府上,刚一进后院,吴良便听到了凄惨的叫声,似是进入了刑部。 “请吴太史先在此处稍候,我进去了向长公子通报一声。” 一名亲兵小心对吴良说道,而后便独自一人走上前去,进入了后院中的一处独立的平房。 不久之后。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乃是曹昂。 “呼哧——呼哧——” 曹昂气喘吁吁,脸上与鬓角都是汗水,似是刚在做什么体力活,见到吴良,他连忙用袖子十分豪放擦了一把汗,这才快步迎上:“有才贤弟,伱可算来了,我方才正在审问戏军师的卫士。” “见过子脩兄,不知可曾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吴良还了一礼,开口问道。 “我已生生打断了三条鞭子,却还不曾问出。” 曹昂喘了口气,道,“这些卫士只说戏军师念他们最近出征吃了不少苦,又逢佳节之际,因此特许他们昨夜畅饮放松,他们好不容易得了机会,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因此不曾听到任何动静,一直到今日醒来之后前去查看,才知戏军师已经遇害。” “谁是第一个发现戏军师遇害的人?可曾重点审问?” 吴良又问。 “问过了,如今那人已被我打的奄奄一息,看着就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却依旧不曾问出什么来。” 曹昂无奈摇头。 其实不论此事究竟与这些卫士有没有关系,他们都已经是一个死人,吴良清楚曹老板究竟有多看重戏志才,而戏志才却在这些卫士的护卫之下被人斩首,哪怕真是戏志才给他们放的假,他们也照样难辞其咎,必将成为曹老板发泄情绪的突破口。 “……” 吴良陷入了沉默。 他首先在心中做了一个假设,假设真是戏志才给他们放的假……其实这种可能性很大,毕竟就算这些卫士中有人是二五仔,也不可能全员都是二五仔,因此口径很难如此统一。 那么便应是有两种可能: 一自然是这些卫士之中有人出卖了戏志才,将昨夜戏志才府上疏于防范的情况透露给了行凶者,给了行凶者杀了人还能全身而退的机会; 二则是戏志才自误,或许他给这些卫士放假,便是为了将他们支开,私底下见什么人,不成想最终却遭那人杀害。 另外。 斩去戏志才头颅这个细节,却又令吴良质疑凶手的目的。 他怀疑凶手这么做,并非是戏志才的头颅对他有什么大用,而可能是听说了近日庸丘发生的无头女尸案,因此刻意模仿试图转移视线。 只不过听说归听说,终于还是没有详细了解过无头女尸案的细节,因此并不能做到完美复刻,自然也无法混淆他的视听。 “有才贤弟,你也进去问问?” 曹昂见吴良不说话,于是又将手中的鞭子递了过来,正色说道。 自打上次与曹禀一起被吴良救出,曹昂便已经信了吴良的邪,再加上曾听曹禀说过吴良审问时犯人时的“可怕手段”,他觉得这种事吴良做起来一定比他得心应手。 吴良低头看了那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鞭子,连连摆手:“请子脩兄快快将此物收起,小弟见不得这等凶器,小弟向来以理服人。” 第六百八十一章 下一个目标(4100) “以理服人……” 曹昂还没琢磨明白吴良这话究竟有什么深意,却见吴良已经迈步进入了关押这些卫士的平房,于是也连忙跟了进去。 平房内共有八名卫士。 此刻全都被绑在木架之上,身上的甲胄早已褪去,只穿着单薄的布衣,而那布衣亦是已经被鞭子抽的破破烂烂,斑驳的血迹从里面渗透出来。 见到有人从外面进来。 这些卫士皆是身子一颤,因为一旦有人进来,便表示残酷的拷问将要继续。 不过好在这次首先进来的并不是曹昂,而是吴良……这些卫士跟随戏志才已经有很长时间,因此或多或少也见过吴良几面,再加上吴良还是近两年曹老板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戏志才亦是时常当着他们的面提起,他们想不认识都难。 “……” 八名卫士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与领兵在外的曹昂相比,吴良那人畜无害的外表便很有欺骗性,使得他们以为吴良的手段肯定要比曹昂温柔一些。 但下一秒。 拿着鞭子的曹昂便跟了进来,使得他们的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祈祷着曹昂不要再审,他们实在有些受不住了…… “诸位。” 吴良进来之后,先是在这八名卫士的身上扫了一圈,而后便以一种较为平和的语气说道,“我照直说了吧,戏军师如今死于非命,你们作为他的卫士自是难辞其咎,按理说应该将你们全部斩首给戏军师陪葬,不过明公素来有好生之德,因此他将此事托付给了我,言明你们八人之中可以留下一人,至于留谁性命则由我来定夺。” “!!!” 听到这里,八名卫士脸上已经浮现出了绝望之色,这已经绝了绝大多数人的希望。 “可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实在不知应该如何抉择,因此我觉得应该给你们一个公平争取的机会。” 吴良接着说道,“接下来我将依次把你们单独带出去交谈,从而考量你们是否有活下去的资格。” 说着话,吴良指向了从左数第一名卫士,对平房内守卫的曹府护卫点了点头:“就从你开始吧,给他松绑带出来见我。” “这是……” 站在后面的曹昂见吴良如此,倒是很快想明白了吴良所用的手段,他要先用这样的方式离间这八名卫士,令他们开始互相猜疑、陷害,从而从他们口中诈出更多的信息? 此计甚妙,不过我也能够想到,只是还未使用…… 如此一名卫士被带到外面。 吴良开门见山的道:“先与我说说昨夜的经过,越详细越好,若是能够补充一些旁人不曾说出的细节,你便更有可能免于一死。” “诺!” 那卫士自是不敢怠慢,连忙说道:“昨夜酉时,我们与军师带着大将军的赏赐回到了住处,这赏赐之中便有两缸上好的米酒,军师素来极少饮酒,因此便将这两缸米酒赏赐给了我们,军师还说如今陈留有大将军大军驻守,不怕出什么岔子,我们随军出征辛苦,允许我们今夜畅饮……我们好不容易得了如此机会,自是颇为兴奋,于是便没有了节制,不知不觉喝了个酩酊大醉,一直到有人发现军师遇害才转醒过来。” “如此说来,发现戏军师遇害的人不是你,是谁?” 吴良又问。 “是张喜,他清晨起来小解,却见军师房门大开,于是好奇前去查看,这才发现军师已经遇害。” 那卫士答道,接着便开始苦苦哀求,“吴太史,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倘若有半句虚言便教小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 吴良不置可否的继续问道:“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昨夜你们饮酒期间,可曾有人中途外出?” 这个问题曹昂此前其实已经问过。 不过现在他却并未插话,而是默默地站在一旁,将审问的主导权全权交给吴良,教那卫士重新回答一遍。 没准儿吴良采用这样的手段,便能够问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卫士毫不迟疑的说道:“王真与李酉曾结伴外出一次,也是去小解,不过时间极短,大约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跑了回来,好似生怕比我们少喝了酒便吃了亏一般。” “……” 曹昂心中烦闷。 这回答与他刚才问出来的一般无二,并没有什么突破口。 “嗯……” 吴良微微颔首,这个信息也没有什么价值,几個呼吸的功夫真就只能在门口的马桶里撒个尿,其他什么多余的事都做不了。 不过他并未就此放弃,沉吟片刻之后又道:“伱在仔细想想,最近一段时间,戏军师曾与什么平日里不常见的人私下见过面,又或是做过什么较为隐秘的事情?” “这……” 那卫士作沉思状。 曹昂也是瞬间提起了一丝精神,这个问题他倒并未问过,若是真能问出什么来,或许也会成为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我想起来了!” 那卫士忽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前几日刚回到陈留,军师曾收到过一封使用竹筒盛放的信件,那竹筒上没有署名,封泥上也没有盖印,只是写明军师亲启。” “送信的人你可认识?” 吴良追问道。 “我们并未见到送信的人,一大早起来便见到这竹筒掉落在前院,应是夜里有人从院墙外抛进来的,此事其他人也可以证实。” 那卫士正色说道。 “后来呢?” 吴良继续追问。 那卫士答道:“后来我们便将这竹筒交给了军师,军师取了竹筒也并未说些什么,只是不久之后他的房内便飘出了烟尘,我第二日为军师更换火盆时,只在火盆里看到了半个竹筒烧完的灰烬轮廓。” “那么后来戏军师可曾与你们说过什么不寻常的话?” 听到此处,曹昂终是按捺不住,连忙走上前来追问道。 “不曾说过,军师仿佛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甚至不曾要求我们对外保密,不过我们明白自己的身份,自然也不会出去乱说。” 那卫士道。 “……” 曹禀随即与吴良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清楚这个细节意味着什么,极有可能意味着戏志才也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而昨夜这些卫士也极有可能正是戏志才故意支开的,为的便是待他们喝醉了之后与那送来密信的主人秘密会面…… 只是掌握这些信息还远远不够,仍旧无法给此案带来决定性的突破。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吴良最后又问。 “实在没有了,小人只是一名护卫,虽常伴军师左右,但军中事务与军师的私事小人皆没有资格参与,所知便只有这些眼睛看得着的事情,请吴太史明鉴,请长公子明鉴!” 那卫士再说不出更多的东西来,只得连忙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希望能够借此来博得吴良与曹昂的怜悯。 吴良却是面部表情的道:“我可以暂时留你性命,但你还需配合我做一件事……” …… 平房之内。 “唉……” 其余七名卫士面面相觑,脸上皆是同病相怜的神色,最终也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这对于他们来说乃是一场无妄之灾,只是喝了一顿大酒,戏志才便莫名其妙的惨死,而他们也稀里糊涂的成了阶下死囚。 他们不想死。 但他们更清楚戏志才在曹老板心中的地位,如今吴良能够答应他们活下一人便已经最好的结果,若是曹老板亲自查办此事,他们定是一个都活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 “吴太史饶命!长公子饶命!小人知道的已经全都说了,绝无半点隐瞒,小人冤枉……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 平房内七名卫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 这便是吴太史的手段么? 只是审问一番,说不出对军师之死有用的信息便立刻处死,甚至连验证的过程都完全省了? 与此同时,吴良与曹昂重新走了进来,指着从左数第二名卫士道:“轮到你了,带出来。” …… 这样的审问历时接近一个时辰。 吴良可谓是用尽了手段,连诈唬带恐吓,又在某些细节上突然发问深究,但最终审问的结果却依旧不怎么理想。 八名卫士的口供全部合情合理,教人找不出一丁点破绽。 吴良几乎可以确定,这八名卫士的确是无辜的,若非说他们有什么罪,那么也就只有玩忽职守之罪。 哪怕是戏志才放了话允许他们畅饮,他们也应该留下两个人保持清醒值夜,而不是全部醉的不省人事。 而这显然不是现在要追究的事情。 吴良的首要任务还是追查杀害戏志才的真凶。 “看来戏军师的死,与他们并无直接关系啊……” 曹昂亦是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看着吴良颇为无奈的说道。 “眼下唯一的线索便是那封密信,但密信的内容只有戏军师一人看过,并且应是阅后即焚,这条线索也已经断了。” 吴良微微颔首。 曹昂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对了,有才贤弟,你不是会起乩之术么?如果你现在起一次乩,是不是便有机会召回戏军师的魂魄,令他说出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已经是戏志才出事之后第二次有人提起吴良的起乩之术。 第一次提起的则是荀彧。 “子脩兄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起乩之术时灵时不灵,并非我想使用便能够用的出来……若我真有这个本事,当然要立刻起乩,无论如何也要为戏军师讨一个公道。” 吴良只得老生常谈的扯道。 “唉” 曹昂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希望这次有才贤弟的起乩之术能够尽快灵验,如此擒住真凶,我父才能够早一日心安,戏军师亦可早一日复仇雪恨……” “小弟也希望如此。” 吴良沉吟着道。 他已经在考虑接下来的事情,如今从这些卫士身上得不到任何线索,那么恐怕便需要用上一些非常手段了。 吴良想到了甄宓的狐仆。 狐仆对气味非常敏感,若是现场保护的比较好,甄宓派狐仆前往现场追查一下现场的气味,或许便有机会查出究竟有什么人到过现场,从而一个一个进行排除。 当然。 也可以叫狐仆直接追查戏志才的气味,凶手带走了戏志才的头颅,如果没有经过特殊的处理,狐仆亦有可能顺着戏志才的气味寻得凶手。 如此想着,吴良便对曹昂拱手说道:“子脩兄,小弟暂时没有头绪,因此决定将麾下的瓬人军召来相助,如此集思广益或许能有有所帮助,便先告退了。” “嗯……” 曹昂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微微颔首。 如此从曹府出来,吴良一边思索一边往家里走。 “!!!” 正在快步行走的脚忽然停顿了一下,吴良立在原地,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不得不防的事情。 曹营之中有不少高层都知道他那“起乩之术”的事情,荀彧认为“起乩之术”是唯一的突破口,曹昂如今也认为“起乩之术”是唯一的突破口。 那么凶手若是得知这个消息……为了确保自己不会暴露,岂不是便要立刻将他灭口才能睡得着觉? …… 与此同时,戏志才住处。 曹老板直到现在还不曾离去,一边命曹纯率领虎豹骑严密封锁现场,一边执意留在院内等待曹昂与吴良那边的消息,全然一副不查出真凶便不走的架势。 曹老板不走。 荀彧与程昱二人便也在一旁陪着,如此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终于还是荀彧先撑不住了,走上前来好言劝道:“臣知道明公与志才情意深重,如今志才遭遇不曾,明公心情难以平复,但事已至此,志才不在了,今后的许多事务恐怕都需亲自操劳,明公更应注意身心,切不可因此过于伤神,如此也是以大局为重。” “文若啊,志才乃是我的左膀右臂,如今失去了他,我恐怕再难找到这样一个与我心意相通的知己了。” 曹老板叹道。 “当初志才乃是由我亲自举荐,我与他亦是至交好友,更知他才情过人天下少有。” 荀彧却又说道,“不过似志才这般才情之人其实也并非绝无仅有,现如今我便知一人可以起比肩,明公若是需要,我愿再为明公引荐。” 第六百八十二章 飞鸟尽,良弓藏(4000) “不知文若说的是谁?” 这个时候虽然曹老板并没有心情谈论这个问题,但如今戏志才身死已是事实,接下来强敌环伺,他还有许多硬仗要打,的确非常需要一个似戏志才一般才情绝伦的谋士来补充自己的军事智囊团,因此还是产生了一些兴趣。 “此人姓郭名嘉,字奉孝,乃是出身颍川郭氏,年少时便有远见,曾北行去见袁绍,后来见袁绍思虑多端而缺乏要领,喜欢谋划而没有决断,实在难以成就大业,因此不告而别,自此隐居赋闲不理天下之事。” 荀彧正色说道,“我曾见过此人几次,他年纪虽然不大,但见识与智谋却是极为过人,尤其擅长揣摩人的心思,明公可将他召来相谈,或许能够为明公所用。” “此人真是如此评价袁本初的?” 闻得此言,曹老板的兴趣变得更大了一些。 曹老板与袁绍年幼时便已相识,甚至还一起做过混迹街头的游侠,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因此若要说对袁绍的了解,曹老板定然要比一般人强上不少。 而郭嘉仅去见过袁绍一段时间,便能够如此深刻的评价,足可见他的确有揣摩人心思的本事。 最重要的是。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今袁绍已经与曹老板剑拔弩张,而郭嘉如此评价袁绍,定然也不可能再与袁绍有任何交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将会更加忠心一些。 “的确如此,袁绍听到此言还曾迁怒于他,不过那时他已悄然返回颍川,袁绍鞭长莫及也只能作罢。” 荀彧答道。 “既然如此,便拜托文若为我引荐此人,若果真是才情绝伦的人才,我定会以礼相待。” 曹老板点头道。 “诺。” 荀彧施了一礼,接着却又面露犹豫之色道,“明公,我心中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此事虽暂时不影响大局,但若是置之不理,或许有一日将会成为明公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明公应该有所考量。” “文若请讲。” 曹老板疑惑道。 “便是瓬人军的事情。” 荀彧走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如今吴有才已身居太史令一职,明公也曾屡次公开招他为婿的决定,吴有才是个难得一见的奇才,对明公亦是足够忠诚,明公的决定自然无可厚非,彧不敢有丝毫微词,但他麾下的瓬人军却未必每一个人都似他一般忠于明公,日后倘若有人心怀鬼胎将瓬人军的所作所为暴露出去,只怕非但是吴有才将会身败名裂,便是明公的事业亦会受到莫大影响……恐怕到头来落得一个董卓一样的下场啊。” “……” 听到这话,曹老板原本就皱着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当初瓬人军秘密建立的时候,曹老板便并未对荀彧隐瞒,后来瓬人军屡次出征,不少事情荀彧也都知道 瓬人军动了不少汉室陵墓。 这便是最大的问题,如今曹老板迎了献帝,成了汉室的最大功臣,接下来便要顺势以此身份挟天子以令不臣。 但若是这些事情暴露出去,曹老板便立刻会从功臣变为天下人唾弃的国贼。 如此他再想挟天子以令不臣,自然便没有那么名正言顺,说不定诸多豪强还有可能以此为理由重新聚集起来成立一个“反曹联盟”,群起而攻之。 而曹老板如今的实力虽然比之前壮大了不少,但与当年的董卓相比还差了一大截,真就未必能够扛得住如此压力。 到了那时,可不就是要落得一个与董卓一样的下场么? “文若的意思是……” 沉默了许久,曹老板再次看向荀彧。 “飞鸟尽,良弓藏。” 荀彧低垂着眼帘,更加小声的说道,“明公如今已今非昔比,盐业与屯田军双管齐下,粮饷已经有了一定的保障,不再需要瓬人军去做那些事情加以补充,何况以明公如今的兵马阵仗,瓬人军带回的东西已是杯水车薪,明公却要承担无法预知的风险。” “……” 曹老板再次沉默。 “明公勿虑,吴有才是个聪明人,明公此举并非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保全他,相信他亦是能够理解明公的苦心。” 荀彧接着又道,“明公曾说过,吴有才以司马子长为榜样,立志编写一部冠绝古今的史书,而但凡史官必定得是刚直不阿、明德惟馨之人,倘若他的名声因此坏了,只怕写出的史书亦是只能够遗臭万年,这也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吧?” 曹老板似是被说动了,但最终还是摇起头来:“此事再议,此事再议,不宜操之过急……” 荀彧的意思已经溢于言表。 曹老板亦是产生了同样的想法:那就是令瓬人军永远消失,当然不仅仅只是取消番号归入其他军队那么简单,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 只是如今曹老板还不确定吴良的态度。 再加上曹老板其实对瓬人军的了解并不少,毕竟无论是曹禀、曹昂还是曹纯都曾与瓬人军同行,这三个人早已将一些最基本的消息报给了他。 包括白菁菁异于常人的听力、典韦的超群武力、于吉的堪舆之术等等。 只是有些瓬人军并未在他们面前表露出来、又或是只见过一连绵看不出来的情况还不知道,比如察木王子的阴阳眼、甄宓的真实身份、诸葛亮的阵法、与杨万里的缩骨术…… 最重要的是。 无论曹禀、曹昂还是曹纯,都认为吴良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对手下的这些人极为珍视,甚至有时不惜以身犯险。 曹老板还想到了不久之前的事情。 “人生在世,总有那么几件教人无法顾忌得失、只能奋不顾身的事情!” 这便是典韦负伤之后,吴良坚持前往温县搜寻吕布下落时亲口对曹老板说过的话,由此亦是可以看出吴良对待这些下属的态度。 因此曹老板不得不有所顾虑。 他心里认同荀彧的想法,目前的情势之下,瓬人军的存在其实是弊大于利,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吴良而言都是如此。 但若他对吴良提出这个想法,吴良坚决反对的话。 此事便又会在他与吴良之间扯开一道巨大的沟壑,到时吴良为了自保又或是保住那些属下,恐怕只会与他渐行渐远,而这同样不是曹老板想要看到的结果…… “……” 见曹老板是这个态度,荀彧倒也并未坚持力谏,而是默默的站到了一旁。 至于与他同行的程昱。 早在捉了杨万里,将其送到瓬人军的时候,他便也已经知道了瓬人军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秘密军队。 但此刻见荀彧与曹老板说起这件事。 尤其是当荀彧压低了声音的时候,程昱便有意无意的向后退了好几步,全然是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就在这个时候。 “嗒嗒嗒嗒……” 院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守在门口的虎豹骑并未阻拦,而是极为恭敬的施礼唤了一声“长公子”。 随后曹昂便快步走了进来,见荀彧与程昱也在院内,曹昂也并未回避他们,施了一礼对曹老板说道:“父亲,方才吴太史与我一同审问过了那些卫士,吴太史虽用了些非常手段,但并未从他们口中问出有用的信息来,因此我与吴太史判断,这些卫士恐怕的确与此事无关。” “若是如此,此事岂不是便查不下去了?” 曹老板蹙眉道。 “吴太史并未放弃,如今他已回去召集瓬人军共同调查此事。” 曹昂又道,“他教我禀报父亲,请父亲在查明此事之前命人保护好此处现场,暂时不要移动戏军师的尸首,不许除他与瓬人军之外的任何人进入现场。” “子和,都听到了么?” 曹老板看了不远处的曹纯一眼。 “诺!” 曹纯拱手应了一声,这个住处早已被虎豹骑接管,这件事自然也落到了虎豹骑的身上。 …… 不久之后。 吴良再来到戏志才的住处,身边已经多了典韦与杨万里,此刻典韦的左臂虽然还并未完全恢复,但仅靠一条右臂,他的战斗力依旧不容小觑。 意识到自己可能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吴良当然要有所防范。 除此之外。 吴良的怀中还多了一只小白狐,这正是甄宓的狐仆,接下来是否能够寻的真凶,还得依靠它的本事。 而此时此刻。 曹老板等人也已经离去,只有曹纯与一干虎豹骑兵士守着。 “吴太史,请!” 见到吴良,曹纯立刻冲守门的兵士摆了摆手,亲自带着他向院内行去。 经过温县之行,他已经不敢再轻视吴良,取而代之的乃是敬畏,而且他相信,若是真有人能够解开这桩悬案的话,恐怕非吴良莫数。 “请。” 吴良施了一礼跟在后面。 不多时几人已经进入了戏志才尸首所在的阳房。 此刻虽还是温度很低的寒冬,但房间里依旧已经弥漫起了一股除血腥味之外的尸臭味道,这是内脏之中留存的杂物与体液逐渐流出并逐渐开始变质的缘故。 “吴太史,我就在门外,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只管唤我便是。” 曹纯是个执行力极强的人,帮吴良等人打开门之后并未迈入门槛,而是颇为自觉的退到了一边。 “嗯。” 吴良微微颔首,带着典韦与杨万里再次来到戏志才的尸首身边。 “这便是戏军师的尸首啊……” 见到房内的惨状,杨万里不自觉的叹道,“可真是世事难料,前些日子戏军师还生龙活虎,一眨眼便变成了如此模样,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此事就发生在使君的眼皮子底下……唉,真是哪里都不太平啊。” 如今曹老板已经贵为大将军,荀彧对他的称呼也升级成了明公,但瓬人军除了吴良之外,其他人还是习惯性的称之为使君,不过这倒也无关紧要,反正平日里他们也没机会与曹老板直接对话。 “……” 而典韦虽未说话,眉头也是蹙了起来,内心应该也略有些沉重,毕竟是他曾经见过的人。 “去吧。” 吴良也不说多余的话,将小白狐放到了戏志才的无头尸首旁边,教它仔细记住戏志才的味道,好顺着味道去寻找戏志才头颅的下落。 若是能够寻得戏志才头颅的下落,那么便有可能寻得凶手的下落。 当然。 也不能排除凶手取了戏志才头颅之后并未随身携带,而是将其扔到了什么不知名的地方的可能。 如此线索便又断了。 因此吴良还多做了一手准备。 他不仅仅只是要小白狐记住戏志才的气味,还要它记住这个房间内所有的气味…… 这个房间应该就是第一案发现场,而昨夜才发生的事情,气味还没有完全消散,再加上现场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护,真凶亦是有可能留下一些气味。 因此如果能够通过气味确定昨夜到现在究竟有谁进入过这个房间,便有可能通过排除法逐步锁定真凶。 “嗅嗅……嗅嗅……” 来之前小白狐已经收到了甄宓的指令,跳上戏志才的无头尸首仔细嗅过之后,便去往房间的其他地方更加仔细的搜寻辨别。 如此一通折腾。 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甄宓的狐仆们了。 事情才过去了不到一天,真凶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太远,再加上曹老板将献帝迎入陈留之后,陈留郡城便一直处于宵禁状态,不是谁想出城便能够出城的,真凶极有可能现在还在城内。 因此吴良觉得,大概过了今晚狐仆们便会陆续传回消息。 结果刚刚回到吴府,与狐仆想通的甄宓便先提到了一个细节:“现场除了戏志才之外,最为明显的气味便是一股特别的熏香之气,院子里与房内都有。” “荀彧?” 熏香之气乃是荀彧的专属,曹营之中绝无仅有。 不过房内也有他的气味么? 吴良并未见荀彧进入戏志才的房间,他最早去的时候荀彧才刚到,至少那时荀彧还并未进入,至于之后的事情,便只有守在现场等待结果曹老板与曹纯知晓了。 7 第六百八十三章 喜提王莽头(4000) 不过此事在吴良心中的优先级并不高。 既然荀彧与程昱都到过了荀彧住处的院子,那么吴良前去审问那些卫士的时候,荀彧与程昱进入房内查看一番亦是合情合理的事。 最重要的是。 戏志才亦是通过荀彧引荐才成为曹老板的军师,某种程度上完全可以算是荀彧的门生,两人的关系自然也非同一般。 吴良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排除了荀彧的嫌疑,根本没有多想,接着看向甄宓道:“还有别的值得注意的细节么?” “暂时没有了。” 甄宓摇了摇头,“一切只能待狐仆追随气味搜寻出了结果再说,按你说的,优先搜寻戏志才的气味去向,同时屋内出现的其他气味也一并追查,力争确定所有进入过这间屋子之人的准确身份与去向,如此便距离真相很近了。” “嗯……” 吴良微微颔首。 接下来等待狐仆带回结果的过程中。 吴良一直留在府内不曾出门,同时也教家眷与瓬人军骨干尽可能减少了出门的次数,并且还从庸丘调来了百名瓬人军兵士加强了吴府的警戒。 因为他始终认为,凶手在得知曹老板将调查此事的任务全权交给了他,并且曹营还有一些人知道他那编造出来的“起乩之术”对调查此事很有帮助的情况之下,定是有很大的几率要对他下手。 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曹老板对陈留郡城实施戒严,此案发生的时间又这么近,凶手有很大的可能还留在郡城之内,说不定此刻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目前吴良唯一还算是有把握的线索便是:凶手应该是戏志才比较熟悉并且信任的人。 因为戏志才昨夜的举动明显有着将自己的卫士支开的意图,也就是说戏志才一早便与凶手约定好了相见,并且并不担心没有了卫士自己的性命便会受到威胁。 而此举又可以分析出两个结论: 一是这个凶手即便是那些卫士恐怕也不陌生,被他们看到便能够认得出来; 二是戏志才有帮助凶手隐藏行踪的意图,又或是在隐藏他与凶手相见之后谈论的事情。 这个问题就很值得推敲了,究竟有什么事情需要如此保密呢? 以戏志才目前的身份地位,偷鸡摸狗作奸犯科的事情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就像此前吴良初入瓬人军便遭遇周丰陷害的那件事一样,以曹老板对戏志才的看重与护短,类似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对戏志才产生任何影响,甚至曹老板反过来还要照顾一下戏志才的面子…… 想到这里。 吴良立刻对此事的严重性做出了新的评估! 就这么说吧,如果只是谈论献帝与朝堂之上的事情,戏志才都完全没有必要如此藏着掖着,因为献帝如今就是一个傀儡,而朝堂之上的事情,他本就有资格参与谈论,无论是私下还是公开都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严重性尚在献帝之上的事情…… 貌似就只剩下了曹老板! 目前的陈留郡城之内,曹老板便是只手遮天的人! 也只有谈论到曹老板,并且谈论的内容可能还对曹老板不利,戏志才才需要进行如此程度的保密! 吴良忽然又想起了“献帝的诅咒”。 献帝刘协本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不久之前在安邑才刚与吕布策划了一场反叛,打算除掉曹老板,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难不成刚到了陈留,献帝便又开始做起了小动作,以至于陈留之中已经有人不安分,甚至还将主意打到了戏志才身上? …… 当天夜里,狐仆便陆续传回了消息。 除了极個别已经无法追溯的气味,狐仆确定了一部分曾经进入过戏志才住处的人。 首先是戏志才的卫士。 这倒没什么好说的,这些卫士无论是事前还是事后,都有正当进入戏志才房内的理由,并且如今他们都已经被曹老板控制,如果吴良无法追查出真凶,他们还有很大的概率要为此事负责,少不了落得一个人头落地的下场,因此暂时不用怀疑他们; 其次是曹老板、曹昂、曹纯与部分虎豹骑兵士。 他们自然也不必多说,杀死戏志才对他们有害无利,并且对于曹氏而言,现在还远远不到曹氏内部开始争权夺势的时候; 再次便是荀彧。 荀彧因为气味独特,乃是第一个被追查出来的人,其实就算不用狐仆继续追查,吴良也已经可以做出判断; 最后则是一个目前还并未寻得身份与去向的气味。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气味与戏志才的气味始终待在一起,出了戏志才的住处之后便直奔城外而去。 并且与其他的气味不同。 其他的气味能够追寻到一条明确的行动轨迹,而这个与戏志才的气味始终待在一起的气味却在出了案发现场之后不久,便已经无迹可寻,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而狐仆传递回来的消息之所以能够判断它出了城。 则是因为狐仆在跟丢了气味之后,却又追踪到了戏志才的血迹。 那血迹留下的路线则更加奇怪,因为它走的根本不是正常人行走的道路,而是呈一条直线无视地形径直向城外蔓延。 期间血迹分别落在了街道、屋顶、旱厕顶棚、井沿等等不可思议的地方,甚至有些地方根本就站不住人,尤其当那血迹蔓延到城外时,走的也并非是城门,而是直接越过了高达十多米的城墙,又穿过了那条三米来宽的护城河,向更远的地方去了。 而随着那血迹越发远离案发现场,两处血迹之间的间隔也在逐渐变大,因此现在狐仆追踪起来已经变得越发困难。 这说明戏志才的头颅中的血液正在逐渐流干与凝固。 这种情况下,甄宓不得不将其他的狐仆也派了过来,一同追踪越来越难寻找的血迹,若是如此,也依旧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与时间。 “辛苦了。” 吴良抚了抚甄宓的脑袋以示感激。 这事也就只有甄宓的狐仆能办,若是换了旁人,别说能不能注意到本就不多的血迹,便是真能注意到了,也定然不可能登上那些根本就站不住人的地方。 另外。 如此不可思议的行动轨迹,又令吴良想起了吕布手中的“王莽头”。 气味在离开案发地不久之后便凭空消失,接着又径直翻越了那么多障碍,无视地形径直去向城外,这很容易便能够令吴良想到飞行。 飞行离地。 气味便不会留在地上,而留在空气中的气味则只需要一丁点空气流动,便可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便会消散,因此才会凭空消失。 并且也只有飞行才能够无视地形,呈现出一条直线的行动轨迹。 能够带着一颗头颅飞行的事物……貌似除了一些体型较大的猛禽,便只剩下王莽的头颅了,而这个时代的人连鸽子都不会驯,就更不要说那些体型较大的猛禽了,况且猛禽基本上也不会出现在人口密集城镇,意外巧合的可能性基本也可以排除。 吕布! 难道吕布果然到了陈留?! 那么前些日子庸丘发生的那些诡事,便也是吕布所为? 可是仔细想想也不对劲啊…… 庸丘的那具无头女尸,头颅乃是被人大力扯下,并没有刀劈斧砍的痕迹。 而戏志才的尸首,头颅则是被人用利器斩下。 若两件事都是吕布所为,手法上又怎会出现如此差别? 最重要的是。 王莽头与吕布的气味肯定是不一样的,而甄宓的狐仆却只在现场追踪到了一种与戏志才的气味始终待一起的气味……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气味属于王莽头的概率更大一些,即是说吕布很有可能根本就不在现场,只是命王莽头前来带走了戏志才的头颅。 另外。 王莽头能不能杀人? 吴良虽然并未见过王莽头杀人,但却认为应该是可以的,因为史书中记载,落头氏的牙齿也很厉害,可以通过撕咬将人致死,有些史书还说,落头氏有时还会捕捉一些螃蟹与蚯蚓食用…… 但王莽头能不能使用利器攻击,并且使用利器将人的头颅斩下来。 吴良则持怀疑的态度,假设王莽头能够咬住刀柄进行一些动作,力道也定是十分有限,砍下一个人的头颅十分困难。 除非,这次王莽头又附身了他人。 但还是那句话,现场并没有留下其他人的气味,而事后王莽头飞走,那附身的尸首却无法飞走,根本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 “杨万里!” 想到这里,吴良忽然唤了一声。 “公子何事?” 杨万里跑进来施礼问道。 “你去一趟明公府上,不必求见明公,只需问一问曹纯,今日我不在的时候荀彧与程昱是否进入房内查看戏军师的尸首。” 吴良正色说道。 这个问题吴良自然也不会忽略,狐仆可以证实现场有荀彧的气味,但却并未追查到程昱的气味,这便是不合理的地方。 正常来讲。 既然荀彧与程昱都到了院内,无论是谁要进去查看戏志才的尸首,两人便应该一同进入,哪怕只是在曹老板面前做做样子,也绝不可能出现荀彧进了,程昱却没有进的情况。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便又小跑着出去。 “你怀疑荀彧?” 甄宓下意识的问道。 “不能吧?” 于吉皱着脸插嘴道,“老朽此前曾屡次听公子说起过,荀彧乃是使君最信任的人之一,他对使君的功劳尚在戏志才之上,也是因此,使君每次出征都将后方大权交给荀彧,还命夏侯惇一切事务与他商议而后行,况且戏志才亦是荀彧引荐给使君的,他又为何要杀害戏志才,这不符合常理啊?” “世间唯一不变的便是变化,人心亦是如此。” 吴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紧接着便又对甄宓说道,“接下来你再派一只狐仆守在荀彧的住处,时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情况立刻通知我。” 荀彧的确是会变心的,熟知历史的吴良对此心如明镜,只是历史上荀彧的变心要略晚一些。 “嗯。” 甄宓点头应道。 “典韦,最近一段时间你要多费些心,尤其是夜里,绝不能出现丝毫疏漏。” 吴良又对典韦说道,“另外,我给你准备了一样秘密武器,无论有任何东西闯入府内,都可助你将其擒下……” …… 狐仆对戏志才头颅的追踪仍在继续。 只是追踪的难度正在不断增加,因此一时半会还无法得到结果。 吴良倒也并不着急,吃过了晚饭之后便早早回房睡下了,结果才到了子时,他的美梦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谁?” 吴良起身问道。 “公子,是我!” 屋外传来典韦的声音,语气略微有些激动,“公子,你给我的秘密武器果然厉害,一击便擒住了一条大鱼,韦不敢擅作主张,又怕误了公子的事,因此只得深夜将公子叫醒。” “大鱼?” 吴良一骨碌从床上跳了下来,趿拉上鞋子随便披了件衣服便跑去开门。 房门之外。 典韦已经长出了四分之三的左手持着火把,右手则提着一团黑色的网兜。 这玩意儿正是百里香最近才交给吴良的秘密武器困仙球。 而再网兜之中,正困有一个皮球大小的圆物。 那圆物见房门打开,当即挣扎了两下,结果典韦毫不客气,当即抡圆了网兜“砰”的一声狠狠在地上摔了一下。 圆物随即发出一声痛叫,立刻老实了下来。 “王莽头?” 吴良总算看清了那个圆物的真面目,惊喜叫道。 他算准了凶手若要掩盖真相,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就是他,结果没想到当天夜里王莽头就送上门来了。 也是百里香的“困仙球”研发的正是时候。 这东西绝对是王莽头的克星,只要能够命中便绝没有可能再教它跑掉,尤其“困仙球”所用的渔网还是孙业这个鲁班传人定制的墨斗线,对王莽头这种邪物还有一定的压制作用,简直就是为它量身定制。 第六百八十四章 一心二用?(4000) 而如今能够擒得王莽头,亦是确定了一件事。 吕布就在陈留附近,虽然尚不知具体的藏身之处,但肯定不会太远。 前些日子庸丘出现的一系列诡事,恐怕也与吕布不无关系,因为无论是那无头女尸,还是后来三个男童所见的怪人,看起来都与王莽头关系密切。 “陈金水!” 确定网兜里面的就是王莽头之后,吴良当即对跟在典韦身后的陈金水道,“我记得后院有一处藏酒用的地窖,你立刻命人将那地窖腾出来,我有用处。” “诺!” 陈金水应了一声,刚打算带人去办。 吴良却又紧接着说道:“再用飞奴传信,命瓬人军驻地内的工匠连夜打制一个精铁笼子送来过来,越快越好。” “诺。” 陈金水这才跑去办了。 精铁笼子与地窖当然是用来关押王莽头的,这玩意儿除了会飞之外,不知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本事,吴良既然将其擒住,便绝对不可能再教它跑掉,因此必须用一些非常手段将其牢牢控制。 交代完了这些,吴良终于冲典韦点了点头:“典韦,你先进来。” 于是典韦提着裹住王莽头的网兜走入了屋内,而吴良则第一时间插好了门栓,根本不给王莽头一丁点机会。 至于窗户,则没有多大问题。 因为这个时代的房屋窗户设计的都不大,并且因为没有玻璃,纸张又颇为稀少珍贵,因此房屋的窗户都使用一块完整且结实的木板遮挡,只有白天透气的时候才会撑起来,到了晚上放下来亦会似房门一样使用一个栓子固定。 何况如今房内还有典韦守着。 王莽头若是敢不老实,吴良自然不会将它当作文物一样轻拿轻放,少不了要教它知道鼻青脸肿怎么写,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从进门前的表现来看,王莽头应该还是害怕挨揍的,否则为何典韦一摔它就老实了下来。 如此进到屋内。 典韦依旧拎着网兜不曾将其放下,并且随时都是一副要继续摔打它的防范姿态。 吴良则靠近了一些更加仔细这个曾经不久之前险些害了自己性命,又险些害了白菁菁与甄宓,令典韦失去一臂的古怪头颅。 此刻这颗头颅的头发凌乱披散,鼻孔正在淌着血,脸上还有一块青紫,并且不少地方都沾染着灰尘,看起来之前已经遭受过了典韦的一顿毒打。 “王莽?” 吴良试图用这颗头颅原主的名字来称呼它。 “……” 王莽头立刻有了一些反应,不过只是移动眼球看向了吴良,却并未张开嘴巴与他说话。 吴良注视着它的一举一动。 除了面色呈不似活人的青白之色外,吴良又注意到一個细节:王莽头的面部肌肉似乎有些笨拙,它听到吴良的声音之后应是想做出一些表情,但最终却只有嘴角十分机械的微微抽动了几下。 而在这个过程中,王莽头的其他五官亦是伴随着轻微的变化,只是给人一种陷入了错乱的状态,甚至连两只眼睛眨动的频率都极不合拍,这感觉就像是一个出现了故障的机器人脑袋,给人一种更加古怪的感觉。 “能不能说话?” 吴良又道。 他虽不是头一回见到王莽头,但王莽头究竟能不能向正常人一样说话还真不好说,毕竟前几次见面,他都并未听到王莽头发出任何声音。 “……” 王莽头的表情再一次发生了轻微的变化,同样的笨拙,五官同样的不协调,并且还微微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如果不能正常交流,便只能待擒住吕布之后才能进一步了解研究了。” 吴良心中思索。 如此王莽头恐怕就是一件单纯的法器,没有自己的思想,需要有人施法与操控才能够完成相应的举动。 这么推测其实也并非没有道理。 此前王莽头偷袭于他。 如今王莽头出现在陈留,并且在吴良推测真凶的下一个目标便是自己的时候,王莽头便又适时出现。 这应该全都是有人操控的结果,而并非是王莽头自己的想法,毕竟他与王莽头之间又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 就在这个时候。 “我……” 王莽头的嘴巴再次张开,口中竟发出了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 与此同时,吴良还注意到,王莽头的两只眼睛的眨动似乎已经合上了拍,并且眸子之中正泛起一抹若隐若现的红光。 “你想说什么?” 吴良顿时来了精神。 “放……我……走……” 王莽头的声音含混且机械,听不出任何的感情,就像一个纯粹的读词机器,甚至连个断句停顿都没有,“吴……太……史……我……已……查……明……你……的……产……业……与……家……眷……放……我……走……一……笔……勾……销……否……则……定……教……你……追……悔……莫……及。” 威胁。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吴良闻言蹙起了眉头,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尤其是这种直接威胁到他这些家眷的事情,吴良绝不会妥协,心里只会想着如何将这潜在的威胁彻底铲除,扫清一切后顾之忧。 因此如果这是王莽头的威胁,那么王莽头必定要被他拍碎了烧成灰。 如果这是王莽头之后的人威胁,吴良则必然要将那人揪出来斩草除根,绝不留下任何隐患。 “是谁在与我说话!” 吴良心思转动,接着问道。 “你……在……安……邑……坏……我……好……事……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但……你……若……继……续……不……识……好……歹……那……便……怪……不……得……我……了(后面就不加省略号了,太占字数,老爷们意会即可)。” 王莽头张开嘴巴,以相同的方式不紧不慢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种说话方式教人听得十分心累。 不过吴良耐着性子听完却是立刻断定了如今与他对话的人的身份,绝对是吕布,如此看来王莽头恐怕的确只是一件法器,而吕布通过一些手段,则可以共享王莽头的视角,并操控它去做一些事情,说一些话语。 “吕布?那你也给我听好了,王莽头既然来了就走不了了,你若是还想活命,便乖乖前来束手就擒,否则你便是躲到天涯海角,我也定会将你找出来。” 吴良直截了当的道,“另外,伱若敢碰我的家眷与属下,我有的是手段教你生不如死,也定教你追悔莫及。” “哈哈哈哈你连我如今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又能奈我何?” 王莽头居然笑了起来,接着说道,“既然你冥顽不化便引颈待戮吧你与瓬人军做的那些事情若是传扬出去便是曹阿瞒也保不住你咱们走着瞧。” “……” 闻得此言,吴良脸上虽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但心里却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不过吕布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吴良知道吕布曾派人前来陈留调查过自己,不过那探子已经被他擒住,根本没有得到真实有效的信息。 况且真正的秘事也不是简单调查便能够查出来的。 除了包括曹老板在内的少数曹营核心人物之外,对他的事情了解最多的也就是瓬人军了,而瓬人军最近并没有人员失踪…… 内鬼! 一定是已经投靠了吕布的内鬼,否则吕布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一定是知道了一些秘密。 不过如此情形之下,吴良却依旧面色如常,呵呵笑道:“瓬人军不过是一支平平无奇的匠人军队,而我一生行事亦是光明磊落,岂是你三言两语便能够污蔑的?” “哪怕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事实我只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日此时你若放我走此事便算揭过否则我必将此事昭告天下。” 说完这话,王莽头眸子之中那抹若隐若现的红光便消失不见了,它的眼皮亦是耷拉了下来,虽然生机犹在但却已经没有了精气神。 “公子,这……” 典韦也看出交谈已经暂时告一段落,终是有些担忧的看向吴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个时代没有考古一说,对盗墓贼几乎是零容忍的态度,只要被抓非但自己要承受极刑,便是家眷亦要受到牵连。 当然。 有实力的人除外。 比如吕布,人人都知道是吕布亲自掘了雒阳周边的汉室皇陵,但却又很少有人公开追究此事,当然,更主要的原因则是,这件事有董卓背锅,任何时候说起来,吕布都可以将此事推到董卓身上,声称乃是奉了董卓的命令被迫行事。 再加上吕布又亲手杀了董卓,摇身一变成了匡扶汉室的功臣,如此“功过相抵”,这口锅便甩的更加干净了。 不过饶是如此。 吕布依旧活的像个过街老鼠,被李傕、郭汜赶出长安之后,吕布先后投奔过袁术、袁绍等人,所过之处都不被当一回事,甚至还险造暗杀……需知此事各方势力最需要的便是人才,以吕布那“飞将”的名头与战力,到了任何一方势力都应该拜为上将才是,结果却是如此下场,这与他此前的所作所为不可能没有关系。 而与吕布不同的是。 曹老板如今的实力虽然与之前相比有了很大的提升,但与鼎盛时期的董卓相比还是差了许多,当初董卓能够在关东联军的围攻之下全身而退,曹老板却绝对承受不住那样的围攻。 因此这个锅曹老板不可能替吴良背,就算真有意也背不动。 再加上曹老板才刚将献帝迎到了陈留,各路豪强心中本就不服,如此刚好便给他们递上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关东联军说不定真有可能卷土重来…… 这种情况之下。 一旦瓬人军的事情曝光出来。 曹老板会怎么做呢? 站在曹老板的角度去细细思索,吴良认为他根本没得选,恐怕只能选择弃卒保车……而瓬人军便是那个“卒”。 “容我再想想……” 吴良声音低沉的道。 就在这个时候。 “砰砰砰!” 敲门声再次响起。 典韦走上前去开门,却见受到了方才的惊动,瓬人军骨干已经全都聚到了门口。 “公子,地窖已经收拾好了!” 动手敲门的陈金水连忙说道。 “典韦,你先去将王莽头关入地窖之中,这渔网暂时不要取下,再由你亲自带人镇守,绝不能教它跑掉。” 吴良对典韦点了点头。 他看出甄宓应是有话要说,却又不确定此刻吕布与王莽头是否连接,因此只得教典韦先将王莽头弄走,免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再被吕布听了去。 果然。 典韦刚拎着王莽头离开,甄宓便将压低了声音对吴良说道:“君子,妾身的狐仆传回消息,它们已经寻得吕布的藏身之所了。” “什么地方?” 吴良连忙问道。 “就在庸丘县西南的一处山林,除了吕布之外,还有十几名亲卫与他同行,如今都委身于山林中的一处溶洞之内。” 甄宓正色说道,“戏志才的首级也在其中,目前妾身已命狐仆严密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若君子要对他们动手,正是一网打尽的良机。” “我去面见明公,请他将虎豹骑借我一用!” 吴良当即下了决定。 吕布乃是战力惊人的飞将,吴良当然不会教瓬人军前去冒险。 而虎豹骑非但皆是百战兵王,兵士与马匹皆身披重甲,最擅长的便是短途奔袭与正面冲突,用来对付吕布自是再合适不过。 不过临出门之前,吴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于是停下脚步再回头看向甄宓,开口问道:“你的狐仆正在监视吕布,那么方才我与吕布通过王莽头说话,你可曾看到吕布那边是何反应?” “有么?” 甄宓却是微微一愣,面露疑色道,“从方才到现在,吕布一直都在与十几名亲卫烤肉饮酒,他们相谈甚欢从未分心,难道吕布能够一心二用不成?” 第六百八十五章 围剿(4000) 不可能! 就算吕布真的能够一心二用,也绝对不可能继续毫无反应的烤肉饮酒。 毕竟吴良擒获了他的王莽头可不是小事,而方才吕布的反应也已经通过王莽头传递了过来,他根本不可能还有心情烤肉饮酒,尤其没有必要在自己麾下的这群兵士面前装的如此若无其事,最多避开他们便是…… 等等! 吴良忽然产生了一个此前从未考虑过的可能。 会不会……操纵王莽头的人根本就不是吕布,而是另有其人? 而自己只是受到了此前擒获的那个吕布麾下的探子的误导,因此先入为主认为吕布就是王莽头的主人,并将所有与王莽头有关的事情都归到了吕布身上。 那么若是如此。 王莽头的主人究竟是谁呢? 吴良根据眼下的线索又立刻想到了一个人荀彧。 入睡之前,吴良便派杨万里前去曹府向曹纯打听荀彧今日是否进入过戏志才的屋子,而现在杨万里已经回来了,正站在众人之中。 显然他已经打探回了消息,只是回来的时候吴良已经入睡,因此便没有打扰。 “公子。” 见吴良看过来,杨万里此前插不上嘴,此刻则立刻明白了吴良的意思,主动施礼说道,“我已向曹纯打听过,他说今日白天荀彧与程昱一直在院内陪同明公等待你的消息,并未进入过戏志才房内。” 果然。 荀彧白天并未进入过戏志才房内,可狐仆却在戏志才房内嗅到了荀彧的气味! 而气味留存的时间有限。 这便足以证明荀彧近期一定去过戏志才的住处,至于两人相见之后究竟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些还不足以判定戏志才的死与荀彧有直接关系,更不能判定荀彧便与王莽头有什么关系。 仅仅只能算是吴良的个人怀疑。 想要查出真相,吴良还需要掌握更多的信息…… 可惜王莽头虽然已经被他擒获,但却完全是一副无人操控便毫无思想的样子,一时半会也不可能从它身上问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如此想着,吴良已是微微颔首,接着对典韦与杨万里说道:“备马,你们二人随我先去将吕布擒下再说旁的。” “诺。” 典韦与杨万里应了一声,连忙前去准备。 不多时,吴良已经骑马奔走在了陈留的街道上,不过他们并非立刻出城,也并非带领其他的瓬人军兵士,而是径直向曹府而去。 就像吴良之前所想。 这件事不是盗墓之类的秘事,而且有曹老板在这里镇着场子,吴良根本不需要动用瓬人军的力量,甚至完全不需要以身涉险,可以如此借力吴良当然不会头铁。 尤其对方还是大名鼎鼎的飞将吕布。 吴良向来能不讲武德的时候就不讲武德,自然不会管典韦有没有什么胜负欲,更不想知道两者单挑谁更厉害。 如此来到曹府。 “此话当真?” 曹纯询问过吴良深夜来访的原因,立刻来了精神。 “请子和兄速速向明公禀报此事,派兵随我前去捉拿那逆贼,若是耽误了功夫令其逃脱,再想为戏军师复仇雪恨便不知又要等到何时了。” 吴良拱手说道。 “请吴太史随我进来吧!” 曹纯自然不敢耽搁,干脆带着吴良一同进入曹府,前去敲曹老板的房门。 曹老板睡眼惺忪自房内出来,见到吴良亦是瞬间清醒,立刻走上前来眼巴巴的问道:“有才,你深夜来见我,可是事情有了进展?” “正是,自打明公将此事托付给我之后,我料定真凶还走不远,于是一边分析现有的信息,一边命瓬人军四处走访,想不到竟真从雍丘县的乡民口中问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吴良顺理成章的道,“再加上前些日子雍丘县亦发生过几起特别的凶案,通过比对与分析,我认为这伙藏于雍丘县的小股人马八成便是吕布残余,可惜瓬人军长久未参与战事,对方又是飞将吕布,我怕力有不逮捉拿不成,因此只得跑来向明公请求支援,确保此事不出任何差池。” “你做得很对!” 曹老板听完已是满脸赞赏之色,当即对曹纯说道,“子和,你即刻率领虎豹骑再加一千精兵协助有才前去捉拿此贼,若是能够活捉便尽量活捉,若此贼胆敢反抗……确保以最小的代价将其击杀便是,不必非要留下活口。” 曹老板也是个十分务实的人。 他心知吕布战力过人,若是非要活捉非但可能教其逃脱,己方恐怕还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因此哪怕心里还有些事想要当面拷问,也能够下得了这个决心。 “诺!” 曹纯拱手应道。 曹老板微微颔首,接着又看向吴良,语重心长的嘱咐道:“有才,遭遇吕布之后,捉拿的事交给子和去办,我如今已失去了志才,便如同失去了一条手臂,你不容再有丝毫闪失!” “诺,多谢明公挂念。” 吴良闻得此言心中流过一股暖意……曹老板虽然时常使些御人的手段,但对待吴良却极少使用,反倒是时常真情流露。 …… 片刻之后。 吴良与曹纯一道走出曹府。 望着吴良的背影,曹老板目光忽明忽暗,心中似是有许多心事。 他在想荀彧此前与他说过的那番“飞鸟尽良弓藏”的言论……类似的言论非但荀彧与他说过,更早之前,戏志才也曾与他提起过。 曹老板素来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便是屠城之事,只要有必要,他便可以毫不犹豫的下达命令,但在这件事上,他却犹豫了起来。 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令瓬人军消失,不仅仅是对他有好处,对吴良亦是有莫大的好处,自此吴良便能够彻底洗白,此前的那些事情再无人证、物证。 但同时曹老板又有许多顾虑。 他担心吴良无法理解他的苦心,以至于从此心生嫌隙,再不能似之前那般亲近,不能再完全信任。 一旦出现了信任危机。 曹老板虽不确定吴良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却无比确定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至少他绝对不会允许一个自己不信任的人在没有监管的情况下继续四处游历,何况那人还掌握着曹军的许多军事机密,那些都是曹军能够在战事中占得优势的关键。 所以如果可以。 曹老板希望这件事能够在与吴良达成共识的情况下完成,只是暂时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也没有想好应如何与吴良开口,才能够令他更容易接受…… …… 两个时辰后。 雍丘县西南的一处山林之中,千余人马已经将一处地下溶洞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刻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天色便会亮起来,不过这千余人马却并不急于进入溶洞,而是静静的埋伏于洞口附近。 这是吴良的意思。 他认为溶洞洞口狭窄,无法发挥人多势众的优势,反倒是吕布武艺过人,更容易达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效果。 因此与其强攻进去,倒不如围而不攻,吕布反正已经成了瓮中之鳖,除非他能在溶洞中熬一辈子,否则弹尽粮绝之际总得出来。 当然。 这么做的前提是他已经教人搜索过了方圆几里的范围,并且向当地的乡民打听过,确定这个溶洞绝对没有第二个出口。 曹纯亦是个爱兵如子的人,因此也十分认同吴良的想法,于是便形成现在的局面。 “对了,吴太史。” 等待的过程中,曹纯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郑重的对吴良说道,“孟德哥哥说,那日他虽并未当着荀彧与程昱的面提及,但想到你此前在安邑军营内的经历,他始终认为戏军师的死与落入吕布手中的王莽头有直接关系,极有可能又是吕布操控王莽头所为,如此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此事你应该已经想到了吧?” “嗯。” 吴良微微颔首。 “因此此行除了擒住吕布之外,将王莽头拿到手中亦是重中之重。” 曹纯接着说道,“只是那王莽头实在诡异,即可附身于人,又可挥耳高飞,是否有其他的本事还不好说……吴太史乃是此间高人,不知吴太史可有什么手段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此事子和兄不必忧心,今夜那王莽头曾潜入我府上意欲对我不利,好在我早有防范,已经将其擒下,如今就关在我府上的地窖之内。” 吴良笑道。 在这件事中,王莽头乃是一件十分关键的证物。 吴良并没有藏起来不报的想法,只是目前他对王莽头的了解也很少,为了防止转移的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还是关在地窖之中更加保险,因此没有特意向曹老板提起,只等拿住了吕布之后再说。 “果真如此?” 闻得此言,曹纯不由的面露惊色,“不愧是吴太史,这些宵小手段果然奈何不得你,只不过是送上门来的功劳罢了。” “运气罢了……” 吴良谦虚一笑。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十几米外的溶洞之内忽然传来了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嘘!” 吴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曹纯按住了腰间佩剑,而埋伏于溶洞洞口之上的兵士亦是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只等里面的人出来便发动突袭。 片刻之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这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咱们总不能一辈子都藏在这阴冷潮湿的地洞里吧?” “也怪吕将军总有图谋,当初吕将军还是董太师义子的时候,咱们的日子过的便舒心许多,后来吕将军又做了曹将军义子,咱们也过了好一阵子安稳日子,要我说人活着不就这么回事么?” 又一个声音略带怨念的说道,“偏偏吕将军总是心比天高,搞来搞去终于还是落得如此境地,如今还跟随在吕将军身边的就剩下咱们这十几个人,只怕再难有翻身的机会了。” “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此前那个声音连忙将其喝住,接着说道,“其实也并非没有翻身机会,吕将军不是与我们说了么,这次的事若是成了,他便是大汉最大的功臣,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声势绝不在当初的董太师之下,咱们自然也可水涨船高。” “希望如此吧,我就想过几天安稳日子,其余的事哪里敢多想……” 说着话。 两道身影便摇摇晃晃的从溶洞里面走了出来,接着便直接对着溶洞洞口一侧的一块大青石开始解裤绳,这是睡到半截起来撒尿来了。 与此同时。 “嘭!嘭!嘭!……” 数名曹军兵士已经自洞口上方一跃而下,手中长枪顺势抵在了这二人身上,倘若他们有一丁点打算反抗的动作,这些长枪便会立刻将他们刺成筛子。 “唉?!” 二人本来还有些朦胧的睡意,此刻却是瞬间惊醒,再回头一看身周已经全都是全副武装的兵士。 “饶命,我降!” 其中一人的反应倒是很快,也顾不上已经解开的裤子,立刻便将两只手高高举了起来,而他的裤子也顺势滑落到了脚踝,露出了两条腿毛堪比秋裤的腿。 “我、我也降!” 另外一人反应虽慢一拍,却也是有样学样,赶紧将手举了起来。 “把人带过来。” 眼见已经控制住了二人,曹纯倒也并未下令杀人,而是冲那些兵士摆了摆手。 如此待二人便被带到曹纯与吴良面前。 其中一名精瘦男子见到吴良却是立刻面露惊喜之色,一脸讨好的向前凑来:“吴将军,你也在这里,是我,是我,张善啊!” “唰!” 一柄利剑横在了那精瘦男子面前,吓得他立刻僵在原地不敢再动。 而横剑之人正是吴良身旁的曹纯。 曹纯看了看那精瘦男子,又看向吴良,面露疑惑之色。 吴良则已经认出了此人,笑着说道:“子和兄莫怪,此人曾是吕布的密探,潜入陈留查我却被我擒住,后来被我的德行感化,于是便明里继续留在吕布身边,暗里为我监事吕布的一举一动。” 第六百八十六章 热爱和平的君子(4000) 话虽是这么说,但实际上自打吴良将这个张善放走之后,张善便再未向吴良传递过任何有关吕布的信息。 而张善作为如今还能留在吕布身边的十几人之一,对于吕布那些秘事以及最近动作的了解肯定比一般人要多,若是他能够提前将这些信息传递给吴良,哪怕只是只言片语,曹老板此前在安邑遭遇反叛时便不会那么被动,吴良此前在军营内遭遇突袭时也不会那么被动。 所以这个家伙,并不值得信任。 不过如今吕布已经是穷途末路,情况就又变得不一样了。 这个家伙肯定想活命,而吴良适时表现出了要保他性命的意思,那么他自然也必须拿出一些诚意来……重要的是,吕布如今插翅难飞,张善已经没有了选边站的可能,自然只能选择投靠吴良,那么接下来他对吴良说的话,可信度自然也要高出不少。 而吴良如今的目的已经不仅仅只是擒获吕布。 因为他已经开始怀疑,王莽头其实并不是吕布在操控,至少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操控。 若是如此,吕布便只是一个马前卒和背锅侠,躲在他背后的人才是真正的大鱼,吴良要抓的便是那条大鱼,因此哪怕是张善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密探提供的口供也很重要,而不是仅仅听信吕布的一面之词。 至于之后如何处置此人嘛……吴良肯定不会将其留在自己身边。 “被你的德行感化……” 曹纯只对吴良话中的这几个字有些微词,不过却也并未刨根问底,只是点了点头道,“那么此人便交由吴太史处置了。” “多谢。” 吴良施了一礼,随即看向张善说道,“我又给了你一次活命的机会,希望你不要自误,先说说吧,现在洞里什么情况?” “不敢,回禀吴太史,除了我们二人之外,包括吕将、布在内洞里总共还有一十四人,我们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熟睡。” 张善连忙以更低的姿态施礼答道,“不过如今八成已经惊醒,因为溶洞内环境特殊,洞口哪怕有一丁点声响,传入洞中亦可传出很远,并且回声连连,也是因此,吕布才不曾设哨提防,方才我二人被制住时发出一声惊叫,只怕已经惊动了里面的人。” “嗯。” 吴良闻言侧目看了旁边的曹纯一眼,曹纯立刻心领神会,命麾下兵士传令下去严阵以待,防止吕布等人忽然突围。 “吕布呢,他身上可还有什么用来傍身的厉害法器?” 吴良接着又问。 “这……” 张善沉吟着道,“我只知如今他身上藏有一方‘刚卯’,据说此乃王莽之物,随身携带可以驱邪祛魅,但究竟要如何使用,我不曾见他用过,也说不清楚。” “刚卯?” 吴良微微蹙眉。 “刚卯”也叫作“正月刚卯”,这种称呼最早乃是出现在《汉书·礼仪志》之中:“正月刚卯,长寸二分,方六分,或用金玉来做。刻书文曰:正月刚卯既决,灵殳四方,赤青白黄,四色是当,帝令祝融,以教夔龙,庶疫刚瘅,莫我敢当;疾日严卯,帝令夔化,慎尔周伏,化兹灵殳,既正既直,既觚既方,庶疫刚瘅,莫我敢当。凡六十六字。” 不过要说“刚卯”是王莽之物,便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因为据吴良所知,王莽将“刚卯”看作是刘汉的象征,只因“刚卯”二字含“刘”字偏旁,与自己篡位废刘兴王相冲克,因此王莽建立新朝之后曾一度禁绝佩戴“刚卯”。 不过此事“刚卯”已经深入人心,自新朝覆灭王莽身死之后,“刚卯”很快便又恢复了使用,在东汉发扬光大。 而后世考古界也曾发现过“刚卯”。 只不过发现的这些“刚卯”最早也只能追溯到东汉时期,到吴良穿越之前,也没有找到王莽时期、西汉时期、或是更早的“刚卯”,只在历史文献中发现了相关的部分记载。 不过有一点张善倒是没有说错,“刚卯”的作用正是为了驱邪祛魅,至少史书中都是这样记载。 所以“刚卯”究竟是不是法器虽尚不好说。 但对于汉朝的原住民来说,这东西的作用便等同于护身符…… 如此想着,吴良的目光已是变得严厉起来,沉声反问:“张善,你说吕布身上的‘刚卯’乃是王莽之物,那么你可知王莽建立新朝之后所下的法令之中,有一条便是禁止制作佩戴‘刚卯’?” “啊?” 张善显然不知道这件事,听了吴良的话先是一愣,而后便面露恐慌之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苦苦求道,“吴太史明鉴,这是吕布亲口对小人说的,小人还曾亲眼见过,否则又怎敢胡言乱语,吴太史若是不信可以问他,他也知道此事!” 为了验证自己的说辞并非谎言,张善指向了另外一名一同被擒的吕布兵士。 “?” 吴良侧目看向那名兵士。 “确有其事!” 那兵士正愁没有表现的机会,见状也是立刻跪在地上,口口声声的道,“吕布的确有那么一方‘刚卯’,也的确说过那是王莽之物,如今太史已经围住了这溶洞,吕布已是插翅难飞,待太史拿下吕布便可加以验证。” 有道理。 吴良暂时将此事记在心里,接着又问:“还有别的么?” “没、没有了。” 张善摇了摇头,但紧接着便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又道,“对了,吴太史可还记得此前小人提起过的王莽头?” “记得。” 吴良不动声色的道。 “此前小人并非说谎,而是小人自己也被骗过了,王莽头虽时常留在吕布身边,但其实并非吕布之物。” 张善抓紧机会为自己澄清道,“小人也是最近与吕布朝夕相处,听到他与王莽头说话才知道,操控王莽头的人其实根本不是吕布,只是留在身边方便其主人随时联系罢了,最近吕布的所作所为,大多都是那王莽头背后主人的计划,吕布不过是依计行事罢了。” 一听这话,吴良顿时来了精神,张善的话正验证了他之前的猜测,吕布果然就只是一个背黑锅的大冤种。 吴良追问道:“那么你可能够听出王莽头背后的主人究竟是何身份?” “恕小人愚钝,王莽头发出的声音与说话方式十分古怪,天下绝没有人会似它那般说话,很难与任何人联系起来。” 张善摇头道,“不过小人倒可以确定一件事,那便是那幕后之人定是身居高位,就连吕布与他说话时也恭恭敬敬,并且对那人言听计从,就好像有什么把柄捏在那人手中,又似是有求于那人一般。” 连吕布都要恭恭敬敬、言听计从的人…… 这倒令吴良有些疑惑了。 在这之前,他始终认为吕布就算与什么人有关系,那应该也是对等的合作关系,只不过吕布有勇无谋才被忽悠着又当了枪使,又做了背锅侠。 毕竟吕布好歹也有“飞将”之名。 历史上他会战黑山军,与曹老板争夺兖州,与刘备反复徐州,又于江淮大败袁术……虽然不是战绩全胜,但也绝非汉末时期一般的豪强可以比肩。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甘愿成为他人的附庸? 否则他就真心没有必要杀丁原、刺董卓、反叛曹老板了,毕竟抛去丁原不谈,董卓与曹老板也都不是一般的豪强,足以教吕布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 而此刻张善却说,吕布竟然对王莽头的主人恭恭敬敬、言听计从? 这不由教吴良越发怀疑那幕后之人的身份了…… 荀彧么? 总觉得荀彧貌似并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他虽出身于颍川荀氏这样的名门望族,在士族阶层中拥有一定的声望,但自董卓把持朝政,荀彧弃官归乡为了躲避战乱将宗族迁往冀州之后,荀氏便已经日渐式微,后来也就是荀彧离袁绍而投曹老板之后,随着曹老板入主兖州,再加上吴良的适时穿越,使得曹老板没有在张邈、吕布等人的反叛中一夜回到解放前,并在之后一举拿下了徐州、青州两地,随着曹老板的势力迅速壮大,再到现在迎回献帝,荀彧也才算是终于有了将荀氏重新拉回名门望族的可能。 但至少目前为止,这还只是一个趋势,毕竟荀彧也是等献帝到了陈留之后,才在曹老板的“强势推举”下当上了侍中一职。 那么以荀彧现在的身份地位,真的能够镇得住吕布么? 吴良在心中打下一个大大的问号。 除非,这是一盘荀彧很早以前便设下的棋局,早到张邈联合吕布反叛曹老板的时候便已经开始设局,并且早在那之前,吕布便已经是荀彧的附庸,否则荀彧断然没有这个能耐。 而如今最有嫌疑的人便是荀彧…… 如果幕后之人不是荀彧,又能是谁呢? 吴良定了定神。 暂时将这些问题搁置一边,吴良回头又看向了曹纯,正色说道:“子和兄,如今吕布等人八成已经受到了惊动,正在溶洞内与我们对峙,如此若要尽量减少伤亡,便到了比拼耐心的时候,我倒有个想法或许能够对吕布产生一些影响。” “哦?吴太史请讲!” 曹纯自是希望能够造点擒获吕布回去交差,当即问道。 “于此如此对峙,不如将他们二人放回去,教他们向吕布说明外面的情况与我们的决心,如此吕布明白已经插翅难飞,要么便只能出来拼死一搏,要么便只能为求活命而束手就擒,而不是似现在这般耗着。” 吴良说道。 曹纯闻言沉吟片刻,随即点头道:“吴太史言之有理,多这两个人不多,少这两个人也不少,倒不怕他们耍什么花招,便依吴太史所言,放了他们!” 吴良微微颔首,看着已经被放开的张善与另外一名兵士,却又笑道:“二位可以回去了,不过有些话我得说在头里,从现在开始,除非吕布亲自带领你们出来投降,又或是吕布身死,否则我们将不再接受任何俘虏,所有从洞里出来的人都格杀勿论,另外……我最多在给你们半个时辰的功夫,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将用大火将洞口封住,使用潮湿的木柴向洞内熏烟,届时从洞里出来的便只能是尸体。” “???” 一听这话,张善刚还在疑惑吴良为何放了他们,此刻却又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边磕着响头一边苦苦哀求,“吴太史饶命,小人知道的都已经说了,求吴太史给小人留条活路吧,小人今后愿为吴太史当牛做马,若违此誓天打雷劈,求求吴太史饶过小人啊!” “!!!” 旁边的曹纯听到吴良的话亦是愣了一下,再一次对吴良刮目相看。 太狠了! 太绝了! 曹纯心说这个吴有才简直是洞悉人心的妖魔,难怪昨日审问戏志才的卫士时,孟德哥哥点名非要将他找来,连自己的长子曹昂都信不过。 与其说他这是震慑吕布,倒不如说是在以性命逼迫这两名兵士为他办事。 要么吕布亲自带领所有人出来投降,这便是在逼迫他们游说吕布,否则就要给吕布陪葬; 要么吕布身死,这又是在逼迫他们游说不成便对吕布背后捅刀,否则照样要给吕布陪葬; 又或是他们什么都不做,那么便也只能再活半个时辰,依旧是给吕布陪葬; 而就算是游说吕布,或是对吕布背后捅刀便没有风险么? 这风险依旧极大,游说不成,吕布一个不高兴便可能先将他们斩首,背后捅刀不成,也同样是一个死字。 曹纯觉得吴良还不如直接给他们四个选项,四个选项都是死。 但偏偏在这些全是“死”的选项之中,却还掺杂了一个要用放大镜才能看见的“生”字,疯狂挑逗着这两个家伙的求生欲。 “……” 而吴良身后的典韦与杨万里却是面色如常、见怪不怪。 这才是我们家公子的行事风格,如果可以用不讲武德的方式解决问题,他绝不会试图去制造流血冲突……他就是这样一个热爱和平、与人为善的君子,多么令人钦佩的品德啊。 第六百八十七章 投名状(4000) 听了吴良的话,张善心知此去凶多吉少,立刻跪地苦苦哀求,另外一人亦是很快便明白了吴良的意图,也是连忙跪倒在地。 “你二人若是不愿回去,我自然也不会勉强,反正无论如何今日吕布都插翅难飞, 不过如此一来二位对我便毫无用处了……” 可惜吴良却是意味深长的咧嘴一笑,接着又回头看向曹纯,语气淡然的说道:“子和兄,愚弟见不得血腥之气,昨日被明公唤去看了戏军师的惨状便险些晕厥过去,这二人还是交给你来处置吧。” 说着话,吴良竟果真背过脸去, 不再理会张善与那名兵士, 似是已经将他们当做了两个死人。 “?” 曹纯闻言又是一愣。 风轻淡间便要取人性命,虽然是借他的手来杀,但这绝对不是一个见不得血腥之气的人该有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反倒比操刀的刽子手还要狠辣许多。 最重要的是。 真要现在就将这二人杀掉么? 这二人如今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不是应该将他们带回去,再严刑拷打一番看看是否能够从口中撬出更多的消息再说么? 曹纯不是十分理解。 不过既然吴良都已经这么说了,鉴于最近一段时间对吴良的了解,曹纯最终还是决定全力配合吴良,哪怕真杀掉这两个并非关键的小人物也完全承担得起。 于是。 “这可是吴太史的意思,你二人到了黄泉也莫要怨我。” 曹纯撂下这么一句引得吴良不由侧目的话,挺剑便迈步上前要给两人一个痛快。 “吴太史饶命!曹将军饶命!” 张善与那名兵士顿时吓的连连后退,哀求的声音都已经颤抖了起来。 然而吴良却是依旧置若罔闻。 曹纯则面露凶相,顷刻间便已经到了人面前, 手中佩剑后撤蓄力…… 终于。 “小人愿往!” 张善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为了活命只得大声应了下来,“即是吴太史的意思, 小人怎敢不从, 小人甘愿返回洞内与吴太史里应外合, 求吴太史给小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子和兄剑下留情!” 吴良也终于回过头来,及时喝住了曹纯。 “小人也愿为吴太史效命,求吴太史暂时饶小人一命!” 另外一人见张善这么说有用,又见吴良叫住了曹纯,也是连忙如此表态。 “既然如此……” 吴良又咧嘴笑了起来,哪怕这只是二人的缓兵之计,他也并不在乎,反正如此情形之下,他们也不过只是多苟活半个时辰罢了,翻不起什么都不浪。 “吴太史且慢!” 然而张善竟在公然打断了吴良,接着看了身边的同伴一眼,这才拱起手来对吴良说道,“小人此去定将有所作为,争取戴罪立功回报吴太史,不过小人还有一个请求,请吴太史务必成全!” “你娘嘞!” 见张善如此,曹纯顿时又有些迷瞪。 这厮究竟是有多看不清楚状况,居然还敢在这个时候讨价还价,而且还是与吴良讨价还价,真新鲜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如此骂着娘, 曹纯已然在一起握紧了手中佩剑,抬起脚来就要上前给张善那张熊脸一记飞踹,好教他知道现在究竟什么状况。 “?” 其余众人亦是像看白痴一般看着张善,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自寻死路的蠢货。 “子和兄莫急。” 吴良却是在曹纯飞踹将至之际,一把将其拉了回来,而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善,颇有耐心的问道,“张善,你且说说你的求情,我听罢再决定杀不杀你。” “诺。” 张善应了一声,接着抬起头来指着身旁的同伴说道,“小人希望只有小人一个人回去……此人已经知道小人曾受吴太史德行感化,教他与小人一同回去,倘若他口风不紧便会害了小人,小人纵是有千般手段也没有机会施展,小人一心要戴罪立功回报吴太史两度不杀之恩,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怕只怕因此坏了吴太史的事便不妙了。” !!! 听到这话,曹纯与周围众人顿时又对张善刮目相看。 细还是这个家伙细啊! 如此情形之下竟还能想得如此细致全面,这个家伙也是个人才,也不知是他本就有如此急智,还是受到了求生欲的激励。 “哦?那依你的意思,我应如何处置此人最为妥当?” 吴良却并未有意外的表现,而是继续笑着问道。 “小人怎敢对吴太史指手画脚。” 张善连忙低头道。 “既然如此,此事便由你来决定吧。” 吴良呵呵一笑,接着轻轻挥了一下手,原本藏于腰间的铜匕首便已经抛了出来,在空中打了几个转之后,“噗”的一声插在了张善与另外一人面前的硬土之中。 “?!” 张善与另外一人见状皆是一愣。 不过到底还是已经生出恶念的张善反应更快一些,只见他抢先向前一扑,立刻便将那柄匕首握在了手中。 另外一人见状总算觉察到了不妙,连忙冲上前来试图抢夺。 但下一刻。 “噗!” 张善猛然回身手臂向前一刺,铜匕首顺势没入另外一人胸膛。 “你……” 另外一人身体顿时僵住,脖颈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面色惨白如纸,嘴唇亦在微微抖动。 这一刺定是伤到了此人的要害内脏,瞬间便使其没有了抗争之力,只能用一双手死死的抓住张善的衣领,用一双充血的眼睛怒视张善的脸,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噗!噗!噗!……” 也不知是出于内心的恐惧,还是出于凶性使然,张善仅仅只是迟疑了一下之后,便又用力匕首拔了出来,接着将此人推翻在地,朝着他的胸口继续猛刺。 一下! 两下! 三下…… 一次比一次凶狠,直至此人胸口血肉模糊,双手松开他的衣领无力的垂落在地,方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 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众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他们可以理解张善请求一个人返回溶洞的想法,也能够理解他的求生欲,却不能理解张善为何能够如此凶险的对待方才还一同撒尿的同伴。 此情此景之下。 吴良的内心也并非毫无波澜。 但他并不后悔。 因为他知道,如今他已经拿到了张善的投名状,接下来张善彻底没有了退路,待他回到溶洞之中,必将成为吕布最大的隐患,成为自己出奇制胜的关键。 而吕布的实力世人皆知。 若他拼死抵抗定会造成一些麻烦。 如今死此一人,说不定稍后便可以救下数个、甚至是数十个己方兵士。 吴良并非圣母,也知道这个人的性命与其他人的性命都是性命,没有高贵与低贱之分,他只是纯粹的护短,哪怕曹营兵士并非瓬人军兵士,他们现在也是听命于自己,那么尽可能维护他们的性命,便是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有了这投名状。 吴良便可以放心的将一件东西暂时交给他来使用了…… …… 溶洞之内。 “方才究竟什么动静?” 吕布等人果然已经被惊醒,一个个面露惊疑之色,不过随着他们一个一个清醒过来,已经耽误了一阵子功夫。 这倒与史书中所记载的“吕布治军不严”形成了呼应。 当初吕布前去投奔袁绍,袁绍其实是以礼相待的。 可后来随着吕布率兵助袁绍打败了黑山军首领张燕的军队,便时常纵容手下将士奸淫掳掠,使得当地百姓深受其害,袁绍的名声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袁绍因此才暗中设计想除掉他……而此情此景之下,吕布等人依旧如此松散松懈,亦是“吕布治军不严”的力证。 当然,这恐怕也与他们昨夜开怀畅饮不无关系,这个时代的米酒度数虽然不高,但同样不能贪杯。 “将军,末将刚刚清点了人数,张善与徐图不知所踪!” 一名兵士适时来到吕布面前报道。 “嗯……” 吕布拍了拍还有些昏沉的脑袋,侧目说道,“教两个人出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咱们这藏身之所如此隐秘,便是当地人知道的也是少之又少,总不能是被人发现了吧?” “诺!” 那兵士应了一声便要去安排。 就在这个时候。 “将军!将军!大事不妙啦!” 溶洞里忽然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接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便跌跌撞撞的从拐角处奔了出来,来到吕布等人面前时,更是站立不稳重重的扑倒在了地上。 “张善?!” 吕布等人皆又是一惊,连忙起身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何浑身是血?” “将军快逃!” 张善十分艰难的试图爬起,但却像是受了很重的伤一般没有起身,只得喘着粗气焦急的道,“我们这藏身之所已经被曹军找到,如今正有上前兵马围困洞口,方才小人与徐图出去小解便险些被擒,最终徐图死在了曹军手中,小人拼了性命才从他们手中逃脱,留下最后一口气回来向将军报信!” 这个家伙真是演的一手好戏,轻轻松松便将方才杀死同伴时喷洒在身上的血迹掩盖了过去,甚至为了不被看破,还故意在自己身上制造了几处小伤。 “你说什么?!” 吕布闻言顿时面色大变,“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们藏身此处已有半月,即便走出洞口屙屎小解亦是只在夜里,怎会如此轻易暴露,此事定有蹊跷!” “将军,会不会是……” 一名兵士皱着脸,欲言又止的道。 “有话直说!” 吕布此刻哪里有心情听人与他打马虎眼,当即不耐的喝道。 “咱们会不会是被人卖了,你曾说过咱们这藏身之处只有一人知晓,昨日清晨那人还用将戏志才的头颅送到了洞口。” 那名兵士不敢怠慢,连忙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他敢!” 吕布瞪眼反问道,“不要忘了,他也有把柄在我手中,若是我被擒住,他做过的那些事情也将公之于众,难道他自以为能够承受得住曹孟德怒火么?” “或许正因如此,那人想要将军死呢?” 又一名兵士下意识的问道,“若是将军死了,那人的把柄自然也就没有了,今后再无后顾之忧。” “……” 闻得此言,吕布瞬间哑火。 “将军,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张善见状又添上了一把火,“方才小人回来时,已经见到曹军正在准备潮湿木柴准备放火向洞内熏烟,一旦那浓烟进来,咱们恐怕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可看清围困我们的人究竟由何人统领?” 吕布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又问。 “小人看见了两个人,这两个人将军都见过,一个是曹孟德身边的护卫头领曹纯,另外一个则是将军曾命小人前往陈留调查过的吴良。” 张善喘了口气,十分艰难的答道。 “吴良?” 听到这个名字,吕布眼中划过一抹浓烈的恨意。 当初在曹营,吴良便事事压他一头,而曹老板似乎也更加看重吴良,胜过他这个义子。 后来在安邑,他本已可以成事,曹操也本应该殒命当场,但也是因为吴良从中作梗,才使得他此前的努力尽数付诸东流,最终落得一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只能带领十几名残兵藏身于这暗无天日的溶洞之中。 吴良,你便是天生来与我做对的么?! 吕布胸中恨意纵横,拳头随之紧攥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 他知道自己绝不能落入曹老板手中,不管自己是不是被卖了,鉴于自己此前的所作所为,曹老板绝不会留他性命。 然而越是到了绝路,反倒越发激起了吕布的斗志。 “锵!” 长枪杵地,铁弓挎起,吕布竟挺起胸膛目视溶洞洞口的方向,身上瞬间散发出了不可一世的气势:“呵呵呵,吴有才,你逼人太甚,不过你真当我便是泥捏的么,今日我便叫你看看我吕布究竟为何能走到今天……嗯?什么味道?好香……” 第六百八十八章 叫我叔父(4000) 下一刻,吕布便仿佛被点住了穴位一般,不受控制的瘫倒在了地上。 “将军!” 其余兵士见状面露惊色,连忙冲上来查看情况,但在这之前他们亦是已经闻到了那股奇异的香味,刚刚来到近前便也似吕布一般瘫倒了下来,只剩下一双眼睛还能够骨碌碌的转动,眼中尽是不解与惊疑之色。 直到这时。 方才已经快要“重伤不治”的张善却当着他们的面从地上爬了起来,先是塞住一个藏于身下的小瓶子,而后才来到他们身边一个一个的仔细检查。 如此经过一番检查,确认他们的确已经全部被“失魂香”控制之后。 “呼” 张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最后对吕布说了一句“将军,对不住了,小人也是被逼的……你斗不过吴良,此人既足智多谋又洞悉人心,这正是你最欠缺的东西,否则你便不会屡次被人被利用之后又被舍弃,最终落得今天这步田地”,这才便转身快步向洞外走去。 旁观者清。 作为吕布最后还带在身边的亲信之一,张善自是对吕布的经历了解颇多,也看得更加透彻一些。 吕布这一生其实有许多独霸一方、甚至是把持朝政的机会,而吕布却都做了错误的选择,最终为旁人做了嫁衣。 就拿吕布最初的义父丁原来说。 丁原算是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真心将吕布当做亲儿子来看待的义父。 当年汉灵帝驾崩,丁原受诏率军进京诛杀宦官,当时的丁原虽算不得可以睨视天下的豪强,但实力依旧令董卓有些忌惮,为了能够稳住局面把持朝政,于是使用利诱的手段使吕布刺杀丁原,最终吕布贪小利而忘大义,将丁原的首级先给了董卓,董卓也顺势将丁原的地盘与兵马统统兼并,自此实力大增,终于实现了专制朝政的野心。 但在那之后,吕布真的得到了董卓的重用么? 其实并没有,他先后被董卓封为骑都尉与中郎将,并封了都亭侯,这虽然比他原本在丁原麾下时的官职高了不少,但对于已经成为董太师的董卓来说,其实就只能算是打发要饭的,否则封他做个大将军亦不为过。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张善却是一清二楚,那时吕布私下饮酒之后便时常表现出一些对董卓的不满,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董卓的欺骗。 也正是因此。 后来王允只是以厚礼待他,还时常夸赞他是天下少有的壮士,吕布便与王允有了私交,并且在后来参与到了王允刺杀董卓的计划之中,并亲手结果了董卓的性命。 世人皆以为吕布乃是因与董卓的侍女有染,担心事情败露受罚,又有一次董卓因少许失意便向他掷出手戟而怀恨在心,因此才参与此事。 然而只有吕布身边的人才知道,那些事情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真正的诱因早在吕布杀死丁原为董卓专制朝政开好了路、而董卓时候却并未给与吕布应有的待遇便已经存在。 也是因此。 王允只是捧着吕布,以厚礼待他,便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他的信任,让他成为自己铲除董卓计划中的一员。 结果刺杀董卓之后,虽然口中说着与吕布一同把持朝政。 但王允却立刻变了嘴脸,只将自己当做大汉最大的功臣,将吕布当做一名上不得台面的剑客,并时常表现出轻视。 也是因此,吕布最终只被封了个杂号将军,得了仪比三司的虚名。 至于吕布此时所进的温候,吴良虽然此前推测乃是吕布自己拿来的,但历史记载中却还有一处细节:温候乃是董卓把持朝政的时候奉给王允的爵位,结果王允誓死不受,如今董卓死了,王允却将这个爵位封给了吕布,这其中不乏一些贬低与嘲弄的意思。 因此没过多久,吕布与王允之间便出现了嫌隙,吕布再一次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恰好此时王允准备将董卓旧部解散以防止出现变故,凉州军李傕、郭汜得毒士贾诩献计率军反攻长安,不再和睦的吕布与王允也已经离心离德,自是无法抵挡李傕、郭汜的进攻,不久之后便被破城,王允被杀,吕布带着少许部下逃了出去。 期间吕布在袁术、袁绍处的经历便不必再说,最后几经辗转,吕布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三任义父曹老板。 说实话。 曹老板对吕布其实还是不错的,最起码给了吕布充分的自治权,也令他成为了曹营之内的二号人物,军权尚在自己的长子曹昂之上。 但这些在有过被董卓与王允欺骗利用经历的吕布眼中,只不过是曹老板用于笼络他的手段。 一旦曹老板得势。 那么他就会立刻似之前一般成为一枚不受重视的弃子。 也是因此,自曹老板决定率兵迎回献帝的时候,吕布便已经开始谋划反叛的事情,他决定不再相信任何人,他要自己去做那个把持朝政的权臣,如此便再也不会成为他人的棋子,成为他人利用的工具。 所以,曹老板必须死! 但最终,因为吴良这个异数的存在,吕布失败了,好在他一早便做了两手准备,在城外曹军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出城,虽然将近些年来累积的所有兵马都折了进去,但总归还是保住了性命…… 跟在吕布身边一同经历了这些事情,张善已经逐渐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在他看来,吕布算得上一个不断与命运抗争的勇士,永远在追求他人的尊重与真诚,可惜全都最终还是败在了单纯之上。 而这一切的根源,归根结底便是吕布的出身。 他出身寒门。 寒门虽也可以算是士族的一部分,但却始终被那些出身高贵的名门望族瞧不入眼,永远在被轻视,哪怕吕布做了再多的努力,将自己塑造成了拯救大汉铲除逆贼的救世主身份,也依旧无济于事。 而在张善心中,吕布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便是杀了丁原,那是一切错误的开端。 因为在这些人中,真正以真心对待吕布的,便只有丁原一人,而丁原亦是出自贫寒之家,从未因出身轻视过吕布。 那么对此,吕布后悔过么? 张善认为吕布一定后悔过,因为他时常会将刺杀董卓的事挂在嘴边,仿佛炫耀胸口的军功章一般,但却从不允许任何人提起丁原,哪怕身边最亲近的人不经意间提及此事,吕布也会立刻恼羞成怒大发雷霆,这边是证据。 甚至张善还曾想过。 如果吕布当初不曾见利忘义杀死丁原,而是始终与丁原共同进退,吕布的结果会不会便与现在不一样了? 毕竟丁原当初也已入京,并且拥有就连董卓都要忌惮的实力。 若是吕布始终追随这个对他视如己出的人,便绝对不会遭遇那些利用与轻视,而若是丁原成了大事,吕布自然也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朝堂,倘若丁原并未成事,吕布亦可名正言顺的继承他的兵马,至少可以退回并州盘踞一方伺机而动,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哪怕是并州人也因丁原之事不愿与吕布有什么来往。 “唉……” 张善发出一声叹息,他始终是忠于吕布的,并不愿看到吕布落得如此田地。 甚至当初落入吴良手中,张善也并未真正出卖吕布,只是为了取得吴良的信任才透露了一点有关王莽头的信息。 而方才做出如此抉择,其实也是在解救吕布的性命。 因为他很清楚,此情此景之下不管吴良是选择烟熏,还是选择强攻,吕布都是死路一条,唯有像现在一般失去了反抗之力,吴良才有可能留下吕布的性命带回去盘问,如此吕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至于那王莽头。 张善则一早就知道它的背后另有其人,并且他能够感觉到,王莽头背后的人依旧在利用吕布,只可惜吕布从不与任何人谈论此事,他也没有办法进行劝谏。 因此他此前向吴良透露王莽头的信息,亦是在利用吴良,希望借吴良之手来查出王莽头背后那人的身份,亦可早一日令吕布清醒过来。 如此快步来到溶洞之外。 “吴太史,吕布等人已全被小人迷晕,可以进去拿人了。” 张善将装有“失魂香”的小瓶子小心翼翼的交到吴良手中,悄然擦去了吴良提前在他的人中处抹上的那点气味刺鼻的“回魂香”。 “子和兄。” 吴良将小瓶塞入怀中,回身对曹纯点头示意。 曹纯会意,一边对麾下兵士挥了挥手,一边却又面色古怪的看着吴良,开口说道:“有才,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纠正于你。” “?” 吴良一愣,面色疑惑的拱手请教,“究竟何事,可否请子和兄明示。” “若是以前也就算了,但如今你已快要与旎儿完婚,依照辈分你便应称我一声叔父,再以兄弟相称恐怕就不太合适了,你觉得呢?” 曹纯那始终古板正经的脸上忽然破天荒的露出一丝小人得志的笑意,而后便带着麾下兵士向溶洞走去,只给吴良留下一个背影。 “……” 吴良竟无言以对。 可不是么? 虽然曹纯看起来并没有比他大几岁,但却是曹老板的从弟,而他与曹旎完婚,便是曹老板的女婿,如此算起来,曹纯自然已经成了他的叔父。 可方才曹纯脸上那抹满是小人得志意外的笑意,却又令吴良如鲠在喉,感觉被这个家伙占了天大的便宜。 不过换个角度去想。 这是不是曹纯独特的示好方式呢,等于认下了自己这个侄女婿? …… 原本所有人都认为必将要有些伤亡的行动,就这样以吕布麾下兵士一人身亡的代价草草收场。 传说中以勇武闻名的飞将吕布,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已经被绑成了粽子。 而在溶洞之内。 曹纯也顺利找到了戏志才的首级,这位曾为曹老板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智者,首级却只是用一块破布包裹着丢在一堆杂物之中,毫无尊重可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找回了首级,戏志才便等于留下了一个全尸,也算是了却了曹老板的一桩心事。 返程的途中。 吴良手中把玩着一小段方形的白玉玉柱,这便是张善此前特意提到过的“刚卯”。 除了“刚卯”上必刻的那些祈福辟邪字样之外,吴良的确在上面找到了王莽的落款……吴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刚卯”也叫作“正月刚卯”,意思就是说“刚卯”应是在正月卯日制作佩戴最佳。 按照天朝古代用的干支纪日法计算,正月卯日其实就是正月特定的两天,一个是正月初八,一个是正月二十。 而今天则不偏不倚,恰逢正月初八! 倘若正如张善所说,这“刚卯”就是一件法器,那么有没有可能在今天发生一些变化,又或是发挥出意料之外的作用? 如此想着。 吴良更加仔细的观摩起了手中的白玉玉柱,如今正是寒冷的时节,可这玩意儿握在手中却能感受到一丝淡淡的暖意,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心理作用,还是这种白玉与身俱来的特点。 结果如此观摩了好一阵子。 直到已经快要进入陈留郡城时,吴良依旧没有发现除此之外的奇异之处。 另外。 吴良还在思索一件事情,这“刚卯”究竟是如何落入吕布手中的,需知王莽死后汉室根本就没有为他设下正式陵墓,因此也绝不可能是吕布盗墓所得…… 吴良扭头看向了吕布。 此刻吕布正被捆绑在一辆马车上运回,“失魂香”的作用还需要几个时辰才能逐渐消退,而在这之前,他便是想做出个表情都十分困难。 有些事情恐怕只有吕布才能给出答案。 吴良迫不及待的想要审问于他,却又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最妥当的做法应是先将他带到曹老板面前,由曹老板接手并严密控制起来之后,自己再取出“回魂香”来为他解困,而在这之前,哪怕已经捆成了粽子,吴良也还是对这位传说中的飞将有些忌惮,担心发生什么意外。 ------题外话------ 这是今天的正常更新,接下来给墨染星夜老板加更,抓紧时间去写。 第六百八十九章 陈宫在哪?(为【墨染星夜】老板加更) 陈留郡城。 曹纯早早便派人传回了消息,曹老板自然十分重视此事,也是早早的便亲自来到城门口等待吴良等人。 “志才的首级呢,可曾找到?” 碰面之后,曹老板一眼便看到了马车上被绑成了粽子的吕布,眼中划过一抹杀意,不过开口第一句问的却是戏志才。 “还不速速承上来!” 曹纯沉声喝道。 身后一名兵士连忙双手捧着一个东西送了上来,吴良心明眼亮,一眼便看出曹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那块原本用来包裹戏志才首级的破布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乃是一块洁白如洗的绢布。 这是个粗中有细的家伙,此举无疑是在照顾曹老板的心情,也是在表达对戏志才的尊重与敬意。 可当曹老板真正面对那包裹与绢布之中的头颅时。 却又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仿佛依旧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尽管他已经亲自确认过戏志才的尸首。 如此怔怔的望着那头颅许久之后。 曹老板终于还是重新走了上来,小心翼翼的从那兵士手中接过,接着用微微颤抖的手极为缓慢的剥开包裹在外的那层绢布。 戏志才那张熟悉的面孔逐渐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曹纯早已命人清洗过了头颅上原本沾染的血污,还将凌乱的发丝小心盘好,如今曹老板看到的头颅面色虽呈现出死人才有的惨白之色,但却已经恢复了生前的些许端庄与尊严,仿佛只是睡去了一般。 “志才……” 曹老板的身体轻晃了一下,曹纯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志才,你受苦了,我这就带你回家!” 曹老板却立刻用眼神制止了他,重新坚持着稳住身子,而后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将那层绢布盖好之后,转身迈开步子向曹府的方向走去。 “……” 望着曹老板那略显佝偻的孤单背影,众人皆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无论在场的人是否见过戏志才,是否与他有什么交情。 他们感受到的,是曹老板身上散发出来的惋惜与悲痛,这种情绪亦会传染。 就连吴良也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曹老板笼络人心的逢场作戏,还是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曹老板在这方面从来不会落人口实。 历史上曹昂、曹禀与典韦一同死在宛城,曹老板便是如此。 他不曾大张旗鼓的安葬长子与侄儿,而是为典韦办了宏大的葬礼,亲自临哭将其归葬襄邑,并且每次车驾经过襄邑,都必须用中牢的礼仪前去祭奠……任何人见了这样的曹老板,都会为做了他的部下而感到庆幸。 “兄弟们,送戏军师回家!” 似是受到了曹老板感染,曹纯忽然放开喉咙大吼了一声。 “送戏军师回家!” 在他的感召之下,先是上百名虎豹骑立刻齐声嘶吼起来,吴良注意到,不少人竟已在这样的氛围之中红了眼眶。 下一刻。 “送戏军师回家!” 千余随行兵士齐声嘶吼。 “送戏军师回家!” 城墙之上,更多的守军也开始嘶吼,就像是此前曾演练过一般整齐划一,声音越传越远,响应的人越来越多。 喊声在陈留郡城上空回荡,似是要将这份悲痛传递给陈留城内的所有人。 “他娘的……” 受到如此氛围的感染,吴良的鼻腔竟莫名有些酸涩,他从未将戏志才当做自己的朋友,甚至昨日见到戏志才的尸首时也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有些惋惜与意外,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吴良打心眼里敬重他。 可他却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吴良操心了。 吴良只是跟在后面回到了曹府,而后坐在客堂之内等待曹老板安置了戏志才的尸首与吕布等人之后再来与他谈话。 审问吕布的事,曹老板当然不可能直接跳过他。 因为吴良还没有使用“回魂香”给吕布解困,短时间内吕布根本就说不了话。 如此坐在蒲团上把玩着“刚卯”,吴良百无聊赖,便又不自觉的开始回顾起了这次事件的整个过程。 这其中还有许多谜团不曾解开。 吴良心中虽然有了一些猜测,但却依旧需要吕布加以证实,而在这之前,他觉得还是不要与曹老板说太多比较好……何况他能够想到的事情,以曹老板的智商应该也能想到,并不需要他说太多。 如此等待了大约半个时辰。 曹老板终于带着曹纯来到了客堂之内,此刻他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见吴良准备起身施礼,他微微摆手表示免了,而后便不顾身份的身子一斜倚在了吴良身旁的一个蒲团上。 “此事你二人办的很好,尤其是有才你,不费一兵一卒便将吕布控制,换了任何一人恐怕都没有你这样的本事。” 曹老板开口便先是肯定了吴良与曹纯的功劳。 “明公谬赞,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万一罢了。” 吴良谦虚说道,接着便十分自觉的将装有“失魂香”与“回魂香”的小瓶子取了出来承给曹老板,开口介绍起来,“明公请看,这个小瓶之中所盛之物叫做‘失魂香’,可令闻者数个时辰之内无法动弹,而这个小瓶则是‘回魂香’,可以抵御并解除‘失魂香’的毒性,乃是我此前在一处古墓中偶然所得,于是便带在身上防身。” 曹老板既然如此夸赞他,自然已经通过曹纯之口获悉了他当时的所作所为,而吴良更清楚的是,曹老板是个十足的野心家,这种偷袭暗算的小东西他虽会好奇,但却不会特别感兴趣,更不会夺他的防身之物,因此便大大方方的展示了出来。 “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妙物。” 曹老板果然只是多看了那两个小瓶子几眼,接着便微微颔首将目光移开,接着说道,“如今吕布所部已经多数落入我手,天下之忧少数几人可与我为敌,不过我仔细想过,却发现少了一个关键人物。” “不知孟德哥哥说的是谁?” 曹纯愣了一下,连忙开口问道。 “?” 吴良也是面露疑色,经曹老板这么一提醒立刻又重新开始回忆记忆中的吕布集团的主要人员构成,如此一想还真叫他想到了一个人。 此人早在张邈迎来吕布反叛曹老板的时候便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随后便一直都是吕布账下的首席谋士。 而在历史上,吕布兵败下邳。 此人与吕布、高顺一同被曹老板所擒,最后也是拒不投降,使得曹老板将其一同枭首,不过事后曹老板却又将他的家人供养了起来…… “陈宫?” 吴良脱口而出。 此前在安邑的时候,吕布麾下将领便已尽数被归降了曹老板,包括历史上被曹老板枭首的高顺在内,但却独独少了陈宫的身影。 而这一次,吕布也成了曹老板的阶下囚,陈宫这个吕布账下的首席谋士却依旧不见踪迹。 这的确是一个值得追查下去的问题。 重要的是,曹老板其实也算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当初曹老板入主兖州受了陈宫不小的帮助,因此历史上曹老板擒获陈宫之后也是不忍杀他,还一度劝他再度出仕为己所用,奈何陈宫不为所动,曹老板才不得不痛下杀手。 不得不承认,若非曹老板如今提起,吴良还真就忽略了这个人。 “正是此人。” 曹老板点头说道,“吕布有勇无谋,若非有人在旁指点,他只怕是很难将一些诡计实施的天衣无缝,更莫要说险些在安邑将我逼入绝境。” “孟德哥哥,吕布等人藏身的溶洞我已仔细查过,绝没有任何疏漏,倘若此人与吕布在一起,绝无从我手中逃脱的可能。” 曹纯连忙起身表态。 “嗯。” 曹老板微微颔首,“此人的下落恐怕只有吕布才能够说得清楚,与吕布相比,我更想抓住的反倒是此人,吕布不过是一介莽夫,能够使出的皆是阳谋,而陈宫能够使出却都是些动我根基的阴谋,若说危害,还是此人更大一些。” “另外,有才。” 曹老板又看向了吴良,正色说道,“方才子和已经与我说了,据吕布麾下的亲信交代,志才的死极有可能并非吕布所为,而是操弄王莽头的幕后之人故意送去栽赃陷害。如今王莽头已经被你拿下,你可有什么发现与猜想?” “回禀明公,那王莽头如今正被我困于家中地窖。” 吴良拱手说道,“昨日夜里我设计困住王莽头之后,操弄王莽头的幕后之人还曾威胁于我,可惜通过只言片语,我依旧无法判断对方究竟是何人,而那王莽头离开了操弄之人,似乎也不能似活人一般自主言语,因此无法通过它来追查此人。” “不过如今吕布已经落入我们手中,他与王莽头接触已有数年之久,更是时常通过王莽头与那幕后之人联络,因此我有理由认为吕布应是知道不少幕后之人的信息,咱们应尽快开始审问。” 第六百九十章 破防(4000) 曹府后院,一间牢固的平房内。 吴良跟随曹老板走进去的时候,便见吕布已经被绑在了一根石柱之上,并且捆绑他的已经不是麻绳,而是几条一看就特别结实的粗铁链。 “缚虎不得不急也。” 见吴良第一时间便将注意力放到了粗铁链之上,曹老板则如此对他解释道。 “明公不愧是稳健之人,如此吕布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断然无法挣脱束缚,如此我将他唤醒过来也不需再有任何顾虑。” 吴良顺势献上一记马屁。 “待他醒后我要亲自问话,若是此贼不肯就范,是严刑拷打,还是使些非常手段,便全由你来决定,如何?” 曹老板又道。 “明公身份高贵气势迫人,此贼怎敢负隅顽抗,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哪里轮得到我多此一举。” 吴良再次拱手说道。 “……” 闻得此言,曹纯已是一脸敬佩,悄悄冲吴良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他时常跟在曹老板身边,形形色色的名士与将领自是见了不少,但这些人中能似吴良一般无论怎么接话都能顺势排上马屁的人却是绝无仅有。 偏偏他这马屁拍的还极有水平,被拍者哪怕明知这其实就是阿谀奉承的马屁,但却丝毫不觉得厌烦与鄙夷,心中还美滋滋的……不信看曹老板,此刻他虽然依旧沉寂在失去戏志才的悲痛心情之中,但只要一与吴良说话,嘴角便会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弧度。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分心此事的时候。 与曹老板说完了话,吴良便已经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去,从怀中取出那个装有“回魂香”的小瓶子,拔下瓶塞在吕布的鼻子下面一晃而过。 此刻吕布虽然不能动弹,但他的眼睛却能视物,耳朵也能听到声音。 因此他很清楚吴良在做什么,却依旧从始至终都怒视着吴良,直到吴良做完了这些转身回到了曹老板身边。 下一刻。 “呼!” 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回到了体内一般,甚至就连呼吸都变得有力起来,吕布猛然吐出一口浊气,接着身体便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 “哗啦!哗啦!” 铁链虽在吕布的挣扎之下不断作响,但却纹丝不动,这是飞将亦无法挣脱的束缚。 “张善何在?!” 吕布接着愤怒的吼道,此刻他最恨的不是吴良,也不是曹老板,而是那个在最后时刻背叛了他的张善。 他虽是一个时常背叛旁人的人,但却并不妨碍痛恨背叛自己的人。 如果现在张善在面前,而吕布也有能力行动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撕成碎片,就算如此都依旧无法平息心中的怨恨。 “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曹老板却是已然走上前去,目光冰冷的凝视着吕布的眼睛,开口问道,“志才昨日被人杀害,头颅被人斩去,今日那头颅便在你的藏身之处被一同找到,你还有何话可说?” 曹老板其实已经知道戏志才的死大概率与吕布无关,不过依旧如此故意发问,其中自然带了一些心机。 然而吕布却并未正面回答,反而迎上曹老板的目光反问道:“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你已经被舍弃了却还不自知。” 曹老板淡然说道,“昨夜王莽头前去袭击有才,好在有才早有准备,设计将王莽头擒获,而那王莽头的主人许是为了杀人灭口,又许是为了将王莽头讨回,于是便通过王莽头将你的藏身之所供了出来,否则你以为我如何能够找得到你……不过那王莽头的主人到底还是漏算了一步,他不曾想到有才竟反间了你的亲信,将你活着捉了回来,如今恐怕要轮到他惴惴不安了。” “我不信!你休要唬我!我对那人何等要紧,他又怎会如此轻易将我舍弃,除非他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 吕布却十分坚定的吼道,接着他竟忽然又咧嘴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曹老板道,“曹孟德,你骗不了我,倘若我如实交代了一切,那么我于而言便没有了任何作用,我的死期自然也就到了,但若是我什么都不说,你纵有千般手段,只要有一天尚未查明真相,你便得留我一天性命,哈哈哈哈,你不能杀我。” “……” 曹老板果然不是个善于审问的人,这毕竟属于基层工作,他这样的领导层极少涉猎,如此被吕布反将了一军,一时之间竟有些语塞。 而吕布则是反客为主,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不是想为戏志才复仇么?戏志才的头颅虽然存放在我那里,但却并非死于我手,那头颅亦是王莽头事后送过来的,你要为戏志才复仇,便应该去找王莽头的主人。” “吕布,你真当我不敢杀你!就算没了你,我依旧能够查出真凶的身份,你不要忘了,有才的起乩之术可以寻访古今,假以时日真相必将水落石出,而你则只有这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希望你不要自误!” 曹老板沉声喝道,此刻他已经攥紧了拳头,若非吕布还有用处,他断然难以继续容忍他。 “呵呵呵,那我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领教一下吴有才的本事,对于他,我已经好奇了很久,希望他莫要教我失望才是。” 吕布又怪笑了起来,顺便用眸子在吴良的身上扫了一眼,用挑衅的语气说道,“你这怪香倒是不错,就连我也不小心着了道,就是不知道你其他的本事是否也如此厉害,我记得倒下时……张善还曾说你的智谋与洞悉人心的本事皆在我之上,我是斗不过你的,那便露两手给我瞧瞧?” “……” 见曹老板已经不可能从吕布口中问出什么来,而吕布又将矛头指向了自己,吴良自是顺势给了曹老板搭了一个台阶,走上前去喝道,“吕布,你莫要张狂,明公不与你这弑父成性、无情无义的无耻之徒逞口舌之利,只是不想因此辱没了身份,你真当明公奈何不了你么?不过换做是我,便没有了这些负担,你若识相最好立刻将心中所知一一道来,否则莫怪我心狠手辣。” “我弑父成性、无情无义,你又好到哪里?方才我只看到一个终日只会溜须拍马的谄媚小人。” 吕布反唇相讥道,颇有那么点准备舌战群雄的架势。 “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吴良的脸皮显然非常人可比,听到吕布如此当面揭穿,非但能够面不红心不跳,竟还能够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我除了会溜须拍马之外,前些日子还特意去过一趟温县,在温县的子母双泉一带走访了一回。” 大招! 吴良一上来就放了一记大招。 旁人听到“温县”与“子母双泉”二词或许不会有什么反应,但那是吕布发迹的地方,并且这发迹的过程还充满了疑点。 如今吴良故意提起来此地,吕布自然而然的便会心生疑虑,尽管目前他还不知道应该疑虑些什么。 “……” 微微愣了一下,吕布那准备舌战群雄的架势瞬间烟消散,瞪着吴良蹙眉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我不过是在当地巧遇了一位先生,这位先生与我一见如故,遂说起了一件多年前的怪事。” 吴良淡然一笑,接着说道,“当年这位先生在山中游历时发现了一棵从未见过的怪树,而那怪树上则皆有一枚木瓜一般的红色果实……” 一边说着话,吴良一边注意着吕布的表情。 听到“红色果实”四个字的时候,吕布的神色果然又怪异了几分,眉头也皱的更紧,这便已经足以证明当年胡昭遇到的外乡人正是吕布。 于是吴良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他不知这果实为何物,因此不敢轻易食用,本想着带回家中仔细查看,怎知归途之中却遇上了一个又累又渴的外乡人,那外乡人操着一口并州口音……” “有话直说!” 话说到这一步,已经等于把事情说透了,吕布已然没有了继续听下去的耐心,面色阴沉的打断了他问道。 “那我就跳过这些你知道的事情,说些你不知道的吧。” 吴良笑了笑,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气,“那外乡人吃下半个果实便昏死了过去,这位先生怕闹出人命,连忙跑回城内寻找医师救治,但当他将医师带来时,那外乡人却已经不知所踪。” “这位先生大惑不解,回到家中才想起此事应是与那果实有关,于是便捉了许多田鼠加以验证,大部分田鼠在服下果肉之后,不消片刻便爆体而亡,唯有一只田鼠似那外乡人一般昏死了过去。” “不久之后,那田鼠再度醒来,竟已变得力大无穷,便是木箱都无法将其关住,非但撞破了木箱,还在这位先生的脚面撕下一大块皮肉来逃之夭夭了。” “后来再经过多次验证,这位先生终于发现了那果实的秘密。” “原来那果实也分阴阳两面,假如外面的果肉属阳,那么里面的果核便属阴。” “若田鼠只服下果肉,便会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若是果肉与果核一同服用,便可阴阳调和发挥出那果实的真正功效,变得力大无穷武艺惊人;” “不过若是事后再单独服下果核,则又可解除那果实的功效,此前获得的怪力与武艺便会消失,变回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田鼠……又或是变回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话至此处,吴良终于从怀中逃出了一个小瓷瓶,一脸笑意的看着吕布,开口介绍道,“果实自然已经没有了,不过那位先生却是留下了一些果核,并将其研成了粉末存放至今,他见我颇为有缘,又将这些果核粉末送给了我。” “……” 听到这里,吕布的眸子已是死死的盯着吴良手中的小瓷瓶,并且他的脸上亦是浮现出了一抹恐惧之色,哪里还有一丁点方才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显然。 他虽不怕严刑拷打,但却宁死都不愿失去这意外得来的怪力与武艺,因为这对他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毕竟真正能够令他走的今天的,其实并非一次一次的弑父与背叛,而是这无人可挡的怪力与武艺,否则他恐怕永远都只能是那个丁原麾下的名不见经传的小主簿,丁原又怎会对他青眼有加。 “另外,我还有一件宝贝。” 说着话,吴良又从身上取出一个灰白色的鹅卵石,接着介绍道,“此物唤作‘真言石’,倘若有人在它面前说谎,它便会改变颜色提醒于我……吕将军,接下来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你愿意么?” 这自然也是在扯淡。 毕竟吴良从刚才开始口中便已经没有实话了。 首先那“果核粉末”究竟有什么功用,胡昭根本就没有研究出来,而那果实早就没了,吴良也没有机会研究,“解除果实功效”的说法完全就是吴良编造出来的。 其次他也没有所谓的“真言石”,这不过是他此前在广川王刘去墓中偷渡出来的那块“阴阳石”,只能预测一些天气。 不过事到如今,吕布已是患得患失了起来,唬住他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 吕布抿着嘴咬着牙,一双眸子怒视着吴良,却依旧迟迟不肯开口。 “吕将军,我的耐心有限。” 吴良面色随即冷了下来,逼视着他催促道。 “……” 曹老板与曹纯在一旁看着,心中已是安稳了不少。 看到吕布此刻的表现,他们便知道吕布已经彻底败下阵来,开口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不得不承认。 吴良在审问方面的确很有一套,他根本就不玩那些虚的,也不放任何狠话,而是一上来便对准对方的七寸使巧劲。 最重要的是,可不是谁都能找准对方的七寸,一般人想学只怕都学不来。 “是刘协!” 吕布终于彻底破防,仿佛破罐子破摔一般的发狠道,“王莽头从始至终都在他手中,你们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第六百九十一章 刘协也要弃我?!(为【墨染星夜】老板加更) 献帝刘协! 吕布给出的这个答案并没有令吴良感到太过意外,再得知操控王莽头的人其实并非吕布之后,他便已经有了这方面的猜测,只是暂时没有掌握到任何有力的证据。 其实仔细一想,王莽头作为汉室珍藏的传代之宝,对它了解最多的便是汉室皇族,知道如何驾驭它的人自然也大概率应是汉室皇族才对。 何况献帝刘协在历史上就不是个安分的人。 他曾搞出过一个“衣带诏”事件,虽然并没有直接参与,只是躲在幕后利用了一些人,但最终却使得袁绍与曹老板的矛盾彻底公开,再也没有了和平相处的回旋余地。 如此一想,“衣带诏”的影响可比这件事要大得多了。 他也是生不逢时,虽至死都是一个受人摆布的傀儡,但在这群雄逐鹿的乱局之中,他同时又是一个顺势而为的棋手,总能在不经意间搅动局势,左右着许多豪强的命运。 这样一个人。 如果不是生于汉室名存实亡之际,手中没有任何资源,恐怕真有可能做出一些大事,如果再早生几十年,说不定还有可能将大汉从生死边缘上拉扯回来。 可惜,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你说刘协?!” 听到这话,曹老板立刻却是吃了一惊,连忙走上前来咬牙问道,“杀害志才的人是刘协?” 吕布却又摇了摇头,不置可否的道:“我只是说驾驭王莽头的人是刘协,因此将戏志才的首级送到我手中的人是刘协,但杀害戏志才的人是不是他,恐怕便要另当别论了。”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曹老板面露不解之色。 “戏志才是死在自己住处吧,刘协也始终在你的监视之下吧?” 吕布不答反问道,“如此刘协便不可能前往戏志才的住处,而那王莽头除非附身于无头尸首之上,便无法使用刀剑,更没有将人首级斩下的力量,若是你们不曾在陈留郡城内发现其他可疑的无头尸首,那么刘协自然也不可能是杀害戏志才的人。” 这的确是个值得注意的细节。 吴良也认同吕布的说法,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的依据:甄宓的狐仆并未在现场发现除了荀彧之外的可疑气味,也并未发现其他的无头尸首,而戏志才被带离陈留郡城时所走的路线亦是只有飞行才能够实现的路线,如此的确可以判断,刘协与王莽头在杀害戏志才的过程中只是一个搬运工,动手的另有其人。 荀彧么? 现在就他的嫌疑最大,但吴良想不出荀彧会有什么合理的动机。 需知戏志才与荀彧关系其实不错,当年戏志才能够为曹老板效力,便是荀彧引荐的结果,说起来甚至可以算是荀彧的门生。 “那会是谁?” 曹老板追问道。 “这我可就说不上来了,前些日子我兵败之后逃出安邑,刘协便派王莽头前来教我藏身于陈留附近伺机而动,我心知吴太史的瓬人军驻扎于紧邻陈留的雍丘,而他又是雍丘候,心想如此灯下黑倒是个不错的去处,于是便提前赶了过来,寻得一处隐秘的溶洞隐居。” 吕布说道,“这些日子,我与我的人除了偶尔乔装外出购置物资,几乎从未离开过溶洞,全靠王莽头带来一些消息……这么说吧,直到王莽头昨日凌晨忽然将戏志才的首级送来,我才知道戏志才死了,在此之前我并未听到任何风声。” “刘协为何将戏志才的首级送来你这里?” 曹老板接着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只教我暂时保管这颗首级,并未说多余的话,而我也并未多想,心中还有一些高兴。” 吕布十分诚实的说道,“毕竟戏志才是你的左膀右臂,他都如此轻易的死了,那么吴太史作为你的另一条手臂恐怕也活不长久,而一旦你双臂尽废,实力必将大打折扣,如此我才有再次翻身的机会。” 听到这里,吴良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主动走上前来对曹老板施礼道:“明公,我有一个问题需要插问。” “嗯。” 曹老板微微颔首退到了一边,不过他的眉头却始终紧紧锁着,似是还在消化吕布方才交代的那些情况。 “吕布,我回到雍丘之后,麾下兵士便向我汇报了几件怪事。” 吴良看向吕布,正色问道,“首先是县内发现一具无头女尸,接着又有四名屯民莫名失踪,而后又有三个稚童撞上了一个能够将脑袋扭转到背后的怪人,这些事情皆是你从安邑逃脱不久之后发生的,那时你应该已经到了雍丘,这些事情可与你有关?” “我的确杀过一个女子。” 吕布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道,“那还是我初入雍丘的时候,因为对此地还不熟悉,再加上连日来日夜兼程,携带的粮饷已经用尽,为了果腹我们便趁着夜色潜入了一所民宅,原本打算偷些粮食便尽快离开,免得被人发现,不成想出门时却迎面遇上了那个女子,那女子好生泼辣,见到我们便劈头盖脸的骂了上来,还要前往瓬人军驻地告发,教瓬人军前来捉拿我们,我不得已只得拧去了她的脑袋将其灭口,不过事后为了避免暴露行踪,我还特意命人挖坑将这具女尸掩埋了起来,怎会被你们发现?” “至于其余的事,则一概与我无关,一人做事一人当,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我没有必要推卸。”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吕布一脸坦然,全然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在这乱世之中,他与麾下的兵士以前烧杀抢掠杀过的人不计其数,从未有人敢来追究,如今区区一个寡妇的性命,在他心中甚至不如路旁的草芥。 “如此说来,那具女尸极有可能有人故意刨出教瓬人军发现?” 吴良也不去深究其他的事情,只凝神分析那具无头女尸。 “?” 听到这话,吕布的面色也是瞬间阴沉下来。 是啊! 我们明明掩埋好了那具女尸,又怎会莫名暴露出来被瓬人军发现? 如此想着,吕布下意识的问道:“会不会是野狗、野兽所为?” “不可能!” 吴良矢口否认道,“瓬人军将那具无头女尸收殓了起来,直到我回来亲自查看过后才命人安葬,那具女尸身上除了尸斑与些许腐烂的迹象之外,并没有任何野狗或野兽啃噬过的痕迹。” “但那时除了我与麾下亲信之外,便只有被我易通贷道此处的王莽头知道此事,难道……” 吕布的表情忽然变得异常愤怒起来,“难道刘协也要弃我?!自董卓之后,我为他办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做出那么多牺牲,他竟也要弃我?!” 第六百九十二章 许多人的忌日(4000) “……” 见吕布总算明白了这一茬,吴良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而后向其投去一个极为明显的同情表情。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似吕布这种名声在外的飞将,最难以接受的便是这种情况之下敌人报以的同情,这简直比直接杀了他还要难受。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强到爆表。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吴良的表情自是刺痛了吕布的尊严,他当即一边剧烈的挣扎,一边欲盖弥彰的大声吼叫,“刘协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若是没有我,他直到现在还只是董卓手中的木偶,董卓教他往东他便不敢往西,他怎敢如此待我?就算到了现在,他依旧是曹操手中的木偶,他的境遇并未改变,就算真有弃我的想法,也还远远未到过河拆桥的时候,他不敢!因为没了我,他的处境也只会更加不妙!” “……” 看着歇斯底里的吕布,曹老板与曹纯都是微微摇头,他们也看得出来,吕布的表现越是过激,便越是说明他已经相信了这件事,不过是在企图骗过自己,也骗过旁人罢了。 然而吴良却并不配合吕布,接着又补充道:“知道我是如何找到你那藏身之所的么?不是通过起乩之术,而是王莽头将戏军师的头颅送去你那里时留下的血迹,那些血迹就像是有人可以留下的路标,虽然并不算明显,但只要细心一些便不难找到。” “住口!你不要再说了!啊啊啊!!!” 吕布终于彻底破防,嘶哑尖锐的声音几乎穿破这间这小屋的屋顶,震的灰尘簌簌而下。 与此同时,他挣扎的幅度亦是又增加了许多,甚至连带着那根控制他的石柱行动的石柱都出现了稍许松动。 “唰!” 曹老板下意识的下后退了一步,而曹纯则抽出了腰间佩剑严阵以待。 而吴良亦是默默的向后退却,同时将手伸进了腰间的一个布袋之内,布袋之中装的乃是百里香与孙业共同研制的“含沙射影”。 不过最终。 吕布的癫狂状态虽持续了好几分钟,但还是没能挣脱束缚,最后喘着粗气垂下脑袋陷入了沉默,似乎正在思考自己这糟糕透顶的人生。 吴良也不再出言刺激,只是默默的等待着。 其实说起来,献帝刘协究竟有没有摒弃吕布的意思,现在还不太好说。 至少仅仅只通过那具无头女尸的状况来做出判断的话,证据还非常不充分。 而王莽头将戏志才的头颅送去吕布那里留下的血迹,其实严格说起来也应该并非有意为之,毕竟那血迹出了城之后便已经很追寻,若非甄宓手下的狐仆众多可以进行地毯式搜索,并且它们的嗅觉还异于常人,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找到吕布的藏身之所。 所以…… 吴良只是根据现有的线索串联出了一个并不成熟的“事实”,以此来进一步攻击吕布的心理防线。 而对于吕布这种本就“心里有鬼”的人来说,哪怕是尚不成熟的“事实”,亦是可以轻而易举的令其陷入猜忌链之中……其实不仅仅是吕布,便是换了其他的人,也一样难以躲过猜忌链险境,这便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哪怕是吴良也不敢说自己就可以例外,他只能尽可能的避免与身边的人陷入这样的猜忌链。 “呼呼” 一时间,平房内静的可怕,只能听到吕布呼吸的声音。 他的嗓子八成已经因为方才那不顾一切的嘶吼出现了损伤,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一阵异响,仿佛有一口千年老痰卡在了嗓子眼里。 如此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曹公,我要与刘协当面对质,这是我最后的要求,只要你能够满足,从今往后我这条命便是你的,任你驱使!” 吕布竟还心有不甘,抬起头来用嘶哑的声音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 曹老板看了他一眼,却并未立刻作答。 “我的武艺曹公心中有数,曹公若是得到我真心相助,世间恐怕难有敌手,统一天下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吕布又用祈求的目光望向曹老板道。 听到这话,吴良不自觉的想起了如此时刻大耳贼刘备对曹老板说过的话:“明公不见布之事丁建阳及董太师乎!” 只要这句话说出来,在历史必然性的驱使下,吕布必死无疑。 但略微沉吟了一下之后,吴良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与吕布无冤无仇,甚至如今搞清楚了王莽头幕后之人的身份,就连此前在安邑城外的偷袭与典韦的负伤也与吕布没有了干系,实在没有必要如此落井下石。 最重要的是。 吴良觉得历史上曹老板将吕布斩首,绝对不会只是因为刘备在旁边所说的这句话。 主要还是曹老板自己的心意,吴良以己达人很容易便可以想象的到,似曹老板这般疑心重的人,安邑之事过后怎么可能再用吕布? 何况现在的吕布已经是光杆司令一个,他的兵马早已全部被曹老板所得,招降的价值其实已经变得非常低,再者吕布作为原吕布集团的首领,只怕那些原吕布集团的兵马对他多少还有些情谊,将他留下岂不是便等于将已经到手的兵马又还了回去么? 曹老板从来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因此吴良几乎可以笃定,吕布已经没有了活路,问题只是曹老板想要他什么时候死而已。 果然。 听了吕布的话,曹老板却并未接茬,而是在沉吟了片刻之后岔开话题道:“我想知道陈宫何在?他自兖州之变时便与你形影不离,为何这次却只见你而不见他,你应该知道他的下落吧?” “陈公台孤身一人去了淮南。” 吕布此刻有求于曹老板,亦是知无不言。 “淮南?” 曹老板一愣。 吴良心中亦是疑惑,不过稍微一思索,想到如今淮南是谁的地盘,他心中便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兵败之后,我的兵马皆被你俘获,刘协希望我来到陈留附近隐藏起来接应,而陈公台则认为不可坐以待毙,主动要求前往袁术处进行游说,请袁术借些兵马于我共同抗击曹公,才可借机东山再起,我觉得言之有理,便教他去了。” 吕布毫不避讳的说道。 “这……” 听了这话,吴良再一次同情的看向了吕布。 这个家伙……是真的可怜啊,像他这种一生不是在被骗被弃,便是在被骗被弃的路上的人,实在少有。 陈宫这哪里是为他借兵,分明便是弃他而去。 历史上有一件事便足以证明陈宫其实对吕布早有二心,并且与袁术关系十分密切,而说起这件事便又要说起已经被吴良见解害死了的吕布麾下的郝萌。 大概也就是在这一半年之间。 历史中的吕布集团发生了一次叛乱,兵变者正是郝萌,好在高顺与曹性二人一同杀到,合力将郝萌斩于马下,才平息了这场叛乱。 事后吕布问起此事,曹性回答:“郝萌是受到了袁术的鼓动而造反。” 吕布又问:“同谋有谁?” 于是曹性回答说陈宫正是同谋,当时陈宫坐在吕布旁边,脸发红,旁人都察觉到了,不过最终吕布因为陈宫是大将,并没有追究。 不过这件事是历史事件,如今还没有发生,再加上郝萌已经提前死了,也未必便会发生,因此就算吕布被骗被弃,也不是因为他警惕性太差太过天真,而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人太过复杂与险恶。 除此之外。 听到“袁术”二字,再联系眼下这个时间点,吴良猛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令天下震动的大事…… …… 曹老板最终也没有答应吕布的求情。 如此命人将吕布守好,曹老板带着吴良与曹纯回到了书房之内,这才正色看向吴良问道:“有才,如今我已擒获吕布的消息定是全城皆知,刘协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因此我决定立刻去见他,你以为如何?” “明公如此决定自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路,可惜末将对政事一窍不通,实在无法给出什么有用的意见。” 吴良十分谦虚的拱手施礼,却又说道,“不过刘协既是王莽头的幕后之人,只怕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内心已经慌乱,明公在这个时候前去见他,恐怕不需多言,只要摆出一些难看的脸色,刘协便会不打自招……不过末将想知道的是,明公此举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 “刘协既是王莽头的幕后之人,就算志才并非死于他手,王莽头也必然参与其中,因此刘协定然知道真凶的身份。” 曹老板铁着脸咬牙道,“如今刘协于我还有大用,我不能也不敢杀他,否则便要背负弑君之名,现在的我还背负不起,不过他必须将那真凶的身份交代于我,此事没得商量!” 曹老板果然是办大事的人。 哪怕在这个时候,他也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做出一些冲动的决定。 吴良心中感叹。 心说此事若是换成了他自己,恐怕就不会这么理智了,倘若这次死的人是典韦,又或是瓬人军中的其他人,吴良心知自己都没办法做到如此理智,管他什么天子不天子,弑君不弑君,只要是与此事有关的人,他定是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过这倒也无可厚非,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因此在做出一些决定的时候,对于“代价”的定义与取舍自然也不一样。 曹老板要办大事,这“代价”他便承受不起。 而吴良胸无大志,这“代价”在他看来便不痛不痒。 “若是如此,明公便不需有任何顾忌,大大方方与刘协当面对质便是,他自知理屈,只能妥协。” 吴良点头道。 “怕只怕那真凶的身份也不简单。” 曹老板的直觉亦是十分敏锐。 “明公的意思是……” 吴良心中微惊。 他心中虽早有怀疑的对象,但那都是建立在已有证据的基础上,而这些证据吴良并没有提前透露给曹老板,曹老板却像是已经觉察到了什么一般,这直觉的确可怕。 “此人能与刘协里应外合,便已经不可能是寻常身份,而你此前也说过,当晚志才有故意将卫士支开的意图,若此事成立,那么志才必是与那人关系密切,并且见面谈论的一定是不可告人的大事。” 曹老板眉头微蹙,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谈成了,志才便安然无恙;谈不成,真凶便只能杀死志才灭口……有才,你是个聪明人,你认为这应该是一件什么样的事?” “明公的意思是……针对你的政变?” 吴良恍然大悟道,“此事刘协知道,真凶知道,戏军师与真凶见面之后也知道了,接着他便被灭了口,而整个陈留郡城内,有资格被如此密谋的人,便只有明公一人!” 该不会是“衣带诏”也提前了吧? 并且参与的人也发生了改变? 毕竟现在刘备根本就不在这里,他亦是“衣带诏”事件的主角之一。 而若是如此,真凶或许只有一人,但参与此事的人可就多了。 那么接下来朝堂之间必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曹老板可不是什么善茬,历史上只要是参与了“衣带诏”事件的人,事后统统被曹老板住了九族,就连已经嫁给刘协的董贵人也未能幸免……须知那时董贵人可还怀有身孕,刘协在旁苦苦哀求,也不曾令曹老板心软。 这一刻,吴良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狭隘了。 他不似曹老板一般胸怀天下,也从未参与过政治斗争,因此从始至终都只将这件事当做了一次偶发的个人事件,并未上升至整个朝堂。 “正是!” 曹老板目露凶光,“子和,你速速集结虎豹骑,并派人通知元让,命他接管陈留守军,再派人去通知子脩,教他将羽林护卫给我看好了,我要面见天子!” “有才,你回去带上王莽头随我一同前往,今日怕便是许多人的忌日!” 第六百九十三章 臣夜观星象(4000) 半个时辰后。 曹老板已身披甲胄全副武装,这绝不是去面见天子的架势,而是准备上战场的架势。 虎豹骑亦早已集结完毕,这本就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重甲骑兵部队,此刻就连半张脸都用黑色的皮甲遮了起来,只露出一双闪烁着凶光的眼睛,看起来既强大又威风,光是往那一杵便已经足以吓退大多数杂兵部队。 这才是虎豹骑的完全体。 上一次在安邑,虎豹骑到底是仓促应战,装备便没有如此全面,看起来也没有现在这般气势。 吴良携带王莽头赶到的时候,看到虎豹骑的风采亦是颇为震撼,仿佛正在观看一场史诗级战役电影的画面,na都动了起来,有一种胸中热血正在沸腾的感觉。 “明公,王莽头在此。” 来到曹老板面前施了一礼,吴良指着端在典韦手中的一个盯死了的木匣子对曹老板说道。 “有才,你需知道,朝堂之上任何人我都可以杀,却唯独刘协现在还不能死。” 曹老板微微颔首,接着看向吴良正色说道,“而目前为止,我们能够确定对真凶身份一清二楚的人便只有献帝,我完全可以想象,稍后我与刘协当面对质时,他定会百般抵赖死不认账……这便是我带你一同前去面见于他的缘故,除了杀他,我允许你使用任何手段,务必令他将真相和盘托出。” “……” 吴良闻言微微愣住。 任何手段是什么手段? 难道像对待其他人一样严刑逼供?又或是说出些惨绝人寰的酷刑恫吓与他?还是当着众人的面与他搞一处离间心理计? 曹老板可真是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啊。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 怪只怪吴良平时审问犯人时手段层出不穷,而且无往而不利,非但在曹禀、曹昂、曹纯等人面前都有显露,刚才审问吕布的时候还在曹老板面前露了一手,以至于曹老板竟对他有如此信心。 最主要献帝与此前的那些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曹老板也说了,刘协现在还不能杀,当然也不能严刑逼供或是使用酷刑恫吓,毕竟人家身上还挂着一个“天子”的身份。 离间计貌似也用不了。 因为目前他手中就只有一个吕布,而从吕布方才的口供来分析,他其实不过是一个对内幕知之甚少的边缘人物,恐怕根本就唬不住刘协…… “怎么?你也没有信心?” 见吴良并未立刻应承下来,曹老板微微蹙眉道。 “不瞒明公,目前掌握在我们手中的信息还十分有限,我的确没有信心一定能够令刘协就范。” 吴良拱手说道。 “那便尽力而为吧。” 曹老板倒也并未勉强,沉吟了片刻,眼中的杀意渐浓了起来,冷声说道,“倘若刘协不识抬举,便莫要怪我拿他身旁的人开刀,我虽不能杀他,但那些个贵人、宦官、臣子却未必不能杀,我倒要看看他是否能够撑得住!” 说着话,曹老板又回头对曹纯说道:“子和,你提前找些人来对好口供,不需证据,不需在意破绽,只需命这些人一口咬定那些与刘协有关的人意图谋反便是,其余的我自会处置!” “诺!” 曹纯应了一声便去照办。 “……” 而吴良听到曹老板的后招顿时为刘协捏了一把汗。 自然不是同情刘协,也不是于心不忍,而是为曹老板的“义气”所折服。 他这么一搞便可名正言顺的拿人,杀不杀是一回事,先带回去审问再说,至于如何审问,又要审问多久,那便是曹老板说了算了,而且任何时候说起来,这些人有谋反的嫌疑,此举自然也是在保护刘协,简直不要太流氓。 不过这么做便没有副作用么? 当然有! 曹老板在士族阶层中的名声本来就不太好,如今才刚刚将献帝迎回陈留,政治地位还不稳固,便立刻以武力清洗献帝身边的贵人、宦官与臣子,并且还是在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这必将令他“挟天子以令不臣”的效果大打折扣,同样会落人口实,反倒令自己成为人们口中的“不臣”。 “不臣”如何挟天子以令“不臣”? 当年的董卓难道不比曹老板现在的势力更大? 结局又是如何?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拉拢一批士族的同时,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打压另外一小批士族,如此支持曹老板的士族便才逐渐增加,最终达到权倾朝野的目的,同时也不会引起过多的非议。 历史上的曹老板便是这么做的。 他迎了献帝之后,先是以献帝的名义将许多士族封作列侯,给足了他们好处,在得到大部分士族的支持之后,才陆续除去了献帝身边的几名亲信官员,从而由大将军转为司空,初步实现了总揽大权的目标。 而这还是第一小步而已,接下来曹老板依旧走得十分稳健。 他又陆续开始征召那些自董卓之后便弃官退隐的名门望族,将他们重新请回来入朝为官,并给与他们不错的待遇,进一步获得更多的支持与话语权,其中就包括吴良不久之前刚刚造访过的司马家。 此举非但为曹老板收买了更多的人心,也使得这个朝廷更像是一个天下归心的朝廷,下达的政令自然也更有权威。 如此才能够达到“挟天子以令不臣”的效果,否则若是全天下人皆道献帝便是曹老板的傀儡,而献帝下达的诏书便全都是曹老板的意思,那自然不会有人当一回事,自然也没有任何效力,如何“以令不臣”? 外人只知曹老板打赢了官渡之战,如此才彻底确立了自己在中原的霸主地位。 却不知历史上曹老板在朝廷中的这波运营的重要性其实一点都不亚于官渡之战,如此一直到官渡之战彻底打完,袁绍的几个儿子也全部被灭之后,时机才终于成熟,曹老板才终于真正露出了獠牙,在文武百官的“支持”下废弃了三公制度,自领大汉丞相一职,正式走到了台前…… 所以曹老板的成功、曹魏的成功,其实是有其必然性的,曹老板明里暗里其实做了很多事情,而每一件事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没有犯任何严重错误。 也是因此。 吴良才能够想明白为何曹老板会首先想着要他用言语逼刘协就范,而不是一开始就使出如此雷厉手段。 果然。 不待吴良开口,曹老板便又露出一抹苦笑说道:“此举乃是下下之策,若是志才还在世,必定以死相谏劝阻于我,可如今志才惨死,我若不能替他手刃真凶,如何配得上他这些年的忠心侍奉?因此哪怕明知不可为,我也非为不可……就像你此前说过的那句话:人生在世,总有那么几件教人无法顾忌得失、只能奋不顾身的事情!” “明公……” 听了这话,吴良竟莫名有些感动。 他如今虽身在曹营,但其实每每看到事态发展,皆是以冷静、理智的上帝视角视之,说白了他当初选择依附曹老板,也并非是因为曹老板是什么明主,而是知道历史上曹老板就是是笑到最后的人,省力省心可以放心的打酱油,并且当初他已经身在曹营,可供选择的余地不多。 但这一刻。 吴良仿佛才刚刚认识曹老板,才终于产生了一些归属感。 他看得出来,曹老板这番话是真心的,因为他的确为了给戏志才复仇而将个人得失放到了次位,这才是真实的曹老板,而并非史书上那个并不立体的枭雄。 吴良虽不敢说自己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曹老板也会似对待戏志才这般待他,但为这样的主公办事,心里就是要安稳许多…… “明公,我明白了,此行我定当尽力而为,令那刘协不得不就范,明公这下下之策便暂时搁置吧,我想若是戏军师泉下有知,恐怕也不希望明公如此兴师动众!” 吴良拱手说道。 …… 临时皇宫之内。 刘协坐在主位之上,虽然看起来还算是淡定,但私下右腿却在不受控制的抖动,他的确已经开始心虚了。 尤其是见到曹老板披挂戴甲的模样,甚至有些心慌。 而在刘协的旁边则立着一个熟悉的面孔,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最近才刚刚晋升上来的侍中荀彧,陪同刘协出席重要场合本就是侍中的职责,倒也无可厚非。 至于其他的官员。 则统统被曹老板驱离到了堂外,也算是给刘协留了一些余地。 这种情况下,曹老板依旧行过了君臣之礼之后,才抬起头来看向献帝刘协,大声说道:“陛下,逆贼吕布已被我擒住,汉室的传代之宝王莽头也已落入我手,臣今日前来正是为了将这宝物归还陛下。” 说完这番话,曹老板冲吴良微微颔首。 吴良则很是配合的与典韦一同上前撬开了个那个钉死的木匣,将此刻依旧裹在“困仙球”中的王莽头提溜了出来。 不过为了防止刘协立刻做些什么,典韦依旧拎着网兜没有放手。 “不愧是曹将军,如此汉室传代之宝便再次聚首,这预示着汉室将再次复兴,曹将军当居首功,吾愿拜曹将军为司空,并领司隶校尉一职,统中都官徒隶行监察百官之事,请曹将军莫要推辞!” 刘协当即起身又给曹老板提了官职。 司空已是三公之一,而这司隶校尉也不简单,麾下可令一千两百名“中都官徒隶”所组成的武装部队,负责监督京师和京城周边地方的官员,虽然不能先斩后奏,但却可以先抓了人再向天子禀报,由天子亲自定罪。 此举显然是在向曹老板公开示好,希望曹老板不要继续追究此事。 “谢陛下。” 曹老板施礼拜谢,却又冷眼看向刘协开口说道,“陛下,臣还有一事需要禀报,就在前日夜里谏大夫戏志才在家中被人杀害,臣命人追查两日,终于在擒获逆贼吕布之后有了一些头绪。” “哦?竟有此事?” 刘协面露疑色,蹙眉问道,“曹公既然查到了一些头绪,不知可曾确定真凶是谁?” “臣正要请教陛下,希望陛下指点迷津!” 曹老板终于不再与刘协打马虎眼,也不再行君臣之礼,而是挺起胸膛死死的盯着刘协,无形中向刘协施加压力。 “这……” 刘协却是还在装傻,面露难色道,“曹公这可为吾出了个难题,吾居于深宫之中耳目闭塞,若非曹公说起尚且不知竟有此事,如何能够指点曹公?不过吾倒以为,曹公智谋过人手段雷利,以曹公的本事,捉住真凶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此事还是要曹公多多费心啊。” “……” 闻得此言,曹老板脸上已经浮现出了一丝明显的怒意,而这也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此事非同小可,不使些非常手段,刘协断然不可能轻易就范。 也就在这个时候。 吴良终于主动站了出来,对刘协施了一礼道:“陛下,臣还有一件大事禀报。” 刘协正巴不得有人将这个话题岔开,自是连忙又看向吴良,正色说道:“吴太史请讲。” “陛下,臣最近夜观星象掐指推算,不成想竟算出一件惊天大事,此事只怕是要动摇大汉的根基,陛下需提前做好应对。” 吴良却并不着急将事情说出来,而是不紧不慢的铺垫了起来,关子卖的非常足。 闻得此言,刘协自是越发好奇,连忙催促起来:“究竟何事,吴太史快快道来。” 而曹老板亦是一脸疑惑的看向了吴良。 这个家伙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只教吴良想办法逼迫刘协就范,并没有教他顾左右而言他,如今吴良这么一扯,倒将逼问真凶的事给淡化了。 另外。 曹老板心中也是十分好奇,吴良如此吊人胃口,究竟要说一件什么大事,而且还是动摇大汉根基的大事? “?” 就连献帝旁边的荀彧亦是心中惊疑,原本低垂的眼眸不自觉的抬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吴良。 第六百九十四章 以退为进(4000) 谁都不知道吴良将会说出什么样的大事,只是一脸好奇的望着他。 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之中,吴良终于张开嘴巴不紧不慢的道:“淮南一带有人恐怕不日将会称帝。” 称帝??? 听着这两个字,在场众人皆是面露惊色,接着很快便又变为了疑色。 怎么可能? 就算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割据,汉室朝廷的政令早已起不到太大的约束,以至于献帝刘协这个天子大多数时候也只是挂了个身份。 但这个身份却不是谁想取代便能够取代的。 除非他死了,或是被废了,否则任何人的称帝行为都名不正言不顺,此举只会迎来天下士族的不满,为天下诸侯所不齿,终将成为众矢之的,因此这绝对是最愚蠢的行为。 君不见当年董卓虽权倾朝野手握重兵,但只是废少帝而立献帝,便已经引来了诸多诸侯的联合讨伐。 而在场众人更清楚的是。 现在,尤其是淮南一带,绝对没有任何一股势力能够与当年的董卓比肩,因此若是有人擅自称帝,根本就是在作死。 “淮南一带……” 荀彧根据吴良给出的提示沉吟片刻,很快便锁定了一个人物,下意识的问道,“吴太史,你说的那个人,该不会是袁术袁公路吧?” “正是此人。” 吴良面不改色的道,“我还算出他即将奉传国玉玺建都寿春,建号仲氏,置九江郡为淮南尹,自此便不再是大汉臣民,而是对陛下视而不见的真龙天子。” 这些信息皆来自于吴良所知的真实历史。 此前审问吕布的时候,得知陈宫声称要去向袁术借兵助吕布东山再起,因此独自一人前往淮南,吴良便已经想到了这件事。 确实已经到了时候。 历史上袁术就是在得知献帝逃出长安遭遇李傕、郭汜所部追杀无处安身之后,认为汉室的气数已尽,而他的时机已经到了,于是不久之后便强行奉传国玉玺称帝。 当然,正如众人不肯相信的那般,这的确是一个十分愚蠢的举动。 不久之后便接连遭遇了孙策、吕布、刘备、曹老板等诸多实力的联合攻伐,很快便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不得不写信向自己一直以来都瞧不上的袁绍求救,并答应将帝号归于袁绍,袁绍欣然接受,可惜他们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袁绍的救兵频频受阻难以施展。 最终,袁术建立的“仲氏”王朝仅仅只坚持了两年,便已山穷水尽,而袁术最后也呕血斗余而死。 所以吴良比任何人都清楚。 袁术称帝就在近期,而陈宫前往淮南恐怕也并非是为吕布借兵,他只是像其他人一样抛弃了吕布,前去投奔了早已暗中勾连的袁术,也可以说是转进时间前去“朝圣”了。 “……” 见吴良说的如此详尽,众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其实众人心中还有许多驳斥吴良的话,非但刘协、荀彧有,就连曹老板、曹纯也有,只是大家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早已没有一个人是那种有话便要立刻说出口的直肠子。 他们沉默,只是在消化吴良爆出的“大事”,考虑清楚之后再决定是否开口,如何开口。 尤其是曹老板。 他还在同时思索吴良忽然爆出此事的目的何在。 这件事虽表面上看起来与他今日前来面见刘协的目的并没有丝毫联系,但曹老板有很清楚,吴良不是那种说话不过脑子的人,因此其中一定有他暂时还没有想明白的目的。 然而吴良却并不闲着,接着又对刘协说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天下不可能有两个天子,稍有不慎便是国将不国,到时最难自处的恐怕便是陛下,臣说明此事也是希望陛下提前做好准备,万不可掉以轻心,否则汉室只怕难以为继。” “这……” 刘协闻言明显有些六神无主,虽然这件事暂时还没有定论,但却的确是一件足以动摇他这天子之位的大事。 而他就算再有心机,也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 再加上手中又没有实际兵权,便等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一旁的荀彧见状,立刻又将话茬接了过去,蹙眉问道:“吴太史,不知此事你究竟有几成把握?” “若无十成把握,我又怎敢惊动圣驾?” 吴良胸有成竹的反问。 “那么除了夜观星象所看到的预兆,你是否还有其他的证据佐证此事?” 荀彧又问。 “此事不需要佐证,只需稍微等待一些时日,这天大的消息定会天下皆知,而且……请恕小臣直言,如今陛下尚且自顾不暇,自然也顾及不了远在淮南的事情,小臣说出此事虽希望陛下提前做好准备,却也知道陛下根本无力阻止,只能使陛下不日收到消息时不会太过惊讶罢了。” 吴良很不给献帝留面子的说道。 反正献帝也早知道他是曹老板的人,戏志才能够遭遇不测,他肯定也早已上了献帝的暗杀名单……屡次造访于他、这次终于被他在自家捕获的王莽头就是证据。 因此吴良也并不怕说话难听得罪了献帝,如今真心保他的人只有曹老板,坚定不移的站在曹老板这边就对了。 “……” 刘协听到这话则是一脸无奈,因为吴良说的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而荀彧却依旧有些微词,正色看向吴良说道:“吴太史,你虽然懂得一些异术,但却从未上过朝堂,需知朝堂乃是议事论政的严肃之地,这种没有根据的无稽之谈并不在议事的范畴之内。” 你说的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这就是荀彧想要表达的意思,此刻他虽没有公然站到曹老板的对立面,但对吴良却是已经表现出了一些不太明显的敌意,至少就刚才这一会,他便在句句驳斥与反对吴良,并且看向他的目光一时有些轻视。 这自然越发加深了吴良对的怀疑,只是依旧没有直接的证据。 “荀侍中所言极是。” 吴良却是笑呵呵的施了一礼,又对刘协说道,“陛下,小臣对当今天下局势还有一些不太成熟的看法,希望借此机会向陛下说明,或许能够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也正好请荀侍中指点一二。” “吴太史请说。” 刘协正有些心神不宁,便鬼使神差的准了。 “小臣以为,陛下如今正处于危机四伏的境地,也应提前做好准备。” 吴良接着又道,“此次陛下返回洛阳,途中遭遇西凉军李傕、郭汜所部追击,随行臣子十不存一,若陛下再落入李傕、郭汜手中,汉室定然难以为继。此乃来自西方的第一重威胁。” “小臣还听说,袁绍曾欲立汉室宗亲刘虞为帝,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而不久之前,曹将军还曾将截获袁绍的亲笔密信送与陛下过目,此次陛下返回洛阳,袁绍非但不率兵前来勤王,竟还暗中派人前来刺杀陛下,陛下若是落入袁绍手中,只怕非但皇位不保,性命亦是堪忧。此乃来自北方的第二重威胁。” “如今小臣又算出袁术不日将于淮南称帝,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天下自然也容不下两个天子,因此袁术一旦称帝,陛下便必将成为袁术的眼中钉肉中刺,陛下一日不死,袁术便一日名不正言不顺。此乃来自南方的第三重威胁。” “西、北、南……陛下如今已被群狼环伺,落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而谁若是此刻依旧力保陛下,便必将一同承受来自三方的压力,而这三方又皆是各路诸侯之中的佼佼者,难呐……” 说到这里,吴良终是有些不忍的看向了刘协,接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封诏书与太史令的印绶,双手捧着言辞凿凿的道:“小臣乃是贪生怕死之徒,因此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准许小臣还乡隐居,给小臣一条生路吧!” “???” 见吴良竟是如此表现,就连曹老板都吃了一大惊,表示完全搞不清楚这货究竟在做些什么。 曹纯亦是十分意外的看向吴良。 吴太史今天究竟哪里不对劲,句句都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说,行为举止还极为反常……吴太史,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一眨眼,我立即命虎豹骑救你。 “这……” 刘协更是彻底被吴良搞迷糊了,整个人变得心神不宁。 照吴良这么说,他的前途完全就是一片黑暗,而且随时朝不保夕,如果没有一方势力力保他,他已是必死无疑的死局。 “请陛下恩准!” 吴良再次拱起手来恳求,说着话,他还又看向了曹老板,正色说道,“将军,你对小人有知遇之恩,小人永远不会忘记,如今将军虽已有了傲视群雄的资本,但袁术一旦称帝,而将军还将陛下奉为正主的话,那么环伺陛下的群狼,便也是环伺于你的群狼,同时面对三方强敌,将军的处境同样十分危险。” “不知你对此有何见解?” 曹老板似乎略微意会到了吴良的计谋,于是配合着他说道。 “小人以为,将军应尽快将陛下与随行的臣工送回雒阳,若是将军想要尽忠,大可以出资为陛下修缮雒阳皇宫,为陛下送去衣食补给,却万万不能将陛下继续留在自己身边,更不能轻易出兵力保,非但如此,还应尽量与陛下划清关系。” 吴良继续说道,“如此将军才能够在这乱局之中保存实力潜心壮大,待有朝一日将军足够强大,有能力尽数铲除这些逆贼之时,再命人寻找流落在外的汉室宗亲重建大汉亦是不迟,如此亦是为大汉尽忠,为百姓请命,算是曲线救国的卧薪尝胆之计,小人认为怎么也强过以卵击石的愚忠。” “那陛下……” 曹老板此刻终于完全明白了吴良的意图,原来这竟是一招以退为进的妙计,于是立刻面露为难之色更加配合的道。 现在刘协最怕什么? 最怕的就是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势力拥护他,曹老板直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此前刚到安邑时的情景,那时刘协与随行的贵人、宦官、臣工几乎已经到了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程度,吃的都是些十分粗糙的粟米粥,一碗粥便能够吐出十几颗石子。 直到曹老板到达之后,才终于为他提供了充足的物资,刘协与随行的贵人、宦官、臣工才终于吃上了细粮。 也正是因为有曹老板大军镇场,已经因为争夺权力而出现不和的董承、杨奉、韩暹等勤王部队才不得不消停了下来,使得刘协终于过上了比较安稳的日子。 可以说,刘协现在能够享受的一切,都来源于曹老板,虽然曹老板也是心怀鬼胎,但真正不希望刘协出什么意外的,也是曹老板。 此事历史上已有公论。 有不少历史研究者都认同这个事实:曹老板一生对不住的人不计其数,却唯独不包括献帝刘协。 该不会有人当真以为刘协是什么天命所归,光凭一个天子名头,就能让天下群雄臣服,拱手让出权柄,否则就是不忠反贼吧? 袁绍不会! 袁术不会! 李傕、郭汜之流更不会! 他们非但不会,还巴不得刘协快些死去,如此他们才可名正言顺的实现自己的宏图大业。 而目前除了这三方势力,也就只剩下曹老板还有些实力,还需要刘协,还想让他活着,想要借他的天子招牌做一些事情。 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曹老板前往安邑将几乎已经沦为乞丐的刘协接了回来,不但让他衣食丰裕,还给他重新搭建了一个朝廷的架子,便不会有后来那些对刘协完全漠视的各路诸侯名义上继续臣服朝廷,更不会有人前来进贡,使得他继续享有天子的威严。 若非曹老板,刘协非但无法享有这些,恐怕根本就不可能像史书中那般享天年、终考命。 所以刘协与曹老板之间的关系,本就应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和则共赢,分则两伤。 可惜曹老板明白,刘协却还并不明白。 吴良则正在想办法教刘协尽快明白。 第六百九十五章 军中无戏言(4100) 此时此刻,非但刘协开始六神无主。 便是一旁的荀彧心中也是忐忑了起来。 其实此前吴良在并州传信回来使得曹老板得知献帝已经逃出长安时,对于是否前去勤王曹营内部便经过了激烈的讨论。 曹老板自然是倾向迎接献帝的,而曹营内部的诸多谋士武将却并不赞成,他们认为目前曹老板根基不稳,而献帝又是个烫手山芋,贸然迎回恐怕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曹老板应当像其他的诸侯一样对按兵不动。 当然。 这其实只是台面上的说法,后世史学家特别分析过这些反对者的心理,其实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最主要担心的便是曹老板迎回献帝之后,原本曹老板这个“主公”就降级成了献帝之下的臣工,而曹老板降级,他们这些个曹老板的属下自然也要一同降级,再加上他们许多人都不是出身名门望族,在特别看重家世与资历的朝廷之中,他们根本就排不上号,因此很难在朝廷中得到满意的官职。 说白了这就是“凤尾”与“鸡头”的抉择,而在这乱世之中,很多人都想做个“鸡头”,而不是寂寂无名的“凤尾”。 非但曹老板这边如此。 其实袁绍的下属、袁术的下属都有着相同的心理,袁绍便曾屡次被下属劝称帝,袁术亦是被下属鼓动做了称帝的作死行为。 甚至哪怕是如今根本上不得台面的刘备,历史上亦是在一众臣工的鼓动下称帝,比曹丕和孙权都要早,此事还是诸葛亮提的建议,因为当时刘备占据蜀地推行了一系列的发展政策,可惜许多政策实施起来都遇到了阻碍,以至于许多人渐渐对他失去了信心,再这样的情势之下,为了稳住这些人的心,唯有称帝给予这些人官职上的实惠,才能够维持这些人的信心。 而在这些人中。 荀彧则是力谏曹老板迎回献帝的人,这符合曹老板的政治目标,同时荀彧又是曹老板最信得过的人之一,于是总算是排除众意,坚持前往安邑迎接献帝。 而现在。 经过吴良这么一劝,曹老板眼看着已经动摇起来,极有可能真将献帝送回雒阳不管不顾,荀彧自然开始忐忑,很快就沉不住气了……当然这其中可能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缘故。 “将军。” 荀彧当即上前一步对曹老板施了一礼,开口劝道,“将军莫要听吴太史危言耸听,当年董卓还在的时候,将军便首先倡导义兵勤王,哪怕后来因为兖州纷扰战乱,将军不能远赴关右,却还是分派将领,冒险与朝廷通使节,虽挽救国难于朝廷之外,而心无时不系于王室,这是将军诚扶天下的一贯志向,正所谓‘奉主上以从人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雄杰,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将军此刻又怎能因一人妄言便半途而废,岂不是坏了心中大义?” “但若袁术果真称帝,我便三面强敌环伺,恐怕唯有投海一途可走了。” 曹老板已经领悟到了吴良的以退为进之计,自然越发认定吴良是自己人,反倒是此刻说出这番话来的荀彧,倒叫曹老板心中有些怀疑了,自然不可能轻易听他。 “此事还只是吴太史的推断,并无事实依据如何能够作数,怎可因此便作出决断?” 荀彧反问,接着又看向吴良言辞凿凿的道,“要我来评判此事,我便不能认同吴太史的推断,我敢断言袁术绝对不敢称帝,无论是时机还是实力,他都还远远达不到,此刻贸然称帝只会引来众怒成为众矢之的,除非袁术的头脑坏掉了,身边的谋士死绝了,此事便断然不可能发生!” “荀侍中说的不错,正常来讲应是如此,不过世事难料,何况荀侍中恐怕是误会了,这并未是我推断出来的结果,而是星象显示出来的征兆,即是天意,不可不信。” 吴良却笑呵呵的说道,并不似荀彧那般针锋相对。 曹老板闻言果断站在了吴良这边,沉吟了片刻之后,有些为难的说道:“有才善起乩之术,时常能够洞悉未来之事,而且所言之事无一错漏,有才既然如此说了,我不得不防范于未然……” “不若再等等!” 荀彧连忙又道,“倘若袁术近期果真称帝,陈留距离雒阳不过几百里,往返也就是几日的路程,将军到时再做出决断亦是不迟!” “……” 曹老板看向荀彧的目光渐冷。 时至此刻,只要是个长了眼睛的人便可看出荀彧的反常。 他似乎已经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忘却了他是曹营一员,是曹老板最信任的谋士之一,他正在不遗余力的维护着献帝刘协,又像是在不停的抢刘协的话,仿佛生怕刘协顶不住吴良的以退为进之计,最终作出妥协,说出不该说的话一般。 难道荀彧也与志才的死有关? 曹老板的心思本就很重,此刻已经产生了这样的怀疑。 在这之前,曹老板真心一丝一毫都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毕竟戏志才乃是由荀彧亲自举荐给他,并且两人的关系无论公私一直都相当不错,曹老板实在无法怀疑荀彧。 但现在。 曹老板与吴良只是在施计向刘协逼问真凶的下落,眼看刘协已经块承受不住的时候,荀彧却忽然表现的如此殷切与主动,甚至当着曹老板的面与吴良针锋相对,言语之中还有些贬低的意思……没有比这更值得怀疑的反应了! 但若果真与荀彧有关,又当如何? 曹老板心中犯了难。 与其他人不同,荀彧对于曹老板而言,亦是一个不能轻易动手的人物。 且不说他这几年在曹营之中立下了多少人尽皆知的功劳,乃是首屈一指的功臣,但就说他在诸多士族中的影响力,便已经不容小觑。 他此前为曹老板推荐的那些人才,便都来自各大士族,而这还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这些人都可以算是荀彧的门生,倘若曹老板对荀彧动手,必将引起这些人的反应,同时也难免令一些如今正为曹老板效命的谋士与将领心生顾虑,甚至是寒心……这影响不可谓不大。 最重要的是。 曹老板完全想不通荀彧参与此事的理由,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是已至此,此事更是非要查明不可,否则曹老板夜里便再也没有办法安睡,因为若荀彧果真与此事有关,那便说明此刻曹营的根基正在遭遇侵蚀,这对于曹老板而言,自是最需要提防的事情。 如此沉吟了许久,直到荀彧默默的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曹老板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看向献帝说道:“我意已决,明日便送陛下返回雒阳,待有朝一日我有了守护陛下的能力,再亲自前去勤王!” “曹公……” 一听这话,刘协顿时急的面色惨白,连忙起身想要与曹老板说些什么。 “我愿立下军令状!” 荀彧却是立刻又打断了刘协,将话茬抢过去,大声说道,“将军,我愿立下军令状,我确信袁术绝不敢称帝,将军完全不必因此坏了大义……将军可以派人前去寿春查探,倘若袁术近期果真有称帝的意图,如今定然已经开始准备,如此大事自是一探便可探出,如果能够证实此事,我愿承受军法!” “军中无戏言!” 曹老板低沉着声音喝道。 “军中无戏言!” 荀彧应了下来。 “此事请陛下做个见证,更应立即将此事昭告文武百官,如此日后还报方可服众!” 曹老板立刻又对献帝施礼道。 这便是曹老板真正的杀招,他这是要借刀杀人,倘若荀彧果真与戏志才之死有关,那么献帝便会从见证人变为介错人,到时曹老板完全可以仅以这个军令状便将荀彧解决,甚至可以借此逼迫刘协下令动手,反而与曹老板无关。 当然。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曹老板对吴良的“夜观星象”有绝对信心的基础上,倘若吴良胡说八道,曹老板便是自取其辱了。 “……” 刘协则不敢立刻认下,而是有些犹豫的看向了荀彧。 结果荀彧却又看向了吴良,接着说道,“不过倘若能够证明袁术并没有称帝的意图,那么吴太史便有妖言惑众、混淆视听之罪,也应承受军法!” “凭什么?” 吴良不喜欢打赌,更不愿意遂了荀彧的激将法,于是笑了起来,“我不过是正常参与朝堂议事,难道陛下的朝堂之上已经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了么?倒是荀侍中的表现令人费解,朝堂议事难免政见不合,有些分歧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荀侍中却要用性命来担保自己的政见,还要将我的性命一起扯上,如此未免也太霸道了些吧?” 他怂了! 果然是诈! 见吴良推脱着不肯立下军令状,荀彧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心里立刻安稳了一些,面色一改也是露出一抹笑意,施礼说道:“吴太史误会了,朝堂自是说话的地方,怪只怪老臣性子急了一些,如此一争辩便克制不住,请吴太史莫要放在心上,吴太史若是不愿立这军令状,那不立便是。” 而吴良如此反应反倒又令曹老板有些不自信了,下意识的看向吴良,难道这货果然是在胡说八道么? 这些人个个都是狐狸,真心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 最终这次“逼宫”就这么以换了一个“军令状”的结果收场了。 刘协到底还是应下了“见证人”的身份,并且遂了曹老板的意思,命人将这件事昭告文武百官。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曹老板心中想要的还是天下,而不是一时之快。 如此离开这个临时皇宫。 曹老板立刻将吴良叫到了身边,蹙眉问道:“有才,那袁术称帝的事……” “明公安心,十拿九稳。” 吴良神色淡然的道。 “还剩下一个不稳呢?” 曹老板不满的道。 吴良无奈的道:“末将只是引用这个成语,并没有什么不稳,要不末将换一种说法,十拿十稳。” “这又是你通过那乩术得来的消息?” 曹老板这才点了点头,有忍不住问道。 “自然不是,乩术不过是一种招魂术而已,怎能看出如此大事,其实是从昨日逃难至庸丘的一个难民口中得知的消息,我已经过反复确认,断然不会出错。” 吴良果断扯谎,他可不想给曹老板树立一个无所不能的形象,否则曹老板便不得不防着他一些了。 “嗯。” 曹老板微微颔首,忽然压低了声音,与他附耳说道,“通过方才在朝堂之上的表现,我已经开始怀疑荀彧,只是始终想不通他究竟为何如此……” “或许是因为忠心的人不同,因此立场便也不同?” 吴良不动声色的提示道。 “……” 曹老板随即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才终于又与他说道,“与你说句心里话吧,此刻我又希望袁术称帝的事是假的,又希望是真的,进退两难的反倒变成了我……” …… 与此同时。 “这可如何是好啊?” 刘协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身子,除了荀彧谁都不曾注意到,就刚才那么一会,他的背心便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荀彧却是一脸自信的道:“陛下不必忧心,方才臣已试过吴良,他不肯立下军令状,便足以说明此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他不过是在诈唬陛下罢了。” “但哪怕此事子虚乌有,曹孟德依旧可以将吾送去雒阳不管不顾,到时吾手中既无兵又无粮,且不说李傕、郭汜、袁绍等人的威胁,便是没有他们,朝廷恐怕也难以为继。” 刘协苦着脸说道。 “再请陛下安心。” 荀彧又道,“陛下需要曹孟德,曹孟德又何尝不需要陛下?臣对曹孟德的底细一清二楚,他如今虽声势不小,但与袁绍相比还相差甚远,甚至就是与李傕、郭汜等人相比,恐怕都难有胜算,如此情势之下,曹孟德断然不会轻易放弃陛下……而今之际最应担心的其实是那个吴良,此人诡计多端狡猾异常,曹孟德能有今日的声势他才是最大的功臣,不过臣早已想好了令曹孟德不得不将其除掉的办法!” 第六百九十六章 他国使者(为【墨染星夜】老板加更) “臣曾以往日情谊为陛下拉拢戏志才,哪知戏志才不念旧情,为了防止他将此事告知曹孟德,臣只有杀人灭口,如此曹孟德已经失了一臂。” “倘若吴良再不能为他所用,曹孟德必将大受打击。” “而与此同时,陛下则大力封赏曹营将士,臣四下奔走对他们诱之以利,相信过不了多久便能够将他们拉拢过来,届时陛下麾下便拥有了王师,可亲自攻伐天下不臣,大汉重回盛世指日可待。” “如今最大的问题则是,经过刚才的事,曹孟德定是已经察觉到了臣的转变,就算他暂时不能拿陛下与臣如何,自此许多事情恐怕也已经到了明面上,以至于原本计划的事情,恐怕也需要从长计议了。” “不过请陛下放心,臣在曹营之中仍有许多亲信之人,依旧可以在暗中做出许多安排,这是曹孟德想防也防不住的。” 荀彧胸有成竹的道。 他已经不装了,主要是装不下去了,只能决定开始跟曹老板明牌暗牌一起打。 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也是出乎了他的预料,如果不是吴良横插一杠,他原本完全不需要这么早暴露,反正曹老板也不能拿献帝怎样,而他则可以继续在暗中帮助献帝蚕食曹老板的势力,待曹老板察觉过来的时候,一切便都已经晚了。 当然。 若是由吴良来评判荀彧的计划,吴良便只会摇头发笑。 因为历史已经证明,荀彧的计划是注定不可能成功的,现在他连戏志才这个门生都拉拢不过来,其他人便是那么好拉拢的么? 这已经充分说明了曹老板的人格魅力,不管某些做法是否有刻意拉拢人心的意图,都不可否认他对麾下将士都是真的好,教人甘愿为其卖命。 就像发生这次戏志才的事情,曹老板便有“奋不顾身一次”的想法,至少吴良听过之后便深受感动。 最重要的是。 曹老板的曹营还是个家族企业,重要的职务一直都掌握在曹家与夏侯家的人手中,即便荀彧能够拉拢到一些人,也都是一些无法触及核心的人,只怕很难成事。 因此荀彧怕是有些过于乐观了…… 而在历史上,荀彧便一直没有暴露,一直到了十几年后反对曹老板晋爵国公时,才终于引起了曹老板的不满,将其困在军中,又故意命人在送饭的时候送去了空无一物的食盒,最终使其被迫服毒自尽。 历史上戏志才也是在这段时间死亡,虽然没有详细记载死因,但吴良可以确定,荀彧肯定就是在这时候便开始暗中运作此事。 那么也就是说,荀彧这所谓的“计划”一连暗中实施了十多年,最终依旧是个无疾而终的结果。 只不过当局者迷。 荀彧此刻注定无法想到这些,还在一门心思的匡扶汉室,因为他没有吴良那“早知道”的本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 而有些路一旦踏上去,便再也不能回头,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 …… 前往寿春暗中打探的人曹老板已经派了出去。 而戏志才的尸首则依旧没有出殡下葬,曹老板誓要擒得真凶为戏志才陪葬,令他在黄泉路上走的安心。 吴良自然也暂时清闲了下来。 不过他并未掉以轻心,依旧命瓬人军加强戒备,因为在真凶伏法之前,很有可能殊死一搏,而且目标极有可能便是他,哪怕到时候给他来个极限一换一,吃亏的也是他。 至于与曹旎的婚事。 曹老板现在自始没有心情提及,吴良也顺理成章的将上门提亲的日子延后,哪怕曹老板的家眷这几日已经到了陈留。 就这样。 十天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随着十多只飞奴自南方陆续飞入陈留城内,这件事情也终于要迎来一个了结了。 当天,曹老板便带着曹纯进入了临时皇宫。 这一次他并没有带上吴良。 待吴良收到相关消息的时候,才知曹老板并没有因军令状对其执行军法,而是由献帝将荀彧封做了光绿大夫,并且领了军师祭酒一职,派到夏侯惇军中随军出谋划策…… 曹老板最终还是选择了冷处理。 哪怕军令状的事情已经通过献帝的诏书搞的满朝皆知,而且曹老板既然已经确定了袁术即将称帝的事,哪怕他不进行宣传,等到袁术正式称帝的那一天,此事也必将震惊天下。 “荀彧要提前死了……” 吴良叹了口气道。 接下来曹老板一定会将荀彧严密控制起来,就像历史上的做法一样,并不动手杀他,却要他无地自容忧虑而死。 这无疑是最好的做法。 既体现出曹老板的仁爱,又可避免刺激那些与荀彧有关的士族与将士,曹老板总是能够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至于献帝刘协。 吴良虽然最后并不在现场,但也能够想象他当时面对曹老板时的无助,经过此事,他一定很长时间都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只能老老实实的做好这个傀儡了。 至于谁是真凶。 吴良心中自有猜测,既然曹老板选择不继续追究,甚至都没有声张,并且还没有带他参与,吴良自然也不会傻到非要前去向曹老板追问,有些事情做到心中有数就行,表面上还是要难得糊涂。 再至于吕布。 吴良只知道那日在曹老板府上审问过后,便再也没有见过…… 与此同时。 曹老板已经开始着手筹备戏志才的出殡仪式,许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 这便足以证明,曹老板已经找到了真凶。 如此一来。 吴良自然也可以安心下来,因为他始终在担心,真凶的下一个目标便是他,如今曹老板找到了真凶,自己自然也就安全了…… …… 戏志才的葬礼筹备工作并不需要吴良插手。 吴良心知葬礼过后,他与曹旎的婚事还是无法躲过,于是该准备的聘礼还是得准备,好在有瓬人军帮忙,还有如今商路越来越畅通的王庆协助,倒也费不了什么力气。 结果他还没有准备好。 戏志才也还没有出殡的时候,曹纯便又上门来请吴良了。 “子和兄,可知明公召我所为何事?” 跟在曹纯屁股后头,吴良好奇的问道。 “叫我叔父……” 曹纯与吴良熟了之后,已经开始不遗余力的占吴良便宜,就这么两句话的机会都不放过。 “行行行,子和叔,满意了吧?” 吴良翻着白眼妥协。 “勉强满意。” 曹纯小人得志的一笑,这才说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有几个他国使者前来向我国进贡,孟德哥哥分身乏术,又不愿献帝一人处置此事,因此请你过去帮忙接待一下。” 第六百九十七章 邪马台国(4000) “他国使者?” 吴良微微一愣,心说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他国使者前来进贡? 一些临近大汉的国家,无论大小基本上都已经知道大汉陷入战乱,汉室朝廷亦是朝不保夕的消息,因此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不小心将战火引到自己的国土上,又或是正在伺机而动,希望找到机会能够从这乱局之中得到一些好处,甚至有些国家还想伺机屯兵部分大汉的国土,怎会主动跑来向汉室朝廷进贡? 何况曹老板将献帝迎来陈留还不足一个月的功夫,这个时代消息传播速度的十分缓慢,交通手段亦是十分落后。 而陈留又在大汉疆域的腹地,无论是东南西北哪个方向的“他国”想要来到这里几乎都得横跨万里,再加上如今群雄割据,需要通过许多被不同的人控制的区域,其中的艰辛与风险自不必说,便是一帆风顺的赶路,最近的恐怕也需要一连走上几个月的功夫,远一些的走上一年都不在话下。 这种事在历史上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天朝自古以来便是东亚地区的老牌霸主,麾下属国数不胜数,全都受到过天朝文化的辐射与恩惠,而一些偏远地区的属国,真就是头一年前去朝贡的使团还没有返回,次年前去朝贡的使团便已经要出发了,否则肯定赶不上趟。 据此,吴良自是不得不怀疑一下曹纯口中的“他国使者”的身份,他们怎么就能在曹老板才将献帝迎来陈留不足一个月的时候前来进贡,这合理么? 这不合理! “只是这些人自称的罢了,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身份,孟德哥哥教你前去接待,也是希望你能够验证一下他们的身份。” 曹纯笑了笑说道,“你也不必太过上心,孟德哥哥说了,就算他们真是使者,也只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国罢了,脸面上过得去、不损我国大体即可。” 原来曹老板也对他们的身份有所怀疑,这才是他派曹纯来请吴良操办此事的真正原因…… 当然,这也说明对方的确是个“不入流的小国”。 倘若是个能够对如今大汉战局产生一些影响,哪怕只是一丢丢影响的国家,曹老板也一定会亲自前去接见,顺便与其结下深厚的友谊,从而实现“远交近攻”的战略安排……吴良懂曹老板,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他非常擅长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哪怕是曾经有杀子之仇的不共戴天之人。 而曹老板将此事推给吴良,则一定是这个小国连“远交”的价值都没有,并且还不仅仅是短期内没有,长期也没什么价值。 “明白了。” 如此推测着,吴良微微颔首。 “不过我倒觉得他们八成是真的使者,因为他们的确与汉人有着一些不同之处,说起话来味道也是十分古怪,至少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汉人。” 曹纯接着又道。 此前吴良一直认为曹纯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就像典韦那样一切都在手底下见真章,但如今熟络起来之后他才发现,这个家伙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而且很喜欢与人交流,很喜欢发表自己的意见。 就像现在这样,曹纯的话便有些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基本上全告诉了吴良。 “……” 吴良闻言心中又好奇起来,刚想开口询问这些使者与汉人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 曹纯却又已经接着上面的话继续说道:“不过也不好说,因为他们的穿戴与处境看起来还不如那些随处可见的流民,一个个衣衫褴楼、面黄肌瘦不说,整个队伍中竟连一匹代步的马或是一头拉货的驴都没有,一个国家的使者可是一个国家的脸面,就算是再不济该撑的脸面总还是要撑的,怎么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吧?反正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使者,想都不曾想过。” 如此说着话。 不知不觉中吴良与曹纯已经来到了临时皇宫。 得了,也不用再向曹纯询问这些使者与汉人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了,直接进去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便是。 吴良果然没有再追问下去,抬脚便要进入临时皇宫的院子。 “这边。” 曹纯却是叫住了他,径直将他带到了临时皇宫旁边的一处宅子,这才说道,“孟德哥哥命我先将他们安排在了此处,待你确认过身份之后,他们才有资格面见天子,这也是在保障天子的人身安全。” …… 这处宅院门口与院内皆有羽林护卫守护。 不过如今的羽林护卫军虽名义上依旧是献帝的亲卫军,人员却全都是由曹昂挑选与统领,一方面是在保护献帝的人身安全,另一方面也起到了监视献帝的作用。 “奇力童!” 进入院内,曹纯立刻敞开嗓子叫出了一个发音古怪的名字,大声说道,“天子使者前来见你,还不速速出来迎接!” 下一刻。 西面屋子便相起了“塔塔塔”的走路声音,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楼的男子慌慌张张的从里面跑了出来。 这名男子的个子有点低,大概也就不到一米五出头的模样,而且看起来十分瘦弱,不过两个腮帮子却是鼓鼓囊囊的,嘴唇与胡子上面沾染着不少油渍与肉渣,只见他很是费力的强行将口中的东西咽了下去,接着又用那脏的发亮的破袖子在嘴上胡乱摸了一把,便已经来到了吴良面前。 “邪马台国女王特封大夫奇力童参见天子使者,有失远迎请天子使者多多包涵!” 说着强调古怪的话,这名男子已经拱手躬身拜了下去,而且躬的很深,拱起的手几乎已经快要碰到了脚,这是大礼。 毕竟此人是一国使者,而吴良则是天子使者,虽然两国实力不同,但他与吴良却是同级,按照汉朝的礼仪,同级官员见礼时只须拱手即可,实在没有必要行如此大礼。 不过如今这已经不是重点。 重点是“邪马台国”! “邪马台国”这个国名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十分陌生,但吴良却早在史书中有所涉猎,这正是倭国的一个原始国家,最早出现在《汉书》之中。 需知这个时候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倭国都没有成册的史书,就算是后世倭国的考古学家,也需要在《汉书》中寻找相关的记载来推测他们的历史,正式这个时代倭国便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文明。 至于奇力童的“大夫”一职,在倭国其实就是专门访问别国的使者,与后世的外交官差不多。 “见过奇力童大夫。” 吴良并未躬身,只是拱手还了一礼,这才问道,“不知奇力童大夫此行可带有邪马台国女王的公文?” 其实现在吴良已经相信了奇力童的身份。 因为虽然这个时代生产力有限,大部分汉人的身高也不过后世,但男子的平均身高也在一米六左右,尤其是中原一带还要略高一些。 而似奇力童这种身高的男子虽并非没有,但却是少数,至少在中原肯定处于身高鄙视链的最下游。 说到这就不得不说,早在汉朝就已经有了身高鄙视链。 至少据吴良这几年的了解所知,这时候的“帅”除了要有一脸漂亮的髯须之外,最常被人提及的便是身高,身高七尺是帅哥的最低水平,如此才配得上“伟美”二字……像曹老板那样的,就从来没有被人与“美”字联系在一起,关键当然不是有点黑,而是身高不够。 再至于奇力童为何会说汉语,吴良倒是一点都不一样。 因为历史记载,倭国其实早在光武帝刘秀时期,也就是东汉刚刚建立的时候便已经派使者来到了天朝,并且见到了光武帝刘秀。 为此光武帝还赐给了倭国一方金印,金印上刻有“汉委奴国王”五个篆字。 这方金印还在17八4年于倭国九州福冈一带被两个农民发现出土,此印一处便立刻在倭国考古界引起了轰动与热议。 但当那些倭国的考古专家与学者看到金印上的自己内容之后,立刻便开始质疑这方金印。 起初他们强词夺理,强行“推测”这方金印并不是赐给倭国的,而是赐给“倭国极南界”的一个根本代表不了倭国的小“奴国”。 接着他们发现这种说法有些说不通,甚至有些可笑。 于是便又立刻开始怀疑这方金印的真伪,提出这方金印乃是出自倭国的江户时代,出于某种他们也不知道的目的伪造而成。 这一切都是因为天朝文化对倭国影响深远,他们太了解天朝文化了。 因此他们知道,“汉委奴国王”的“委”字在汉朝便通“倭”字;他们也知道“倭”在汉朝不但有“矮小、粗鄙”的意思,还有“归顺、顺从”的意思;至于那个“奴”字,他们则更加明白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 要让他们承认这方金印是汉朝封赏给日本,这当然是一件非常打击“民族自尊心”的事情。 可是令这些倭国的考古专家与学者没想到的是: 天朝的老祖宗素来有写“日记”的习惯! 此事正式的记载了史书之中。 《后汉书》的原话是:“(建武中元)二年,倭奴国奉贡朝贺……光武赐以印绶。” 同时史书中还记载了倭国前来进贡的部分细节。 与其他的属国不同,那时的倭国前来进贡,带来的都是一些人牲与鱼片,鱼片自然很好理解,而人牲其实便是奴隶,一些个子不高又瘦又弱的奴隶,就算其他的属国肯定也没有天朝地大物博物资丰盛,但就倭国的进贡与其他属国比较起来,依旧是十分的不入眼。 因此有学者认为,光武帝赐给他们这方金印未必便一定是故意所为,但因为倭国进贡的东西实在不入眼,再加上那时天朝与倭国的交流极少,以至于光武帝便将他们当做了一个新归顺而来的不需放在心上的属国,随随便便赐这么一个名字而已。 “……” 倭国考古专家与学者集体失声。 感觉上似乎是在认真解释这件事的样子,依据与推论也合情合理,甚至很好的将光武帝赐印时的想法圆了过去,但为什么感觉更加受辱了呢? …… “有!有的!” 奇力童连连点着头,接着回身向屋子里面喊了一声,“呼!快将女王盖有金印的公文拿来给天子使者过目!” “唉!” 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接着一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姑娘光着脚从里面跑了出来,手中正拿着一卷只有十几根竹片组成的简牍。 不过见到吴良与曹纯之后,姑娘明显表现的有些怯生,就连脚步都收敛了一些,如此来到奇力童身边便立刻躲到了他身后,而后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简牍交了出来。 值得一提的是。 这姑娘的个子虽然也不高,但站在奇力童旁边却将奇力童比了下去。 并不是因为她力童高,而是女孩比较显个,哪怕与奇力童相差不大,看起来依旧觉得要略了一些。 另外。 这姑娘亦是蓬头垢面满嘴油污,说真的如果不是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吴良最多也就看在她比较可怜的份上,将她领去庸丘县分上一片田地种地去。 “天子使者,这便是女王的公文,请过目。” 奇力童又躬下了身子,双手捧着简牍递到了吴良面前。 吴良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 公文内容用的也是篆体,总共也就四十几个字,只是行文手法很是凌乱,看起来就像是刚学写字的稚童画出来的一般,并且里面还有两个错字,不过结合上下文与那两个错字的大体笔迹,倒也能看出究竟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邪马台国尊敬大汉朝廷,命奇力童等人携带供奉前来觐见…… 在这卷公文的落款处,则该有一个红色的方形印记。 其中“汉”字最大,整整占据了两个字的面积。 后面四个字则呈“田”字均匀排列,依照汉朝的阅读习惯,依次是“委奴国王”四字。 没错了! 面前的人就是倭国使者! 第六百九十八章 卑弥呼(为【墨染星夜】老板加更) 确切的说,应该是邪马台国的使者。 因为据吴良所知,现在的倭国其实还处于部落社会结构之下,邪马台国也只是一个联盟,由三十多个小国(部落)组合而成,统一了倭国九州北方的大部分区域,算是这个时代倭国最强大的势力。 而在倭国的南方,则盘踞着一个叫做“狗奴国”的势力。 这个势力素来与邪马台国不和,双方不断发生冲突,消耗着倭国本就不堪一击的国力。 此事在曹魏时期的史书中便有记载: 魏明帝曹睿时期,邪马台国女王遣使来访表达忠心,后被被曹睿封做了亲魏倭王,在这期间,使者还向曹睿说明了倭国的形式,请求曹睿公开支持帮助他们。 曹睿也的确给了邪马台国女王面子,非但赏赐了邪马台国女王一枚紫绶金印,还赏赐了包括铜镜百枚在内的礼物若干。 并且曹睿还派出使者携带檄文前去调停,可惜狗奴国并不理会。 因为狗奴国也已经找好了靠山,他们主动派出使者与吴国交好,大有将倭国的内部战争变成天朝代理人战争的趋势…… 而随着三国时代结束,晋朝顺利灭掉了蜀、吴两国一统天下,邪马台国与狗奴就从中国的史书中失去了踪影。 这可难为了倭国后世的史学专家与学者。 因为天朝忽然不写日记,倭国自己又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导致倭国的历史自此出现了很长时间的断层,没有办法继续追祖寻根。 “我代表陛下欢迎你们的到来。” 重新将那公文卷起,吴良亦是露出了一脸的笑意,开口问道,“不过我十分好奇,你们来到此处非但要漂洋过海,还要行走上万里路,这一路你们究竟走了多长时间?” “不瞒使者,我们出海时,也是冬季。” 奇力童露出一脸的苦笑,随即却又是一脸的庆幸,“此行虽然困难重重,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还是找到了天子陛下……尤其是最近几月,我们已经陷入了绝望,我们先是到了长安,那时我们已经没有了任何食物,只能沿途跟随流亡的民众一起挖草根吃野草,原本以外到了长安见到天子之后,我们的生活便会改善,可是谁知那时的长安却正在发生战争,城内几乎成了一片废墟。” 他说的应是献帝出逃之前,李傕与郭汜所部为了争夺权力相攻时的情景,历史记载那时长安城内死者万数,长安城几乎变成一片废墟。 “我们经过多方打听,才知天子已经悄然离开了长安,打算回到雒阳,于是我们又连忙追赶过来,结果等到了雒阳的时候,看到的却依旧是一片废墟,天子根本就没有回到雒阳,而是中途辗转去了一个叫做安邑的地方。” “于是我们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安邑,可等到了安邑时,却才知道天子已经离开,接下来究竟要去什么地方谁也说不出来。” “我几乎快要崩溃,就坐在安邑城下哭了起来,我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再这么下去,我们恐怕还没有见到天子,便要全部饿死累死在路上,而且……请恕在下失礼,我也不知道现在的天子陛下,究竟还算不算女王命我们此行前来参拜的大汉天子。” “好在几天之后又有消息传来,原来天子陛下被接到了陈留,并且终于定居了下来。” “于是我重整旗鼓,几乎是下了必死的决心,立即带着使团向陈留赶来,如此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 说到这里,奇力童眼中已经饱含泪水,身后的那个姑娘甚至轻声啜泣了起来,可见这一路究竟经历了多少困难。 更别说在这战乱之中,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一方势力扣押或是杀死,这简直就是一场亡命之旅。 “你们辛苦了。” 吴良同情的看了他们一眼,接着又问,“我看公文上写道你们此行供携带千斤干鱼与百名人牲献给陛下?” “……” 奇力童的脸顿时垮了下来,眼中的泪水也倒吸了回去。 “怎么?” 吴良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使者恕罪,干鱼已经被我们在途中……吃完……若非如此,在下只怕早已饿死在了路上。” 奇力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尴尬到无地自容的道。 果然。 吴良一点也不意外,接着又问:“那百名人牲呢?” “……” 奇力童的表情更加尴尬,喉咙涌动了半天才极为艰难的说道,“途中饿死了大半……还有一些趁我不备逃了……还有一些试图逃跑被我察觉,处死了……非但是那些人牲,便是随行的护卫亦是死的死逃的逃……如今除了我与呼,便只有三名护卫活着来到了这里。” “所以你们这进贡……” 吴良深表同情,却又莫名想笑。 真不是他没有同情心,说真的,若是吴良提前知道他们遭遇,没准儿还会专程送去些物资进行救助,毕竟这么多人活活饿死,这件事怎么说起来都不应该想笑。 但不远万里跑来进贡。 进贡的干鱼呢? 吃了。 进贡的人牲呢? 跑的跑了,死的死了。 所以这究竟进贡了个什么,若是换做吴良,半路上感觉不对劲,不说能不能回去复命吧,哪怕找个地方隐居,他也不会再来进贡了。 因为这样的进贡,真心有点费命。 “在下知道十分失礼,不过在下既然受到了女王的信任与嘱托,哪怕果然丧命于此,也定要完成任务,否则在下便不配为人。” 奇力童挺起瘦的连破烂衣服都撑不起来的胸膛,义正严词的道。 但吴良听着这番话,却感觉他像是在给某家快递公司打广告……于是又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们现在的女王应该是叫做卑弥呼吧?” “?” 奇力童听完先是一愣,而后一脸怪异的看向了身后的姑娘。 不是卑弥呼么? 吴良记得史书是这么记载的,难道还不到时候? 也对。 公元八年,也就是魏明帝曹睿在位的时候,邪马台国的女王是卑弥呼,那已经是40年后的事了,现在卑弥呼还真有可能不到上位的时候…… 不过……就豆麻袋! 吴良很快便注意到了奇力童的古怪表现,他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不是立刻回答或是纠正吴良,而是一脸惊异的去看那个姑娘? 吴良忽然想起了方才奇力童对那个姑娘的称呼。 “呼!” 他刚才好像是叫她“呼”来着! 当时吴良并没有多想什么,但现在结合奇力童的异常表现,吴良立刻便意识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情况。 难不成…… 第六百九十九章 高风亮节吴太史(4000) 据吴良所知,卑弥呼是一个极具神秘色彩的日本古代女性统治者。 《三国志》中记载,卑弥呼擅长用鬼神之事迷惑百姓,一生没有结婚没有结婚,只有弟弟辅佐朝政,并且卑弥呼为王以来从来没有外人能够见到她的面,只有千名仕女以及一名送伙食的男人出入宫闱。 而且记载中还特意提及,邪马台国此前其实一直都是一个男权政权,即是说历代国王都是男人。 只不过因为此前连续经历了几十年的战乱之后,该国的千疮百孔民不聊生,此时卑弥呼才忽然出现,并很快被拥立为女王,正式开始了她的统治…… 正当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不知天子使者是从何处听来的这个说法?” 奇力童已经将目光从那个年轻姑娘身上收了回来,而后躬身问道。 “这……” 吴良正在想应该如何解释这个问题。 曹纯却很合事宜的将话茬接了过去,正色对他说道:“看来我有必要为你介绍一下这位天子使者,他其实是我国最出神入化的异士,不必行万里路,只需夜观星象掐指推算便可知天下之事,因此他与你说什么话,问什么问题,你最好如实说明,否则可就莫怪天子使者怀疑你们的诚意了。” 要不怎么说曹纯能够成为虎豹骑首领,长期留在曹老板近前办事呢。 这就是眼力劲儿,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又或是该说什么样的话,这個家伙已经掌握到了精髓。 吴良当即在心中对曹纯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失礼。” 奇力童闻言连忙致歉,有些忌讳的避开了吴良的目光,正面回答道,“不瞒天子使者,我邪马台国的女王并不叫呼,而是叫做玉,另外,卑弥二字也并非女王的姓氏,在我国的语言之中,卑弥其实是王的尊称,在我国王已不是凡人,因此不再使用凡人的姓氏。” “嗯。” 吴良点了点头,很容易便接受了奇力童的说法。 因为在后世的倭国,皇族同样是没有姓氏的,也是同样的说法,看来这个习俗从这个时候起开始便已经在使用了。 另外还有一个吴良所知的历史细节也可以从侧面证实奇力童的说法。 因为《三国志》还记录了与邪马台国对立的狗奴国国王的相关信息,狗奴国国王是一名男性,他的名字便被记成了“卑弥弓呼”。 这个名字与“卑弥呼”只有一字之差。 以至于一度使得吴良以为这时候的倭国内乱也是各路亲王之间的内战,而历史上的天朝就经常发生这样的事,光是汉朝便有许多例子,总是一堆姓刘的亲王因为各种原因打作一团,其实打来打去都是自家亲戚。 除此之外,吴良又已经开始考虑另外一个问题。 还是据史书记载:“大约公元1八八年前后,倭国开始发生内乱。之后,各诸侯国共推邪马台国女王卑弥呼为女王,倭国就此分裂成了以邪马台国为首的北方势力,与以狗奴国为首的南方势力,不过也暂时安定下来。” 而奇力童的说法则与天朝史书中的记载出现了分歧。 现在邪马台国的女王叫做“卑弥玉”,而不是“卑弥呼”,这便是个值得追查一番的问题。 难道是汉朝对倭国的了解有限,以至于撰写史书时漏掉了其中一任女王? 还是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故意忽略掉了这个叫做“卑弥玉”的女王? 又或是…… 假如短时间内“卑弥呼”便会取代“卑弥玉”成为新的女王,可能也会出现类似的结果,因为历任统治者为了让自己的统治更加名正言顺,发动政变或是使用一些不太好的手段夺得政权之后,通常都会使出一些手段,尽可能的淡化或是抹黑前任统治者,从而使得自己的统治显得更加合法。 李世民就做过这样的事情,而那也被视作了天朝史官失节的重要转折点。 但问题是。 呼…… 吴良再一次看向了躲在奇力童身后的年轻女子。 她有可能是那个极具神秘色彩的女王卑弥呼,也有可能不是,仅仅只是名字上的巧合而已,目前还没有定论。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倘若吴良刚才问过的问题通过奇力童之口传到现任女王“卑弥女”的耳中,再搭配上方才曹纯对吴良的隆重介绍…… 吴良有理由推测,这个叫做“呼”的年轻女子,以及邪马台国国内其他叫做“呼”的女子,都极有可能受到清算,毕竟这个时代无论是统治者还是平民百信都十分迷信,何况还是比天朝更加落后与迷信的倭国,光是这么一个传闻就已经足以令许多人丧命。 而刚才奇力童看向那个姑娘时的古怪眼神。 便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如此想着,吴良当即笑呵呵的对奇力童说道:“奇力童大夫,你已经通过了我的考验,我当然知道邪马台国的女王叫做‘卑弥玉’,方才故意说错,不过是在误导你罢了,若你没有纠正于我,那么你便会被当做细作关押起来……希望奇力童大夫莫要介怀,你一路到此早已知道,如今我大汉亦在战乱之中,因此不得不谨防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接近天子。” “原来如此。” 奇力童这才将古怪的目光从那个姑娘身上收了回来,而后脸上亦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躬身对吴良说道,“天子使者此举亦是忠君之事,在下怎敢介怀。” “那行,如今已经证实了你的身份,你便准备一下稍后随我前去面见天子。” 吴良点头说道。 他相信奇力童不远万里前来进贡,绝对不止是进贡那么简单,肯定还奉了女王的命令对大汉有所请求。 而这请求自然要当面与大汉天子说明才符合礼仪。 吴良也懒得追问,反正无非就是请求大汉慷慨扶贫或是政治援助之类的事情,历史上他们也都是这些请求。 而对于现在的献帝刘协而言,他自己都得看曹老板的脸色,自是一样都没有办法满足。 至于曹老板愿不愿答应这些请求。 那也很不好说,毕竟虽然曹老板现在势力已经不小,但依旧面临许多超出了目前能力的挑战,八成是没有精力与财力为一个远在海外,对天朝局势没有任何影响,也没有丝毫值得实施远交近攻的小国。 “唯。” 奇力童躬身一拜。 身后的那个叫做“呼”的年轻姑娘亦是拜了下去。 “对了叔父。” 吴良又回头看向曹纯。 “……” 曹纯却是愣了几秒钟,这才终于反应过来,指着自己问道,“你在叫我?” 别看这个家伙最近总是拿辈分来调戏吴良,但他心里照样还是把吴良当做了同辈之人,因此吴良忽然这么叫他,反倒是他有些不适应了。 “还能有谁?” 吴良翻了个白眼。 “唉!唉唉!唉!我的好侄儿!” 曹纯顿时喜笑颜开,当即疯狂的占着吴良的便宜,一连答应了好几声才问道,“所为何事?” 以吴良的脸皮,自然根本不在意吃这点亏,接着正色说道:“他们这形象去面见天子很不合适,伱命人给他们弄点热水好好沐浴一番,再给他们送来两身衣物换上,咱们泱泱大国这点气度还是要有的,哪怕战乱之中亦要比他国强出许多。” “我这就教人去办。” 曹纯满口答应。 “那么这里便交给叔父了,我去隔壁将此事禀报天子。” 吴良点了点头,便迈开步子出门去了隔壁。 …… 此时的临时皇宫守备明显比平日严了不少。 经过此事,曹老板不可能不防着献帝,而献帝也不得不收敛一些,万一曹老板“寒心”之下真将他送回洛阳,他的好日子肯定就到头了。 不过这对吴良并没有什么影响。 因为现在曹昂是羽林护卫的统领,曹昂自然不会干涉吴良出入,何况他早就知道吴良是来干什么的。 如此一路畅通来到献帝的寝室。 虽然门是敞开着的,吴良依旧教门口的宦官进入通报了一声,得到献帝的准许才走了进去。 此事献帝刘协已经坐在了卧榻之上,不过从卧榻上那略显凌乱的被褥与发髻可以看出,他刚才应该是在休息。 “陛下,近日有几名邪马台国的使者前来觐见,臣已验明了他们的身份。” 吴良施礼说道。 “邪马台国?” 刘协面露疑色,显然从未听过这个国家的名字。 “不过是一个东海小国,陛下不必太过在意。” 吴良说道。 “倒也难得,如今大汉已经成了这副光景,竟还有小国派遣使者前来觐见。” 刘协叹了一口气,不胜唏嘘的道,“既然如此,吾稍微准备一下,便请吴太史将他们带进来吧。” “诺。” 吴良应了一声,便准备离去。 “吴太史……” 刘协却是忽然叫住了她,脸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如此犹豫了一下才又说道,“依照汉仪古典,有外国使者前来觐见,吾应设宴款待以示仁德,还需赠与礼物作为回礼,可如今……” 刘协的话只说了一半,那张略显白皙的脸已是通红一片,竟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他现在真的很尴尬。 吃的用的都是曹老板的,兵马也都是曹老板的,最近又刚刚与曹老板发生了那样的不愉快,使得曹老板损失了戏志才那样一条“手臂”。 而如今,依照汉仪古典设宴款待外国使者,还要赠与礼物,自然也同样需要曹老板支持。 刘协实在是难以开口,话能够说的这个份上,已经等于将天子的尊严放在地上摩擦了。 “陛下不必担忧此事,臣自会向大将军说明,一切皆会妥善安排。” 吴良笑了笑,拱手说道,“这其实并非陛下一人之时,而是我华夏民族泱泱大国的事,怎会教外人看了笑话?” “……” 听了这话,刘协有些意外的看向吴良,片刻之后终是面露感激之色,点头说道,“吴太史高风亮节,吾自愧不如。” “陛下谬赞,若没旁的事,臣便告退了。” 吴良施礼道。 “吴太史请留步。” 刘协却是忽然又叫住了吴良,接着竟压低了声音说道,“吴太史,听闻吕布乃是被你亲手擒获,当时也是由你亲自审问?” “陛下,臣不过是忠人之事罢了,臣只想平平安安过完此生,因此陛下所问之事,臣实在无可奉告。” 吴良的警惕性很高,并不愿与刘协有太多的交际,于是搪塞了一句便要离开。 “吴太史可从吕布身上搜出一方刚卯?” 刘协却并不在意,紧接着又追问道。 吴良总算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陛下究竟想说些什么?” “吴太史可知那方刚卯乃是王莽的遗物?” 刘协接着说道,“与王莽头一样,那刚卯同样并非俗物……吾并没有拉拢吴太史的意思,更没有离间吴太史与曹将军的意思,只是见吴太史乃是世间少见的异士,八成对这些异宝颇感兴趣,又见吴太史高风亮节明晰事理,因此甘愿将一些皇室秘密告知作为回报,反正吾此生只怕是难以有翻身之日了,而这些异宝到了吴太史手中,或许还能发挥一些作用,倒也不算埋没了。” “……” 吴良心动了。 他不可能不心动。 其实这次事件之后,虽然算是得到了圆满的解决,但其实仍有许多秘密并未解开,吴良的好奇心也并未得到满足。 只是受限于自己的身份与立场。 吴良知道自己不可能亲自来问刘协,就算问了刘协也未必愿意回答。 何况曹老板既然此前处理此事的时候没由带他,他自然也得识趣一些,太过主动反倒会给自己惹来一些麻烦。 至于吕布,曹老板更是直接将他雪藏了起来。 吴良现在都不确定吕布究竟是死了,还是依旧被所在曹府,又或是被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曹老板不说,他自然也不好说多问。 第七百章 秦之徐君(4000) “愿闻其详。” 如此想着,吴良倒也并不扭捏,当即对刘协施礼应道。 刘协是不是拉拢,是不是离间其实都无所谓,与其他人不同,吴良有着极为明确的目标,对权势利益又没什么野心,刘协的拉拢与离间基本不会起到任何作用,不过若是如此能够从刘协口中获悉汉室皇族的秘闻,吴良自然也不介意陪刘协多说几句话。 至于曹老板那边。 吴良也并不担心因为此事便陷入猜忌链陷阱,倘若刘协真有什么歪心思,吴良一点都不介意做个小人,提前去曹老板那里打个小报告,到时候便是刘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那刚卯其实是一方法印。” 刘协也不墨迹,直截了当的道,“吾虽从未用过,但汉室典籍中曾有记载,说那刚卯乃是王莽请来陆地神仙开光制作,因此具有神通,使其蘸朱砂印符烧之化水吞下,去三尸九虫,立竿见影,乃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因此才被汉室收藏至今。” “法印?” 这个答案的确令吴良有些意外。 因为汉朝的刚卯做出来都是当做腰间的配饰使用,传言只要佩戴在身上便能够起到辟邪驱恶的作用,因此刚卯的顶端才钻有一个小孔,为的就是方便穿绳佩戴。 可刘协现在却说这其实是一方法印,可以印符…… 而且使用方式还是印符烧之化水吞下? 这是吴良最嗤之以鼻的治病方式,尽管他早就已经接受了世上存在许多奇异道法的事实,但符水治病在他心中依旧属于不入流的低级骗术范畴。 就连于吉此前都亲口承认,他用符水为人治病就是在骗人,至于病人能不能痊愈,那根本不是他能够控制的,完全看病人自己的身体是否能够战胜病魔。 若是病人最终死了,那便是天意,又或是病人心不够诚; 若病人侥幸撑了过来,那便是他的功劳。 至于那三尸九虫。 便是道教对人体内部寄生虫的定义了。 其中三尸比较玄乎,说的乃是控制人类欲望的寄生虫,是欲望产生的根源,是毒害人体的邪魔,分为上、中、下三彭: 上尸名彭琚,居脑宫,好宝物; 中尸名彭瓒,居明堂,好五味; 下尸名彭矫,居腹胃,好色欲。 而九虫则就相对比较好理解了,分别是:伏虫、回虫、白虫、肉虫、肺虫、胃虫、鬲虫、赤虫、蜣虫。 这九种寄生虫都是现实存在的,后世原本也并不少见,只不过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卫生与医疗条件亦是好了许多,尤其是改革开放之后,发病率已经越来越低了,甚至许多发展水平较高的城市中,这些寄生虫已经绝迹。 但在东汉末年,这些寄生虫可都是偷走人们健康与生命的隐形杀手,有些一旦染上,与患上了绝症也差不多。 不过话说回来。 这玩意儿要是真能去三尸九虫,倒也的确有些用处,起码令吴良多了一个保命小技巧,有时还能顺手救一救人。 如此想着。 吴良已经将那方刚卯取了出来,有些疑惑的道:“这东西四面皆有篆文,若是用来印符,陛下可知应该用哪一面去印?” “……” 刘协闻言微微一愣,接着有些尴尬的道,“吾也不知,不过汉室典籍中的确有记载,光武帝在位时,阴皇后不知为何染上了肺虫,时常大咳不止难以喘气,于是光武帝便用此印印符烧之令其化水吞下,不出一刻,阴皇后便吐出许多浑水,浑水中有许多小虫蠕动,而在那之后,阴皇后便很快康复了……可惜当年董卓携吾逃出雒阳时,那汉室典籍与许多书籍都被他一把火焚毁殆尽,否则还可将那典籍寻出来供你查证,或许便能够找到详细记载。” “既然这刚卯有此功效,陛下为何要将此物赠予吕布?” 吴良沉吟片刻,忽然又问。 “为了收买此人,当年董卓携吾逃出雒阳,吕布便是看守,我欲收买于他却又身无长物,于是便顺手将此物送给了他,也是那时我便与他建立了联系,成为了他后来为我出手刺杀董卓的关键。” 刘协无奈的道,说到此处才忽然意识到这番话可能会给吴良造成一些误会,接着又特意解释道,“吾将此物的秘密告知吴太史,却并无收买之意……如今吾已经想明白了,其实并非曹将军需要吾,而是吾更需要曹将军,就算长安之变再来一回,曹将军被刺身亡,吾也不过是从他手中辗转到旁人手中罢了,其实什么都不曾改变。” “那王莽头呢?” 吴良并不在意,接着又好奇的问道。 刘协摇了摇头,苦笑道:“此物吾已经送给了曹将军,吴太史不必多问,吾也不会多说,如此对你我二人皆是好事。” 原来如此。 曹老板现在成了王莽头的所有者,那么刘协定然也已经将操控王莽头的办法教给了他,如此看来,刘协与曹老板的确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至少短时间内将会进入一段“蜜月期”,暗中的勾心斗角也将暂时告一段落。 这对曹老板来说的确是最好的结果。 如今内部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曹老板自然也可以腾出手来解决外部问题,一方面重新组建具有一定影响力的朝廷,一方面应对外部即将面临的威胁。 “陛下所言极是。” 吴良也不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道,“陛下还有什么要与臣说的么?” “没有了。” 刘协摇头。 “既然如此,臣便先退下了。” 吴良施了一礼向房外退去。 一边走着,他已经开始思索如何探求刚卯的正确使用方式的问题,既然刘协说了这样的话,他便有必要验证一番。 对了,察木王子! 恐怕又要用到察木王子的阴阳眼了。 此前吴良已经将“刚卯”拿给他看过,他已经证明张善并未说谎,这玩意儿的确是一件法器。 只可惜究竟有什么作用他们却说不清楚,而如今吕布又被曹老板控制雪藏,这几天曹老板一直很忙,吴良也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曹老板添乱,于是只能暂时搁置。 结果没想到刘协却在这个时候献上了一记助攻,倒也算是一个意外收获。 既然刘协说了这玩意儿可以印符驱虫。 吴良便可以使用排除法加以验证,只需将此印的每一面都印出一张符纸,也可以几面组合来印,直到印出的符纸出现了察木王子能够看出的异象,便说明已经找到了正确的使用方法…… …… 半个时辰后。 再次回到临时王宫,已是吴良、刘协、奇力童与那个叫做“呼”的姑娘一同会面。 除此之外,曹昂与十多名正式官员也在堂内陪同,毕竟这算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流,总归还是要提升一些规格的。 而吴良则是已经多看了那个叫做“呼”的姑娘好几眼。 不得不承认,这姑娘洗白白了之后,居然还有那么点好看。 一双眸子清澈透亮,鹅蛋脸上的皮肤白里透红,丝毫不像是刚刚经受了一整年风吹日晒的模样,尤其是方才还在住处的时候头发还未干透,发梢贴着白皙的皮肤,颇有那么点出水芙蓉的感觉。 这个姑娘在使团中的身份只怕是不简单呐。 通过这些细节,吴良心中得出了这样的推测。 毕竟邪马台国使团的人牲已经全部饿死或是逃走,就连随行的护卫都死得只剩下了三人,而这姑娘却活得好好的,并且此前除了脏一些之外,看来途中还得到了很好的呵护,因此皮肤才能保持这样的状态。 另外还有一个细节。 她可以与大夫奇力童在一个房间内吃饭,而那三名仅剩的护卫此前则被安排到了其他地方,这也能够说明一些问题。 “邪马台国大夫奇力童,奉卑弥玉女王之命前来参见天子陛下!” 见到刘协,与此前见吴良不同,奇力童立刻双膝跪在地上施以大礼,“请天子陛下恕臣之罪,臣历经千险来到此处,虽带来了卑弥玉女王的心意,但却在途中遭遇战乱,以至于遗失了邪马台国向天子陛下进贡的贡品,臣罪该万死!” 呼跟在奇力童身后,亦是连忙跪下施礼,埋着头不敢出声。 “奇力童大夫快快请起,此乃大汉非臣之人的罪过,如何能够怪罪到你头上,勿虑。” 刘协如此说着话,对身旁的宦官点了点头。 宦官会意连忙走上前去将奇力童与那姑娘一同搀扶了起来,奇力童又躬身道:“谢天子陛下。” “不必多礼,吾已命人设下晚宴,今夜为诸位接风洗尘。” 刘协笑了笑,颇为威仪的说道,“奇力童大夫亦不必拘谨,先请落座罢,如今距离晚宴还有两个时辰,正好你也与吾说说邪马台国的情况,如果吾不曾记错的话,上一次倭国派出使者前来大汉觐见,应该还是建武中元二年,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唯。” 奇力童应了一声总算抬起头来,与那个姑娘在宦官的指引下坐了下来,这才继续说道,“确是如此,那时光武皇帝陛下还曾赐予倭国一尊金印,而这金印之后便像大汉的传国玉玺一般,唯有历任国王才能持有,才会受到各方势力的承认,我国百姓皆认为是这尊金印给了倭国一百多年的安定。” “不过自十几年前起,情况发生了改变。” “这尊金印忽然不知所踪,各方势力便不再听命国王,为了寻找金印与各自的利益互相攻杀,如此经过多年战争之后,倭国已经分裂成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国家,每个国家都各自为政,其中以我邪马台国国力最为强盛,逐渐有三十余国与我国结成联盟占据北方的九州。” “而南方诸国则以狗奴国为尊,我国与狗奴国经过几年战争,最终形成了如今两方对峙的局面,不过狗奴国国王好斗,因此两国依旧时常发生战事。” “这便是我国目前的情况。” 说到这里,奇力童总算暂时停了下来,低垂眼眸静静坐着。 “那么你过女王此次派你此来觐见,是为了重新求得一方金印,以此来稳定局面重新统一倭国?” 刘协沉吟着问道,心中却是不胜唏嘘。 虽然细节上有许多不同之处,但同样的战争与分裂,亦是勾起了刘协的伤心事,现在的大汉不也正是如此么? 甚至就连他自己都朝不保夕…… 而且大汉的传国玉玺,也已经被他搞丢了,如今得到了传国玉玺的人,则正准备称帝。 “不对啊……” 听了奇力童的话,吴良却是心生疑惑。 他此前看过奇力童随身携带的公文,那上面明明印了光武帝赐予倭国的金印…… 正当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天子陛下误会了,如今这尊金印已经被我国女王所得,可事到如今狗奴国与南方诸国已经不再遵从金印,因此哪怕天子陛下再赐下一尊金印,恐怕也难以改变我国现状。” 奇力童紧接着欲言又止的说道,“其实在下此次前来觐见,乃是为了另外一件关系我国命脉的重要事务……” “哦?使者但说无妨。” 刘协微微颔首道,心中却很是没底。 倘若奇力童请求大汉出兵相助,又或是提供物资支援,这就有点尴尬了,因为他一没兵二没粮,自己还自顾不暇,根本就没有能力相助。 不过再转念一想。 这一路上奇力童早已看到了大汉目前的情况,但凡他还是个有脑子的人,应该就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果然。 奇力童并未提刘协满足不了的请求,而是重新起身带着那个姑娘来到堂前,恭恭敬敬的跪下说道:“在下此次前来,乃是奉女王之命请求天子陛下相助,寻找秦之徐君的踪迹,倭国曾因秦之徐君而兴盛百年,他才是倭国的国运与命脉所在,如今我国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若想绝处逢生,恐怕非找到秦之徐君不可!” 第七百零一章 恐怕不对吧?(为【墨染星夜】老板加更) “秦之徐君?” 听到这个略显古怪的名字,刘协面露疑色。 在场众人亦是心中不解,汉朝虽然也有人起两个字的名字,但大多数还是以单名为贵,而像这种四个字的名字则是绝无仅有。 所以,这或许是某种尊称,就像是某些人的名号一般? 但就算如此,在场众人也都是有些见识与关系网的士族,有些更是名门望族,却也从未有人听过这样一个古怪的名号。 更重要的是。 此人究竟有何能耐,竟能成为一个万里之外的海外小国的国运与命脉,使得邪马台国专程派出使者不远万里前来寻找,甚至还想敢用此事惊动大汉天子? 秦之徐君…… 吴良也在细细回味奇力童口中的这个名字,毕竟仅仅只是听到读音,与直接看到书面文字是不一样的,在加上奇力童的发音本就有些别扭,就算是吴良也不能一下子明白奇力童说的究竟是什么人。 不过仔细思索过后。 吴良猛然想到了一个人,立刻起身开口问道:“奇力童大夫,你说的人真名该不会是叫做徐福吧?” 据吴良所知,历史上徐福携带三千童男童女入海为秦始皇寻找长生不老药时,便有说他来到了一处“平原广泽”之地,感到当地气候温暖、风光明媚、人民友善,便停下来自立为王,教当地人农耕、捕鱼、捕鲸和沥纸的方法,之后便再也没有返回天朝。 而这“平原广泽”之地,有学者分析地貌与环境,认为就是倭国的九州一带,九州一带正是邪马台国所在的倭国北方。 而且,徐福到达倭国之后,便是自称“秦之徐福”。 不过也有将其称作徐君,只不过此事并未记载在天朝的正史中,仅仅只是一些民间传说与野史。 而倭国的史书更是无迹可寻,他们连自己的邪马台国这段历史都的在天朝的史书中求证,又怎能记下比此时还要早上好几百年的事情?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哪怕没有史书作为凭证,徐福这个人对于倭国的历史影响依旧极其深远,哪怕到了后世,倭国也还是留下了许多不同时期建造的秦徐福墓,只不过这些墓全都是假的,年代根本就对不上。 “徐福?” 听到这个名字,不论是献帝刘协还是在场众人自是耳熟能详,不过紧接着他们脸上的疑色便更重了几分。 “吴太史,恐怕不太对吧?” 一名官员当即提出了异议,据理力争道,“你好歹也是陛下特封的史官,便应知道徐福出海乃是在秦二十八年(公元前219年),这么算起来如果徐福现在还活着话,恐怕已经活了四百多岁,吴太史能够说出此话,有失身份还是小事,有辱国体可是要被他国使者耻笑的啊。” 这个时代文化虽然被士族垄断,但同时士族之间的文化氛围却又十分自由,为了一句古话辩论到拔剑相向的事情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因为在士族眼中,文化便是他们的骄傲与尊严,他们随时都必须为骄傲与尊严而战。 也是因此。 这个时代士族中的杠精也特别多,一旦有谁说出一些有辱文化的话,他们便会立刻辩驳,不分场合不顾身份据理力争。 就像史官那前赴后继的气节一般,绝不妥协,虽然有时看起来有些迂腐固执,但同时也是他们可爱的一面。 “……” 见吴良被冲撞,曹昂脸上明显浮现出了一丝不悦,不过最终也只是蠕动了一下嘴唇并未开口。 因为这种文化学术上的讨论,在这个时代是被鼓励的,曹昂若是使用兵权与身份来压,便会被视为对文化与学术的亵渎,此事传出去,曹家的声望定要受到不小的影响。 而且…… 曹昂不是不学无术的人,相关徐福的立时他也很清楚,那名官员说的其实没错,只是嘴巴毒了一些,言语之中带了些人身攻击的意味。 然而吴良却只是毫不在意的嘿嘿一笑,还对那名官员拱了下手施礼道:“你说得很对,我就是随口那么一猜,怪我多嘴了,献丑。” 其实吴良问完之后,就已经想到了其中存在的问题: 徐福出海的确很有可能最终到达过倭国,并且在那里定居了下来。 因为史书中明确记载,徐福在出发的时候,除了携带三千童男童女之外,还携带了足以消耗三年的粮食、衣履、药品、耕具、种子,全部装在秦始皇为他修建的蜃楼上入海寻找仙药,耗资极大,其中绝大部分都由秦始皇提供。 然后,徐福便一去杳无音信。 有人认为徐福极有可能是死在了寻找仙药的路上。 但通过史书中记载的部分细节,吴良则认为秦始皇被骗了,徐福这明显是一次有计划有组织的叛逃。 原因有三: 一、徐福在这次出海之前,已经多次出海,他极有可能已经发现了倭国,而且早在春秋战国时期的史书中,便已经记载过齐国与海外倭国存在一些贸易行为的事情,而徐福又恰恰是齐国人,如此他便更有可能早就知道倭国的存在; 二、徐福随行携带的物资便有疑点,如果只是入海寻找仙药,粮食、衣履、药品这些物资自然没有问题,问题主要是在耕具和种子上,他可是出海啊,难道在海上还用得着耕具和种子么,这不明显是做好了去某个地方生活的准备么? 三、齐国与秦国有世仇,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推行暴政,许多齐国的皇族与士族都遭到了屠戮与驱逐,那么徐福作为齐人,自然便对秦始皇存在天然的仇恨,因此存在欺骗并叛逃的动机。 不过这些都不是吴良产生自我怀疑的核心问题,核心是徐福既然逃到了倭国,并在倭国定居了下来。 那么倭国人又怎会跑来天朝寻找徐福呢,而且还是在四百年之后? 这才是吴良也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不对的主要原因。 结果话音刚落。 “正是徐福,吴太史说的没有错,我国女王正是命我前来寻找徐福的踪迹!” 奇力童却是已经大声肯定了吴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