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小师叔》 1.庆阳有酒少年仗剑 湖畔斜夕阳,晚春繁百花。 青砖碧瓦,雕栏雅,声声鼓瑟流连其间;绿绦曼舞,酒气醇香,疏醉成晚霞,万里天光独好。 停箸把酒观烟波,白衣少年紧促几月的剑眉终是舒展了,嘴角轻勾,丹凤眼眯成月牙,依窗举杯嗅百花,静若止水,温润如玉。 倦鸟轻啼,三五风尘仆仆的剑侠豪客落座邻桌,大口酒,大块肉,满足口腹的闲暇之余交谈着道听途说的奇闻轶事。 “你们听说了吗?阎罗叛出地府,杀了拓天鬼帝!” “怎么可能?兄台莫要说笑,象星通神,第一使徒的强大毋庸置疑,可他太年轻,不过蜕凡境,那能伤得象星修者分毫?” “就是就是,他魏老八就会吹嘘!也不想想,这拓天鬼帝是地府未来的阎皇,阎罗为什么要杀自己的皇?” “哎,老弟,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那阎罗是人族,不是鬼灵!” “人族?自齐天剑仙后不周论剑人族已连败千年,人族?人族哪能压的地府三十六郡英才都抬不起头?” 众人为之一叹,正欲举杯齐饮楼外忽有风雷之音,惊飞一树啼鸟。 白衣少年放下酒杯,歪头望去,见一道虹光掠过天际,迅疾似电,眨眼便至庆阳楼外。 黑衣修者拉着翠裙少女静立霞光之上,浓眉紧锁,眸光冷厉,居高临下,肆无忌惮的俯视着楼中豪客剑侠。 身形富态的掌柜仓促上楼,瞥了眼霞光上的女儿,诚惶诚恐的跪下,结结巴巴道:“草……草民孟凡,见过仙长!” 修者确不回话,转而对背后不断幽咽的及笄少女道:“婉儿,速去将你口中的无上剑图取来给为师一观。人仙两隔,莫要拖沓做作,逼为师斩去你父兄性命才肯断却红尘孽缘!” 少女点点头,眼中泛着泪花,挪动脚步跳入楼内,快步跑到白衣少年桌前,声音喑哑,连连呼唤。 “洛阳哥哥,洛阳哥哥,我不想离开你!婉儿不想离开你!” 自斟自饮,自得其乐的少年一愣,放下酒杯,好奇的打量着少女,他自地府归来,孑然一身,何时有了妹妹? 见洛阳一副不解其意的模样,孟婉儿心头更加焦急,不断给洛阳使着眼色,目光带着希冀。 楼中豪侠多沽名,两面三刀逞口舌。这个以木剑斩妖狼的少年是她最后的希望。 父亲膝下无子,她若离去老人自此孤苦无依,她不想离家修行,更不想有个以父亲性命相逼的师父。 “不想离开,那便不离开。” 放下杯酒,洛阳起身提起桌边木剑将少女护在身后,许是微醺缘故,他终究没能忆起少女身份,不过这不影响他多管“闲事”。 若有事不平,必有侠仗剑。洛阳做不到见死不救,那不是他的江湖。 黑衣修者扫了眼木剑,不由讥笑,一挑眉头鼓动窍穴间的灵力,吐气开声,“竖子无礼!见仙为何不跪?” 声若惊雷,震惊霄汗,满城的百姓,楼中豪侠纷纷五体投地,瑟瑟发抖,呼吸都甚重起来。 更有甚者暗中怒视洛阳,怪他多管闲事,不识时务。 仙人高高在上,能呼唤风火,御引雷电,搬山煮海,动辄屠灭一城,逆仙就是逆天! 众人皆跪,洛阳却傲然直立,望着窗外的修者,冷声询问: “强者怒,拔剑向更强者,弱者怒,拔剑向更弱者。如果你这等靠欺压平民百姓彰显自己强大的家伙也配为仙,那些为人族同神鬼妖魔争死活的先贤该称什么?” “仙人,你配吗?” 修者眸子一缩,咬牙切齿的拍出一张五雷符,打算直接轰杀洛阳以正效尤。 紫色疾电撕裂长空,群侠纷纷埋底身子生怕殃及池鱼。洛阳却不退反进,不见拔剑却有剑气当空,先搅碎电光再将修者斩落虹光。 一声哀嚎,修者倒在楼下,身死道消。 环视楼中俯首群雄,洛阳不由摇头轻叹,落座继续饮酒。自私吝啬,人人为己,莫说人不如鬼。 孟凡拉着孟婉儿屈膝跪在洛阳身前,道:“谢仙人救命之恩!” 饮下酒液,洛阳边斟酒边说道:“我只是个没用的剑修,配不上仙人二字。” “恩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孟凡愿为恩人立长生牌,香火不断,日日祈福。” “有心便好,需求回报的帮助叫交易,我只是在帮你。”少年轻声说着,取出一枚金子放在桌上,“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若再有麻烦去城南竹林寻我。” 孟凡再拜,抬头时楼中已无少年身影。 孟婉儿小心搀扶着孟凡起身,凝视着少年落座位置,眼中满是哀愁,伤春之意更甚,随情叹道:“千金无处买侠骨,坐念岁月空峥嵘。” 这般少年,如何才能属于她? 见洛阳拂衣而去,豪侠争先恐后的跃窗而出。一片喧嚣嘈杂后城中闻讯百姓亦纷纷遁离北海城,背井离乡总好过家破人亡。 一壶花间酒,举杯叹独欢。 洛阳提着木剑,品着花间苦酒,悠游在深林间。夜枭声声,月光皎皎,看似好不逍遥实则满怀忧愁。 外道界隙洞开,守旧一脉退兵两界山徒留维新一脉死守界隙,先断后勤再发偷袭,前后夹击下墨祁、豪离、钱穆……三千八百个兄弟都死了,只有他洛阳活下来。 大家都死了,他杀了拓天鬼帝报仇真的有意义吗? 花香聚散绿涛翻,夜隐繁星隐月。虫鸣断断续续的凄鸣着,绿叶飒飒,幽林深处突然炸响一阵惊弦。 箭密似雨,势若流星,穿林打叶,杀气如麻,料峭晚春。 洛阳恍然睁开醉眼,大笑着将酒壶高高抛起,木剑惊鸿出鞘,剑气凝霜,如三九冬雪席卷长空,尽断漫天箭雨。 “兄弟们,敬你们!” 收剑归鞘,翻手接住酒壶,洛阳仰天痛饮一翻后将酒壶摔在地上,低吼着只身冲入敌阵。 “杀!杀!杀!不计代价!” 面戴墨鱼鬼面的使徒高声呼喝着,再回头时却发现洛阳已消失斑驳血月之下,无声无息,恍若鬼魅。 “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苍凉轻诵之音在林中回荡,洛阳鬼魅般出现在墨鱼身前,不等墨鱼扬起长剑便斩出一道凄寒的剑气。 破碎的墨鱼鬼面飘落在树下,使徒青莺破开树影,欺身而上,挥刀砍向洛阳脖颈。 寒光割裂洛阳有意留下的残影,素白刀气去势不减,一连劈碎数棵古树后才淹没在尘埃残叶中。 眸光一凛,青莺回身望去,白色身影不断在深邃的夜色中变换着位置,身影缭乱,木剑撩斩圈刺,千百剑气纵横原野。 鬼面接连破碎,树倒叶碎,白影一瞬,青莺捂着脖颈栽落枝头,望着少年提剑远去。 只见剑影,不见剑身。阎罗断罪,一剑死生。 想来也唯有这追求快、准、狠、变极限的剑能斩鬼帝,能压的三十六郡才俊三年无法抬头。 北海城西万里河山外,无名小丘静默在寒天孤月下。 夜鸦啼月,曲径通幽,深林间盘坐的老者陡然睁开双目,将手中断裂玉符握碎,窍穴中的玄辰辉光透体而出,在老者背后绘成雷神星象。 平地惊雷,须臾间狂暴的劲气扶摇而起,地动山摇,群鸟惊飞,百兽奔走,几人合抱的古树相继倾倒,腐叶纷飞,咆哮声震散天际墨。 “樊昧、花诸、清鞠你三人带雷紫狱阵速去北海城将那贼子抓来,老夫要将他拨皮抽筋以告慰爱徒在天之灵!” “谨遵师命!” 一声轻啸,三道霞光前后掠出深林,向北海城方向而去。 2.雷阵锁城 月挂飞檐,素日灯火通明的孟家大宅浸在深邃的夜色中。 孟凡跪在宗祠中,焚香三叩首,将三层香案最下层的宝盒打开,郑重其事的捧起盒中剑形翠玉,放在月下。转身再从盒中取出符纸,叩首后以香火点燃,轻放在翠玉上。 树影摇曳,忽明忽暗的符火似烟花般盛放,翠玉漾起流华,微微震颤,一线剑光上穷碧落,消失在星月之间。 孟凡长出一口气,握着光辉氤氲的翠玉走出宗祠。 宗祠外,孟婉儿一身少年装扮,拎着粗布包袱,美眸含泪,正无声呜咽着。 “婉儿,拿好玉符顺着密道速速出城!出城后躲起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来!若有仙人寻你,你便随他修行。若无,你便去河间城隐姓埋名。三月内我若不去寻你,你便寻一良人嫁了,安心生儿育女,此生对往事来历闭口不提!” “父亲!我……” 孟婉儿话未言完便被孟凡开口打断,“切记三点,第一,不论仙人是否前来报复你万不可去寻洛阳少侠,有道是双拳不敌四手,事因你而起,孟家可亡不可拖累于他。” “二,多读书,读好书,蝶恋花,凤栖梧,想拥有的更好就变得更好。” 言至于此,孟凡忽地叹了口气,挤出丝轻笑,继续道:“最后,好好活着才是缅怀过去的最好方式,无论遇到什么你都要坚强,莫要自怨自艾,自甘堕落,那是不孝!我和你娘九泉之下必然死不瞑目!” “爹!孩儿……”清泪决堤,孟婉儿一时泣不成声。 孟凡决绝转身,猛拂袍袖,怒道:“滚!你是要孟家彻底绝后,为父死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吗?” 孟婉儿退了一步,最后望了眼父亲佝偻的背影,一咬银牙,含泪向奔向后院池边…… 她要去找洛阳,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望舒西巡,林涛起伏,翡色叠嶂间弥漫着独属晚春时节的千百种花香,潺潺流水同崎岖山路旁的虫儿们合奏一曲华章。月光摇曳,时而亲吻嫩笋,时而融入少年白衣,时而又随着花间酒香曼舞山间。 红裙少女悄无声息的落在枝头,凝视着少年背影,唇角勾成好看的弧度,眯着明眸,狡黠妩媚,像只凝视白兔的红狐。 翠叶飒飒,少女未经梳理的青丝肆意舞着,恍若流却遮不尽那张精致的俏脸,柳眉杏眼,瑶鼻樱唇,容颜惊艳确也不会令人久看生厌。 “小贼,找了你三年,这下终于被我寻见了,若不好好教训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少女心想千百种“毒计”,正举棋不定间忽闻山外传来断续呼唤之音。紫眸中浮起熠熠流光,循声望去,孟婉儿摸黑踉跄前行的模样尽收眼底。 妒火中烧,红裙少女纵身跃起,素手包裹紫焰,径直抓向洛阳的后脑,衣裙乱舞,十几步距离眨眼便至。 双耳轻颤,洛阳抖手将酒坛高高抛起,避过袭杀后拔剑轻撩。 枫叶般的倩影一闪即逝,木剑挥空。枝叶飘舞,月色斑驳了芳草,林间空荡,似乎刚刚发生的都是一场醉梦。 收剑归鞘,洛阳苦笑着接住落下的酒坛,晃晃悠悠的向竹林深处走去。 十岁开始,她一直是平静日子中不期而遇的惊喜,或偷袭,或欺诈,或赠一件棉衣,或予一瓶丹药…… 往往她出现了,那些不讨厌的麻烦也会接踵而至。 踏着芳草,洛阳轻轻推开柴门,挑亮灯火,提笔画剑,先剑锋再剑鞘,纸面上锐利的锋芒若隐若现。 师父说:“昆仑的小师叔必须是六界第一剑仙。而想成为第一剑仙就要吃六界剑修都没吃过的苦,就要做六界剑修都不曾做过的事。” 行时修剑,寝时修剑,悲时修剑,喜是修剑,时时刻刻修剑也不过是个开始。 月落屋檐,俄而雨疏,碧涛起伏,飒飒声响,韵律天成。 听雨画剑,洛阳渐渐入神,忘了关门挡雨,忘了两界山的仇,甚至忘了自己在画剑。 画剑三千,忘其形而得其势,那层朦胧的轻纱终于被彻底揭开,剑势悄然萌芽。 剑成提笔,画卷、木桌尽被剑气搅成齑粉! 少年痴痴一笑,继而释然,刚欲整理杂物关门打坐,春雨的芬芳送来几声断续的呼喊,“洛大哥,洛大哥……” 紫气东升,三道霞光撕裂烟,沧浪谷的神秘面纱被揭开。 险崖绝壁,幽深碧谷,岸似犬牙,嶙峋怪石林立左右,清流急湍,波光粼粼鱼若空游。 望见霞光,河谷中的采药人压了压斗笠,想躲避却以来不及,只得取下药篓屈膝跪下,默默祈祷着,希望仙人取药后能放他一条性命。 霞光降下,采药人恭敬三叩首,抬头望去,为首者中年模样,刀疤脸,带玉冠,浓眉虎目,身形魁梧,面戴三分煞气。 左右两人相貌相仿,长脸小眼,短发披肩,皆着灰袍,背负双剑,一剑柄在右,一剑柄在左。 “我来问你,北海城何处?”疤脸修者冷声问道,眸光似虎豹般凶厉残暴。 采药人感觉嗓子有些干哑,趁着叩首功夫咽了口吐沫,起身答道:“东南方向百里。” 疤脸修者点点头,屈指一弹抹杀采药人,将药篓中的草药尽数装进须弥袋后驾驭霞光远去。 横渡万里虚空,临近时北海城时疤脸修者扫了眼城头弓弩,远远停下,翻手取出一张残破阵盘,“清鞠、花诸,助我。” 样貌相仿的修者同时点头,三人合力施术催动阵盘,道印逐一点亮,阵盘腾空而起升起化为漫天玄光罩住整个北海城,墨翻涌,电光闪动,雷声大作。 “城主何在?可曾知晓我师弟君澜下落?” 片刻光景,身着官服的福泰公子匆匆赶往城头,面向樊昧三人推金山,倒玉柱,五体投地,三叩首后放声高呼,“仙长已惨遭妖人毒手,那妖贼能驱使雷电,御空而行,贱官领众军拼命一搏,放走妖人却留下妖人亲族!” “人在何处?” 樊昧落在城头,抬脚踏在司徒青木肩头,似笑非笑,眸光令满城军士不寒而栗。 3.倾城南诺 晨曦的寒风似乎有些冷冽,素日作威作福习惯大声说话的司徒青木此时却低声下气起来,“回仙长,贼人被贱官尽数困在城西孟府,万望仙长体恤下情,对贱官法外开恩。” 樊昧不耐烦的踢开司徒青木,飞身飘下城楼,向城南而去。 清鞠、花诸同时降下霞光,拔剑掠向城头,剑气纵横,冰刺、风刃不时闪现,无多时便斩尽城头军士。 司徒青木颤抖着跪在原地,大气不敢长出。 “你表现不错,饶你一条狗命!”花诸轻笑着,提着三尺剑,剑锋染红。 “谢仙长不杀之恩,贱官愿为……” 剑光落下,话音戛然,花诸咧嘴狞笑着掠下城头。凡人尔,蝼蚁尔,想放就放,想杀便杀,需要理由吗? 身形闪动,樊昧不时挥手轰塌几座看不顺眼的楼,踏碎几栋空无一人的老屋,无多时便出现在孟府外。 望了眼匾额,樊昧拂袖破开府门。 院落间,孟凡端坐石桌旁,不躲不跪,望着疤脸修士,手掌虽然不可避免的颤抖着,心头却是一片宁静。 “你杀不了我师弟,说!妖人在那?” 樊昧一挥手,符箓落下,整个前院浸入火海。 孟凡笑而不语,毫不在意身处死地。只要孩子逃了,只要能不牵连这一城百姓,他个年龄半百的老头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在世但求心安。 “也许你不怕死,但生不如死呢?比如我在你眼前一一斩杀城中剩余百姓!” 樊昧探手抓向孟凡,心中思虑着千种炮制酷刑。 白影一闪,提着木剑的白衣少年破开火海,抓住樊昧的手腕…… 海鎏金,万里烟霞,四座仙峰悬于虚空,忽隐忽现,伴着流,围琼霄主峰悠然旋动。 峰峦相近,风格却各有不同。有的峰顶金殿高耸,山腰错落楼,斑驳的青树翠蔓散落其间,花桥流水,时有兔踪鹿影,欣欣向荣。 有的仅峰顶矗立铜钟鼓楼,几座金殿随意散落周围,满山碧色,七八长亭点缀其间,别有雅意。 有的满山楼,唯山脚尽是良田,烟雨聚散,于药草、稻米枝叶上留下些许剔透晶莹的水滴。 数只仙鹤排而上,羽翼渲染金黄,鹤唳钟鸣。 树影摇曳,凉亭间,楼间传来整齐划一的诵经声,游过雕栏画桥,回荡在青砖碧瓦的危楼高间。 一切静好,直到有符光似惊鸿般落入山间,陡然散开,万千光点零零幻灭。 诵经声一顿,钟声再响,铿锵之音再度萦绕端。 琼霄峰顶,玉宇殿外,盘坐的中年修士睁开双眸,翻手打出一抹符光,仙山间有剑光扶摇而起,迅若疾风,势如惊雷,刹那间深入海深处难寻踪影。 河山之外,北海城依旧笼罩在漫天电光下,洛阳吐劲将樊昧甩入街头,对低声咒骂女儿不孝的孟凡说道:“躲起来,别出来。” 孟凡点点头,深知留在这只会拖累洛阳,快步走向后院。刚刚那瞬他彻底看清了“仙”的真实面目。 一毛不拔,毫厘尽取,这群不被香火供奉的“仙”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是不择手段的。 樊昧甩了甩手腕,清鞠、花诸相继落在身后,长剑出鞘,一举剑齐眉,一执剑斜指大地。 “道友何门何派?” 樊昧眯眼仔细打量着洛阳,刚刚他未能觉察少年动作,若不是碍于那个凡人安危,恐怕少年刚刚不仅仅只是抓住他的手。 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以木剑为兵行走于世,樊昧担忧少年是那个惹不起的宗门弟子。师父要为师弟报仇但想必也不愿因此坏了宗门大事,毕竟那件大事已谋划了六百余年! “无门无派。” 洛阳提剑横于胸前,袍袖随风舞动,除了气质超凡外看上去就是个凡夫俗子。 樊昧眯了眯眼睛,拳头握住又松开,松开又握住最终下定决心,对清鞠、花诸使个眼色,三人同时退后数十步,各自掐印决,催动九天之上阵法打算借此灭杀洛阳。 惊闻雷音,洛阳率先发动攻势,一步踏出,九霄雷落,逼的洛阳不得不抽身飘退。 刚刚站稳脚步,雷光接踵而至,一击快过一击,将洛阳锁在孟府庭院间动弹不得。 城楼上,一袭红衣的少女提着花间酒眺望着孟府方向,紫眸中流光熠熠,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心头中有言不尽的畅快,恨不得洛阳被雷劈死。 她寻他三年,对此这小贼毫无歉意不说还用剑砍她,背着她英雄救美,甚至当着她的面夜会伊人!简直岂有此理,就该被天打五雷轰。 樊昧抽空服下一枚丹药,印决变换,竭力凭一人之力控住阵法,“我先困住此人,你二人屠城,这少年出身不凡,莫要留下一个活口!” “是!” 清鞠、花诸同时点头,转身拔剑斩向火海中的孟府,数十剑气扫过,屋殿崩塌,火势更上一层。 洛阳不断游走在雷海中,有心阻止清鞠、花诸二人却无法脱困而出,逼不得已,只得开口高呼,“我是小狗!” 红裙少女噗嗤一笑,流露万种风情,身形幻灭,眨眼间提着花间酒消失在城头楼顶,出现在孟府外。 素手一挥,紫焰锁链将清鞠二人锁在半空,南诺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洛阳,放肆调笑道:“路见不平,英雄救美,夜会佳人,当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全靠本姑娘接济为生的小贼长大了,是风流人物了,那能是小狗?” 洛阳无言以对,只能对少女甜甜的笑着,如拨浪鼓般的摇头。 “嗯,让我看看你在想什么?” “奥,大丈夫能屈能伸,为这一城百姓先俯首称臣待借刀杀人后再从长计议。了不得了,不愧是大英雄,都会兵法了!” 少女轻笑着,锁着清鞠、花诸的火链逐渐纤细。 “南诺,你开价!”洛阳咬牙切齿的说着,做好丢进颜面的准备。 樊昧施法递增雷霆数量,脸色更加苍白。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操控阵法同时攻击两人,只能对后来的红裙少女弃之不理,竭力诛杀洛阳。 “嗯,我想想,这样好了,二十个咒,种类不限!” “不行,最多十个!” “还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走了,你们各凭本事吧。”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意思是人不修为己身就会天地不容!二十个就二十个!” “呵呵,我管他什么意思!现在是四十个!” “一百个都行!” “乖。” 南诺心满意足,笑眯眯的望着洛阳,翻手一点,樊昧周身燃起紫火,须臾化为飞灰。 4.口是心非 雷海停歇,南诺妩媚的笑着,玉指勾起流焱,婷婷袅袅,刚打算给洛阳下咒时忽地望见霄之上的孤舟,不由柳眉一挑,挥手收回锁住清鞠二人的锁链,化作焰光掠向天际,不知去向。 洛阳松了口气,私下笑得开心。虽说被下咒这种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但能躲一时便轻快一时,何乐而不为? 失去束缚,清鞠、花诸纵身飞落街头两侧,互相以目示意,趁着洛阳叹气偷笑的空隙同时挥剑劈斩,发出最强一击后夺路而走。 两道剑气凭空汇成十字形状,万丈光辉入地一尺,撕裂楼砖瓦,裹挟杂物土石如沙暴般在北海街头横行肆虐。 洛阳甩了甩右手,白衣飒沓,从容提剑迎向沙暴,挥斩木剑,素白剑气横贯半城,扫平风暴后追上清鞠、花诸,一剑双杀! 险峰入,雄伟金殿矗立于海之上,殿外丹香缭绕,七八青砖碧瓦错落左右,时有钟鼓声声。 春燕啄泥途经窗扉,树影轻摇,殿中灯架上的三盏明灯突兀熄灭。 炉边盘坐的耄耋老道忽地睁开双眸,眼中闪动寒芒,取出一枚玉符,冷声喝问,“韩遂,速速道明情势!” 深林间的灰衣老者缓缓起身,眉头紧锁,招惹凡人而泄露踪迹可犯了师门大忌,他可不敢同师父实话实说。 微微思量,计上心来,韩遂随意扯谎道:“回祖师,君澜他们在北海城发现一九绝九阴体制的少女,正在同对方争抢,料想是斗法不敌,身死道消。” 闻声,耄耋老道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将门规抛于脑后,声音变得温和起来,笑呵呵的回道:“不惜一切代价将那少女带回洪峰,事成之后老夫保你破境三花!” “弟子定不负师恩!” 韩遂轻声回道,言罢讥笑着将玉符握碎,御气腾空,周身七百窍穴泛起熠熠星光,璀璨玄辰勾连为鲲鹏星象,羽翼轻动,须臾横渡万里河山,急着毁尸灭迹,斩草除根。 耄耋老者放下玉符,捋了捋花白的长须,笑呵呵的望着丹炉,毫不掩饰眼中的野望。 胎毒无解,此毒在手,剑之绝顶算什么?谋取昆仑仙门指日可待。 烛火摇曳,窗扉随之闭合,殿中忽地阴沉下来,身着白衣,两鬓斑白的中年修者凭空出现在殿内,黑布蒙眼,背负长剑,用神识感知着丹炉中的药液,出声问道:“丹羽子,怎么样了?” “仅需九阴九绝少女心头精血为引便可成药,门下弟子已寻到人选。” “慎重!谨慎!六百余年的谋划全看此役,只要毒杀少年祖师,昆仑仙山和冢中神剑我们唾手可得!” 丹羽子点点头,不愿再言,闭目敛神,全神控制炉火温养药液。 中年修者眉头一紧,迈步消失在殿中。 修者离去,丹羽子猛地睁开眼眸,张手摄来空中飞鸟,歪头欣赏着飞鸟眸中的绝望,冷声喃喃道:“我不急!我不急!少年祖师、欧乏、齐天象、千灵子,你们一个都跑不了,都得死!都得死!” 御者死而阵盘落,拨见日,万丈明光洒落北海城,海波潋滟,绿叶飒飒伴着数鸟轻啼。 城头上一片死寂,城内却有隐有一翻向荣之意。 “掌柜,庆阳楼今日迎客否?” 洛阳回身望向孟凡,后者正费力的爬出池塘,湿漉漉的,活像个落汤鸡。 “不迎客,不迎客,今日庆阳楼专供恩人品酒画剑。” “呵呵,掌柜就不担忧爱女安危?” “您都来北海城了,我还有什么好担忧的,料想也……”话音戛然,孟凡撑着膝盖,瞠目结舌的眺望着穹顶,眼中尽是震惊恐惧。 青天白日渐被泼墨般的墨遮尽,电闪雷鸣,声声霹雳间落下一黑衣老者,鹤发童颜,华发乱舞,背后悬着雷神星象,电光交错,降下无数惊雷,眨眼间便毁去半座城池! “掌柜的,躲远点!”洛阳轻声说道,左手握紧剑鞘,望着空中的象星老怪。 御空而行,象星通神,这样敌人没法打但不得不打。 孟凡点点头,望望空中的修者,再看看衣衫飞舞的白衣少年,夺路逃窜,脚步踉跄着穿墙走巷,无多时就没了踪迹。 韩遂毫不在意孟凡的离去,这样的蝼蚁随手便可抹杀,实在生不起兴致。与其想必这个毫不退让的少年倒是很有意思,白衣木剑,七百二十窍穴齐开,精气藏敛,剑势含而不放,十五六岁年纪便有如此修为实为少年英才,比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不知道好上几千倍,是个完美的夺舍对象! 沉吟片刻,韩遂猛地抬手一拍,劲气拂过,洛阳似风中枯叶般倒飞出几十米,凿穿数面墙壁后堪堪稳住身形,扶着断壁晃晃悠悠的起身,嘴角淌血,面若金纸却紧握着木剑。 “你的剑很不错,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杀了刚刚逃走的那个胖子,便可拜我为师,日后跟我一起修行,大道可期!” 须臾间韩遂便从天边出现在洛阳眼前,居高临下轻声言语着,手段做派不似收徒更像是在驯化一头中意的野兽。 穹顶之上,海鎏金,一叶扁舟徜徉其间,白帆迎风,舟中身形枯瘦的老者守在丹炉旁,衣袍轻舞,白发飞扬,轻挥着手中蒲扇,无比专注于炉中事物。 舟头升起一道火柱,南诺凭空出现在舟头,大大咧咧的坐下,踢踏着气,望着海之下的万里玉嶂,任由满头青丝追逐雾。 “南诺殿下,您就不担忧吗?那可是个象星境老怪,就不怕洛阳被他活活打死?” “死就死了,不过是个不听话的玩具而已,没什么好可惜的!” “哈哈哈,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老头随口应付着,目光玩味,舟中沉寂下来,风帆鼓荡声清晰可闻。 一声巨响,北海城中升起一大片烟尘。 南诺俯身望向城中岌岌可危的情势,眉眼中有些慌张,声音里透着紧迫。 “齐老头,你真不去救他?他就要死了,你徒弟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如果他死在这那他就不配成为我的弟子,更不配成为昆仑的小师叔。” 齐老头笑呵呵的揭开丹炉,望了眼烤鸡的成色,洒下一把调料,继续挥动蒲扇,比起洛阳的生死安危似乎更在意炉中的烤鸡。 5.斗象星 尘嚣散尽,洛阳倔强的再次站起,双腿颤抖,紧盯着韩遂的一举一动,死生一剑,这剑不出则已,出则必杀! 霄之上,南诺缓缓握紧手掌,柳眉紧促,抬脚踢向青铜丹炉,咬牙切齿的,模样有些抓狂。 “筑基感灵,蜕凡开窍,宗师御空,洞玄铸星,象星通神……隔着两重天,你该不会以为洛阳能赢吧?” 齐老头笑而不语,挥手引动丹炉避过南诺的红靴子,继续烤鸡。 他觉得洛阳能不能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洛阳觉得自己能不能赢。仗剑生,为剑死,剑修握着的不只是剑,能信的却只有剑。 “你真不管他死活?” “谁口口声声说不关心谁就关心,谁口口声声说不爱谁就是爱。堂堂魔界皇女,离家三年就为找个人族,啧啧,六界奇闻,没有之一!” “哼!本宫只是不喜欢回到那个大院子而已,谁说本宫是在找他了?” “不是便好,你是魔他是人,人魔不两立,就像手中的沙,攥得住却未必留得下。” “闭嘴吧,死老头。人族的愚蠢被你的言语展现的淋漓尽致,握不住的沙为什么不浸湿它?彼时将不再是手掌挽留轻沙而是沙子黏着手掌!” “所以这就是你给洛阳下咒的理由?” 心思被叫破,南诺的俏脸如朱砂般艳红,满心羞怒,白了眼齐老头,一跺脚身形消失在舟头,下一瞬出现在韩遂身后,横眉怒目,玉指勾连流焰,径直抓向韩遂后脑,狠辣决绝。 “自寻死路!” 双眸一斜,韩遂不屑的冷哼一声,转身抚袖,劲气排山倒海,将南诺高高轰飞,许久之后才重重栽落在城外。 “南诺!”洛阳低吼着,刚握住剑柄便被韩遂探手扣住脖颈,像个布娃娃般被高高举起,脸色涨红。 城外,南诺挣扎着从深坑中爬起,深吸口气,扯起一大片紫炎,不顾遍体鳞伤再度冲向韩遂,像扑火的飞蛾,不计一切。 雷光崩碎紫炎,韩遂的右手径直贯穿火海,握住南诺的小腿,左右轮摔,从城内摔出城外,一路土石纷飞,夹杂着筋骨断裂之音。 洛阳被一路拖行着,忍着满身电光挥剑斩向韩遂肋下,剑气呼啸,决绝杀机。 韩遂狞笑着将洛阳甩进道旁灌木,转而将南诺高高掷起,背后的怒目雷神化为昊天金乌,手掌一翻,炙热金焰当空盛放,恍若昊日陨落,滚滚热浪,将灌木林海尽数点燃。 洛阳费力稳住身形,望了眼空中情势,不顾死活的纵身挡在南诺身前,挥剑斩入焰火。 木剑焚灭,炙热的金焱彻底爆开,洛阳和南诺被轰入天空,良久后坠入路旁小丘。 残破落叶漫天飞舞,稀薄的紫炎缓缓消散,南诺无力的倒在洛阳背后,催动紫炎一点一点的修复着伤势。 洛阳挣扎着起身,镇静的从须弥袋中取出一柄精钢长剑,费力的挺直脊梁,将南诺护在身后,目光灼灼,紧盯着韩遂。 如果连她都护不住还修什么剑?不若折剑身死! “小子,我再说一遍,只要你杀了那个掌柜,我便收你二人为徒,朝夕相处的神仙眷侣可比来生相见不相识要好的多!” 韩遂眸光无情,心底却期待洛阳拜入门下的光景,只要洛阳妥协,事后稍加谋算,他便能夺舍重生,凭借这具躯体称霸人间! 洛阳提剑遥望着韩遂,目光不曾闪躲,纵使韩遂的确比他强千倍,但洛阳依旧有自信能用手中这把剑护住想护住的一切。 象星老怪而已,他又不是没斩过! 南诺望着洛阳满身血迹的倔强背影,忍着万分痛苦的接骨连筋,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笑得温柔。 她能感到洛阳的坚定,心头暖暖的,有种莫名的感觉,似远舟对港湾的眷恋,又似蜜蜂对花蜜的贪恋。 阔别三年,归来时还是少年。这个倔强的背影和那年雪夜的一模一样…… 烟飘渺,齐老头放下酒葫芦,吐出一大口酒气,醉眼中充斥着自豪,叹息着时光飞逝。 无惧死生而心诚于剑,一转眼徒弟就长大了,像个剑修了。 “洛阳,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昆仑祖师有言,性命乃天下第一大道,活着应有尽有,死了一无所有!” 韩遂轻喃着抬起手指,星象再度化为怒目雷神,电弧闪烁,震震雷鸣。 “道不同不相为谋!”洛阳轻声回道,右手缓缓握住剑柄。 话音落下,电光瞬起,倒树崩山,横冲直撞而来。 洛阳竭尽全力的斩击于雷海而言无足轻重,瞬息便被淹没。 红裙轻动,南诺转身挡在洛阳身前,全力唤起一片紫炎将二人护在其中。 韩遂不屑的一笑,收敛的灵力奔涌而出,夺目的电光瞬时撕裂紫炎。 雷震霄汉,大地轻晃,一人一魔倒飞而出,倒在山野两处。 天旋地转,洛阳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向昏死过去的南诺,衣衫染血,似雪后墙角的数枝腊梅,万分夺目。 走着走着洛阳仿佛再次回到了两界山,眼前的断木山石扭曲为怨魂、亡灵,嘶吼着向他发动冲锋。 身后重伤的章流、泰伏沉默着停下脚步,服下梦昙丹,解体自爆,魂飞魄散也要为兄弟们拖延片刻时间……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萧凡却头都没抬,全神贯注的修复着阵盘,脸上泪水血水混在一处。 飞舟自众人头顶掠过,拓天鬼帝在舟头放肆的狞笑着…… 心弦被愤恨恼怒所勾动,洛阳深邃平静的识海泛起层层涟漪,翠叶轻动,矗立识海深处的六根青竹剧烈的晃动起来,为首的两根青竹缓缓浮起,掀起大片波涛。 停步取剑,悠然转身,洛阳眼神变得无比空白淡漠,似乎万物不挂心头,视线中的天地失了颜色,只有大片的线条与空洞。 “这剑必杀你,你……准备好了吗?” 韩遂眯了眯眼眸,洛阳的话没头没脑却让他没来由的心生恐惧,撤步举拳,雷神星象演变为怒目金刚,高举降魔杵,佛光璀璨,威势镇压十方穹宇。 “死!” 一声低吼,韩遂的铁拳轰出,夺目金光似铜墙铁壁般推平韩遂拳锋所指的一切,山石草木皆被无形的劲气搅为齑粉,扬起飞尘无数。 举重若轻,大巧若拙,佛门的东西一向平凡且超凡,不论是法还是术。 6.前路莫愁 金灿灿的佛光扫过山野,无数沙石卷携着残花破叶肆虐横行,天昏地暗,俨然一副末日景象。 佛光近身,洛阳猛地睁开眼眸,轻提长剑,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出现在韩遂右侧,拔剑瞬斩,对韩遂饶有兴趣的笑着。 剑气透体而过,顺势斩破漫天飞尘后隐入霄深处。 韩遂保持着出拳的姿势,眼中渐失光彩,打理整齐的长发散落肩头,一道刻骨剑痕横贯穿大半身躯,尽断生机。 弓步俯身而立的洛阳缓缓站直,随手丢开斜指穹顶的半截断剑,催动紫炎涌入伤可见骨的右臂,转身望向韩遂,语气中尽是失望。 “这么能叫嚣却仅有这点本事,你比那个鬼还弱,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啊!” 说着洛阳抬头望向中飞舟,翻手再取出一剑。 飞舟之上,齐老头似乎有感知的放下嘴边的酒葫芦,对洛阳挥挥手,揣摩着方才死生间的博弈,想借此忆起洛阳身上那似曾相识的锋锐气息究竟是何来历。 那蜕凡强杀象星的绝伦一剑始于洛阳赌命般的预判,止于洛阳完美无缺的拔剑术。 这一剑的角度、剑速、时机、力度都无可挑剔。早一分会被挡下,晚一分会被避开;少一分力无法斩敌,多一分力耽误耍帅…… 齐老头的表情逐渐精彩起来,时而骄傲的开怀大笑,时而愁苦的摇头长叹。 风雪千年,齐天剑仙第一次觉的自己老了,第一次认为自己的剑比不得别人…… 烟飘渺,山火莫名的熄灭了。 洛阳的眼神突兀的恢复清明,周身涌动着热浪,泛着丝丝缕缕的紫色焰火。 伤势尽愈的南诺将爱人抱进怀中,眼中尽是柔情,耳语痴情。 “我的小英雄,就别挣扎了,你不变成魔,谁来娶我?” 翠叶轻颤,浮起的两根青竹徐徐落下,悸动的魔心渐渐归于平静,丝丝缕缕的紫炎敛入身躯。 洛阳抬手将南诺抱紧,似许诺发誓般的说道:“不变成魔我也要娶你!”言罢昏死过去,身躯痉挛颤抖着,剑眉紧促在一起,紧紧握着南诺的手掌,好像生怕她不见了似的。 南诺安静的笑着,小心扶洛阳躺下,轻抚他的短发,轻哼着洛阳教她的歌谣,眉宇间的欢喜胜过春风。 蓝天白,岁月静好,如果可能,谁不愿意这一刻成为永恒。 孟凡站在城头远远的望着,一切看在眼里,听的真切。心中难免五味杂陈,仙杀人,魔救人,自昆仑仙门封山以来这世道怎么了? 心血来潮,丹羽子猛地睁开眼眸,灯架最上层的一盏明灯突兀寂灭。 双手缓缓攥紧,微微思量,丹羽子开口向殿外唤道:“白苏,去帮为师做一件事。” “弟子在!”门外盘坐的白衣剑修起身一礼,跃跃欲试。 “大齐仙盟山主方步与我有旧,你带三千弟子下山,让他帮忙抹平北海、河间、浅禹三城!切记,斩草除根!做好这件事你就是洪峰未来的大师兄,羽化令也就是你的!” “谢师父,弟子定不负师父所望!” 白苏大喜过望,眉飞色舞的大步出院,呼唤着引一众弟子驾下山。他加入洪峰的目的就是羽化令,得羽化令者能入羽化仙境洗练神魂躯壳改变资质,这可是天大的造化! 三千弟子下山,洪峰骤然一寂。 丹羽子缓缓起身,将丹炉收进衣袖,收拾好山中药材珍宝,三花破体而出,璀璨极光照亮整座金殿,神识所过,满山生灵尽数魂飞魄散。 挥袖引燃山火,丹羽子的迈步走进火光深处。 方步性情狠辣,同他无旧有仇,所以这些或多或少知晓一些机密的弟子都不会活下来。洪峰至此灭门,不管杀韩遂的人知道多少也只能就此为止。 羲和半隐西山,流醉卧霞间,扁舟轻摆,昏死的洛阳幽幽醒转,有种说不出的神情气爽,似酷暑时节喝上大碗凉茶的淋漓畅快。 “小子,干得不错,可以给你个鸡屁股吃。” 齐老头轻轻挥动着蒲扇,眯着眼眸,笑呵呵的,像个儿孙满堂的富家翁。 “我要一只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见死不救!” “玉不琢不成器。两个鸡腿,不能再多了!” “一只鸡!不然等寻见师娘我就告状,说你喝花酒,看别的小姑娘,还进人家……” “成交!” 齐老头答异常干脆,洛阳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低头凝视着炉中烤鸡,将后半句忘在脑后。 “南诺回家了,昆仑仙门开山在即,吃饱了你就滚去昆仑仙门吧!我折剑出山八百年,藏剑一脉也该回家了。” 洛阳点点头,仍旧眼巴巴的望着丹炉,不过神情却与方才截然相反,心中酸苦难掩,对烤鸡的期待感也少了大半。 明明刚见面的,她怎么说走就走了?他还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齐老头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恨铁不成钢的举起蒲扇在洛阳头上重重一拍,不满的喝问道:“都说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看你小子这没出息的样,能成大器吗?” “有什么不行的?” “我和阎皇有怨,与玉皇有仇,说不得魔皇南离也在记恨我,六界五皇,我得罪了一大半,十二绝顶也有半数人想杀我,你就一点都不怕?” “怕?世间只有后浪推前浪,那有江河水倒流?” 洛阳笑的自信,一剑在手,就没什么高山仰止。 未来某天那绝顶之上必然有他一席之位,昆仑小师叔嘛,不登绝顶可不行。 “好!” 齐老头赞了一声,将烤鸡递给洛阳。 洛阳兴致勃勃的接过烤鸡,凑近唇边,想起的却是南诺的音容,感觉很不是滋味。 “小贼,记清楚哦,一个人在外面,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紫炎飘舞,温御的声音在突然在洛阳耳畔响起。 少年惊喜的回过头去,正好迎上一双瑰丽的紫眸,默默柔情,含着言不尽的情话。 “这剑叫长相思,莫辞爷爷近千年的最得意之作,我刚刚偷来的,日后若是被撞见了,你怎么跟他老人家交代?” “定情信物!” 洛阳轻笑着说道,接过那柄黑红为主色调的长剑,凝视宝剑,志得意满。 南诺满意的点头,熟练的取出洛阳的须弥袋,取尽宝物药材和中高阶灵石,仅留下符箓和数万下品灵石。 洛阳笑望着管家婆般的南路,刚打算开口讨要些许宝物留作给师侄们的见面礼时见南诺咬下一块鸡腿肉凑上前来…… 流翻涌,待洛阳回神,伊人以远,芳踪杳杳。 羞涩的少年傻笑着,不时摸摸嘴唇,感觉有无穷尽的动力,从未这般期待重逢。 7.景岐访友 沙鸥翔集,粼粼波光,两三小舟靠在港口,不时引来七八倦鸟停留。芦苇间回荡着银铃般的笑,娃娃们互相追逐着,不时跑回田边,为辛勤耕耘的父母送上些许清水瓜果。 酒气清香烟柳醉,坐听闲客论是非。 许是天意眷顾,庆阳楼在这场灾难中丝毫未损。孟凡懒洋洋的依靠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笑的合不拢嘴,大难不死,整个北海城都曾沉浸在欢喜中。 海中的青衣剑修负手笑着,御剑落入山野,踱步悠游进城。 人间自有人间乐,山中人可打搅不得。 “客官,喝点什么?”见有新客临门,店小二立马热情的上前招呼。 俊逸出尘的中年人笑而不语,对店小二拱拱手,青衣拂动,走近柜台,轻声问道:“孟凡,可还认得我?” 孟凡微愣,仔细打量起来客样貌。羽玉眉,龙眼卧蚕,挽着道髻,一生青衣,出尘似仙。 此般气度俗世少有,无多时孟凡便忆起来者身份。 “可是河间故人方景歧?” “哈哈哈,正式贫道。”青衣剑修笑呵呵的回道,看上去很是欢喜。 “方仙长,请上座。” 孟凡暗中对伙计使个眼色,大笑着将方景歧引入楼上雅间。 伙计对掌柜示意心领神会,快步进后厨吆喝着庆阳楼最好的菜名。 趁着准备佳肴,方景歧温和的拉孟凡坐下,轻声道:“孟凡老弟,慢慢说,我这次有的是时间。” 孟凡点点头,有条不紊的将近日之事细说,言语中满是唏嘘,从始至终确未透露洛阳身份。 “还真是九死一生,北海城为何不加入仙盟?”方景歧眉头一挑,好奇的问道。 昆仑隐仙盟出,作为取缔昆仑的产物,仙盟的职责不就是守护俗世不被修者侵害吗? 孟凡苦笑着摇头,解释道:“仙盟门口向南开,贫苦小城谁愿来?北海城虽背山面海但却并不富裕,加之繁多杂税那还有供奉仙长之财?” 方景歧点点头,私下更庆幸祖师当年力排众议的决策。同流合污易,出淤泥而不染难,昆仑仙门没加入仙盟却是幸事。 见故友无言,孟凡亦陷入深思,沉思良久终是下定决心,开口央求道:“请仙长收小女为徒,我愿将剑图、秘宝皆赠与昆仑仙门!” 方景歧微微摇头,告诫道:“修行并非易事,旦夕祸福,生死难测,你可考量清楚?” 孟凡不语,方景岐再问,“昆仑乃其余五界的眼中钉,肉中刺,明抢暗箭,谁也无法保证明天会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仙不好修!” “我是凡人,婉儿不能再是凡人,她还有机会改变命运,握住将来。” 孟凡的声音中透着苦涩,一切平复下来,但女儿却过的并不开心,少年走了,女儿的心也被带走了…… 人间苦,最苦是相思,修行可能是女儿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你做好准备便好,十五日后便是昆仑重开山门之日,只要你女儿能入山门我便将她收为弟子,竭力照护。” “谢……” “客气了不是,罚酒一杯。” “您等我取来剑图、秘宝再喝,进宗祠焚香取宝一身酒气可不成。” “谁要你那破宝贝,坐下喝酒!明日我走时准备一坛上好的美酒便好!” “此言当真?我告诉你啊,剑图、秘宝天下无双,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也是,那便给我换成最好的花间酒!可不能太便宜你小子。” “哈哈哈……” 两人齐笑,酒菜上桌,孟凡与方景岐对饮品菜,谈家常,话奇闻,没有仙凡之隔,倒像是一对良久不遇的老友。 墨翻涌,阴风怒号,齐西之地的浅禹峰同方圆百里的景观格格不入,光秃秃的山脊上弥漫毒雾,各样毒虫奇蛊分布其间,混淆在毒雾中的蚊群不时掠过山巅,震翼声恍若虎啸惊雷,凡有见者尽不寒而栗。 山外死寂暗枯,山腹间却罗列无数明光阵法,熠熠光辉,阴暗洞中纤毫必现。 千灵子与丹羽子并肩盘膝而坐,感知着炙热的丹炉。 “必须要那九阴九绝体质少女才行?” 丹羽子点点头,解释道:“大枯荣转轮长青剑道实在可怖,三千年老,三千年少,谁也不清楚少年祖师这是第几次枯荣,厥阴先天胎毒是我遍查典籍唯一能伤他的毒,六界无二!” 千灵子点点头,轻挥手掌,向门外唤道:“曲风,令门中弟子尽数出动,那怕是将齐国翻个底朝天也要寻到那九阴九绝少女。” “是!” 一声轻呼,洞口的少年闪身下山,一路呼喊敕令,弟子尽数倾巢而出,山中的毒虫顿时少了大半。 阳光落入浅禹峰,被毒雾稀释,无比冰冷。 阵光聚飞,红瓦危楼矗立于海之上,七八亭台楼依傍而建,数百明光塔散落周围,闪烁着夺目辉光。 南方天际的黑点逐渐放大,片刻后彰显真容。 矮丘大小的仙舟缓缓减速,百米高桅上荡起流光,遮蔽星月的御风帆逐渐敛入阵纹,舟底的阵法刻印逐一点亮,同港口的飘羽轻叶阵互相勾连,重愈山岳的仙舟如飞鸟归巢般落在相应的港口。 舟头回廊,面容憨直的修士恍然觉察仙舟降落,便收起翠玉嘴金烟袋,轻弹腰间铜铃,对面前提线木偶样的锦衣少年说道:“你累了,去天字十六号底舱打坐休息吧。” 少年默不作声,傀儡般的挪动脚步,晃晃悠悠走进底舱甬道。 仙舟停稳,修士得意一笑,打开舷窗,光辉照亮回廊,落在中年修者的憨厚面容上。 轻轻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中年修者取出一枚玉符,万里传音。 “货物备齐,上等货一个,是临淄宋家的长女,其它良莠不齐,未发现九阴九绝体制之人。” 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 飞舟横渡河山无数,待能远远望仙舟起落时齐老头停下小船,不出一言,挥手将洛阳送归山野,扣弦轻吟。 “不杀生!不留情!仗剑生,为剑死!不求来世,立身当下!” 山间原野,洛阳脚步一顿,跟着长啸起来,啸声萦绕山野,顿挫铿锵,如若万千剑鸣。 飞之上,齐老头笑呵呵的望着洛阳的背影,轻挥蒲扇,笑得豪气干。 昆仑守护人间苍生,小师叔守护昆仑。 他是要老了,不过昆仑仙门最擅杀生的剑可不会老,昆仑仙门最刚猛的小师叔可不能老。 8.行路难 灵光闪动,雪白的船帆迎风招展,一叶扁舟瞬息横渡万里河山。 紫炎翻卷,南诺突兀的出现在舟头,红着眼圈,难忍别情,将满腹忧愁尽数发泄到齐老头身上。 “齐老头,我问你,画剑法、藏剑术、拔剑术你都教了,万象森罗呢?你什么时候教给他?你是不是想藏私?” 齐老头面色沉稳,笑呵呵的捋了捋华须,“万象森罗易入难出,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他遇到的敌人肯定要来越强,拔剑术讲究一击必杀,一剑砍不死怎么办?” 齐老头撇了撇嘴角,蜕凡就能砍死象星,洛阳哪可能一直是蜕凡?现在想来,洛阳那种能用剑斩断一切的自信是有原因的,也是有依仗的。 相由心生,洛阳的心中必然有一柄能斩天地万物的剑! 朝辞北海,方景岐寻了个四下没人的地方御空而起,乘风御剑,剑光撕裂海,须臾横渡河山万里。 焱凰山的满山梧桐逐渐清晰,方景岐缓缓按下仙剑,飞身飘落山脚,屈指向投石碑弹出一道无形灵力。 树叶飒飒,两个身着绯红宫裙的二八少女掠出深林,驾驭月轮,衣裙飘飘,出尘似仙。 “劳烦传讯凰栖院长老宫羽薇,昆仑方景岐前来访友。” “你又来送酒?” 月轮静悬,为首仙娥打量方景岐一眼,愁眉苦脸的问道。 方景岐点点头,有些不解仙娥的愁绪,爱她不就是应该将最好的送给她吗? “我劝你还是就此离去吧,宫长老最近心情不……” “你们退下吧!” 树影轻摇,身着绯红衣裙的温婉妇人出现在林间,青丝高挽,略施粉黛,模样倾城,眉眼中却尽是冰冷。 仙娥委身一礼,前后消失在林间,绿涛翻涌,林中一片嘈杂却不影响方景岐捕捉到仙娥间的耳语。 “师姐,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传说中那个痴情男?追宫长老追了三百年,听说都没牵过手……” “嘘,祸从口出,别惹祸上身!” …… 日近正南,仙舟横渡河山无数,出齐地,临大荒。 大漠孤烟,沙海无垠,这漠北大荒中有多少奇珍异宝就有多少修者尸骨。仙舟不敢深入此等凶险地界,但舟内少年却不愿错过大漠风光。 洛阳亦不能免俗,忙里偷闲出客舱,悠游自在向回廊。 天色阴沉,实非赏景良时,众人相继败兴而归,回廊空荡起来,只剩一个身着锦绣黑袍的中年修士站在舷窗边,浓眉大眼,国字脸,看起来很憨厚老实,正聚精会神的眺望着大漠风光。 苍穹愈加阴沉,厚重的墨压的很低,几缕细碎的黄沙同穹顶落下的墨缠绵在一起,狂暴的龙卷风暴瞬时接连天地,裹挟飞沙,缭绕黑,在沙海中横冲直撞。 狂风怒号,飞沙走石,天气如此极端中年修士却依旧未关闭身边的舷窗。 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洛阳,中年修士憨厚的笑了笑,转身向洛阳满怀歉疚的拱拱手,道:“是不是打扰到您休息了,俺这就关窗。” 说着动作麻利的关好舷窗,抬手间宽大的衣袖不经意的落下几许,脉门上的细密红点暴露在洛阳视线中。 舷窗闭紧,沙尘呼啸声被挡在仙舟外。 中年修士对洛阳再次拱拱手,憨厚的笑着,有些自来熟的问道:“在下牛五,前辈怎么称呼?” 洛阳的视线不留痕迹的扫过牛五的玉扳指、铜铃和别在背后的翠玉嘴金烟袋,装出一副腼腆少年模样。 “大叔,我不是那些返老还童的老怪物,没您大,您叫我小韩就行。” …… 一番寒暄,牛五和洛阳熟络起来,两人并肩而立,牛五不断恭维着洛阳,洛阳也配合着装出一副自得模样。 随着攀谈,洛阳被恭维的有些忘乎所以,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唯我独尊的猖狂。 牛五暗笑一声,从背后拿起的烟袋,动作麻利的点燃烟草,吞吐雾间夹杂着些许药香的烟草味散开。 “来了!” 洛阳暗自说道,心中默数三百数后佯装着向后退了几步,甩甩头,怒目圆睁的抬手指向牛五,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牛五鄙夷一笑,扶住洛阳,屈指一弹铜铃,放缓声调,“你很累了,去天字十六号舱打坐休息吧。” 洛阳点点头,晃晃悠悠的向底舱走去。 白苍狗,方景岐痴痴望着窈窕佳人,眼中饱含深情,目光温柔的不像话。 宫羽薇保持着一贯的轻笑,拼命压着心中的怒火。 又是这样,匆匆而来,不出一言,站在原地傻笑着望着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看腻了就会匆匆而去,留下些自以为独一无二的“最好礼物”,实在惹人气愤! “你……还没看够吗?” 宫羽薇缓缓握紧素手,眼中怒火恍若实质。 方景岐怅然回神,挠了挠头,不复素日沉稳多智模样,像个在喜欢女孩面前被戳穿心事的男孩,有些羞答答的。 “九脉论剑,你别来,我护不住你。” 死寂良久,方景岐忽地抬起头,取出那坛花间酒放在落叶间,打算离去。 他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对于娶宫羽薇,三百年前他没把握,现在更没把握,她实在太优秀,太完美,像太阳般,憧憬却不敢靠近。 “你不要去我偏要去!” 怒发冲冠,宫羽薇娇呵一声,转身消失在焰火中。方景岐一愣,眼中闪过寒芒,静立良久后御剑离去。 要来就来吧,除非他方景岐身死道消,否则谁也别想动她分毫! 仙舟穿梭海,洛阳似提线木偶般晃晃悠悠的走进底舱。 仙舟底部大多用来装运货物,货舱按天地玄黄左右分布,中间是一条六步宽窄的甬道。 顶部隔着五六步才有个明光阵,为了节省不必要的开支,明光阵散发出来的光辉非常昏暗甚至比不得烛火,光辉所不及之处基本伸手不见五指。 身形渐隐入黑暗,装模作样的洛阳瞬间恢复原样,脚步轻快的走向天字十六号。 这年头斩杀一个修士贩子能在仙盟换不少灵石,南诺的聘礼很贵,洛阳绝不能放过任何一次赚钱的机会。 回荡在幽邃甬道中着轻快的脚步声很快消散,洛阳站在天字十六号舱外,眯着眼睛四下查探一番用长相思将舱门撬开一条缝,俯身望去。 9.飞云上下 阵光昏黄,未等靠近天字十六号舱便被黑暗吞噬的一干二净,舱中一片死寂,目难视物。 洛阳撇了撇嘴,眸中浮起些许紫色氤氲,目光透过夜纱,舱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数十个少年少女排列成两个方阵,分布在货舱两端盘膝而坐,呼吸匀称细长,并没有性命危险。 见众人无恙洛阳轻轻勾起嘴角,大笑着将舱门踢倒,飞身退入甬道,毫不掩饰踪迹,生怕无法触动禁制,不能把牛五引过来。 禁制发动,黑暗中的四头猿猴傀儡露出爪牙,灵巧的跃出货舱,将洛阳围在中间,挥动兽爪,狰狞逼真的五官缓缓洞开,涌出的无数飞蚊汇于一处,错杂的振翅声在黑暗中回荡,让人不免头皮发麻,心生惊惧。 烟飘渺,徜徉在飞之上的扁舟忽地燃起紫炎。 热浪翻涌,深思的齐老头猛然惊醒,举目四顾,久久得不到回复的南诺已然恼羞成怒,正托着一团可怖的紫炎,四处纵火,渐渐走近满是藏酒的船舱。 阵光黯淡,眼见紫炎就要洞穿法阵焚烧扁舟本体,齐老头赶忙放下酒葫芦,拂灭满舟焰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恼火,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很平稳。 “南诺殿下,高手间的厮杀没有来回只有一下,一瞬死生,杀招仅适用于身形交错而过的刹那。” “拔剑术主杀,穷尽快、准、狠、变四象,乃六界最强杀招之一,只要想杀哪有一剑斩不死之说。” “再者说,洛阳悟了剑势,可藏剑养意,登顶之路就在脚下,你丫头实在不必过分忧虑。” “哼!最好是这样,不然我绝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南诺没好气的翻个白眼,转身落座舟头,想着书中关于藏剑术的只言记载,内心的担忧渐渐烟消散。 传闻藏剑术需要领悟剑势方能修行。 蓄千刃之势,藏一剑之意。念动剑出,势压惊雷,迅愈疾风,无物不斩,无法不破。位列千机术法榜第一名,乃六界无二的加持性术法! 剑出鬼神惊,藏刃风定,这样的洛阳想必很威风,帅的不像样…… 想着想着南诺羞红了脸,双脚踢踏着素纱样的浮,模样音容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天真仙女,勾起齐老头深藏于心的些许记忆。 “南诺殿下,别绑的太紧,过之不及。” “哼,魔命关天,你以为本宫愿意绑着他?如果没有灵犀扣我早就取回魔心,回魔界逍遥自在,才懒得管他死活!” “原来是这样,那老头子倒是愿意效劳,灵犀扣尔,老头子可轻易斩之!” 齐老头收敛笑意,装模做样的吊转小舟似要去追寻洛阳踪迹一般。 南诺突然慌了神但很快又恢复如初,冷视齐老头,怒道:“齐天象,你敢诈我?” “不敢,南诺殿下。老头子只想劝你珍惜,我徒弟可是昆仑小师叔,未来第一剑仙。” “少罗嗦!齐天象,本宫问你,你当年折剑出山门走的潇洒,现在你的徒弟回去会不会被穿小鞋?” “不会的,那可是昆仑,人间第一仙门!” “被逼着封山近千年的小宗门而已,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哈哈哈,此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齐老头打个哈哈,瞥了眼模样欢快的南诺,不动声色的问道:“话说回来,你趁着他昏迷又给他下了什么咒?” “密咒,幻心修罗!” “凡事有一必有二但感情例外,他答应了要娶我,可不能拈花惹草……” 说着说着南诺羞红了脸,余音散于春风。 齐天象笑呵呵的捋了捋胡须,将手中的古色玉符托起,一线符光上穷碧落,横渡无数虚空,将那座沉睡八百余年的仙峰唤醒。 琼霄峰巅鸣起钟鼓,声调铿锵,有如剑吟。 荒游峰缓缓在琼霄峰旁退开,尘封八百年的凌霄峰遁出虚空,慢慢的落在海间,填补荒游峰留出的空位。 山间灵气浓度再上一层,飞湍绝壁,绝罅青松间升起飘渺烟霞,戏水群鹤欢鸣几声后扶摇而起,徘徊在仙峰之间,任由雪羽渲染浩荡光华。 山间灵兽仰天轻鸣着,应和着流水啼鸟,天成韵律。 玉宇宫外的道人睁开双眸,神识扫过群山不由展颜而笑。 昆仑仙门死气沉沉了八百年,这一刻,重新焕发勃勃生机! 霄之下,陨落凡尘的八百年的千灵峰沉默着,残垣断壁被绿色侵占。 山腹中,几点烛火在黑暗中倔强着,曜石长桌周围落座三人,为首者赫然是千灵子,佝偻着枯瘦的身形,昏黄灯火下须发看起来更是枯白,黑布蒙眼,如这千灵山一样,满是萧瑟哀老。 两侧落座的修者皆身着黑袍,一个是丹羽子,另一个魁梧健壮,浓眉虎目,肌肤黝黑,面带三分煞气,寻常修者视之必然望而生畏。 千灵子不耐烦的撩散烟中的光影,倚靠在椅背上,声声轻叹,不出一言。 丹羽子微微沉吟,轻声道:“凌霄现,藏剑归,齐天象的后人回来了,我们行事更要谨慎些!” 魁梧修士不屑一笑,倚身靠坐,右腿横搭在左腿上,语气很是不屑。 “不过是个小崽子,丹羽子,真有这个必要吗?” 丹羽子白眉一紧,隐忍着心头的怒火,装出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 “欧乏,莫欺少年穷,层不穷的年轻人早早晚晚会将我们这群老家伙淘汰。再说了,齐天象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标准的倔驴,若是那娃娃不和心意,他能倾囊相授?” 欧乏眯起眼睛,将右腿放下,俯身靠近丹羽子,握紧双拳,鼓起臂膀上线条分明的肌肉,横眉怒目。 “丹羽子,我看你是被齐天象吓破了胆子!剑冢的结界已经破开大半,离成功不过一步之遥!到时神剑再手,齐天象也不过一剑斩之,这六界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的?你怕什么啊?没种的东西!” 雪眉一挑,忍无可忍的丹羽子猛地拍桌而起,右手托起一团绿油油的烈焰。 欧乏同时起身,紧握铁拳,背后浮现战神星象,散出无双威势。 10.瞬斩虫修 大战一触即发之时,石室中忽地响起刺耳的碎裂声,烛光无风自动,欧乏两人同时循声望去,坚于寒铁的青曜石桌正以千灵子那双枯瘦的手掌为中心缓缓皲裂,杀气渐渐填满密室。 欧乏和丹羽子被吓得不敢动弹,保持着动作,惊恐的注视着千灵子。 良久,飘摇的烛火渐归平静,凌厉杀机随之消散,丹羽子、欧乏前后瘫坐的石椅上,手掌颤抖着,额前脊后尽是冷汗。 “现在还不是破界取剑之时,欧乏,你暂时稳住结界,拿好这枚骨哨,必要时控制蛰雀帮你解决靠近剑冢的弟子。” 千灵子的声音分外沙哑而冰冷,翻手取出一枚骨哨放在桌上,歪头面向欧乏,杀机隐现,大有一言不合便斩草除根之意。 欧乏点点头,收好骨哨,低头隐起铁青面色,不出一言。 神识感知到欧乏点头,千灵子转而望向丹羽子。 “丹羽,你去联系仙盟、飞僵门、赶妖宗、焱凰山等势力,将藏剑一脉重归山门和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阵图送给他们。” “几辈恩仇,这个墙倒众人推的时候,他们不可能不动心。” 微微停顿,千灵子又取出一根晶莹剔透的飞羽放在桌上。 “无论从那兔崽子无论从那个方向回来玄策城都是他的必经之路,你下山时顺路将这个交给大小姐,让她想办法帮我们把那小子留在玄策城,直到九脉论剑结束。” “羽化令?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丹羽子拿起飞羽,心有不舍。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仅仅是为了将那小崽子留在玄策城,实在不值。 千灵子摇摇头,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着,声若凛冬风雪。 “欲求先舍,欲得先弃,羽化令有三千枚,神剑只有那一柄!” 棋盘子落,多一子都是变数。 千灵子冥冥中有种预感,这飞羽令留不下那小子,他和他总归会在昆仑山相遇,龙争虎斗,不死不休! 海之上,仙舟飞的很稳,丝毫不受天字十六号舱中大战影响。 洛阳从容提剑,游走在兽猿之间,拔剑挥斩,切开傀儡放出深藏其中所有千幻蚊。 振翼声更甚,洛阳翻手取出一枚火符,不等狂暴的蚊群发动攻击,先发制人,灵力一引,昏暗的甬道中腾起炙热焰火,火光冲霄,所有千幻蚊尽数被气化。 洛阳被猝不及防的火势烧的灰头土脸,口吐黑烟,连声干咳,手掌颤抖的取出一枚清净符拍在身上。 污浊净去,洛阳深深吐出一口气,没来由的神清气爽,拎着长相思走到长廊中的明光阵下,守株待兔。 他相信牛五会来的,蜕凡修者比不得宗师修者,天门紧闭,无法内外贯为一气,体内窍穴存储的灵力有限,虫兽无限,这个时候的虫修无惧其他任何类别修士。 甬道的沉静未持续太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牛五急匆匆赶来,拎着烟袋,在洛阳身前十五步停下,憨厚的笑容不见了,眉眼中带着凶厉与阴狠,死死盯着洛阳的背影,思虑着炮制洛阳的千百种法子。 这个兔崽子实在该死,那些千幻蚊可是他十几年的心血! “十五步,够远吗?”洛阳缓缓转过身来,横剑胸前,杀气如麻。 牛五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下意识退后一步。 就这退步功夫,洛阳的身影已经在昏暗光辉下消失,长相思割裂甬道的黑暗,瞬间斩过牛五脖颈。 琼霄山巅的钟鼓连响九声,三道惊鸿剑光撕裂空落入琼霄山。 玉宇宫外,剑光消散,三柄样式各异的仙剑各自归鞘,美俊出尘的一女两男恭敬的站在玉宇宫外,穿着白色金纹大袍,胸口的纹饰各不相同。 炫金木门洞开一线,墨发童颜,剑眉圆眼的少年祖师走出宫殿,望着远方的天际静默不语。 三个峰主互相以视线交流片刻,最终方景歧上前一步,躬身一揖,不急不慌的问道:“祖师?可是剑冢异变?” 少年祖师将视线收回,眉宇中充斥着难以述说的喜色,“景歧啊,你再遣几个杂役去打扫打扫敛峰,我得出去一趟。” “是。” 方景歧退回原位,沉默下来,惜字如金。 飞羽山主秀眉一紧,想要问些什么,但却有所顾忌,迟疑片刻,待下定决心时少年祖师已消失在殿前。 书生模样的上灵峰主轻笑着,把玩着手中的黑白子,望着少年祖师刚刚眺望的方向,若有所思。 师妹忧心忡忡,方景歧轻笑着解释道:“晴柔啊,不必担忧,想来应该是小师叔的后人回来了,不然祖师也不会亲自去接,不信你问钦月师兄。” 书生模样的上灵峰主点点头,将黑白子丢给方景歧,“最近那三家可不消停,小师弟怕是和那三家的人撞上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家?” “不是千灵山就好,宗师之下的掌剑剑修遇见虫修,没得打,一不小心就会吃个大亏。” 方景歧接下话茬,咧嘴笑着,怎么看都有些幸灾乐祸。 李钦月撇撇嘴,也是一副幸灾乐祸模样。 “别说,祖师去了,可能还真是千灵山的。” …… 孤崖一仞,海无垠,飞花席卷,漫天芳华。 盘坐在嶙峋怪石上的齐老头有些醉了,怀抱着酒葫芦,惺忪的醉眼迷眸中有两个练剑的姑娘,一个属于过去,一个俏生生的存在当下。 物是人非,时过境迁,这层峦叠嶂,满山碧色都没变,她却不再了……南丫头和她真的很像,无论是贼眉鼠眼的偷瞄还是变着法子的偷懒。 “注意角度与高度,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不用你说,就这套破剑术本宫已经练了八年了,心里有数。” “洛阳是未来第一剑仙,一剑在手,六界无敌!” “这是你叫我八年就练这一招的理由?” “无敌便会无情,无情便会犯错。”齐老头意味深长的望着海飞花,出神良久,又继续说道:“他是我的徒弟,又是昆仑的小师叔,不能走我的老路。” 南诺撇撇嘴,收敛心思认真起来,每一剑的走势都分毫不差,无可挑剔。 她爱洛阳,愿为他做这些不愿意做的事。 山崖的宁静祥和被一声惊雷打破,大风起兮,姣好的天色晦暗下来,浓墨般的海压的很低,血红色电弧在墨中跳动着,煌煌天威。 11.母子弈棋 穹顶风际会,齐老头的眼中闪过一抹戾气,摄气为剑,单手执拿,如八百年前一样,走的毅然。 酒气散了,那道佝偻的背影逐渐挺拔。一个不留神,齐老头身上的哀老气息便化为无上锋芒,似一柄沉眠久已却陡然出鞘的神剑,寒光惊世,六界无双。 浪翻涌,十六个身披黑色大氅的天神将山崖包围,带着金色半面,黑绳束发,锦绣大袍随风乱舞,眼神甚是冷漠,充斥着无尽杀意。 为首的天神瞥了眼南诺,回头凝视着齐老头,不开口,沙哑的质问声却在虚空间回荡。 “齐天剑仙什么时候成了南离的忠犬?此番作为,对得起玉皇的对昆仑仙门的法外之恩吗?” 齐天象不回话,冷着脸,挥剑圈斩,浩浩荡荡的剑光削矮周围峰峦,弑神荡,留满山浩然。 昆仑山的每个人都不会忘,是谁促成四界围山,令昆仑山师兄弟死伤殆尽,家破人亡;又是谁以人间相逼,迫使昆仑封山千年,日渐没落。 玉皇与昆仑无恩,昆仑和天宫有仇。 那边师父为过去拔剑斩天,这边徒弟因将来蝇营狗苟。 为今早凑齐聘礼,洛阳用长相思仔细拨弄着牛五的须弥袋,刚将其中值钱的玩意收好,甬道中又传来脚步声。 不等洛阳说话,来者到先声夺人。 “剑斩玄铁,十五步距离拔剑术瞬杀同境虫师,下果然好手段,才情堪称前无古人,未来说不得能超越齐天剑仙。但很可惜,你就要死了,因为你挡了我幕启繁的路!” 说话间,脚声步渐近,来人距洛阳三十步外站定。 大荒中的风暴更加狂暴,天色昏黑,但洛阳依旧能清晰的望见少年模样。 五尺身材,形体健壮,面容俊逸,眉眼间带着三分邪气,一身紫纹黑衣,左右手各带着一个灵兽戒。杀机毕露,脚边围绕着一群肢节如宝石般晶莹剔透的蜈蚣,数量密集,令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墨压低,雨幕似瀑布般冲洗着仙舟。 耀眼的电光时而透过舷窗,雷霆在海中轰响着。身处大舱深处的豆蔻少女恍然惊醒,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衣裙,长出一口气。 见四下死寂,少女小心翼翼的起身,借着电光,远远的望了眼倾倒的舱门,翻手自须弥戒中取出一柄通体翠绿的长剑,借着黑暗的掩护蹑手蹑脚的走近舱门,小心翼翼的探出小脑袋,望向一片昏暗的回廊。 雨脚如麻,惊雷震霄,幕启繁瞥了眼少女,猛地踏前一步,挥手引动虫群兵分两路,一路攻向洛阳,一路攻向少女。 像洛阳这样的人幕启繁见的多了,一腔热血,侠肝义胆,怎可能见死不救? 两路齐攻,隐觅舱顶的黑毛蜘蛛如雨点般纷纷坠落,地上的蜈蚣群翻涌着逼近少女。 少女杏眼瞪得很大,眼睁睁的望着蜈蚣群靠近,脑中一片空白,把烂熟于心的剑术忘在脑后,樱桃小口张的圆圆的,却喊不出声。 她出身高贵,不分五谷,十指不沾阳春水,何曾见过这种阵仗? 另一边,洛阳身形飘舞在蛛群间,长相思挥舞,撩圈刺搅,带抽斩抹,片片细碎的剑影聚成绚烂的剑花,将蜘蛛绞杀在身前三尺之外。 绿油油的体液渐散满舰板周围,味道异常刺鼻。 长相思一挥,洛阳将最后几只零星的蜘蛛斩杀。飞身越过蜈蚣群挡在少女身前,长相思在舰板上崩挑撩刺,长剑一柄却让不可胜数的蜈蚣不得寸进。 幕启繁玩味的笑着,人力却终有穷尽时,今天就是耗他也要把洛阳耗死,用剑好的都该死! 梧桐叶落,栖凤轻舒彩羽,慵懒的俯视着争芳斗艳的花们。蝶舞蜂戏,百鸟婉转轻啼,音律天成,胜过世间无数。 落英缤纷间,似牡丹般雍容华贵的妇人夹起棋子,素手揽起华袖,落子截杀黑棋。 趴在石桌上的少年慵懒的睁开一只眼睛,金色的眸子随意扫了扫棋盘,落下一子,再次闭上眸子,享受着身上暖洋洋的光,懒的不想动弹。 柳眉微紧,少妇抿起温润的嘴唇,悄无声息的探出手掌,想要捏捏少年的细嫩脸蛋。假寐的少年忽然腾身而起,眨着一金一篮的双眼,尽是幽怨。 “这么大孩子,一点都不知道让着娘亲,娘亲白疼你了!” “世事如棋,父皇闭关,母后执掌天宫,不下得一手好棋怎么和剩余五界斗?让不得,实在让不得。” 少年满口的冠冕堂皇,未经梳理的长发披落,遮去些许俏脸,若不出是喉间平平,到像个绝世美人。 提及此事,天后忽地收敛笑容,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棋盘,“九脉论剑在即,你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昆仑仙门是什么地方?人间第一仙门,拥秘境无数,剑冢沉眠的仙剑甚至能让绝顶大修倾心侧目。 天后清楚自己孩子得秉性,去了肯定能捡便宜。 “不去,我不去。今时不同往日,昆仑仙门可不是曾经那个护不住自己门徒的大宗门了,清虚九度枯荣,想想都可怕!” 天子做了个恐惧的表情,屈膝蹲下,可怜巴巴的望着石凳,带着几分哭腔,“比做皇帝更难得就是当太子,我弟弟想我死,天宫的那些敌人也想我死,太危险了,我不去!我不去!” “道基天赐,失之必死。你出生时蒙受重创,道基破碎,你小姨为救你命取了他孩子的道基,那个孩子与你有恩,你得去见见他。” “在地府两界山见过了,和他交情不错的。” “说吧,要什么好处,你个无利不起早的小混蛋。” “嘿嘿,也不是要什么好处,您叫我去我还能不去吗?不过此行我代表天宫承受明抢暗箭,得要五百个,不,八百个替死傀儡护身!” 说着天子亲昵的拉起天后的袖袍,左右轻甩,比起天宫储君,更像个讨娘亲欢心的女孩家家。 “上次不是给你四百个吗?用光了?” 天子咬牙切齿的点点头,又气又好笑,“被阎罗变着法杀了三百多回,要不是我逃的快,孩儿,孩儿就不能尽孝了……” 说着说着天子以袖掩面,佯装抽泣哽咽着,模样要多假就多假。 12.小师叔 见天宫储君这副娇柔做作、呜呜咽咽小女儿模样,天后无力的摇摇头,取出一枚须弥戒,恶趣味的高高抛起。 带雨梨花的天子瞬时喜笑颜开,像接骨头的哈巴狗,高高跃起,将须弥戒紧紧握在手中,刚欲回头谢恩却被天后一脚踢出未央宫。 “给我多弄点好处回来,亏了我就把你扮作女孩吊在东天门!” 听闻扮作女孩天子笑得更加灿烂,眸中的期待压都压不下。 “娘,你就放心吧,我从来不吃亏。” 天后苦笑着揉揉额头,慵懒的倚在石桌边,翻手取出半面玉佩,轻轻摩挲,心念着某个善于算计的腹黑小女人。 一别十数年,可有再逢时? 仙舟甬道,洛阳挥剑将虫潮拒在三尺之外,面不变色,气不长出,说不出的写意从容。 虫群再强能强过外道怨灵?虫潮再多能多过外道尸潮?那是他都未曾动摇,这时更不会。 行程已过去大半,虫群却是久攻不下,幕启繁没了耐心,翻手唤出拳头大小的紫毛蜘蛛丢向头顶,覆手召来条手指粗细,臂膀长短的青蛇丢进甬道。 吐信掉丝,青蛇、魔蛛接着黑暗的掩护涌入虫群。 见洛阳没注意自己,幕启繁又高高举起手臂,灵兽戒中掠出无数飞蝠,双眸猩红,嘶鸣着侵占整个甬道。 “我给你个机会,你杀了身后的少女,我便放你离开。” “给我机会?凭魇魔蛛、青玉妖蛇还是这些没用的虫子?千灵峰弃剑修虫就多了这点本事?” “牙尖嘴利!天门未开,体内灵力有限,你一人一剑能否挡下无量虫海你我心知肚明,何必逞口舌之快?” 幕启繁轻声说着,屈指弹出两只芝麻大小的蛊虫。 洛阳退后两步,挥甩长相思将蛊虫斩杀,抬头瞥了眼幕启繁,边御剑抵挡虫潮边认真的说道:“虽然你身藏百虫我只有一剑,但我依旧可以护住任何不该死的人!” 洛阳这副姿态令幕启繁更加恼火,毒虫自灵宠戒中流水般的倾泻而出,悉索的爬行声和嗡鸣的振翅声一时压过外面的大雨。 “宁进毋退,宁进毋退……” 从恐惧中回神的豆蔻少女疯魔般念叨着,一点点拔出宝剑,杏眼含泪,秋水般的剑锋有些颤抖却终于指向了身前敌人。 师父说过,从握剑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只能向前。 剑宁折不弯,剑修御剑,哪能人不如剑? 透过虫兽的视线,少女倔强的模样映入幕启繁心头,唤醒了那段尘封良久的回忆。 曾经的他不也是这般执迷于剑,少年离家,万里拜师,怎奈天道不公,命数无常,当初没人救他…… “死!死!都给我死!” 幕启繁歇斯底里的低吼着,疯魔般增加着虫兽的数量,不计损耗,只想尽快将洛阳两人斩杀。 那段往事不堪回首,幕启繁不愿面对,更不敢面对。 虫群暴增一倍,洛阳对身后缓缓靠近的少女说道:“退后,离远些。” 少年的语气不容置否,本想一起御敌的少女点点头,磨磨蹭蹭的退开,好奇的望着那道孤零零面对虫海的背影。 面对这般虫潮,一人一剑又能做什么? 挥剑先将近身的几条青玉妖蛇挑死,洛阳退后几大步收剑归鞘横于胸前,气势一敛,待虫潮临近时陡然拔剑。 剑气森白犹如三九冬雪,眨眼间扫过底舱,不论是魇魔蛛还是青玉妖蛇,亦或者其他任何虫兽都这一剑下灰飞烟灭。 少女歪着头,望着那个不算很高却很可靠的背影,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原来师父的故事不是骗人的,这天下真有这样的剑,无物不斩,无法不破。 “无需千种诡道,万类仙术,仅需一剑在手便可使千军避惧,横行天下无人可挡,这,就是剑修!” 洛阳轻声说着,侧身避过幕启繁的拳,提剑将那条藏觅盘在发丝中的黑鳞小蛇斩杀。 踏两仪,舞相思,白衣飘舞,银白绚烂的剑气似流星雨,撕裂这夜幕般的黑,惊艳绝伦,看的少女忘了呼吸,不免心驰神往。 身处缤纷剑影中,幕启繁如风中残叶般的被高高卷起,重重抛飞在舰板上,周身遍布细密的剑痕,双膝跪地,向洛阳痛哭流涕的哭嚎起来。 “七年前我和他们一样,但我没遇见您。我被带进了千灵山,被逼着成为了虫修。” “我是身不由己的,求求你给我个机会,我可以做内应卧底,可以做家臣忠犬,您让我做什么我就作什么,我求求你,我不想死,我错了!我错了!求您放过我!求您……” 涕泗横流的幕启繁看上去无比悲戚,让洛阳一时间分不清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微微思量,洛阳放缓了脚步,装出怜悯动心的说教模样。 “浪子回头金不换,好好……” “九脉论剑,我必取你性命!” 见洛阳松懈,幕启繁大笑着化为一只通体晶莹的蛊虫,羽翼轻颤,向仙舟外遁去。 “还有一件事,少女。记住,狗改不了吃屎,除恶务尽!” 洛阳继续说教着,举剑平刺,剑气割裂阴暗,将蛊虫钉杀在舰墙上。 侧身挡住少女的视线,洛阳将长相思从幕启繁的眉心间拔出,熟练的将灵宠戒、须弥袋、内门弟子腰牌收好,伸手帮幕启繁合上双眼。 “你有幻身蛊,看起来有些来头,可惜我杀生从不问来头,只要你该死,你就得死!下辈子,干点正事吧。” 舟外的雨势更加汹涌,洛阳对九脉论剑多些期待。幕启繁这样的角色只是千灵峰的内门弟子,想必那些真传弟子不会令他失望。 帆借风势,仙舟逐渐远离大荒,冲破风暴,久违的阳光透过舷窗,将洛阳白衣染成金色。 好奇、震惊让少女将后怕暂时抛在脑后,俏生生的收剑归鞘,对着洛阳一拱手,颇有几分侠气。 “感谢道友救命解惑之恩,烦请道友留下姓名,容小女子后报。” 洛阳原地盘膝坐下,轻笑着答道:“如果你能进入昆仑仙门,可以叫我小师叔!” 13.大小姐玄策城 “小……小师叔?” 少女有些难以置信,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他大不了自己几岁,是货真价实的蜕凡修者,模样尚可,算不得帅气,不过剑术非凡,能抵虫海,可斩剑修,这小师叔身份不似作假。 “刚刚的那是剑势吗?” “没错,你叫什么名字啊?”某人装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声音中透着紧张,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言何是好只得随心提问。 “宋,宋紫蝶。” “筑基没?” “嗯。”宋紫蝶乖巧的点点头。 洛阳微笑着坐下,继续问道:“道基可有七窍?” 宋紫蝶再次点点头,私下偷笑,小师叔很阳光,很温柔,笨笨的,一点都不会聊天? “七窍便好,唯有七窍道基才能开启经外奇穴。” “筑基感灵,蜕凡开窍,现在我来教你蜕凡境界的修行。” “人体窍穴总计七百二十个,309双穴,52单穴,50经外奇穴……” 霄之上,少年祖师和掌教戊辰并肩而立,笑呵呵的望着仙舟,赞道:“不错不错。” “祖师,我们其实完全不必来的,齐师叔是什么人,天那么高的剑仙,不会看错人的!” 戊辰笑呵呵的说着,本以为这马屁拍的完美却没想到却引来少年祖师的白眼。 “我说的是那个丫头,一体双魂,小小年纪就筑基有成,不错!” 戊辰干笑两声,沉默下来,看破不说破。 什么样的师父什么样的徒弟,祖师和齐师叔一个是老倔驴,一个是小倔驴都不让人省心。现在啊,他就希望这个小小倔驴能乖些,别乱招惹是非,当掌教的这些年他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风雨,头发都白了许多。 炊烟袅袅,鸡鸣犬吠,涟漪打散无的碧空,七八满载小舟归回岸边,湖畔互相追逐着的五六个孩子前后扑进父亲的怀里,好奇的望着网中鱼虾。 几许芳香,青草曼舞,身形婀娜的二八少女慵懒的依靠在堤坝上,眯着狐狸眼,遥遥眺望着湖畔的一切,心生向往。 她和那些孩子差不多,也在翘首以盼着,五年了,也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思绪翻涌,素手渐握紧裙摆,独自挨着料峭风寒。 枝叶轻摇,天边飞来的流光落在堤坝上,化为身形枯瘦的老头。 “大小姐,烦请将齐天象的后辈交与仙盟处理,价您出。” “两千万上品灵石,附赠画像,另外不要给我惹上麻烦!”少女头也不回,继续望着平静的镜湖,意兴阑珊。 老者一点头,干脆的取出两袋灵石恭敬的放在堤坝边,御空而去。 抬手将几缕顽劣的青丝拢在耳后,少女不由轻叹出声,很不喜这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神魔妖鬼环视,外道蠢蠢欲动,苍生不能没有昆仑;仙盟当道宰世,王朝兴衰争霸,人间不能有昆仑。 道不同不相为谋,九脉论剑,注定是一场血雨腥风。 铜壶滴漏,点滴光阴。 天字十六号舱中的少年们相继苏醒,经过起初的惊慌后相继平静下来,雨后春笋般散落在洛阳周围,听他讲道,看他修制木剑。 洛阳的声音透着从容,没了开始的紧张。 边讲边端详着手中的木剑,此去山门少不得斗剑,长相思太过锋锐,不适合斗剑。 风尘仆仆的仙舟逐渐降下速度,仙舟舟底细密晦涩的阵纹逐一点亮,在港口阵光的接引下平稳的落在港口,结束了一天一夜的旅程。 洛阳提起刚做好的木剑,望了望躬身作揖的一众子弟,悄然起身向外走去,心中有说不出的欢快。 这些弟子都不错,若无意外,他们足以撑起任何一个门派未来的天空,昆仑仙门也不例外。 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洛阳心旷神怡的踏上甲板,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侧目望去,身形婀娜,略施淡妆的二八少女飞身扑向洛阳,眯着狐狸眼,妩媚动人。 洛阳灵巧的错开少女,抬起木剑横在两人之间。 少女望望木剑,媚笑着向洛阳迈动脚步,摇风摆柳,楚楚动人。 洛阳的脸色越加冰冷,右手亮起猩红色咒文,少女扭曲为拓天鬼帝模样,立时心生杀意无数。 似乎是忌于洛阳的可怖杀机,少女停步轻笑,抬手丢出一袋灵石,转身慢慢退开,樱唇微启,声音糯糯的,很时撩人。 “小哥哥,这是赔偿,奴家小本买卖,您可别嫌少。” 咒文消散,洛阳极为嫌弃用剑鞘接住灵石袋,取尽灵石后转身漠然远去,从头到尾对少女视若无睹,没多看一眼。 “小哥再见,下次坐船奴家给您打折!” 少女高声吆喝着,素手挥舞,让往来乘客的脚步为之一顿。 港口伙计却没有丝毫怠慢,望向少女的背影也只有敬畏。 乞丐疯、瞎子狠、大小姐杀人动动嘴。 别看这位花容月貌娇小可人的,杀你全家也仅需动动嘴,不论是你谁,从无例外。 “我承诺,只爱南诺,生生世世一对人。” “我承诺,和南诺外的任何雌性都保持绝对距离,绝不让她们近身。” …… 曾许下的山盟海誓在脑中回荡不休,洛阳徘徊在街头,念着南诺音容,笑的幸福。 人声鼎沸,身形瘦小的少年在洛阳身边经过,手掌一翻将洛阳的须弥袋和另一个人的须弥戒盗走,不紧不慢的随着人流远去。 洛阳甩甩头,调转灵力压下南诺的咒术,转身走进旁边的小巷,身形如水般融进阴影。 在街上徘徊一会儿,少年随意停在一个摊位前,蹲下挑挑拣拣着,心思却全在周围的屋顶,小巷,行人上。 确认无人追踪后少年转身走进小巷,边走边换衣服,涂脂抹粉,易容改面。 待临近小巷出口时少年已然变成一个英俊不凡的公子,腰佩玉饰,有着金榜题名般的春风得意。 阴影涟漪,洛阳缓缓浮出阴影,环抱木剑依靠在巷口,守株待兔。 少年哼着小调走出小巷,身后传来恍若剑鸣般的铿锵冷哼。 “你我相距一步半,这个距离,我想试试,究竟是你遁术快还是我的剑快!” 脚步一顿,少年高高举起双手,缓缓回身望去。 白衣少年倚墙提剑而立,目光冷厉无情,像个拎着屠刀考虑如何宰杀猎物的屠夫。 14.十面埋伏 杀气席卷,小巷外喧嚣渐渐销声匿迹。 一滴轻汗淌下脸颊,少年紧紧握住手中的画扇,竭力压制着夺路逃窜的冲动。 他不敢动,总感觉动一下木剑就会斩断他的喉咙。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以势压人的洛阳收回些许剑势,却依旧紧盯着少年的双眼,眸光锐利似剑,看的少年心惊肉跳,麻利的丢出须弥袋。 洛阳眸光一转,少年立即趁势而动,以扇代剑,刚踏出一步便被那把分外精致的木剑戳在胸口。 “如果你用的不是十方幻行术你已经死了!” “嘿嘿,小师叔好,我叫江帆,无利不起早,劫富不济贫!” 洛阳点点头,木剑归鞘,仔细打量着江帆,不知说些什么。 问吃饭了没又没钱请客,问他修行之事似乎也不太适宜…… “祖师在叫我,小师叔,请自便。”江帆轻笑着一抱拳,随意寻了个借口,潇洒离去。 小师叔一穷二白,剑锐的吓人,留下捞不到什么好处,去寻祖师说不得能蹭上一顿好的,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江帆晃晃悠悠的走远,洛阳长出一口气,踱步走进小巷,心旷神怡,有种逃离牢狱的畅快。跟陌生人打交道比修行还难,比登天还难。 行出小巷,一条青砖铺就的十里长街洛阳映入眼帘,琼楼高罗列长街两侧,褪色的碧瓦红墙,发黄的雕栏画壁,处处沉淀着人间烟火味。 举目远眺,一片烟柳回廊下散落商摊无数,珍宝罗绮,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七八个总角童孺追逐嬉笑着,丝绦曼舞,醇香的酒气散在珍馐的美味道中,同着百花般的胭脂味混在一起,弥散在整条长街上。 洛阳急促的脚步慢了下来,身处街头闹市心灵却前所未有的宁静。 少小离家老大回,这久违的人间烟火真让人眷恋不舍。 大魏江南,连绵起伏的青山逐渐朦胧,镜湖破碎,水墨样的层间泛着涟漪,悬在湖心的一叶扁舟懒洋洋的飘移着。 齐老头盘坐在舟头,带着斗笠,披着蓑衣,握着根青竹鱼竿,闭目听风波。 一袭红衣的南诺霸占了剩余的小舟,洛阳离开了,她和齐老头的旅途却未停止,登名山,访古迹,架车巡大漠,乘舟游青波。 这人间她走过,见过,虽动心无数但最想念的依旧是那个白衣少年。 相思一起,便是百无聊赖,素手结印,南诺眼中升腾起紫色的氤氲,视线的山水变成洛阳所见的闹市,处处透着柴米油盐酱醋茶,很俗亦很雅。 看着看着南诺笑了,思绪飘到很远很远的未来。 那时的洛阳已经成为六界第一剑仙,她们在一个这样的老城中住下,开间小店,生两个孩子,赏晚霞,忆过往,一切都慢慢的,静静的。 小舟轻摇,畅想戛然,南诺不满的望了眼收杆的齐老头,诡计涌上心头。 “齐老头,你说我和洛阳最终会有好结果吗?” “不知道,那是你们两个的事,命运决定选择,选择决定命运。” 齐老头将上钩的青鱼摘下丢回湖中,也不回头,丝毫没觉察南诺的不善的语气。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是人,我是魔,人魔不两立,第一剑仙也挡不住六界大势,也挡不下几个纪元的血海深仇。” 南诺装模作样的说着,气鼓鼓的举起拳头,紫炎翻涌,蒸发一大片雨幕。 齐老头让她心气不顺她也不想让齐老头趁心如意。钓鱼?给我去喂鱼吧! 稳坐钓鱼台的齐老头白眉一挑,急忙开口补救。 “陈虞的灵犀扣无人能解,你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拆的散?而且你也太小瞧第一剑仙了,六界事不过一剑事,有什么担不下的?” “哼,算你识相!” 南诺美滋滋的放下拳头,欣赏着朦胧的青山碧水,甜甜的笑着。是不是六界第一剑仙不重要,只要洛阳能陪在身边,守着她,爱着她,就够了。 日挂西山,贪杯的晚霞醉卧端。 徘徊一天的洛阳终于停下脚步,痴痴的看着夕阳渐下大半才心满意足的走向仙盟分舵。 一路悄然,行人稀疏,仙盟内外两道朱门向南而开。红墙碧瓦,院中七八宫殿错落有序,布局左右对称,既鹤立鸡群又与周围的建筑不分彼此,倒是应和仙盟“立身人间,羽化飞仙”之意。 外门门槛上坐着个枯瘦老头,须发皆白,脸上尽是被岁月雕琢的痕迹,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浅笑,双眸深邃,气势超然。 四个铁塔般的武修矗立两侧,皆着黑金短衣,个个浓眉大眼,虚按刀柄,不怒自威。 长街静了下来,洛阳试探着向着仙盟迈出一步,街头巷尾传来阵细碎的脚步声。 数百散修,背负制式仙剑,手持破气短弩,堵截小巷,抢占屋檐,十面埋伏。 枯瘦老头慵懒的打个哈欠,起身伸个懒腰,筋骨齐鸣,三花破体而出,灵光照耀半座城池。 “老夫玄策山主王玄通,洛阳道友一路辛苦,烦请进来一坐,老夫亲自为你接风洗尘。” “你这老贼顺口胡诌,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想害小爷?有道是光说不练是棒槌,有本事你就来抓我,抓到我随你开心,抓不到我随我欢愉。” 洛阳轻声言说着虎狼之词,脚步微移,瞬时消失在众目睽睽下。 残阳如血,王玄通盯着死寂的长街,双手攥拳,心头怒火翻涌却佯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九幽夜隐术,不过小道尔,用拨见日符!” 四个武修一点头,各取出几十枚符箓,灵力催动,符箓化为金色光雨零零洒落,整条长街上的阴暗角落被尽数驱散。 “其他人,雁过留痕符!”眉头一挑,王玄通继续喝道。 数百张符箓腾霄而起,明光夺目,院落枝头,街角巷末浮现出一排排错乱的黑色脚印,各奔东西,一时间分不清洛阳的移动方向。 “董虎领玄甲队看守宝库,其余人五人一组搜索全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15.连斩玄甲 奇松倚峭崖,雾隐险峭。 碧空如洗,炎炎烈日,崖下流水潺潺,绕过河谷间的嶙峋怪石,伴着时有时无的鸟语徘徊在山间的古木中,利万物而不争。 崖上绿涛翻涌,黑衣肃然的苗条少女闪出山林,纵身跃入河谷,衣裙飘舞,飘然似仙,眨眼间便落在泉边。 少女二八年纪,黑纱遮面,背负玄铁剑匣,手握翡翠玉瓶,望着清泉自顾出神。 昆仑仙门无论是浇灌灵田还是烹调灵膳都少不得这清泉水,只要将毒蛊丢进泉水她就能报仇雪恨,但师父救了她,师门养育了她,她实在下不了手。 师门没错,错的只是齐天象。 千灵密室,感知到少女迟疑,千羽子轻轻的将烛火挑亮,透过少女体内的蛊虫传音入密。 “蛰雀,想想你那惨死的师父,想想他们对齐天象的庇护与纵容。人善被人欺,如果你想报仇,这是唯一的机会!” “不周论剑在即,彼时齐天象同玉皇必有一战,齐天象越来越老了,说不定这次便会倒在玉皇剑下,若想假他人之手复仇,你尽管离去。” 蛰雀手掌握的更紧,眉宇中生出些许肃杀,不忍渐被仇恨吞噬…… 千灵子舒服的依靠在石椅上,得意的勾起唇角。 时间总能轻易改变熟知的一切,动辄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蛰雀是不会留情的,她早就不是曾经那个如百合花般的纯洁少女了,她的心早就被仇恨吞噬的一干二净! “扑通!” 落水声惊飞啼鸟数只,千灵子收回分神,仰天大笑。 傀儡虫,牵丝戏,从这一刻开始,昆仑仙门的半只脚就已踏进了坟墓! 玄策城北,江帆扮作顽童模样,叼着一串糖葫芦走街串巷,在城中饶了好几个圈子后晃晃悠悠的走近雅宫楼,刚要敲门整个人被灵力扯入内。 楼顶隔间,少年祖师坐在酒桌前,轻饮杯酒,笑呵呵的望着江帆。 “玉简中写的什么?” 江帆挠挠头,一五一十的答道:“回祖师,小师叔穷的很,浑身上下就一个须弥袋,袋中也没有玉简,剑却不少,灵石也不少,不过都是下品的。” 少年祖师的动作一顿,将放到嘴边的酒杯放下,怅然若失的破虚而去,很忧心齐天象的处境。 没心气斗了,想必是活不久了…… 江帆耸耸肩膀,笑呵呵的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在什么位置操什么心,他就是个小弟子,可不想过多劳心。 楼外月光渐冷,树影浅淡,洛阳闪身落在仙盟屋顶,眺望着院中隐成战阵的九人卫队,低头将阎罗鬼面轻轻覆在脸上,抬头时皎洁月色被渲染成一片猩红。 左手提剑,黑影瞬入院落,两道血线腾空而起,战阵最外侧的军士闷哼着跪在地上,脚筋尽断! 阵中策应的军士长下意识撇了一眼,凌厉的剑光便斩过他的脖颈,瞬息身死道消。 “老大!” 被挑断脚筋的军士低吼一声,撑着长戈想挣扎着起身,剑光闪过,袍泽倒在一处,小院陷入死寂。 寒风瑟瑟,洛阳踱步走出墙下的阴影,剑锋滴血,步音回荡,每一步都踏在众人心头。 众军不由打了个冷战,未等回神,洛阳的身形再次消失不见。恐惧开始弥漫,年纪最小的军士已经红了眼圈,握刀的手开始不断颤抖。 “别抖,死生之间,手抖了,命就没了!” 喃喃低语自耳畔传来,几乎未加思索,少年军士反手一刀斩出,战刀落空,长剑趁虚而入,一刃断喉。 须臾三杀,洛阳轻挥木剑,血线横空落入夜色。 “文儿!” 同少年模样相似的军士悲戚的大吼一声,高高擎起战刀,重重劈落,恨不得将洛阳一刀两段,以消心中之恨。 刀势凶厉,洛阳却无意避躲,举剑顺着肩头刺出,不等战刀落下便一剑贯穿军士的脖颈。 抽身拔剑,洛阳写意的挽了个剑花,收剑归鞘,敛气凝神,淡漠的眸子扫过剩余五人的眼睛。 这里没有军士,只有一群待宰的羔羊。 “一起上,死守宝库,宁死不能拖累董老弟!”最年长的军士招呼一声,咬牙率先发动攻势,剩余四人紧随其后。 洛阳望了眼众人的攻势,踏步横斩,残月般的剑气卷过小院,漫天烟尘,五道身影齐齐倒下,共赴黄泉。 宝库二层,董虎满意的勾起嘴角,关闭木窗,冷笑着退入一层门口。 他坚信洛阳会进来的,这是仙盟的宝库,道藏宝药成千上万,灵石秘术不可胜数,只要是人就不能拒绝这个诱惑。 尘埃落尽,洛阳轻轻挥去木剑上的残余剑芒,收剑归鞘,踱步走近宝库。 木门开启,发出一声酸涩的凄鸣。 肃杀的刀光割裂夜色,洛阳飞身落入院落,侧身提剑,眺望着宝库门口收刀起身的董虎。 “小子,谢谢你帮我干掉他们,他们收养我,教我本事,我实在无法亲自下手。” “忘情道?” “并非如此,过去他们是我的兄弟,可现在不是了,他们资质太差,已经跟不上我的脚步了!师父退隐在即,我们师兄弟四人争夺山主之位,我的亲卫队可不能是他们这样的废物,会拖我的后腿!” “出刀吧,希望你的刀不会比你的人更差!” “我人差?你比我好到那去?藏头露尾,靠投机取巧得胜还能如此自得,是你的剑这样还是整个昆仑仙门的剑都这样?如果是后者那还真够倒霉的,被这样的门派庇护还不如去死!” 董虎肆意评判着洛阳的剑,高高举起虎头金刀,不等洛阳拔剑便纵身抢攻。 万丈刀光坠红尘,昼虎轻啸惊寰宇。 留在原地的白衣残影被董虎一刀披散,青砖崩碎,尘埃四起。身形虚晃,洛阳拔剑斩入烟尘,董虎双耳轻颤,讥笑着抡刀将洛阳的木剑劈断。 洛阳旋身避过刀锋,用左手握住断裂的剑身再度斩出。董虎从容的竖起金刀挡住脖颈,金戈交错之音惊醒眠犬,声声犬吠喧嚣了整个玄策城。 16.势压人剑凌霄 吐气发力,洛阳抽身飘退,握着短剑,从容侧立,无需换剑,断剑足以斩董虎。 董虎低头望了望虎头金刀上的剑痕,咧嘴狞笑,压着心中的惊恐,表露出的尽是得意与不屑。 “你就要死了,因为那可笑的木剑!” “不过这不怪你,毕竟你师父是个丧家犬,是个护不住自己女人的废物,身无长物,能给你把破木剑已是不易。” 洛阳毫不在意董虎的言语,缓缓举起半截木剑,眸中没有丝毫波澜。 董虎眯了眯眼睛,想了想继续说道:“你师娘叫沈花怜,闭月羞花,倾国倾城,是个知书达理的温婉女子,为了师父远走穷乡,产子时却被夭桃老祖偷袭,嘿嘿,你知不知道夭桃老祖是谁,他可是六界赫赫有名的采花贼!” “你要不要听我给你说说那晚的详细内容,昆仑仙门的明珠和采花贼的故事,哈哈哈哈。” 董虎笑得猖狂,洛阳剑眉一挑,擎起断剑。 点点金光逐渐凝聚,剑势由淡薄到浓郁最后凝实成型,剑气呼啸,光剑贯穿琼霄,锋锐无匹。 喧嚣的玄策城静谧下来,修者们抬头仰望着直入星河的金色光华,沉默不语;寻常人五体投地,瑟瑟发抖,粗布麻衣被冷汗浸湿,连声祈祷着仙人庇护。 董虎被剑势压的动弹不得,金刀颤抖,冷汗顺着鬓角淌下,绝望不甘渐渐填满心头。 都怪那群废物,如果不是他们分自己的资源,他早就修成了刀势,早就成为了宗师,哪还会面临如此绝境? 院外,少年祖师得意的摸了摸下巴,笑得合不拢嘴,“拔剑当空风聚,锋落天悲地恸哭。臭小子,这剑势很不错,不过,还差的远呢!” 这小子一定得好好敲打,狠狠磨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师父齐天,徒弟怎么也要胜天! 玄策城南,觉察动静的王玄通转身御空而起,急匆匆的掠向仙盟。他得赶紧回去守住宝库,这样的剑十个董虎也挡不下! 追随王玄通的十五个散修同时催动千里追风符、电光火石符等加速的符箓,竭力跟在王玄通身后。 树影轻移,弥起一片甜腻花香,急切的王玄通忽地停下身形,举拳抱架,仔细的端详着周围的寂夜。 他感觉很不对劲,这方天地似乎发生了他难以理解的变化,这夜让他感觉格外陌生。 “王玄通,我要杀你,你可有意见?” 飘渺的声音在天地中回荡着,所有修士都感觉身体一沉,无可避免的跪俯在地,王玄通也不例外。 “我王玄通乃仙盟山主,不遵世俗法度,生杀予夺皆有仙盟做主,你敢杀我仙盟必倾全力捣毁昆仑仙门!” “修者讲究顺势而为,戊辰,你是新掌教,莫要走老路!” 王玄通高声低吼着,挣扎着撑起身子,额头上青筋跳动,毛孔淌血,宁愿死,不愿跪。 “那就叫他们来吧,昆仑等着他们!”戊辰轻声说着,身形隐于夜色。 不杀生!不留情!仗剑生,为剑死!不求来世,立身当下!鲛人岛、不周山,八百年来昆仑仙门退让的够多了,不想退了。 甜腻的花香填满夜色的空白,漫天飞花扶摇而起,幻化为无量数三尺仙剑,如繁星般罗列在夜空下。 “戊辰,你不得……” 桃花飘落,王玄通的咒骂声淹没在剑雨中,短短片刻,长夜再度归于平寂。 院落内的灯笼微微晃动,萧瑟挂满桃枝。 院外的昏黄灯火好奇的望向街角,繁星冷月,街面扑满猩红色的桃花。 空中的金色光剑蓦然斩落,星月间徘徊的疏尽数溃散,纵横交错的剑气填满空荡荡的十里长街,剑锋所指,不论是几人合抱的老树还是危楼高尽被斩断撕裂。 滚滚浓烟遮去星月,藏宝孤零零的矗立在断壁残垣中,烟雾飘渺,带走化为齑粉的木剑。 “有人怒火攻心方寸大乱,有人能深藏怒意,借心火,斩凌霄。” “你不该满口胡诌的,因为我是后者!” 洛阳没事人似的拍拍白衣上的灰尘,满怀期待的走进向藏宝,片刻后哼着小调,提着一柄质地不错的三品灵剑走进夜色。 他是不担心王玄通的,这个时间没回来他多半再也回不来了。 于他那几位素未谋面的师兄而言,万里间隔和身前三尺并无差距。 念生剑起,念落斩敌,仅此而已。 后半夜,流星稀,虫鸣声格外慵懒。 天子平躺在一间老屋的屋顶上,右腿搭在左腿上,无精打采的赏着星空,伸手肆意把玩着明明月华。 主宅的烛火亮起,萧盈儿披着外衣走进院落,仰头打量天子的同时亦留心着灯火所不及的黑暗。 她错看了那个被下咒的少年,十五岁的剑心通明,十五岁的蜕凡能斩象星,同是十五岁,徒弟比师父强。 “别找了,萧盈儿,要是你能找到他,我就喝你的洗脚水!” 天子嘟囔着,似乎是玩腻了触手可及的月华便探手吸来一片翠叶,捻动玩弄,轻嗅晚春留芳。 萧盈儿翻了个白眼,飞身落在屋顶,弯腰俯视着少年,几缕青丝垂落在天子的脸上,狐狸眼微眯,看上去妩媚又狡黠。 “天子大人,我可是您的弟妹,想来您是不忍心我惨遭毒手的,对吧?” 流光一瞬,天子出现到院外的屋顶上,嘴角噙着一抹戏谑,尽是揶揄之意。 “你想多了,萧盈儿。你和萧家都是我三弟那边的,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我凭什么帮你?” 萧盈儿毫不在意天子的疏远,侧卧在屋顶上,任由月华勾勒着迷人的曲线,狐狸电眼,暗送秋波,声音变得妩媚撩人。 “萧家是我的嫁妆,若是天子大人愿意,奴家今晚就和您洞房。” “不愿意,我喜欢男人!”天子轻声说道,语不惊人死不休。 萧盈儿的嘴角抽了抽,起身坐直,声音恢复寻常时的清冷,“你开价。” “我开价,我开价你出的起吗?” “他叫洛阳,这个名字你可能有些陌生,不过阎罗呢?阎罗断罪,一剑死生!” “啧啧,我来问你,你有罪吗,萧盈儿?” 17.逆风翱翔 翠叶飘舞,凄冷月色,萧盈儿的脸色变的异常苍白。 气运所致,天地人三界往往妖孽辈出,但古往今来从没有那界英才能做到阎罗那般,剑压地府三十六郡英才,血洗酆都,偷生死簿,越境杀鬼帝。 他是第一个以蜕凡修士登顶的幼麟榜首的人族,因为他的出现“阎罗叫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又没了肯定的答案…… 这样的妖孽她惹不起,萧家也惹不起,唐子威也惹不起。 “傻女人,五帝血脉,七王子嗣,三十六郡大小鬼神后裔他几乎杀了个遍,劝你别小瞧了他!” 天子很满意萧盈儿的脸色,边说边平躺在屋顶上,继续撩拨起月色,悠哉游哉,完全不在意萧盈儿的危险处境。 沉默了半柱香,萧盈儿轻叹一口气,道:“开价吧!” “和我二弟退婚,嫁给洛阳!” 萧盈儿眸光变换,细细权衡利弊,她的命不是她的,是萧家的,她从来不是一个人活着,她独特的体制是萧家唯一的希望。 “哈哈哈哈,别告诉我你真动心了?” 天子飞身落在萧盈儿身边,笑的玩世不恭,平静的直视着萧盈儿的眸子。 萧盈儿也不隐瞒,认真的点点头,人族仙灵终究是两种生命,非我族类,那小子若真能保住萧家,她不介意委身下嫁。 “别想美事了,人家早名花有主了。他啊,是你注定得不到的男人。” 天子意味深长的说着,望着皓月深思片刻,开出自己的条件。 “约束好玄策城的势力,不许他们参与九脉论剑,我保你平安。” 萧盈儿点点头,双臂抱膝,像小猫样蜷缩情冷的霜华下,孤零零的,惨凄凄的。 伊人柔弱,楚楚可怜,天子却丝毫不为所动,对身前那片月色所不及的阴影吆喝道:“阎罗兄,要我请你过来还是你自己过来?” 阴影扭曲,洛阳出现在庭院中,提着把青色灵剑,眸光平静,仅需站在那里,便足以令人惊恐难安。 萧盈儿抿了抿嘴唇,深呼吸压下心悸,彬彬有礼的笑着,刚要开口时天子被一剑枭首。 院中的残影渐渐消散,洛阳背对着萧盈儿缓缓收剑归鞘,平寂的像夜,恐怖的像夜。 替身仙傀坠落,天子出现在阎罗对面的屋顶上,风情淡的点评着洛阳刚刚的攻击:“瞬影步,啧啧,老兄你更快……”话没说完,天子再次被一剑斩杀。 替身仙傀再落,天子微笑着打理衣衫,毫不在意洛阳的大打出手。 “继续啊,这次随便你砍,我跟你说,我要是反抗一下我就跟你姓!” 洛阳没再动手,转身望向萧盈儿,这个女人做的事瞒不过他,六案功曹无处不在。 萧盈儿下意识退后一步,抬起素手,掌间翻涌雾,乾元清气时隐时现。 “乾元烟,萧凡是你哥?”洛阳轻声询问道,将长剑收回须弥袋,取下阎罗鬼面,温柔的笑着,神情中尽是些期盼。 “你认识他?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他等的好辛苦!” 萧盈儿的情绪很激动,将洛阳的凶厉忘在脑后,上前紧紧抓住洛阳的衣袖,眉眼中的期待远比洛阳的多。 洛阳调转灵力压下幻心修罗,没回答萧盈儿,甚至不敢直视那对充斥希冀的眸子。目光躲闪间无意瞥到了屋顶上的天子,瞬时变了脸色,怒目横眉,喝问道:“你是来胁迫她的?” “我也想啊,可惜晚了一步,前些年我二弟就逼她订下了婚约。” 闻言洛阳歪头望向萧盈儿,目光中有些询问之意。 萧盈儿点点头,刚想继续追问哥哥之事,却听洛阳说道:“回去告诉唐子威,立刻取消婚事,否则,上至陌绮皇妃下至两家走狗,斩草除根!” 说话间磅礴的杀意散入夜色,惊的萧盈儿变了脸色,难抑惊恐却依旧死死抓着洛阳的袍袖。 “有事遣人来昆仑凌峰寻我,我不管萧家的破事,但谁动你,我杀谁!” 洛阳说的认真,抬手替萧凡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取出一根青玉凤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言语,“这是他买给你的生日礼物,他,他叫我转告你,对不起,他失约了……” 说道最后,洛阳的声音竟有些颤抖,眸光躲闪,铮铮男儿竟红了眼圈。 萧盈儿的心跳漏了一拍,素手无力的松开,清泪沾襟。 洛阳别过头去,匆匆消失在月下。 即使想象模拟过无数次这时的场景,即使再笃定自己能克制心底的情感,可真正身临其境那刻洛阳依旧难以自已。 人生苦短,奈何情长。 萧凡那个家伙喜欢笑,经常思念妹妹,扛着家族复兴的重任,一身牵挂却比谁都走的决绝,什么都没留下,除了那根青玉凤簪和一句满怀歉意的对不起。 萧盈儿将青玉凤簪握得很紧,再次蹲伏蜷缩在冷月下,轻声哽咽着。 天子张张嘴,飞身落在萧盈儿身边,想出声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将萧盈儿抱进怀中,听她嚎啕大哭。 城中酒肆一夜灯火,洛阳大口大口的饮着烈酒,想醉难醉,离愁难消…… 月色下的少年祖师无比孤高,静立在琼霄峰顶,俯览着整个寂夜。 剑光一瞬,戊辰落在少年祖师身边,剑指招引,空中徘徊的仙剑化为一缕气消失不见。 “把你灵隐师兄还有谷尘、楚离那几个小崽子都叫出来,这次的论剑大会不同以往,客人很多。” “祖师,剑冢那边……” “无需理会,对了,顺便去竹林叩关把你沉降师兄也唤醒,有些事也该清算了。” 戊辰点了点头,剑指一引,度来星光为剑御空而去。 少年祖师盘膝坐下,无声凝视着千灵峰。 过去的太久了,很多东西都被时间掩埋,或许千灵山这一脉掌门已经忘了,剑冢石碑上的那句“仙峰镇剑冢,万剑锁青锋”还是他亲手刻的。 明光撕裂夜色,满身酒气的洛阳翻身而起,瞥了眼周围的酒坛,微笑着向着昆仑仙门迈动脚步。 “每次坠下山崖都是你逆风翱翔的契机。” 这是萧凡说的,洛阳没忘。 18.山外斗剑 山泉叮咚,处处鸟语,满山花香。 洛阳摇晃在原野上,眺望着远远雾中的几座仙山,游子归家的兴奋被昨夜遗愁抵去大半,剩下小半涌上眉梢嘴角,化为充斥千种希冀欢喜轻笑。 这里是过去的结束,这里是未来的开始,这里是他往后的家,能从头出发,该高兴。 山林清幽,斑驳的光辉洒入山亭,盘膝打坐的黑裙少女睁开双眸,望了眼山下的少年白衣,素手一挥,远方天际响起一声铿锵剑吟,仙剑呼啸着掠过洛阳身侧,丰茂青草左右分裂,卷起漫天残绿。 “两柄剑,秋水、长天,你是师弟,你先选!我赢了你告诉我齐天象的下落,你赢了我告诉你一个关乎昆仑仙门生死存亡的大事。” 话音落下,背负玄铁剑匣的少女已掠出山林,黑丝宫裙随风摆动,面色清冷,眼神决绝,带着一身肃杀,同生机勃勃的山野格格不入。 洛阳收回视线,望向身前停浮的仙剑。 双剑利刃胜雪,锋若秋水,一刻字长天,一刻字秋水,质地大同小异,显然是出自同一铸剑师之手。 喜着黑衣,恨师父入骨,掌秋水、长天,山间符合这些相性的弟子只有凌祁薇。 师娘的传人,师父最亏欠的人。 如是想着洛阳退后一步,右手虚引,道:“师姐,您是论剑者,请!” 藏剑剑修向来不凝滞于物,拿什么都是剑。 “你是掌剑剑修,长天偏御剑,秋水留给你。” 凌祁薇点点头,也不客气,挥手将长天剑唤回身侧。 洛阳探手握住秋水剑,刚要举剑行礼,悬停在凌祁薇身侧的长天剑便陡然射出,剑气扫过山野,卷起漫天残花断草。 残影消散,长天剑落空掠向天际,洛阳趁机发动攻势,身似惊鸿,剑若疾电,素白剑气凝于秋水锋刃,极光一线贯穿原野。 “料峭春寒!” 秋水剑来势汹汹,凌祁薇却是不闪不避,娇喝着划引剑指,掠向霄的长天仙剑圈折斩回,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 剑眉一挑,洛阳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收剑转身,秋水撩向长天。 双剑相交,原野中炸响一声惊雷,剑气激荡,碎石残草纷飞而起,一时遮去少年身影。 凌祁薇眯起眼,警觉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引动长空扶摇而起,自九霄招引雷霆后蓦然陨向背后。 青草微动,洛阳鬼魅般从凌祁薇背后退开,挥动秋水将近身的三千电弧尽数斩断,眉头紧蹙,心头很是担忧。 师姐剑术不差,但剑势实在不堪,料想是重术轻法走了歪路。 这不是好事,长久以往,恐难善终! 雷音萦绕原野,凌祁薇纵身掠向枝头,脸色阴沉的凝视着洛阳,唤回长天剑,扣开背后的玄铁剑匣。 “青雀、料峭、锦簇花。眠蚕、画眉、知了虫。” 随着伊人轻呼,六道寒光腾空而起,纷飞光影前后斩下,剑气纵横,飞剑有六却难进洛阳身前三尺。 “长天、杜鹃、秋海棠。蜡象、寒梅、雁南飞。” 求胜心切,凌祁薇开口再唤,匣中仙剑尽出,十二柄仙剑汇于一处,似游鱼空游,四方齐动,熠熠剑芒凝而不散…… 少年祖师同雪晴柔并肩立于琼霄峰顶,凝视着斗剑正酣的师姐弟。 “十二仙剑齐动,四时死生轮转之势生生不息,这套鸟虫花香四时剑术祁薇丫头倒是耍得有模有样。” “祖师谬赞,祁薇心急,重术轻法,死生转轮剑道止于闻道意不前,洛阳师弟的藏剑术不出则以,一出祁薇必败!” “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了,还是放不下。” “无执不魔,无痴不剑,但凡是还握着剑的有一个算一个,谁能像那些大和尚一样,说放下就放下?” “就你娃娃会说,这般嫌弃剑修当初你若水要收你入道门,你怎的不去?” “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剑仙比那群自在无为的老道潇洒帅气的多。我是想讨个剑仙做相公的,可祖师你看看这些师兄弟,景岐师兄的半个须弥袋都是宫羽薇的画像,钦月师兄天天握着黑白子发呆,灵隐师兄整日闭关悟道,不修边幅,邋里邋遢……” “不过还好,天公作美,小师弟回来了,我的梦想八成有了着落。” “呵呵,你丫头别做梦了,那小子的心是天魔心,一身的魔族不传密咒,料想是被钟诗涵那魔女的女儿……” 话未言尽琼霄峰顶忽地死寂的可怕,少年祖师咽了口吐沫,未等望见到雪晴柔的恼怒模样便被一道剑气斩飞。 “呵呵,男人,呵呵……” 雪晴柔咬牙切齿的向山下走去,散发着淡淡妖气,今日心气不顺,方景岐也好、李钦月也罢,谁都别想舒坦! 卷舒,转眼间已是日落西山。 一天激斗,生机勃勃原野被剑气肆虐的不成样子,险崖绝壁上错落着数不清的剑痕,模样各异的嶙峋怪石碎成一片,几人合抱的古木纷纷倾断,新泥压下碧草,散发着晚春最后的芬芳。 洛阳倒执秋水剑,写意的游走在数十道凌厉的剑光中,似花间舞蝶,如戏水鸿雁,有股说不出的潇洒从容。 仙剑不慢但洛阳更快,无论打多久,他都不可能败! 凌祁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再三犹豫后将十二柄仙剑唤回身边,神情无比落寞却依旧倔强的抬着头。 “我是内奸,你杀了我吧!” 仙剑逐一归回剑匣,凌祁薇紧闭双眼,双臂扬起,青丝飞舞却未能遮不住掩淌落眼角的清泪。 满心惰性,悟性、资质都远不如旁人,她一直是最没用的那个,当初死的为什么不是她而是师父?像她这种人活着能有什么用? “师姐,我不想说什么漂亮话,只想问您一句,你怎么肯定师娘死了?” “废话少说,你不杀我,我便杀了你师父!” 凌祁薇攥紧双拳,咬牙切齿的盯着洛阳,她除了尊严一无所有,可以败,可以死,但不能接受别人的不可怜,尤其是洛阳的可怜。 19.那时 晚风渐冷,洛阳随手将秋水剑插在原地,踱步走近凌祁薇,无视师姐满是恨意的目光,竭力压着幻心修罗,笑的阳光而温柔。 “我在地府摸爬滚打三年,杀过鬼神后裔,斗过五方鬼帝,见过现在阎皇,斩过未来阎皇……什么都敢做,自然看过生死簿,上面写得清楚,师娘阳寿未尽,尚在人间!” 此言宛若夏日惊雷,及其突兀的在凌祁薇耳畔炸响,吓得伊人花容变色,不由瞪大眼眸,难以置信的审视着洛阳的眉眼,本能的想从中找到谎言的痕迹。 可她注定失望了,洛阳的眸光分外真切,嘴角勾起,轻松浅笑像极了师父,一样的温柔亲近,一样的真切不遮挡。 几许破叶落在肩头,将凌祁薇拉出回忆。 伊人花容失色的向后退开,不敢迎视洛阳的真切目光。心情复杂,五味杂陈,一方面希望这是真的,一方面又不断自我否决着这种希望。 在黑暗中久了,任谁都会恐惧阳光,剑仙都不例外,何况是个剑修。 “师姐,我不会骗你……” “滚!我不听!” 凌祁薇低吼着捂住双耳,御剑直入海深处。 她怕极了洛阳描述的一切。 为一己私利不择手段,助纣为虐欲灭师门,她哪还有脸面对师父? “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把师娘找回来!” 洛阳向那个狼狈的背影大声喊着,憧憬着未来的某段时光。 那时他寻回了师娘,每个午后黄昏师父师娘坐在庭院中,喝着师姐泡的清茶,笑谈生活琐事,扁舟归回港湾,不在流浪。 那时他会带爱人上门见见师娘,满脸羞红的南诺会和他站在那间种满海棠的庭院中,被师娘望的局促不安,不像个女魔头,倒像个羞怯的小丫头。 那时间师姐笑容中也没了沉重与放不下,也许会换件白色衣裙,乖巧的站在师娘背后,模样动人,想必他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南诺也会不出意料的拧他…… 晚霞落旧人离,皎月升新人至。 趁洛阳沉浸臆想之际被雪晴柔斩飞的少年祖师飘下端,仔细看看少年傻笑模样,抬手在其额上轻轻一敲,喝问出声。 “小子,刚刚天黑,你做什么梦?” 洛阳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头审视着眼前这个目光和蔼的同龄“少年”。 “少年”长相平凡,气质平凡,一切平平无奇但却给洛阳种莫名的错觉,他的剑不可能斩到眼前这个平凡“少年”,最少现在不能。 念头一起便无法放下,洛阳心中私下向少年祖师递出千剑,撩圈劈刺,洗穿挂,可无论怎么出剑结果都是注定的。 眼前不大的“少年”似风,无形无相,不可能斩得到。 愈是思考愈是意气难平,洛阳毫不犹豫的唤出长相思,拔剑挥斩。 开碑裂石的素白剑气临近少年祖师身前时蓦然散做素白荧光,零零散散,生于惊艳,归于默默。 “娃娃,别看我年轻,我可是你祖师,你用剑斩我,这是欺师灭祖!” 少年祖师难抑起伏心潮,大笑开怀,洛阳同齐天象很像,尤其是刚刚的那剑,他分明看到了齐天象的影子。 当年初上昆仑的齐天象也是这样,拿着把不入流的破剑,紧盯着他看了良久,斩出难平意气的一剑,失败后咬牙切齿的满心不甘。 “看剑!”不同于师父,洛阳没有放弃,反而催动藏剑术还欲再战。 长相思秋水般的锋刃被金色剑芒包裹,挥斩间带起数道残月般的浩荡剑气。 少年祖师笑呵呵的站在原地,饶有兴趣的望着洛阳,这孩子很像齐天象,但比齐天象更极端,更自信。 久攻不下,洛阳赌气般的举剑刺出,长相思撕裂夜空,停滞在少年祖师身前三尺外,锋锐无双的剑势如泥牛入海,散于无形。 由于少年祖师未加多加掩饰,洛阳能清晰感知到那股阻碍剑锋的莫名力量。 力量无比玄奥晦涩,很像面对一道超纲的算术题,题干中不少提示,乍看似任何路都能走通,实际上任何路都走不通! 对峙片刻,洛阳的脸色变的愈加难看,少年祖师笑呵呵的挥袖将洛阳震退。 “好了,过犹不及,等你什么时候走出万象森罗再来试试吧,到时候说不定能在向前一点。” 说着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处个小缝,表露出满心愉悦。这种欺负人的欢快自齐天象长大后就再没有过,着实令人怀念。 万里外的明月繁星下停泊着扁舟一叶,舟中的齐天象望着月中少年祖师的模样,很不满的撇撇嘴,食指隔空一点,无形质的气劲透过虚空悄无声息的落在洛阳肩头,以劲气勾起幻心修罗。 鲜红色咒文瞬息侵蚀整个手掌,平易近人的少年祖师瞬时扭曲为拓天鬼帝的模样。 竹叶轻颤,识海泛起层层涟漪,两根清净竹前后浮起,月华般的剑光点亮整个识海。 洛阳灵动的眸子渐归于淡漠,拨开山间迷雾,真切的望见那不知名的力量。 无数绚烂多姿的光堆叠在一起,美轮美奂却遍布着纵横交错的线条,很像堆积拼接在一起的积木玩偶。 掌中长相思一收一放,剑芒璀璨,循着缝隙切入那绚烂的光景…… “这是个什么怪物?” 少年祖师被吓了一大跳,抬手揉揉双眼,久难释怀。 得道真而铸天基,天基合而现道境。蜕凡修者剑解大罗道境,洛阳是第一个! 前无不可能有古人,后估计也不会有来者。 “被吓到了吧,叫你露出那副令人恶心的模样!” 齐天象志得意满的大笑着,仰天痛饮,呼出一口酒气,畅快淋漓。 千灵密室中的最后两盏灯烛熄灭成灰,黑暗眨眼间浸没整个千灵密室,深沉死寂,呼吸声都变得异常清晰。 一声怒吼,磨牙声起伏,千灵子瘫倚在石椅上,手掌轻轻摩挲着破碎的青曜石桌,额上青筋跳动,似乎在忍受着某种难言的苦痛。 悄无声息的瞥了眼千灵子,丹羽子双手握固而坐,得意的勾起嘴角。 20.为苍生 磨牙声低吼声越来越大,欧乏望了望丹羽子,嘴角微微勾起,轻声念叨着,好似在自言自语。 “大小姐没能留下他,那兔崽子留着始终是个麻烦,我们得想办法干掉他。” “要不要我想办法毒死他?” “毒死?雪晴柔在你拿什么毒死他?还不如叫蛰雀想办法杀了他,温柔乡英雄冢,年轻气盛,我不信他不上当!” “这件事交给我,我去想办法先杀了雪晴柔,你们尽快搜寻药引!” 忍无可忍的千灵子扶着石桌站直,停顿片刻后匆匆踏入传送阵。 明亮的阵光刺破黑暗,光辉渐被黑暗吞噬,欧乏无精打采的伸个懒腰,感知着密室中的阵法,小心翼翼的传音问丹羽子。 “他没察觉吧?机会只有一次,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当然,我的毒,无形,无色,无味,更无解!”丹羽子志得意满的靠向椅背,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很自信自己的毒,不亚于剑修偏信自己的掌中剑。 世间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绝对的利益。 他和欧乏都很担忧千灵子鸟尽弓藏,为了能活下来,只有让千羽子去死! 传送阵的绮丽光点照亮幽暗的空间,数千个曜石墓碑罗列在空荡荡的山腹中,一望无际,雕刻着侍剑一脉所有亡者的名字。 千灵子蜷缩在墓碑群外,哀嚎着,翻滚着,蒙住双眸的布条意外滑落,露出一双猩红的鬼眼! 灰蒙死寂的阴冷鬼气瞬间充满整个山腹,健康的肌肤化为苍白色,周身气血迅速枯败,山腹间回荡着百鬼哭冤之音。 鬼哭声久久不散,山腹间的鬼气却渐渐稀薄。 千灵子无力的跪俯在墓碑前,疯狂叩首,肌肤满满恢复为寻常模样,扭曲在一起的五官缓缓散开,一个三花境的大修仅剩下说话的气力。 “鬼气侵蚀愈来愈严重了,看来得尽快寻一副新的躯壳……” 星月之下,山野辽阔,齐天象慵懒的躺在舟头,把玩着月光,踢踏着轻,感知着霄之下的对峙光景。 细碎的星光点缀着洛阳的白衣,长相思向再前进一寸后难以为继滞停在半空。 洛阳握剑的手颤抖很厉害,面色苍白的吓人。 少年祖师的眼中尽是骄傲,散去道境,将长相思压回剑鞘,抬手揉了揉洛阳的短发。 “睡吧,睡吧,入夜了,该休息了。” 言出法随,话音落下洛阳便倒在芳草间,抱着长相思静静睡去,舒适而香甜。 齐天象拿起身侧的蒲扇,轻轻挥动,传音道:“那股力量从何而来?” “我又不是夫子,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你自称剑祖,为什么会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少年祖师的声音顿了顿了,下一刻突兀的出现在舟头,直视着齐天象的双眼,声音坚定,“你就要死了吧?” 蒲扇一滞,齐天象抬头望向少年祖师,苦笑着点点头。 玉皇执掌天界,灵丹妙药无数,能不留暗疾。 他齐天象可不行,积少成多,一次次积累下来的小毛病足以要了他的命。 或许,下次不周论剑就是他的死期,所幸他不会败,这最后的太平千年是他唯一能留给人间的。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传你大枯荣转轮长青剑道为何不学?” 少年祖师盘膝坐下,望闻叩脉,推敲着救命之法。 “过去我嫌弃它修的慢,不愿修,现在我不嫌它修的慢却不敢修,我和玉皇的差距就在于对死亡的觉悟。” “龙城沉落,飞将潜迹,十子成龙,玉皇怕夺嫡毁了天宫,不敢死。” “我不一样,本事都传出去了,孑然一身,活着尽遭人恨,死了或许还能轻快些。” 少年祖师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思虑再三,道:“我虽然不只那剑的来历,不过可以肯定,它有天道之力,具灭世之能!” “呵呵,不愧是我徒弟,可惜我活不到那时候了,看不到他微风模样了……” 齐天象望向旷野中的少年,笑容苦涩,放心不下却也无可奈何。 人间想要表面上的太平就得有人去和玉皇论剑,道之绝顶俯视苍生,他不去,谁能去? “说实话,我没有绝对的把握,如果真的控制不住,我只能杀了他,为苍生。” “那便杀了他吧,他不怕死的,更何况是为苍生而死。” 齐天象的声音有些沙哑,大口大口饮酒,借酒气压下心中的烦躁与激荡不休的剑意。 剑出齐天有屁用? 羽化登仙有屁用? 他救得了天下苍生却永远救不了挚爱亲友,救不了昆仑仙门,若能他出剑,六界谁敢动昆仑仙门? 可惜他不能,只要他想胜玉皇就只能置身事外,那怕昆仑灭亡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小弟子的愁苦写在脸上,少年祖师相继沉默下来,暗疾满身,剑气入骨,神力侵蚀腑脏……能活着完全是个奇迹。 那瞬间少年祖师突然不想救这个自品苦果以风流不羁示人的小弟子。 前半生为仙门,后半生为人间,他从未替自己活着,也许他说得对,他真该休息休息了。 “别露出那副表情,你眼前的是活着的传说!” 齐天象放下酒葫芦,看起来意气风发,于他而言,愁苦自知足以,不足为外人道。 少年祖师死死的瞪了眼齐天象,转身消失在舟中。 本来他还想顺走齐天象的酒葫芦,还想毁了那满舱的烈酒,可他下不去手。 喝酒的确对身体不好,可那么痛,这傻徒儿不喝酒还能怎么办? 夜未央,风料峭,少年祖师沉默着背起洛阳,没走几步,花香送来齐天象的嘱托。 “别吵醒他!七年了,这是他第一次睡觉。还有,尽量让他活着,别让他走我的老路,我这样的悲剧,一个就够了……” 少年祖师没回答,没停步,向昆仑山大步流星的走着,不敢停,怕泪落。 “昆仑小师叔”是顶荣耀荆冠,加冕后便无法低头,无法退后,骨断筋折也要傲然而立,饮血吞牙也要奋勇向前。 齐天剑仙是英雄,也是穷尽世间笔墨都无法勾勒孤独悲剧,昆仑小师叔不该是他这般模样。 那样的悲剧,一个就够了! 21.魔都大小事 天外魔界。 一轮猩红之月倚挂苍穹,繁星锦簇,久经岁月洗礼的计都皇宫依傍圣山而建。 圣山入接月,高不可攀,山巅翻涌着紫色炎火,瑰丽的明光映照着万千宫。 几队卫兵自城头走过,一抹红色倩影机敏的翻过宫墙,悄无声息的绕进墙边阴影,谨慎周围的风吹草动。 于此时,一模样俊逸的少年突兀的穿墙而出,顽皮的拍拍长姐的肩,笑呵呵的问道:“姐姐大人,什么时候带姐夫回来?” 南诺被吓得一抖,抬手捂住嘴唇,将尖叫声扼杀于无形,美眸扫过少年戏谑笑颜,不由怒火中烧,踮脚拎住少年的耳朵,用力撕扯。 羽眉紧蹙,东倒西歪的少年高高举起手掌,大声求饶:“姐,亲姐,最美丽,最善良,最迷人,最可爱,最聪明的亲姐,轻点,求您轻点!” 远方传来些许脚步声,两队闻声赶来的哨兵走过巷口。 南诺瞬间松开未来魔皇的耳朵,抱臂而立,面容端庄典雅尽显皇家风范。 “南易!身为储君为何如此不是进取?这个时候不好好休息待会怎么修行?” “母后叫我守着你,让您务必抽出些许空闲去见她一面。”少年仔细打量着姐姐的面容,默默惊叹这变脸的速度。 宫中的铜钟响了响,刚欲再说些什么的南易变了脸色,匆匆奔向圣山,表情眼神间尽是急切。 他不是姐姐,不受宠,可不敢翘杨爷爷的课,会死的。 得见少年狼狈模样,南诺得意的笑了笑,抬头望了眼那轮动人心魄的红月,在一众御侍的注视下纵身跃上屋檐,踏着碧瓦向灯火通明的后宫而去。 御侍望望掠过月下的倩影,相继四散。 魔族大多地域不讲究规矩礼法但这个大院除外,进了这个大院就得遵守规矩但南诺公主除外。 作为魔皇的心尖子、肺叶子、眼珠子,南诺公主在这院中向来横行无忌,除了皇后与大长老有哪个敢问,又有哪个敢拦? 翠叶摇曳,南诺轻轻落在邀月宫外,整理宫裙仪表,刚要抬手叩门,屋内传来声糯糯的呼唤。 “进来吧,我的南诺大人。” 南诺不好意思的笑笑,推开屋门,乖巧的走到母亲身旁,温文尔雅,同洛阳印象中胡作非为,无法无天的女魔头没有半分相似。 这邀月宫内钟诗涵就是天,魔皇也好,女魔头也罢,都被拿捏的死死的,不乖,永远没有好下场。 “说说吧,是哪头猪拱了本宫的白菜?” 美妇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样貌同南诺相似。一身紫纱绯红宫裙,未施粉黛,满头青丝随意的披在肩头,懒得搭理。 “猪?白菜?娘亲你在说什么呀?女儿不懂。” 南诺歪着小脑袋,很是无知的眨眨眼,软软的,萌萌的,若是换作某个魔皇肯定会忘乎所以,一时分不清东西,辨不得南北。 可钟诗涵不是某个魔皇,根本不吃这套,一扬素手,静待南诺乖乖递上晶莹粉嫩的小耳朵。 南诺心头一慌,不紧不慢的走近母亲身边,歪头将耳朵放在该放的位置。 素手轻捏,钟诗涵未等发力南诺便装出痛苦难忍模样,呲牙咧嘴的放声高呼,声音在整个邀月宫中回荡不休。 “母后,母后,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痛!痛!” 钟诗涵没好气的一笑,松开玉指,紫眸一转,换了个问法。 “决定了?就是他了?” 南诺下意识点点头,待反应过来时已尘埃落定。 没有猜想中的训斥打骂,钟诗涵只是轻轻拉起女儿的手,温柔的笑着。 “不愧是我女儿,找男人的本事比娘强。御剑乘风,逍遥天地,剑仙胸怀天下苍生,比心中只有我的魔皇可强太多。” “我不管,我就要他!” 南诺听得出钟诗涵的言外之意,生怕母亲棒打鸳鸯急忙大声宣示主权。 “人魔必有战乱,彼时他若为天下斩你,你该如何?” “不会的,就算他杀尽世间生灵也不会伤我分毫,他爱我。” “这么有把握,看来情报没错,他就是陈虞的孩子吧。灵犀扣,两命同,他的确不会斩你,但也未必会一直爱你,人间容不下你,魔界容不下他。” “如果真有那天我就和他在夕阳下一同死去,我得不到,谁都别想得到!” 南诺的眼神分外坚定,人魔不同,魔的喜欢一向很病态。 毫不保留的付出,不留丝毫的贪婪占有,不留余地,更不留退路,不论是对爱人还是对自己。 钟诗涵沉默下来,抬手捏捏南诺的脸蛋,笑的温柔,心中却花样百出的辱骂着陈虞。 腹黑、无耻、不要脸是其中最好听的字眼。 圣山之上,寒天孤月,血月之下,孤峰如。 山间空地,南易双手握刀而立,同一耄耋年华的枯瘦老头遥遥对峙。 叶飘棍动,杨老头缓缓提起竹竿,三千棍影瞬时撕裂夜空,呼啸的劲风压过流水叮咚,似乎漫天雷翻涌压下,任谁都会心生惧畏。 南易低吼着挥动双刀,细碎的刀光斩入棍影,叮叮当当的碰撞声萦绕孤峰。 三尺竹棍越来越快,棍影渐渐压过刀光,南易咬牙忍着手背被抽击得痛楚,不免心生退意。 “废物!” 一声呼喝,竹棍寻隙切入双刀,左右挥劈,破开刀光后棍头重重点在南易胸口。 双刀坠地,紫炎在肤下流淌,接骨连筋,痛的南易捂着心口一阵呲牙咧嘴。 “就这种程度,你拿什么守护魔族?奥,对,你可以靠嘴,用那些漂亮话感化人神妖鬼,以达到六界大同,呵,好棒的少年!” 南易没在意杨老头的毒舌,沉默着提起双刀,大踏步攻入棍影…… “多情总被无情负,深情总被无情伤!你姐姐爱上了昆仑仙门的修者,若是那小子负了你姐姐你要怎么做?” “杀!” 南易眼中燃起怒火,刀速更上一层,寒光套叠,竟将棍影撕碎压下。 枯瘦老头偷笑一声,继而再次变为严肃模样,漫天棍影合于一处,重重劈落。 双刀齐断,南易哀嚎着坠下山崖,群鸟惊飞,腾起一大片灰埃。 22.山门开魔皇临 清风月明,点点繁星,杨老头笑呵呵的走近崖边,望望黑乎乎的夜色,大声赞道:“不错,难得有个刀样,爬上来,我们继续!” “战!” 伤势尽愈的南易飞身跃起,几个起落便跃上孤峰,像月下的枯瘦老者全力轰出一拳。 空间泛起涟漪,南易竭尽全力的刺拳被一只厚重的手掌轻易挡下,紫炎飘碎,来者的紫金龙袍同风乱舞。 手掌缓缓移开,男子坚毅的面容露在月下,浓眉微紧,双目炯炯有神,虎背熊腰,声若洪钟,满是豪气凌。 “哈哈哈,这拳头够硬,不愧是我儿子!” “爹爹。”南易收回拳头,装出一副乖巧模样,不敢过多造次。 自己人知自家事,妹妹是爹爹的心头宝,眼见要嫁人了,爹爹心情恐怕不会很美丽,这时候跳,不易于自寻死路。 南离点点头,收势负手而立,眺望着天边的猩红之月,道:“明日可敢和我去昆仑仙门?” “有何不敢?我早就想会一会贼人了!”某魔硬着头皮说道。 “好!很好!” 南离大笑三声,身形散于月下。 翌日清晨,万里无,微风不燥,正好的阳光映入楼。 洛阳翻身而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着窗外的宁静,听着抑扬顿挫的诵经声,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关于你儿时的事还记得多少?” 桌边的少年祖师放下手中书卷,轻声询问,想从洛阳的回忆中窥得些许蛛丝马迹。 洛阳眯起眼眸,想了想后摇摇头,无耐一叹,“都记不得了,忘得干净。” 他的记忆始于那个无名小城的巷陌,外面大雨倾盆,雷声大做,懵懂的他只能蜷缩在那个屋檐角落下…… 往后就是经年的颠沛流离,独自流浪,期间遇过山贼,斗过人贩,坠下山崖,迷路深林,所幸皆逢凶化吉大难不死。 苦难总接踵而至,所幸南诺也没让他等太久。 少年祖师点点头,从袍袖中翻找良久,取出玉笔画卷轴放在桌上,轻声道:“一日之计在于晨,开始修行吧。你是他们的小师叔,要走在最前面,风大雨大,身子骨得硬。” 洛阳点点头,翻身跃到桌边,一手提起画笔,一手扯开画卷外的火红丝绳。 画卷徐徐张开,透出股兰花般的清香,纸张质地好的出人意料,比最好的地府最好的千花纸都要好上几倍。 图穷剑出,两柄乍看雷同却又截然相反的画剑陈列纸上。 其中一柄和师父很像,正气浩然,顶天立地,不屈服,不退让。 另一柄看起来玄之又玄,介乎于虚实间,时而给人感觉死气沉沉,时而有散发出一阵盎然生机,千百变化融于一身,很像祖师。 洛阳看的出神,回神时已来到琼霄峰顶,夏风和畅,芳草羞花,引些许蜂蝶流连不前。 美景一时观不透,忘我少年难自知。 少年祖师轻笑着摇摇头,负手走向崖边,眸光熠熠,看腻了山间景色想望望山外风光。 意气风发的青年子弟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处,整装待发的侠士佛陀各占树荫,见不得光的各方势力隐于暗处,蠢蠢欲动。 大幕拉开,所有角色尽数准备就绪,直待你方唱罢我登台。 “念头通达而闻道势,观山非山而知道意。”少年祖师轻轻吟诵着,歪头看看不知如何下笔的洛阳,笑的轻快,“用心练,慢慢悟,有得是时间。” 洛阳点点头,提笔四顾,想师法天地寻求灵光一线。 晨钟暮鼓,群鹤排,海无垠,点缀着斑驳的光辉,洛阳被奇景深深吸引,想着昆仑念着剑,试探着落笔纸面,笔墨勾勒,画剑刚刚成型便散为烟。 显而易见,这不是洛阳的剑,剑不由心,所以没资格跃然纸上。 少年祖师笑呵呵的摇摇头,望向琼霄山间玩水的雪晴柔,传音入密。 “莫要贪玩,好好检查水质!” 雪晴柔没好气的翻个白眼,采下一朵鲜花戴在耳边,装满一葫芦水,蹦蹦跳跳的向元辰峰而去。 少年祖师心满意足的笑了笑,算算时辰将近,便移目山间。 时间满,阵法开。 姣好的晨光透过山雾,斑驳的装点碧色深林,这个初夏时节,平寂八百年的昆仑山再次热闹起来, 往日第一仙门大开山门,广收门徒。 山外等候多时的才子佳人陆续沿着密布雾的崎岖小道进山,眼中闪动着名为憧憬的光辉。 三千剑仙入红尘,斩妖除魔诛鬼神。 后人皇时代,昆仑仙门是人族最后的底线,几多风雨,昆仑屹立不朽,能成为其中一份子,必然未来可期。 山上山下都憧憬着未来,万里长空忽地泛起涟漪。 如有感知的洛阳抬头望去,海渐被高贵妖异的紫色光辉侵占,南离父子前后踏出虚空,静立于飞之上,俯视昆仑山,散出无双魔威。 “清虚老头,出来一见!” …… 邀战声回荡在霄山下,令人心悸的魔威压向山间密林。 空中形态不一的流尽数溃散,碧蓝如洗的穹顶失去了本来的颜色,死寂如灰。 少年祖师甩了甩久不握剑的右手,唤来秋水剑递给洛阳。 “那魔族小子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洛阳点点头,收起笔纸,抬手握住秋水,向霄之上的南易勾勾手指,主动请战,战意高昂。 少年祖师放声大笑,和南离前后消失在天地间。 南易审视着满身侠气的白衣少年,神情庄重的拔出双刀,低吼一声纵身跃下飞。 既来之则安之,他要看看洛阳的成色几何,能否配上自家长姐。 万丈刀罡直坠琼霄峰顶,有劈山断岳之势,似乎无人能直面其锋。 一身白衣被劲气吹的乱舞,洛阳挥剑纵身而起,直面那看似势不可挡的璀璨刀罡,毫无避躲之意。 剑气刀罡汇于一处,秋水长剑同寒铁魔刀狠狠的碰撞在一起,兵刃交错,金戈碰撞声未等落下,一人一魔再次冲向对方,剑气魔焱此起彼伏,激荡为漫天光雨,零零洒落。 23.和尚悍匪小奶狗 飞之上,一人一魔激斗的正酣。 飞之下,千灵子小心的潜隐在树冠间,半张脸隐在兜帽下,把玩着精致的骨哨,隔着翠叶密枝眺望着山间情势。 “欧乏,引动灵阵把戊辰引出去,山中无老虎,耐不住寂寞的猴子才会跳出来。” “好的,你自己多加小心。” 欧乏放下手中光华熠熠的阵盘,笑得玩味,言辞中透着些许逼真的担忧,挑弄烛火的丹羽子不由暗自轻笑,默默欣赏着欧乏的卑鄙无耻,心口不一。 “放心,我心中有数。” 千灵子毫未觉察两人异样,许是被欧乏的叮嘱触动,回话的声音中竟少了些冷硬。 欧乏回味着千灵子的语气变化,不屑的撇撇嘴,歪头望望似笑非笑的丹羽子,“叫他们动手吧,让我们来看看昆仑的底蕴。” 丹羽子点点头,玉符传音,“动手吧,活下来的每人一瓶萃灵丹,死了的每人一瓶开灵丹。” 山外的等候多时的男女老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空荡荡的林间小路逐渐热闹起来,有名的,没名的,各门各派,泱泱千百人喊杀着涌向昆仑山巅。 群鸟惊飞,素日平寂的剑冢不甘示弱的喧嚣起来,万千剑鸣中映出一尊大魔虚影,六丈身形,魔威可怖。 魔气翻涌,玉宇殿中稳坐钓鱼台的戊辰急忙火急火燎的掠出琼霄峰,催动雾将山间求道子弟隐去身形,同急匆匆的方景岐前后掠入剑冢。 千灵子目送着戊辰进入剑冢,停顿少许,转身直入昆仑。 山中无虎,山外有狼,他正好趁此干掉雪晴柔! 于此时,疯狂的修者已然冲上东山小道,直向昆仑山巅的接天梯。 欧乏凝视着投影中的毫无理智的修者暗自心悸,轻声赞道:“一人即军,丹师,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忌惮。” 丹羽子抬手捋了捋花白的长须,笑的分外得意。 修行与天夺命,没丹药的期待着得到丹药,有丹药的不介意多些丹药,因此,丹师的号召力从来都没变过。 强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就是丹道的无上魅力! 昆仑山外,一苇飘落,金光横渡万里虚空转眼便落在昆仑山腰。 不待众人瞧见光辉,风尘仆仆的老和尚已然盘坐在青石长阶上,将众人挡身前,将昆仑山护在背后。 “阿弥陀佛,贫僧了尘,愿为昆仑守此东山小路,不死不退!” 引领“群雄”的书生抬手喝停众人,抬头望望盘坐山间的枯瘦和尚,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高僧名讳流过心头,其中并无了尘名号。 贪字当头,书生拔剑振臂一呼,“死和尚,多管闲事,给我杀!” 众人连声咒骂着冲向前来,了尘慈眉善目的轻笑着,无视加身恶语,不理刀光剑影,自顾默诵着大乘佛经,夺目的佛光好似波涛般翻涌而起,将众人的刀剑法宝尽数定在半空。 书生左右看看,见无人注视便悄然离去。 余下“群雄”互相以目示意,心知此路不通,除少数忧心法宝者都转向西山。 绿叶飒飒,急促的脚步声惊散飞鸟,不等书生引领“群雄”登上西山腰,密林间传来一声有若虎啸般的呼喝。 “此山非我开,此树非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小命来!” “群雄”循声望去,崎岖的山间小路上不知何时多了个虎背熊腰的大汉,青布衣,络腮胡,铜铃眼,满身匪气,霸道无双。 腿如常人腰粗,臂似常人大腿,肌肉恍若铜铸,棱角分明。双拳似锤,信手轻挥,书生同几个冲杀近身的修者便似断线风筝般的坠入深林,树倒石碎,无多时便没了声息。 林间瞬息陷入死寂,凶厉的悍匪咧嘴笑望群雄束手,歪头望向琼霄峰顶,毫不在意众人的想法,不时为压着南易打的洛阳鼓掌喝彩。 霄之上,不知道多少次被洛阳击退的南易再次不死心的冲向洛阳。 金戈交错声扯裂穹顶,洛阳、南易相继退开,前后飘落在树冠上,踏着翠叶枝干,拎着刀剑,凝视着对方的眉眼。 “你是人,我姐是魔,人魔不两立!” “关我什么事?” “你们不合适,苦苦纠缠必然没什么好下场,不若今早放手,一别两宽。” “关你什么事?” “听人劝吃饱饭,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是为你好!” “滚!说得好像老子需要你为我好一般,老子找媳妇又不是你找媳妇!” 洛阳低吼着收起秋水剑,宝光闪动,长相思落在掌间,锋刃轻鸣,迎合着主人平静眉眼间的三分杀机。 意不平,藏剑出,扁舟上看热闹的齐天象暂时放下烤鸡,期待着这场戏剧般比斗中最精彩的部分。 刀光剑影,错身而过,一瞬胜负,你死我活。 杨老头的刀不如他的剑,现在教徒弟的本领究竟谁技高一筹,很值得期待。 几片落叶飘过山林,洛阳、南易同时发出一声低吼,擎刀提剑冲向对方。 极致璀璨的剑光吸引了所有人的将注意力,光辉落下,洛阳背对着南易从容而立,双手平举,一点点将长相思明耀的剑锋收归剑鞘。 风轻徐,南易掌中寒铁战刀应声折断,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无力的跪在芳草间,低头望向胸口,两道剑痕深可见骨,魔焱翻涌,久难痊愈。 “爱屋及乌,别把我对你的偏颇当作纵容的资本,再有下次,断你一臂!” 风气动,扁舟起伏,齐天象满意的啃口烤鸡,引口酒,遥遥端详着自家徒儿的凶厉模样,横看竖看,难忍笑意。 于齐天剑仙而言,洛阳可不像择人而噬的野兽,更像是个护食的小奶狗。 张牙舞爪,自以为模样凶残,实际上奶萌奶萌的,一点都不吓人。 趁着悍匪失神,隐于密林多时的飞僵腾空跃起,带着黑漆漆的尸气,直上元辰山。 悍匪眸子一斜,大手虚抓便将寻常法宝难伤的飞僵握成齑粉。 “洛阳道友够霸气,够男人,等老……等我解决了这些猫狗,咱哥俩得喝一个,不醉不归!” 言罢,悍匪歪头望向山路上的“群雄”,目如凶虎,吓得“群雄”齐齐催动法宝,紧盯着悍匪不住退后。 “还看?再不滚你们都得死!” 一声低吼,喝散“群雄”。 胆小怕死者一路逃窜出山,贪心难抑者再度转道东山,遥望着满山佛光,伺机而动。 24.乌鸦 怒放的桃花经夜色沉淀发酵更是甜香,清风一徐便萦绕整座邀月宫。 晨光透过小窗落在南诺的红裙上,暖洋洋的。 朝气蓬勃的少女轻嗅着花香,手脚麻利的为母亲打理着长发,不时歪头望望枝头上的几只火鸦,私下羡慕它们的自由自在。 金丝雀是比乌鸦好,可惜只能久处牢笼。 钟诗涵慵懒的靠在梳妆镜前,睡眼惺忪,对镜理妆。 “告诉洛阳小心些吧,纸包不住火,你们的事早晚都会传遍魔界,那些打你主意的魔都不会放过他,凭空多了无数仇敌,还真是红颜祸水呀。” 听闻此话,南诺无奈的叹口气,别的魔南诺不担心但黎凡却是个大麻烦。 那家伙是心魔、梦魔的混血,身具两魔血脉,天资得天独厚,蜕凡境时便能横行无尽混沌外围,很快就成为魔族圣子的呼声最高的候选之一,擅使剑,手段阴险毒辣,做事不择手段,洛阳傻乎乎的,没准就被他算计了。 “你爷爷被关在昆仑山出不来,我和你爸这关好过,大长老那边你打算怎么办?教规森严,法不留情,那群老不死的可是把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编挽青丝的素手一顿,南诺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气鼓鼓的说道:“先礼后兵,实在说不通就叫洛阳去揍他,不同意就打的他同意,什么法不留情,什么教规森严,当年面对齐天象他们不也服了,有一必有二。” “师父是齐天象,徒弟又不是齐天象,很多事齐天象做得旁人却未必做得。” “齐天象那老头都做得我家小贼凭什么做不得?齐天象自己都说小贼是比天还高的剑仙。”南诺不满的大喊着,似乎被母亲低估的人是自己。 钟诗涵无奈的摇摇头,素手勾引,随意选了支长簪别在南诺挽编精致的髻上,歪头打量着,倒是称心如意。 “大长老,您可都听见了,姑娘家家外向,您看此事如何处理?” 话音落下,枝头上的火鸦振翅而起,化为一片流炎明镜,镜中有红须老者负手而立,浓眉紧蹙,不怒而威。 “规矩是规矩,法度是法度,但实力能凌驾一切之上。那娃娃若若能如阎罗那般剑压一界才俊,若能闯过圣山九境,若能把我圣殿长老尽数打趴下,莫说娶南诺,就是他想做魔皇,我也没意见。” 南诺得神情随着大长老的话不断变换,这些条件一个比一个难,就算洛阳真能完成想必也是几百年后的事,不愿久等的少女难抗大势,只能用好事多磨来安慰自己。 “大长老可言而有信,莫要因相公不在诓骗我母女。”钟诗涵嘴角微微勾起,美眸凝视着大长老威严的面容,为忧心忡忡的女儿确认真假。 有条件就比没条件好,事在人为,那孩子若真是比天高的剑仙,这些条件都算不得什么。 好事多磨,轻易得到很少有人会珍惜。 “一是一,二是二,老夫从不扯谎,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南诺殿下,你是魔族的颜面,别做某些出格的事,教条无情!” 老者没好气的喝斥着,大袖一挥,炎火于窗边散做虚无。 钟诗涵撇撇嘴,看髻很是不适。 南诺对枝头上的火鸦做个鬼脸,探手拔下长簪,哼着洛阳最喜欢的调子打算给母亲换个更好的发型,这髻的确不好看。 等洛阳成为比天高的剑仙,非得叫他好好打这老头一顿,仗着自己是红胡子就这般神气,本姑娘还是紫眼睛呢。 琼霄峰顶得刀剑相争落下帷幕,洛阳从须弥袋中取出两坛花间酒,将一坛丢向空中,高声赞那山间的悍匪。 “老哥威武霸道,弟弟敬您!” 悍匪豪迈一笑,探手将酒坛稳稳吸入掌中,拍开泥封,遥敬洛阳,仰天痛饮。 酒水入瀑布般落下,醇香四逸。 心头尽兴,悍匪张口吐出酒气,甩手将酒坛掷向东山,枝叶摇动,呼啸声震动山林。 “你们这群给脸不要的狗东西,了尘大师忍得我老常忍不得,都给我滚!” 酒坛似天外飞星般轰然陨下,合力围攻枯瘦老僧得数百修者倒飞而出,腿断臂折。 了尘好似不闻外物,继续低诵佛经,金灿灿的佛漾过山林,伤者尽数复原。 少数散修变了脸色,对了尘躬身一礼,伴着佛经,走的轻松。 多数散修则深入山林,想另辟蹊径直入山巅。 昆仑山热闹喧嚣,琼霄峰死寂冷清。 凌祁薇独自依靠着在枝头上,环抱着剑匣,望着树下流水潺潺自顾出神。 毫无疑问,洛阳的话轻而易举的叩开了禁闭的心门。 关于沈花怜,那怕有一点可能她都会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的去寻觅,可偏偏造化弄人,毒蛊已下,她能做的也只有寻觅解毒之法,亡羊补牢。 悠扬的哨音传入林间,少女发散的意识更加模糊,不知不觉间竟低头睡去。 翠叶飒飒,百鸟惊飞,再睁眼时凌祁薇的美眸完全失去了光彩,似傀儡般背起剑匣,御剑落入紫微宫,动作熟练的施法打开库房,向须弥袋中不断装着未经雕刻的空白阵盘。 听闻异动,内室查验水质的雪晴柔大步跑进库房,凝视着凌祁薇的背影,冷声喝道:“祁薇,你在干什么?” 说着雪晴柔抬手抱架小心的护住周身要害,她感觉此刻的凌祁薇很陌生,很不对劲。 凌祁薇的动作一滞,望了眼所剩无几的阵盘,将须弥袋放进怀中,面挂清泪,喃喃道:“师姐,我需要阵盘,我要杀了齐天象!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那怕是和他同归于尽!” 雪晴柔眉头一紧,刚欲开口相劝凌祁薇背后的剑匣陡然洞开,十二仙剑鱼跃而出。 “祁薇?” 雪晴柔大惊失色,侧身狼狈的避过长天剑,挥手放出袖中的三十六柄仙剑,剑光交错缠锁,二十四柄仙剑将凌祁薇的仙剑困在半空,剩余的十二柄落在凌祁薇身边,打算将凌祁薇束缚在原地。 剑气锋锐,凌祁薇却毫不顾及冲向十二柄仙剑,双臂张开,眼眸微闭,一副寻死模样。 25.花落香消 见凌祁薇一心寻死,雪晴柔大惊失色,仓促撤回仙剑。 趁这个空袭,千灵子从凌祁薇身影中骤然浮起,一剑贯穿雪晴柔的心胸。 雪晴柔睁大双眸,抬手握紧胸前的长剑,刚欲动手反击千灵子再度发力,长剑彻底透体而过。 别在伊人耳畔的鲜花坠落在地,花瓣散入尘埃。 伊人的素白色衣裙渐染鲜红,沾染血污的手掌颤抖的抬起,想抓住可望不可及的凌祁薇。 “醒醒,祁薇!醒醒,你是我昆仑子弟,祁薇!” 千灵子狞笑着将地上的鲜花碾入泥土,拔剑前刺,狠辣无情的再补上一剑。 素白色宫裙被彻底被染成红色,雪晴柔的眸中渐渐没了光彩,不断咳血,眉宇间充斥着惆怅与歉疚。 如果她能多陪陪祁薇,待她更用心些,她也许就不会走上邪路。 “祖师,祖师,祁薇,祁薇她是无……是无辜的,放过她,放过……” 声音戛然,素手坠落在地,雪晴柔同那朵零落成泥的鲜花一样,魂已断,香如故。 殿中的三十六柄仙剑同时坠落凡尘,灵光散尽,死气沉沉。 千灵子拎着长剑隐入雪晴柔影中,守株待兔,静待下一个送死的人。 那人或许是李钦月,可能是谷尘,不过千灵子更希望他是洛阳。 凌祁薇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两行清泪划落俏脸,眸光无情,心却痛如刀搅。 长姐若母,她生命中的每个时刻都有雪晴柔的身影。 她好傻,教条写的明白,不求来世,立身当下。她好笨,明明该被珍惜的一直就在身边。 失去才知悔改,死别才晓珍惜,本非俗人,奈何执迷。 天外虚空,少年祖师没来由的心悸,长剑一舞,剑河飞流直下,震颤虚空。 南离大笑着挥动拳头,魔焱飘散,飞剑前后溃散,重新化为斑驳星光。 趁着这片刻空隙,少年祖师歪头望了眼山门,眉宇中陡然浮起无尽杀意,破界传音,“钦月,速去紫微宫!” 李钦月刚欲动作,身旁的昆仑弟子忽地纵身跃起,身形变幻为消瘦的耄耋老妪,手中银钗挥画,千百鬼面当空陨落,逼的李钦月不得不停下脚步,丢出黑白棋子,催动两色剑气封杀漫天鬼面以护下其余子弟。 “洛阳师弟,我助前去紫微宫。” 剿灭鬼面,李钦月隔空传音洛阳,剑指空点,黑白气劲化天梯,一路直向元辰山。 老妪本想飞身阻拦,没等动手便被黑白剑气逼退数尺。 “樊眉,本来还不是你出局的时候,既然你耐不住寂寞,我便送你一程!”李钦月冷声说着,手中无剑,言语间有着铁马冰河,无尽肃杀! 洛阳踏着黑白天梯前行,无多时便飞身落在紫微宫内,凝视着倒在血泊中的伊人,左手的骨节泛白,死死握着剑鞘,右手颤抖的探向雪晴柔脖颈,了无生机! 猩红色咒文布满手掌,洛阳死死压制着心中的杀机,凝视着不远处的凌祁薇,希望师姐能给出一个可以被宽恕的解释。 凌祁薇沉默着,清泪止不住的下落,眸中无光,傀儡般的捏起剑诀,十二柄仙剑惊鸿斩出,剑气撕裂虚空,杀气腾腾。 长相思豁然出鞘,径直斩向十二柄仙剑,锋刃交错,洛阳一气斩飞九剑,最后被蜡象高高击飞。 寒梅、雁南飞两剑左右同至,洛阳退到雪晴柔身边,挥剑再斩,两柄仙剑腾空而起。 长相思不断颤抖着,洛阳虎口被震破,鲜红染红袍袖,将整个黑红色的剑柄尽数染红。 “一剑挡十二剑,我该说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说你人傻命好?” 千灵子在雪晴柔影子中的突兀的浮出,长剑疾刺而出,剑未至,剑气便将周围的货架斩断劈水。 这一剑很快,洛阳的反应却也不慢,身形晃动,左肩崩出一抹血花,险之又险的避过穿胸长剑。 “是你?” “没错,就是我。” 千灵子轻挥长剑,饶有兴趣的望着洛阳,如果他死了齐天象恐怕会发疯吧,那表情,想必异常精彩。 洛阳缓缓提起长剑,识海中的两根清净竹前后浮起,第三根也升起尺寸,极致的素白光辉点亮整个识海。 一声怒吼,赤红色灵力透体而出,掀起一大片尘埃,陷害师姐,残杀同门,洛阳恨极了千灵子,只想杀了他。 “花虫鸟语!” 千灵子轻声发号施令,凌祁薇听话的催动仙剑,十二柄仙剑翻涌而起,劈旋挑刺,自四面八方同时袭向目光淡漠的白衣少年。 长相思旋斩,赤红色的剑芒光圈骤然散开,近身三尺的十二柄仙剑同时倒飞而出,在空中旋动几圈,无力的悬在凌祁薇身侧,声声轻鸣,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三花破体而出,千灵子挥袖便将靠近的剑气拂灭,神识放出,将洛阳锁死在原地,提剑齐眉,一点寒星遥指洛阳眉心。 洛阳疯狂挣扎着,却始终无法摆脱神念束缚。 千灵子得意的勾起嘴角,长剑刺出,剑光闪瞬划过虚空,刚要靠近洛阳便被一拳轰散。 无形的劲气震颤虚空,千灵子的神念不攻自破。 灰尘散尽,悍匪收拳挡在洛阳身前,面色冰冷,魁梧的身形好似一座山岳,稳重踏实,感觉分外可靠。 “常命,不要多管闲事,现在离开,我可以既往不咎。” 千灵子将手中生出些许裂缝的长剑丢开,边说边解开蒙眼黑布,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眸子猩红深邃,灰蒙死寂的鬼气缠绕在肩头四肢,青天白日却隐有声声鬼哭。 密室中烛光猛地摇曳,欧乏仓皇起身,不小心将背后石椅带倒,眸光跳动,死死凝视着千灵子的鬼眼,拳头握的很紧,骨节泛白,指甲深深陷入手掌。 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千灵子已经转生为鬼,千灵虫蛊、鬼灵秘术加昆仑秘剑,就是十个丹羽子,十个他加一起也不可能伤到千灵子分毫。 “那毒还有用吗?” “人和鬼不一样,那药是杀人的不是除鬼的,而且红眸为战鬼,战鬼为战而生,百战不死,怎会惧怕人间凡毒?” 丹羽子装模做样的叹息道,双手隐于袍中,紧紧握拳,强压着心中兴奋,恨不得仰天长啸以抒发心意。 26.暗斗明争 丹道起源于上古神农氏族,随光阴流逝渐渐发展壮大,亘古流传的无数药典中对人多为救命神丹,对神魔妖鬼却多是害命奇毒。 丹羽子不仅有绝对把握彻底毒死千灵子,还开始考量如何将欧乏也趁机干掉,独得神剑,坐拥昆仑,待天时以谋取整个人间…… “我们得改变计划,想必你也不愿世世居于人下吧?” 欧乏扶起身后的石椅,叹息着瘫靠在椅背上,声音有些无力,他资质不必千灵子差,需要时间成长却没有时间成长。 “也许,我们可以试试联合仙盟,无论昆仑的主人是少年祖师还是千灵子都改不了两者道不相同的根本冲突,仙盟绝不可能任由昆仑山开山临世。” 丹羽子轻声说着,看似一副有病乱投医的急切模样,实则却是满心期待,他不介意仙盟入场,于他而言,情势越混乱他就越有利。 丹师,从来不擅长单独打斗。 “恩,如此也好,我马上去仙盟,争取在昆仑山事了前回来,免得千灵子起疑心。” 微微沉吟,欧乏起身走向传送阵,走的匆匆,甚至忘了将石椅归复原位。 “靠你了,快去快回。” 丹羽子将石椅复原,待传送阵光落下后得意的将双脚搭在石桌上,大袖遮面,放声大笑,深植心底的野心开始生根发芽。 丹灵峰主,神剑剑主,昆仑掌教,人皇…… 千灵峰内,丹羽子笑得猖狂,千灵峰外,欧乏望着玉符投影的密室间的光影亦在无声冷笑。 密室是千灵子建的,阵法却是他布的,千灵峰中一切他都心知肚明,无论是山腹深处的索灵祭坛还是密室中丹羽子藏匿的灵药。 千灵子和丹羽子在他面前根本没有秘密! 收起玉符,欧乏转身向大齐东境而去,丹羽子说的没错,仙盟的确是柄很好用的利器,而且有丹羽子的存在欧乏毫不担心方步会拒绝合作。 家破人亡之仇,那个能放得下? 元辰峰顶,常命沉默着将上衣扯碎,轻轻纵跳,双臂挥动,活动活动肩膀,扭扭腰胯,筋骨齐鸣恍若一阵鞭炮在紫微宫外炸响。 “兄弟,这老不死的就交给我吧,你放心,这世上只有我能拦住别人,没人能拦住我!” 常命笑得豪迈,举拳抱架,遥遥凝视着千灵子。 洛阳点点头,转身走向凌祁薇,剑锋斜指大地,白衣飘舞,势气逼人。 千灵子看看常命,不屑的笑笑,心念一动,凌祁薇便纵身跃向洛阳,手掌兜头劈下,十二仙剑自十方同时斩落。 “断岳!” 常命的右拳突兀挥出,磅礴的劲气卷起周围草木砖石,拳芒夺目,拳名断岳,拳可断岳。 千灵子轻笑着取出一柄长剑,身形一闪便出现在常命背后,只见斩出一剑却是凭空生出漫天剑影,无形剑气纵横交错,无可便查,每一道都可开碑裂石,夺命杀人。 嘈杂的金戈交错声响起,洛阳挥动长相思精巧的挑开近身的十二柄仙剑,剑鞘横扫,将凌祁薇直接斩退。 宫裙飘舞,伊人脚下的青砖连连破碎,一气退出八九步才堪堪稳住身形,素手扭曲,已然骨断筋折。 感知到背后剑气呼啸,常命转身扫出一拳,劲气恍若滔天巨浪,拔山倒竖瞬息将无尽剑气尽数湮灭。 千灵子闪身退开,心念变幻,凌祁薇再度不要命的冲向洛阳。 经此一役,蛰雀的身份已然暴露,既然毒蛊已下,雪晴柔已死,这枚棋子也就没什么大用了。 白衣举剑的残影被少女一掌拍碎,洛阳鬼魅般出现在凌祁薇背后,从容纳鞘,不等千灵子做出反应已然拔剑斩罢。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交错而过,剑气密布半空,凌祁薇被高高卷起,重重栽落进紫微宫内,满身剑痕,手筋脚筋被尽数挑断。 千灵子眉头一紧,将长天等十二仙剑唤到身边,遥遥望着举拳抱架的常命和再次收剑归鞘洛阳。 “辣手摧花,好狠的小子。” 洛阳沉默着闭上双眼,侧身提剑,体表的赤色光焰般突兀消散,周身气劲尽数向内收敛。 “一蜕凡修者想用拔剑术杀我,倒是可笑!”千灵子口中不屑一顾,动作却是不甘落后,挥剑先发制人,不想给洛阳蓄势的机会。 剑气斩落,三千血莲当空怒放,散落的剑气将紫微宫外的阵法瞬间激活,霓虹夺目,两相激荡生出的灰尘风暴瞬间遮去整个紫微宫。 数不清的金色流光在灰尘中时隐时现,时隐时现的红色光点被一一湮灭。 常命咧嘴大笑着,不断挥动的拳头稍滞,撤步蓄势,重拳轰出的刹那一条金龙腾霄而起,龙吟回荡九霄之上,灰埃散尽,所经之处红莲尽如春日冰雪无声消融。 “净土!” 红莲一剑未能伤敌,千灵子再度斩出一剑。 深邃剑光凭空劈落,浩浩荡荡,深邃的像一片死寂夜幕,遮去大半天光,隐有声声鬼哭。 常命本想避开,却念及背后的洛阳,回身望去,长相思上隐约聚集无尽金光,锋锐剑势愈渐收敛。 “破!” 无法避躲的常命低吼着踏步向前,扛着周围的无形剑气绞杀,探手抓向那片深邃可怖的夜幕,便硬生生的将千灵子的攻击挡在洛阳身前十步之外。 “你是打算靠一个蜕凡修士的拔剑术反败为胜?常命,不怪人说你没脑子,现在看来果真是愚不可及!” 千灵子不屑的轻笑着,剑指点挥,身边的十二柄仙剑腾空斩下,十二层夜幕前后坠落霄,将常命压弯了腰…… 常命低吼着将身前的夜幕扯碎,退后几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身躯颤抖,声音却异常坚定。 “老弟,你放心,哥哥从不吹牛,这个世界就没有我拦不住的,不论他是人还是鬼。” 洛阳如若未闻,长相思上的金色剑芒逐渐转红,似腊梅,若牡丹。 千灵子饶有兴趣的取出三十六柄仙剑,剑指虚引,三十六柄仙剑前后落下,一片片夜幕融汇化为一方夜空,重重压下。 常命身形猛地一沉,膝盖没入大地却依旧站得稳当。 27.官子 “剑断不了命,人胜不过天!昆仑灭绝乃天命,逆天,必死!” 千灵子冷喝着压下手掌,常命头顶的那片深邃夜空愈加沉重,被压弯腰的悍匪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名为不屈的焰火。 “人命由人不由天,若修行不能把控己命还修行做什么?” 常命仰头问天,那弯曲的脊梁缓缓挺直,不愿低头的悍匪涨红了脸色,身躯颤抖着将那一方夜空生生擎起! 千灵子神色大变,伸手压住蠢蠢欲动的四十八柄长剑,难以置信的望着常命,世上真有人能凭一己之力举起一方穹宇,若非亲眼目睹,千灵子决不相信,毕竟再小那也是天穹! 人真能胜天吗?扪心自问,千灵子动摇了。 洛阳望着常命的背影笑了笑,流动在长相思上的剑芒归于沉寂,探手拔剑,极致璀璨的剑气腾空而起,瞬息便将那片夜空撕裂。 四十八柄仙剑倒飞而起,千灵子大惊失色,没等催动瞬影步便被剑气重重斩在胸口,鲜血溅洒长空。 摆脱束缚的悍匪踩着虚空直上霄,举拳攻击,不给千灵子丝毫喘息机会。 震撼虚空的铁拳重重砸在剑痕上,澎湃的劲气透体而过,尽碎千灵子五脏。 “剑能断命,人定胜天!” 千灵子忘了还击,循声望去,洛阳的身形随风摇晃,声音却如山岳般坚定,灼灼目光,让他有些不敢直视。 “说得好,人定胜天!” 常命赞了一声后挥拳将千灵子高高轰飞,盘绕金龙的右拳未等落下千灵子陡然化为蝇虫大小的飞蛊遁离此间。 紫微宫中的凌祁薇也昏死过去,眉眼中尽是解脱。 常命收回拳劲,气喘吁吁的落在洛阳身旁,挺胸抬头,看似气势非凡实则早没了一战之力。一旁的洛阳更是无力的倒在地上,望着蓝天白,不知如何是好。 阎罗擅杀不擅守,他现在感觉很力不从心。 警惕半响,风轻淡,常命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洛阳身边,眺望着宁静的长空,出声安慰道:“兄弟,这一生不如意者十九八九,别放在心上,活着嘛,得向前看。” “常命大哥,您搭把手把紫微宫门锁上,今天是开山门的大喜日子,此事不宜传扬,待祖师回来我会亲自替师姐请罪,是杀是罚,我师姐弟二人一并承受。” 洛阳抬手挡去刺眼的阳光,说话声有气无力,他不识得雪晴柔模样,不知死的是雪晴柔。 常命张嘴欲言,话到口边幡然醒悟,屈指一弹将宫门紧锁,歪头望向不远处死寂的飞羽峰。 自沈花怜离去飞羽峰就剩这师姐妹相依为命,现在凌祁薇又间接害死了亦师亦母的师姐,她该如何自处?沈花怜的死她本来就放不下,现在雪晴柔的离去恐怕会彻底压垮这个可怜人。 近千年昆仑饱经风雨,期间半数都在飞羽峰。 常命是个寻常人,心中希望同世间寻常人无二,都只是希望这飞羽峰能悬在霄之上,能香火不断,凌祁薇能坚强的活下来,虽然活着很苦,但她还是要活着。 医剑道不能断送香火,那不仅是昆仑的损失,更是人间的损失。 这个时代,人间再经不起丝毫损失。 元辰峰外,无形剑气在飞之上编织为一张纵横无数线的棋盘,浩浩汤汤,杳无边际。 李钦月站在棋盘之上,剑出子落,棋盘中的樊眉一退再退,狰狞鬼面刚从银钗下浮现便被混淆黑白两色的剑气绞杀。 退至死角,樊眉遥遥盯着手中无剑的李钦月,眼神中的绝望惊恐根本藏不住。 弈剑如弈棋,运筹帷幄,料敌于前,能先发制人亦能后发先至,这样的剑六界无双但在昆仑掌剑一脉却只能排第三! “官子已至,樊眉,你可有遗言?” “李钦月,即使是死,我也要和你一起!”樊眉低吼着将银钗刺进百会穴,身形膨胀一圈,硬生生抗下两道剑气。 树皮般的手掌轻挥,祭出一面黑旗,旗帜飞舞,樊眉的发髻被风吹散,白发染黑,佝偻的身形渐渐挺拔,脸上被岁月雕琢的痕迹逐渐消退,老妪化为妙龄少女。 “李钦月,假以时日我离隋剑宗必然取昆仑代之,那一天不会太过久远!” 樊眉狞笑着将各执手印的素双手合在胸前,流光闪过,那迎风招展的黑旗立时化为浓稠的黑雾,一半涌进樊眉体内,一半在化为域外邪灵样,兽面人身,双眼猩红,头生双角,满身细密的蛇鳞,肩头手肘生着错乱的骨刺。 “血……食……” 邪灵声若洪钟,用利爪将周围无形的棋盘搅碎,狞笑着抓向山间的才俊。 “长得丑,想的倒是挺美,可惜,你这手段我早猜到了!” 李钦月笑的轻松,手掌一翻,黑白剑气当空落下,将樊眉围在其间,手掌一落,剑气绘成的阴阳图画须臾覆盖穹顶,徐徐旋动,将樊眉连同背后的邪灵彻底磨灭,丝毫不剩! 天外天界,南离体外的不灭魔焱终被无量星剑破开,熠熠星光将魔皇六丈身形彻底淹没。 剑光散尽,南离的紫金九龙袍碎成一身破布,活像个乞丐。不灭魔躯上错落无数剑痕迹,枯寂绝灭之意压着魔焱,伤势久久难愈。 “南离,今天的事和你最好没有关系,否则老夫定叫魔界换新皇。” 少年祖师拂袖而去,尽管面色难看却给南离一种很别扭的感觉,让他不由陷入沉思。 良久,南离没心没肺的大笑一声,探手将南易抓到身边,念起破碎虚空,念落归还魔界。 他猜不到少年祖师的计划,也不在意昆仑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清楚凡人好迁怒,此间事发皆因魔族而起,想必那人族娃娃现在恨极了魔族,恨极了南诺,那段情缘必然不了了之。 管他少年祖师谋划了什么,反正是他南离赚了。 三处大战皆落幕,昆仑山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清净美好,满山花香鸟语。 东山小路的佛光尚未散尽,那盘坐守山的老僧却早已拂衣而去,方外出家人随心而来,随性而去,无意声与名。 28.莫入此门 碧空如洗,翠叶飒飒,空山鸟语,鹿影迷踪。 流光破开虚空,少年祖师凭空出现在紫微宫外,双拳攥紧,嘴唇轻颤,不自觉间眼中浮起泪光。 他不敢问,更不敢开那扇门,即使已经透过神识真切感知到殿中一切,可就是不愿亲眼看见。 绝顶修者也是人,这时也想自欺。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弟子愿受处罚。”洛阳挣扎着起身,上前跪下,将罪过揽在自己身上。 师姐承受的苦难够多了,过去他不在无可多言,现在他在,自然不能让师姐独自承受。无论年纪出身,男人就该是顶梁柱,无需原因,唯有担当。 少年祖师摇摇头,强压心绪,挥袖唤起一片萤火般的流光,光辉落下,凌祁薇同雪晴柔的尸身尽数消失不见。 “此事就此为止,不许向外人谈及,至于祁薇丫头,我会送她去鹊谷,待根治蛊虫再议后事!” 言罢不等洛阳开口,少年祖师便踏空而起,感知着山间才子们的后惊神情,微微沉吟,朗声呼唤。 “昆仑山的人从来都不是为一个人活着,无论那个人是父是母,是友是仇,有爱有恨。” “若为一人活,莫入此门!” “剑仙多风流,或衣冠赫奕,负挂三尺青龙,御剑乘风,剑无双,公子如玉,逍遥出尘;或穿搭随意,拎枝山野桃杏,脚踏实地,花娇艳,老酒无名,侠骨绰然。” “若你不风流,莫入此门!” “剑为百兵之君,笔直、双刃,经得起打磨,耐得住寂寞,能屈能伸,有君临天下之气,亦有儒雅谦卑之息。” “若人不如剑,莫入此门!” “除以上三者,其余人尽管登山,过得三关,入我昆仑门下。” 话音蕴含某种法术,不断回荡在才俊们的耳边,经久不散,无多时就有少许惊情为定的子弟转身下山,脚步蹒跚,眼神落寞,完全没有来时的意气风发,内心中,他们感觉自己就是那莫入此门的三者其一。 东山树荫下,心念父亲的孟婉儿却轻咬贝齿,大步向山巅而去。 都不能为一人而活如何为天下人而活? 她私以为昆仑山的考验已经开始了,这去留抉择便是第一关,心意不定,修什么道?做什么剑仙? 山风将东山花香送往西山,小道上一男一女已临近山腰解剑石。 宋紫蝶提着长剑默默攀登在前,时不时笑呵呵的望望身后的乞儿,想等他一等。 落后于人的乞儿毫不怯弱的回以笑容,气喘吁吁的驻留在原地,想多休息边刻一口气冲向山顶。 出身卑微不代表志向卑微,这是读书人的理,那里都讲得通。 明媚天光聚焦在动人的翠叶间,细碎的流光落在山间。 蝇虫大小的蛊虫忽地遁出虚空,悄无声息的没入乞儿体内,近乎枯竭的灵力陡然充盈起来,暖流淌过经脉,疲劳的躯体没来由再次充满力量。 乞儿对宋紫蝶自信的笑笑,大踏步前行,拎着破木杖,超过宋紫蝶,走在所有人前面。 少年祖师自半空归回元辰峰,意兴阑珊的望望垂头丧气的洛阳,道:“相由心生,斗剑观人,难不过你吧?” 洛阳点点头,暂时将帮师姐求情的事放下,左右望望,想寻根趁手的树枝用以代剑,长相思太锐,他的木剑又折在玄策城。 常命抬手虚抓,摄来一根长短粗细适宜的竹棍递向洛阳,问道:“这个怎么样?” 洛阳微笑着点点头,接过竹棍一路向山下而去。 待少年走远,常命回头望向面色铁青的少年祖师,满是担忧的说道:“纸包不住火,你不可能瞒太久的!” “不需要瞒多久,几天便够了。” 少年祖师轻声说着,转身欲行,没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盯着愁眉苦脸的常命。 常命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憨笑着挠挠后脑勺,刚要开口便被少年祖师挥袖击昏。 “不行,不行,你这憨货的嘴不把门,还是睡上一睡吧!”说着少年祖师笑眯眯的展开袍袖,将昏睡过去的常命收入其中,哼着小调,悠闲地走向琼霄峰,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死了徒孙的。 洛阳循着接天梯下到昆仑山,身形几个起落出现在解剑石外,拎着竹棍侧身而立,遥遥眺望着那个双眼放光的乞儿。 他总感觉乞儿似曾相识,却又说不上两人何时见过。 两人走近,洛阳暂时压下思绪,以棍代剑遥指宋紫蝶,“你等等,让她先来。” 乞儿点点头,乖巧的走到山路旁的树荫落座,毫不避讳的盯着宋紫蝶看,花容月貌,倾城倾国,这女孩实在好看,叫人很想娶。 宋紫蝶歪头望望洛阳背后的山路,又看看拦路虎似的洛阳,没底气的说道:“小师叔,我可打不过您……” 旁人不清楚她可明白的很,这个不比她大的少年强悍的离谱,就算山下所有才俊围攻他一人,想必也难过这解剑石。 “无需胜我,能过去的自然能过去。” 洛阳轻声说着,踏步飞身,竹棍径直点向宋紫蝶眉心,剑气呼啸,杀机凛冽。 不同仙舟中的怯懦,这次宋紫蝶毅然拔剑出鞘,碧绿色的剑锋同竹棍碰撞在一切。 金戈之音落下,洛阳从容落在石阶上,宋紫蝶极为狼狈的退后数十步,长剑颤抖,美丽的眼中含着泪花,有些踌躇不前。 “你走吧,胆小的死得快,命只有一条。” “本姑娘不走!” 宋紫蝶低吼着再次扬起长剑,含泪攻向洛阳,忘了剑术路数,只记得那句有进无退。 长剑劈空,洛阳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乞儿身旁,山路坦荡直向山巅,和宋紫蝶渴望的前路模样如出一辙。 “谢谢,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宋紫蝶在山路上欢呼雀跃着,若非情景不宜说不得她还会舞上一曲。 洛阳轻咳一声,得意忘形的小姑娘回过神,羞怯一笑,蹦蹦跳跳的向山上跑去,像个快乐的花蝴蝶,早就将方才的委屈忘在脑后。 “在这条漫漫长路上,意志大过一切,无论是修行还是人生,都是有进无退。” 洛阳轻声说着,好似自语,乞儿却是认真的点点头,望着那道美丽的倩影,念头更加坚定,就要学剑,就要娶她。 29.乞儿姜落 白苍狗,山上的一切都落下帷幕,山下的喧嚣剑冢也渐归沉寂。 两道剑光前后遁出剑冢,横渡虚空万里,直入玉宇宫。 戊辰、方景岐停步在宫门外,收敛仙剑,对镇静自若的少年祖师躬身行礼,齐声道:“见过祖师。” 晒太阳的少年祖师点点头,起身望向方景岐,传音问道:“有把握吗?” 方景岐笑的从容,显然成竹在胸,答案无需多言。 “很好,好好准备准备,雪柔可不能白死一回,这次必须将他们一网打尽!” 南诺坐在圣山的峰顶奇石上,愁绪散入万里流,青丝当空乱舞,杏眼含泪,凝视着山下计都魔城,瑰丽的紫眸失去了所有色彩,空白的令人心悸。 南离实在受不得南诺的目光,负手徘徊在山间空地上,于他而言,女儿那毫无光彩的死寂眸子比少年祖师的剑还恐怖。 “糯糯,糯糯,我们来打个赌,你这就去见那人族一面,若他因此事气你,你便同他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反之,若那人族不气你,为父自此绝不过问、干涉你俩之事,你看如何?” “父皇说笑了,儿臣身在皇家本就命不由己,是不配追寻自己幸福的……您放心,儿臣已经死心了,不会再去人间寻他,此后再不踏出此山半步,婚事皆有父母做主!” 南诺轻声说着,绯红色衣裙褪去颜色,变为一身苍白宫裙,几滴清泪随风扬起,落在南离脸上,尽是苦涩滋味。 “混账话!你可是魔族皇女,这般表现同人族那些弱女子有什么分别?你,还配做个魔吗?” “心都死了,怎么活,是什么,成为什么,还重要吗?” “你……为父这是为你好!十五年前那一战为父亲自将陈虞打落无尽混沌,血海深仇,他怎么可能会娶你?怎么可能不会恨你?” “儿臣告退。” 南诺委身一礼,客气的同那魔宫金殿中的满朝臣子相差无几,南离又气又恨,却又无能为力。 他这女儿自小倔强,如果旁魔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南诺便是撞破南墙也不回头,决定的事向来一条路走到黑,不死不停。 “糯糯,是为父错了,此事,你说如何?” 南诺脚步一顿,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微微思虑,道:“父皇不会错,可儿臣也不愿放下,便依父皇此前赌注,若洛阳对我不离不弃,望父皇能像个魔皇,言出无悔。” “为父何时骗过你?” 南离松了口气,说得一本正经,后半句“骗了也不会让你知道”深埋于心底,不曾流露半分。 “好,我这就证明给您看,所谓强者责己,我家洛阳可是强者,未来第一剑仙!” 素白色衣裙变为红色,伊人破涕为笑,如阳光般璀璨动人,俏脸微红,言辞中尽是骄傲。 南离眉头一挑,忍不住出声反驳,“强者一怒便伏尸百万,玉皇那老不死的都会迁怒龙城,围杀白家嫡系,你认为洛阳能比玉皇强?” “他比所有人都强!”南诺高声回道,声音异常坚定,她不会看错的,洛阳也不会令他失望的。 南离负在身后的手掌死死握紧,强忍着心中怒火,笑呵呵的将南诺送到昆仑山,转身变脸,骂骂咧咧的向天宫而去。 怒火攻心,南离现在只想找玉皇打上一架,连个小魔头都吓不住,还道之绝顶呢,就是个废物。 南易感知着父亲可怖的气势,私下咽口吐沫,认真的扎起马步,手握两根铜柱子,平举胸前,纹丝不晃。 发丝轻扬,少年虎目中闪动着野望的焰光,心底回忆着同洛阳的每次对攻,刀剑自古就是冤家,他有双刀,洛阳只有单剑,下一次见面,他必然要将洛阳打趴下。 别把我对你的偏颇当作纵容的资本?呵呵,一个人,给本王装什么大尾巴狼? 叠翠间的虚空涟漪悄然消散,南诺闪身躲入树冠,低头望着山道旁的一幼一少不由愣神,那乞儿的神情同洛阳真的好像,同样的平凡无奇,同样的倔强不屈。 “小贼,告诉我,这是你弟弟还是你儿子?” 红裙飘舞,南诺自树上落下,无声息的落在少年身侧,试探着拉起洛阳的手掌,紫眸中尽是希冀。 嘴上说得坚决,可实际上南诺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人非圣贤,谁能绝对不迁怒旁人呢?更何况这次祸事因魔族而起,死的更是洛阳的师姐…… “我想收他做徒弟,可是我还不够格。” 牵着南诺的小手,洛阳心中满是遗憾紧张,不时偷瞄着那张动人的侧脸,紧张的手心出汗,心底有这样或那样的担忧。 女孩子都爱干净,手掌出汗会不会被南诺嫌弃? 刚经历一翻生死厮杀,这满身汗味会不会引她生厌? 分别许久,境界却还是驻足不前,会不会让她感觉我不努力,心生不喜? 见洛阳拉住自己的手,南诺松了口气,心头一片宁静,仔细打量着小乞丐,越看越感觉他有些不对,便试探的问道:“小鬼,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拜我为师?” “我叫姜落,你的剑有他厉害吗?我可是要成为最强的剑仙!” 乞儿轻声说着,神情倔强,似乎一言不合便会转身离开,那怕这里是昆仑仙门。 弟子择师,师选弟子,这也是读书人的理。 洛阳耸耸肩,阳光的笑着,更不敢轻询拜师之事,想了想,轻声对姜落说道:“走了这么远想必你也累了,去那边休息休息吧,从即日起,你便是我昆仑仙门的门徒子弟。” 这徒弟他是不敢收的,留给师兄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姜落眼珠转了转,丢开手中的木杖,屈膝下跪,对洛阳三拜九叩,连声高呼:“师父!” 洛阳挠挠后脑勺,撇了眼南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扶起姜落,取出秋水剑递到他手中,认真的说道:“不杀生!不留情!仗剑生,为剑死!不求来世,立身当下!” “不杀生!不留情……” 姜落轻声重复着,吃力的握着秋水剑,眼中噙着泪花,过去的三万六千里流浪,值! 30.情投意合 花香起伏,南诺不理会相互寒暄的一师一徒,眯眼仔细扫视着乞儿周身经脉,晶莹剔透的蛊虫在经脉中飞速疾驰,绝不停留某处,却还是没逃过南诺的眼睛。 “我有事要跟你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南诺轻轻拉拉爱人的手掌,并未声张,心中不仅有对蛊虫的担忧,还有对父亲的所言事实的放不下。 洛阳可能不在意她魔族的身份,但他母亲的仇呢?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杀母之仇谁都不可能放的下吧。 “马上就好,你等我一下。” 洛阳点点头,牵着南诺走到树荫下,很舍不得松开手掌,眺望着山脚下不计其数的登山子弟,将手中的竹竿插入一旁的山路中央。 “告诉他们,在这等我回来,若有人不信便将秋水剑给他看,总而言之,不许放任何一人上山,你可做得到?” 姜落微微思量,歪头望望山下的子弟,很是认真的点头,“回师父,弟子做得到!” 洛阳笑笑,自然的牵起南诺的素手,带伊人比翼双飞,几个起落便深入山野,寻了个人迹罕至又有清流鸟鸣的地方停下脚步,互相依偎在一起,赏美景,嗅花香,并肩候夕阳。 山好景美,南诺却无心赏景,只是紧紧握着洛阳的手掌,忐忑难安,此时此刻,倔强的南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勇敢,果断。 说书人的故事没错,当百无禁忌的女魔头遇到了她的一百零一便会变成怀情的人,会迟疑,不再果断,更不敢将心里话说出口。 南诺怕失去洛阳,她对未来的规划中全是洛阳,没了这个少年,未来似乎都没了意义。 “说吧,有什么都说出来,一直以来,我们不都是一起承受所有的吗?” 洛阳凝视着潺潺流水,心中似有猜测,他了解南诺,老丈人的计谋心思也不难揣测。 南诺的素手不知不觉间握的更紧,在洛阳的手背上留下五道指印,低头迟疑良久,最终狠下心来,轻声细语,恍若飞蚊。 “小贼,我,我……我爹杀了你娘!” 洛阳眼神一凛,陡然甩开南诺的手掌,走近溪水,背身而立,杀气似秋风般扫过山林,碧叶飒飒,群鸟惊飞。 “父债子还,杀人偿命,魔头,看剑!” 沉默良久,洛阳忽地出声低吼,转身并指为剑,直接刺向南诺眉心,面色清冷,眉眼中蕴含着决绝杀机。 剑气呼啸而起,伊人披散肩头的三千青丝瞬间扬起,这一刻伊人笑的格外放松,双眼紧闭。 她看得出,洛阳这一击并未留手,她二人一心同命,这世就这样一起死去到也是个不差的结局,唯一令她后悔的只有时光短暂。 下辈子她还要再找到他,还要和他在一起,还要她爱他,百死不悔。 万木吐翠,青碧欲滴,斑驳的光影落入流水潺潺,生出一片细碎的虹光,洛阳抬起头,将娇羞的爱人抱进怀中,笑得合不拢嘴。 这次洛阳占据主动,那能同南诺主导时的那般浅尝即止? “你学坏了!” 南诺不满的娇嗔着,抱着洛阳的右臂,笑眯眯的,嘴唇看起来有些红肿。 “你喜欢吗?” 洛阳轻声问道,心情格外的美丽,和第一次吃到大鱼大肉时的感觉相差无几。 南诺点点头,俏脸火红,眸中沉淀着似水柔情。 匆匆八年,南诺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洛阳的。 可能是那年雪夜破庙,洛阳倔强的挡在她身前,边承受着恶犬撕咬边对她说别怕的那次。 也可能是洛阳不计料峭山寒,徒步进山,冻个半死也要帮她打只野兔改善生活的那次。 还可能是他在山崖边死死拉着她的手,即使被她拖累坠落山崖也不忘把她紧紧护在怀里的那次…… 眼见南诺再次陷入深思,洛阳不由心生担忧,悄声耳语道:“不要多想,娘还活着,但你可不许将这个告诉咱爹。” 从小一起颠沛流离,风餐露宿,他习惯身边有她。 起初洛阳学剑也不是为了成为什么第一剑仙,更不是为了当上什么昆仑小师叔,就是为了保护南诺,仅此而已。 “那是我爹,我可没答应嫁给你呢!” 南诺嘟嘟嘴唇,说着违心话,殊不知眉眼间的欢喜根本藏不住。 “你给我下了多少咒,现在都不能靠近女孩子,你得对我负责,实在不行我嫁给你总可以吧,不需要聘礼的。” 洛阳认真的说着傻话,丹凤眼笑成弯月,几许璀璨的金光落在肩头,模样很撩人,看的南诺不由自主的再次凑上前去…… 那感觉真的美好的不像样子,实在引人贪恋,难以自拔。 琼霄峰顶,少年祖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望着山下,笑呵呵的,毫不掩饰自己在偷窥的事实。 飞剑散成飘渺气,戊辰悄无声息的落在少年祖师背后,顺着目光望去,羞红了脸。 “没出息的东西,羞什么?看着都害羞,将来面对妖界那帮狐狸精你该如何自处?” 戊辰撇撇嘴,急忙扯开话题生怕少年祖师借题发挥,“祖师,剑冢下真的藏有神剑吗?” “剑冢剑冢,不藏神剑藏什么?难不成还能藏个静待有缘人的绝世美女?”少年祖师没好气的说道,对戊辰的小心思心知肚明,可并不打算如他所愿。 一把年纪还是孤家寡人,实在丢人。 “祖师,您三句话不离女人,莫不是……”心思念转,戊辰走近少年祖师身边,轻声耳语。 瞒天过海的法子行不通还有围魏救赵,办法多得是,反正他不想娶媳妇,了凡大师可是说过,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少年祖师俯视着霄之下的黑土,目光透过层层套叠的阵法,落在剑冢最深处的寂静黑暗之处,轻声喃道:“剑是神剑,可惜……” “可惜什么?是无人能取还是无法可取?” 戊辰顺坡而下,好奇的追问着。 师兄弟几人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对那神剑不好奇的,能拒绝了小师叔的剑,谁不想知道它是个什么来历? 锁山头,万里绿波,万籁俱寂,涧下水声传的好远好远。 少年祖师从山间收回视线,望望面无变色的徒弟,念着书院中的老友,幽幽开口。 “生而有灵,奈何魂体两分,那剑早于人神妖鬼,早于六界,乃天外天之物,据夫子推算,它斩过神,而且不是少数……那一日,想必天际的繁星明月都为它的锋芒收敛光辉。” 戊辰点点头,对所谓的神剑有些意兴阑珊,斩过神的剑太多了,多若繁星,难以遍查,这样的剑在山外或许是绝世珍宝,可在山内实在不值得在意。 似乎是觉察到徒弟的神情变化,少年祖师适时的说道:“别误会,我说的神可不是天宫那群后天飞升得天道册封的神,而是与混沌同生,掌握一道,不死不灭,真真正正的先天神灵!” 戊辰神色一凛,呆滞的点点头,心绪难平所以哑口无言,他和师兄弟都猜错了,那柄剑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离谱。 “这么厉害的剑,若是被别人取了……” “无需在意,剑魂不至,神剑不出。” 少年祖师很满意徒弟的表情,抬手摸了摸下巴,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望向山下,看了片刻,佯装恼怒的调笑道:“你看看那小子的没出息样,都快寻不到天南海北了,你是他师兄,你得给我看着他点,别等那天我睡醒了这昆仑山成了魔界的地盘!” “人魔不两立,这是段孽缘,不若叫师弟慧剑斩情丝……” “你这思想很危险,我也得寻人看着你点,不然等我那次出关这昆仑山就成下一个灵山了!山上也没了剑仙,而是群清心寡欲的和尚。” “祖师,你当真不管?” “为什么要管?什么人魔不两立都是人间那群腐儒杜撰出来的,他们就是一群凡夫俗子,懂个屁的道理?戊辰啊,你给我记住,除了妖,神、鬼、魔最开始都是人……” 31.山间问答 上灵峰顶,奕星宫内,换了身新衣的李钦月正全神审视着身前的棋盘。 羽化仙境不日开启,往后就是九脉论剑…… 近处的仙盟、飞僵门、赶妖宗、焱凰山、离隋剑宗;远处的灵山、武当山;东胡的老和尚、福摩耶的圣子,天宫、地府、妖魔界都会来做客。 黑白子落,棋至中盘,大幕正在徐徐拉开…… 万里河山外,大齐东境仙盟府是坐落在十里桃花间,庄园格局部署别具匠心,依山傍水,加上灵阵聚灵,周围桃花四季不谢,格外娇艳。 一袭青衣的仙盟山主方步倚靠在藤椅上,生的眉清目秀,身材健壮,白玉般的手中握着一卷史书,读得津津有味。 飞消散,欧乏飞身落在方步身前,好奇的望望那卷史书,笑道:“方山主果真心系苍生,闲暇之余都不玩忘读人间史书,观王朝兴衰。” “你与丹羽子算师兄弟,我与丹羽子有仇,我不愿与你多言,说出你的目的,或者我们直接动手。” 方步目不转睛的看着史书,院落中的花草树木却同时震颤起来,翠叶飒飒,久久不息。 “我可以告诉你一气化三清在谁手里,我也可以帮你杀了丹羽子,条件是你要帮我报仇。” “齐天象是人间的功臣,仙盟不会动齐天象。” 欧乏眉头一紧,心知自己手中没有更多筹码,只得降低自己的条件。 “帮我杀了千灵子和藏剑一脉的小崽子。” “成交,你可以滚了。”方步轻轻说着,欧乏忍着怒火轻轻微笑,御空驾而去。 兵仙都曾受过胯下之辱,他被辱骂几句根本算不得什么,待夺得神剑,待登临绝顶,今日之耻必要方步以命偿还! 欧乏走远,院落中再度归回平寂,方步放下手中的史书,向身后楼招招手。 白苏卑躬屈膝的走到方步身前,衣衫褴褛,满面污垢,同当时引三千弟子下山的意气少年大相径庭。 “你杀了你的师弟所以我给你第一个机会,你挺过了我仙盟的试炼所以我要再给你个机会。” 说着方步挥手抛出一枚玉符,俯身靠近白苏,道:“只要你愿意种下这九虫噬魂咒我就给你羽化令,只要你从羽化仙境平安出来,你就可以向丹羽子复仇,就可以继续求道修行,告诉我,你愿意吗?” “我愿意,我愿意!” 白苏的声音分外急切,他的杀戮,他的隐忍为的就是现在,三千条命,三千个血仇压的他透不过气,不杀丹羽子他心永世难安。 方步点点头,抬手拍拍白苏肩膀,大笑着向庄外走去,“去洗干净,换上我仙盟的制服,吃点好的,好好休息,明日午时出发!” “尊令!”白苏大声回道,双拳攥紧,蓬头垢面根本挡不住那对亮如昊日的双眸。 待到羲和南游,洛阳才拉着南诺的手施施然归回山道。 彼时日头火辣,家境富足的少年们七七八八的散落在树荫下,扎着马步,身躯颤抖,汗水已然浸湿锦绣衣衫。 身着布衣草鞋的少年们分散在阳光下,脸色难看,几个捶腿的少年见洛阳两人走近急忙屈膝下蹲,紧要舌尖,忍受着难挨的眩晕感。 姜落站在竹棍旁,闭眼吐纳,汗水落在石阶上,无多时便被蒸发。 洛阳满意的点点头,手掌虚握将石阶上的青竹吸入掌中,轻声唤道:“各位辛苦了,请休息放松片刻,考核这就开始。” 话音落下,紧绷心弦的少年皆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石阶上,轻挥手掌,炙热的山风都是一种享受。 姜落张口吐出一道白气,起身站直,对洛阳两人躬身一礼,轻声唤道:“师父,师母。” 南诺俏脸微红,眉眼中充斥着喜悦,这声师母叫到她心坎里,讨喜的很。 “辛苦了,休息休息吧,等师母下次来给你带点好东西。” “不敢,姜落先谢过师母。” 乞儿再次躬身一礼,转身走向洛阳身后,躬身而立,一副静候吩咐的模样。 树影挪移,约莫过去半炷香光景,洛阳提起竹棍指向最近出的一个布衣草鞋的少年,开口问道:“若有一邪门歪道以寻常百姓胁迫你放下手中剑,你该如何?” 碧涛阵阵,花香迷人,被竹棍指着的少年微微愣神后抬手挠挠头,迎视着洛阳锋锐的目光,实话实说,“为了救他,我愿意放下手中的剑。” 洛阳点点头,竹棍变幻方位,指向另一个少年,继续问道:“你的同门选择放下宝剑,你的选择呢?” “我不会,放下剑只能救他一人,邪魔逃逸后必然还会作祟,不若斩了邪魔,牺牲他一人已救万人!” 少年大声说着,第一个少年皱紧眉头,微微思量后目光坚定下来,不曾为自己的答案后悔分毫,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放下手中的剑。 一人即苍生,只要能救,就不该叫他牺牲。 “你们两个上山吧。” 洛阳点点头,回头望向身侧面色冰冷的少年,“邪魔布阵城中,你和同门抓捕邪魔手下,你们会用什么方式获得情报?” “无所不用其极!” “你呢?昆仑可是仙门。” 洛阳竹棍点向人群最外侧的少年,少年一惊,微微思量后答道:“用正常的手段,不能坏了昆仑的名声。” “那一城的百姓怎么办,置之不顾?” 少年哑然,未等辩解便听洛阳再问,“身为昆仑门徒,路遇重伤魔族平民,你是杀了他,还是救下他?” “人魔不两立,定斩不饶!” “前者上山,后者下山,昆仑不适合你。”洛阳轻声说着,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心中设想着问题。 几个时辰过去,正午的太阳愈加火辣,最后一个在阳光下扎马步的少年上山而去。 洛阳将目光望向那群衣衫华丽的少年,提起竹棍,轻声道:“我们来比划比划,能让我满意的可以上山。” “凭什么他们答问题我们却要比剑?” “这还不明白?天才不努力,努力便能超过天才,人家刚刚都在阳光下站马步,咱们呢?” 两个熟悉的富家子弟轻声一问一答,正好吸引了洛阳的注意,竹棍一点答话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刘子谦,见过前辈。”俊逸少年上前躬身而礼,温文尔雅,一身书生气。 洛阳点点头,也不出声,竹棍兜头劈落,破空声恍若惊雷,没人怀疑这一击的威力,中之非死即伤。 刘子谦狼狈的侧跃避开,没等站稳身形被接踵而至的竹棍抽翻。 “起来,继续!”洛阳冷冷的说着,毫不手软,有意考验这群的贵族子弟,修行九境,一境一登天,这条路很长,很不好走,比起资质更需要意志。 “方林,老子被你害惨了,这一棍子得算在你头上,我早说去阳光下你偏不听!”刘子谦低吼着爬起,刚举起拳头便被再次抽翻。 “家有良田万顷,妻妾成群,做个人模狗样的纨绔多好,为什么要来这里受罪?” “前辈,您这不是废话吗?来这当然是为了修成剑仙。” “拉倒吧,你们都不是那块料!” “最是风流少年时,前辈几百岁的人了,哪能晓知我辈志向?” 洛阳一愣,轻声笑道:“我不过束发年纪,为何不知?” “师兄,您先别打,我有个问题。”刘子谦挣扎从地上爬起,歪头望望洛阳的满头短发,笑问道:“师兄,您的束发呢?” 洛阳一愣,竹棍横扫,将所有贵族子弟尽数扫下山崖,“给我爬上来,不想爬的直接走人,别浪费我时间!” 一众子弟轻笑着再度踏上石阶,说笑从容,丝毫没把方才从山上滚下来的狼狈模样放在心头,这里毕竟是昆仑山,剑之绝顶,想进山门经历个九九八十一难并不过分。 无多时众人再次走近洛阳身边,齐齐躬身行礼,道:“见过师兄,晚辈知错,再不敢懈怠偷懒。” “都滚上去吧,还有,以后叫小师叔!” 32.三途 花蝶来去,一众贵族子弟说笑着消失在山路尽头,洛阳拉起乞儿的手掌,对着南诺笑笑,三人并肩向山上走去。 天光明媚,心情大好,此时当饮美酒,食珍馐,既然来了昆仑仙门,又哪能不尝尝师父长挂嘴边的仙家吃食? 万木争荣,百花斗艳,奕星宫的琉璃金瓦在飘渺的烟中若隐若现,三四棵松树散落院内,七八个子弟慵懒的靠在阴凉下,一手棋谱一手剑经看的入迷。 麝香缭绕,两三倦鸟落在檐下窗台,晃动着脑袋,不时啼鸣。 李钦月微笑着放下手中的黑子,纵横十五线的棋盘上遍布黑白,黑子串联成势,白子已暂落下风。 “变数,这个变数不能容忍,必须消除。”李钦月轻声喃着在棋盘角落提起一枚黑子,起身整理衣衫,迈步走向殿门。 惊闻屋中声响,读经入迷得一众子弟突兀惊醒,将书本塞进怀中,慌乱的拿起身边的笤帚簸箕,仔细打扫着周围的方寸之地。 “轻点扫,一上午了,别把地皮扫坏了。”李钦月板着脸,强忍着心中笑意。 当年他何尝不是如此,变着法的偷懒,对师父的交代也是满心不愿,也想不通明明能用一张符箓就能解决的事偏偏还要弟子打扫? 后来三界围山,师父、师兄死在东山小道,这偌大的上灵峰仅剩李钦月一人。 每逢寒天孤月,思绪难平的李钦月便会拿起扫帚,里外打扫山门,一扫五年,他悟了。 自此,打扫时打扫,不再惦记读经;读经时读经,不再思虑美酒餐饭…… 剑光划过奕星宫顶,飘摇着遁入虚空。 待深入虚空秘境,戊辰驱散剑光,飞身落入半山萧瑟半山繁荣的敛峰。 落叶飘飘,身着锦衣的二八少年抱着木剑在竹林外打瞌睡,口水打湿衣衫,不时发出几声幸福的呓语,料想是梦见了山中不多见的美食。 戊辰不动声色的笑笑,转而深入竹林,在清潭竹屋外停下脚步,灵力传音。 “师兄,小师叔的传人回来了,是个不错的少年,您要见见吗?” 潭水空明,倒映星月,飒飒叶舞,送来屋中人回音,“见就不必了,你跟我说说,他是个怎么样的孩子,他的剑怎么样?” 戊辰微微思量,答道:“那孩子叫洛阳,十五岁,已悟剑势,性格不像师叔更像师姑,很温柔,很善良,但太过于自信,总感觉自己的剑能斩断一切,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是个好孩子,倒是便宜小师叔了……哈哈哈。” 屋中人开心的笑着,自封山来他好久不曾这般开心过了,今夜月色不错,很温暖。 戊辰摇头苦笑,忧心忡忡的望了眼月色,皱眉喃喃道:“哎,祖师也好,小师叔也好,师兄也好,好像永远都不会操心,木秀于林,刚极易折,我认为师弟性格可不是好事。” 剑修该自信却不能太自信,性命才是六界第一大道,洛阳的自信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割伤他,甚至能害死他。 闻声屋中人收敛笑声,挺直佝偻的身形,眺望着星月下的戊辰,意味深长的说道:“正因为你一如既往的喜欢瞎操心,所以你才是做掌教的最好人选。戊辰啊,记住,人各有命,有的人生来骄傲,不肯半分折腰,更不肯半分低头,齐师叔是这般,那孩子也是这般,我相信他,就和八百年前相信小师叔一样,那孩子一定会守护好昆仑的。” 说着屋中人握住身侧仙剑,借月而视,藏锋近千年,三途剑锋更甚往昔。 人无久长时,剑有藏匣日。 比起可能的结果,他更注重过程,生命何其短,匆匆一世,怎么活才是关键,洛阳那性格,想必这一生必然很精彩,不会比小师叔差的。 西山临海染霞光,两三金顶凉亭点缀在崎岖小道两侧,空山鸟语,时东时西,满山幽静。 吃过不怎么美味的珍馐,洛阳与南诺便来此侯夕阳。 红裙与白衣相得益彰,伊人歪头靠在少年肩头,望着醉红脸的天际薄,认真轻语:“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许离开我!” 洛阳瞥了眼山亭外拖着秋水剑扎马步的姜落,脸色微红的望望晚霞,认真的许下承诺。 “此生唯你,无你不成仙!” “才不要,你长得丑,没本事,还天天抱着把冰冷的剑,不知道浪漫,笨手笨脚的……” 伊人羞恼,错过洛阳炙热的目光,揉捏着裙角,叽叽喳喳的数落着,很不像传闻中冷血无情的魔。 “那你还要不要嫁给我?” “你想娶我吗?” “想!” “那你就想吧,本姑娘才不要嫁给你。”南诺欢笑着抬起双手,用力捏捏洛阳的脸蛋,转身跃出凉亭,没跑几步便被洛阳牵住玉手,拉回怀中。 “这就叫命中注定,你逃不脱的。” “带我去看夕阳。” 南诺俏脸微红,艳过满山桃花,指着山巅,想和洛阳依偎在夕阳之下,任由岁月流金。 “你还想逃吗?” “呆子,我可是魔,想逃的不应该是人吗?” “我不想逃,只想要你。” 洛阳微笑着抱起南诺,闪身跃上枝头,踏着霞光斑驳的碧玉树冠,不紧不慢的向山巅而去。 蹲马步的姜落缓缓抬起头,黑眸化为瘆人的惨白。 抬头望望山巅,乞儿起身站稳,用袍袖擦擦额头上的轻汗,随手挥了挥秋水剑,大声狞笑,声调同千灵子如出一辙。 “洛阳师父,您徒弟的这副躯壳我很满意,作为回报,下次再见,你死,我活!” 花香聚散,倦鸟西游,歇斯底里的低吼声散于山风,晶莹剔透的虫蛊在乞儿心窍中产下一枚虫卵,转而自姜落口中飞出。 眼眸恢复正常,姜落好奇的眨眨眼睛,挠了挠后脑勺,却是想不起方才发生什么。 抬头望望山巅,乞儿再次费力的托起秋水剑,扎好马步,呼吸吐纳,身形起伏。 枝叶间,一只剔透的蛊虫微微停顿片刻,待风起时震翼而动,瞬息没了踪影。 绯红色的霞光勾勒着嶙峋的山石,洛阳的目光从山下收回,低头凑近南诺身边,轻声耳语道:“他果然有问题,有你在真好。” “哼,现在知道了吧,你离不开我的,毕竟你那么不完美。” 洛阳点点头,将爱人抱的很紧,南诺说得没错,他真的离不开她,即使他很完美。 夕阳渐渐落下,群山峻岭被披上一层朦胧的素纱,欧乏拖着阵盘缓缓深入剑冢,走着走着忽地变幻方位,径直向一处山崖走去。 涟漪翻涌,欧乏径直走近山崖深处,顺着巴掌大小的裂缝望向崖后幽暗空间,尽是憧憬的目光落在那柄通体素白,仿若月华般的三尺神剑上,无声出神。 “小辈,听我一句劝,不想死就别打那剑的主意。” 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响起,一道仅有模糊轮廓的魁梧身影渐渐清晰,离那柄长剑远远的,看起来万分忌惮。 欧乏看了看来者身后的黑暗,微微一笑,问道:“南默,你今天怎么这么轻松?子璇又在修行?” 南默微微点头,向着欧乏走了十数步,停步在原地。 “你放我离开,我助你成魔!” “成魔?我是人,无论死活都是人,对魔没有兴趣!” 欧乏摇摇头,抬手取出一面阵盘拍在空隙处,转身原地盘膝坐下,闭目打坐,吐纳灵气,修法证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每强一分,他的机会便大一分。 见欧乏彻底入定,南默也盘膝坐下,不灭魔焱翻涌,封堵山壁空隙的阵光微微摇晃,一缕黑芒破阵而出,悄无声息的没入欧乏识海。 深邃虚空间,盘坐的南默缓缓起身,望向阵中的白衣青年,嘴角缓缓扬起,志得意满。 于此时起,阵剑仙子璇的阴阳寂绝锁天阵不在为六界第一困阵,他魔皇南默已然看穿此阵! 33.剑魂 月上中天,前一秒还依偎在身边的南诺顿时消失不见,一袭黑衣的黑衣的南离出现在洛阳身边,负手而立,眉眼中的杀机如若实质。 “你配不上她,离她远点,否则我立刻兵发两界山!你应该也不想魇魔兵团再次横行人世!” “首先无执不魔,你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其次昆仑仙门临世,你真敢出兵吗?就算你敢,你有把握杀得尽这天下人吗?” 南离眉头一挑,未等出声却听洛阳再次说道:“我要娶南诺谁也拦不住,为了她我可以不惜代价,不择手段,你没把握杀尽天下人,而我确有把握屠尽魔界魔!开战,对你我都没好处,受伤的只会是南诺。” 说着意气难平的少年猛然起身,清净竹自识海间突兀浮起,素白色流光将深邃的识海映照的纤毫毕现。冢中神剑似有感知,琉璃剔透的剑锋轻轻颤动,一声剑吟响彻整片深邃的虚空。 南默惊恐的遁入阵光深处,眼睁睁望着那道可怖锋芒无视一切阵法,腾霄而起。 如丝如纱的薄被炫白剑光搅的粉碎,牵动万千游子的当空皓月也失了光辉,飒飒花香徘徊在群山间,散了漫天繁星。 南离向后退了半步,眯眼眺望着那道接连天地的无上剑光,那剑受控于洛阳,之所以锁定他完全是因为洛阳想杀他。 这个蜕凡境的凡人竟敢对他这个绝顶皇者露出杀机,这和蝼蚁对人张牙舞爪一样离谱! 在南离的注视下,洛阳缓缓抬起头,眸光淡漠,声音清冷的好似三九冬风。 “魔皇,呵呵,魔皇,好久没杀过魔皇了!上一次好像还是混沌初开之时……” 南离饶有兴趣的勾起嘴角,侧身抬手,等洛阳攻过来,他对这一剑很感兴趣,想亲自试试这一剑究竟有多利。 洛阳轻笑着举起右手,剑冢中的无数仙剑疯狂震颤起来,剑吟充斥昆仑山野,声势浩荡,百里之外亦能有所听闻! 这个脑子不太好的魔皇可能误会了,这一剑既是一剑更是万剑。 “呵呵,天不早了,小孩子家家的该睡了。” 少年祖师凭空出现在洛阳身侧,轻笑着点出一指,想将洛阳打昏过去。 洛阳咧嘴轻笑,无比从容的一歪头,轻易的避过少年祖师的剑指。 少年祖师剑眉一挑,空间瞬息错位,落空的剑指精准的点在洛阳眉心,金光熠熠,少年祖师毫不顾忌南离站在身边,元神出鞘,遁入洛阳识海深处。 浪涛翻涌,少年祖师面色凝重的审视着无垠的识海中的清净竹下和那夺目的万丈光华。 “你从那来,为什么来?” “呵呵,老子凭什么告诉你,给我滚,若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你已经死了!” 识海倒映着黑衣洛阳的虚影,那双淡漠的眸子同洛阳的一模一样。 少年祖师仔细感知着光华,沉默片刻后遁出洛阳识海,抿着嘴唇,挥袖将洛阳送回飞宫,眺望着那抹渐渐消隐的剑光,意味深长的苦笑着。 不会有错的,它的魂回来了,怪不得它不敢寂寞。 山崖陷入可怕的死寂,南离歪头望向天际的那艘扁舟,好奇的问道:“齐天象从哪找来这么个妖孽?清虚老头,你给我说实话,刚刚那一击你有没有留手?” “大概我用了三分力,以后管好你家丫头,她配不上洛阳,再纠缠不休,杀!” 南离撇撇嘴,对拂袖而去的少年祖师挥了挥拳头,心底那句“清虚老头,你个虚伪的王八蛋”始终没敢喊出声。 关于昆仑山的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有多强没有那界生灵比魔族更有话语权,毕竟前代魔皇还锁在剑冢内,若不是清虚没下杀手,不可能活到现在。 流光横渡虚空,瞬息落入飞舟。 少年祖师盘膝坐下,看看齐天象,望望用青铜炉炼药的蒙面少女,轻声问道:“这小王八蛋还有救吗?” 少女点点头,轻挥着蒲扇,“能救,不过缺一味药,很不好弄来。” “那能弄到?那小兔崽都敢和南离叫板,还能弄不来一株灵药?” “落月栖星花,生于九阳,长于九阴,只有地府有,但想必很难通过正常手段弄到手,毕竟阎皇巴不得小师叔死。” 少年祖师点点头,转而望向昆仑山脉,寻摸着更改龙脉格局变阵守住天门的法子,从前那把剑没人能用可以用来当守门砖,可现在不一样了,得想法取出来,不然岂不浪费。 “我不同意你的想法,那剑太利,不适合洛阳现在用。”齐天象有气无力的说道,轻轻摇晃着酒葫芦,白天忍得辛苦不就是为了现在举杯畅饮吗? “借口,你不就是怕剑魂夺舍吗?” “废话,你不怕吗?到时你怎么处置洛阳,杀了他?放了他?” “洛阳真是陈虞的孩子吗?虎毒不食子,清净竹不可能永远封死剑魂,陈虞不可能不知道。” “谁知道他是不是亲生的,陈虞能不在意他的死活,我可不行,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允许洛阳取出那把剑!” 齐天象无赖的说道,仰头将美酒一饮而尽,借着三分醉意,同少年祖师对视着。 “如果他得到混元卷天书,修成天人混元法呢?” 齐天象眉头一紧,深思良久后点了点头,同意下来。 天人混元法能炼万物入体,若有此法,清净竹也好,剑魂也罢,都不再是问题,那剑自然能用。 “三章一卷,夫子那有一章,藏经有一章,另外一章传闻在龙城……”少女轻声说着,收起背后的八根尾巴,妖气散入纱。 师徒眉头一挑,互相对视,绕来绕去又回到了那个问题,陈虞对洛阳的态度,一步十算,布局百年,若陈虞一心不想洛阳活,洛阳大抵很难活下来。 剑冢内,欧乏散去护体的阵光,俯身望向虚空闪动明光的长剑,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千灵子没说谎,这剑却有改天换地之能。 虚空间,南默缓缓闭上眼眸,透过欧乏的身躯感知着外界的美好,心情畅快,一千五百余年他终于再次得见星月光辉,这天地,真美好。 “外面很美好吧?出去了会不会想再回来坐坐?” 流光划落,身着白衣的俊逸少年在南默背后负手而立,长发披肩,温和的笑着,看起来很平易近人。 南默苦笑着回头,望向这个很了不起的年轻人,阴阳寂绝锁天阵看来依旧还是六界第一困阵! “我为你留下了五十二处破绽,你看透了几处?”子璇盘膝坐在南默身前,很好奇的问道,期待着那个绝对的答案。 “咳咳,也没有多少,大概五十处吧。” 南默干咳一声,说着违心话,五十二处破绽就看透那一处,他可不敢实话实说,丢魔! “五十处?又再吹牛皮不是,明明只有三十处破绽……”子璇轻声说着,翻手取出一根青竹,唤起一片绘制着玄奥图像的光影,一五一十的解说着每个破绽。 南默将听觉封死,子璇便传音入密,南默将六感封闭,子璇就轻笑着盘坐在光影下耐心等南默解开封禁,反正他有的是时间,不然谁愿意教这么笨学生? 千年光景,基础阵法都弄不明白的修者六界也就这一个了,不能再多了。 飞宫,洛阳缓缓握紧拳头,眉头紧蹙着,额头上密布细汗,不时发出几声无比惊恐的呓语。 霜雪般的月华勾勒着洛阳梦中的宁静的村落,虫鸣声声,如水夜色中沉淀着彩虹般的梦。 忽然村头传来一声轰鸣,炙热的火光映红半边夜空,喊杀声并未持续太久,短短片刻一切重归宁静,死寂般的宁静。 34.仙境洞开 老村的宁寂并未持续太久,朱红院门的倾倒声便喧嚣了整个寂夜。 烟尘飞扬,两三刺客趁势跃入院落,手掌挥动,冰矛、火蛇、电光、土刺借着渲染夺目的刀光剑影攻向哼唱宁静小调的母亲。 母亲扬起素手,哼着的小调微微停顿,金色光辉凭空浮起,挡下所有攻势。 此时数十个红眼黑衣的刺客自墙外檐上同时落入不大的院落,各握刀剑,喊杀声震动霄。 小村渐被火海吞没,月色化为一片猩红…… 熟睡的洛阳陡然惊醒,翻身取出长相思挡在身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眺望着床边孤冷森白的月光,久久难言。 灵光闪动,少年祖师破虚而至,歪头打量着洛阳,轻声问道:“做噩梦了?” 洛阳点点头,将长相思放回须弥袋,无论如何回忆都想不起同南离的后续对话,就像儿时的记忆一样,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放不下,也找不回来。 “还记得你做了什么吗?” 洛阳摇摇头,这次同以往都不同,之前无论是杀出两界山还是斩拓天鬼帝、韩遂他都有记忆,而这次他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一切的一切到同南离发生争执时便戛然而止。 似乎那时的自己不是自己,而是旁人,一个很熟悉又很陌生的人。 “哈哈哈,想不起来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自己去魔界时小心些就是了,天色不早了,继续修行吧,只要有实力所有的一切都能迎刃而解,岁月不等人,他们的脚步慢不得,你的脚步更慢不得。” 少年祖师轻声说着,身形化为一片素白色流光,渐渐隐入月华。 洛阳沉默了一会,摊开画卷,提笔刚欲作画,少年祖师又去而复返,将一枚晶莹剔透的飞羽丢在桌上再度匆匆而去。 “飞羽流光,仙境洞开,别错过时间,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反正你得给我多弄些天材宝药回来,家里现在可不太富裕。” 洛阳点点头,将飞羽随手放在一边,落笔画剑。 笔墨前脚落下后脚便消散于无形,整整一晚,洛阳一笔都没画成,但他却毫不气馁,反而乐在其中。 酆都街头,举目萧瑟,许是不喜天气阴寒,少有鬼灵游荡在外。 落叶飘舞,面带贪狼、红狈面具的使徒前后转出巷子,望了望空中的阴白日,走进街角的酒馆,寻一角落坐下,倚窗而望,似乎再等待着什么。 酒馆不大,座位拥挤,醉酒豪客也丝毫不想压低声调,七嘴八舌的说着道听途说的谈资。 “哎,你们听说了吗?凤九在域外得了一卷天书!” “是呗,这老不死的倒是运气好,临死濒死撞了个大机缘。” …… 酒馆外,一队车马由远及近迅速驶入清冷的街道,临近酒馆刹那,贪狼、红狈飞身掠出酒馆,拦在车驾前,长剑出鞘,当是时,肃杀之气压过秋风。 “大胆使徒,敢拦罗浮鬼帝车驾?”侍卫长横刀立马,手下军士喊杀而出,挥舞刀枪一拥而上。 狼狈齐嚎,两道流光冲入敌阵,剑影纷飞,伴着军士的声声哀嚎,平整的青石街面渐被染红。 魂魄不灭鬼灵不死,他们兄弟二人根本无需留手。 “好了,从今天起你们两个就是我罗浮山的了。” 车中传来一声轻唤,狼狈齐齐收剑归鞘,躬身行礼,“愿为罗浮血脉舍生忘死!” 车门洞开一线,两枚羽化令落在狼狈身前,上下起伏,包裹着璀璨流光。 “飞羽流光,仙境洞开,我不需要你们为罗浮血脉舍生忘死,去做些该做的,地府的未来不在罗浮山。” “是!” …… 紫气东来,洛阳慵懒的伸个懒腰,瞥了眼渐渐亮起的飞羽,深吸口气,从容落笔。 心意念头尽数融入这一笔,画罢洛阳便难以为继,只得提笔观望。 浓墨剑锋带着尽断一切的意味,于画卷上停留了三息才随风消散。 “观山非山知道意,观山非山知道意,好个观山非山知道意!” 洛阳如有所悟的大笑着,挥手卷起画卷,握住桌边的羽化令。 白光一闪,天地挪移,前一刹身处宫室卧房,下一瞬洛阳便来到青山碧水间,周围层峦叠嶂,处处鸟语,漫天芳香。 洛阳满足的深吸口气,刚欲踏步前行隐于密枝间的南易飞身落下,黑袍飞舞,紫色的眼眸中闪动着如若实质的战意,显然再次恭候多时。 “能不打吗?”洛阳笑嘻嘻的问道,他现在真不敢随便和南易动手,很怕不小心失控一剑将他砍死。 “为何?”南易好奇的举目四顾,没发现什么可怖的强敌,根本无需担忧有人趁机渔利。 心思念动,洛阳苦涩的一笑,有气无力的说道:“被老丈人打伤了,再动手,估计就彻底没救了……” 南易眉头一挑,大踏步上前握住洛阳的手掌,细探脉象,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紧盯着洛阳的双眸,审视着洛阳的每个表情变化。 洛阳默运九幽蚕蜕术,周身窍穴中的灵力瞬间枯寂,脉象瞬间变得异常无力,里外透着死意。 南易知晓这样的脉象意味着什么,这个十五岁的剑道天才活不了太久了,父亲恐怕是对他下了死手! 越细细感知,南易的浓眉皱的越紧,心中五味杂陈,望着洛阳长久无言。 换做是他绝做不到洛阳这般,被打成这样还能不迁怒于魔,谈及父亲时还毫无怨恨,姐姐倒是没看错人,单就这份心怀,六界就没几个。 “呵呵,不必过分担忧,只要你别跟我动手我还能活很久。祖师开了个方子,不过很多药材山中短缺,我不想死,更不想和南诺一起死,就打算来这碰碰运气,若是寻得良药一切作罢,若是寻不得……”言语至此洛阳牵强的一笑,深吸口气,继续道:“若是寻不得,便寻不得,没什么后悔的。” “闭上你的乌鸦嘴,你要找什么药?” 南易探手抓起洛阳的衣领,近乎狂暴的低吼着,吐沫星子喷了洛阳一脸。 “七星紫炎参、碧落纹草、寒霜果、祈雨绒……” 洛阳张口报出一大堆药名,南易的眉头时而紧促时而舒展,最终长出一大口气。 “这些药羽化仙境能寻到大半,剩下的魔界亦有存货。接下来你跟在我身边,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有事的,别自寻死路,你不是一个人活着!” 洛阳点点头,小心的跟在南易背后,一人一魔向无尽的林海走去。 朝阳辉光当空落下,两个头戴黑纱斗笠的男子站在玄策城头,居高远目,流轻动,黑纱斗笠被掀开些许,露出方步的坚毅面容。 珠坠玉盘般的轻鸣响起,方步取下腰佩的凤纹玉饰,微微浏览其中信息后自须弥戒中取出羽化令,递到另一人手中,俯身耳语。 “白苏,这羽化令是给你的奖励,你已正式成为仙盟的一份子,规矩你清楚,机会也好道藏也罢,一切都取决于你的价值!” 白苏伸手接过羽化令,躬身一礼,笑呵呵的回道:“卑职定不负山主期望。” “去吧,做你该做的,记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做跃线之事,九虫噬魂咒不认人!” 方步随意的一挥手,转身望向玄策城内的仙盟废墟,眸中的凶厉光辉近乎透过斗笠上的黑纱。 昆仑与仙盟并无冤仇,奈何两者道不相同,既然注定是敌人,就该先下手为强!九脉论剑乃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内有千灵子三人为非作歹,外有飞僵门、赶妖宗等势力的谋划伏击,再加上蠢蠢欲动的东胡金帐、福摩耶圣山,昆仑仙门不灭都难! 树影摇曳,身着黑衣的死士掠上城头,在方步身前单膝跪下。 “山主,已寻到九阴九绝少女!” 方步点点头,一扬手,伸出食指、无名指。死士点点头,转身跃下城头,几个起落向仙港而去。 35.欺诈 “丹羽子,久别重逢,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可不能还向以前那般没用,好好帮我解决少年祖师,最后我可以给你个痛快的!” 方步回身望望昆仑山,飞身落入城内小巷,斗笠变幻,衣衫褪色,健壮的身形变得矮小枯瘦。 仅仅数个呼吸,威势无双的仙盟山主便化为一毫不起眼的路旁乞者,端着破碗,踉踉跄跄的向城外而去。 山风卷拂灰埃,昏黄的残烛光火在无名墓碑上轻轻跃动,千灵子无力的跪服在墓碑前,呼吸吐纳间凹陷的胸骨发出阵阵令人心惊的脆响,鬼眸猩红的可怖,声声嘶吼间身躯上的伤势渐渐愈合。 幽魂在墓碑上浮现,身披嫁衣的可人少女担忧的望着千灵子,想伸手默默他消瘦的脸颊,却又怕打扰他运功行气。 “师妹,不用担心,就是些小伤。” “你不该同拓跋合作,他野心勃勃,传授给你的术法不可能没有问题。” “呵呵,我有替身蛊与一气化三清,肉体躯壳困不住我,他想要到时便给他,为了你,我什么都舍得。” “师兄,我不恨昆仑,我希望你也别恨它。” 少女轻轻说着,伸手捧起千灵子的消瘦脸庞,未等靠近身形便消失在墓碑群中。 千灵子怅然若失的握紧双拳,深吸口气挤出抹笑容,“师妹,无需担心,很快我就可以将你转生为罗刹,我们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永远不分开。” 说着,千灵子取出一枚寻常玉饰轻轻摩挲,贴近胸口,心心念着爱人。 传讯符响起一声轻鸣,沉醉回忆中的千灵子陡然惊醒,吃力的坐直身躯,将玉简从须弥戒中取出,神识放出,不由喜上心头,笑呵呵的传送回密室,向内室中炼药的丹羽子传音。 “丹羽,九阴九绝少女找到了!” 劲气激荡,丹羽子急匆匆的冲出内室,满怀期待的望向千灵子,“在那?什么时候能到?我已经等不及了,这不见天日的日子早该到头了!” 千灵子点点头,挥手将周围的烛火熄灭,引动阵法遁出密室,边在密林中急速行进边同丹羽子说着后续的计划。 “你我先去一趟玄策城,到时分头行动,你入城楼密室完成胎毒,我去试探试探方步的具体来意,来者不善,仙盟绝不允许世间有昆仑的存在,他和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 “再往后你我各自潜伏下来,待欧乏准备好阵法后便可静待九脉论剑到来,彼时将是旧昆仑的末路,新昆仑的伊始,你我三人皆为开派祖师,受万人敬仰!” 丹羽子认真的点点头,双手隐入袖袍,紧紧握拳,感知着那瓶专为千灵子准备的毒药,死死压制着心中的野望。 九脉论剑……不仅是昆仑的末路,还是他丹羽子所有仇人的末路,最后能夺得神剑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丹羽子。欧乏是个完美的工具,竟然请来了方步,这个老对头来的很好,夺宝之仇不共戴天,借由胎毒之力,此次必杀! 清风和煦,奇花异草罗列在深林各处,彩蝶漫舞,举目四顾尽是美景,生机勃勃,仅需轻轻呼吸便能让人倍感神清气爽。 南易小心翼翼的走在前头,左手刀护着自己,提防着林间的异兽妖灵,右手刀护着洛阳,警惕着一切风吹草动。 洛阳苦笑着,时刻提醒得提醒自己别忘了谎言,举手投足都得小心翼翼地,既要小心林间异动,又得顾及南易变着花样得试探,过得很不自在。 “我姐姐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娘的事?” “说过。”洛阳轻轻点头,及其狼狈的避过那条潜伏久矣的青蛇,一剑格杀。 南易眯了眯眼眸,青蛇他看到了,放任青蛇袭击也是故意,他得知道洛阳究竟还有几分战力。 “你打算怎么做?是杀了我爹为你娘报仇雪恨还是学最近人族兴起的那套仁义作为,放下仇恨,安心的姐姐在一起。” “坠入无尽混沌不代表死亡。” 南易点点头,挥刀将隐藏在翠叶的青蛇斩杀,这样的蛇在羽化仙境中很常见,洛阳应付起来却有些手忙脚乱,这仙境之行很不好走,他得更小心。 “你说羽化池能不能救你?如果能,我们可以节省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以试试,不过我不认为这是节省麻烦的手段,进来的英才不少,资质这东西没谁会嫌弃更高。” 洛阳轻声说着,侧身避过数十枚拳头大小的冰凌,歪头提剑,望向蹲伏在枝头的魔女。 魔女轻笑着站起身,衣裙飞舞飘动,同周围的碧叶混成一色,双臂举起,化为一双龙爪,翻涌着素白色的寒霜。 碧叶飒飒,魔女瞬间出现在洛阳身前,挥抓少年面门,似乎根本没把南易放在眼中。 南易后跳一步,挥刀劈向龙爪,寒气迸发,玄铁战刀瞬息被彻底冰封! 洛阳目光一凛,抬脚将南易踢开,提剑帮南易挡开龙爪。 魔女翻身退开,上下打量着洛阳,笑道:“呵,你这人族倒是让本王大开眼界,怎么说呢,不愧是当代的昆仑小师叔。” 南易缓缓抬起被冰封的右手,紫炎翻涌化尽寒冰,抬头冷冷的凝视着魔女,刀交右手,抡刀劈下,刀光斩断翠叶无数,锋锐夺目。 “哎呀呀,我好怕怕呀,小南易,几年不见,本事没长脾气倒是大了不少,都敢跟我动刀子了,谁给你的勇气?” 魔女巧笑嫣然着,随手接下南易竭尽全力的劈斩,手掌微微用力便将战刀折断。 “快走,这婆娘是个疯子!” 南易低吼着将洛阳甩向林间,转身向魔女挥出一拳,狂暴的紫炎将周围的寒霜气化成雾,树影摇曳,林间隐约浮出几道绚烂的残虹。 洛阳翻身落在枝头,手捏剑诀装模作样的在手上划动,呼吸吐纳,待窍穴中灵力充盈后闪身直入雾气之中,长相思出鞘,剑锋上跳动着金灿灿的剑芒,一剑将魔女逼退,一剑扫起无尽灰埃,拉着面色难看的南易转身逃窜。 尘埃落尽,倒退数十步的魔女终于稳住身形,发力将身前的浅薄剑气彻底扯碎,眺望着匆匆远遁的南易两人,痴痴的笑了,仿佛个发现心仪玩具的少女。 “小南易,小洛阳躲好了,姐姐来找你们了。” 魔女闭上眼,等了好久后踏步循着洛阳留下的踪迹慢慢前行,笑得开心。 捉迷藏什么的她最擅长了,南易从小就没赢过她。 丛林深处,潺潺流水,碧潭清幽,洛阳和南易浮在水底,避水符熠熠发光,在幽蓝色的符光映衬下洛阳的脸色很是难看,苍白如纸。 “你……为什么要救我?” 南易迟疑了好一会,最终还是问出声来,他和洛阳的关系算不上亲近,仅仅见过两面,开始都再互动刀剑,如果他是洛阳才不会拼死相救。 “杀人需要理由,救人需要理由吗?” 洛阳翻了个白眼,有些头疼,心弦紧绷更不敢轻易露馅,生怕南易气急败坏用刀劈了他。 南易抬头望了眼洛阳,点点头,沉默下来,心头被失落填充,无论刀剑还是其它,现在的洛阳都远强过他。 “我感觉她不会轻易罢手的,她是什么来历,祖师的剑咒还能用两次,我想彻底解决她!” 洛阳轻声说着,仰头望向碧潭上的万丈天光,当年师父席卷了羽化仙境大半的药材,徒弟总不能比师父差太多不是。 千年后重开山门,昆仑山除了实力与底蕴什么都缺,无论是草药还是其它。 36.智计交易 “她叫龚鱼,是晓春姑姑的亲女儿……晓春姑姑很护短,我们最好别惹她。” 南易的表情很是难看,儿时的回忆充斥着无穷尽的剥削,没有甜,只有苦,难以忘怀,不堪回首。 洛阳苦笑着摇摇头,多少能理解南易的愁苦。 梦魔断魂,晓春无痕。 莫说是儿时南易,就算是现在的洛阳,那位若真想动他,无论他逃多远,无论他藏在那,都会被寻到,也许看在祖师的面子上晓春不会难为他,但必然会赠予梦魇无数,日子必然很不好受。 “我还是不打算束手就擒,你在此地别动,我去送她离开。”说着洛阳取出十几枚避水符递给南易,转身浮向水面。 “你……你多加小心。” 结巴半响,南易最终还是没鼓起勇气,老实的接过洛阳手中的避水符,盘膝坐好,想入定修行却难平心绪。 出碧潭,入深林,洛阳提着长相思正大光明的走在芳草间。 没走多远,周围暖洋洋的辉光忽地阴寒起来,花草翠叶上升起一层白霜,龚鱼轻笑着跃下浓密的树冠,歪头打量着洛阳,眸光倒映着心底的欢愉。 “小洛阳,告诉我小南易在那,不然,我就把你做成冰雕,扛回去送给南诺。” 龚鱼痴痴的笑着,缓缓举起右手,手掌上的包裹着深白色的寒霜,枝头上晒太阳的七八倦鸟没来得及展翅远遁,尽数被无形的寒气化为冰雕。 “不好意思,我俩刚刚逃的匆忙,不小心走散了。” 洛阳耸耸肩,握紧长相思,心中计算着龚鱼可能的攻击方式,尽量保证能控制战局,使自己不失控。 “好吧,好吧,你走吧,我去找小南易了。” 龚鱼摆摆手掌,乘风消失在林间,根本不想同洛阳动手,从小到大她只对南易感兴趣。 洛阳望望龚鱼的背影,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身后的树冠,嘴角微微勾起,哼着小调向深林间走去,几步踏出后身形隐于暗影,踪迹全无。 南易抬手轻轻拨开挡住视线的枝叶,眼中浮起紫色氤氲,紧盯着隐于树影中的洛阳。 枝叶摇摆,龚鱼去而复返,悄无声息的靠近南易,探手拉住他的手掌,十指相扣,运转寒气将两只手掌冰封在一起。 “他的夜影术太差了,看起来伤得不轻,夫君,要不要妾身帮你杀了他?” 闻声南易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大变,刚要提醒龚鱼小心,长相思便以自枝头阴影斩出,三尺青锋直向龚鱼心胸。 秀发飘舞,龚鱼微笑着解开手掌的冰封,想将南易推开,生怕他被后续的变招伤到。 坚冰融化,南易却未松开龚鱼的手,而是顺势将她拉进怀中,背后生出一对火翼,轻轻拍动,身形退开数尺,撞倒数棵古木后在林中站稳。 幽影一闪,洛阳出现在南易身前,瞧瞧脸色羞红的龚鱼,收剑归鞘,调笑道:“郎有情,妾有意,看来是我多事了,南易老弟,后会有期。” 南易张口便要辩解,却被龚鱼拎着耳朵拉下头,倾情一吻,少年红了脸色,脑中一片空白,待回过神来双腿已被冻在枝头,鸟语声声,洛阳早已不知去向。 “龚鱼,放开我,我们得去找洛阳,他身上的三道剑咒仅剩一道,若遇上什么危机他必死无疑,彼时南诺也会死!” “叫老婆,叫夫人,叫宝贝……” “老婆!夫人!宝贝!……” 南易咬牙切齿的唤道,声音很不亲昵感觉异常生硬,到现在他也想不通刚刚救龚鱼的原因,这么个祸害就该被洛阳一剑砍死! “真乖,那我们就去找他吧。”霜雪飞舞,龚鱼拉着南易掠向丛深处,笑得比蜂蜜还甜。 树影斑驳,洛阳笑呵呵的望了眼远去的两人,换上深邃黑衣,翻手取出阎罗鬼面戴在脸上,收起长相思取出一柄玄铁长剑,哼着小调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仙境穹顶之上,两只火凤疯狂的厮杀再一起,风刃流焰,撞翅探爪,炙热的凤血洒落丛林,渐落在草木间,唤起勃勃生机。 白苏笑呵呵的观望着战局变化,不时小心翼翼的收取几滴凤血,捡拾几支火羽,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九脉论剑是一场恐怖的风暴,所有同昆仑有关的势力都会被卷入其中,这场棋局昆仑处于绝对的劣势但这不代表昆仑必败。 八百年前,六界十二绝顶昆仑独占三分之一,因此有了人间独占半数,五界瓜分另外半数的盛世光景。 有历史的时候便有昆仑,有历史的时候少年祖师就活着,如此底蕴,白苏很难想象仙峰齐坠霄,万年道藏付诸一炬的场景。 董虎宗师修为被蜕凡修士杀不稀奇、韩遂师叔可是实打实的象星修者,若仙盟的推断为真,洛阳实在太可怕了,这羽化仙境他不会不来,实力必然还会再上一层! 他活着昆仑便灭不了,或早或晚必然会涅槃重生,彼时就是仙盟的末日…… “洛阳,道不同不相为谋,别怪我,不杀你我心难安!” 白苏近乎低吼的说着,仰头将大半瓶凤血一饮而尽,咬牙忍着经脉火灼般的痛苦,缓缓咧嘴笑了。 痛苦等是弱小离去时的感觉,是好事,该笑。 空中的凤鸣逐渐消散,两败俱伤的火凤同时坠落霄,周身遍布爪印,生机浅淡,奄奄一息。 白苏飞身落入深林,笑得异常疯狂,在他眼中,那不是两头蒙受重创的火凤,而是他迈向绝顶的一块踏脚石! 玄策城外,端着破碗的乞者踉踉跄跄的走着,毫不在意商队故意溅起的灰埃和一众伙计的讥笑,若有好心富人丢下些许碎银还会感恩戴德的连连躬身,口中言语着连贯的吉利话。 路那边,千灵子扮作盲人模样,黑布遮眼,拎着青竹,细细探路,慢慢前行。 “方步,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但说无妨,不过丹羽子不是你的价码,于我而言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果不其然,那少女是你帮我们寻来的。” “是啊,总有人要去杀少年祖师,既然你们想去我为什么不成人之美?” “道藏、剑冢、神剑、侍剑三脉的全部传承,外加一个事关仙盟的秘密换昆仑山。” “不换,价不够。” “这已经是我出的起的最高价,既然和你谈不拢那我便去找曲阳,想必他不会嫌少,毕竟这些足够让天平倾向他那边,大齐山主曲阳势在必得,我想他不会拒绝。” 言罢千灵子转身向城内走去,既然谈不拢丹羽子就不能死,他还有用。 “别走的这么急,有漫天要价,就有落地还钱,只要你把一气化三清之术传给我,再帮我控制住一个人,你说的那些我非但一个不要还可以搭给你颗定魂珠。” “明月夜宴,胜者为王,若无这定魂珠,转生出的罗刹未必会是郭晓婉吧。” “仙盟知道还真不少,是谁告诉你一气化三清在我手中?”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合作。” 千灵子摩挲着掌中的青竹,沉默良久后陡然举起挥动竹棍,剑气纵横直斩方步头颅。 做戏便要做全,既然“谈崩”了,哪能不动手。 “呵呵,怪不得你是头,还真是老奸巨猾。” 方步闪身避过剑气,单手旋引,斩向原野空地的剑气变换方向,呼啸着掠向城前商队,斩草除根。 两人激斗着渐渐隐入深山,千灵子丢出一枚玉符,方步抛出一颗青珠,两人心满意足的收下自己的想要,转身各自背道而驰。 方步再次变个模样,晃晃悠悠的奔向玄策城。 千灵子也拄着竹杖向昆仑山而去,健步如飞,丝毫不担忧丹羽子处境,既然交易达成他也就没用了,谁还要管他死活? 实力配不上野心,注定不得好死。 37.柳雏 羽化仙境中徘徊着和醺的夏风,林间百花却已凋零殆尽,满地枯黄凄草,干瘪的老枝上挂着几片败落的叶。 白苏手持罗盘在林中摸索前进,愈是靠近火凤坠落之地愈是萧瑟枯寂,罗盘上的红芒逐渐夺目,白苏顿时停步,谨慎的望望丛林深处,小心翼翼的向后退去。 火凤乃天生妖灵,妖魄中的涅槃术法近乎逆天,得知乃不世机缘,奈何前路却有如此血光凶兆,白苏实在不敢深入强求。 “人族,既然来了还想走吗?” 一袭宫裙的凰女站在白苏身后,黄金色的瞳孔淡漠清冷,炙热的焰火在素手上跳动着,无形质的威压悄然落下,给白苏种泰山压顶的紧迫感。 “修士白苏,见过凰女。” 白苏躬身一礼,从容的微笑着,不卑不亢,装出一副风轻淡的模样,展现着自己的心性于与价值。他知道凰女若想杀就不会同他废话,既然没动手就说明凰女想利用他,此等情景,只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他就能活下来。 “人族,你喝了我的血,算是承我恩惠,理应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羽化仙池便有你一席之位。” 白苏彬彬有礼的躬身抱拳,笑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理应如此,凰女请吩咐!” 凰女满意的带点头,散去手心焰火,歪头望向广袤的森林。 “去帮我寻些人手,无需你动手,只要你帮我找到人就好。” 白苏点点头,转身跃上树冠,踏着青叶向东而去,脚步分外急促,丝毫没有掩饰踪迹的意图。 林外孤峰入,身形健壮的少年挂在险崖之间,左手用力扣住身侧的怪石,右手小心翼翼的探向崖间仙草。 山崖之下,白纱遮面,身着淡黄色宫裙的少女紧张的望着师兄的背影,抬手环在唇边,轻声叮嘱:“师兄,小心,小心啊!” 数颗碎石自山壁滑落,少年轻笑着将仙草拔出,细细观看一眼后收进须弥袋,歪头对山下的少女笑了笑,谨慎的退落崖下,有惊无险。 少年平安落地,少女不由展颜轻笑,取出一枚方帕,为他擦拭着额头上的轻汗,望着他挠头傻笑的模样,小鹿乱撞。 “师妹,再过几天我就向师父提亲,我想娶你。” “师兄,你又拿我打趣,不理你了。” 少女娇羞的一跺脚,背过身去,美眸中尽是自卑,她又怎会不知少年讲的是心里话?可师兄风华绝代,天资出众,而她自小怪病缠身,家无长财道藏,如她这般的人儿,能活着就很满足了,哪敢言谈幸福。 “师妹,相信我,你是最漂亮的,比神女都漂亮。” 少年饶到少女身前,温柔的望着那双美眸,轻声言说着情话。 好看的皮囊终会老去,师妹的善良和温柔却会历久弥香。 此时白苏正好路过,停步望了眼少年修为,见他修为低微便打算有意错过,谁知身后的凰女却飞身落在林间,素手一扬便将少女的面纱扯去。 少女豆蔻年纪,右脸上生有一块刺眼的绯色胎记,毁了整张可人的俏脸,令凰女心生厌恶。 比神女都漂亮?真亏这人族好意思说出口,就这容颜,再发情的野兽恐怕都会被吓退,枉她心生猎奇之意,该死! 容颜暴露于众,少女却丝毫不气,伸手紧紧拉住横眉怒目的少年,眸光平静,对凰女委身行礼,语气温文恭敬。 “民女见过前辈,敢问前辈有何所需?” 凰女眯了眯眸子,身形一闪将少年踢倒在地,探手握着少女的脖颈,抬脚踏在少年胸口,紧盯着少女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灵动眸子,想从其中寻出一丝绝望与不甘。 但凰女注定是要失望了,久被病苦折磨的柳雏远比她想象的坚强,虽然恐惧生死却未心生绝望,甚至还给嘴角淌血的少年使着眼色,告诉他忍耐。 她资质不如师兄,死就死了,师兄可不行,他是宗门的希望,肩负着几代人的殷勤希冀。 哼!凰女不屑的冷哼一声,随手将少女丢飞,手中举起一团烈火,准备将少年斩杀,她倒是很好奇,那时这个少女究竟会不会露出她想要的表情。 火线横空,未等靠近少年便被白苏拔剑斩灭。 收剑归鞘,白苏对凰女抱拳一礼,轻声道:“凰女天生高贵,这两个方才筑基的修士哪知天高地厚,和他们计较实在有失您的身份。” “聒噪!” 凰女横眉怒目,素手一挥,炙热的焰火如海浪般翻涌而出。 白苏将灵力催动到极限,擎剑竖劈,剑气斩开焰火,两片散开的流焰落入山林,几棵几人合抱的古木瞬息燃为灰烬。 热浪滚滚,带起的尘埃将白苏淹没,凰女踏出一步,背后浮现凰影,向天啼鸣,炙火双翼遮蔽碧蓝琼霄。 莫名的威势压得白苏抬不起头,手中的剑更是重愈泰山。 “蝼蚁想杀便杀,想放便放,走狗怎敢忤逆凤凰之意?再有下次,要你死!” 白苏倔强的想要抬起头,凰女忽地闪身靠近,扯着他的长发,提膝重重撞在白苏面门。 宝剑落地,凰女趁势抬脚踩在白苏脸上,转身唤出一缕炙热的烈火,再次丢向刚刚在地上爬起的少年。 不是想救他吗?不是有意维护吗?那就让你亲眼看着在烈火中哀嚎着死去吧。 “趴下!”白苏竭尽全力的低吼出声,视线摇晃的少年却如若未闻,眼睁睁望着火焰靠近。 焰火掠过虚空,未等靠近少年再次被剑气斩灭,白苏费力的歪头望向丛林,来者黑衣低头,左手握着剑鞘背在身后,右手执剑,于深林间缓缓走出,带着一片深邃肃杀。 “又来个找死的……” 凰女不屑的笑着,抬脚将白苏踢开,桀骜的抬起头,双臂张开,丝毫没把周围众人放在眼中。 人族有时就是这样,眼高于顶,看不清自己的地位,总幻想着能与天争命,殊不知自己命格卑贱,如蝼蚁,似草芥,只是被主宰,被随意宰杀的仆役。 白苏挣扎着起身,轻声唤道:“多谢道友好意,此事烦请交给我处理。” 他想拦下这个杀气腾腾的剑修,无论他是否能斩杀凰女都对人族不利,凰女乃高阶妖族,有引导妖族开战的至高权力,若死在人族手中必然带来无尽灾祸。 黑衣剑修如若未闻不曾抬头,继续大踏步向前走着,杀气腾腾,随着他走近时白苏仿佛看见一处修罗场,内里尸山血海,怨灵哀嚎。 感知那剑修可怖的杀机,凰女同样皱起秀丽的红眉,侧身而立,举手间掌中的焰火化为长矛,迎风掷出,想借这一击试试少年的真本事。 风助火势,锋锐的长矛呼啸着撕裂虚空,有着崩山海啸般的威势和异常决绝的狂暴杀机。 剑修身形一晃,从容写意的避开火枪,看都没看背后被轰成齑粉的古木。 流火飘飞,剑修缓缓抬起头,衣衫狂舞,狰狞的阎罗鬼面暴露在堂皇明光下,白苏看清了那张鬼面,难以自已的退后一大步,眼中尽是惊慌恐惧。 阎罗叫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他在仙盟听闻过这张鬼面的传说,听说过那个传奇般的故事。 “不要挡我的路,让开!” 白苏握住不断颤抖的手掌,让开脚步,心中思考着善后事宜。 他惹不起凰女,更挡不住阎罗,事由人族而起,为今之计他只能想办法尽力补救,和平来之不易,人族现在真的经不起两界战火的摧残。 38.斩妖 “三息,你滚出羽化仙境,否则,死!” 洛阳看看柳雏身旁手足无措的少年,望向凰女的目光更加冰冷,斜指大地的剑锋微动,一线寒光映在凰女脖颈。 令后三息,管你神魔鬼妖,忤逆必杀。 “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不仅要杀了他,我还要杀了她,你能把我怎么样?” 凰女不屑一顾的抬起手臂,素手虚握,跳动的橘红色火焰化为一只大手,直接拍向柳雏两人。 洛阳微眯起的双眸猛然睁开,杀机盛放,挥剑径直斩断凰女的手掌,当空拍落的焰火大手随即散做无数流焰。 凰女哀嚎着退后,当空散落的流焰似蛛网般向周围散出,停顿收敛间方圆十数步的草木精气被掠夺一空,随着流焰反哺凰女,在磅礴生机的治愈下,那被洛阳斩断的手臂瞬息恢复如初。 “卑微的渣滓,我不杀你,愧对部族!” 凰女死死盯着阎罗鬼面,双掌合十,掌心闪过火光,齐眉长短,手臂粗细的紫焱长枪自火光中浮现,枪头焚烧火焰,枪尖吞吐寒芒,挺枪直刺,无尽枪影遮蔽虚空。 洛阳完全不在意凰女恼羞成怒的低吼,闪过唯一真实的紫焱枪头,举剑沿枪杆顺势削斩。 这剑式变招不算奇妙但胜在迅速,凰女只见青锋落下,未待反应,握枪的手指皆被齐齐削断。 流焰盛放,周围草木再度枯萎几许,凰女沉默着抽身飘退,摇身化为火凰,狂暴的凰焱点燃周围的枯枝败叶,火海翻涌扩撒,逼的白苏步步退后。 洛阳从容的站在凰焱之间,看看小心护着柳雏的逃窜的少年,踏步斩出一剑,剑气破开重重火海,将不可一世的火凰斩落霄。 炙热的凰血落入芳草间,带起一片橘红色焰火,林间凋零的草木更甚往昔,火凰胸口的断骨剑伤却久久难以愈合。 柳雏在少年的搀扶下努力的站起身,遥遥凝视着洛阳脸上的鬼面,连咳数声,扯着被浓烟呛哑的嗓子,高声劝道:“恩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为我师兄们二人而引发战火殃及天下苍生,不值!” 白苏遥遥眺望着凰女背后的少女,手掌握紧剑鞘,对少女再高看几分。 世人大多只有人人为我,少有我为人人。这个关头能讲出这种话,眼前这个样貌非常少女倒是很不寻常! “呵呵,你这丑鄙的渣滓倒是有自知之明,不像是他,实在拎不清现状,看不明白谁才是主,是才是奴。” 化为人形的凰女不屑的笑着,话音刚落,洛阳的长剑便径直贯穿她的眉心。 被剑气撕裂落叶徐徐飘落,凰女栽倒在山林间,及至最后依旧保持那副高高在上的轻蔑模样,至死她都没想到洛阳真敢不顾一切的悍然斩妖。 洛阳甩手将被凰血熔断的长剑丢开,翻身再取出一剑,转身欲行,白苏忽地开口问道:“为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杀了她人族都要被牵连!” “人族比妖族差吗?凭什么要忍?凭什么不能杀?” “万一妖族兵发两界山,你我都是罪人,你不该杀她的!” “他们要来便来吧,我会把他们都葬在两界山,人族早就没了退路,慢性死亡与以命相搏之间我选择后者,奇迹永远是拼来的。” 别人不敢杀不代表洛阳不敢杀,别人不敢惹不代表洛阳不敢惹,一剑是非屈直,一剑荣辱死生,这掌中剑不出则以,一出必斩尽不平。 “人族,你不差,是个真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身着赤色宫裙的及笄少女自空中落入林间,挥手将山丘大小的火凰焚成飞灰,静立在枝头,微笑的望着洛阳,眸光闪动,仿佛看到一件绝世珍宝。 “你也要挡我的路吗?”洛阳提起长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机。 一个杀,两是宰,不同于其他生灵,洛阳杀妖族没有半点负罪感,这群畜生大多数以万物为食,不知恩情是非,该杀! “人族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奥,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你杀了她那么你就是我的朋友,放心,这件事我会帮你压下来。” “你我不是朋友,你压下这件事也不是为我而是为你自己,眼睁睁目睹同族陨落人族剑下,族规森严,你也会不得好死。” “呵,不赖嘛!倒是姐姐小看你了,作为赔礼便给你个忠告吧,离开这里,离羽化池远些!” 凰女飞身落在洛阳身边,歪头望着他,眸光妩媚,暗送秋波。 “还有,奴家可是记住你的气味了,希望下次见面你能再强些,这样我才有征服你的欲望,好好努力吧,凰女的味道比人族女子好得多。” 言罢火凰对洛阳抛个媚眼,转身腾空而起,化为一道夺目焰光瞬息消失在西方。 洛阳转过身,望向依偎在一起的柳雏二人,想了想,劝道:“离开这里吧,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很少,你们比较幸运,遇到了两个!” 柳雏点点头,同少年屈膝跪下,向洛阳两人一叩首,取出羽化令传送出境。 羽化仙池将现,这片注定要被红色渲染潦草的仙境,确实不适合他们这种小修士久留。 白苏对洛阳拱拱手算作告别,转身掠向丛林深处。 洛阳有洛阳的坚持,白苏有白苏的信条,虽然白苏很佩服洛阳的作风但两人终究是志不同,道不合,不是一路人,哪能同行? 碧叶飒飒,流水潺潺,空气中弥漫着百花清香,洛阳懒洋洋的走在从林中,不时采下一朵稀松平常的药草丢尽须弥袋,向西而行。 曲径通幽,小径后方,树影摇曳,一张豺狼鬼面浮出树冠,远远望着洛阳的背影,缓缓拔剑,将杀机敛于无形。 小径前方,面带赤狈面具的使徒缓缓抬起连弩,灵力催动,弩匣中的十五枚弩箭瞬息破开翠叶般的套叠青叶,扯引着焰火,电光。 洛阳陡然停步,拔剑斩出一道素白剑气,将弩箭当空绞碎。 剑势渐落,贪狼趁机掠出树冠,身若惊鸿,挺剑前刺,十数步的距离瞬息而至。 枝叶崩弹,数片翠叶飘然飞起,红狈丢开连弩,同时而动,拔剑竖劈,一前一后,两把剑同时落下,剑气肃杀,和风轻寒。 洛阳双耳轻颤,身形虚晃转到贪狼背后,剑鞘轻轻斩在贪狼脊背上,剑气一现即收,留下一道浅浅伤痕。 贪狼收剑,红狈退后几步,望了望执剑侧立的阎罗,思虑良久也是收剑归鞘,同贪狼互相对视一样,互相苦笑。 “阎罗大人就是阎罗大人,这剑快的离谱,准的可怕。” “还不是你太弱了,我们双剑合璧才厉害,你怎么第一个照面就败了?” “擒贼先擒王,我比你强,所以阎罗大人先杀我!” “放你个九色彩虹乌龟屁,你哪比老子强?”红狈恼怒的低吼着,飞身将贪狼扑倒在地,挥拳就打,毫不留情。 “啊,你来真的?”贪狼吃痛,低吼着将红狈摔飞。 红狈灵巧的翻身落地,举拳抱架,同贪狼大眼瞪小眼,互不退让。 洛阳无奈的摇摇头,望着这两个墨祁一手调教出的活宝,有些压制不住心底翻涌的回忆浪潮…… 良久,洛阳终于从回忆中挣脱出来,费力的压下心头愁绪,望着一动不动的狼狈两鬼,调笑道:“别闹了,你们两个不好好在地府横行霸道,来找我干啥?是不是见我的悬赏又高了几十倍,忍不住了,想把我这脑袋砍了换酒喝?” 贪狼收敛笑意,听着洛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收拳站直,刚要开口却被红狈踢飞,身形翻滚,倒在树下,震落无数翠叶。 红狈不屑的一笑,转身对洛阳一拱手,没等开口被贪狼摁到在地,一拳重重闷在脸上,疼痛耐挨,老实下来。 “其实我们两个是不想来打扰大人的,不过听到些小道消息,事关重大不得不知会大人一声。” 洛阳点点头,懒洋洋的盘膝坐下,静待后音。 39.坤极阵书 许是被偷袭怕了,贪狼格外用力的摁着红狈,别有心事的红狈竭力挣扎好几下,见无法挣脱终是死心,不爽的趴在地上,愁眉苦脸的望着洛阳,活像个雨中等人收留的小狗。 “凤九那老杂毛做了一辈子坏事,寿数将尽时却走了狗屎运,无意间在天外秘境得了一卷天书,据传很可能是坤极阵书。”贪狼笑呵呵的说着,话未言尽,想掉掉洛阳的胃口。 大道殊途同归确实不假,可就算是通向相同目标的路也有远近坦险,天书正文四卷二十章,每章都是一道本源真解,都是平坦大道。 坤极阵书便四卷二十章其之一,号称万阵始书,内里罗列阵法包罗万象,尽数直指阵道本源,得之,绝顶近在眼前。 “他确实走了狗屎运,不过这跟我有啥关系?” 洛阳剑眉一挑,饶有兴趣的望向贪狼,已心有猜测。 贪狼瞧见洛阳眼中的询问探知之意,笑着点点头,继续讲道:“寿数无几,一死成空,那老杂毛得到天书那还愿意将一身修为渡给后来继承者?” “为求苟活,他带领自己那支血脉下叛出凤族,一路逃杀,最后在某个神秘势力的帮助下逃进人界,夺舍了个人族少年,暗入羽化仙境,打算借羽化池融汇神魂肉身,重修功体。” “嘿,他这分明给我送书来了,哪是来融汇神魂肉身,重修功体,是个好鸟!” 洛阳笑呵呵的翻身而起,目光灼灼,心中的坏心思泉涌而出,不好惹但不代表不能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妖族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叛徒,后来的那只火凰想必就是为此而来。 “大人,那是个三花境的老家伙。” “虽夺舍新生失了一身灵力但神念之力依旧强横,我们未必打得过。” 狼狈二人一唱一和着,默契非凡。 洛阳点点头,拍了拍贪狼肩膀,悠哉游哉的向西而去,打不打得过不是说出来的,人算不如天算,不试试就永远没有机会。 “说实话,我有种预感,凤九要倒大霉了,说不准就会身死道消!” “废话,刺客都是见机主义者,地府最好的刺客是使徒,最好的使徒是阎罗,再厉害,再狡猾的老凤也有打盹的时候,阎罗大人藏在暗处盯着你,六界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吗?” “还真没有……” 狼、狈一笑两茫然,望着向西而去的洛阳相继沉默。 仙境极西,火凰飘然落在池边,眺望着池中盘坐的佝偻少年,轻启朱唇,发出几声婉转轻鸣。 池中样貌身形忽老忽少的少年费力的抬起头,睁开双眸,口吐人言,厉声喝问道:“你杀了姬涵丫头?” 火凰点点头,饶有兴趣的笑着,“大长老您别生气,用不了多久您就能再见到她了,相信玲儿,不会让您等待太久的。” “呵呵,三花之下皆凡夫,老头子虽是夺舍新生,实力大跌,可杀你们这些娃娃不过是一念之间。” 话音落下,明镜般的羽化池泛起涟漪,无形质的神念翻涌而起,小丘大小的姬玲儿被神念高高卷起,重重摔栽进林间,推平百步深林,周身筋骨断折,瘫倒在地久久不能动弹。 “真是不自量力的东西,自从姬涵丫头将我放入这仙池开始,我命由我不由天!待我悟通阵书,死生轮回,天地大道,都不过一阵尔!” 凤九用野心掩饰着伤悲,一脉子嗣仅剩他一凤,这个仇刻骨铭心,只要他活着,那些妖就别想好受! 姬玲儿挣扎着化为人形,抬头望望霄上的游龙,咬紧贝齿,刚欲出声喝骂空中传来一声嘹亮的龙吟。 五爪金龙急速落下霄,黄金般的瞳孔不带有丝毫情感,居高临下俯视着凤九,像看一只随手可以碾死的蚂蚁。 “凤九,你这老不死的还真是拎不清现实,孤要斩你,你可有意见?” “呵,敖苏,你爷爷呢?他怎么不来,就你个大长虫完全不够看。” 凤九费力的睁开双眼,眸中焰光一闪,神念横扫十方。 前一刻意气风发的龙子下一刻便倒飞而出,撞倒碾碎无数古木花草,看起来无比狼狈实际上却是毫发无损。 “呵呵,来呀,老家伙就是老家伙,嗓门是大,可打起人来为什么这般不痛不痒呢?” 敖苏轻笑着起身,再度化为人形走近池边,笑呵呵的望着凤九,思虑着要不要向池水中尿一泡尿,或者排泄点更令人作呕的东西…… 晚霞映透西城,绯红霞光勾勒着玄城城楼的琉璃金瓦,些许流光落入城内密室,在丹羽子的白衣上描绘着时光的形状。 黄金丹炉下的碧绿色焰火熊熊焚烧,炉中药液滚滚沸腾,药香弥漫,丹羽子挥手引起身侧的青铜小炉,将血腥味的药液倾倒进丹炉,琥珀般的药液被晚霞般夺目的红渲染,渐渐化为红色。 随手丢开丹炉,丹羽子顶上三花破体而出,灵力如决堤山洪涌入炉火,碧绿色的焰火一涨,炉中的药液逐渐转为黑色,慢慢的再度变为方才的黄金琥珀状,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丹羽子睁开双眼,抬袖拭汗,认真的将胎毒一分为二,一瓶放进身边的传送法阵,交给千灵子用以毒杀少年祖师,一瓶留作自保,万事未定,多留后手总是好事。 三花收敛,些许轻烟也被一起丹羽子收入体内,无声无息,无色无味,却万分致命。 水雾飘渺,粼粼波光似一捧闪闪发光的碎银,镜池倒映着岸边的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徘徊许久的敖苏最终放弃了做坏事的念头,千万年后说不得他的后辈也要来着羽化池泡一泡,那场景想想就令龙恶心,更何况姬玲儿还看着呢,做这事得有多丢龙? 心中如是想着,敖苏渐渐退离池边,取出一面铜镜,灵力催动,羽化仙境中的情景一一浮现。 东方百里外,身着道袍的少年倚靠在古木枝头,睡得香甜,一副人畜无害模样,树下肥头大耳小和尚一手烤鸡一手美酒正吃得痛快…… 南方数十里外,南易、龚鱼手牵手而行,身后林间数十座栩栩如生的精致天神冰雕若隐若现。 北方,散落着近千各界散修,两个地府使徒盘膝而坐,那个逐渐逼近此地的剑者同传闻中的阎罗很是相似,提剑三尺,黑衣肃穆。 “这么多生灵,护不住啊,没办法,按老规矩吧,强者生,弱者死!” 敖苏叹息着收起铜镜,轻诵咒文,将一面阵盘祭起,纵横交错的金色光辉封锁苍穹,声声龙吟,九条火龙在海中翻涌起伏,漫天烧。 “九龙焚天,你娃娃倒是大手笔,可惜,此阵老夫举手破之!” 凤九轻笑着抬起手掌,向空中一指,翻涌的九条火龙同时消散,强横的流光当空炸散,将漫天白尽数湮灭。 碧空如洗,湖边的敖苏慌了神,负手身后,焦虑的走来走去,眼睁睁的看着凤九一点点恢复实力,束手无策。 于此时,湖畔林间传来一声轻唤,“这么说你就是那个走了狗屎运的老杂毛?” 姬玲儿和敖苏同时循声望去,洛阳提着长剑走出丛林,全凝视着羽化池中的凤九,没看姬玲儿两人一眼。 “你这人族好不识趣,地狱无门你来投,叫你别来你还偏要来。” “玲儿,你这话说得没毛病,阎罗嘛,不来地狱还能去哪?阎罗老兄请自便,到家了。” 敖苏笑呵呵的说道,他能感知到鬼面上的森寒阴气,更能看到鬼面上数不清的九幽道纹,鬼面是真,阎罗必然也是真。 40.斗老妖截逆贼 “我要坤极阵书。” “我们要他的命。” 三言两语达成合作,洛阳满意的对敖苏点点头,纵身落入羽化池,没等动手,池中的无尽灵力陡然涌入体内,带起少年自幼修持的剑道法度,使洛阳不得不入定苦修。 姬玲儿火红的秀美一挑,看看凤九满是讥讽的笑脸,摇头苦笑,“这哪是阎罗?三花未开者入羽化池便会入定,此事人尽皆知,我看他就是个假货,和你这个龙太子一样,都不靠谱。” 敖苏不知所谓的挠头笑笑,走近池边,探头仔细望望那张鬼面,私下揣测着阎罗此举的深层用意。 池中的灵力疯狂的涌向洛阳,凤九确是不屑一笑,轻轻垂下眼帘,不紧不慢的运转法度。 他大抵明白少年所思,羽化池中的灵气不是无限的,若吸收远大过制造,池中的灵气便会短时间枯竭,而他无论是炼化躯壳还是恢复修为境界他都需要无尽的灵力,这个少年想通过快速汲取灵力的法子将自己逼出羽化池。 想法是好的,可他也不想想,一个寻常的人族少年凭什么和三花境的妖族攀比灵力的吸收速度?一部寻常的道法凭什么同天书比炼化能力? 凤九有心,洛阳无意,一大一小两个漩涡隐于镜湖之下。 同为七百二十窍穴齐开,洛阳吞噬灵力的速度确比凤九快上百倍都不止,那具健壮的身躯如同一座深渊,似乎永远无法被填满。 大漩涡越来越大,最后霸道的将小漩涡驱散,将池中的灵力尽数占为己有。 凤九睁眼望了眼洛阳,不断变幻的身形模样停滞在少年模样下来,突飞猛进的修为境界亦停步难前,半步宗师,距破开天门仅差临门一脚。 敖苏将池中变化尽收眼底,轻轻勾起唇角,亦了然阎罗想法,放心的招呼姬玲儿坐在池边赏景,心底思考着功成之后书内容的法子。 几片飞花落入羽化池,涟漪扩散,泛起粼粼波光。 白苍狗,白霜般的月华洒落池边,浩如烟海的灵力终于将洛阳七百二十个窍穴尽数填满,多余的灵力渐渐逸入宽阔的经脉,一点点涌向紧锁识海的天门。 那可怖的灵力漩涡终于消散,凤九长出了一口,没选择继续炼化这副新躯壳,反而仔细打量起洛阳的身体,目光充满贪念。 神识加天书都比不过的肉体躯壳就近在咫尺,如此造化,若不取之,天理难容。 打定主意,凤九开始暗中布阵遮去池中变化,于此时洛阳经脉中的灵力终于没过天门,无需像两仪微尘剑道中所言说的那般撞击,水到渠成,识海外锁死的天门缓缓洞开,无穷灵力似入海江流,在平静的识海中掀起无数烟波。 忘我的洛阳睁开双眼,好奇的打量着海面上的黑衣倒影与不远处的六根挺拔碧竹。 青竹错落有序的聚集一处,镇压着识海深处的炫白灵光和赤红色的魔心投影。 竹身顶天立地,秀逸有神,修长笔直,隐有流光,蕴含万千莫名道理。竹叶清脆欲滴,细密的罗列一处,不时顽皮的舞动,好似认识洛阳,在同久别不见的他打招呼。 洛阳试着走近清净竹前,手掌探出,想摸摸这令他感觉熟悉亲近的事物,这种温暖的气息和记忆中的母亲一模一样。 翠叶轻颤,无形的波动猛地将洛阳弹开,识海中的波涛更甚,洛阳还未站稳脚跟便被一道巨浪掀翻,身躯渐渐沉入识海深处。 梦中的月色还是那般猩红,看的人心生畏惧,母亲已经同那群刺客战在一处,素手持青锋,宫裙旋动,似花间舞蝶般穿行在刀光剑影中,刺客的招招致命却奈何不得母亲分毫。 “晚斜阳,醉流,烟波千里,沉香缭绕难消溽暑。” 避尽攻势杀招,蓄势久矣的母亲悍然发动攻势,青锋劈斩,那划破夜幕的道道剑光似夕阳,若晚霞,如长江烟波,像火热仲夏。 金戈声惊破夜色,剑起剑落,刺客手中的刀剑一一崩断,编织为罗网的剑气无可便查,纵横交错光华的将夜幕分割成无数碎块。 敌酋尽数俯首,战局却未平歇,一声鼓角,数百对猩红的血目再度出现在夜色深处,喊杀声将小院包围。 夜空中的星月也不平静,霄之上闪动着灿灿金光,青鸾啼鸣,凤撵自鸦群冲出,怀抱婴孩的端庄妇人推开紧闭的撵门,施法将院中被包围的母子收入凤撵。 青鸾展翅腾飞,群鸦紧追不舍,未出百里,便有两道剑气陨落琼霄,尽断青鸾双翅。 青鸾悲鸣着坠落霄,洛阳透过小窗望去,月下御空而立的黑衣人再次举起长剑,剑锋落下,狂暴的剑气瞬息斩破凤撵。 母亲施法稳定着凤撵,来不及避躲剑气,眼见遭重,身着凤袍的妇人舍生忘死的挡在母亲身前。 凤撵、法衣前后破碎,端庄的美妇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无力的伏在母亲怀中,怀中的婴孩亦蒙受剑气波及,生机渐渐枯竭。 感知着尚未散尽的剑气,母亲神色大变,向空中的黑衣人连斩九剑,借机将手中的符箓握碎,同凤袍美妇母子一同消失在天际。 待洛阳再睁眼时朦胧的看见了母亲的模样,柳眉杏眼,鼻梁高挑,美眸中含着泪花,正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孩子,别怪娘,相信娘,娘不会让你死,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娘都会让你活下来。” 接着便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撕心裂肺的痛楚,一切都沉寂下来,死一般的沉寂。 沉入识海中的洛阳感到无比的窒息,忍不住想蜷缩成一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抵御可怖的死寂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一瞬,许是流年,终于有一缕暖洋洋的光照进黑暗,洛阳望见了一张满怀悲戚的脸,自怨自艾的神情同那身威武的金甲格格不入…… 月上中天,树影摇曳,欧乏灵巧的从剑冢中退出,纵身掠向霄,带起几片飞花,白迅速遁离昆仑仙门,归回玄策城的路程行至大半,一缕黑白混淆的剑气自从林间升起,径直斩向穹顶。 欧乏闪身从容的避过剑气,停下霞,面带桀骜的俯视着林间书生。 “欧乏,这局棋你是变数,该出局了。” 李钦月把玩着手中的黑白子,背后太极图轻轻旋动,敛藏无尽剑气,威势惊人。 欧乏抬头的望望漫天繁星,感知着山间的无数阵盘,从容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李钦月,我是个很怕死的人,为了防止今晚这种情况,我将这条万里之遥的长路布满了阵法。” 说话间金色极光破开沙土,地动山摇,一座大阵徐徐展开,空间挪移,阵中时而漫天黄沙,时而地火翻涌,时而三九冬雪,时而浪涛惊天,声声惊雷,道道紫电,无数的冰凌和漫天火雨相继落下。 李钦月皱起眉头,紧握棋子,背后阴阳图急速旋动,将潮水般的攻势悄无声息的磨灭,御气缓缓升空。 欧乏从容的向后退开,施法一气启动九座法阵,阵法套叠,以无穷阵力将李钦月从空中生生压下。 翻手剑河倾落,覆手五劫齐降,欧乏猖狂的大笑道:“这世界从来只有先发制人,没有后手无敌,你说呢,李钦月?” 李钦月目之所及尽是魅天幻象,只得闭上双眼,盘膝而坐,苦苦维系着阴阳图。 欧乏再布阵法遮去此间声势,算尽一切可能变化,打算将李钦月磨死在这九宫五劫死生魅天阵中。 侍剑一脉出走,道门隐世不出,李钦月、雪晴柔身死,藏剑一脉还没成长起来,齐天象碍于玉皇不能动手,少年祖师中毒待死,戊辰等人各被牵制难以救援,如此算来昆仑仙门已无高手,时至必亡,得报大仇不远矣! 41.圣僧了尘 花好月圆夜静好,了尘伴着月光前行,默念佛经,一步迈出便是千里河山,所过之处花草都会轻轻摇曳,暗送芳香,倾述亲昵。 过群山,临庙宇,了尘停下匆匆脚步,向内里石佛躬身一拜,俯首行礼间双眼血红的修者自石佛遁出,裹挟着乌黑腥风的一掌重重印在老僧胸口。 了尘退后一大步,缓缓抬起头,眼中泛着金色焰光,无量佛莲当空盛放,璀璨佛光照亮半边夜幕,偷袭者被震退数十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单膝跪地,双眼充斥着残暴,笼罩周身的黑色焰光散发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了尘笑呵呵的伸手搀扶,慈眉善目,毫不在意方才的致命突袭。 赤目修者翻身退开,起身抱架,冷喝道:“天地众生皆为耳目,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好厉害的正天地视听术!不过了尘,今晚只是个警告,只要你不再掺和昆仑之事,我可以放过你,放过灵隐寺,井水不犯河水。” “昆仑事,人间事,后人皇时代可以没有了尘,可以没有灵隐寺但不能没有昆仑仙门,人族退无可退,这个乱世红尘当以剑洗涤,唯以剑洗涤!”了尘声若钟鼓,眼中再度燃起金色焰光。 “如此也好,我观此地风水尚佳,宜埋骨!” 修者厉喝一声,摇身化为六丈赤目邪灵,怨灵哀嚎,卷携着浪潮般的黑雾扑向老僧消瘦的背影。 墨渐渐掩去月华,山林玉嶂渐被黑雾淡去,花草树木渐被侵蚀腐化,藏敛的草木精气成为黑雾的一部分,助长邪灵威势。 地动山摇,万物失色,面对可怖的赤目邪灵,了尘的枯瘦身形显得格外渺小,右手竖在胸前,左手拨数花檀佛珠,轻诵《一切如来金刚三业最上秘密大教王经》,心有不动明王相,任由邪修竭力轰杀,体外璀璨佛光毫不动摇。 久攻不下,赤目修者催动邪气覆盖半山,卷吸灵力,身形再度拔高两倍,陨星般的双拳再度砸落,势如天塌。 了尘拨弄佛珠的手掌微微停顿,缓缓抬起头,凝视着赤目邪灵,双手合十,心生大日如来相。 一念起,星空之下升起大片金色光点,透破黑雾,经那山风一卷便化为漫天金莲,悄然盛放间半座被邪气侵染的山峦和近乎顶天立地的邪灵在无穷套叠的极光中化为烟。 遮挡明月的墨无声散了,素白色月华落入僧衣,将森严宝相衬托的无比圣洁。 “阿弥陀佛,善恶到头终有报,施主,再世为人且好自为之。”轻道佛号,了尘转身原路返回,邪修重现之事必须知会少年祖师。 老僧远去,赤目修者自庙中石佛遁出,望望满山狼藉与毫发未损的佛庙,脚步踉跄的走入深林,黑雾翻涌,身形渐渐化为了尘模样,神态气势都与背道而驰的老僧一模一样。 绿翠西枝挂明月,做好准备的凤九轻出一口气,刚打算分魂出窍时入定的洛阳陡然睁开双眼,眼神淡漠,笑眯眯的打量着凤九几眼,眉宇间透着戾气。 “老火鸟,你的肉体呢?小爷都快忘了火鸟的滋味,交出来,不杀你!” “小辈,你找死!” 凤九猛地睁大双眼,怒目横眉,丝毫不掩饰心中的凌厉杀机,弱肉强食,人族只能是口粮,古往今来那个人族敢烹食高阶妖族? “我找死?现在的火鸟都这么嚣张吗?世道变了,你们感觉自己又行了?要不是这小子太弱,你甚至不敢直面我的存在,你信吗?” 洛阳御气靠近凤九,毫不避讳凤九凌厉的视线,眉眼中尽是戾气,肆意张狂,是洛阳却不像洛阳。 “你不是他?你是谁?”凤九眉头一紧,不动声色的感知着周围天地,以为有生灵先他一步动手,夺舍了这个天资妖孽的少年。 “你看出来了?倒是没老眼昏花,不过我如果不是他我能是谁?我为他而生,同他共死,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洛阳笑呵呵的说着,毫无征兆的挥拳轰在凤九嘴角,散发出种至高无双的凌厉气势。 凤九恼怒的握紧拳头,直视着洛阳片刻又缓缓松开,五千年了,面对那双淡漠的眼眸,他再次品尝到恐惧的味道。 洛阳很满意凤九的表现,慵懒的伸个懒腰,摊开四肢,一点点浮上羽化池面,欣赏着雾间令人心醉的月。 “别搞那些小花样,不然我就杀了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得好好看看这无尽风月,这里的月和家里的很不一样。” 洛阳似自语般的喃喃着,心动剑落,剑气自月色中斩出,精准落入池中法阵,将凤九苦心准备的阵法轻易斩灭,没带起丝毫波澜。 此等手段闻所未闻,凤九不由变了脸色,紧张的看着洛阳,这剑很强,强的令他感到忌惮。 “道友……” “滚!” 洛阳低吼一声,侧首斜眸,眼中思念化为清泪,朦胧的眸光深处映着朦胧的素白色剑影,虽不能得见真容但足以令众生心悸。 这剑太利,可开天! “告辞,后会有期。” 没有绝对把握取胜的凤九选择暂避锋芒,呼吸吐纳将体内的窍穴填满灵力,转而飞身冲出羽化池,飘落岸边。 “受死!” 恭候多时的敖苏祭起一道飞轮,未等发动岸边的空间发生挪移,凤九陡然消失在原地。 羽化池外升起白蒙蒙的雾,好看的星月光辉渐被遮去,细密的橘红色的火纹以羽化池为中心向八方延展而出,几千个看一眼便会令人头晕目眩的奇异字符相继浮起,漾着万丈流华,极交错套叠,构成一座可怖的大阵,将整个羽化仙境笼罩其中。 地动山摇,古树成片成片的倾倒,炙热的岩浆在地下喷涌而出。 敖苏忧心姬玲儿安危,急忙化为龙形,身躯盘桓将她紧紧护在其中,金眸闪动着熠熠流光,看透无数禁制的龙眸却看不穿这薄薄的飘渺蜃雾。 姬玲儿轻轻拍拍敖苏,轻声细语,道:“傻子,我能怕火吗?快变回来,坤极阵书的秘阵玄奥无比,别冒冒失失的,小心些。” 敖苏听话的变为人形,紧紧握住姬玲儿的手,口中念咒,宝蓝色的流光闪过,隐去两人身形。 十方渐起刀兵厮杀之音,各族修者都发疯般的挥动着刀兵,法宝流光穿行在密林间,对周围的一切活着的生灵痛下杀手,死伤越多,修者就越歇斯底里。 贪狼望了望红狈,两鬼相视一笑,俯身落入丛林,将值钱的玩意袭击一空后催动羽化令遁出仙境。 正事都做完了,外快也捞到了,还留下干什么,等着吃苦受罪吗? 凤九将阵中变故尽收心底,轻笑着盘坐在原地,望着阵中打转的敖苏两人,手指点画,借怨气勾勒万灵涅血阵的隐秘道纹。 忧虑昆仑安危的了尘全力催动神足通,万里河山缩地成寸,不等星月挪移便出现在昆仑山下,刚欲诵出佛号,少年祖师已破虚而至,嬉笑着打量着神情焦急的老僧。 “了尘娃娃,都要成为主持的人了,慌里慌张的像什么样子?” “见过少年祖师,贫僧可是见到他们了,那群非人非妖、非神非魔亦非鬼的邪门修者。” “那群玩邪门歪道的狗东西也耐不住寂寞了?” 少年祖师眯起眸子,周围的天地瞬息寒冷起来,月色清冷,隐能听闻冢中剑鸣。 42.梦醒回神 隐忍着身躯下一刻就要被斩破的异样,了尘点点头,手掌虚引,将一方光影映入石壁。 光影显现玄策街景,假了尘迈着四方步,晃晃悠悠的走着,一手提酒,一手拎肉,毫不在意路人非议指点,不时向良家妇人挤眉弄眼,招摇过市,走街串巷,临近城寺时才将手中酒肉丢开,拿起衣摆擦擦手掌,装模作样对着寺门躬身行礼,大笑进寺,僧衣半解,轻吹口哨,一副轻浮浪荡模样。 寺庙院里弥漫着血腥味,乞丐模样的方步慵懒的倚靠在庙中树下,睁眼瞧瞧了尘模样,笑呵呵的说道:“看你这不择手段的模样料想是吃了大亏。” “和尚肉厚,欺人太甚!” 假了尘在方步身旁坐下,环抱双臂,周身泛起黑雾,恢复为原来模样,双眼猩红,恨得咬牙切齿。 “呵呵。”方步轻笑一声,翻手取出支玉瓶,为兄弟出谋划策,“卓恒,打不过了尘为什么不去找灵隐寺麻烦呢?给,把这个给那帮色即是空的和尚灌下,到时候绝对是出好戏。” 卓恒一愣,随机大笑着点点头,接过玉瓶后再度化为了尘模样,身形闪动间出现在城中花楼,打算将了尘名号彻底在玄策城搞臭。 见那邪修进入是非地,了尘立即抬手将光影挥散,抬起头不出意料的望见少年祖师的期待模样。 “他们想得出下毒的法子,千灵子肯定也想得出,晴柔丫头出事了,医剑一脉无人,这死生关头亏你还能笑得出来。” “有什么可怕的?钦月七岁入山门,半月后拜入上灵奕星宫,入门五年便将烂柯棋谱上的十万棋局解的干干净净,但对弈却赢不了寻常棋手,你可知为何?” “莫要吹嘘说笑,世间怎会有如此怪事?” 了尘皱起眉头,对少年祖师所言一字不信,且不说烂柯棋谱十万残局当世无人能尽数解开,单论少年祖师所言,李钦月棋力必然冠绝于世,对弈又怎会不敌寻常棋手,前后相悖,必是惑人虚言。 “世间无怪事却有怪才,我那罗喉弟子发现只要让钦月走后手,他便不会输,最差是平局,可只要钦月走先手往往必输无疑,那怕让子放先。” “所以这就是齐相司徒檀称钦月后手无敌的由来?” 少年祖师点点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望着玄策城某处,漫不经心的回道:“钦月最擅残局,如今的昆仑就是六界中最大最复杂的残局。” “成竹在胸,是贫僧多事了,就此告辞。” 了尘不满的翻个白眼,隐忍着想将那处是非地湮灭的冲动,刚欲转身离去便被少年祖师探手拉住,“别急着走,灵隐寺那边我会遣人过去看护,你还得留下帮我做一件大事。” 了尘看看少年祖师不似作伪的模样,传音入密,“何时,何地,何事?” “帮洛阳小子去保护一个局外人……” 仙境中的朦胧月色同雾气的颜色渐渐区别开来,一缕缕赤红色的能量游荡在浓雾间,林间的身死道消的修者晃晃悠悠的起身,握着刀剑狠辣的捅向身侧的活物,近千不死者构成可怖浪潮,驱赶,转化,慢慢将没被阵法控制的修者分散开来。 林间古木上,肥头大耳的小和尚紧紧抱住道士的小腿,小道士笑呵呵的悠荡着小腿,引诱着下方的疯狂修者,不时探手收下几件质地不错的法器。 “秦陵师兄,秦陵师兄,我再也不敢偷吃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我的屁股,秦陵师兄,下边这个疯子要砍到我的屁股了!” 小和尚的哭喊声压过周围的喊杀交战声,神情慵懒的小道士倒是不为所动,双手枕在脑后,笑呵呵的望着空中的绯红色罗网,不断推算八门布局,九宫分布。 “玄清,你就放心吧,你我从小玩到大,我还会坑你不成。” 闻声小和尚忽地收敛声音,眼睛瞪得大大的,根据往常的习惯,下一刻秦陵师兄绝对会想尽办法把自己推出去吸引注意,他好趁势而动暗中敲竹杠,下黑手。 今时不同往日,下面这群疯子远比过去的山贼饿虎来的恐怖,事成之后想来也没办法敲诈来好处,他可不干。 想着想着玄清的身上泛起金灿灿的佛光,双掌化为龙爪,死死扣在秦陵腿上。 秦陵吃痛,抬手勾画符箓,惊雷炸响,紫色电光将一大片绯色雾气清空,玄清小和尚倒飞而出,口吐黑烟,落尽疯狂的神魔妖鬼之间。 “秦陵,你大爷,佛爷同你势不两立!” 玄清低吼一声夺路逃窜,金光在丛林中游走,每当快要靠近树枝时便有一道惊雷落下,将古树轰成两截。 “多跑会,我这布阵呢,别让他们影响我。” “秦陵,你给佛爷等着,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呵呵,玄清加油,你是最胖的。” …… 丛林间一片喧嚣,被洛阳一人占据的羽化池倒是格外宁寂。 凤九远远的坐在岸边下,呼吸吐纳,绯红雾气一进一出,强横的神识连续撞击九次才将天门彻底洞开。 破境宗师,凤九轻松的吐出一口郁气,手掌虚引,带起两道赤红色的流焱,遥遥掷向平躺在池中的洛阳。 火线洞穿绯雾,洛阳懒洋洋的坐起,屈指弹灭火线,无精打采的望望天空中的雾气,肆意评判道:“仅能迷惑心智不坚之辈的荧蜃惑心阵,靠怨气血灵死极夺生的万灵涅血阵,这就是你从坤极天书上学来的阵术?只有阴绝死灭,没有阳留生活,背道而驰,实在有够差劲的。” “休逞口舌之能!” 凤九小脸一红,指引两道流焱化为火凤,羽翼飞舞,瞬息便出现在趾高气昂的少年近前。 凤火进身六尺,洛阳才施施然取出长相思,向两只火凤随手一斩。 剑气落下,流散凤火飘落在镜池上,带起涟漪点点,少年持剑笑着,尽是一副独孤求败模样。 镜池涟漪未落,洛阳识海上亦泛起波光,不断坠落深海的少年梦醒,睁开双眼,遥遥眺望着海面上身着一袭黑衣的自己,缓缓游向海面。 待洛阳临近,黑衣洛阳微笑着伸出手掌,笑呵呵的将他拉出水面。 “你是那团白光?” 黑衣洛阳不承认也不否认,沉默着,饶有兴趣的望着洛阳,目光中尽是探知欲,很想知道洛阳还能瞎猜胡说些什么。 “你是那净竹器灵,又或是其他宝物?” “那你是被清净竹封印在此无法脱身?” 洛阳连续追问,黑衣洛阳只是摇头不语,眸中的兴致散去,升起些许倦意失望,轮回的力量太强,他已经忘了一切,包括他和他的宿命。 一声轻叹,落寞人散成一片流光消失在识海之中,空旷的识海上泛起波光粼粼,穹顶深邃无垠,难觅影踪。 洛阳还欲再探究竟,清净竹的翠叶轻舞,将少年驱逐出自己的识海。 梦醒回神,洛阳不动声色的看看周围环境,他正在战斗,至于对手,必然是岸边的凤九。 洛阳望着凤九,凤九也在审视着少年,见他气质前后迥异,眉眼中更没了那份戾气,不由心中大喜,不顾神识的虚弱,狠下心将羽化池方圆百里的雾气吸入识海,双手翻飞,流畅的缔结印咒,背后浮现的九凤虚影逐渐凝实。 “九凤燃星,疾!” 凤九窍穴中的灵力被尽数抽空,背后的九头火凤震翅齐鸣,依次腾空而起,炙热的火焰将夜空烧成红色。 洛阳看看凤九,望望遮蔽星穹的雾气,下意识催动藏剑术,长相思上的剑芒却异常的薄弱虚幻,似乎风中残烛,吹吸即灭。 火凤瞬息便近身七尺,洛阳来不及察探究竟,仓促挥动分外沉重的长相思,虚幻的金色剑气倒挂苍穹,仅斩灭一头火凤便再无后力。 洛阳的剑确实不在无敌,凤九得意的勾起嘴角,冷笑出声,“呵呵,你用的是藏剑术,如此说还方才那是齐天象留给你的后手吧?现在剑咒用尽,山穷水尽,无以为继了?” 洛阳沉默不语,忍着不适挥剑斩向剩余的八只火凤。 凤九轻蔑的笑着,从容的操控火凤灵避尽剑气,前后翩然袭落,羽化池上燃起火海,炙热的焰火将少年的白衣烧尽,不灭魔焱在肌下流转,不断愈合着凤火带来的灼伤。 洛阳提着长相思,眉头紧锁,边狼狈的避躲火凤边感知着蒙尘的剑心,催动剑势时的阻塞感如鲠在噎,长相思格外沉重,恍若山岳。 巨大的落差变故让洛阳没来由的感觉自己很陌生,洞开天门后他好像变了人,再也不是曾经的自己。 43.开眼 “还真是狼狈呢,你瞧瞧,小脸都被烧黑了!” 识海中的黑衣洛阳幸灾乐祸着,眼中不复冷硬,尽是笑意,背后的错落净竹散开,露出一道清冷的倩影,观侧颜气质,很像洛阳梦中的母亲。 “他才宗师,这封禁不该打开的这么快。” “只怪命数使然,他遇到了齐天象,握住了剑,选择了剑,这就是宿命,有些人生来就是剑仙!” 黑衣洛阳歪头望向那道朦胧的倩影,嘴角勾起,想了想后赞道:“陈虞,你也不差,古往今来能与天斗的人不多,人皇算一个,夫子算一个,少年祖师算一个,你也算一个。” “叫母亲,不讲孝道,天诛地灭!” “哼!” 黑衣洛阳冷哼一声消失在识海中,看似神情平静,实则心乱如麻。 陈虞微笑着看看洛阳此时模样,转身隐入净竹深处,第一棵清净竹高高浮上穹顶,再没落下。 剑心的事没能缓解,洛阳眼中的世界又发生了变化,色彩褪去,七彩斑斓的动人天地时而变为黑白水墨画风,时而化为点线罗列的怪诞世界。 万物失去轮廓,褪去一切表象美,叠翠群山是几笔重墨,波光粼粼的羽化池是一片留白,引人心醉的星月是简单的点墨。 火凤翩然徘徊,时而是黑白色的大鸟,时而又扭曲为点线连接的奇怪形象。 看不清,弄不懂的洛阳只能依靠听觉和瞬影步吃力的游走躲避着,身上沾染的凤火越加旺盛,损伤速度渐渐压过不灭魔焱的治愈速度。 情势危急,静心盘坐的黑衣洛阳无奈的睁开双眼,叹息道:“真笨,自己的力量自己不会用,陈虞,你将一头老虎养成了猫,还真够可笑的。” 陈虞抬手在黑衣洛阳头上狠狠一敲,视线透过清净竹,素手勾挑轻弹,识海中没来由的出现在琴声,不成曲调却蕴含深情。 “别抗拒,别害怕,你眼中的是世界最真实的模样,去尽修饰华丽,这人间依旧值得。” 熟悉的琴声腔调将洛阳心头的不安尽数定驱散,给予少年无尽的力量,能让他挨着凤火,细细琢磨着水墨般的世界。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复杂缤纷源于简单单一,一个点到无数点,一条线到无数线,一个面到无数面…… 洛阳睁开眼,努力适应着,即兴发挥着,待斩杀两只火凤后终于能大致控制视线的变化,渐渐看明白了眼中的怪诞世界。 冲向霄的火凤再度袭来,洛阳双眼微眯,黑白火凤化为线条点墨,长相思戳点斩线,前一刻神俊高傲的火凤凭空散灭,化为点点流焰,在羽化池上倔强的释放着最后的热度。 凤九皱起眉头,握住不断颤抖的手掌,忍着撕心裂肺的头痛,控制火凤发动最后的搏命一击。 黑衣洛阳点点头,手掌轻挥,微笑着闭上双目。 蒙尘剑心没来由的尽去尘埃,洛阳收剑归鞘,敛神藏势,待火凤逼近拔剑圈斩。 金色剑气卷起波涛无数,周围的火凤被尽数绞杀,凤九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抬手擦擦眼角淌出的鲜红,遥遥眺望着持剑侧立的少年。 “呵,好厉害的少年,不愧是齐天象的后辈,你不比他差!” 凤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声,催动阵法挪移空间,看似一动不动实则已向深林挪移数步。 洛阳向前踏出一步,羽化池溅起大片水花,剑光割裂雾气直取凤九首级,平时他或许看不出空间的变化,可在这双眼睛下那凹陷扭曲的线条实在刺眼。 凤九神情一慌,转身夺路逃窜,化出几十道分身幻影,依照阵书描述挪移四盘,想借空间幻象摆脱洛阳的追击。 可无论怎么变幻身形,长相思始终遥遥坠在凤九身后,根本不受幻象的影响。 “混账!” 凤九低吼一声,神识放出,洛阳被生生轰入羽化池,待再次浮出水面时周围早没了凤九踪迹。 “呵,跑的够快的。” 洛阳不满的念叨着,全神试探良久,眼中的天地再度恢复了色彩,心头的沉甸却未尽去,让少年凭空生出些许倦意,想舒服的平躺在羽化池中睡上一觉。 思前想后,洛阳还是取下阎罗鬼面,换上白衣掠入深林,他有些担忧南易的安危。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南易傻傻的,龚鱼痴痴的,他们两个在一块实在很难叫人放下心来。 翠冠飞退,洛阳一路掠过深林,望见了从容布阵的小道士,看见了被一群疯狂修士追杀的小和尚,却未见到南易踪迹,不免更是担惊。 “洛阳,这边!”山林上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洛阳笑呵呵的落入林间,望着手握双刀背负冰雕的南易,笑得温柔。 “宗师了?伤好了?” 南易轻声问道,背后的龚鱼浮出冰雕,仔细看看洛阳,眼中闪过些许好奇。 他似乎变了,气息同之前的截然相反,更锋锐了。 “侥幸混入了羽化池,她这是……” “害怕那些疯子,就把自己冻在我背上了。”南易气鼓鼓的吼着,眼中跳动着恍若实质的怒火,死死压制着想一刀劈死龚鱼的冲动。 明明是随手便能轰杀一片的蝼蚁,有什么好怕,分明是变着法的想偷懒,想要自己背她。 “你们要不要去泡泡,我带路。” 洛阳看看面色通红的龚鱼,适时岔开话题,他很木,南易比他更木,所幸魔族不兴人族女子的矜持,不然又该错付多少情意。 “走。” 南易跃跃欲试起来,刚欲动身又有无数的修者蜂拥而至,声声嘶吼,涎水顺着嘴角淌下,身上遍布刀伤剑痕,早已断绝生机。 “跟上!” 南易洛阳异口同声的说道,两者相视一笑,刀剑出鞘,前后冲入不死者构成的浪潮。 山腹间的熔岩渐渐冷凝,空中的滚烫的灰埃在阵法余威的控制下凝聚为刀枪飞星,疯狂冲击着李钦月体外旋动不休的阴阳图。 脸色苍白李钦月闭目运气,对周围的勾魂之音充耳不闻,对映入识海的婀娜舞女视而不见。 道心坚定,一气尚存,阴阳图便旋动不休。 李钦月不急,欧乏更不急,凭空架起火炉,抡动锻锤,边锻造边刻画,无多时各式迥异的阵盘便堆积如山。 土劫落尽,不等李钦月喘息,欧乏再次祭起数百个阵盘,阵盘分布勾连,雷阵成型,道道紫电汇为无尽雷海。 “李钦月,这滋味好受吗?还记得你师父是怎么死的吗?和你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吧,自大,一意孤行,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我师父。” “八百年前师父一意孤行害东山小道失守,昆仑不得不屈辱封山,走向没落;八百年后徒弟不知所谓,妄动杀机,自以为千机算尽,殊不知是带昆仑走上绝路!” “可惜罗喉尸骨无存,不然我真的很好奇,昆仑仙剑是否能钉住他的棺材板?” “昆仑不会灭,你们赢不了!” “呵呵,死鸭子嘴硬。” 44.落子布局 残月映照着玄策城庙,冷霜月华勾勒着被血色潦草的壁画佛像,久不闻经声响动,死寂如狱。 沾染血污的平整砖石微微挪移,七个风尘仆仆的邪修遁出地面,看看被屠戮一空的寺庙,望望枝头上打盹的枯瘦乞丐,单膝跪地,齐声而唤,“姬维七子见过方堂主。” 方步点点头,挥手示意七人起身,眺望着玄策城外的仙舟港口,微微思量后冷声说道:“那边港口有个叫萧盈儿的姑娘,你们把她绑来。记清我说得话,绑来!千万别伤到她,她背后是萧家,是唐子威!” “遵令!” 七人齐声说道,身形虚闪再度遁入底下,瞬息便到了港口外。 觉察地下变化,屋檐上把玩月光的天子忽地起身,异眸看透土地遮掩,紧盯着姬维七子,怒目横眉,喝道:“什么魑魅魍魉,给本王滚出来!” 声音落下,有九条金龙腾霄而起,龙吟惊破寂夜,静谧的港口亮起万家灯火,即使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妪都拎起了家里的菜刀,摩肩擦踵的人群瞬息将小院包围,无声声战鼓却有不逊两军战场的肃杀。 “夏风携姬维七子,见过天子冕下。” 七人掩去血目,遁出地下,恭敬的跪在老屋下,唐子威不过是储君的竞争者,眼前的可是天宫货真价实的储君,跪,是理所应当。 人群中临头的几个彪形大汉却是不屑的笑笑,私下更是看不起这七个蝇营狗苟的不速客,天子只是天宫的储君,人族凭什么跪他? 空有一身修为,毫无气节风骨,都不如护院老犬。 天际的金龙散成流光,天子居高临下,声音中透着三九冬风般的冷冽肃杀。 “听好了,我不管你们是鸡尾还是鸡头,又或者是人间那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势力,今天我把话给你们挑明了,谁动萧盈儿阎罗就杀谁全家,如果你们真有本事过了我这关不妨将萧盈儿劫去,看看你们是三更死还是五更死。” 听闻那骇人名号,夏风眉头一挑,心中骂着方步,口中言着歉语:“是我七人孟浪,愿留下一条手指以示歉疚!” 话音落下,七人同时拔剑斩下左臂,眉头不皱分毫,跟着夏风再次叩首,将本就不多的面子丢尽泥土,再自己狠狠踩上几脚。 “有来有往,我也不好抓着不放,你们滚吧,别再来了,我用嘴说话,阎罗用剑说话,一剑死生,一死成空,说不得还会遣人安排你投个畜生,叫你们做回本我,也非坏事。” 港中众人看不得七人的卑躬屈膝,相继散去,天子调笑着举手虚抓,浑厚无形的劲气碾过大地,将地上的腌臜物尽数碾成齑粉。 “大恩不言谢,后会无期!” 夏风再一躬身,转身带着六兄弟消失在夜幕之间,眼底尽是记恨,心头尽是杀机。 绯雾沉沉,像朵,似轻纱,挂在枝头,披在山间,浮去飘来,在镜池上泛起些许不起眼的涟漪。 敖苏御使着夜纱,紧握着姬玲儿的手掌,十数件品质不俗的法器悬在佳人身侧,或雕像,或坚盾,有翠玉,有红绫。 密林灌木间不起眼的小道士从容的施术画符,道道金符追随着玄清的身形,逐一落于十方,上承天象,下顺地势,应三才奥妙变化,金光浩荡,九宫挪移,所有陷入癫狂的修士都被凭空定在原地,目光呆滞,似乎忘了时间的流逝。 玄清蹲坐在阵中,额上尽是轻汗,胖乎乎的手掌撑在双膝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王八蛋秦陵,累死佛爷了。” 秦陵毫不在意玄清的骂声,舒服的盘坐在树下,双手握固放于腿根,面色愈是苍白。 “又要维系乱金九宫阵,又要替他们抵挡荧蜃惑心阵,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秦陵吗?太拼命了!” 玄清小和尚吐槽着坐在秦陵身边,双手合十,低眉诵经,阳光般的佛光落在秦陵身上,周围的绯红雾气被尽数清空,玄清望见的幻象却多了十倍不止。 “靠谱,等一切结束我给你烤十只兔子。” “尽说这些没用,能活下来再说吧。” “放心好了,昆仑当代的小师叔在,我不信这帮喜欢玩邪门歪道的东西能翻天。” “呵,我到说你为何这般搏命,原来是想故意表现,好个无利不起早的狡猾道士,简直是吾辈之耻!” “嘿嘿,看破不说破,我可不想做掌教,旁人帮不了我,只有靠他。” 僧道说话传音间有剑气撕裂绯雾,洛阳在前,长相思挥斩,阻挡身前的傀儡修者割草般倒下,无人可挡。 南易紧随其后,双刀上下飞舞,大开大合,身上跳动着炙热的紫炎,只攻不守。 一人一魔,一刀一剑很快洞穿亡灵群,在玄清身前停下脚步。 秦陵睁开双眸,望了望长相思上的金色剑芒,轻声问道:“可是洛阳道友?在下武当秦陵。” 洛阳点点头,审视着秦陵与玄清的状态,刚欲开口,却听秦陵说道:“洛阳道友放心,吾等还能勉力支撑些许时日,这破阵斩凶之事拜托了!” 洛阳点点头,同南易前后再度杀入亡灵浪潮。 绯雾中打坐调息的凤九缓缓睁开双目,隐忍着昏沉睡意,边感知洛阳的动向边审视着更换敛息符的白苏。 神识损耗过度,人躯排斥兽魂,内忧外患,凤九此时需要另一幅躯壳,借此由明转暗从头再来。 此时不同杀出妖界时的万妖拥护,一子落错之前所有的牺牲便会付之东流,他变得更慎重,久久未能下定决心。 洛阳同南易前后冲出亡灵浪潮,距羽化池仅有数百步,退无可退的凤九轻叹一声,分魂出窍遁入绯雾,起身循阵书的法门拨动四盘,一步迈出便出现在敖苏身后,手引流光,三道地刺突兀袭出,直向姬玲儿眉心胸腹。 敖苏大惊失色,手掌挥动,宝物亮起明光,挡在姬玲儿身前,将周身燃起焰火的伊人护的严实。 凤九得意轻笑,身形分化,数十假身冲破绯雾,各握刀兵,气势汹汹的杀向姬玲,丝毫不把敖苏放在眼中。 “封波绫,疾!” 敖苏催动法宝,姬玲儿身边的三尺红绫飘然而动,卷过天地,凤九的残影尽数崩解消散,无一真身。 趁此关头凤九陡然出现在敖苏背后,手掌重重印在敖苏背后,火焰可焚江煮海却难伤敖苏分毫。 “老东西,我就知道你在给小爷玩歪门邪道的,你瞒天过海、声东击西,小爷就将计就计、引君入瓮,怎么样,安心受死吧!” “呵呵,你这小虫倒是鬼机灵,可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凤九轻笑着避过敖苏的拳头,强行扯出的一缕分神侵入敖苏识海,翩然凤舞,声声凤鸣徘徊敖苏耳畔,那双金色的眸子渐渐失了光华。 “他的命在我手上,你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吧?” 敖苏缓缓转身,挥手收起法宝,凝视着姬玲儿平静的双眸,饶有兴趣的笑着。 姬玲儿点点头,压着心中的急切,羽化仙境关闭还有近七日,目前来说唯一的依靠只有那个不靠谱的阎罗。 “老杂毛,把坤极阵书给老子交出来!” 姬玲儿正想如何寻人,洛阳自己送上门来,掌中长相思乱舞,无数剑气纷纷落下。 凤九轻笑着站在原地,背后的敖苏纵身上前为他挡尽剑气,摇身化为龙形,摆尾横空,直接将腾空擎刀劈斩的南易抽进羽化池。 岸边姬玲儿同时发动攻击,挥掌拍向洛阳额头,趁势传音入密。 “他为了救我被凤九控制了,他是东海的龙,你得想办法救救他。” 洛阳歪头避过缠绕凰焱的白玉素手,挥动剑鞘重重劈在姬玲儿肩头。 伊人发出一声闷哼,如断线风筝般坠入仙池…… 45.穷四象之极 一剑斩罢,洛阳催动瞬影步从容避过背后袭来的电光水波,身化残影,凭空虚闪数次陡然出现在凤九背后,挥剑直取老凤首级。 面对曾为昆仑守山的龙族,洛阳实在没理由见死不救。 凤九狼狈的向前翻滚,险之又险的避过洛阳一剑,控制敖苏俯冲而下,猛甩龙尾。 池边浓厚的绯雾溃散,地动山摇间倾倒古木无数,洛阳同时催动瞬影步、夜隐术,鬼魅般的隐入满是狼藉的深林,眺望着守护着凤九的金龙,思虑着破局之法。 寻常剑术没可能伤到敖苏,拔剑术下敖苏必然蒙受重创,凤九在一旁虎视眈眈,敖苏亦难活命,想在凤九手中安然无恙的救下敖苏实在难比登天! 黑衣洛阳步出清净竹,看看金龙老凤,笑道:“其实救他并不难,你之所以认为难是因为你还不够强,还不够完美,拿你的剑来说,它够快,够狠,够准但欠缺变化,好好看,这才是你曾经的剑!” 话音落下,洛阳眼中闪过一抹红光,眉宇间平添无数戾气,左嘴角微微勾起,笑容透着邪气。 虚影闪动,洛阳以凤九最忌惮的姿态出现在敖苏面前,长相思连挥动,锋锐的剑刃刺斩在敖苏的鳞甲上,波光粼粼,清水般的静柔之力化去洛阳剑势,璀璨的金色鳞甲毫发无损。 攻势受挫洛阳不由剑眉一挑,翻身以毫厘之差避过龙尾,收剑归鞘,剑芒一收一放,金光色剑气腾空而起。 敖苏身上爆出一大朵水花,转而化为人形,手握晶蓝流焰长戈,直取少年脖颈。 长戈滚烫的光焰将周围的朦胧雾气暂时排开,月华落在羽化池的涟漪上,被敖苏体外的无形甲胄倒映的分外清冷。 “用先天葵水精气凝练为甲,龙族还是一如既往的奢侈豪气。” 洛阳提起长相思,剑尖跳动寒光,不见动作,长剑已然临近敖苏身前。凤九眉头一挑,挥引长戈准备格开长剑,谁知长相思上劲力陡然一变,锋刃粘在长戈上,随洛阳身法变化的顺势滑向敖苏的手掌。 凤九控制敖苏丢开长矛,手化龙爪,一爪抓向长相思,一手抓向洛阳脖颈,常言道:“剑在人在”,凤九很好奇,此等情势洛阳究竟是弃剑要命还是要剑弃命。 洛阳嘴角止不住上扬,心中尽是兴奋愉悦,黑衣洛阳的笑容和洛阳此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这兴奋感洛阳似曾相识,可又忆不起丝毫来历。 提剑鞘,截龙爪,旋身形,搅长剑,两道水花溅起,招式信手拈来,洛阳轻描淡写的化解凤九的攻势,长相思顺势刺入葵水龙甲三分,剑刃颤动,被数不清的阵法道纹束缚,止步难前。 “何为快?料敌为先,后发先至。” “何为准?千里之遥,一剑必杀。” “何为狠?算尽天机,斩草除根。” “何为变?和光与时,自在从心。” “藏剑的剑是昆仑的剑,是无双的剑,是上天的剑,可以崩山、断江,诛仙、弑神、斩魔、屠妖、戮鬼,你真的明白什么叫穷四象之极吗?” 黑衣洛阳轻声说着,平静的丹田灵海涌起波涛,灵力灌入长相思,瞬间洞穿葵水龙甲。 洛阳望着长相思,深深思索着黑衣洛阳说得话,仔细回味着撕裂葵水龙甲的一剑,惊异道:“刚刚那一剑是拔剑术?” 黑衣洛阳点点头,抽出长相思,闪身避过敖苏的攻击,提剑再次将葵水龙甲刺穿,轻描淡写,似乎那不是先天葵水精气的炼器造物而是一张白纸,随手揉捏,没什么值得心生波澜的。 “一生万物,万物归一,拔剑术不仅是拔剑挥斩而一种御剑方式……”洛阳念叨着,如有所悟,抽出长相思,矮身避过敖苏的攻击,手臂一抖,长相思贯穿葵水龙甲后刺入敖苏的胸腹。 蒙受致命重创,敖苏识海中的响起声嘹亮的龙吟,深邃穹顶上出现一对黄金龙眸,凤九的分神瞬间被搅灭。 敖苏恢复意识,费力的睁开眼,望望不远处的镜池,洛阳心领神会,抽出长相思,抬脚将敖苏踢进羽化池。 秋水般的剑锋被龙血染红,剑身翻涌着白色热气,声声轻鸣,长相思剑刃片片褪落,绯红色的妖艳花纹侵占整柄长剑,似怒放的彼岸花,凄美夺目。 “长相思是魔剑,血染够了也就开锋了。” 龚鱼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半空,眼巴巴凝视着洛阳手中的黑红色魔剑,心里痒痒的,想抢却又不敢动手。 见洛阳全神端详长相思,凤九缓缓隐入绯雾,抬手擦去嘴角淌出鲜血,不动声色的在掌中玉石上刻画阵法,准备最后一搏,若胜林间的躯壳便可弃之不用,若败,也无需忧虑身死道消。 洛阳眼眸微动,身形瞬间出现在凤九背后,长相思挥斩,数十道剑气将池边每个角落尽数覆盖。 “老贼,把天书给我交出来!” 锋锐剑气斩破迷雾,若隐若现的凤九被高高斩飞,撞倒数棵古木后趴在原地,周身剑伤深可见骨,一只眼睛也被斩瞎。 “把坤极阵书给我交出来!” “我给,我给!” 凤九痛苦的哀嚎着,翻手取出一枚残破的玉石,洛阳探手接过玉石,灵力催动,玉石外现出坤卦流光,熠熠光辉,引人入胜。 哀嚎声顿,凤九冷笑将手中玉石握碎,神魂破体遁出,卷携万灵涅血阵中提取的全部灵力径直冲入洛阳识海,疯狂的大笑声回荡在羽化池周围。 识海寂寥无垠,六根清净竹蕴涵万千神异,凤九震惊的凝视着洛阳的识海,久难平静心潮。 同为人族,这具躯体与之前的简直是天地之别,坤极阵书在手,只要再夺取这副躯壳,登临绝顶指日可待。 黑衣洛阳出现在凤九背后,模仿着洛阳的语气,生硬的微笑着。 “我要是你绝不会进来,因为这里面的都不好惹。” “不好惹,我知道你识海中有个剑仙残魂,不过经过方才的用你躯体的斗战的消耗他的神魂之力还能剩有几分?我现在可是全盛状态,未必不……” 黑衣洛阳手掌一挥,三千飞剑凭空陨落,剑河一卷将凤九逼出识海,当空生生绞杀。 玄策城古寺,败兴而归的姬维七子义愤填膺的遁出地面,气势汹汹的望着方步,长剑出鞘三分,个个杀气腾腾。 方步不可能不清楚天子的消息,若非隐瞒不报,他七人又怎么会断臂折道? 方步却是不急不恼的落下古树,望着义愤填膺的姬维七子,挥挥手掌,心平气和的解释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没错,我的确隐瞒了天子的情报,你们也确实因此而受到损失,不过我不认为我做错了,还记得我们的教义吗?” “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你们遇见了天子,想必也清楚了阎罗的情报,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洛阳,也就是齐天象的弟子,他刚进玄策城阎罗便出现了,这不仅仅是个巧合吧?” “同样用剑,同样风华绝代,同样的拔剑术,这很难不让我揣测两人会不会是一个人。” “每个生灵的时间都是相同的,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洛阳是齐天象的弟子,本该闯出名头的他却在人间岌岌无名,剑修怎可能不出剑?怎可能漠视不平?” “于是我对比了齐天象收徒和阎罗出现的时间,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洛阳他在人间消失了三年,而这三年阎罗在地府搏得了显赫声名。” 46.落子成势 姬维七子神色一凛然,刚要开口却见方步丢出一只玉瓶,笑道:“海外资源贫瘠,断手断脚便是不治之症。内陆不同,神丹妙药无数,别说断手断脚,就是脑袋丢了,也不是没法再生出来一个。” “喝了吧,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 方步闪身消失在月下,阎罗有意庇护萧盈儿,不管这个洛阳究竟是不是阎罗,方步都决定将他彻底扼杀。 修剑有成的天材和在血水里摔跤,几经死生的剑修绝不一样,他很碍事,很可能成为下一个齐天象 仙境中的绯雾渐渐散去,月华落入林间树洞,盘膝打坐的白苏忽地睁开眼眸,缓缓握紧右拳,喃喃自语:“好可怕的剑意,不,好可怕的剑道!阎罗洛阳,我记住你了,我们后会有期。” 声音散入清风,白苏晃了晃头,眨眨眼,有些记不清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脑海中多了无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其中赫然有坤极阵书的内容与修法! “凤族长老凤九……被洛阳诛杀夺宝,神魂蒙受重创想夺舍我时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白苏仔细浏览着那些记忆碎片,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在凤九神识影响下信了这些编造出来的谎言,紧握双拳压住心头兴奋,微微思量后取出羽化令遁出仙境。 法侣财地中第一的是法,最重要的也是法,坤极阵书毫无疑问就是六界最好的法,其中提升资质阵法无数,再留下毫无意义,弊大于利,风险远大于收获。 月影斑驳,照亮了远处那片奔流不休的河,波光起伏,沉淀着千万种别具风格的梦香,无声息的孕育着明日朝阳的火苗。 玄策城港口,萧盈儿慵懒的将头发挽起,缓缓挪动脚步,走进院落抬头望望天子,飞身落在檐边,咬了咬牙,道:“求你帮我报仇,我可以付出一切,包括萧家,包括我自己!” 天子仔细欣赏着萧盈儿的美,眼神纯净,如同观画,没有丝毫邪念。 “无需如此,你哥是阎罗的兄弟,那仇那还能留到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利用他的名号保下萧家,幸福的活着,这,也是你哥的愿望。” “可我不甘心,更睡不着,我好怕,前面太黑了,我不敢往前走。” 天子理了理身上发皱的锦衣,凝视着萧盈儿透红的眸子,饶有兴趣的笑着,“你这模样明显是想男人了,可惜啊,我不喜欢女人。” “变态!” 萧盈儿气恼的翻个白眼,歪头望向远处归于宁寂的港口,所有的信念于一瞬崩塌,她想死却又不敢,这偌大人间有着无数个向玄策城这样的港口,这些都是哥哥留下来的,她如果不好好守着,九泉之下怎么面对哥哥。 “别难过了,过来,我告诉你个六界少有人知道得大秘密。” “什么啊?”萧盈儿蹲坐在屋檐上,眼圈透红,意兴阑珊,这人间满是凄苦,真是不值得。 “我是女孩子,跟你一样,不,我比你好看。”天子眯着杏眼,笑得分外得意。 “切!”萧盈儿不屑的翻个白眼,望向漫天群星,那里有哥哥的模样。 “给我说说阎罗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男人,从小偷了魔族公主的心,等长大了又把地府搅了个天翻地覆……” 夜再长,朝阳也会如约而至。 星光静静,谁还没有个辗转反侧的时候? 许是明日,许是后天,辗转反侧的原因会成为珍藏的过去,若是被不经意间提起,萧盈儿会默默想上一会儿,然后情不自禁流露出的笑容必然很动人。 羽化仙境的月同玄策城的一样明亮,漫天繁星闪呀闪呀,看的秦陵情不自禁的打了好几个哈欠。 玄清笑呵呵的望着那些渐渐恢复正常的修者,默默算着自己的功德,看看能否抵去吃兔子喝美酒的罪过。 南易浮出水面,战意沸腾,刚想同洛阳一较长短时被龚鱼抱个满怀,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夜色中,一切静美让洛阳不由想起南诺,可惜她没来。 似乎感知到洛阳的思念,长相思发出阵阵轻鸣,声音悠扬婉转,很像南诺哼唱的小调。 南易费力的拖着龚鱼前进,走近洛阳身前,仔细看看轻鸣着的长剑,神情格外认真。 “剑名长相思,鞘名长相忆,是举世无双的魔剑,也是六界独一的情剑,你若负心,剑必弑主!” 洛阳举起长相思,轻轻摩挲,细细端详,反复看见了南诺满是担忧的模样。 “人魔不两立,有些事苦求不得,长痛不如短痛。” “关你何事?” “将来你若敢以什么天下大义之类的堂皇理由伤了我姐我就杀了你!” “天下大义归昆仑仙门管,不归我管,我向来从心,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洛阳歪头望向南易,毫不回避南易的目光,理直气壮。 龚鱼看看哑口无言的南易,眼睛转了转,好奇的问道:“若是昆仑仙门和南诺只能存活一个呢?” “宝剑剑鞘都是剑,我都要!” “齐天象都做不到这一点,牺牲了你师娘!” “我会比师父强,我会成为绝顶,如果绝顶做不到我就成为上古纪后的第一个超脱者!” 洛阳坚定的说道,将长相思握的很紧,心底有团炙热的火,能燃尽一切冰山。 意气弥生,识海中的黑衣洛阳陡然惊醒,微笑一声再度闭上眼眸,这一世的他变了很多,不过这自信倒是一如既往。 “够爷们,战!” 南易低吼一声拔出双刀,未等发动攻势长相思以悬在南易喉前,明亮的剑锋,彼岸花般的妖艳红纹,寒光闪动,杀机毕现。 “把身上值钱的都给我交出来,之后拿天材宝药来换!” “不交!” 南易想斩开长相思却一刀挥空,定睛细看那柄长剑依旧停在原来的位置,似乎从未变过。 “我是不择手段的,好好考虑考虑。”洛阳翻手取出一支玉瓶,饶有兴趣的把玩着。 南易不屑的一笑,刚欲开口嘲讽洛阳忽地传音入密,吐出一个“春”字。 肆无忌惮的少年魔主模样大变,瞥了眼龚鱼,气恼的取下须弥戒,转身向林中走去,他怀疑洛阳之前重伤也是伪装出来的,这那是胸怀宽广的大丈夫,分明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 龚鱼好奇的歪歪头,刚想出声询问长相思已然选在喉前,“规矩办事,不然我就让南诺给南易安排门亲事,都老大不小的魔了,也该考虑魔生大事了!” 龚鱼眉头一挑,丢出须弥戒,转身循着南易的踪迹掠入丛林。 洛阳大笑着收起须弥戒,转身向丛林而去,如果他没记错这个方向上有个小沙弥,有个小道士,还有一群走运的修者…… 沧澜山祁寨,常命晃晃悠悠的倒在寨门前,一身血迹,将寨门前的青石染红。 哨楼上的喽啰听闻动静,举起火把,火光映在那熟悉的身影上,瞬间慌了神,连敲铜锣,对守门的两兄弟喊道:“快开门,大当家的出事了!” 寨门洞开,寨中亮起明耀灯火,三个喽啰握着火把,大步流星的向常命奔去。 及至近前,蒙受重创的“常命”陡然跃起,双拳轰出,没打到喽啰被两柄金光飞剑挡下。 “常命”抬起头,正好望见齐天象自扁舟上落下,衣衫飞舞,须臾落在近前。 “钦月娃娃不差,这棋下的好,方方面面,周周到到。”齐天象手指虚引,飞剑游荡,一瞬斩杀数十祁盗贼。 闻讯而至的二当家白活红了眼,拔刀出鞘就要同齐天象拼命,飞剑化为两片落叶飘然落下,身死道消的祁盗都变了模样,样貌陌生,身躯上渐被漆黑的雾气吞食,腥臭刺鼻。 “齐老爷,这是?” 白活惊出一身冷汗,死者喽啰居多但渗透必然是层层递进的,日久天长说不得当家的没回来这山寨就换了主人。 “呵呵,无需多问,拿好铜镜剑符,好吃好喝好玩好睡觉。” 齐天象丢出一只锦盒,不等白活追问已消失在山间,同蒙面少女乘舟掠向灵隐寺。 玄策城寺,姬维七子之一忽地睁开眼眸,翻手取出破碎的玉符,道:“夏风师兄,谷壳死了,看来我们小看了那位白活二当家的。” “钱幕,你辛苦一趟,连夜召集大齐各方信徒,告诉他们立即执行第二套计划,将入侵重点放到朝廷命官和一国君王上。” “是,师兄。” 目送钱幕伴月离去,夏风轻抚着那新生而出的手臂,眼神愈加阴鸷,谷壳身死不在意料之外,毕竟海外贫瘠内陆富饶,若真有那么容易完成渗透,这内陆岂不早就换了主人? 这里的月很美,早晚会属于蓬莱,毕竟他们有真神眷顾。 47.斗群妖 昆仑山下,千灵子的悄无声息游荡在楼洞府间,小心刺探着点滴讯息。 凌祁薇是个很不错的棋子,可以用来牵制洛阳,更可以用来暗下杀手,不过这枚棋子暴露了,想杀少年祖师,千灵子需要另一枚棋子,不需要天资出众,越平凡才越致命。 在山间徘徊良久,千灵子脑中闪过一线灵光,转而悄无声息的潜入杂役舍。 这里有千灵子需要的人,有野心,能得到多大的利益就有多大胆气,如溃破堤坝的蚁穴一样,不被重视无足轻重却万分致命。 百花齐放,芳香朦胧,洛阳借古木浓密的枝叶遮尽身形,望望林中在昏死修士身上摸索宝物的小道士、胖和尚,抬手唤出阎罗鬼面戴在脸上。 一个是武当山的,一个是灵隐寺的,论辈分洛阳又是长辈,实在不好明面下手。 树影摇曳,秦陵、玄清警惕的停下动作,未等起身,阎罗出现在秦陵身前,三尺青锋直指小道士眉心。 “要命要钱?” “要钱,要钱……”秦陵陪笑着,将身上的宝贝尽数取出,暗中对玄清使眼色,打算黑吃黑将阎罗也劫了。 玄清眨眨眼,没等动作被洛阳一剑鞘抽在屁股上,整个人高高跳起,痛的眼泪转圈,望着那张狰狞可怖的鬼面,再不敢动歪心思,乖巧的将法宝丹药一一罗列在身前。 “看在宝贝的份上,告诉这些人,羽化池在西边!”洛阳将两堆收好,转身返回羽化池,守株待兔。 月上中天,洛阳平躺在羽化池水上,望着空中数不清的星,念着南诺,静待敖苏、姬玲儿和林间的各族修士苏醒。 星垂旷野,镜池映月,敖苏掠出水面,在端徘徊一会儿后化为一道金光落在洛阳身边,躬身作揖,道:“谢洛阳道友救命之恩。” “把值钱的交出来,或者给我弄些天材宝药来,你选。” 洛阳耷拉着眼皮,想着怎么狠狠敲诈敖苏一笔,龙族比魔族富裕几十倍,敖苏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这些够不够?” 敖苏丢出一枚须弥戒,满满的灵石宝药,比玄策城仙盟宝库中的多几十倍。 “不够,龙族那般富裕,拿出的东西还没魔族的一半多,丢龙。”洛阳撇撇嘴,取出南易和龚鱼的须弥戒在敖苏的眼前晃了晃,话里话外尽是鄙夷。 “哼,人心不足蛇吞象,洛阳你别太过分,那三只须弥戒中有多少真宝贝你我心知肚明。” “看来还是得动手……” 洛阳无奈的摇摇头,翻手取出长相思,刚坐起身敖苏又丢出四只须弥戒,笑呵呵的望着洛阳,豪气的说道:“我和姬玲儿的,不用找了。” 洛阳满意的将须弥戒收好,舒服的闭上眼,等待姬玲儿苏醒,再敲敖苏一笔。 月影微移,火凰震翅直入霄,凰鸣响彻山林,焰火映红半边天空,洛阳笑呵呵的睁开眼眸,望向从天而降的姬玲儿,冷声断喝,“打劫,把须弥戒给我交出来,之后用宝药来换。” 敖苏脸色大变,刚欲开口正好却见姬玲儿正要摘下自己的须弥戒,无奈的又丢给洛阳两枚须弥戒,阴狠狠的说道:“撑死你,贪婪的王八蛋!” 洛阳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对敖苏招招手,轻声耳语道:“要不要合作,等下有很多修者过来,咱们三三四,怎么样?” 敖苏微微思量后点点头,招呼着姬玲儿一起坐在洛阳身侧,等鱼上钩。 望舒向西,秦陵和玄清前后走近羽化池,望了望池中的一人一龙一凤,忽然有了些不好的念头。 “能先泡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贫道没钱,没宝,两袖清风,爱告状,有些事其实无异于掩耳盗铃,你说是吧,洛阳师叔?” 洛阳撇撇嘴,手掌一挥,将玄清和秦陵拍进羽化池,望向丛林深处,开口喝道:“羽化池现,宝药灵石交易资格,三,五千万上品灵石起拍,加高者得。” 声音在丛林中回荡,无多时一头飞虎掠出山林,低吼着径直扑向羽化池。 长相思连鞘斩出,飞虎倒飞回山林,犁出一道半人深壕沟,撞倒古树无数。 敖苏适时睁开双眼,装出一副吃力的模样,声音中透着恼怒与不甘,出声道:“这人族很强,莫要强来,我和姬玲儿都被他以剑阵锁住,动弹不得。” 飞虎甩了甩磨盘大小的脑袋,挣扎着从沟中爬起,望着雾气中的敖苏发出一声低吼,转身掠向丛林。 双拳不敌四手,就算这个人族再强也不可能敌得过林中的数百妖族。 洛阳暗中对敖苏点点头,站在岸边静待片刻,声声虎啸兽吼透过山林,尘烟飞腾,数百妖族冲出密林,径直奔向羽化池,妖气遮去明月。 飞虎站在兽群之间,残忍的狞笑着,羽翼飞舞,张口向洛阳身边的薄雾吐出几道电光,想试探着打破封锁敖苏两人的“剑阵”。 “手下留情。” 敖苏睁开眼睛,担忧的望着山林中的群妖,能来这的妖族群势力都不会太差,其中还有很多是龙族的附属种族,敖苏可不能让洛阳赶尽杀绝。 “放心,我的人品有保障,求财不害命!” 洛阳轻轻一笑,收起长相思取出根短棍,单手握棍,挥斩间带起数十道缭乱的剑影,光辉绚丽缭乱,所过之处大地皲裂,枝叶断折。 飞虎化为人形,翻手取出两柄战斧,一马当先的冲向洛阳,狂暴的妖气将周围几个弱小的狐妖带翻在地。 剑气重重轰在战斧上,飞虎倒飞而出,五尺多高的身形撞翻无数妖族,重重撞在古树上才堪堪停下,手掌颤抖,虎口被震裂,妖血染红斧柄。 “大胆人族,以下犯上,真不知天高地厚!” 静观其变的金背妖猿身形猛地拔高两倍,宛若小丘,双拳猛地砸向地面将洛阳生生震飞。 临近洛阳的两三狼妖同时而动,未等近身却被一道圆形剑气斩退…… 姬玲儿眺望着洛阳从容的背影,好奇的问道:“我们能赢吗?” 人、妖两族的年轻一辈争锋妖族八百年没输过,这次如果输了,在场所有妖都将被钉在耻辱柱上。 “以棍代剑,在他收起那柄魔剑的时候我们已经输了,毕竟他是个剑仙!” “可惜你是东海的龙,如果是南海的龙,洛阳不死也得扒层皮。” 姬玲儿很不甘心,紧握着秀拳,压制着心中的战意,不甘就此吞下失败的苦果,洛阳的确很强但妖族英才理应更强。 敖苏引起薄雾挡去外界争端,握住伊人素手,苦笑着摇摇头,轻声说道:“就算是西、北、南三海龙子齐至,我们也不可能赢,凤九的确伤的不轻,但他依旧是三花大能,依旧被一个蜕凡修者步步逼死!” 姬玲儿皱起秀眉,望着妖群中纵横捭阖的洛阳,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这就是齐天剑仙吗?” “对,这就是齐天剑仙。” 48.官子斗 五百年前那人仗剑横行妖界,剑斩群妖,乘兴而来,尽兴而归,无妖能挡;五百年后,他的传人强势崛起,先杀火凤,再压群妖,于这羽化仙境为人族夺得八百年来对外族的第一胜。 这就是齐天剑仙,活着的传奇,虽未登临绝顶却早已俯览苍生。 吼! 一声哀嚎透过浓雾,唏嘘不已的敖苏、姬玲儿同时歪头望向池边,那单手持棍的少年白衣飘舞,短棍上跳动着金色的剑芒,神情肃穆,孤高的背影令人有些移不开目光。 周围的群妖都成了他的陪衬,败北的金背妖猿是其中最精彩的一笔,皮毛被染成黑红色,小丘大小的身躯上罗列着密集的剑痕,捂着古树般粗细的手臂,低着头,不敢看那个握着棍子的剑修。 群妖皆俯首,虽未退去,却也没了战意。 “杀个人很难吗?妖族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退下吧,你们这帮废物。” 你方唱罢,隐于夜幕下的鬼灵跃出山林,明君鬼面露在月下,桀骜的歪着头,眼中尽是轻蔑,绯红色鬼纹化为铠甲包裹全身,掌中大环刀沉淀无数杀气,示威般的斩向同样桀骜的狼妖。 洛阳眉头一挑,白衣轻动,掌间三尺短棍点在大环刀身,金戈之音透过夜幕,明君退后几大步,虎口淌出的刺眼的鲜红浸染刀身,虽然吃了亏,眼中的战意杀机却未消减半分。 杀阎罗者为下任阎皇,过去的战友又如何?过去的兄弟又如何? 挡财者杀,挡路者斩,那怕是阎罗,也得死! 洛阳毫不在意明君的杀机,目光扫过群妖,短棍轻挥,向敖苏斩出惊人剑气,喝道:“还看什么,不想死的就给我去找药!” 羽化池水被剑气分割,敖苏咬牙切齿的抬起手掌,翻涌着的蓝白色寒气被剑气轻易斩开,整条龙倒飞而起,重重栽落在池后的丛林间。 “快去快回,不然我就杀了他们两个。” 洛阳再举棍指向姬玲儿,语气冰冷,杀气如麻。 群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前后散入山林,毫不拖沓。 姬玲儿遥遥望着洛阳的背影,对这个十五岁的剑修再高看一眼。 他很懂世故,给了在场妖族一个很恰当的理由,为人族采药,是为了拯救同族的性命,不是因为人族的威胁,更不是怕牺牲性命…… 群妖散入山林,明君甩甩发麻的手掌,黯淡的鬼纹再度亮起,夺目的明光将狼藉的池边映成红色,火红的光辉好似烈焰,在战意的助长下熊熊燃烧。 “洛阳,取出你的剑,用根破棍子算什么?” “这叫打狗棍,你说干什么?” 洛阳提起三尺短棍,笑呵呵的望望明君,他可没忘这个叛徒走狗对墨祁家人做过的那些事,这个性情卑劣的鬼灵同拓天鬼帝一样,都不可原谅,都该死! 过去没有机会,现在机会已至,自然没理由放过。 明君不屑轻笑,闪身出现在洛阳身侧,提刀横切,刀气成浪,卷起无尽灰埃,残花败叶扫过池边,羽化池边陷入死寂。 敖苏骂骂咧咧的从林间走出,歪头打量着池边的战况,眸间闪动着金灿灿的流光,望穿层层灰埃。 洛阳、明君皆背身而立,三尺短棍上的金色流光未曾散去。 明君握着大环刀柄,厚重的刀身节节崩断,散落在泥土间,凝实的鬼纹铠甲崩解破碎,剑痕横亘前胸,露出皑皑白骨。 踏步闪身,敖苏探手想把短棍夺来细细一观,想不明白这棍子为何同剑无异,无上锋锐,尽断一切。 龙爪临近短棍,洛阳偷笑着催动剑势,金白混淆的两色剑芒在短棍上呼啸而起,吓得敖苏急忙收回龙爪,横眉怒目,死死盯着洛阳那张贼贼贱贱的脸。 “你这棍子是什么宝贝?十二品先天灵宝还是十二品混沌至宝?” “那就是根普通的棍子,如果非要论阶评品的话可能连三品法宝都算不上。” 姬玲儿轻声说着,望向洛阳的眼光尽是赞赏,剑修与剑修是不一样的,有的剑修只会用剑,而有的剑修握住什么,什么就成了剑。 洛阳收敛剑芒,甩手将短棍丢给敖苏,走近满身焚烧鬼火的明君,翻手取出长相思,锋锐的剑锋高高扬起。 “洛阳,我等着你,我们等着你,你活不过五月十五,你活不过……” 剑锋落下,明君不甘的呐喊消失在浓雾间,林间静观其变的其他修者前后掠入山林,搜寻草药,不敢有丝毫懈怠。 杀鸡儆猴不仅适用于人间,无界生灵皆贪生,在那都用的通。 月落日升,五度昼夜,淮陵城外的旷野点缀着斑驳的星光,朦胧月色沉淀在几许浅浅的水洼中。 方步负手立在城头,一袭黑衣同夜色相仿,双手染血,拎着一只黄金半面,凝视着城下吃力挪动着满是道纹阵石的数百邪修。 “以七察宙星阵修改飞羽仙境的传送,这会不会太过牵强?”夏风登上城头,手中端着罗盘,灵光熠熠,七星相位不断变化,与他看来,方步计划可能性不足三成。 方步摇摇头,歪头当空皓月,轻声道:“阵法牵强不牵强真的重要吗?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夏风眉头一紧,有些不明其意。 “无论干什么最重要的都是目标,我们的目标是那个小崽子,阵法能将他劫掠此处我们便扮作天宫屠魔卫群起攻之,让他身陨此处。若是不能,他必然会迷失在空间乱流中,他不过是宗师,就算再天才也不可能活下来!” “无论那种结果,皆与我们有利,所以说阵法是否牵强真的重要吗?” 方步笑呵呵的将半面覆在脸上,眺望着东方的天际,期待着那动人心神的日出。 藏剑一脉的剑,久违了。 分外明媚的晨光划过绿油油的麦田,同淡淡的清香纠缠在一起,胜过人间无数。 凌霄峰下劳作的矮胖杂役放下手中的木桶,轻轻擦去额上轻汗,盘膝落座,五心朝天,想要再次尝试感知灵力。 千灵子的身形在稻田之外若影若线,数十只样貌各异蛊虫盘旋身侧,眯眼凝视着田中的矮胖杂役。 心念一动,一只蛊虫化为流光融入矮胖杂役的体内。 矮胖杂役感知中的无尽黑暗忽地亮起一道极光,绚烂的光辉照亮了深邃的幽暗,天地变得多姿多彩,一切都泛着勃勃生机。 矮胖杂役压住心中的狂喜,感知着那灿烂的光,呼吸吐纳,引来一缕明光纳入体内。 暖洋洋的灵力融入气海,缓缓旋动,如梦似幻。 矮胖杂役睁开双目,狂喜着大叫几声,夺路奔向山上的杂役殿,有了这一缕灵力他便是仙门的外门子弟,长生可期。 麦田外,千灵子笑呵呵的望着矮胖修者的背影,眼中尽是讥讽。 这副躯壳很差却是暗算少年祖师最完美的选择,一个样貌平平的杂役,一个外力感灵的废物,彼时战火四起,有谁会在意这么个蝼蚁呢?有谁能猜到毁灭昆仑的致命一子竟然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呢? 仙境间的皓月缓缓落下,夺目明光落入平寂的羽化池,洛阳笑呵呵的盘坐在池边,眺望着有些光秃秃的山林,抱着长相思,笑得合不拢嘴。 “小人得志!” 南易望着谈笑风生一人两妖不满的撇撇嘴,心底里尽是后悔,早知如此他也该入伙,左右是洛阳背锅,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 天际闪动七色流光,池水间的修者前后消失不见,敖苏伸手拉住姬玲儿,看看洛阳的发黑的印堂,咧嘴笑笑,幸灾乐祸道:“人族,出去时小心些,别死了。” 洛阳微笑着点点头,回身向纠缠在一起的南易龚鱼挥挥手,身形渐渐消失在金灿灿的流光中。 “他印堂发黑,你不提醒他?” “提醒他有什么用?总归是要出去的,总归是要面对的,不吃些苦头他是不会明白,大势不可逆。” 南易紧锁着眉头,最后望了眼波光粼粼的羽化池,也消失在羽化仙境。 49.局中局 群鹤排,几声轻鸣回荡在空荡的飞宫,时至人未归,琼霄峰顶盘膝打坐的少年祖师睁开双眼,抬手掐算,面色陡然大变,张口喝道:“戊辰,洛阳有难,速去淮陵!” 玉宇殿开,戊辰火急火燎的直入霄,度飞为剑,御剑乘风,须臾横渡万里河山。 淮陵城间的七察宙星阵泛起夺目极光,本该归回昆仑的得意少年站在阵中,头晕目眩,空间变换带来的不适久久难祛。 望望少年眉眼,确认来者身份,方步轻笑着拍拍夏风肩膀,蓄势待发的邪修掠下城头,举掌拍向洛阳脑门,将面对天子时的屈辱愤恨尽数倾注其中,掌力若钱塘大潮,威势惊人。 危机临近,洛阳却久难控制身躯,黑衣洛阳只得先一步行动,勾引竹下白光,于识海掀起滔天巨浪,将两根清净竹生生顶起。 摇晃的天地瞬间定格,洛阳猛地一歪头,夏风的夺命掌重重劈在少年肩头,前一刻春风得意的少年滚出阵光,面若金纸,捂着断裂骨断筋折的臂膀,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任由魔焱修复伤势。 “鲨袭!” 一击中的,夏风得势不饶人,拔剑直刺,长剑撕裂阵光直取洛阳首级。 洛阳左手拔出长相思,斩向夏风长剑,借力抽身飘退,为右肩伤愈争取时间。 “左手剑术,不灭魔焱,好个当代昆仑小师叔,好个瞒天过海的魔头!” 挥剑斩退夏风,洛阳循声望向城楼,那面带金色半面的修者飞身落在城中,周围黑雾四起,死亡枯寂之意袭上心头,一念间万物无趣,心生无尽死意。 洛阳眼中的坚定光辉渐渐消散,神情呆滞,一点点举起手中的长剑横在脖前。 识海泛起涟漪,波光粼粼,猛然回神的洛阳睁开双眼,两根清净竹高高浮起,黑衣洛阳站在身前,平静的望着他。 “万物皆虚,唯有剑真,斩敌斩己,天剑自成。画剑法不适合你,你的剑势、剑心决定了你只能修天剑法。” “斩敌斩己,天剑自成,这剑道和太上无情道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无情道是无情,天剑道是大爱,如天道,名天剑。” “修行为的不是超脱不死吗?剑如天道如何超脱?” “性命是第一大道,实力乃必须之物,若不懂得何谈超过?” “我……” “少废话,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你没有选择!” 洛阳话被黑衣洛阳打断,浩如烟海的玄奥道藏在洛阳记忆中觉醒,每个字眼都让洛阳感觉格外亲近,每句话都让洛阳感觉无比熟悉。 洛阳悟道,黑衣洛阳暂时掌控身体,缓缓举起的魔剑放下,少年眼中的死意退散。 看看不远处的象星修者,黑衣洛阳将长相思交与伤势尽愈的右手,翻手于须弥袋中再取出一柄长剑,双手执剑,经脉间的灵力奔涌不休,体外渐渐燃起一道赤红色的焰光。 象星与象星不一样,虽然修行境界相同,但眼前这个知一道之意的象星能随便抹杀几百个韩遂那样未闻道势的象星。 这个人很强,值得被他杀死! “洛阳,不差!” 方步大笑着望向洛阳,更相信自己的推测,这种战意,这种杀气,洛阳就是阎罗! “听潮!” 夏风再度欺身上前,挥剑斩向洛阳的胸腹,剑气似海洋大潮,接天遮日,起伏奔涌,惊散城外飞鸟无数。 黑衣洛阳凝视着翻涌的黑白线条,长相思刺出,左手剑藏于右腋妖侧,蓄势凝气。 魔剑贯穿磅礴剑气,双剑相交,金戈之音轰鸣炸响,洛阳借力向后飘退,左手藏剑顺势挥斩而出,剑势轻柔,慢的向蜗牛,看起来软绵绵的,没丝毫杀伤力。 面对这种“不入流”的剑招,夏风万分轻蔑的一笑,不屑管那慢吞吞的长剑,竭力催动灵力,未等提剑再斩,洛阳那慢吐吐的左手剑却以斩在夏风肩头。 藏敛不显的锋锐剑气瞬间爆发,夏风如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卷起砖瓦土石无数,嵌入城墙三尺才堪堪稳住身形。 黑衣洛阳抖腕舞动双剑,饶有兴趣的望着城墙上的方步,挑战斩杀强敌永远是他唯一的嗜好。 “两仪微尘剑道,好一个小齐天剑仙,来,用出你的全力,让我试试你的剑!” 方步毫不保留赞美之意,体外有浓雾升腾而起,须臾遮尽明媚黎明,抬手对着城中少年虚抓,一片死寂的夜幕凭空浮现,似一条锁定猎物后发动致命缠绕的巨蟒。 洛阳退后一步,双臂交叉,剑藏身侧,身上的赤红色焰火归于平寂,双剑上翻涌着的锋锐的金色剑芒也渐渐熄灭。 夜幕渐渐缩小,洛阳双剑齐齐斩出,两道光辉夺目的金色剑气交叉在一起,夜幕微微抵抗片刻便被斩成散,零零飘落街头,将平整的街面腐蚀出数十个脚面深浅的洼坑。 方步眉头皱紧,熟悉着一气化三清后带来的力量下落,再度招引一片夜幕,星光化为八臂神明,各执手印,灵气被吞入夜幕,阴影渐渐覆压整个淮陵城。 黑衣洛阳望望那万分神异的神灵,神情庄重几分,正欲再战忽地收起左手剑,装出一副无力再战的虚弱模样。 方步目露好奇,刚要招引夜幕摧毁全城,一抹剑光贯穿霄,轻易斩碎夜幕后化为透明光罩将洛阳护在其中。 自道法中回神的洛阳再度掌控身躯,好奇的仰头望去,万里碧空下有剑仙御空而立,剑指虚引,漫天气皆化仙剑,锋芒无两,惊世骇俗。 “以大欺小?莫不是以为我昆仑无人?” 戊辰眼眸微眯,念起剑吟,念动剑落如雨,无量数飞剑瞬息淹没淮陵老城,地动山摇,光尘弥漫霄。 城中哀嚎声此起彼伏着,藏觅城内城外,地下井中的黑衣修者尽被飞剑钉杀,腥臭的黑雾翻涌而起,徘徊在淮陵城的天际,久久不散。 “呵呵,我就说屠魔卫不可能有这般智商,原来是你们这群偷鸡摸狗的东西,更该杀!” 戊辰眼中杀机更胜往昔,大手一挥,天际炸响起一声惊雷,驱散黑雾,将那八臂神灵连同来不及躲闪的方步一起斩为齑粉! 洛阳咧嘴笑了,眼中有着憧憬,这就是剑仙,一剑摧城,一剑诛邪,乘风御剑,够风流,真逍遥。 混沌魔都,南易背着再次化为冰雕的龚鱼,急行直向月下孤峰。 “父皇,父皇,不好了,有人要杀姐姐!” 临近峰下,南易张口大呼,同杨老头松下弈棋的南离猛地抬起头,探手将南易抓来身边,横眉怒目,放声怒吼,“说什么胡话?在老子的地盘谁敢动你姐姐?” “不是,姐姐和洛阳一条命,杀洛阳和杀姐姐那有区别?” 南离眉头一挑,目光透过无尽虚空,没等望见洛阳情势便被一剑斩灭。 “老子还没死呢,管好你的眼珠子!” 少年祖师的低吼声在魔界绝顶耳畔回响,带着一抹纯粹而锋锐的剑意,问剑魔主。 南离没好气的将龚鱼从南易背后揪下来,气鼓鼓的抬脚将南易踢下山,探手落子,将两枚黑子锁死。 “陈虞婆娘着实可恨,死前还摆老子一道,这灵犀扣是否当真的无解?” 杨老头落子吞吃五枚白子,替南离一一细数,“夫子的笔,昆仑的剑,无迹可寻的天书,除此之外,无解!” “兔崽子也不省心,少惹些事不行嘛?命都不是自己的,还这么能折腾。” “怕事,不敢折腾的能被齐天象看中当徒弟?” “哎呀,好气,你别动棋子,我要去打一架!”说着南离破空而去,杨老头则是笑呵呵的抬手拂过棋盘。 50.双拔剑 月影留光,尘埃未落的淮陵古城陷入死寂,戊辰落下虚空,侧身将洛阳护在身后,眯眼凝视着不远处的废墟,那堆积如山的碎石破瓦下有着很强的灵力波动。 “明海珠,疾!” 声嘶力竭的呼啸响起,道道极光透出瓦砾,三色光辉愈是耀眼,将周围砖石尽数湮灭。 极光收敛,衣衫褴褛的夏风缓缓站直,周身缠绕着五颗碎裂的明珠,紧握断剑,目光阴鸷,笑的狰狞,眉眼中尽是愤恨,似有满腔不平。 “好个仗势欺人的贼子,好个蛮横无理的昆仑,不许旁人以大欺小,自己又在干什么?” 洛阳眉头一挑,忍不得夏风的无耻言语,反唇相讥,“好个只许州官放火的不要脸修士,你不就是想单挑吗?来,我和你打!” 说着,难平意气的少年提剑上前,有意试试被迫学会的天剑法,想知道黑衣洛阳口中能尽断一切的天剑究竟有多利。 戊辰审视着夏风身侧的明珠,眉头轻轻皱紧,拍拍洛阳肩膀,传音入密。 “那五颗明海珠乃三品先天至宝,具有江河倒灌之力,伴生三色神光更可惑人心智,正面对攻与你不利,若是不敌莫要逞强!” 洛阳瞥了眼黑白颜色的破珠子,自信的勾起嘴角,声音中透着不可置疑的决绝坚定。 “师兄,相信我,我能斩破它!” 戊辰点点头,不再言语,退向一旁,私下希望掌控明海珠的夏风能予洛阳一场大败,以此好好挫挫洛阳的锐气,让他遇事能更谨慎些,自信是一柄双刃剑,能成就洛阳,也能害死洛阳。 洛阳不知师兄心中思,正一本正经的打量着气息越来越强的夏风,朗声说道:“你累了,我也累了,你大伤方愈,我也是如此,死在我手里,你可有异议?” “果真如此,是我的荣幸,不过你杀不了我,你的剑不如我!” 夏风换了柄新剑,左手虚引,身边的明海珠轻轻旋动,三色光辉异常夺目,映照着主人得意的笑容。 此珠乃混沌至宝定海珠的仿制品,伴生三色明光,可惑眼、耳、意三识,剑者斗剑瞬间生死,有明海珠在侧,天下同级剑修谁是敌手? “惊涛!” 流遮去些许月色,夏风调转灵力,率先出手,蔚蓝色的剑气滚成滔天巨浪,裹挟着周围的无数土石横推无阻。 待扬起灰埃挡去身形,夏风提剑隐于巨浪之后,五颗明海珠旋绕成圆,高高浮在头顶,举剑齐眉,心中做好打算。 为惊涛式引,待洛阳破开剑气瞬间引动三色明光,趁其失神,以破浪式斩敌后引爆明海珠,虽不能诛杀那可恨老贼,却足以争取逃命时机。 距此地百里便是海,入了海,内陆修士不可能追上他! 剑气狂暴,恍若沙暴,换做寻常修者面对这一剑必然摆出收势,以守代攻,而洛阳却截然相反,镇定自若的踏步提剑,以天剑法搬调灵力,周身陡然迸发出的金色光焰直入霄。 待惊涛剑气近身五尺,洛阳探手握住剑柄,藏剑现锋,夺目的剑芒编织在长相思上,虚无缥缈的剑势凝为实体,轻挥劈斩,那滔天巨浪便被轻易斩散。 夏风眼眸一缩,将三色明光催动到极限,破浪剑式同神光前后攻出,私下揣测着戊辰的动向,同级修者不可能挡下三色神光,于他而言,洛阳已经是一具尸体。 洛阳直视着三色神光,反手握住长相思,以虚空为鞘再度拔剑,比之前更强三分的磅礴剑气横扫八方,璀璨套叠的三色光辉碎做流荧,海外器修精心打造的十品法剑寸寸崩断,夏风尸首两处,被漫天落下的灰埃渐渐掩埋。 五颗明海珠坠落凡尘,清风轻徐,那破裂的珠体散做十半,切面平整,宛若镜面。 “怎么……怎么可……好小子,干的漂亮。” 戊辰压下心头震惊,笑的合不拢嘴,轻揉着洛阳的短发,这少年比他想的优秀,这剑势比他想的锋锐,一正一反两式拔剑术也是精彩绝伦,料想应该是摸到了万象森罗的门槛,无师自通,确实有自信的本钱。 “走吧,回家吧,这只是个开始,九脉论剑你可不能丢人,给我砍起来,管他是铜僵虎妖,还是奇蛊神兵,都给我砍个稀巴烂!” “都不用手下留情吗?” “不用,留情不动手,动手不留情,人家都打上门了,砍就完事了,你砍翻小字辈,我砍翻老字辈,祖师砍翻贼字辈,九脉论剑就此结束。” “好。” “一个个的都拎不清情势,昆仑是什么的地方,敢来昆仑论剑,欠砍,该死!” …… 剑光消失在月下,霞光自天际而至,在化为废墟的淮凌城前微微停顿刹那,转而破空远去。 光霞之上,白苏抬起颤抖的手掌,一把撕破袍袖,手腕上的灰蛇已然消失不见,夺命的九虫噬魂咒已解。 “气运所归,天命所至,这一世我必然纵横无双!” 少年意气风发的声音随风传了好远好远,识海中被惊醒的凤九跟着点点头。 白苏说得没错,不过未来纵横无双的人不叫白苏,而叫凤九! 龚鱼蹲在老树下,离开南易百无聊赖,便歪头望向棋盘,细细思量,总感觉棋盘上有十几颗棋子变了位置,却又不敢肯定。 “喜不喜欢南易,想不想当王妃?” 杨老头笑眯双眸,模样和蔼可亲,完全不似对南易那般凶厉。 龚鱼想了想,坦诚的一点头,俏脸微红,甚是可爱。 “想是没用的,你这本事比起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差远了,别那样看我,我说的不是斗法的本事而是撩拨男人兴趣的本事。” “她们敢,我杀光她们!” 闻声,前一刻含羞不已的小姑娘瞬间暴走,素白色寒气包裹全身,头发都化为刺眼的蓝色霜气。 “嘿嘿,杀了一个就有两个,杀的完吗?就算你杀的完能保证得到南易吗?” “晓梦丫头哦应该跟你说过我的身份,这圣山上我说一不二,所以只要你管住嘴,南易就是你的了。” 杨老头同时不动声色瞥了眼棋盘,弦外有音。 离开南易龚鱼亦是聪慧之魔,对话外之音心领神会,向杨老头重重点头,转身将刚刚爬上山崖的南易扑下山崖,寒气翻涌,于山间凭空造出一座冰屋,内里声音,纯情男女闻之必然脸红,难免心羞意动。 “哎,了凡说的没错,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不过也不对,一个往死里下咒,一个要么冰封囚禁,要么就霸王硬上弓,这魔族女子可远比老虎恐怖。” 剑光横渡河山,风尘仆仆的师兄弟归回昆仑,洛阳看看近在咫尺的凌霄峰,取出一枚须弥戒,递给戊辰,隐晦示意,道:“师兄,缺什么再告诉我,我很擅长这个。” 戊辰探手接住须弥戒,大笑着点点头,御剑消失在霄之上。 洛阳微笑着走进飞宫,摊开画卷,提笔画剑,笔墨于纸上停留些许光景便再度烟消散…… “愚蠢,放着无上道法不修修这破烂道法,有眼不识金镶玉!” “哈哈哈……” 伊人走出清净竹,掩面轻笑,眉飞色舞。 黑衣洛阳循着声望向陈虞,横眉怒目,气急败坏道:“你高兴什么?你这儿子是你亲生的吗?为何如此愚钝不堪?” “好大的醋味,好像有个坏小孩在跟妈妈抱怨呢,妈妈,妈妈,哥哥为什么跟他玩不跟我玩。” 陈虞效仿着黑衣洛阳的冷硬语气,秀眉皱紧,装出一副委屈宝宝模样,让黑衣洛阳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妖有妖魄,神有神格,鬼有血脉,魔有魔心,人有什么?本就先天弱势再不勤能补拙临了终了不过就是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凡人!” “那也没关系呀,我也是凡人,夫子是凡人,齐天象也是凡人,凡人的确平凡但仙魔妖鬼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怎么活,还不是自己说的算。” “怪不得他变得牙尖嘴利,原来都是因为你这个母亲。你们给我小心些,等那天我看的不顺眼,便把你们都杀了,祭剑!” 黑衣洛阳气恼的闭上双眸,背对陈虞坐下,如果不是陈虞说不定洛阳现在已经寻回了曾经的记忆…… 51.恶客临门 夜色悄悄,不灭魔焱于星空下一闪而逝,难抑相思的女魔头暗入飞宫,悄无声息的翻过窗台,红裙飞舞,蹑手蹑脚的靠向认真画剑的洛阳,轻声耳语,含情脉脉。 “小贼,这么晚了还不睡,是因为没有我孤枕难眠吗?” 洛阳手掌一抖,感觉酥酥麻麻的,似有电流闪过周身,不由丢开画笔抱住伊人,轻声说着心里话。 “我好想你,在羽化仙境中就想你,绝对比你想我还要想你。” “吹牛皮,你如果真那么想我还能这般稳坐钓鱼台?长夜漫漫,良辰美景,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南诺尽显魔头霸道风范,用玉指勾起爱人的下颚,眉眼间饱含神情,贴近,吻下…… 琼霄峰顶,少年祖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望着凌霄峰,突闻剑光临近,急忙收回视线。 “怎么样,有没有齐天象弄回来的多?” “还没来得及看。” 戊辰摇摇头,将须弥戒取出,神识扫过,须弥戒中落出数十个须弥袋。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羽化仙境中的情势不言而喻,想必地皮都已被尽数移平,那些外族天才恐怕没得到什么好处,说不定还被敲诈了一翻。 “这回终于有药了,景岐那边怎么样了,都准备好了吗?时间可不多了。” “放心吧祖师,保证他们有来无回!” 玄策城寺,盘膝而坐的姬维六子同时睁开眼眸,翻手取出怀中的茱萸玉饰,望着那道清晰的裂痕同时仰天低吼,背后长剑轻轻嗡鸣,渴望饮敌血,报死仇。 黑影闪动飞檐,六只蛊虫悄无声息的落入姬维六子口中,神不知,鬼不觉。 “昆仑、飞僵门、赶妖宗、仙盟子弟、海外修者……” 感知着各个方位的蛊虫,千灵子得意的扬起嘴角,歪头望望昆仑仙门,鬼魅一般的消失在寂寺月下。 东境仙盟府暗室,盘膝静坐的方步睁开双眼,发力将手中刻录着一气化三清法门得玉符握碎,眼中闪动着凌厉的光华。 辛苦布局为的就是现在,从这一刻开始他不再是棋子而是棋手,同李钦月一样的棋手。 九脉论剑这盘棋李钦月布局久矣方步自认没有胜算,下盘棋,轮到他布局,赢得必然是他方步。 农历四月初五,宜出行祭祀,忌动土殓葬。 婉转鸟语间晨曦姗姗来迟,姣好的明光勾勒着蜿蜒的昆仑山脉,满山雾,青翠欲滴。 南诺微笑着推开小窗,歪头看看身侧和衣而睡的懒猪,轻笑着取出一支画笔,在那张令她魂牵梦萦的脸上勾勒图画,心里甜甜的,好像含着一块糖。 “早不得安宁,晚不得安宁,怪不得人人皆言红颜祸水。” 被吵醒的少年睁开一只眼睛,满口嫌弃却紧紧抱着爱人,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有种别无所求,此生无悔的满足感。 “哼,大猪蹄子,得到手了就不珍惜了,打算把我踢了去寻新鲜?负心汉!” “有一说一,我还没得到手呢,要不是昨晚总感觉有人偷窥,我才不会放过你,就该吃干抹净,最好怀个剑魔,到时再见咱爹我这腰杆就更硬了。” “晚了,傻猪,我得回去了,下次好好把握机会,还有,小心些,不论昆仑怎样,你得活着,为了我。” 南诺轻声叮嘱着,滚烫俏脸贴近洛阳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跳声缓缓化为紫焱消失在空中,杳杳芳踪,唯留昨夜情深似梦。 洛阳挥手净面,轻叹一声走近桌边打算继续画剑,杀人放火的事做了无数次,轻车熟路,可这守卫拯救的事却没做过几件,能不能成功,他也没有底气。 画笔轻轻挪移,墨迹流转,画剑刚刚成型便散为烟,短短的一笔上尽是尽断万物的极致锋锐。 昆仑山间的雾散了,五座仙峰真切的出现在霄间,声声钟鼓,焕发着生机勃勃。 数艘形态各异得仙舟自天外缓缓临近昆仑山外,戊辰换了身新法衣,整齐仪表,负手立于方阵之前。 方景岐堂堂仪表,同身不修边幅的邋遢道士并肩站在戊辰背后,引领着统一着装的三千子弟,遥遥眺望着仙舟上的各方势力。 身着短打剑士袍,背负仙剑,道髻高冠,雄姿英发的中年剑修驾舟行在最前,仅次其后的便是伴行无尽虫蛊的千灵山,再往后是妖媚美妇带领的赶妖宗和背负战锤的魁梧大汉统帅的炼熔山,满舟死寂的尸气的飞僵门排在最后。 邋遢道士无精打采的伸个懒腰,不满的看看方景岐,调笑道:“飞僵门、赶妖宗、离隋剑宗、千灵山、炼熔山,好家伙,附近势力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都没来。” 方景岐苦笑着摇摇头,悬着的心暂时放下,转身对邋遢道士躬身作揖,苦苦哀求,道:“灵隐师兄,您知道宫九掌教同祖师的关系,焱凰山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来添堵?” “瞧瞧,瞧瞧,一口一个宫九掌教,叫的多亲啊……”道士似笑非笑的望着方景岐,眉眼中尽是调笑。 方景岐瞥了眼背后弟子,老脸滚烫,作揖赔礼,道:“灵隐师兄,我知道错了,师弟认错,再也不敢打扰您练睡梦大法了,求您高抬贵手,就饶了我吧。” “不敢,不敢,景岐师弟莫要妄自菲薄,师兄孤家寡人,可不敢和元辰峰主针锋相对。” “师兄,那群外门子弟看中那个您开口,我绝不阻拦。” “罢了,免了,皆无缘分。” 方景岐无奈一笑,歪头望向天际仙舟,说话间仙舟已横渡千里虚空,临近昆仑山门。 离隋剑宗掌教樊隋一抬手,不动声色的向飞僵门掌门使个眼色,身形枯瘦佝偻的老头心领神会,轻咳一声,三个身着枯黄道袍的术士骂骂咧咧的落入东山小道,身后跟着几头青眼獠牙的飞僵,尸气翻涌,东山小路两侧的花草瞬息枯零大片。 倚坐山巅的少年祖师眉头一挑,大袖轻挥,洛阳突兀的出现在山道上,执笔而坐,看上去有些懵懂迷惘。 为首的术士上下打量着洛阳,见他不过宗师修为,便与同伴肆无忌惮的走上前去,满面讥讽,大声吼道:“小道士,抄经抄糊涂还是没睡醒,用用不爷爷撒泡尿把你……” 话为言尽,一抹明艳剑光闪过山林,鲜血溅湿青石长阶,洛阳缓缓站直,手中的画笔不知何时变作了长相思,剑锋素白,不惹鲜红。 “大胆,给我杀!” 飞僵门仙舟上传来一声断喝,未等几个飞僵门弟子动作,一线明光横贯东山小道,道路两边古木倾倒,残花飘舞间背对着两人三僵的少年剑修缓缓收剑。 遍布绯红魔纹的剑身尽数归鞘,术士飞僵倒在一处,尸首分离,生机断绝。 “方才说话的那个老头,你下来,别躲在仙舟上当缩头王八!” 洛阳不爽的望着飞僵门的仙舟,那枯瘦老头不过洞玄境界,斩他不过温酒间。 “小兔崽子不知死活。” 飞僵门掌教骂骂咧咧的引动仙舟阵法,人头大小的炮口调转,流光炫动汇集,向洛阳射出一道极光。 戊辰歪头望了眼邋遢道士,灵隐睁开朦胧的睡眼,屈指轻弹,一道白色阳炎沿极光焚烧而上,瞬息将小丘大小的庞然大物焚烧一空。 离隋剑宗掌教神情大变,眯眼注视着催使昊天阳炎邋遢道士,思虑着应变之策,昆仑道门的昊天阳炎与武当山的阴阳雷法都是天下独一档的术法,能将赶妖宗、千灵山这种修士克制的死死的,必须得叫这道士先行出局! 雷霆灭杀一门震慑群雄,戊辰风轻淡的上前一步,不等周围几艘仙舟上的掌教开口抢先而言,“各位远来是客,但这不是尔等放肆胡为的资本,凡有不循昆仑规矩者,飞僵门便是前车之鉴,必杀!” 话音落下,平静的山林瞬时喧嚣起来,山前的三千子弟同时低吼:“不杀生!不留情!仗剑生,为剑死!不求来世,立身当下!” 52.万夫莫开 昆仑子弟呼声落下,九重霄上陷入死寂,狂风拂动着四方仙舟的各色扬帆。 离隋剑宗掌教上前几步,眯眼望望山间小道的白衣剑修,回头对身侧弟子点点头,暗挥手掌,尽露杀机。 那二八年纪的剑修对师父抱拳一礼,御空飘落东山小道,凝视着洛阳眉眼,抱拳拱手,言辞决绝。 “好个妄自尊大的昆仑仙门,好个不明是非的猖狂小辈,离隋剑宗齐山,请赐教!” 言罢不待洛阳出声齐山扬眉出剑,催使穿剑式,身随剑动,化为飘摇剑光直取敌酋眉心,想要将这个不知所谓的昆仑子弟一击斩杀,借以为师门搏回颜面。 剑光自山间惊鸿而过,十数步距离眨眼便至。 洛阳不躲不闪,迎着剑光踏前拔剑,身形交错,金白两色剑气前后散入山风。 斜指穹顶的长相思缓缓归鞘,洛阳起身站直。 背后,齐山掌中长剑落地,身形摇晃几下,跪倒在昆仑山前,眸中无光,周身足有四十九道夺命剑痕。 “师弟!” “离隋剑宗廖猛,取你狗命!” 仙舟上的彪形大汉红了眼圈,纵身掠出仙舟,高擎如门板宽大厚重的五尺重剑,私下将崩山剑法催动到极致,打算将杀人狂徒连同东山小道一同毁去,为师弟殉葬。 洛阳抬头望望廖猛剑式走向,纵身跃起,长相思同那柄门板似的重剑碰撞在一起,金戈之声犹如平地惊雷,震惊霄汉。 金光贯穿白光,廖猛哀嚎着高高飞起,重重坠入昆仑山野,粉身碎骨。 洛阳在空中旋身卸力,白衣飘飘,极为潇洒的落回原位,气不长出,面不改色,看起来游刃有余。 离隋剑宗掌教眯眼盯着洛阳,并指喝问,“以快打快,以力制力,娃娃师出何门,为何这剑术修法同我离隋剑宗相差无几?” “你樊隋乃昔日凌霄峰外院弃徒,我掌管今日凌霄峰,你说我师出何门?” 洛阳轻声说着,虽然站的低却压所有离隋剑宗子弟一头,名不正言不顺,站的再高也不可能被旁人仰视。 樊隋沉默下来,望望毫无战意的一众子弟,向另外三位掌教传音入密,道:“欧泊、吴珂、曲风,此子剑术拔群,不胜他我们恐怕进不得昆仑山门,无需顾忌,快快出手。” 三人同时点头,向门人比了个手势,隐忍良久的年轻才俊同时露出战意,一炼熔山力士抢先跃下仙舟,高擎重锤,恨不能将洛阳生生砸成肉饼。 “黄口小儿,口出狂言侮辱剑宗,实在是不知死活,杀!” 锤势狂暴,洛阳抽身飘退,从容挥剑。 大地震颤,蜿蜒小道上多出一横亘三四步的巨坑,剑气切开两三横飞山石,力士捂着被斩断的脖颈,踉跄着栽入巨坑,带起一片灰尘。 “下一个。” 洛阳没再看炼熔力士一眼,轻挽剑花,眼神淡漠,没有丝毫怜悯仁慈。 修行者某种意义上同林间的野兽无意,弱肉强食,要么主宰,要么被主宰,绝不会有第三种选择。 五派之心路人皆知,若情势逆转,昆仑势弱,他们哪还会这般举棋不定,恐怕早就如下山猛虎般进山抢掠烧杀,千古道藏付之一炬,门中子弟,反抗者身死道消,屈服者生生为奴,代代为仆,永世不能解脱。 千灵子、丹羽子隐于山林雾间,审视着山间情势,见四方势力碍于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不敢动手,千灵子眉头渐渐锁紧,取出传音玉符,冷声唤道:“欧乏,你在哪?时不我待!” “杀了李钦月我立即赶过去,放心,阵法都已就绪,时机一道,自会引动。” 言罢,满面疲色的欧乏将手中的玉符丢开,抓紧搬运灵气,以求比李钦月先一步恢复气力。 李钦月在几十步外的盘膝静坐,衣衫褴褛,周身错落着数道剑痕,呼吸匀称,竭力吐纳着周围贫瘠的灵力,体外似乎一吹即灭的太极图依旧倔强的旋动着。 方圆十里山野间散落着无数阵盘,锻器炉倾倒,炉火熄灭,锻锤孤零零的落在山道边。 灰尘飘扬,山间涌起热浪,焦烧味弥散原野,李钦月睁开双眸,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遥遥眺望着入定打坐的欧乏,开口劝降。 “大局已定,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哼!破境难圆,人心叵测,谁能真的放的下?” 欧乏睁开眼眸,眉眼中多是不甘愤恨。 大道殊途同归确实不假,可就算是通向相同目标的路也有远近坦险,紫薇上灵道是坦途,一路虽有崎岖荆棘却总望得到头。 炼熔灵玄道是条漫漫险路,坑洼不平,勾折迂回,看不到头,或许根本就没人能走到头。 这场消耗战他输了,不是他败给了李钦月,而是炼熔灵玄道败给紫薇上灵道! “选择决定命运,命运决定选择,这是小师叔说得,今日之事在你早前决定外力感灵时便注定了,有的道法外力感灵修不得,会死!” “成王败寇,你们这群人永远这般令人生厌,若我赢了绝不会对着败者滔滔不绝的说教,我只会给他来上一剑,让他走的安详,尽早从头再来。” “不求来生,立身当下,说教是希望拨乱反正,不是仗着胜者身份口出讥言!” “我不想听这些,说说你的布局吧,后手无敌李钦月。” 欧乏笑呵呵的站起身,费力的提起锻锤,狠狠抡向李钦月的头颅,路是看不见头,可他不能半途而废,师父可看着呢。 “你们要动剑冢,你们要杀晴柔师妹,你们要杀祖师,你们想得到昆仑,你们想做我便不让你们做,就是这样。” 李钦月侧身避过锻锤,话有保留,手掌轻拍,灵力吞吐间欧乏捂着胸口倒退十数步,最后倚靠一块半碎山石才堪堪稳住身形。 “昆仑山情势瞬息万变,胜负未可知,我是必死,你也未必好到那去,说不得就落为家破人亡的丧家犬。” 欧乏丢开沉重的锻锤,举拳上前,经脉中凭空多了些许灵力,这让他看到了希望。 “有洛阳师弟在,你们不可能赢,你们的变数被我掐死了,我们的变数却依旧存在。” 李钦月歪头避过重拳,随手一拂,太极图闪过,欧乏被锁死在原地,竭力挣扎也动弹不得。 千灵峰顶,听闻欧乏回复,丹羽子不动声色的将双手背向身后,握紧袍袖中的那柄抹胎毒的短剑,小心提防着千灵子。 飞鸟尽良弓藏,欧乏不在,千灵子很可能会动手杀他。 “你确定那毒能要了清虚的命?” 千灵子的目光从再次剑挑离隋剑修的少年身上移开,遥遥眺望着琼霄峰,握紧宝剑,不知在思虑什么。 “他不是第一个被此毒杀死的绝顶,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如此便好。” 千灵子点点头,分神放出,山下的姬维六子悄无声息的穿过层层禁制向剑冢而去。 欧乏回不来了,阵器修同阵剑修到最后比的就是恢复力,炼熔灵玄道远不如紫薇上灵道,他不可能赢过李钦月。 “清虚老头辟谷万年,你打算怎么做?” “到时便知,不可轻言。”千灵子笑而不语,目光透过层层烟落在琼霄峰间辛苦劳作的矮胖修士身上。 即使清虚再机敏,再提防也不会在意一个寻常杂役。 剑之绝顶,昆仑祖师死在一个外力感灵者手中,多么讥讽,多么完美。 东山小道旁的一颗三人合抱的古木被剑光斩断,枝叶飞舞,斜剑指天的洛阳缓缓起身,白衣飘飘,满身肃杀。 持双斧的炼熔力士无力的栽倒在地,胸前重甲上罗列着近百道剑痕。 “下一个!” 四派的仙舟沉寂下来,四位掌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能望见对方眉眼间的焦急与无力,他们的传人很强但洛阳更强,这昆仑的小师叔似乎都是妖孽,无论是齐天象还是洛阳,皆无法以常理度之。 正待四方势力心生退意之时姬维七子已然深入剑冢,千灵子深吸一口气闭起双眼,试探数次后控制七子催动法阵。 平静的昆仑山猛的震动起来,若有若无的剑光冲破地表,千剑齐鸣,声震苍穹。 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显露真容,两色剑气升腾翻涌,凝实的阵盘摇晃震颤,倏尔崩散为漫天光点。 53.战起 四方掌教微微一愣,继而面露喜色,趋使仙舟靠向昆仑山,舟上蓄势待发的弟子前后跃下仙舟,挥舞刀剑,御使法器,呼啸着冲向昆仑山巅的接天梯。 戊辰眯起眼眸,望望仙舟上志得意满的四方掌教,朗声敕令:“甲部,天冲九离剑阵,乙部,天心勾陈剑阵,丙部,天英腾蛇剑阵,三阵相和,镇守西山小道!” “领命!” 九百子弟御剑腾空,三座玄奥剑阵同时展开,冲向西山小道的修者有进无出,流血漂橹。 “丁部,乾坤离灭剑阵,戊部,三叠震霄剑阵,庚部,三才沉星剑阵,三阵相应,镇守东山小道!” “领命!” 又是九百昆仑子弟御剑腾空,三座莫测剑阵于山脚展开,绚烂的法器流光前后泯灭,伏尸千百。 “壬部,九天雷鸣剑阵据守山巅,癸部,隐入壬部,九地炼灵剑阵为八阵供灵!” “领命!” 余下一千二百子弟落入山巅,身形变换,飞剑腾霄,声声雷鸣间磅礴的灵力涌入山下六阵,剑气阵光覆压群山,似中流顽石,任浪潮滔天,毫不动摇。 审视片刻山上上下情势,戊辰纵身直入霄,剑指比划,飞花落叶,流清风皆化飞剑,万剑成河,呼啸着冲过离隋剑宗仙舟,小丘大小的仙舟被当空斩碎,零散的零件落入原野,轰鸣爆炸声不绝于耳。 方景岐对灵隐抱拳一礼,御剑乘风,瞬息消失在剑冢入口。 灵隐慵懒的伸个懒腰,扶摇直上,背后旋动红蓝卦象,双手招引昊天阳炎,带着无上威势攻向欧泊等三位掌教,山中无人,不得不以一敌三。 “戊辰,看剑!” 樊隋破开剑河,手执紫电青锋,周身环绕数百光剑,层层套叠,跳动着幽蓝色的电弧。 戊辰大笑着举起双掌,山间翠叶尽数浮起,穹顶之上的剑河再增加一倍,遮天蔽日…… 盘坐山巅的少年祖师凭空挪移,避过背后斩落的短斧,歪头望望那身隐黑雾,拎着柄粗狂的短斧的修者,笑道:“孙老邪,你也来凑热闹了,就不怕死在这回不去?” 那什么修者默不出声,举起短斧,未等劈落便以引得天地震动。 少年祖师袍袖轻挥,空间挪移至天外界,剑光斧光此起彼伏,些许明星因此暗灭。 千灵子提起长剑,目光扫过群山最终落在东山小道间的少年身上,歪头对神色紧张的丹羽子说道:“你去剑冢守住神剑,我先去杀了洛阳,他不死,吾心难安。” 言罢不等丹羽子回复便纵身而起,身形凌空闪动,下一瞬出现在东山小道,步步走近洛阳,枝摇叶落,杀意愈浓。 今日其余人都能活下来,唯有少年祖师和洛阳必须得死,他们两个无论谁活下来都是后患无穷! “准备为昆仑献身了吗?” 千灵子的声音异常沙哑,掌间长剑出鞘,寒光映射在洛阳的脸上,千钩百折的银色链剑节节拆开,燕尾模样的锋刃轻轻划过石阶,留下道道似蛇行般细碎痕迹。 “剑名千机,链剑,十二阶先天灵剑。” 千灵子提起拼接在一起的长剑横于胸前,将宝剑尽数展示给洛阳看。 洛阳点点头,拔剑出鞘,不卑不亢的回道:“剑名长相思,魔剑,十二阶先天灵器!” 他可没忘千灵子在紫微宫前的作为,不论是为了师姐还是为了昆仑,千灵子都得死,这老贼太狡猾,太不择手段,若是不死,后患无穷! 千灵子很满意洛阳的杀气,漫不经心的扫了眼长相思上赤红色花纹,退后几步,道:“请!” “请!” 洛阳轻声回道,长相思虚引,催动瞬影步刹那横渡十数步间距,直取千灵子咽喉。 千灵子飘身退后,挥剑上挑,双剑相交刹那链剑瞬间软化,两道钩齿紧紧扣住长相思,剑尖似捕猎灵蛇般弹射而出,饶了一大圈后刺向洛阳脊柱。 眼眸微斜,洛阳反手用剑鞘斩开千机剑尖,顺势旋身搅剑,长相思不退反进,破开钩齿后直向千灵子咽喉。 千灵子再退一步,以空间换时间,璀璨三花破体而出,夺目光环凭空盛放。 洛阳来不及收剑,只得举起剑鞘挡在身前。 光辉荡过山林,古木纷纷倾塌,石阶尽数崩碎,洛阳被轰飞几十步,连续踏碎数块青石才堪堪稳住身形,长相思撑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不灭魔焱翻涌焚烧,周身崩碎的骨节不断连接,痛的少年一阵呲牙咧嘴。 “再见了,未来的剑之绝顶。” 几许落叶穿过千机剑影,千灵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洛阳身侧,抬脚踏住洛阳的影子,长剑高高举起,剑锋跳动寒光,猩红鬼眸中尽是兴奋自得。 洛阳竭力挣脱定影术,闪身退开十数步,凝视着眼神不断变化的千灵子。 瞬影步,定影术都是地府不传秘法,这些东西可不像修罗鬼眼,很难学得,千灵子施展随心,显然不是第一天掌握,如此说来他背后还有黑手。 “很不错的表情,是猜到我是谁了吗?” 千灵子眼中闪过一抹红光,洛阳不由心神失守,趁此时机,千机剑陡然潜入地下,在洛阳背后破土而出,直刺少年两肾。 龙吟响彻山野,质地黝黑的方天画戟破空而至,将千机剑抽飞。 千灵子不满的抬起头,猩红色的鬼眼凝视着方天画戟的主人。 少年看上去比洛阳大几岁,浓眉虎目,面容黝黑刚毅,身形魁梧,披着将玄铁鱼鳞重甲,单手执拿方天画戟,戟柄盘桓金龙纹路。 “老头,你这剑不行啊,软趴趴的。” 少年咧嘴轻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踏前抡戟横扫,无形质的气劲未等靠近千灵子就被三花释放出璀璨的华光撕裂。 “霸天龙戟,龙家之后,你就是戊辰的小弟子龙骧吧。” “正是在下!” 龙骧歪头凝视着千灵子身后的恍若水中明月般的天地人三花,感觉手中的龙戟有些沉重,他是宗师,小师叔也是宗师,两个宗师哪能敌得过三花老怪,真不知道祖师什么心思,这种情势就该叫谷尘那家伙来,保准两剑砍死这老贼。 “秦国国运无双,现在下山去,我可以不杀你。” 身形闪动,千灵子如鬼魅般出现在龙骧背后,千机剑轻轻搭在龙骧肩头,寒光夺目。 “呵,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本事你砍死我!” 千灵子苦口相劝,龙骧却是毫不领情,挥动龙戟向背后的千灵子斩去,一戟抡空,青石倒飞而起,千灵子鬼魅般的恢复原位,踏着龙戟,面色从容,似乎从没动过。 “瞬影步乃九幽道不传秘术,他比我练得好所以能跟上我,你不行,差得远。” 链剑钻入地下,下一瞬破开石阶径直刺向龙骧的后心。 此时洛阳恢复清醒,挥剑斩向身前石阶,土石横飞,金色剑气重重斩在埋藏在地下的千机剑上。 剑身受阻,临近龙骧的千机剑无力的划落,锋锐的钩齿在玄铁鱼鳞甲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后知后觉的龙骧惊出一身冷汗,猛挥龙戟,龙吟琼霄,金色的电光重重劈在千机剑上。 54.斗千灵 金色电光扫过半山,轰鸣爆炸间千灵子不断的退后,顶上三花闪耀明光,将水桶粗细的电光分解,扯碎。 电光落下,蓄势待发的洛阳抢攻上前,不给千灵子丝毫喘息机会,长相思、剑鞘前后旋斩,剑式快慢变换,刚柔轮转,无形剑气盘旋周身上下,不经意飘过的些许残枝断叶瞬息被割裂、搅碎。 “裂空叠!” 千灵子深吸一口,提剑上前,千机剑轻旋迅斩,剑身刚柔变换间搅衍无尽雾,其间藏敛磅礴剑气。 洛阳冲入雾,长相思带开千机剑,挥斩剑鞘,千灵子御剑缠住长相思,催动雾剑气旋涌绞杀。 两者错身而过,洛阳周身崩出无数血花,衣袍被染为鲜红,千灵子倒退三步,人花悄然消散,面色分外难看,若无顶上三花,现在的他已经死了,死在一个只有宗师境的小辈手中。 “小子,如若我没记错的话这两仪微尘剑道是道门的绝学吧。” 洛阳点点头,催动魔焱愈合伤势,紧盯着千灵子的天、地双花,人花已灭,再打下去死的一定是千灵子。 “哈哈哈哈,时间还真是可怕,藏剑一脉修的居然不是凌霄开天剑道,齐天象怎么了?怕了?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想迷途知返,不想你步他后尘?” “多学多用,谁告诉你说我没修凌霄开天剑道?” 洛阳轻笑着望着千灵子,缠绕在长相思上的金色剑芒化为纯粹的森白色,锋锐无双,未待出剑伤敌先割伤了洛阳的手掌。 千灵子一愣,继而勾起嘴角,大笑道:“洛阳,我一直都在高看你但没想到最终还是小瞧了你,九幽道、两仪微尘剑、凌霄开天剑,三道同修,互相参悟,洛阳,你还真令人忌惮!” 赞叹声落,千灵子陡然发动攻势,洛阳同时欺身迎上,剑锋碰撞,叮叮当当的刺耳声久久不落。 互攻数百招,千灵子退后一步,千机剑锁住长相思,硬抗下洛阳一剑后举起拳头,吐气开声,喝道:“四象空明!” 明光扯碎土石古木,洛阳倒飞而出,倒执长相思插入地面,滑破数十阶青石后才堪堪稳住身形,嘴角淌出鲜血,背后的衣衫被劲气轰碎,胸口的拳印清晰可见。 “你很天才,不过我也不差,握拳便是握权,男人,又怎能不学拳?” 天地双花轻轻飘动,千灵子抬手挥散身前的灰埃,用那双猩红色的眸子凝视着洛阳,左拳握紧,对那面色难看的天才剑修高声邀战。 “起来,洛阳,站起来,我不允许你就这样倒下,我还没玩够呢!” 洛阳沉默着起身,没等站直千灵子又是一拳轰出,拳势狂暴,迅似流星,洛阳避无可避,只得提剑挡在身前。 小道上惊起声铿锵剑吟,洛阳倒飞入山林,撞断两三古树后低吼着冲出,长相思前刺,剑势穿,剑鞘藏敛,蓄势待发。 “枯游葬花!” 千灵子旋动千机剑,缠住长相思后顺势将洛阳高高甩起,举拳轰向挥斩而来的剑鞘。 拳鞘相交,炸响一声轰鸣,金色剑气渐被拳劲压下,洛阳眯起眼眸,鞘上藏势迸发,剑气贯穿拳劲,千灵子倒退三步,吐出一口鲜血再度欺身而上…… 龙骧抬起龙戟护在身前,眼睁睁望着从崎岖小道打入茂盛密林的两道残影,洛阳和千灵子的动作太快,快到他根本无法参与其中。 林中的剑锋交错声时东时西,长相思、千机剑不断碰撞交错着,衣衫渐染鲜红,两相对比,洛阳伤势更重,既有千机剑伤也有凌霄开天剑气反噬。 素灵千淑,昏晓星沉,光陨罗浮…… 千机剑急速挥动,千灵子瞬息斩下十几剑,剑式多变,威势莫测。 洛阳以鞘代剑,双剑不紧不慢的挥动,藏剑术、拔剑术变着花样使出,左挡右斩,退守进杀,灵力渐渐枯竭,又同千灵子对拼几十剑后被抓住空袭,眼睁睁的望着千灵子的拳凿穿剑气轰在胸口。 大地崩凹,数十棵古木成排倾倒,洛阳倒飞出丛林,早有准备的龙骧飞身将小师叔抱住,翻手将龙戟插入大地,身形不断倒退,龙戟挑破无数石阶,一路飞退近百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素絮拂河!” 千灵子得势不饶人,催动瞬影步眨眼跃出山林,青锋横切,狂瀑般的剑光当空落下,扫过满是狼藉的东山小道,修罗鬼眼饱含决绝杀意。 洛阳歪头看看身躯颤抖的龙骧,高高架起长相思,竭力运转凌霄开天剑法,两道素白流光碰撞在一起,金戈交错声震耳欲聋,洛阳翻滚着落入深林,被剑气余威波及的龙骧高高飞起,满身玄甲散落林间,撞断两三古树后停下身形。 千灵子瞧瞧满身血污的洛阳,嘴角勾起邪笑,拎着千机剑步入深林,剑锋上的鲜血缓缓滴落在破碎不堪的青石长阶上。 见千灵子向自己走来,龙骧抬手费力的擦去唇边的鲜红,扶着古木刚想起身便被千灵子一脚踢飞。 骨骼断裂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异常刺耳,龙骧滚落山崖,捂着被踢断的肩膀,额头的青筋不断跳动着,虽痛彻心扉却紧紧发出几声闷哼。 “听人劝,吃饱饭,方才叫你走你不走,现在就别怪老头子手下不留情,下辈子记得学会审时度势。” 千灵子凑近轻语,声音异常沙哑,探手将抓起龙骧的小腿,眼中跳动凶光,拖着他缓缓走向洛阳,掌间千机剑似一条灵蛇,不时刺割龙骧血肉,凭空染出一条血路。 密林深处,箕坐在断木边的洛阳挣扎着爬起,魔焱修复伤势损耗大量灵力,气力亏空,轻灵的长相思显得分外的沉重。 破空声传来,千灵子将龙骧重重丢向洛阳。 洛阳飞身将被皮开肉绽的血人抱进怀中,剑眉紧蹙,手掌不断颤抖着,脑中一片空白。 “跑,跑,小师叔,跑……” 龙骧对洛阳挤出个笑容,不断的轻声喃喃着,视线愈加模糊。 西湖灵隐寺,新入门的小沙弥漫不经心的敲着木鱼,心中揣测着此时的昆仑光景,五门围山,三方暗算,那九脉论剑定然很精彩,可惜他要覆灭灵隐寺,不能亲眼目睹千古道藏付之一炬的壮阔,实在遗憾。 如是想着小沙弥更没了念经的心思,不时摇头叹气,殷勤的木鱼声亦是停下。 “悟正,万法皆空,握住皆是苦,不若放下,放下。”释迦摩尼金象前的老僧睁开眼眸,握紧手中的念珠,渡人渡己,希望弟子能早日明白为何法号悟正。 “师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您可曾见过色,你都没握住过,何谈论放下?有的东西握住了就放不下,食髓知味。” “你又怎知为师不曾握住,当年……” “够了!了知,我不想玩了,看招!” 小沙弥冷哼一声翻身跃起,身形变化为卓恒模样,踏步翻掌,两头恶鬼张开獠牙,啃向老僧脊背血肉。 老僧白眉紧蹙,双掌合十,周身腾起金光,那恶鬼未等靠近便化为飞灰。 起身迈步,老僧紧盯着卓恒的血眸,冷声喝斥,道:“执迷不悟,恶根深种,既言语不可教,别怪为师棍棒加身!” 言罢老僧举起手掌,万千佛光汇于掌心,塑为金刚降魔杵,光明万丈,晃的卓恒睁不开双眼。 “了得!快出手,再不出手小爷就没命了,小爷死了,谁带你寻那凤仪花魁?” 卓恒大叫着奔向殿外,邋遢的胖和尚飞身落入庭院,双眸猩红,探手虚抓间掌心黑雾同样化为降魔杵,双杵碰撞,寺间炸响惊雷,有心留手的了知倒飞而起,将殿中金佛撞倒,口吐鲜血,被倾塌的殿宇掩埋。 “啧啧,这降魔杵滋味好受吧,了知,你问问了得,问问他能不能放下?” 了知挣扎着爬出废墟,看看师弟的血眸,眼中尽是怜悯,温声劝道:“阿弥陀佛,了得师弟,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我已身在彼岸,浮世疾苦,佛救不了我,能度我的只有我自己!” 了得癫狂着再度拍出一掌,炫金色大手印当空落下,未等靠近了知便被一剑斩灭,一叶扁舟破开海,齐天象拎着酒壶,笑呵呵的望着满是狼藉的寺庙。 55.夺舍 齐天象低头看看蒙受重创的了知,化为废墟的宝殿,远目望望灵隐寺后山,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们倒是胆大,就不怕了凡和尚出来捏死你们?” “国有国法,家有家……唔!” 卓恒张口搭话,话为言尽便捂着喉咙倒下,眼中尽是惊恐,举目四顾,瞥见了一片沾染鲜血的碧叶。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了得,我问你,想死想活?” 了得抬起头,看看舟中修为浅薄的少女,眯成缝隙的眼眸睁开,得意的勾起嘴角,口出狂言,喝问道:“齐天象,贫僧问你,你可敢用出全力与我一战?” 齐天象撇撇嘴,抬头望向灵隐寺后山,吐气高呼,声音传遍半城。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再给小和尚讲故事,说山下的……” 一抹极光闪过落下虚空,八条金龙前后落下,盘旋在了得身侧,前一刻得意洋洋的老和尚慌了神,没等开口告饶便被金龙卷上霄,雷音滚滚,极光散尽,血肉魂魄皆化做虚无。 “呵呵,后会有期,大和尚!” 齐天象循着光辉方向丢出一坛美酒,转而驾驭扁舟远去,根据钦月的推算,这个时候昆仑那边已经打起来了,也不知道那兔崽子能不能顶得住…… 山下剑阵运转不休,血流成河,山腰经历大战的小路尽是狼藉,平整无尘的青阶破碎不堪,青秀的古树或被拦腰折断,破落枝叶埋入尘土,或被惊雷击毁,漆黑枝头燃动火苗。 剑锋染红的千机剑发出阵阵轻鸣,千灵子志得意满的笑着,眺望着洛阳,轻声言语,举止桀骜,似乎在赐予洛阳无数恩情。 “死生亦大矣,你二人师兄弟一场,叫你们死在一处,共同上路也算我尽尽恩情,你九泉之下勿忘记此恩,来世做牛做马回报我。” 洛阳不断喂着龙骧丹药,用灵力帮他炼化药力,经过一番努力,少年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伤口止血,因痛苦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 洛阳松了口起,拔剑起身,低吼着冲向千灵子,新仇旧恨,深藏于心的杀机更胜往昔。 千灵子周身浮现鬼气,轻易斩开长相思,眯着修罗鬼眸,笑容轻蔑,抬脚将洛阳踢进深林。 “阎罗,过去你想守护那份兄弟情,可墨祁他们都死了,就你一个人活下来,现在你想守护这个垂垂老朽的山门,可你连近在咫尺的师侄都护不住,到头来你又能守护什么?” 千灵子的神情音声同之前判若两人,周身不断飘出乌黑鬼雾,渐渐凝实为细密鬼纹。 不断变化的眸光归于寂静,盘坐在清净中的姜落陡然睁开双眼,眼眸惨白,握紧双拳,怒声喃喃,“拓跋,该死的拓跋,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小要饭的,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 声响惊醒一旁打坐的宋紫蝶,伊人歪头审视着姜落,眸光扫过少年侧颜,感觉此刻身旁的不是姜落,而是一个素未蒙面的外人。 姜落微微挪动身形,背过身去,随口敷衍道:“没什么,就是差一点就突破了,继续修行吧。” 宋紫蝶皱紧眉头,看看姜落的背影,心中的好奇却是怎么也压不住,她总感觉姜落很不对劲,周围的师兄弟有很多人也很不对劲。 感知着洛阳的杀机,黑衣洛阳探手搅动识海,洛阳闭上双眸,神识透过天门,望着负手而立的黑衣洛阳,待其开口。 “想杀了他吗?想要力量吗?只要你答应我好好修行天剑法,我就帮你杀了他!” “强者向内寻求力量,弱者向外寻求力量,我可以杀了他,依靠我自己的力量!” 洛阳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黑衣洛阳不由以手扶额,苦笑一声,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倔强,迷糊,分不清里外。” 轻声说着,黑衣洛阳身形化为光点融入洛阳的神魂,陈虞撇撇嘴,看看千灵子一副该死模样,挥手浮起六根清净竹,无垠的识海、浩瀚夜空皆被扯入竹下的白光,光辉凝为剑,在洛阳耳边响起一声铿锵剑吟。 拓跋在洛阳身前十步外停下脚步,笑容收敛,仔细审视着眉眼中尽是戾气的少年。 他忘不了这种气息,经历过那晚的所有鬼灵都忘不了这个气息,这才是那个一人一剑杀出酆都的阎罗,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什么昆仑剑修,什么风流少年都是假的,只有这个好似地狱爬出的百战恶鬼才是真的他。 洛阳却是不知拓跋心思,微笑着睁开双眸,以天剑法呼吸吐纳,磅礴十倍的灵力涌入天门,黯淡的不灭魔焱瞬被点燃,体外的细碎伤势渐渐愈合,凌霄开天剑的锐利剑气被剑势生生压下,尽敛锋芒凝为一道刺目的明光。 “老头,刚刚打的很爽吧,现在该我了,但愿你不怕疼!” “这才是你真正的模样吧,你是昆仑那个了不得剑仙转世?” “不不不,千万别误会,我可不是什么剑仙,而是剑魔!” 洛阳凭空出现在拓跋身前,留在原地的残影被几片飘叶洞穿,笑容邪魅,眸光淡漠,天地万物皆为草芥。 拓跋微笑着点点,陡然挥动千机剑,斩出漫天剑影,一个又一个的洛阳残影破碎,饶有兴趣的笑声回荡拓跋耳边。 良久,洛阳似乎是玩腻了,漫不经心的提起手中长相思,不见动作,只见漫天剑影腾空而起。 击剑声此起彼伏,长相思越来越快,千灵子逐渐挡不下洛阳疾风骤雨般的挥斩,被压的步步向后。 洛阳邪笑着提起剑鞘,双剑齐动,无多时便彻底撕裂千机剑密不透风的防守,在千灵子身上留下几百道浅浅的剑痕,只伤不杀。 “怎么样,被人折磨的滋味不错吧,你喜欢吗?或者说我应该更用力些,这种力道无法让你得到满足。” 长相思压下千机剑,洛阳狞笑着贴近拓跋,讥笑言罢不等拓跋举起拳头就闪身退开,长相思归鞘,凌厉剑势尽数熄灭,归于默默,止于平寂。 “你有罪,该死!” “我有罪,谁没罪?” 千灵子低吼着冲向洛阳,抡甩千机剑,锋锐的钩齿上跳动着血红色的电光。 洛阳沉默着提剑冲向千灵子,两道身形交错而过,长相思缓缓归鞘,纵横交错的剑气密密麻麻的落在拓跋身上,顶上三花再度凋零一朵。 “我说你有罪你就有罪,我说你该死你就该死,因为我就是天,我意即天意!” 背身而立洛阳转过身来,长相思提起,但见踏步不见青锋挥动,拓跋刚举起千机剑就已被一剑穿心。 最后一朵三花悠然凋零,化为细碎的流光,拓跋抬起毫无血色的森白色手掌,将长相思紧紧握在手中,抬头注视着洛阳的淡漠双眸,阴森森的说道:“阎罗,我抓到你了,你跑不掉了!” 金色流光落入峰下,丹羽子小心翼翼地顺着黝黑的甬道深入剑冢,尽量不触碰周围的仙剑,无比警觉周围的风吹草动,一步三回头,不知是否是幻觉,他总感觉有人在跟着他。 枝头的青螳纵身将夏蝉捕杀,还未下嘴,隐于枝头叶后的黄雀展翅落下…… 56.天剑斩鬼 穿山入地,丹羽子小心行尽欧乏精心布置的幻阵,沿着流光虚幻的甬道前行数步,盘坐在山壁前的姬维六子映入眼帘。 六人皆着黑衣,四散盘坐间隐成阵势,背后法剑轻轻震颤,散发着无穷杀机。 几人面孔陌生,不似昆仑子弟,丹羽子微微沉吟后小心走近,未待开口试探虚实,姬维六子同时睁开双眸,法剑出鞘,森白明光游荡十方,甬道之内肃杀如秋。 丹羽子大惊失色,飞身退后,右手握住短剑,左手扣住七八药瓶,刚要发动攻击那六柄法剑又悄然归鞘,姬维六子齐齐歪头望向丹羽子,惨白眸子微微转动,侧身让出通道。 丹羽子看看几人背后仙剑,不敢走那条正大光明的通道,施展土行道术遁入地下,游走在黄土中,悄无声息的潜过姬维六子脚下,如下学顽童般掠向那处裂缝渐渐扩大的山壁。 根据《昆仑大小事》记载,眼前这山壁便是四象封天阵的具象化表现,四面山壁只要破碎一面,四象转轮之势便会终止,彼时四象封天阵不攻自破。 念此,丹羽子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兴奋的手掌不断颤抖,仿佛看到了阵破剑出时的场景。 拔得神剑,逆天改命,返老还童,重修道法,登临绝顶,这些都近在咫尺。 经历过战火洗礼的荒山与周围层峦叠翠格格不入,李钦月盘坐在废土上,运转道法,搬运灵气自天门而入,游经体内的奇经窍穴,原本贫瘠的灵海渐被充满,锁住欧乏虚幻的太极图亦渐渐凝实。 欧乏早就放弃了挣扎念头,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运转着某种道法,黑眸中渐渐闪起紫色明光,南默突兀的出现在欧乏识海中,六丈身形,魔威无匹。 “人族,我可以救你离开,相同的你也要救我离开。” “我救不了你,阴阳寂绝锁天阵无解。” 欧乏平躺在识海中,耷拉着眼皮,对南默的提议生不起半分兴致。 师父一生光明磊落,他为报私仇玩弄心机意图颠覆昆仑就免不得挨顿毒打,若临了末了再和同魔族合作,放出魔皇扰乱尘世,师父还不得拔了他的皮?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换个条件。” “说说看。” “把你的躯壳交给我,我去杀了洛阳,齐天剑仙害你师父,你杀他徒弟复仇,不足为过!” 欧乏猛地睁开眼眸,沉默良久后重重的一点头,万事皆可放下,唯有师父的仇不能不报。 见欧乏点头,识海中的六丈魔象立时化为流炎,占据识海同时将体外的太极图焚烧殆尽。 南默仰天发出声自由的低吼,匆匆的掠向天际,瞬息便消失在雾深处。 入定打坐的李钦月却是不为所动,似乎完全没察觉欧乏脱困而出。 几棵古木零星的屹立在东山小道边,雷火焚烧,刺耳的断裂声响起,撑不住的古树无力的倒入山火,带起浓烟滚滚。 洛阳轻抖手臂,长相思上的藏敛剑气陡然爆发。 白雪月华般的凌霄开天剑气闪过丛林,将握住宝剑的苍白鬼手被搅成一大片漆黑鬼雾。 拓跋抽身退开,收敛鬼气,断肢重生,掌中的千机剑燃起绿色鬼火,热浪翻涌,无声息间将周围的山火吞噬一空,威势增长一倍。 “阎罗,记好了,杀你的是拓跋,未来的阎皇!” “别不要脸了,我还不知道守旧派那群王八蛋的套路,他们肯定说谁杀了我谁做阎皇,没错吧?” 拓跋点点头,藏在背后的千机剑尖沉入地下,向洛阳探去。 “阎罗大人倒是没忘地府的规矩,想必也是舍不得离开地府吧?这人间污浊至极,哪有地府好?不若叫我送您回家吧!” 话音落下,千机剑瞬间在洛阳双脚之间破土而出,鬼火翻涌,将洛阳不知何时留下的残影搅成粉碎。 “你和你拓天差不多,不择手段而且无比愚蠢!” 洛阳在拓跋轻声耳语,不等拓跋发动攻击便闪身退开十步距离,背对着拓跋而立,长相思归鞘,眸光凌厉如剑。 “断罪么?传闻没鬼能接下这一剑,我倒要领教领教。” 千机剑如灵蛇般翻卷而起,大块大块被鬼火包裹的土石腾空而起,瞬息化为漫天骷髅,鬼雾翻涌,山林如晚秋般肃杀,似炼狱般可怖。 拓跋将九幽道法催动到极限,高高擎起拼接为青锋的千机链剑,对着背身而立的洛阳重重挥落,骷髅鬼雾如海浪般翻涌而下,千机剑斩出碧绿火线隐于雾间,悄无声息的杀向那道挺拔背影。 长相思轻鸣,洛阳回身斩出一剑,极致的剑势压缩出的剑光有如破晓天际的万丈明光,所过之处,鬼雾、骷髅、碧火尽数崩解溃散,千机剑断,摧枯拉朽的剑气斩入拓跋体内,泯灭一切生机。 拓跋倔强的抬起头,望着纳鞘敛神的洛阳,咒骂出声:“阎罗,你别得意的太早,下一次,我必杀你!” 洛阳收剑归鞘,身形瞬时在拓跋身边闪过,屈膝下蹲,出鞘的长相思再度归鞘。 背后的丛林间爆出三九冬风般的可怖剑气,将拓跋连同那小片山林尽数抹去,寸草不留。 剑形光影散开,识海再度恢复原来模样,陈虞轻笑着挥动素手,清净竹前后落下,看起来无比疲惫的黑衣洛阳遁出洛阳神魂,轻声道:“看到了吧,这就是天剑。” “看清了,很强的剑,可惜它不够完美,早晚我会超过它,这不是说说,我向来说到做到。” 洛阳的声音回荡在识海周围,虽胜强敌但却满心愁绪,像压了块巨石,沉甸甸,放不下,久久无法释然。 小时候的经历让他很不喜欢依赖旁人,这也是洛阳偏执于剑的原因之一。 “好好修行吧,下次希望你能多少进步一点点,还有,如果可能,别忘了去剑冢取剑,那剑等了你无尽岁月,和南诺一样,不能被辜负。” 言罢,黑衣洛阳消失在清净竹后,洛阳握紧双拳,思虑着天剑法的不足之处。 这至高无上有若天道的剑的确很强,可惜它不够完美,不完美的剑不该是他洛阳的剑,而且现在这剑也不能叫天剑,大道囊括万物,含阴阳死灭,无情亦有情。 丹羽子盘坐在光影山壁外,双手不断打出印决,额头上泛着些许冷汗。 欧乏留下的阵法渐被引动,山壁不断震颤,裂缝不断扩大最终彻底贯穿山崖,栩栩如生的山崖破碎成片,三声轰鸣响起,另外三座山崖同时崩碎。 锋锐的白光直入霄,那柄晶莹剔透,犹如月光般的素白色长剑缓缓浮出深邃的虚空,在丹羽子身前不远处上下起伏着,明光闪动,仿佛在呼唤丹羽子握住它。 “哈哈哈哈,我就是天命所归,我就是天选唯一!” 丹羽子志得意满的大笑着,双臂张开,竭力挺拔佝偻的身躯,眼中尽是野望,忘了这是昆仑剑冢,忘了他还没握住那柄咫尺天涯的神剑。 一路尾随丹羽子的方景岐停步阵外甬道,暗中看看钱幕几人,翻手取出一面阵盘,流光闪动,身形化为丹羽子模样,大踏步走向钱幕几人。 法剑再出鞘,钱幕歪头看看丹羽子模样,傀儡似的再度让出通道。 方景岐眯眼望望那条光明通道,微微思量后学着丹羽子遁入地下,身形游动,无多时出现在山壁间,眼中闪动金光,看看意料之中的破碎阵法,盘膝落座,取出一方明镜,不断挪移冢中仙剑布局,皆以调转风水龙脉。 九宫相和,原本破碎的四座险峰绝壁碎片同时升入虚空,于昊日般的明光中塑形为黄金龙门,门高万丈,一面雕刻山石草木,大河洋流,一面纹饰着飞禽走兽,丰登五谷,千万条锦鲤凭空幻化,追寻着龙门隐入虚空深处。 狂喜的丹羽子陡然惊醒,大踏步上前,打算将神剑握在手中。 素白色剑光陡然盛放,瞬间将丹羽子的右臂搅成血雾,神剑在虚空间上下起伏,似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不,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丹羽子歇斯底里的低吼着,死死凝视着神剑,忘了处理右臂的伤势,再次伸出左臂。 57.和尚道士登山门 原本陷入沉寂的剑光再度暴动,丹羽子的左臂也化为一片血雾,待无人靠近后神剑再度亮起忽明忽暗的光,咫尺天涯,可望不可及。 “剑本凡铁,千锤百炼而成,因执拿而灵,因心而动,因非念而死,你的剑早就死了,寻常法剑都握不得,怎敢妄求神剑?” 方景岐拖着一方明镜,望着既可怜又可恨的丹羽子,言辞间尽是唏嘘。 这把剑比世上任何一把剑都纯粹,任何有杂质的事物都不能靠近它,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可能有人能握住它。 那怕是小师叔也只是靠近它,仅此而已。 “千灵子,你骗我骗的好惨,千灵子,你骗我骗的好惨,我丹羽子此生不甘,我丹羽子此世不愿,我丹羽子咒你不得好死,我丹羽子咒你于阴间冥顽不灵!” 丹羽子低吼着,发疯般的冲向神剑,明耀剑光一闪,世间再无丹羽子。 “仗剑生,为剑死,不求来世,立身当下。” 方景岐低声诵念,心中感慨良多,生命流逝并非总如流星,其中更多的都似丹羽子这般,风起风落,出生死亡,默默平平。 沉默片刻,释然的阵剑修绕过神剑向虚空中走去,满目憧憬,心情激动,师父以身困锁魔皇一千五百余年,也是时候重见明光了。 天外天界,少年祖师一手握着太阳光剑一手握着太阴影剑同孙老邪疯狂对攻着,得道真境的两仪微尘剑道尽露锋芒,一阴一阳间囊括世间剑道变化,双剑时快时慢,时刚时柔,时尽露杀机时吐露生机。 孙老邪根本挡不下这绝顶之剑,只能节节败退,体外的浓郁黑雾似乎一吹即散。 “绝顶与绝顶是不一样的,孙老邪,我说你今天得死,你信是不信?” 少年祖师轻笑着抛起太阴影剑,光影融合,阴阳交汇,长剑消散,此时少年祖师虽然手中空空但给孙老邪的压迫感胜过从前千倍,万倍! “过去我去过魔界,南离没留下我。我去过天宫,玉皇没留下我。我去过妖界,敖晟没留下我。我去过地府,阎皇也没留下我。如今我来人间,你莫不是以为自己能留下我?” “为何不能?你莫不是忘了曾经六界谁为皇?后人皇时代崛起的神鬼妖魔真的比人族强吗?别忘了,是人定胜天,不是神魔妖鬼,是人!” 虚空间升起一片错乱的星光,目之所及尽是剑光,耳之所闻皆是剑吟。 孙老邪身处浩荡的剑光之间,稀薄的黑雾疯狂的翻涌着,丝薄如纱的雾气根本挡不下浩浩荡荡的无尽剑气,被琉璃剔透的金色光剑轻易洞穿。 声声痛苦的哀嚎声在虚空间回荡着,稀薄的雾气尽数散去,孙老邪的神秘面纱被解开,露出庐山真面目。 古稀老叟,满面沟壑,身着仙盟巡查使独有的金纹锦绣法衣,腰佩玉饰,额生三目,一口黄牙,散发着些许腐尸般的恶臭。 “还真是遗臭万年。” 手掌虚抓,浩荡的剑光蓦然盛放,虚空间再次平寂下来,少年祖师志得意满的大笑而去,说留下就要留下,说杀就杀,人间是昆仑的地盘,昆仑是他的地盘,若有冒犯,虽远必诛。 风吹草低,七八群绵羊轻声唤着,皮包骨的老和尚双盘而坐,双手合十,低诵佛经,瞬息便消失在老牧民的视线中。 老牧民揉了揉眼睛,对远在天边的圣僧背景笑了笑,手掌合十,低诵佛经,心头一片平静。 过草原入丘陵,草原圣僧停留在波涛翻涌的广陵江前,睁开双眸,望向那个空钩垂钓的老道士,匆匆千年,他还是他,他也不是他。 “伊特格勒,好久不见啊。” 白发垂髫的老道士抬起头,呲牙笑着,皮包骨的手掌握着青竹钓竿,眉宇间尽是欢愉。 他和伊特格勒关系不差,可惜彼此都是懒人不常走动,经久不见,很是想念。 “张钧宝,你要拦我吗?” “当然,我可不能看着你去送死,画的再好,写的在妙,剑还是剑,难改杀戮本质,你去了可就回不来了,那昆仑仙门教义写的清楚,不留情,不留情!” 伊特格勒眉头一紧,落座在江边,凝视着波涛翻涌的江流出神,去了可能他会死,不去草原必亡,说是选择决定命运,可命运何时给人选择得机会? “放不下?既然如此老头子便陪你去一趟吧,正好见见那个意气风发的后辈。” “昆仑楚离,国士无双,我也想见一见。” 张钧宝笑呵呵着摇摇头,翻手将手中的钓竿收起,一念天地变,瞬时天南海北,自广陵江到了昆仑山下。 打坐调息的洛阳猛地睁开双眸,望望凭空出现在上下的一僧一道,起身提剑,染血的白袍随风飘舞,意气风发,肆意轻狂。 “看吧,这后辈不必白楚离差吧。” 伊特格勒仔细打量着洛阳,踏步上前,枯瘦的手掌凭空拍出,天地晃动,金灿灿的佛光手印如山岳般重重压下。 长相思轻鸣,剑气同山岳般的佛光手印同时消散,恍若叶落止水,悄无声息。 “我是绝顶,你是宗师,为何敢斩?” 伊特格勒盘膝坐下,望着十几步外的洛阳,猜想这少年心事,此时此刻,绝顶临门,少年大抵已心生死志,出剑为的想必也是心头那股难平意气。 “绝顶怎么了,为何不敢斩?” 伊特格勒好奇,洛阳更好奇,如有机会天地他都敢斩,绝顶凭什么不敢斩? 伊特格勒稀疏花白的双眉猛地一挑,眼中燃起金焰,佛光磅礴,宝相森庄,手掌一竖天地瞬时为之一沉,山林瞬时定结。 洛阳向前踏出一步,虚按剑柄,淡漠的双眸中不掺杂丝毫情感,决绝杀意。 这一身傲骨天生何曾低头半分,天压斩天,地阻开地,天地都不不惧,区区老和尚凭何敢压? “道不远求,放下屠刀,回首便是彼岸归处。” “剑在手中,山在心头,为何回首?”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回首焉知真假是非?” “生而知之,无需回首。” “无执不魔,拿得起,放不下,偏执必成魔。” “剑本凡铁,因执拿而灵,正邪一念,众生皆佛,众生皆魔!” 宁寂的佛光渐渐响起禅唱,低眉顺目的伊特格忽地抬起头,认真的望向侧身提剑的倔强少年,气氛林中,剑拔弩张。 看热闹的张钧宝摇头苦笑一声,上前半步,打个哈哈,轻松的问道:“哈哈哈,不愧是齐天剑仙门下高足,单单这胆魄豪气你就不行,伊特格勒,你可服输?” “老衲没输,早晚必要领教领教小施主的藏剑。” 伊特格勒倔强的说着,山间的浩荡金光却是消散一空,落叶飘飘,鸟语声声,老树逢春,方才一片死寂的山林生出勃勃生机。 洛阳眉头一挑,手掌离开长相思剑柄,盘膝坐下,凝视着一僧一道,两人不知敌友,只有他还在就不会放这两个人过去。 “哈哈哈,这少年与白楚离比如何?” “国士无双,绝代剑仙,本就没什么可比的。” “不无意外,眼前的可能就是未来的剑之绝顶。” 张钧宝笑呵呵的说道,同伊特格勒背对着洛阳盘膝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58.问剑魔主 正午的金灿光辉洒落海,祁山外的千百艘仙舟蓄势待发,舟上旌旗招展,百万仙差,数万山主整装待发,剑指昆仑,只待一声号令便可西出祁。 祁峰顶坐落七八金殿,殿外花前树下有两书生全神对弈,青衣书生执黑子,白衣书生执白子,一翻搏杀间纵横十五线的棋盘上黑白分明,黑子渐落下风,气数已尽。 白衣书生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指着被黑子道:“盟主可曾听闻老鹰四旬逆命之事?” 青衣书生端起清茗,细品轻啜,心思书生弦外音。 现在的仙盟确实同那四旬老鹰相差无几,利爪老化,喙又长又弯,翅膀万分沉重,变能活,不变只有死。 “依刚才的棋势看,你小子是打算借刀杀人?” “确实如此,昆仑同仙盟虽道不相同,但我们都是为了人间,只要盟主点头,此事便可成。” 青衣书生放下清茗,翻手间棋子错位,桌上棋局变了个模样,白子同样压制黑子,但黑子却隐藏气势,不发则已,一旦激发赢得未必是白子。 “那群剑仙有个一算一个都是撞破南墙继续前行的主,你这计划能行吗?昆仑的剑可不好借。” “事在人为,若不为则不成,更何况当代的小师叔和齐天象那老顽固不同,他是个更大变数,从心不守距,无情又重情,有近乎自负般的自信,只要条件给的够,我想,他不会拒绝的。” 青衣书生点点头,看看当头昊日,起身带着白衣书生落入仙舟,传音十方,号令群雄。 “出发,登昆仑,取道藏!” 仙舟依次出发,白苏望望远去的祁山,看看白衣书生的背影,缓缓握紧拳头,大鹏亦需同风起,这次的行动便是他渴望已久的那阵风! 于此时,昆仑山脚下的六座剑阵外渐渐罗起尸骨,四门的子弟依旧悍不畏死的冲击着剑阵。 洛阳盘坐在山道间,天剑法运转,灵力充满身躯,不灭魔焱恍若溪流般涓涓流过经脉,温养着对战拓跋时留下的暗伤。 羲和向西,洛阳缓缓睁开双眸,吐气似箭,吹散身前草木,神清气爽,刚欲拔剑冲向山下敌军,天际之上忽地炸响惊雷,紫色流光透过海,欧乏低吼着挥拳攻向洛阳,瑰丽的不灭魔焱染紫穹顶,几艘被波及的仙舟瞬息化为虚无。 拳似流星,澎湃的劲气扫过山林,还未落下,便以引得地动山摇,无尽灰埃飘扬而起,不愿吃土的一僧一道不断挥手,宁愿驱散呛人烟尘也不愿移步离开。 洛阳留下的残影被些许崩飞的乱石穿破,欧乏轻轻飘落山间,眯眼望着一处暗影,踏步举拳,未等攻击那抽身而退的少年剑仙已逼至近前,拔剑挥斩,缠绕金色剑芒的长相思被翻涌而起的不灭魔焱挡下,缠绕束缚,难得寸进。 “你的剑差的远,软绵绵的,和人族老太太的巴掌相差无几,我都懒得躲。” 欧乏晃了晃脑袋,笑得张狂肆意,那双瑰丽的紫眸尽是挑衅,模样欠砍至极。 洛阳审视着身形魁梧的欧乏,望望那精纯的魔焱,心中似有猜测,出声道:“你是南离?” 欧乏摇头失笑,目光扫过洛阳的胸口和手中的长相思,饶有兴趣的问道:“生有我天魔一族的魔心,握有莫辞娃娃炼制的魔剑,遇魔便问南离,你小子莫不是南离的私生子?” “不是,我是他女婿!”洛阳轻声的说道,灵力尽数灌入长相思,以不灭魔焱为鞘,催动藏剑术,顺势拔剑挥斩。 束缚剑身的不灭魔焱应声崩解,呼啸而起的金色剑气被欧乏轻易拍灭,洛阳抽剑退后十几步,一手长相思,一手长相忆,双剑一横一纵,问剑老魔。 欧乏审视着洛阳的魔心,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双眸眯起,不灭魔焱燃烧的更加狂暴,碧叶飒飒,东山小路徘徊无尽杀气。 “道基天赐,失之必死,别人挖了你的道基你家长辈就挖了我孙女的魔心,我南默还没死呢,清虚老儿好大的狗胆!” 觉察魔心作用的南默怒火累积到极限,探手抓向洛阳,若不将此子拨皮抽筋点天灯难消心中之恨。 洛阳抽身飘退,利用瞬影步八方挪移,边避躲南默攻势边思考着败敌取胜的法子。 不灭魔焱是太阴极焰,同昊天阳炎相对,一阴极生阳,死极转生,一阳极生阴,生极衍死,洛阳身怀魔心,魔焱源自心中,心不死,火不灭。 对手的情况却是不明,不知是人身魔心,还是人身魔魂,无论那种,都必须先弄清魔焱的根源,魔焱不灭,天魔不死,想取胜,必须先灭魔焱! 打定主意,洛阳的移动节奏陡然变换,摇闪过南默的拳头,试探着递出一剑。 缠绕着不灭魔焱的手肘同剑锋碰撞在一起,发出声金戈之音,震的长相思险些脱手而出。 “别躲了,躲避永远无法解决问题,是条汉子就放马过来,让我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丑话说在前面,你那仅仅闻道势的两仪微尘剑和凌霄开天剑可远不够看!” 话音未待落下,紫炎倒卷而起,覆盖山林。 南默的速度快了数倍,身形轻晃便出现在洛阳身后,双拳高高举起,两道陨星般的流焰重重砸落,声势震耳,小半座山峦都晃了晃,山石滚落,再度升起无尽灰埃。 平坦的东山小道上凭空生出横亘十数步的巨坑,洛阳狼狈的蹲靠在坑外,拄着长相思,凝视着深坑中的魁梧大魔,以天剑法搬运灵气。 焰火卷散开残影,洛阳催动瞬影步挪移到欧乏背后,双剑藏敛拔斩,金银两色剑气压缩成线,交叉在一起,重重落向欧乏的脊背上,带起无数流炎。 “双拔剑术,呵呵,你小子倒是有点花花招数,不过这攻击都没有我两千年前那条狗咬一口痛,剑如其人,同样的中看不中要。” 南默冷笑着偏过头,眼中闪动流光,身形虚闪,两道残影在林间前后消散,一攻一守,仿佛打铁般的声音在林中不断回荡,伴着声声爆炸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自晨曦至日近西山,昆仑山脉间的喊杀声一刻不停,罗列套叠的翡翠枝叶沾染血色,争芳斗艳的山间百花零落成泥,天色渐暗,西方天际倒映着昆仑山间的血红。 弥漫长空的惊雷落下,各类蛊虫掠过穹顶,好似一片没有尽头的乌,苍白色流炎透过虫群,恶臭味随风飘过山林,悉悉索索的虫尸被当空焚灭。 “空明鸟,紫霄惊雷!” “化尸蚁,噬心虫,疾!” 吴珂、曲风御空飞舞,双手印法变换,千鸟万虫腾空而起,迫向凭借昊天阳炎护体邋遢道士,将身形不断变化的道士逼得动作一顿,趁此关头,欧泊闪身出现在灵隐背后,铁拳轰出,狂暴的灵力将漫天流崩碎。 灵隐转身拍出一掌,拳掌相交,掌间阳炎一放即收,借力飞身飘退,驾驭着昊天阳炎焚开虫鸟雷霆,飞身掠过穹顶,带着同三派掌教前后掠过长空,一路宝光缤纷,各类术法层出不穷。 张钧宝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眺望着灵隐的背影,极为不满的撇撇嘴,六界皆知昆仑剑门的清虚是剑之绝顶,却少有人知昆仑道门里那个能躺着不坐着的老道也是仙,能焚江,可煮海,一念天地失色,一念万物复苏。 所谓“仙人近前牛成精”,灵隐是若水老道的唯一弟子,那能就这点本事,显然是那小子故意放水。 可悲的是那三家的掌门乐在其中,以为自己是追老鼠的猫,殊不知自己才是那只被戏耍的老鼠。 戊辰驾御万剑当空呼啸而过,一柄柄仙剑被樊隋剑气斩落,或化为流清风,或变为土石飘叶,无力的落在山间。 “穿崩!” 一身断喝当空响起,樊隋掌中流灵剑劈落,百丈剑光当空劈落,戊辰身前万剑散了大半,飞退出七八里才堪堪稳住身形,剑指挥点,飞花翠叶腾空而起,万千仙剑当空修列。 “剑化大千!” 剑河横渡虚空,夺目剑光渲染长空,樊隋退无可退咬牙挥剑斩下,狂暴的剑河被轻易斩破,劲气爆开,戊辰再度退出数里。 59.苦斗 “呵呵,戊辰也在放水,这还是围山死战吗?简直就是一出大戏,好生无趣。” 伊特格勒不满的嘀咕着,视线从霄之上收回,想了想后歪头望向山间的洛阳,比起看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玩闹还不如看这个小家伙被虐。 二代小师叔对决二代魔皇,既分高下,也决生死,虽然暂时是二代小师叔单方面虐杀,但总感觉最后输的是魔皇,毕竟人身比不得魔躯,照这般催动不灭魔焱,那躯体抗不了太久的。 山风飘舞,细碎的流炎当空飞舞,南默不断挥动双拳,拳落如雨,开始挥迎的长相思、长相忆渐渐收拢,最后只能被动的格挡着不断袭来的双拳,白金色的剑气渐渐黯淡…… “凋零!” “泯神!” “寂灭!” “归虚!” 南默一气轰出四拳,倔强的黯淡剑气碎成流光,洛阳被高高轰飞,再被砸落,在被轰飞,最后被一拳重重凿入地下。 青石长阶碎成无数碎片,洛阳整个人被嵌入大地,瑰丽的不灭魔焱在肌肤下涓涓流淌,修复着断裂的筋骨。 南默不屑的笑笑,抬脚塌下,深坑中的残象破碎,洛阳出现在南默背后,收剑归鞘,藏敛剑势尽数爆发,未等拔剑斩击,南默铁拳已然袭至。 催动瞬影步避过铁拳,洛阳将当前的全部灵力尽数倾注于这一剑,低吼着拔剑横斩,璀璨耀眼的剑光终于撕裂那层略显稀薄的不灭魔焱,在欧乏身躯上斩出一条深可见骨的剑痕。 南默没在发动攻势,仰天大笑着,身躯上的伤势在不灭魔焱的治愈下不断愈合。 “还真是个不错的靶子,人族,你不差,是个天才,不过你惹错了人,还是得死!” 声落,不灭魔焱燃烧的更加狂暴,南默突兀的出现在洛阳身前,不等少年作出反应一拳重重轰在少年胸腹,狂暴的劲气破体而出,胸骨、内脏,脊柱皆被这一拳轰碎,不灭魔焱瞬息卷走洛阳体内新生的所有的灵力,堪堪将少年从濒死的边缘上拉回来。 圣山空地,演练剑法的南诺动作一顿,捂着胸口栽倒在地,面色痛苦,五官纠结在一起,她知道,方才那一瞬洛阳差点就死了! “该死的混蛋!” 南诺低吼着化为紫焰,未等腾空而起被杨老头一棍抽在肩头,眼眸一翻,昏死过去。 “师父,姐姐她没事吧?” 南易目露紧张,拎着两根铜柱费力的走近南诺身侧,细细望去,那眉宇间的尽是思绪、忧愁。 “该死的洛阳,王八……” “闭嘴,好好修行!” 杨老头横眉怒目,望着山巅飘舞着的不灭魔焱,视线透过无尽空间,望着南默的背影,破界传音,“南默,用不用南离去接你?” “不需要,国不可一日无主,我能逃则逃,不能逃再等下次便是,绝不能叫魔皇犯险,这是命令!” “是,祝您如意,另外老头子多句嘴,南诺,也就是您孙女很宝贝那个人族崽子,劝您手下留情。” 言罢杨老头向着不灭魔焱一躬身,提棍在南诺身边画个圈,暂时屏蔽她同洛阳的感知。 这傻丫头也不想想,现在六界都盯着昆仑,她这时去不是救洛阳,是害洛阳。 听闻杨老头的话,南默久久没在发动攻势,望着无法起身的弱小少年,南默更是恼火,探手拎起洛阳的脖颈,低吼着再次将他重重灌入深坑。 “你这个卑微的人族,你这个弱小的废物,你何德何能?你何德何能?” 南默的喝问声在洛阳耳边回荡,洛阳无力出声,只是倔强的挥动长相思,虽无法对南默造成任何伤势却依旧倔强的挥舞着…… 何德何能?这剑就是洛阳的回答。 南默望了望不断挥动的长相思,万分恼怒的抬起脚,前后踏碎洛阳的双臂。 少年倔强的手掌终于松开,长相思被魔焱包裹着缓缓浮起,锋刃归鞘,旋转着插入不远处的山石上。 “你太弱了,不配用我魔族的剑!” “把我的剑还给我,不然,我杀了你!” 洛阳倔强的抬起头,眼中闪起红芒,恍惚间看见一片虚空,无尽的怪物汹涌冲来…… “杀我?凭你个废物?” 南默将洛阳再次踢飞,闪身当空拦截,抬脚再度将洛阳踏入地下,一声轰鸣,山道上蛛网般的裂纹散入山林。 洛阳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面色变得铁青,有些上不来气,手掌缓缓握紧,那些奇形怪状的怪物不断落下,渐渐将他淹没,压倒,窒息感越加强烈…… 伊特格勒骤紧眉头,捻动佛珠的手掌突的停下,漆黑的明眸化为夺目的金色,浩荡的佛光腾空而起,将山道周围的山林尽数渲染为璀璨的金色。 张钧宝眉头一挑,望望剑冢间同洛阳遥遥呼应的剑意,轻声道:“皇上不急和尚急,清虚老头和他那几个师兄弟都不急,你急什么?” “他会死的,那把魔剑也救不了他的命,不灭魔焱也救不了他的命。” “死生早有天注定,谁什么时候死死生死簿上写的清清楚楚,修行的本质就是逆天夺命,今天你在这可以救他,明天呢?这条路只能靠自己,靠天命!” “阿弥陀……” 张钧宝不等伊特格勒诵完佛号再度开口,“哎呀,听我的,别动,他死不了,等会有好戏看。”说着还不放心的拉住老和尚的手腕。 伊特格勒眉头一挑,暗中发力和张钧宝叫起劲来,走得脱才能出手,否则只会再被张钧宝拦下。 这天下的牛鼻子有一个算一个,那个有张钧宝倔? 金蓝光辉非相碰撞,流光绚烂深林,一僧一道脚下的大地渐渐破碎,南默歪头瞥了眼暗中斗法的僧道,得意的笑笑,对脚下的洛阳再度重重的一踏,之后如拎小鸡般将他高高举起,不灭魔焱流过洛阳全身,将南诺种下的密咒尽数解开。 “这是个教训,洛阳,劝你尽早慧剑斩青丝。” “嘿嘿,不可能,南诺是我的!” 洛阳倔强的说着,双眸猩红,体内的天剑法运转的越来愈快,周身经脉不断破裂,不灭魔焱的修复速度渐渐不支,撕心裂肺的痛楚换来更为凌厉的剑势,凭空将南默的魔焱扯碎。 南默极为不满的再度轰出一拳,洛阳无力的弓起脊背,染血的白衣被魔焱焚成灰烬,留下满身烫伤,焦臭刺鼻。 看看虚弱无力的洛阳,南默歪头望向山下的剑冢,刚要思索破阵之法欧乏沉睡的神魂陡然复苏,不灭魔焱恍惚飘散,肉体开始排斥南默的分神。 “别急,他会死的,等我解开那个该死的咒后,我必杀他,说道做到!反正他走不了,不要急,不要急……” 南默轻声喃着,欧乏的神魂波动平静下来,驱使躯壳的不适感亦随风而去。 不灭魔焱未等再度燃起,洛阳手掌的长剑便洞穿了欧乏的膻中穴,霜雪般的剑锋被染成红色,锋锐的剑意悄无声息的藏入欧乏体内。 “你不该让我活着,我不死,你就会死!”洛阳拔出剑,再度狠狠刺入南默心脏,再度藏下剑势。 “倒是我小觑你了,不过……你这一剑不该刺向心脏,应该刺向识海!” 南默发力折断长剑,挥拳将洛阳轰飞,唇角微微扬起,笑得灿烂。 他想起了一个远比比起独自钻研更好的办法,昆仑山的剑不可能斩不断这咒术,以命换命,想必清虚不会拒绝的。 60.剑败魔主 肆虐的火将一切染为死寂的黑,两三支撑不住的古木倒进火海,不甘嘶吟声异常刺耳。 东山小道间满是狼藉,南默狞笑着走近洛阳,再度举起铁拳,正欲轰落,山间传来声惊雷断喝,“毋那魔头,看拳!” 声震丛林,呼吸间身形魁梧的悍匪冲破火海,瞬至南默近前,收拳齐眉,扯起大片火浪,一拳轰出,夺目拳芒贯穿火海,九条金龙翻涌而动,开山裂地,倾倒古木无数。 “来的好!” 见常命拳势狂暴,南默不由出声赞叹,不闪不避,迎着那声势浩荡的九龙,举拳轰向常命的铁拳。 双拳相对,林中惊起雷鸣,灵力碰撞间衍生的暴风席卷十方,山石草木尽被卷上霄,狂飞乱舞,迟迟未再落下。 洛阳被劲风卷退出几百步,最后凭借山石才勉强稳住身形,从靴帮取出一枚灵符,灵力吞吐,灵符化为金光腾空而起,包裹在龙骧体外,将被劲气卷入高空的少年送入山中深林,远离山间、山下两处战场。 安置好龙骧,洛阳低头望望掌中断剑,感知着南默体内的剑势,缓缓勾起嘴角,笑容自信,须弥袋已被魔焱焚毁,现在他仅有这柄断剑,但眼前的情势,有这断剑,足以! 小道上龙吟魔吼,呼喝声、沉闷的击打声此起彼伏,两道魁梧的身影激斗不休,只攻不守,拳拳到肉,互攻千招,浩荡的金色光辉同瑰丽的魔焱一时平分秋色,难争高下。 “痛快,痛快,没想到人间还有你这样的铮铮铁汉,你很不错,来魔界吧,本皇保你富贵荣华,长生不死!” “放屁!老子在人间自由自在,潇洒快活,大口酒,大口肉,不问长生道,富贵能自取,去你魔界作甚?” 常命不满的挥拳轰向南默,双拳再度撞在一起,魔焱化为插翅猛虎,低吼着同九条游龙撞在一起,极光直冲霄,滚滚热浪冲破漫天金光,将山体崩成数丈深坑。 南默从容的飘落山间空地,常命倒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双手背后,左手不断揉搓着颤抖的右手,强忍着疼痛,装出一副宗师模样。 “他奶奶的,你这老东西劲不小啊,看来我得认真些了,暴尸荒野你莫怪,只管杀来不管埋!” 南默嘴角噙着一抹残忍的笑,对常命的虚张声势看破不说破,收势走向常命,手掌翻覆,不灭魔焱化为刀枪剑戟,晶莹锋刃遥指常命脖颈、胸膛。 “哈哈,你这人族着实有趣,无尽岁月中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族,作为取悦我的回报,我再给你次机会,跟我回魔界,不然,死!” “少吹大气了,你打的也不错,作为取悦我的回报,我也可以给你个机会,滚回魔界去,不然,死!” 常命刚欲开口骂娘,洛阳提着断剑,踉踉跄跄的走上前来,带着一腔孤勇,同兄弟并肩,决绝死生。 南默不屑的冷笑一声,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斗法可不是算术题,一加一不一定大于一!” 话音未被炙热的夏风拂散,南默陡然出现在洛阳身前,不等两人作出反应先挥拳将常命轰飞,接着右腿挂劈,将笑容还未收敛的少年劈倒在地,抬脚连踏,断去洛阳周身骨骼,居高临下,低吼道:“蝼蚁就要有蝼蚁的觉悟,给我好好躺在这里,不然,小心我捏死你!” “兄弟!” 被轰退数步的常命红了眼,低吼着举拳砸向南默。 龙吟啸过山野,南默确不躲不闪的站在原地,这拳不错,但也仅是不错,比仙盟那书生的差得远,若非玩戏,他根本不需要躲。 魔焱震荡,南默踉跄了半步,刚欲祭起刀枪剑戟轰杀常命,伤势半愈的洛阳翻身而起,一气刺出数十剑,剑剑落于一点,终于破开那片震荡的魔焱,悬停在南默胸前。 南默低头看看断剑,望向洛阳的眼中尽是失望,“憋了半天,就只有这种程度?” “藏剑势断凌霄汉,疾!” 洛阳低吼着引动藏剑术,缠绕断剑上的炫白剑气陡然爆发,湮灭大片魔焱后穿心而入,藏觅剑势,爆发剑气,将欧乏的五脏搅成碎渣。 魔焱翻卷,瞬息治愈腑脏,南默举掌拍向洛阳的灵海,讥讽道:“明知故犯,还真是废柴!” 洛阳翻身飘退,待常命翻身而起,颤抖的手掌捏住剑诀,南默体内潜藏的三处剑势瞬时爆发,锋锐无双的凌霄开天剑气自心脉、膻中、门同时爆开,三伤三叠,暂时封去三处窍穴和附近的经脉。 南默经脉中奔涌不息的灵力陡然停滞,周身魔焱随风散尽,不断退后的洛阳趁势上前,不理会南默拍下的手掌,举剑刺向魔头眉心,打算以伤换死。 稳住身形的常命亦趁势飞身跃起,旋身抽踢,劲气撕裂虚空,熄灭大片火海。 “有点小心思,可惜没用!” 南默一手抓住断剑,一手架开悍匪势大力沉的一脚,进步屈膝撞向洛阳灵海,打算叫洛阳就此退场,以免因这小狐狸再横生波澜。 洛阳抬起双臂护在胸前,待南默几近得手时陡然抬头张口吐出一道素白色剑气。 剑气撕裂虚空,眨眼将欧乏的头颅射个粉碎,来不及躲避的南默只得遁出分魂,后惊的闪入高空,俯视着山道上无力起身的少年剑修。 “好小子,不灭魔焱藏剑,口中藏剑,这藏剑术都被你玩出花来了,有两把刷子,可惜,我还有备用的,这副躯壳虽然比不得欧乏,却也还不错。” 言罢南默转而飘向昏死中的龙骧,一路招摇过市,丝毫不想遮掩行迹。 离开躯体的分魂确实脆弱不堪,但此地没有地府鬼灵与天生异眸者,练出法眼的僧道忙着内斗,根本无人能直接看到他,他自然可以为所欲为。 于此时,装模作样的洛阳缓缓站直,青锋挥斩,一线不灭魔焱掠过虚空,时机角度无可挑剔,南默分魂正好迎面撞上,被魔焱泯灭。 “红尘苦海,肉体为舟,舟都破了,你……还想活?” 洛阳缓缓收剑归鞘,嘴角噙着微笑,淡漠的明眸扫过虚空,眉眼中尽是骄傲。 这眼中冰冷枯燥的黑白世界中只有绝对的真相,任何虚假的遮掩都没有立足之地,又怎会看不到南默的动向? 常命咧嘴大笑着,自山间向洛阳竖起大拇指。 宗师败魔主,这个向来不知后退的倔强少年似乎又做了件很了不得的事,确实值得骄傲。 大夏国都,两鬓斑白的夏皇坐在书案后,望着投影中的昆仑山,紧握双拳,眉眼中多是希冀,这一战关系着人间未来的命运,若昆仑胜,这笼罩人间近千年的夜将迎来朝阳。 “爹爹,仙盟也动了,我们真的不出兵吗?” 夏皇身侧,莫名俊美的二八少年放下手中的传讯符,很不看好战火弥漫的昆仑山,众人皆浊我独清是罪,昆仑与人间大多数势力的道都不同,彼此只有你死我活。 五派与仙盟仅是开始,没人能猜到还有多少势力隐藏在幕后,打算待昆仑不敌时一拥而上,合力将这个古老的道统自人间彻底抹去。 夏皇苦笑着摇摇头,凝视着投影中的昆仑,轻声解释道:“我们现在帮昆仑,将来昆仑就不可能放任大夏灭亡……” “大夏太老了,不适合现在的人间,之所以苟延残喘至今为的就是等今天,就是为了能亲眼看见昆仑临世。” “孩儿,你记好,王朝不是某个氏族的王朝,王朝永远是人族的王朝,我夏族可以灭,大夏可以亡,人族,不可以败!” “是,孩儿谨遵教诲。” “如此便好,继续看下去吧,记住这群人皇之后唯一为弱小说话的风流剑仙,他们是最后的希望……” “是。” 少年眼中含着热泪,无心昆仑战况,紧盯着父皇的佝偻背影,私下握紧双拳,事在人为,他还想拼一拼,为父皇,为十方军士,夏,不能亡! 61.天剑现世 分魂陨灭,盘坐虚空间的南默忽地睁开双眼,紫眸中闪动着如若实质的怒火,摇身为六丈天魔,挥拳向前轰去,想借阴阳寂绝锁天阵发泄心中怒气。 重拳挥空,熟悉的透明阵光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南默眉头轻紧,好奇的打量着这片熟悉又陌生的深邃虚空,不错的,灵气混乱,规则混淆,期间空空如也,确没有阴阳寂绝锁天阵的丝毫踪迹。 “子璇,子璇,你给老子出来,你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你给老子出来!” 未待话音落下,子璇笑呵呵的出现在虚空之间,白衣飘飘,手提着四极度天魔旗,上下打量着虚空中的六丈天魔,像个审视刑满犯人的衙役。 “小南默,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回魔界去吧,以后来人间小心些,别再叫我抓住了。” 南默一愣,死死压住心中狂喜,仔细审视着子璇的眉眼,这老狐狸比山间那只小狐狸更阴险,向来吃魔不吐骨头,他说出的话不可信,更不能信! 见南默迟疑,子璇的脸色忽地阴沉下来,随手将四极都天旗丢给南默,紧盯着举棋不定的魔主,冷声喝斥,“给脸不要脸,我来问你,你究竟走不走?机会只有这一次,再迟疑,想走都走不了。” 南默沉默不语,同子璇大眼瞪小眼,虚空间陷入死寂,趁这机会,南默不动声色的分出一缕神魂,试探着走入虚空。 流光闪动,分魂轻易穿过套叠的虚空,剑冢外的一缕明光映入眼帘,暮光中的昆仑山映入南默识海,自由的风无比喜人,那西下夕阳有着不次于初升昊日的蓬勃朝气。 “哈哈哈,子璇,后会无期,再也不见!” 见毫无陷阱,南默大笑着瞬移到洛阳身前,一手控制四极都天旗打开虚空通道,一手挥卷魔焱缠绕住洛阳四肢。 子璇轻笑着踏出剑冢,看看肆意妄为的老魔,暗道:“若遁逃必反复,这也被料到了,罗喉,你教出个好徒弟!” 方景岐放下明镜,瞥了眼被魔焱吞噬的师弟,翻手唤起流光。 子璇平静心神,施法祭起明镜,两道明媚的光糅合为阴阳图画,浩荡阵法瞬息覆盖整个剑冢,四盘延展,八门洞开,九宫离位,自从天地搬运无穷灵气灌入虚空。 “井天混洞剑阵,疾!” 师徒齐声低吼,三十六万九千柄幻光法剑前后归位,浩荡的剑光点亮虚空,母阵光辉闪耀泯灭,同四极都天旗上的子阵遥遥呼应,虚空通道闭合,南默同魔旗前后落入井天混洞剑阵。 “子璇,我……” 六丈天魔口吐污言秽语,驾驭魔焱疾电挡下八门,那双宛若天外飞星般的双拳疯狂轰击九宫,透明的阵光不断摇晃,不灭魔焱层层爆发,飞速转轮的五行渐渐停滞,八门难以闭合,九宫难以归位。 魔焱散去,微凉山风轻拂而过,震惊不已的洛阳陡然惊醒,额头上生出层细密的冷汗,手掌不断颤抖着,填满心头的惊恐未持续太久便化为难平意气。 “老魔头!” 怒吼声回荡山野,不甘的少年死死双拳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出点点鲜红,不自觉间天剑法的运转速度一次次突破往日极限,由呼吸间运转四圈眨眼间变为运转九圈,剑冢中的神剑发出声声轻鸣,素白剑光遍布剑冢,引得万剑齐吟。 方景岐、子璇大惊失色,歪头望去,神剑轻吟几声,素白光辉尽数敛入月华般的剑身,倏尔腾空而起,眨眼间划破苍穹,悄然落向洛阳身前探手即握的位置,上下起伏,流光盘旋,发出声声欢喜轻鸣。 洛阳低头仅看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心神念头全被这柄无鞘的神剑所吸引,这剑他很熟悉,好像本来就是他的剑,可他却记不得自己何时有过这样一把剑。 盘坐在陈虞身侧的黑衣洛阳如有感知的睁开双眼,凝视着洛阳身侧的长剑,自顾出神,痴守无尽岁月,不离不弃,毫无怨言,谁说剑不如人? 陈虞亦睁开双眼,审视打量着那柄素白色的长剑,随口问道:“这是他的剑,还是你的剑,亦或是你们的剑?” 黑衣洛阳没有回答陈虞别具用心的问题,再度闭上眼眸,借以压下心中兴奋,命运的轮盘再次开始转动,想必,他期待久以的那天很快便会来临。 山间此起彼伏的金蓝流光落下,暗中较劲的一僧一道停下动作,低眉垂首的伊特格勒和皱眉撅嘴的张钧宝同时望望那柄锋锐无双的神剑,再三思虑后互相看一眼,皆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忌惮。 “此剑内藏惊世因果,握剑便等于接下因果,小施主万万三思自问,可曾做好准备?” “没错,你小子可得考量清楚,握住这柄剑就等于承下剑主曾经的一切,万万慎重!” 一僧一道语重心长,洛阳却是没出声,只是自然而然的握住长剑,然后缓缓擎起,心中剑势被神剑放大了数万倍,凌厉极光直入霄,剔透璀璨似当空皓月,明光似霜,为整片山林披上一层朦胧的白纱。 疯狂冲击剑阵的四方势力前后停手,运转剑阵的一众昆仑子弟亦分出些许心神,所有人尽数望向那个山间擎剑的少年,就连歇斯底里攻击阵法的南默也停下攻势,转身望向目光淡漠的洛阳,咧嘴大笑。 “这是你的剑?人族,现在你有那个资格了,来,斩向我,让我见识见识这神剑的无上风华。” “你想试此剑之锋?那便如你所愿!” 洛阳失神般的踏前一步,于万众瞩目间将擎起的神剑轻轻斩落,素白剑光扫过长空,沾染些许暮色的纱被整齐的斩为两半,衍生的无尽流光缤纷了整片长空。 “大荒月泯!” 南默举拳齐眉,周身爆出强横的紫炎,一拳攻出,狂暴的魔焱席卷琼霄,引得天地震颤。 看似势不可挡的拳芒被素白的剑光轻易斩破,流火飘碎,未待落下虚空便被剑气湮灭,南默架起双臂,鼓足气劲也无法挡下这摧枯拉朽的剑,六丈高低的天魔身被一寸寸的压入的阵法。 “锁阵!” 率先自错愕回神的子璇开口轻唤,方景岐微微愣,双手印决变换,师徒合力催动井天混洞剑阵,五行生灭轮转,八门相继锁死,九宫前后归位,浩荡的剑光消失在剑冢。 “既然南默冕下无意离去便再呆些时日,昆仑山好水好不管吃穿,南默冕下尽可望梅止渴。”子璇的声音在虚空间回荡着,明光闪动,巴掌大小的外界光影映入虚空。 南默抬头看看头顶的井口,毫不起气恼,轻拂手臂上的刻骨的剑痕,透过分神望向那个仗剑压魔的风流剑修。 一剑斩罢,素白神剑发出轻声嗡鸣,开始毫无顾忌的汲取着洛阳的灵力,就像一片久旱的田野,渴望着春雨。 洛阳目光无神,死死握着天剑,待灵海、经脉中的灵力尽被抽干,陡然倒运天剑法,头顶一朵青莲凭空盛放,吞吸无尽灵气灌入天门。 陈虞神色大变,有心阻止却被某种莫名的力量舒服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无尽的灵气浪潮涌入洛阳体内,将本就埋下伤患的经脉冲碎,湮灭…… “好,少年郎,你是我魔界的了!” 趁此机会南默以分魂祭起四极都天旗,魔旗自那处井口遁出法阵,不灭魔焱引燃万里长空,大地上的一切都被定格,旗帜上熠熠发光的子阵被魔焱湮灭。 翻卷不休的旗帜凭空一卷,一人一旗便消失不见。 62.魔界游 魔旗遁过虚空,洛阳在温暖的魔焱中昏昏沉沉的睡着。 这次的梦境不同以往,其中没有母亲,没有那个身着凤袍的雍容美妇,没有南诺和颓废的金甲战将,也没有那个斩落青鸾的可恨黑衣剑修和那群歇斯底里的血目修者。 这次的梦境是一片仙境,有接天莲叶,映日荷花,有两岸烟柳,鸟语花香。 蔚蓝色的穹顶上浮过几朵流,碧潭似明镜,两人踏水而立,一人身着白衣,背影孤高,手中素白仙剑看样子和冢中神剑很像,不过远没有神剑那般锐利。 另一人身着黑袍,并指为剑,周身旋绕万千无形气剑,虽无法看不清面容但那气质却令洛阳感觉似曾相识,好似在哪见过。 清风一卷,明镜碧潭唤起涟漪,候鸟轻啼,满塘荷香弥漫天地。 遥遥相对的两人开始不断微调着自己的动作,斗剑尚未开始但两人已于无形中交锋数万次,其中凶险,非剑心通明者难以知晓。 白衣人主攻,以势、身形和某种似是而非的力量不断试探着黑衣人或故意,或无意露出的弱点。 黑衣人重守,根据对手不断调整自身,虚实变幻,弱点可能是陷阱,陷阱也可能是弱点。 清荷微摇,白衣人极为突兀的刺出一剑,仙剑所指,碧潭天地皆被斩开。 黑衣人飘身后退,格挡招架慢了一线,周身气剑皆被斩破,以败北结束这场比斗。 “你的剑更锐了,又斩去了一道?” “嗯,还剩最后一道,若不能斩去,这剑便不完美,就不是我想要的剑。” “是情道吧,这一世是没什么可能了,你又要去重修?这次回来又要多少年?我可不想在这等下去。” 黑衣人不满的说道,天地迎合着他的心情,陡然阴沉起来,万物凋零。 白衣人盯着落花沉默良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勾起嘴角,笑道:“既然不愿等,那便一起去吧,完成天剑总需要一个见证者。” 黑衣人微愣,继而展颜轻笑,化为流光融入白衣人识海,白衣人盘膝坐下,微微调息后并指向天。 万里晴空忽地风会聚,宁静祥和的人间仙境彻底破碎,白衣人将掌中仙剑投入荷塘,盘膝静坐,待一道赤色惊雷落下,苍天泣血,万物悲零。 荷塘中的素白仙剑在无尽虚空中漂泊了不知多少岁月,最后落在一处贫瘠的山丘,默默静候归人。 沧海桑田,桑田沧海,又不知过了多少岁月,长剑见证了无数的兴衰起落,曾经的贫瘠山丘渐渐拔高,缓缓聚集龙脉气运,最后演变为洛阳熟悉的昆仑。 “这就是你的记忆吗,天剑?”洛阳轻声喃着那久违的名字,双眼睁开,有两行清泪划落。 摇头轻甩,朦胧的视野逐渐清晰,灵气远不如人间充裕,周围的山川草木无比陌生,风中突传旌旗烈烈,洛阳回眸望去,一面黑底红边金纹大旗迎风招展。 “洛阳,欢迎来到魔界,此后,你便是我魔界的人了!” 不灭魔焱涌出魔旗,南默落在洛阳身前,抱臂而立,笑容贱贱的,那副小人得志般的模样看的洛阳牙痒痒,下意识想调转灵力,陡然察觉到身躯的异样。 少年变了脸色,不管南默自顾盘膝坐下,闭目内视,身体中的经脉窍穴尽数破碎,原本浩瀚的灵海已然消失不见,现在的他就是个不能催使灵力的废人,除了剑术超群外同身形健壮的凡人别无两样。 南默饶有兴趣的望着洛阳,很喜欢少年此时的表情,“两个选择,跟我回魔都,或者自己留在这里,自生自灭,你选。” “既来之则安之,带我去魔都吧。” 洛阳睁开双眸,眺望着青山碧水,竭力适应着现在的身体,私下考量着面对南诺时的千百种说辞,弄成这般模样,如果没有个合理的借口,南诺可能会打他人面桃花开。 “为什么,你们昆仑仙门的剑仙不是比牛鼻子老道还倔吗?” 做好强买强卖准备的南默眉头一挑,好奇的望着洛阳,眸中闪过流光,暗用幻术,想得到个真正的答案是一方面,满足好奇是另一方面。 洛阳毫没察觉南默的小手段,不自觉放下所有戒备,没好气的一翻白眼,实在寻不到应对南诺的合理借口,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心有恐惧,语气显得有些无力。 “为什么?能为什么?我留在这南诺就找不到了吗?早晚都要去魔都,主动一点,希望南诺能打……” 说着说着洛阳陡然醒转,将后半句话生生憋住,抬头怒视着南默,满心不悦,若不是没有灵力,非得在那种别有意味的脸上来上一拳,这个魔皇,实在卑劣! “哈哈哈……这还是那个仗剑横行的风流剑修吗?整个一怕老婆的小男人,人族未来的剑之绝顶又怎样,还不是惧我魔家皇女三分!” 南默张狂的笑着,抬手暂时封住洛阳的嘴巴,催动至宝,四极都天旗一卷,天地悠然变幻,一人一魂瞬息出现在圣山之外。 惊闻声响,盘坐在不灭魔焱中的南离陡然醒转,睁眼望望那面久违的魔旗,翻身落在洛阳身前,紧盯着四极都天旗,目中尽是欣喜,同人间期待远游父亲归家的孩童没两样。 南默在魔旗中迟疑很久,最终欣慰的笑笑,压下万千思绪遁出魔旗,拍拍南离肩膀,赞道:“不赖嘛,都这么壮实了,有个魔皇的样子,不错不错。” “父亲……” 难以言清的万千情绪尽数容入这声轻唤,铁骨铮铮的魔皇红了眼圈,强睁虎目,忍着不让清泪落下,咧嘴大笑着,模样很别扭,却深深触动洛阳的心,众生皆有情。 南默点点头,将魔旗插在崖边,瞥了眼崖边的洛阳,转身落入不灭魔焱,悄声传音,道:“告诉那群老不死的,这小子我罩的,年轻一辈动手可以,老一辈谁敢动手,谁死!” 南离眉头轻蹙,却未多问,向父亲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挥手引动四极都天旗,紫色流焰翻卷而起,旗帜迎风招展的光影透过赤红月色投影到整个魔界,引得群魔沸腾,一片欢欣鼓舞。 洛阳眺望着被山下载歌载舞的居民不由露出笑颜,盘膝坐下,不死心的想要汲取灵力点燃不灭魔焱,借以修复伤势。 天门封闭,灵力透过毛孔涌入身躯,狂暴的灵力将破碎的经脉彻底湮灭,似决堤洪流般贯穿每个窍穴,呼吸间所有窍穴如春日冬雪般消磨殆尽,身躯中空空如也,似乎是个深不见底的深渊,即使以天剑法搬运炼化灵气都久久无法填满。 修行一会儿,洛阳睁开双眸,苦涩的消失,吞吸的灵力只进不出完全无法调动,他想改变,却不知如何改变,只能听之任之,顺其自然。 南离看看洛阳的模样,抬头眺望着邀月宫,似笑非笑,道:“绝望吗?放心,明天还会更绝望,一个人族,得到了魔族皇女的芳心,你说我魔族的英才能否放过你?” “此话言之过早,过去不可改,未来不可知,谁能肯定明日之事?说不定明天我睡醒了就恢复如初了,就算不能,只要一剑在手,我也自信能败去小半的所谓天才,毕竟剑势同灵力无关!” 洛阳笑呵呵的躺在山间,虚张声势,伪装出一副不可战胜的模样,同南离谈笑风生,不露丝毫怯懦。 “呵呵,小子不错,会下棋吗?”树下假寐的杨老头睁开双眼,看看洛阳,挥手取出棋盘,先落白子。 “会。” 洛阳笑呵呵的凑近那个枯瘦的耄耋老头,反正左右无事,不如落子而弈。 黑白子落,洛阳的棋势凶厉异常,眼见棋势不妙,神情不悦的杨老头忽地开口,“灵隐寺有个大和尚叫了尘,他说大音无声,大象无形,昆仑道门有个老道叫若水,他说人当若水,无形势,无所求,一无所有却应有尽有。” 这些话似是而非,洛阳念及自身的情况,不由分神,落下的黑子不由换了个位置。 杨老头得意轻笑着,落子布局,渐渐压下洛阳的棋势,眉眼中的不悦化为得意,像个小孩,将表情尽数表露在外。 63.再相见同死生 洛阳摇头轻笑,不急不恼的审视着棋势,暗中费尽心思,数十次子落,终将情势翻转。 杨老头落子动作微顿,再次蹙起眉头,正欲开口指点迷津忽闻邀月宫动静,于是抬头笑望洛阳,目有期待。 流炎闪过虚空,一道绯色倩影掠上山峰,猛地扑进略阳怀中,带乱满盘棋子,轻声幽咽,虽未言语却已诉尽所有担忧愁绪。 “对不起,对不起……” 洛阳轻轻拍打着南诺的肩头,将她抱的很紧,想必从咒术被解开时她就很担忧吧。 “你怎么答应我的?打不过你不会跑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懂不懂,你个烂人,懂不懂?”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在一起吗,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 …… 南诺不断捶打着洛阳的胸口,带雨梨花,积累的担忧与不安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对眼前的少年即爱又恨,想再也不将他,再也不理他,想打死他,想骂死她,却只是想想,都狠不下心,满心委屈在叫喊中,在清泪,言不出,说不尽。 洛阳温柔的笑着,忍着发闷的胸口,这种力道对于过去的他算不得什么,可现在的他实在很难忍受。 “好了,丫头,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杨老头将被南诺弄乱的棋局恢复原样,暗中变换数十子位,白子优势无可变化。 南诺动作一顿,感知着洛阳的身体,眼中的清泪更是止不住的下落,方才哭是因委屈,现在哭是因心痛,成为剑仙是洛阳的梦,现在梦碎了,他想必很难受吧…… “那个……商量个事好不好,聘礼便宜些,我很穷,学来的本事也没了,入赘的话也不是不行,反正我不在意的,只想抱得美人归。” 洛阳不正经的调笑着,十年苦功一朝丧,心中确实不好受,可这些就像一杯苦酒,独饮便好,无需邀人同饮,除徒增烦恼外,无益。 南诺的手掌攥紧松开,松开攥紧,最后长出一口气,轻手轻脚的搀起洛阳,“走,咱们回人间买出宅院,今晚我们就洞房,你给我的钱节俭些够花到死了。” 洛阳除了她已经一无所有,魔族又不会接纳一个人族的存在,为了洛阳她只能选择离开,或许这一走便是永别,但南诺可以肯定,自己永远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和他在一起,再苦也是甜的。 见此,南离眉头更紧,握拳压住心头怒火,轻声唤道:“你们还是留在魔族吧,在这里只有圣殿想杀他,回人间,没人不想杀他。” 南诺的脚步一顿,歪头望向洛阳,想听听洛阳的意见,如果他不愿,死又何妨? “咳咳,岳父大人言之有理,咱们还是留下吧,到时候圣殿找上门来还有岳父大人顶着呢,不必忧心。” “留下了就再也走不了了,你可想好?” 南诺不希望洛阳为她屈服,更不希望洛阳一辈子被魔戳脊梁,一辈子被魔践踏尊严,他是个多骄傲的人啊。 洛阳轻笑着抱住伊人,坐下落子,在伊人耳边轻声道:“你在那里,那里就是我的家,我只要你。” 南诺俏脸微红,毫不在意众人目光,吻了吻爱人,凑近耳语:“今晚,我们就洞房……” 洛阳微笑着点点头,再落几子后弃子认输,抱着南诺走到悬崖边,互诉衷肠,几句话伊人便破涕为笑,暂时放下了心中的忧愁。 南诺能愿意为她永别魔族,他为何不能为她留下?现在的他回昆仑只会添乱,待在魔界就是在帮昆仑,尽快恢复实力就是在帮昆仑。 月色近中天,赤红色的光辉映入翻涌的不灭魔焱,两者相逢,神奇的化为一片引人入胜的霓虹。 洛阳再次无力的放下手中的黑子,苦笑着摇摇头,道:“晚辈认输。” 杨老头得意的笑笑,手掌一翻,棋盘清空,探手入棋盒,要洛阳猜先。 南诺依偎在洛阳身边,气鼓鼓的望着杨老头,以大欺小,为老不尊,真是丢尽了魔族的脸。 “单。” 洛阳随意的说着,猜了一晚都没猜中单双,其中诡秘不言而喻。 心念一动,杨老头掌中多出的那枚白子瞬间散于无形。 南诺看看摊开的手掌,不满的张张口,刚欲开口却被洛阳拉住。 杨老头探手落子关元,眯眼笑着,“怪不得人家说女孩外向,你看看,受欺负的还没说些什么你这看热闹的到受不了了。” “还不是您欺人太甚,拉着洛阳下了一晚上棋,还只需他输不许他赢。” “我那是为了磨练他的性情,而且我不强求,你问问他可愿意离开?” 南诺没好气的冷哼一声,闭眼靠在洛阳肩头,无需过问,洛阳必然不愿离开这圣山的,离开圣山便可能要同魔族发生冲突,洛阳满心都是她,所以愿在这当缩头乌龟。 “你的情况很特殊,你能活着不是因为魔心,而是你本来就能活着。” 洛阳手掌一顿,将棋子错开少许,“请前辈明言。” 杨老头看看眼见得活的一大片白子,仔细审视着洛阳的身体,道:“谁知道呢?这样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经脉尽断,窍穴皆破,按常理说你这伤势不死也该废了,就算有南诺丫头的魔心你也不可能这般活蹦乱跳的,可你不是,这本来就是奇迹。” 洛阳眉头一挑,黑子落下,棋势瞬变,白子一挽颓势,虽未能占据上风但已能同黑子秋色平分。 “你这情况不是不能救,老头子知道几个办法,不知你小子想不想听,有没有胆子做。” “前辈但说无妨。” “混元卷天书有炼化天地造化强化肉体之法,习得你这伤势便可迎刃而解。” “六界茫茫,前辈可能指条明路?” “天机不可泄露。” 杨老头摇摇头,望着棋盘上的白子,志得意满,小崽子就是小崽子,三五言语便能骗的团团转,实在没有挑战性。 洛阳平静的夹起一枚棋子,子落,散落成片的黑子陡然勾连成势,情势一片大好。 “前辈,请。” 洛阳微笑着一伸手,示意某个难以为继的老头继续落子。杨老头审视棋局,想了想挥手扰乱棋子,压着起伏的心潮,违心的赞道:“年轻人不错,竟能战平,今晚就到此为止吧,好好休息。” 洛阳也不拆穿杨老头,微笑着平躺在芳草间,双眸微眯,山野星空尽数变为黑白颜色…… 另一片星空下的昆仑山依旧充斥着喊杀声,外门弟子集合盘坐在清净中,十几个背负仙剑的内门弟子分布在门前楼后,为这群刚刚踏上道途的小师弟守关。 “姜落”感知着山下渐落颓势的四方联军,嘴角缓缓勾起,不动声色的掐起剑指,凌空虚引,指尖的金色流光一闪而逝。 无形的波动扫过昆仑山,沉眠在昆仑弟子体内的傀儡虫悄然觉醒。 守门的两个内门子弟神色大变,刚欲调转灵力,眼眸便化为一片瘆人的白色,互相对视一眼,狞笑着杀向院中未被控制的弟子。 “五门围山,昆仑灭绝在即,我不想给昆仑仙门陪葬,有没有胆大的,跟我一起冲出山去!” 清净中大半子弟同时睁开双目,眼眸惨白的刘子谦振臂一呼,眼眸森白的外门子弟同时起身,各握刀剑,呼喊着推开楼,向楼外冲杀过去。 64.荆剑斗魔 孟婉儿不动声色的跟在人群中,没走几步被宋紫蝶捂住嘴巴拉入地下。 “婉儿师妹,是我,子谦他们都被姜落控制了,你我先行离开再从长计议,小心遮掩气息,莫要声张。” 孟婉儿点点头,感觉捂住嘴巴的素手离开,微微沉吟,轻声问道:“姜落为什么要控制师兄弟们?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要……要杀了他吗?” 宋紫蝶驾驭符光在地下游动,微微摇摇头,语气中透着迟疑与不确定。 “我们先静观其变,而且……而且我感觉姜落也是被控制的,至于控制姜落的人是谁,我不清楚。” 说着宋紫蝶带着孟婉儿遁出地下,四下望望,刚欲催动遁光符去往凌霄峰,三个入门子弟陡然窜出丛林,执剑刺斩,直取两女眉心胸口,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小心!” 孟婉儿轻喝一声撞开宋紫蝶,取出两三符箓,望望双眸惨白的同门,咬牙催动火符轰向大地。 橘红色火炎席卷而起,三个入门子弟被震飞出数步,持剑稳住身形,眯眼望着灰尘中的两女,不顾火势,再度冲杀上前。 “走。”宋紫蝶探手拉住孟婉儿,催动遁光符箓掠向凌霄峰顶。 长剑落空,入门子弟抬头看看横渡虚空的遁光,前后催动符箓,乘驾雾,紧追不舍。 “紫晴雷,疾!” “炙炎流,疾!” “冰凝风,疾!” 傀儡似的敕令声回荡霄,紫、红、白三色符光耀眼夺目,孟婉儿望望逐渐临近的凌霄峰,探手取出符箓,灵力催动,张口敕令,“金光符,疾!” 雷光,火焰、冰霜前后撞在凝实的金光上,四道符光同时散尽光辉,孟婉儿丢开手中的破碎玉符,环顾周围的虚空,再取迷蜃符,催引敕令,符箓化为白蒙蒙的气,隐去大片光景。 宋紫蝶暗中叫好,加速冲向凌霄峰,未等靠近,平寂的虚空泛起涟漪,来不及避躲的两女径直冲入人为开辟的虚空通道,半山萧瑟半山繁荣怪诞山峰映入眼帘。 “流巽风!” 傀儡子弟两人掩护,一人运符,苍翠风岚卷散迷雾,空荡荡的虚空间哪还有两女身影。 面壁盘坐的“姜落”勾起嘴角,撤回三个傀儡子弟,神识扫过五座仙峰,未寻到两女的丝毫踪迹,不由轻声笑喃,“破界符还是觅神符,亦或者是沉降也不甘寂寞了?” 被护持的遁光穿过套叠的虚空,在敛峰外盘桓几圈,眼见灵力枯竭,不得不落入敛峰。 萧瑟死寂的山林呼吸可闻,两女提剑四顾,只见无边落叶,满地凄惶,苍凉暮气令人不由感同身受,胸口发闷,好似压了块巨石,透不过气来。 “师姐,您这是飞到那来了?” 孟婉儿提剑护在身前,秀眉紧蹙,满心的不安都写在脸上,这样的密林不由让她忆起那个群狼环伺的夜晚,同样的静谧,同样的杀机四伏。 宋紫蝶苦笑着摇摇头,取出一枚符箓递给孟婉儿,歪头看看地下,无声示意。 孟婉儿点点头,刚接过符箓,林中便传来脚步声,来人呼吸间便至近前,好奇的望望两女模样,挠挠后脑勺,脸色微红,传音入密。 “两位师妹,在下林牧,此处是敛峰,救下你们的是家师,不必担忧。” “敛峰……” 孟婉儿轻声喃道,认真回想着这个熟悉的名字,未几,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忆起这座山峰的传闻。 敛峰隶属掌剑三峰,却同侍剑三峰境遇相似,在守山战中蒙受重创,峰主沉降家破人亡,妻女被杀,儿子甚至没留下死骨,山中九千子弟亦殒命大半,剩余小半大多伤重,无一等到重开山门的这天…… 念此,孟婉儿抬头望向林中的锦衣少年,心中多有感触。 背负着亡者的寄托,带着仅剩最后一人也要同昆仑共存亡的决绝守在这,这样的付出是为了什么?这样的付出真的值得吗? “为了信念,值!”林牧传音回答着孟婉儿心中所思,少女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少年仓促的再次传音,道:“那个……那个,对不起,二位请自便,在下告辞。” 言罢少年匆匆离去,身形闪动,眨眼间消失在密林间,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般。 两女互相看看,相继掩面轻笑,前后坐在林间,看看阵法投影的穹顶,望望乱舞的枯叶蝶,感觉这里似乎也没有那般死寂了。 落叶变翠叶,萧瑟转繁荣,林牧脚步匆匆的出现在池边竹屋,微微躬身,未待传音,紧闭数百年的木门打开,精神抖擞的鹤发老者走出屋来,看看那眼泪转圈的小徒,取笑道:“怎么,是被林间的女孩子欺负了还是不希望师父出关?” 林牧不理会师父的调笑,比比划划的屈膝跪下,喜悦的眼泪止不住的下落。情剑由心,最怕的便是固步自封,画地为牢,师父能走出屋来,他真的很高兴。 月上中天,几朵被月色染红的流飘过,两三鸦鸣,恍若炽焰般的火鸦群掠过灯火通明的魔都。 惊闻鸦影,南诺将视线从繁星上收回,起身将洛阳挡在身后,柳眉微紧,直视着站在火鸦群中的富态老者,未等开口,周围的空间陡然挪移,回神时已从圣山来到邀月宫。 洛阳看看邀月宫,见南诺无恙,收拢目光望向那气势平凡的富态老者,未待开口,便听老者冷声说道:“这里是魔界,不是人族该呆的地方,本来我是想杀了你的,可念在那丫头的分上给你个机会,打败黎凡,加入圣殿,我不再难为你。” 话音落下,身着制式黑衣的少年跃落圣山,提起手中的木剑,将缠绕着荆棘的剑柄在洛阳眼前晃晃,凛然言道:“万事得来皆不易,用荆剑比斗是我魔界的规矩,你若不敢,尽管开口。” “你是论剑者,请。”洛阳侧手虚引,神情从容,完全不在意什么是荆剑,反正只要有剑,他就输不了。 一切正中下怀,黎凡眼中闪过得色,抛出精心准备的木剑,凝视着洛阳的眉眼,很期待他吃痛的错愕神情。 洛阳将一切看在眼中,轻笑着接下木剑,忍着手掌传来的炙热痛楚,双眼不眨一下,似乎握住的是一根光滑的木棍。 “战!” 没看到想看的,黎凡低声吐出一字,挺剑直刺洛阳脖颈,毫不留情,恨不得叫眼前的人族粉身碎骨。 如果没有这个人族南诺应该是他的,只要计划得当,魔皇也会是他的,这一切皆因这个卑微的人族成为镜花水月,你不粉身碎骨谁粉身碎骨? 洛阳暗中记下黎凡速度,提剑试探性的向黎凡的木剑斩出一剑,想知道自己同黎凡的力量差距。 双剑碰撞,洛阳的剑如风中飘絮般向外荡开,黎凡狞笑着挺剑直刺,看着恍若失神的人族少年,自认为胜负已分。 木剑近身三寸,洛阳旋身飘向黎凡右侧,待二人错身而过的刹那返身斩出一剑。 黎凡虽惊愕洛阳的剑术,却不闪不避,狞笑着催动灵力,身上猛然闪起红光,洛阳全力斩出的一剑未能伤到黎凡分毫,木剑却被震出无数裂痕。 “你的剑很快,可惜你经脉尽断,是个废人,废人的剑哪能伤我分毫?” “这一剑让你,下一剑败你!” 洛阳看看苍白冰凉的手掌,望望尽是裂痕的断剑,身处下风,却毫无退让之意,眸中没有黎凡想象中的惊恐、挫败与不安,只有斗志,不屈与自信。 他还可以动,手中还有剑,没理由低头,更没理由认输。 “哎呀呀,求您手下留情,别杀我,废人!” 黎凡当着洛阳的面一点点擎起木剑,周身腾起狂暴的魔气,赤色红芒包裹木剑,三丈绯红剑光横亘长空,有无上威压,具开山之势。 洛阳没有后退,反而顶着黎凡的剑气踏前一步,魔族无惧,向来随心,洛阳怕南诺因他向圣殿出手,怕南诺因他与亲族成仇,怕南诺为他做傻事,所以他从未有一刻这么想赢。 剑势因剑而生,此刻手中有剑,心中就该有势。 65.醒剑势 “临渊!” 夺目的三丈光剑轰然而动,错乱的剑气卷过虚空,扯散大片烟,绯红色剑光覆盖空地,引得碧叶飒飒不休。 熊熊燃烧的不灭魔焱散出朦胧的紫意,倏尔笼罩整座圣山,将其中的一草一木尽数护住。 南诺匆匆冲出魔都,见魔焱护山心中更是焦急,身形再快三分,紫色流炎掠过虚空,刹那间跃上山崖。 剑气肃杀空地,那心上人持剑而立,白衣渐染鲜红,南诺抿着樱唇,素手握紧红裙,忍着心痛将险些脱口而出的“躲开”二字压下,紧盯着那柄尽是裂缝的破木剑,眸中跳动着无形质的火焰。 仗剑生,为剑死,既然洛阳选择相信自己的剑,那她也选择相信洛阳的剑。 持剑而立的洛阳觉察动静,用余光瞥了眼南诺,深吸一口气,如过去那般举剑迎向当头落下的三丈剑光,一笔一画的三千画剑流过心头,似乎一场春雨,随风入夜,将沉睡着的种子温柔唤醒。 空地间响起铿锵剑吟,洛阳缓缓勾起嘴角,眸中倒映着木剑上焰火般的金色剑芒。 “破!” 一声轻喝,双剑相对,绯红光剑仅仅抵挡片刻便被璀璨至极的金色剑芒彻底撕裂,崩散为一片落樱般的流光。 洛阳歪头对心上人笑笑,耍帅般的轻挥木剑,连退数步的敌酋和尽断万物的剑势陪衬着他的翩翩风度,让本就风流的剑修更显傲世无双,叫伊人不由意动。 “剑势?经脉尽断的人怎么可能催动剑势?” 黎凡难以置信的望着破木剑上的夺目剑芒,不甘心的再度举起长剑,连挥迅斩,剑光如雨,呼吸顿挫间将持剑而立的白衣剑修淹没其中。 南诺紧握红裙的素手松开了,眉头舒展,轻笑着望着那片夺目的光,于此时,少女心中的爱人就是无敌的,莫说是一个黎凡,就算是百个,千个也不可能伤到爱人分毫。 光雨下的剑芒沉寂片刻,继而直冲穹顶,剑雨收敛,洛阳毫发无伤的站在原地,向黎凡从容轻笑着,似乎在问他还有没有其它招式。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剑芒怎么可能强过剑光,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洛阳轻笑摇头,剑气因灵力而生,达到极致便是剑光,而剑芒却因剑势而生,灵力有限,剑势却无限,剑光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剑芒? “你不懂剑,所以不知,放马过来吧,刚刚说过,这一剑败你!” 黎凡神色凛然,看看洛阳手中的木剑,深吸口气镇静下来,再退后几步,尽敛周身凌厉的锋芒,侧身竖剑,转攻为守。 腊火荆棘和火魇魔荆的嗜血能力更是天差地别,这个废人经脉尽断,光凭人族的孱弱躯体不可能抗太久,只要再挡下几剑,他就会被火魇魔荆吸尽气血而死,彼时他倒要看看南诺这贱人是否还能笑得这般开心。 洛阳清晰捕捉到黎凡打量南诺时的阴狠眼神,扬眉出剑,一步踏出似鬼魅般出现在黎凡背后,木剑上斜指穹顶,金灿灿的剑芒悄然熄灭,整柄木剑连同魇梦魔荆尽数化为齑粉,随风散去。 这剑势太利,根本不是寻常木剑能够承受的。 几许乱叶不由自主的飘过东山小道,些许压不住蛊虫的弟子提剑攻向同门,山巅、山脚的有序剑阵渐渐混乱,一环破,环环崩,剑阵光辉虚幻,眼见便要不攻自破。 “无边杀孽,心魔自现,昆仑山遭了天谴,趁此一鼓作气破阵杀敌,冲啊!” “心魔迷魂,若放下山去便是黎民之灾,各位道友不可留情,为民除害。” …… 几位德高望重的修者前后出声,四方联军颓靡的气势猛然高涨,呼和着再举起刀枪剑戟,踏着同门的尸骨再度发起冲锋,借仇恨的助长,势头更胜往昔。 内外夹击,阵光虚幻,眼见阵破子璇、方景岐前后遁出剑冢,两大阵剑修同时出手,阵盘符箓洒落虚空,再度将四方联军据守在山下。 “众弟子听命,变阵,锁仙困魂!” 子璇神识扫过阵中,传音十方,连打印决,配合着未被控制的一众子弟,结成三座剑阵。 四盘变换,金光飞剑当空落下,精准钉在一众张牙舞爪的傀儡弟子身边,细密符印如锁链般延展而出,锁身困魂,化为一个个金色大茧,将傀儡子弟紧紧缠缚。 望望被樊隋、四方掌教纠缠住的戊辰、灵隐,子璇再洒出数千阵盘,将山下带头冲杀的长老逼退,向大口喘息的一众守山子弟喝道:“紫微宫子弟铭刻九霄引雷印,其余人掩护!” “领命!” 三百余柄飞剑腾空而起,小心护着在光茧上刻画道纹的师兄弟,未几,所有引雷印刻画完毕,面色苍白的子璇撤去阵法,回身喝道:“退守接天梯!” 众子弟有序退上小道,途径满是狼藉的东山战场,不由担忧那位被掳走的小师叔,方景岐却无暇顾及洛阳安危,展开神识,将山下阵法尽数引爆,轰鸣声四起,极光充斥山脚,四处盟军的攻势再度一顿。 极光散落,夜空并未沉寂太久,高昂龙吟响彻九霄,斗转星移,烛龙破界而至,修长可怖的身形遍布穹顶,妖气掩去月色,十数只金翅大鹏破空而至,双翼轻动,九天巽风扫过大地,拔山倒树,断江涸湖,将山下的人族盟军击杀小半。 “杀,给我杀,昆仑仙门竟然串通妖族害我人族,如此吃里爬外的道门不该屹立昆仑山,道友们,杀啊!” “杀啊……” 喊杀声一时压过大鹏鸟啼鸣,疯狂的散修联军冲杀上山,些许另辟蹊径的散修错开两方小道窜入山林,未行几步触碰禁制,被素白剑气搅成碎肉…… 少年祖师破界归来,神识过五峰,将四处放火劫掠的一众傀儡子弟定在原地,拂袖冷哼,道:“够了,此战到此为止,再有滞留不退者,杀!” 言罢无尽剑气腾空而起,直接杀向穹顶的烛龙。 烛龙眼中闪过流光,剑气、山野尽被定格,动爪抓碎那处遍布剑气的空间,眸中流光再闪,定格的时间恢复如初,破碎的空间在天地规则下恢复原样。 伸展龙躯,烛龙凑近昆仑山,望望如蝼蚁般的少年祖师,口吐人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清虚还是这么不要脸,你说到此为止就到此为止?我烛龙今日就要灭你昆仑,我看谁有二话!” 少年祖师眯了眯眼,度星光为剑斩破虚空,一人一龙隐入天外天界,互相攻杀,毁去明星无数。 子璇挥手将林间的龙骧引回山巅,为他服下一枚金丹,抬手拍拍方景岐的肩膀,孤身冲向十数只金翅大鹏鸟,袍袖舞动,三千剑阵错落虚空,小半剑阵未待尽数展开便被九天巽风卷碎大半。 方景岐红着眼圈,看看同孤身挡下群妖的师父,含泪喝道:“玄武七戮剑阵,起!” “道言:夫天地运度,亦有否终。日月五星,亦有亏盈。至圣神人,亦有休否。末学之夫,亦有疾伤……” 众弟子高声诵经,度人度己,指引仙剑,玄武虚象腾空而出,天际七星璀璨,赤红剑气纵横原野,困禁杀搅,如泉血水沿着青石长阶涓涓淌下,苍翠的昆仑山变为绯红颜色。 66.登台唱戏 猩红月下的轻纱流散去,黎凡狞笑着转过身来,看看手中无剑的洛阳,又看看身前的毫发无损木剑,刚欲大放厥词胸前忽地传来剧痛,低头望去,一道剑痕横贯心腹,深入腑脏,若非他是魔,恐怕此时早已身死道消。 “我说过,这一剑败你,所以你必败!” 洛阳走近黎凡,那双淡漠的眸子紧盯着黎凡的双眼,收敛的剑势再度飘然而起,仗势欺魔,压得黎凡不断矮下身形,最后不甘的跪在洛阳身前。 “记好我下面的话,这次不杀你是看在南诺的面子,别再挑衅,更别再动歪心思,不然那怕你是未来魔皇也定斩不饶,凡是我想杀的谁都救不下,毫无例外!” 洛阳冷声言语,无可避免的再度想起了拓天鬼帝,杀气席卷而起,吓得黎凡不由瞪大双眸,同辈中魔向宇杀戮最多,可他的杀气比之洛阳就好似沧海一粟,实在不值一提。 感知着那股炼狱的杀气,闭目养神的大长老也睁开双眸,看看洛阳,说教道:“好了,洛阳,你对大多数魔族来说还是外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中有数,老夫言而有信,希望你也适可而止。” 话音落下,山间杀气如春雪消散,洛阳对大长老躬身一礼,温声答话,“晚辈一向听话,前辈尽管放心。” 言罢洛阳不再理会黎凡,走到南诺身边,温柔的帮伊人理顺耳边散落的一缕青丝,四目相对,尽是脉脉深情。 南诺笑眯着杏眼,不顾大长老的凝视,主动吻上爱人的唇,两道影子缠绵在一起,久久不愿分离。 大长老望望平寂的不灭魔焱,轻笑一声后驾驭火鸦远去,从头到尾没再看黎凡一眼。 魔族是个讲究实力的种族,圣殿更是强权至上。 光明正大的败算不得什么,用心机耍手段胜也算不得什么,可像黎凡这样用尽心机手段还被碾压是绝不能容忍的,他已经不配再为圣殿一员了,无需关注。 黎凡注视大长老远去,缓缓握紧手掌,转身悄然下山,怀着恨意,暗自修改着后续的计划。 今日他的确败了,但不到最后又怎知谁是真赢家,他还没死,还有无数的可能。 无缝贴合的影子暂时分开,南诺俏脸微红的依偎在洛阳怀中,眺望着黎凡的背影,眯起双眸,藏敛无尽杀机。 “我要想办法杀了他,在他动你之前。” 黎凡很有野心,天赋很好,也很会伪装,说不清什么时候就会在背后重重捅你一刀,南诺不想洛阳承受任何风险,所以黎凡必须得死。 洛阳看看没了踪影的大长老,伸出手掌,道:“哪用想什么办法,给我把剑。” 见洛阳神情认真,南诺再三思索后取出一柄长剑,满怀期待的望向崖下,这个距离想杀黎凡就得御剑或者斩出剑气,无论洛阳用那种方法,都代表他又能向着剑仙再度出发。 洛阳催动剑芒,感知着体内凭空而来的灵力,拔剑向山下挥斩,狂暴的金色剑气自圣山斩落,眨眼间便落在黎凡背后,这个自以为强横的魔没来的反应便被一剑斩成两段,倒在一人深浅的壕沟中,死的不能再死。 “你不是答应大长老绝不肆意妄为的吗?” “嘿嘿,除了你谁能管我做什么?我就是随口一说,糊弄那老头的,他如果信了,还真不好意思。” “你好坏,越来越像魔了,我好喜欢。” “如此便好。” 咳咳,眼见毫不顾忌的男女再度靠近,南默干咳两声遁出魔焱,看看黎凡的尸体,轻声道:“你的剑好像更强了。” 洛阳怀抱伊人,意气风发的并指为剑,隔空挥动,三道剑气掠向穹顶,斩断几缕纱后消失不见。 “是啊,现在的我感觉只要力量足够便能斩断一切,包括这天地。” “哈哈,还真是蝼蚁见闻,斩开天地,等你登临绝顶如果还能说出这句话老子就学狗叫给你听。” “魔主……太岳父不必如此,是小生孟浪了。” 洛阳本想敲定赌约,可南诺素手作祟,只得匆匆改口,一声太岳父叫的南默不由愣神。 “言必信,行必果,你若做不到就带领昆仑入我魔界。” “太岳父,昆仑不是一座山,也不是一群剑仙,昆仑是不甘向神魔妖鬼低头的信念,是不屈从天地厄运的意志。” “人只要活着就有信念,一个昆仑倒下早晚会出现下一个昆仑,终有一日人间界满世昆仑,彼时神魔妖鬼又算得上什么?” 南默微愣,轻笑着消失在不灭魔焱深处,暗中望着南诺的背影,这孙女很不赖,看人的眼光不比她娘的差。 齐天象没说错,洛阳的这把剑也许不仅仅只是齐天。 月挂枝头,繁星隐踪,敌酋无数量,人力有尽时。 悍不畏死的修者们不断催动符箓法宝轰击阵法,玄武七戮剑阵的范围越来越小,光辉愈加黯淡。 深邃的夜空闪过血色,几声惊雷落下,昆仑仙门的磅礴气运倏尔散了大半,战火弥漫的山峦中步入萧瑟秋日,芳草枯黄,百花凋零,落叶潇潇,满山的落败景象,像极了垂垂老矣的朽木,旦夕死生。 樊隋志得意满的大笑着,法剑轻挥将戊辰逼退,俯视着昆仑山,豪气弥生,断喝道:“戊辰,昆仑气数将尽,你还不熟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戊辰解开身上的长袍,手掌虚抓,烟汇集,手中的三尺青锋化为五尺重剑,神情庄重毫无退意。 “仗剑生,为剑死,不求来世,立身当下!” 声音铿锵如剑,苦苦支撑的昆仑子弟同时高呼,拖着疲惫的身躯,燃烧战意,拔剑厮杀,即使身死也要斩出一剑,即使乱刃加身也要引爆灵符法器同周围敌酋同归于尽。 “离隋剑宗弟子听令,屠山!屠山!屠山!” 樊隋心怀忌惮,连喊三声屠山,昆仑山巅的这一关很不好过,但只要过了,往后的昆仑山将没有剑门,只有剑宗! 惊雷滚滚,西方天际陡然亮起刺眼的白光。 “雷鬼蝇,落!” “空明鸟,惊神雷!” “弑仙雷,疾!” 千灵山等三门掌教的同时催动术法,三道紫电惊雷叠加合一,稀薄的昊天阳炎微微抵挡便被轻易扯碎,电光贯穿虚空,将灵隐的身形彻底吞噬。 “灵隐!” 戊辰低吼一声,红了眼圈,眉眼中充斥无穷杀机,眸光不复平静,重剑大开大合,完全没有方才的沉稳不动之势。 樊隋私下冷笑,心中的忌惮消失大半,闪身避过戊辰的重剑,身法剑式中有说不出的从容。 天际的血色越加浓稠,昆仑山的气运再度散了大半,山间的充盈的灵气变得无比稀薄,不可动摇的山岳不断震颤,磨盘大小的石头前后滚落。 人间稳坐钓鱼台的势力再也按捺不住,无数仙舟遮天蔽日而起,不计灵石损耗直向昆仑山,些许潜伏在山下的修者亦同时加入战场,驾驭法宝飞剑,片刻光景,围山修者便多了三倍。 张钧宝同伊特格勒隐于清风月色间,沉默的审视着战局,昆仑山的溃败很出人意料,短短时间便被攻破山门,这个古老的山门不可能也不应该在这时倒下。 “清虚的葫芦里究竟买的什么药?” “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盘大棋,他任由南默将那孩子带去魔界恐怕就是为给昆仑山留下火种,好肆意施为。” “这老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古怪,到了如此地步我很好奇他怎么反败为胜?我是想不出还有什么胜负手,夫子镇守咸阳没法出关,魔族捡了便宜但不担保没有落井下石的可能,天宫碍于齐天象不会动,但剩下的地妖两界也足够将昆仑山彻底抹去!” “哈哈哈哈,你没看明白老道确是看明白了,没想到几千年没听过大戏,到头来却成了戏子,不知不觉就上了台,领了剧本。” 张钧宝笑得很无奈,昆仑现在确实没有生力军了,所以清虚就把注意打在他和伊特格勒身上,地府来的鬼灵再强也强不过武当祖师,其他绝顶再横也横不过草原圣僧。 67.僧道守山梦寒邀斗 明月清风,惊雀别枝,伊特格勒恍然大悟,侧目望向虚空,探手虚抓,将半只脚踏入昆仑道门的灵隐抓回林间。 “小道士,老衲问你,此件事了昆仑可能放过草原?” 诈死隐遁的小道士挠挠后脑勺,笑呵呵的望望德高望重的一僧一道,不揣测,不诓骗,实话实话。 “回前辈,晚辈不知祖师心思设想,不过有一事到可明言,这盘棋是李钦月下的,至于如何处理草原,前辈不妨去问他。” 伊特格勒眉头轻挑,目光跨越无尽虚空,问那个盘坐山间不断卜算的憔悴少年,“李钦月,昆仑欲如何处理草原之事?” 李钦月将龟甲中落出九枚铜板依次排开,细细端详片刻,道:“中原不定,草原不动,昆仑不动。” “中原一统后呢?留草原还是清草原?” “那便看金帐想战想和,若战昆仑剑仙必血洗草原,若和,昆仑不灭便无人敢同草原妄动兵锋。” “既然如此,老衲便为你昆仑守山。” 伊特格勒满意的点点头,收回目光,右掌竖在胸前,琉璃金光包裹周身,看看无精打采的老道,邀道:“走吧,既然登了台,我们也去活动活动。” 张钧宝点头轻笑,一僧一道前后消失在林间,一面北踏空迎接极地的冰雪风寒,一驾临玄策城外,静候地府横行百鬼。 紫气东来,圣山周围尽是明耀可人的晨光,洛阳睁开惺忪睡眼,望望东方天际,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心底有说不出的感触。 地府、人间、魔界,无论那里的日出都是如此朝气蓬勃,那轮红彤彤的昊日自海边缘缓缓升起,花草送香,醒木吐翠,你予我还,万物有灵,实在惹人怜爱,实在叫人着迷。 百鸟轻鸣,振翅掠过霄,熟睡的南诺亦睁开双眸,仅仅看了一眼,便被咫尺间的光景所吸引,朝阳美不胜收,可披散霞光的少年更引魔注目,如心爱糖果与少女,想吃掉却又不舍吃掉。 “心魔族黎梦寒,见过二代魔主。” 珠坠玉盘般清脆音声在山下响起,惊破静好光景,南诺扫兴的摇摇头,柳眉一挑,轻声喃道:“贱人,不要碧莲,装模作样……” 话音未落,身着紫色宫裙的倾城少女跃上圣山,瞥了眼崖边的人族少年,不顾南诺警告的目光,向不灭魔焱恭敬一礼,将曼妙的曲线尽情展现。 洛阳没听到南诺的轻声喃喃,沉迷在日出中,感知着体内的滴水成洼的灵力,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一日之计在于晨,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免礼,自便。” 魔焱中的南默静待好戏,所以惜字如金,随意回了一声便沉默下来,饶有兴趣的观望着空地中的一男两女,这种戏码比绝顶论道要精彩的多,同月夜梦舟必备美酒一样,缺则不美,错则生憾。 黎梦寒瞥了眼披着霞光的少年,挪动脚步,再度一礼,顺带控制衣裙缩小几分,让曲线看起来更是夸张。 洛阳依旧不为所动,默运天剑法,先正后反,先反后正,边正边反,反正没有灵海、窍穴经脉,怎么搬运灵气都是大同小异,左右都会被身躯吞噬。 见少年不理自己,黎梦寒眼中闪过些许不悦,施术换了身近乎透明的白纱,摇风摆柳,带着无尽风情走向洛阳,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小英雄,你为什么都不敢看奴家一眼?是在害怕,还是说奴家不美?” 洛阳回神,望望眼前莫名其面的少女,开口问道:“你美不美关我什么事?” “奥,我知道了,原来是家有悍妇,怕了。” “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黎梦寒妩媚一笑,不再言语,俯身肆无忌惮的凑近洛阳,打算在那张坚毅的侧颜上印上属于她的印记。 “放肆!” “放肆!” 崖边同时响起两声喝斥,洛阳扬眉起势,锋锐搅动无尽风,南诺起身举拳,魔焱将穹顶映为紫色。 黎梦寒惊愕的飘身退开,举手护在身前,好奇的打量着洛阳,好似在审视一件稀罕的玩具。 魔女的眸光尽是侵犯之意,洛阳不满的站起身,那双淡漠空洞的眸子令魔心悸,白衣飘舞,虽手中无剑,却给黎梦寒种千剑临身的可怕威慑。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在意你从哪来,给我滚远些,再靠近,杀!” 黎梦寒没再言语,静默在原地,心思如何从南诺身边抢走洛阳。 南诺则是喜笑颜开的抱住洛阳的左臂,挑衅的望着黎梦寒,从小到大什么都抢,这次抢不走了吧,看你还能不能得意。 “哼,仗势欺人,不久找了个男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是了不起,不服你也找一个。” 说着南诺起身在洛阳的脸蛋上一亲,算作刚刚表现优异的奖励。 “姐姐不喜欢找,就喜欢抢,越是得不到就越要不择手段的得到,早晚有一天,你的小男人会睡在我身边,无可救药的爱上我,比爱你还爱我。” 洛阳嘴角轻抽,错身望向夕阳,轻声喃道:“恶心。” “就是!” 南诺轻笑着说道,看看黎梦寒,再看看洛阳,决意研究个类似灵犀扣的咒印给洛阳种下,道法宝物也好,圣女继承之位也罢,她都不甚在意,都可以放弃,可唯独眼前这个小男人,只能是她的! “嘻嘻,日久天长,小哥哥,咱们走着瞧,早晚有一天你会心悦诚服的拜服在我的石榴裙下,成为我的金丝雀,供我开心。” “你最好赶紧离开,否则,我不保证你能不能活到正午时分。” “哎呀呀,姐姐好怕怕呀,小弟弟,看你这般姿态是不想去圣殿闯关了,既然如此姐姐就走了,你可莫要挽留奴家。” “等等,闯什么关?”南诺咬牙叫住黎梦寒,与洛阳相比,面子根本不值一提。 假意离开的黎梦寒停步,看看南诺,轻声解释道:“在魔族什么都要讲实力,想名正言顺的呆在你身边,加入圣殿是他唯一的机会,霸道哥哥,你愿不愿意去呢?” 洛阳握住南诺的素手,轻声一笑,道:“头前引路。” 黎梦寒点点头,御空掠向天际,南诺抿着嘴唇,看看爱人的侧颜,低头迟疑很久,满怀歉疚的说道:“对不起,我……” “傻里傻气,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南诺话未言尽便被打断,抬头望去,洛阳眉眼中的坚定不言而喻。 凡想得到总得付出,只要能娶南诺,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 玄策城外,踏空而立慵懒老道伸个懒腰,皮包骨的手掌轻轻一翻,掌心轰出一道夺目雷光,惊雷惊醒眠犬,安寂的玄策城骤然亮起灯火。 仙舟港口,盘坐假寐的了凡转动起佛珠,诵经声随风满城,闻者无不心神放松,翻身入眠,睡得香甜。 掌心惊雷落入城外原野,刚刚升腾而起的鬼气顿时消散,老道飘身落下,望着若隐若现的鬼门,冷声喝斥,“浩然天地,焉能容你百鬼夜行,怪力乱世?” 声落,九霄滚雷,手臂粗细的夺目紫电翻涌而下,洞开一线的地府鬼门直接被轰成碎片…… 覆灭鬼门,张钧宝转身踏出一步,缩地成寸,瞬息出现在一处无名山坳,金光护体,目含紫电,凝视着静立月下的妩媚少女。 68.俗人英雄 星月交辉,花香聚散,静立山间的少女回眸轻笑,飘飘红裙,盈盈秋水,面若桃花,美艳的不可方物,若被凡人君主撞见,恐怕又会生出一桩重色轻国的荒唐事。 可武当老道不是凡人君主,对此却了无兴趣,哈欠连天,睡眼惺忪,一副慵懒模样。 少女攥紧秀拳,向不懂风情的老道的翻个白眼,樱桃小口轻启,糯糯嗓音能勾魂夺魄。 “昆仑灭亡乃是大势所趋,张真人,奴家劝你莫要螳臂当车,当心临了终了落个粉身碎骨,身死道消的悲惨下场。” 张钧宝不理少女,歪头看看山坳阵法下的情势,双掌轻和,阴阳气动,太极图凭空而现,生生将山坳中不断破裂的界隙合住,压死鬼灵无数。 “你丫头是叫苏祺吧,当年老道见你时你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娃娃,现在长大了,学会吓唬人了,感觉自己了不起了,想跟老头子过两招,想看看我这把老骨头挡不挡下你的桃花笑春风?” “不敢,只是皇命在身,身不由己。” 少女轻轻一笑,眉心浮现桃花鬼纹,熠熠发光,蕴藏玄奥无数,素手轻动,山间促生十里桃花,落英缤纷,香气逼人,那桃煞轻轻一徐,当空皓月都变为粉嫩颜色。 靡靡音响,七八倾城伊人赤脚踏花而来,高挽髻,曼妙身形,当空舞动,暗送秋波。 “啧啧,这几个姑娘变化的可没你母亲的好看,舞姿也不够撩人,无趣,无趣,实在无趣。” 张钧宝品头论足的盯着那几个舞女看了好一会,最后意兴阑珊的随手挥挥,山坳间的一切尽数消散,天地还是那个天地,星空还是那个星空。 血脉秘术被挥手既破,苏祺轻笑着吐吐舌头,向张钧宝做了个鬼脸,转身归回地府,试探也试探了,打也打了,有张真人守山拦路料想那群满脑子大粪的守旧派也说不出什么。 张老道呲牙咧嘴的伸个懒腰,原地坐下,没把退散百鬼功绩放在心头,歪头望着万里外的昆仑山,思索着此间事了该勒索少年祖师些什么好处。 仙剑尚可,美酒最好,那老贼窖藏无数美酒,自己不喝也不给旁人喝,着实可恶,不若借此机会取个千八百坛,度酒于水火,实为妙哉。 昆仑北方,伊特格勒宝相庄严的盘坐在飞之上,低眉顺目,双手合十,轻轻诵着佛经。 一缕寒风呼啸而至,七八岁的娃娃停在伊特格勒身前,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很是眼熟的大和尚,开口问道:“毋那和尚,老子手中无有银钱,不习惯绕路,你速速退开!” 寒风呼啸,伊特格勒的僧袍被吹鼓起来,将他的枯瘦身形衬托的更加枯瘦。 “贫僧不求财,只是要拦路。” “不求财?既不求财为什么要拦路?” 福摩耶圣子眯起眼眸,杀机藏敛,隐于宽大白衣袍袖中的手掌缓缓握紧,冰霜涌动,初夏时节空中却飘起鹅毛大雪。 “说大了是为苍生,说小了是为草原!” “草原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可以给双倍,我大雪山虽然地处极地但富有程度远超你想象。” “贫僧是出家人,不恋外物。” 伊特格勒抬起头,眼中燃起金色焰光,纯阳佛光包裹周身,恍若传说中的无上佛陀降临世间。 福摩耶圣子晃了晃脑袋,一掌拍出,暴风雪陡然变了方向,呼啸着将伊特格勒的身形彻底淹没。 霜气散尽,几只路过的飞鸟被莫名的寒流冻成冰雕,自空中坠落,摔得个粉身碎骨。 金佛般的枯瘦老僧被冻结在坚冰中,眼中的金色焰光却为消散分毫,手掌竖于胸前,道诵佛号,声恍若晴空霹雳。 “阿弥陀佛!” 漫天光霞无声落下,天空地上的无尽冰雪尽数无声消融,化为潺潺流水,润物无声。 “拈花一笑。” 化尽风雪,老僧翻掌做拈花状,宝相庄严的金佛展颜而笑,看的福摩耶圣子愣了神,高举的手掌慢慢放下,眉宇间的敌意亦尽数散去,心中平和,于此时,看万物都是美的。 “不若归去,就且归去。” 伊特格勒轻轻说着,身上的光辉渐渐散去。 福摩耶圣子乖巧的点着头,待和尚身上金光彻底散去的刹那屈指一弹,两根牛毫针未待撞在伊特格勒肩头便被气化为雾。 福摩耶圣子一愣,看看老僧体外的朦胧流光,笑道:“五气朝元,天芒护体,以大欺小,东胡圣僧名不副实啊!” “呵呵,福摩耶圣子到是同传闻中的一样,不择手段,不要碧莲,既然你说我以大欺小我便让你双臂。” 伊特格勒轻笑而语,金色焰光蓦然闪过霄,星月隐迹,苦海无垠,平静无波。 福摩耶圣子身处苦海之上,一双黝黑的小眼四下观瞧,雾茫茫,蜃楼海市不时隐现,脚下镜面般的海水倒映着圣子的真实模样,轻笑伪善,满眼邪气。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伊特格勒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雾间,声声经唱声悠然起伏,抑扬顿挫,逼得福摩耶圣子不得不封闭神识灵海,闭目盘坐,边小心的维持着道心边暗骂和尚不要脸,境高一级压死人,用天芒压他还不够,现在道境都用出来了,实在欺人太甚。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倘若真的回头他就不再是福摩耶圣子,而是灵山佛陀。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并非虚言,这经听不得,这头更回不得。 流飘过计都古城,穿过虚空涟漪,洛阳同南诺落在一座入峰下,险峰孤绝,依挂两三奇松,山路崎岖,五座石殿坐落山间,殿门紧闭,巍峨庄严。 黎梦寒不知何时换了身肃穆黑衣,青丝高挽,神色清冷,同之前千方百计勾引洛阳的魔女判若两魔。 “洛阳,先过五关,再登险峰,若能在峰顶问道碑上留下姓名,此后圣殿绝不干涉你与南诺之事,这是大长老的原话,无数势力在关注这场试炼,守关者对你不会留情,你对守关者也无需留情,唯一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你可明白?” “明白。” “给我把剑,然后去峰顶乖乖等我,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的,这些魔头拦不住我。” 洛阳开口轻言,前一句回答黎梦寒,后一句说给南诺,眸光坚定,语气中尽是自信。 南诺点点头,抱住洛阳,凑近耳语道:“好,别逞强,大不了我和你私奔。” “好。”洛阳轻轻点头,目送着南诺两女向山上走去。 走上山腰,南诺看看和自己步调一致的魔女,忽地冷声开口,道:“我警告你,别打他的主意!” 黎梦寒看看南诺眉眼间毫不掩饰的浓厚杀机,轻轻一笑,道:“一入圣殿深似海,从此快意难道同。瞧我还真是变了呢,习惯了勾心斗角,习惯了尔虞我诈,都快都忘了自己是魔,魔就是无所顾忌才对,谢谢你提醒我,作为回报,我可以和你同享这个不错的男人,你一天,我一天,若有月余我们不若一起,想必他不会拒绝。” 黎梦寒轻声说着,俏脸微红,毫无惧意的迎视着那双尽是杀意的双眸,勾起好看的唇角,传音入密。 “他体内有我种下的魔种,这种战斗,他的生死就在我的一念之间,不想他死你就要帮我成为圣女,帮我心魔族的子弟成为圣子。” 南诺眯了眯眼眸,歪头望向山下,迷雾翻涌,宫殿奇松若隐若现,唯独不见那个提剑登山的白衣少年,无法考证黎梦寒所言真假。 “心魔族不可能不清楚我的魔心在他体内,所以说黎凡就是你们的替罪羊了?” “我听不太懂您在说什么,公主殿下,您只需要回答我您是答应还是反对就够了。” “魔前装好人,魔后捅刀子,心魔族还真是一如既往,不好意思,我拒绝你的要求,有本事你就杀了他。” “看来糯糯对自己的人族小情人很是自信呢,既然如此,我们走着瞧吧。” 黎梦寒冷声笑笑,转身走向第五宫殿。 南诺深吸口气,歪头看看雾弥漫的山脚,抿着嘴唇走向峰顶,打算想办法在黎梦寒动手前解决她。 六大魔族各有势力,互相攻守制约,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这份平衡若被打破,很可能使魔族再次陷入内战。 平静的日子似风中灯烛,一不小心便会去不复返,南诺不能答应黎梦寒,为了魔族,更为了洛阳。 她不能叫洛阳成为引起战争的罪人,他是她心中的英雄,理应和她并肩站在阳光下。 69.过五关 苦海无涯,漫无边际,海面静如明镜,周遭死寂瘆人,若举目远眺,能发现目力所及尽头有道隐约虚影,崇山峻岭,大雪寒风。 福摩耶圣子盘坐在原地,收敛念头,心知那虚影彼岸可望不可及,如他这般境界想脱离苦海,唯有回首,可回首便意味着放下,便意味着于心中种下佛性,福摩耶圣子的道与佛道迥异,若心中种下佛性同身死道消没两样。 “老和尚,咱们打个商量,你放我离开,我原路返回,家里的鱼正是肥美时节,我不想错了时间。” “阿弥陀佛,苦海映心,老僧虽是憨直性格,但于此境内圣子冕下却骗不到我。” 伊特格勒转动念珠的手掌微滞,瞥了眼苦海中的倒影,回头继续诵经,心口不一,相影迥异,此子言语无一可信。 福摩耶圣子看看苦海上倒映的虚象,撇撇嘴,认真道:“咳咳,刚才是我逗你玩的,这次我说真的,你放我出去,我立刻原路返回,你我一别两宽,再见不相识。” 话音落下,苦海悄然散开,福摩耶圣子望望剑光起伏的昆仑山,转转眼珠,刚欲动作却见枯瘦老僧再度举起手掌,被吓的转身夺路逃窜,似三九东风般掠过苍穹,头都不回。 伊特格勒轻笑着落下端,嗅着和醺夏风,慢悠悠的向昆仑山而去,与人方便于己方便,他这出家人和了尘可不一样,既然帮清虚老道做了事就得要好处。 大秦百万兵锋,若战东胡必亡,天下悠悠,能劝阻夫子的也只有少年祖师。 两三火鸦掠过山峰,七八流变了模样。南诺脚步轻快的走上山巅,看看罗列无数异族姓名的问道碑,盘膝坐下,全神感知着圣山峰顶迎风招展的四极都天旗。 败黎梦寒不难,将洛阳送回人间却非易事,既然恢复了实力就该回去,现在的昆仑比她更需要洛阳。 此时,伊人心念的少年洛阳正临近第一座白色石殿,刚推门进屋,那盘坐殿中的魁梧壮汉便纵身而起,高擎磨盘大小的战锤,重重砸落。 瞬影步动,洛阳平静的站在原来大汉盘坐的位置,装饰精美的石殿猛地一颤,屋顶梁上抖落无数灰尘,临近门口的位置凭空多出个一人深浅的大坑。 血魔少年拎着战锤跳出一人深浅的巨坑,看看侧身提剑的人族少年,瓮声瓮气的说道:“我叫向宇,精通所有武器,认为重锤最易被剑克制,所以用锤子同你打!” 洛阳踏前一步,凝视着向宇不是作伪的神情,轻声问道:“我叫洛阳,你准备好了吗?” 向宇深吸口气,提起重锤,眯眼盯紧洛阳提剑的左手,重重一点头。 瞬影步动,一道模糊黑影在向宇身侧闪过,洛阳轻笑着挽个剑花,收剑归鞘,踏步向殿外而去。 向宇丢开手中断为两半的重锤,摸摸脖颈上的浅浅剑痕,盘膝坐下,咧嘴轻笑,喃道:“输了好,输了好,输了不会挨打,东南诺,西梦寒,两个不讲道理的疯婆娘,慢慢斗去吧,老子才不掺和!” 传送阵光透过圣殿窗扉,南离同六大圣殿长老陆续围圆桌落座,皇者居首位,从右向左依次是魁梧血魔族长,瘦小影魔族长,温婉梦魔族长、锦衣巫魔族长和粉眸心魔族长。 众魔坐好,南离向身着锦绣黑衣的老巫魔一点,后者抬手唤起桌中投影。 投影中的白衣少年已然过了第一关,正意气风发的向第二关进发。 南离莞尔轻笑,歪头看向身侧重甲的魁梧大魔,调笑道:“向老弟,你儿子败的有够快的,比你当年守关时还快!” 身披重甲的大魔憨厚轻笑,毫不在意南离的调笑,反而饶有兴趣的望向盘坐碑前的南诺。 很多没到明面上来的事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结果,他很好奇,这个局,南诺想怎么破,是毫不顾忌的大闹一场,亲自将黎梦寒打趴下,还是将一切都赌在爱人身上,冒着那人族身死道消的风险随机应变。 朱羽灵鹤乘风而起,浓密的雾散开少许,几缕剔透喜人的明光落在奇松上,洛阳轻笑着走近第二殿堂,正欲抬手推门,身着短打黑衣的影魔少年突兀的出现在洛阳背后,高举碧色玉匕,径直刺向洛阳脖颈。 见此影魔族长不由眯起眼眸,不动声色的望了眼南离,私下握紧拳头,暗骂兔崽子不听话,这人族在不受欢迎也是魔皇的女婿,这场利益纠纷同影魔毫无瓜葛,哪有必要下死手,这与惹火烧身何异? “呵呵,苍翠獠牙都用上了,楚齐老头,你孙子是有多想弄死这小子?” “郭穆老鬼,你别恶心我,郭奉小子对梦寒丫头什么心思你我心知肚明,我待会他把十方牧星杖掏出来,你怎么办!” 巫魔老者神情一滞,感知着第三殿中的十方牧星杖,微微思量后却松了口气,既然想为爱争个高低那便去争个高低吧,拿起才能放下,不拿起永远放不下,没落的心魔嫡女可配不上他巫魔一族的骄傲。 残象破碎,苍翠獠牙落于空处,楚廖瞥了眼背后的洛阳,再度发动攻势,先闪身出现在洛阳背后,虚晃苍翠獠牙留下一道残象后在遁至洛阳身前,撩斩洛阳心胸。 瞬影步动,苍翠獠牙再度落空,洛阳拍拍楚廖的肩膀,回以友善的微笑,转身提剑,继续向山上走去。 这些可都是南诺的族人,往后相处的日子还长,只要能留手洛阳就不想下死手,能气盛,也得点到为止。 楚廖站在原地,眺望着直上第三殿的洛阳,想了想后向山下走去,轻声叹息道:“倒是个不错的家伙,算了,算了,今天就不同你为难了,同时撞上那两个婆娘,你也不易……” 见孙子罢手,楚齐松了口气,转身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趣的望向郭穆。 黎梦寒同南诺争个没完,郭奉没理由不对洛阳下死手,比起故意放水的前两场比斗,这场比斗才是正头戏,若那人族死在郭奉手中,想必是个机会…… 算不得沉重的殿门向两侧打开,洛阳踏入第三殿,殿中亮起璀璨的星光,眯眼假寐的白衣少年握住身前的齐眉星杖,踏步飞掠,横扫千军。 大片大片的白玉石砖腾空而起,灰埃遍布大殿。 洛阳退后一大步,拔剑挥斩,璀璨的剑芒同星杖碰在一处,金戈之音震耳欲聋,惊飞殿外七八火鸦。 这一杖势大力沉,洛阳飘身退后数步都未能站稳脚步。 轰!狂暴的劲风再度呼啸而起,紫电闪耀的星杖撕破未落灰尘,向洛阳兜头砸落,杖上劲气翻涌如浪,散落劲气说过地面,划出道膝盖深浅的弧形沟壑。 “雷鸣星寻!” 招如其名,快似流星,来不及躲避的洛阳只得举剑格挡,金灿灿的剑芒微微摇晃,洛阳横着飘出数十步,撞破大殿后旋身落入山道。 70.周天奇门 流光绚烂如虹,似朦朦春雨般落入雾,郭奉拎着星杖步出大殿,仰头看看山巅的第五殿,冷声道:“洛阳,我和他们两个不一样,不打败我,你不可能再前进一步,别抱有任何不着边际的幻想,拿出你的真本事!” 喝声落下,十方牧星杖漾起夺目雷光,游电雷刀扫过虚空,满山烟尽被斩做两半,露出大片碧蓝琼霄,滚雷声响久久不歇。 洛阳催动瞬影步从容避开过雷刀,刚欲动剑,郭奉的铁拳已至近前,带着素白霜气,若被命中冰封十方牧星杖必然接踵而至。 刚才那两杖滋味不好受,洛阳不想挨上第三下,只得再度催动瞬影步,身化残影横移数步,虽避过铁拳却正好迎上劈掌。 这掌来的无比诡异,洛阳措不及防下被高高劈飞,未待落地十方牧星杖迎面抽来。 金色剑芒穿透雾,洛阳翻滚出数十步远才堪堪停下,抬头望去,郭奉依旧拎着十方牧星杖站在殿前,衣衫轻动,从容淡漠,似乎从未动过。 “空间神通的镜像攻击还是奇门术数的八门传送……” 洛阳左手握紧剑鞘,打算以双剑对敌,无论郭奉精通那种空间能力,现在仅靠一柄剑是绝对不够用的。 “齐天象的后人,昆仑的当代小师叔,藏剑一脉的传承者,未来的第一剑仙洛阳,你只有这种本事吗?” 郭奉轻笑着走向山间,十方牧星杖轻轻晃动,火红流光一闪而逝,数百枚拳头大小的焰火自山间落下,炙热的温度蒸发周围大片雾。 楚齐轻叹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看看神情庄重的郭穆,望望从容轻笑的魔皇,微微摇头,笑道:“看样子他还没学会万象森罗,仅以藏剑术和拔剑术对敌,那这一战胜负看来已分。” “确实,攻不能破防,郭奉已经站在不败之地,败只是时间问题。” “没错,除非此子还有后手,否则,他必败无意,身在奇门内,万事不由己!” …… 群魔皆不看好洛阳能胜,心魔族长更是蹙起柳眉,素手托腮,似乎雨天被困在屋中的活泼少女,满心的愁绪。 “多好的剑仙苗子,可千万别伤着了,奴家可是会心痛呢。” 山间流落的火雨将洛阳留下的残象焚毁,那提剑而行的白衣剑修不知何时已经闪身冲向郭奉,瞬影步不断变换方位,崎岖山道间多出十数个姿态各异的残象,皆含气势,栩栩如生,令郭奉分不清真假。 流炎,电光,土刺,冰枪,一个个残影相继破碎,洛阳终于抵近郭奉身前,长剑以虚空为鞘,蓄势拔斩,锋锐剑势席卷琼霄。 郭奉眉头一挑,虽心中吃惊但手中的十方牧星杖却未减缓半分。 星杖、长剑相继落空,蓄势久以的剑鞘同九霄陨下的惊雷前后落在对手身上,忍痛闷哼同筋骨断裂之音在雾间同时响起,相继落下。 电光、剑气呼啸四散,一人一魔蹲跪在地上,互相凝视着对方,两败俱伤,不分高低。 天外天界,无数碎星悬浮在深邃死寂的虚空间,少年祖师闪身避过那横亘百里的风雷电光,感知昆仑山间的情势,私下思虑着怎么那难缠的一僧一道打发了。 人心不古,古时仗剑行侠从不问回报,现在倒好,做点“小事”都得说要不少好处,世道变了,千年不见这两个老家伙都学坏了。 “溯洄!” 烛龙轻声敕令,落空的风雷电光席卷而回,湮灭一大片宛若山丘的碎星,径直劈向少年祖师头颅。 “太乙分光剑!” 少年祖师瞥了眼背后的风雷电光,手掌轻挥,敕令剑河飘摇灌下,同风雷电光重重撞在一起,盛放的极光一时压过昊日,散碎的剑气雷光将周围悬浮的碎星尽数清空。 烛龙眯眼看看少年祖师,发出声刺耳龙吟,遍布虚空的龙躯发出万丈明光,眨眼间化为一鹤发童颜,身形魁梧的八尺大汉,手托一盏明灯,其上闪动九色华光,光辉轻闪,于无声息间便将少年祖师的两道磅礴剑河化为虚无。 “老泥鳅,千年不见本事见长啊,这岁月明光都能挡下老道的剑河了。” “清虚,少给我装模做样的,我知道你一直再留手,到现在没动真格的,你怎么想的,不会真以为昆仑没了你还能反败为胜吧?” “怎么不能,这盘棋从开始就不是我跟你们下的,不然昆仑能这么被动?徒孙不成器,换做是我你们没动我就动了,你们没出手我就出手了,闹上昆仑,或许做梦时候可以!” 说着少年祖师双掌虚引,度星光为剑,生明死灭两道剑河翻涌而起,封锁时空,似漫天飞花,如深海涡流,旋动绞杀,铿锵剑吟络绎不休,岁月灯光时明时暗,时聚时散,两道剑河难入分毫。 “身前六尺是我的绝对领域,一步慢,步步慢,清虚,八百年前我不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八百年后你甚至无法破开我的岁月明光,你老了!” “别不要脸了,看剑法,太上无极!” 少年祖师横眉轻呼,星空间的两道剑光并为一道,摧枯拉朽的斩破岁月明光,将烛龙高高斩飞。 “溯洄!” 敕令声起,光阴倒流,敕令声落,烛龙身躯上的无数剑伤瞬间消失不见,汇为一道剑河也散为两道。 “定!解!” 烛龙将岁月灯光催动到极致,岁月明光照亮穹宇,两声敕令,言出法随,周遭起伏汹涌的剑河瞬间凝滞,无声息间散为一片零零星光。 “好手段!” 少年祖师夸赞一声,剑指上引,再度唤起无量飞剑杀向烛龙,无坚不摧的无极剑光同不动如山的岁月灯光交相辉映,成为夜空中最耀眼的两颗明星。 烟卷过巍峨圣殿,激斗产生的漫天灰埃未待落下又再度扬起,数十道纵横剑气同雷光火蛇撞击在一处,洛阳挥动双剑,鬼魅般的游走在雾之间,边避躲着有如倾盆夏雨的奇门术法,边费尽心思的冲向郭奉。 郭奉拎着十方牧星杖不断在山间变换位置,洛阳进一步他便不动声色的退一步,始终同洛阳保持着三十多步的相对距离,不想直面对洛阳那神出鬼没的拔剑术。 “他奶奶的,真是不痛快,你们不是说这小子必败无疑吗?怎么还打起拉锯战了,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向过不满的靠向椅背,双拳握紧,横眉怒目,恨不得取代郭奉的位置,冲上去同洛阳真刀真枪的厮杀一翻,如此就算倒在对手剑下也虽败犹荣,这样连连倒退,依靠术法打消耗战算什么? “没脑子的莽夫!”楚穆用力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厉声喝道:“郭奉是巫魔,不是血魔,靠奇门术法打消耗战怎么了?” “哼!没怎么,你们巫魔说的都是理,一群躲在后面……” “好了,继续看吧。” 南离开口打断向过的讥语,同时象郭穆使个眼色,呼啸的风声在窗外久久不息,七魔再次将目光落在投影上。 楚齐不动声色的看看向过与郭穆,暗中冷笑,眯眼凝视着投影,不愿错过一刹光影,希望洛阳杀了郭奉,或者郭奉杀了洛阳。 现在的魔族就像一潭死水,楚齐很希望洛阳、郭奉的死能成为那块激起波涛的石头,他已经厌倦了蚕食心魔族,想一举将心魔族击溃,整合两族之力剑指天魔。 皇帝轮流做,天魔族霸占皇位却无力带魔族崛起,也该退位让贤了! “惊门?不,是伤门!” 郭奉眼中闪动流光,十方牧星杖移动,催动数十法术,紫电霜雪,流炎泥沼尽数落空,洛阳出魔意外的停在原地,轻挽剑花,纳鞘敛神。 “来了!” 楚齐暗中自语,拔剑术是牺牲所有换取穷尽四象之极的一剑,既然洛阳用出了此术,想必下一刻便会分出胜负。 71.剑破奇门 许是厌倦了流浪,飘渺雾再次归隐群山,飘飘朦朦的簇拥在一起,先隐圣殿,再觅奇松,只留七八火鸦啼声,叫你难辨东西。 笼罩山野的锋锐剑势同风而去,郭奉向后退了一步,化正身为侧身,抬起十方牧星杖挡在身前,眸中好似燃烧着火焰,紧盯着洛阳的左手。 比之迅如流星的剑,安稳不动的鞘无疑是观察拔剑术的最好目标。 这剑术只有一击,只要看到就能挡下,只要挡下就能反击,只要反击就能取胜。 洛阳心中藏蓄至极的剑势无比炙热,好似醉酒墨客的满腔豪情,不吐不快。 “你,准备好了吗?” “早准备好了,攻过来,洛阳,让我看看你的剑!” 郭奉向洛阳重重一点头,紧握十方牧星杖的手掌骨节泛白,瞳孔缩小,内心中的兴奋激动展露无遗。 这将是洛阳最强的一剑,这也是洛阳最后的一剑。 “请了!” 话音飘落,瞬影步动,洛阳闪身向前冲去,于原地留下一侧身提剑的残象。 “杜门,不,癸己,是死门!” 郭奉眯眼默运周天奇门道法推算洛阳踪迹,呼吸间瞪大双眸,左手倒握短匕,抬手架在十方牧星杖后,紧盯着剑鞘,只待短兵相接。 寒光闪过雾,剑鞘齐动,郭奉不由心中大惊,催动奇门道术,冰霜、土铠、藤甲、流炎层层套叠在身外,先刚后柔,辉光交映。 长剑重重斩在杖上,山间惊起铿锵颤吟,震耳欲聋。 郭奉嘴角上扬,刚欲抽出左手反击,金灿剑刃上藏敛的剑势瞬时迸发,劲力凭空暴涨十倍有余。 “开!开!……” 郭奉连声低吼,竭力抵住星杖,身形却是不受控制的向后滑退,有心抽出左手却力有不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洛阳借十方牧星杖为支点,旋身蓄势,为倒握旋斩的剑鞘平添威能。 流炎震爆,藤甲崩碎,土铠、冰霜前后破碎,手中十方牧星杖被长剑封压,躲无可躲的郭奉倔强的抬起头,怒目圆睁着,直面那把不断放大的剑鞘,就算败,也不能低下头。 魔有魔的傲气,死要站着死,死也要抬头死。 呼啸声止,剑芒跳动的锋锐剑鞘悬在半空,洛阳轻笑着散去剑芒,轻动手腕,用剑鞘碰碰郭奉的脖颈,笑道:“可以让我上去了吗?在这关发挥了太多时间,南诺她可能会着急。” 郭奉目光一滞,盯着洛阳看了好一会儿,退后几步,学着人族的礼节向洛阳抱拳一礼,转身向殿中走去,背影孤高,脚步坚定,可能在总结这场战斗的得失,也可能在思索下一次的取胜之道。 洛阳收剑归鞘,哼着小调向第四殿进发,心知肚明,未来的某个时刻他和郭奉还会有一战,那时胜负依旧是未知的,因为郭奉的脚步还没停下,这个魔还在向前走,甚至没因这场失败而产生丝毫迟疑。 白苍狗,圣山峰顶的四极都天旗迎风而起,烈烈招展,将一方穹顶尽染紫意。 问道碑前,入定盘坐的南诺缓缓睁开双眸,轻轻吐出一口气,侧目望望寂静的山路,起身直奔第五殿,素手招引,不灭魔焱卷过虚空,将整座巍峨大殿浸入火海。 滚滚热浪驱散大片烟,露出碧蓝穹顶,黎梦寒媚笑着步出火海,周身闪动着绯色魔光,望望空中御火的魔女,闪身出掌,绯色烟直向南诺额头。 “南诺,吃苦头可别怪我,这些都是你自找的!” 紫色流炎凭空散开,南诺闪至黎梦寒身侧,挥掌拍下,从小到大所有的积怨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你不是什么都喜欢和我争吗?你不是什么都想跟我抢吗?今天我就同你争个彻底,决个生死。 黎梦寒架开南诺的素手,欺身上前,骄傲的像个孔雀,眸中光辉连闪,滚滚烟的山野在南诺眼中变为一间堂皇殿堂,内里沉香缭绕,衣衫散落,芙蓉帐暖,黎梦寒同洛阳拥抱在一起,眉眼中尽是柔情…… 南诺深受幻境影响,被黎梦寒一掌拍在肩头,身形倒飞出数丈远,刚欲反击,眼中的光景再变,伊人静坐闺房,嫁衣红霞,微有酒气的少年穿着红衣,进屋轻轻揭去绣凤盖头,露出黎梦寒羞红的俏脸。 “娘子。” 洛阳轻声呼唤,黎梦寒羞怯的揉捏着裙角,欲拒还迎,唤道:“相公……” 南诺再度失神,黎梦寒趁势一掌重重戳在南诺胸口,雪藕样的素手沾染鲜红。 山间的小调戛然而止,洛阳捂着胸口顿在原地,隐忍着有若刀绞的痛楚火急火燎的掠向第四大殿掠去。 “我知道喜欢他,可没想到你竟然陷的这么深,他都快成了你的心魔。” 黎梦寒好奇的望着南诺,很不解这种深情相恋的滋味,为了虚无缥缈的存在托付一切,值得吗? 南诺却是不语,探手握住黎梦寒的手腕,素手扬起,未等攻击,幻象再入识海。 黎梦寒怀胎九月,意兴阑珊的坐在梳妆镜前,洛阳说着家长里短,提着眉笔,为伊人画眉…… 刹那失神,黎梦寒趁势拍出三掌,掌掌落在南诺要害,毫不留情。 不灭魔焱翻涌而起,南诺直视着黎梦寒的眉眼,并指为剑,重重戳向黎梦寒胸口,将所有怒火杀机尽数寄这一剑,剑势惊人,无形剑芒锋锐异常。 这一剑名为情,是能打败六界第一剑仙的剑。 黎梦寒不知剑指来历,轻挑秀眉,放出幻境无数,举起左掌劈向南诺肩头,自信自己对南诺造成伤势绝对比南诺对自己造成伤害高。 剑指先至,狂暴的剑气席卷长空,搅动十方流。 黎梦寒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劈落的手掌用尽全力,骨骼凹陷,南诺身形一歪便再次站直,紧握着黎梦寒的手腕,剑指一收再落,将黎梦寒生生点飞出去。 “昆仑情剑的传承,呵呵,原来我们公主殿下都收了聘礼。” 心魔族长撇撇嘴,对南诺的胜利很是不屑,的确,这次是黎梦寒输了,不过又怎样,南诺用的可不是魔族的手段。 那剑源自昆仑,南诺能得到,黎梦寒自然也能得到,很多时候男人都不是用上本身思考的,拜倒在梦寒的石榴裙下不是早早晚晚的事? “哈哈哈哈,好大股醋味,我怎么没见黎梦寒那丫头将齐天剑仙的徒弟收服怀中?” 楚齐靠向椅背,皮包骨的手掌拂过桌面,在那心魔族长方向停下,屈指轻弹,气劲拂过心魔族长鬓角,带下几缕青丝。 “方魅儿,你该庆幸,若不是方恒转世重修不知去向,现在你早就躺下了,收起你的小心思,老实些,有些东西不是你能争的!” 方魅儿脸上的妩媚忽地消失,变为冰山模样,抬手将青丝理顺,目光扫过群魔最后停在南离身上,轻声细语,道:“兄长入轮回是为了魔族,不是为了心魔族,我心魔族不会因此要求回报,也希望楚齐大人也别以此为借口,惺惺作态装出一副善良模样,毕竟影魔之心,在座的有谁不知?” “另外,魔族以实力为尊,心魔的确没落了,但依旧还是七大魔族之一,圣女、圣子的位置凭什么争不得?” “更何况我们争这些是为了守住领土,是为了能让心魔族人能好过些,若是列列位不循规距,我也可以坦诚的告诉列位,心魔族将会不计代价的发动圣战,首当其冲的就是影魔族!” “我们死了,我们也没死,我们会在那边等着你,一直一直等着你!” 72.天门开 圣殿悄寂,数不清的怨恨不甘沉淀在字里行间中,歇斯底里的低吼声虽已落下,但每个字符依旧在萦绕在群魔耳畔,久久不绝。 楚齐微微愣神后向方魅儿露出个挑衅的轻笑,方恒足智多谋,心狠手辣,是个莫大威胁,但事到如今已是覆水难收,不若寻觅良机将心魔族彻底灭亡,彼时就算方恒归来,单枪匹马的他又能掀起什么波涛? 怒火攻心的方魅儿不出意料的站起身,素手轻拂,引动万丈明光拍向楚齐额头。 族中无绝顶镇守,大罗修者亦被蚕食殆尽,与其悄无声息的凋零不若轰轰烈烈的战上一场,那怕举族灭绝,魔族史诗中也会留下独属于心魔的一笔! 大长老眉头微紧,未等动手南离闪身而出,探手抓住的方魅儿手掌,待她眸中怒火彻底消散后亲自替她拉回椅子,扶她坐下,朗声说道:“好了,小辈间的事到小辈之间为止,此刻开始,任何修者不得以任何理由对心魔族动手,违者,屠魔令无情!” 说到这南离顿了顿,目光扫过群魔,微微沉吟后再度开口,语气中满是好奇。 “抛开外道不谈,与各位而言魔界在五界中排在什么位置?仅排在妖族之后,远远强过地府、人间?” “醒醒吧,我们比不过地府,虽然他们两脉死争,看上去比我们还乱,但实际上他们比任一界都渴望战争,他们渴望有外力打破平衡,这正是他们苦苦追寻阎罗的原因!” “同样的,我们也比不过人间,人皇的确陨落了,可人族的气运还在,所以人间先有以一战五宁死不退的昆仑剑仙,后有智计百出,一步十算慢慢收服人间失地的书院。” “对,人族确实易内乱,人族确实不团结,可你们想想,人族有多少人,他们的修者是我们的多少倍?他们的生育能力是我们的多少倍?他们藏起来的底牌是我们的多少倍?” “抛开这些,单论强者和年轻才俊我们更不如人族,那小崽子有多强你们看在眼中,你们以为他是昆仑山的唯一?错了!单论个体实力谷尘就不比他差!” “下一次不周论剑近在咫尺,无论齐天象同玉皇的最后一战谁胜谁负,有洛阳在,有谷尘在,有楚离在,有孔函在,人族夺魁是定势,人间一统也是定势,我们的时间真的还有很多吗?” “或许无需下个千年,人族便要卷土重来向五界清算昔日的一切,彼时羸弱的魔族何去何从,一退再退?还是靠一个后辈娃娃维系和平?” “醒醒吧,尽早醒醒吧,天魔族不亏欠各位半分,估计也看不到那时的可笑腌臜!” 言罢,南离转身离去,说的痛快,走的更痛快。 方魅儿向大长老点点头,对楚齐回以讥笑,转身亦消失在殿中。 楚齐亦神情紧张的随之离去,这时山间的战斗已经不重要了,相比之下,怎么抵抗心魔族的反攻才是重中之重,一个不好影魔族不仅保不住得到的,说不定还会赔出去大半。 向过打个哈欠,不理会心魔、影魔间的破事,更不在意南离口中即将到来的战争,毕竟战场永远是血魔的最好归属。 大长老、晓春、楚穆几魔同时轻叹,继续望向桌上的投影,有心无力不外如是。 山间两女依旧死搏着,黎梦寒不要命似的攻击着南诺,只攻不守,南诺在应接不暇的幻境刺激下亦失去理智,同样只攻不守,只想将黎梦寒撕成碎片,挫骨扬灰。 心魔肉搏能力终究比不得天魔,又斗了几十招后黎梦寒渐渐不支,回击越来越无力,最后被南诺重重抡摔在地,久久无法起身,清泪顺着眼角淌下,愤恨、不甘,满腔愁苦。 南诺举起的拳头没在落下,转身坐在山石边,嘟着嘴巴,对自己的手下留情满心不悦,扪心自问,总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像个魔。 洛阳沿着崎岖的山路不断攀登着,不知不觉间走过了第四殿,竟没人阻拦。 惊雷般的声音在雾中翻涌不休,洛阳停步原地,眯眼望向雾之间。 周身缠绕魔焱的南诺将黎梦寒一掌击退,四极都天旗在南诺背后烈烈作响,紫色光辉映透半边天穹。 黎梦寒捂着胸口,撇了眼山间的少年,美眸含泪,黯然神伤。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一个人族有什么好的,我那里比不上他?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同你争,同你抢都是因为喜欢你,都是为了吸引你,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改!” 此语若惊雷,吓得洛阳手掌一抖,下意识催动夜隐术藏入山雾,好奇的望着南诺,眼巴巴的期盼着她的肯定。 “喜欢与不喜欢从来都不需要理由,黎梦寒,你最好有个自知之明,不然我就杀了你!” “哈哈哈,杀了我?来,你不杀我我就杀了他,你只能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黎梦寒,我劝你适可而止,不要试探我的底线!” 南诺冷声娇叱,眉眼中生出无数杀机,素手轻扬,背后魔旗飘卷而起,将黎梦寒死死缠住,魔焱滚滚翻涌,只伤不杀。 黎梦寒不断的哀嚎着,周身散出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 “够了!” 洛阳解开夜隐术,刚欲开口喝止,空中忽地传来一声冷喝,侧目望去,一身形枯瘦的灰袍老者极为突兀的出现在南诺身边,三花透体,以磅礴神念强行扯开四极都天旗,挥袖将南诺重重拍入山林。 “糯糯!” 黎梦寒无力的倒在山间,踉踉跄跄的爬起,不顾重伤之躯,脸色苍白的跪俯在山崖边缘,满心担忧的搜寻着被丢下霄的南诺。 “身为皇族长女为一人族刍狗向同族子弟大打出手,南诺殿下,你该当何罪?” 老魔举起枯瘦的手掌,五指缓缓握紧,几人合抱的古树前后倾倒,泥土翻涌着向南诺压下,如海浪,似漩涡,虽远距数里,骨骼断折声却是万分刺耳。 洛阳看准时机破空而起,长剑斩在老魔周身的流光上被生生震断,剑鞘未待举起便被老魔拂袖拍落山下,前后撞翻数棵古木后踉踉跄跄的爬起,看看面色痛苦却不出一声的南诺,再度举起手中断剑,倔强的抬起头。 化神三花,天芒护体,眼前这个五气境巅峰的老魔绝对是现在的他不可能战胜的,但他还是要打,宁死,不退! “蝼蚁之力,妄与天斗?” 老魔不屑的轻挥衣袖,将洛阳碾入尘土,看看周身翻涌魔焱的南诺,似审判般的说道:“看看这副忠犬模样,身为魔族皇女却与人族沆瀣一气,该罚!” 声落,老魔向南诺屈指轻弹,伊人倒飞而出,重重撞在洛阳怀中,再度凿断无数古木,趴倒在林间。 南诺紧紧抓住洛阳的衣袖,忍着苦痛,连声传音,“别急,千万别急,我没事,你要忍耐,要忍耐,父皇会救我们的,别动手,千万别动手。” 洛阳沉默着将爱人抱紧,嘴唇颤抖,无声淌下清泪,狂暴的杀气扶摇而起,消失无踪的天剑凭空出现在身侧,素白的剑身轻轻嗡鸣,沉寂了无尽岁月,它无比渴望鲜血! 不动手?最爱被伤成这般模样他怎能不动手?他要动手,他要杀生,那怕身死道消也要斩了这老魔,那怕粉身碎骨也要替南诺寻个公道! 这世道终究是不能温柔以对的,自入魔界他便百般退让,最终却换来如此结局,也好,既然你们不认情理那我便用这剑教会你们情理! “塌天陨日!” 老魔随手拍落一掌,洛阳头顶得天际忽地阴沉下来,山岳大小的巨掌缓缓压下,流倒拂,橘红色的焰火愈加炙热。 洛阳看看闭上双眸的爱人,极为自然的探手握住天剑,拔剑纵斩,满头黑发尽数变白,月华般的剑光扫过穹顶,虚空破碎,老魔背后的三花先后崩解,滴血重生的五气大能横尸当场,被洛阳一剑格杀! 圣殿中的晓春睁开眼眸,瞥了眼第五石殿中七窍流血的少女,探手虚按,将颤抖不休的明镜稳定下来。 洛阳站在第五殿外,天剑悬于身侧,紧闭的天门再度洞开,深邃的穹顶布满星辰,斑驳明光散落识海,绚烂动人。 黑衣洛阳站在青竹外上笑得轻松,证道之途自此开始,此后悟一道斩一道,直到斩去情道,毁去此界,证得超脱…… 73.归去来兮 “好可怕的剑……但这不是我想看的,洛阳,让我看看你究竟能为糯糯做到哪一步?” 带有颤音的喃喃声打破第四石殿的沉寂,面色惨白的少女抬手擦去唇角淌出的鲜红,眯着好看的圆眼,双手各掐印决,挥引灵力再度催动身前的灵宝明镜。 镜框上的镂空星月纹饰闪起明光,无形波光掠过虚空,本已风平浪静的幻境再起风波。 “是谁,是谁斩我袍弟?老夫要将他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滚雷般的喝问声自叠翠山外传来,洛阳小心翼翼的将南诺挡在背后,提剑望去,身着朴素黑衣的耄耋老魔御空而来,身侧悬浮一塔一剑,居高临下,望望洛阳身后的南诺,阴鸷的眼眸微微眯起,不由分说,抬手催动宝塔砸落霄。 洛阳深吸一口气,天剑法流经心头,发自于心的剑势更加锋锐,真正有了尽断万物之势。 “天剑法、天剑势、天剑意,天剑道……” 随着洛阳失神的轻喃,天剑剑身耀起夺目光辉,轻轻挥斩,素白剑光扫过天际,晶莹剔透的琉璃宝塔被剑光轻易斩碎。 “这……这是什么剑?” 三花、天芒前后破碎,五气老魔怒目圆睁的望向洛阳,没等到回答便栽落霄,同花而眠。 洛阳并无作答心思,神色凝重的看看圣山方向,做好最坏的打算后带着南诺掠向山顶,望望面色苍白的黎梦寒,放下的天剑再度扬起。 他心中的那个残酷的猜测需要以这种方式得到验证。 未待天剑彻底擎起,澎湃的焰火卷过霄,驾驭火海的绝世魔主不出意料的横渡虚空而来,眸光阴鸷,含着三分杀气。 “好小子!冲冠一怒为红颜,来,攻过来,让我来称称你的本事。” “方才南诺被欺负时你为何不出手?现在我要杀她你为何要出手?” 南默微愣,刚欲言语却听洛阳再次说道:“算了,我不想知道你那精心编造的恶心理由,既然你不想黎梦寒死今天她就必需得死,想拦我,你不妨来试试。” 说着洛阳提起天剑,大步向南默走去,一步踏出筑基有成,三步走罢浮空而起,五步行尽周身闪动星光,光辉熠熠,无尽繁星构筑为天剑虚象。 方圆万里灵力倒灌而下,炼狱般的杀意直冲穹顶,穹顶愈加昏沉,墨的压得很低很低。 风起,惊起声声滚雷,赤色闪电不时贯穿海,血月昊日同天争辉,圣山峰顶的不灭魔焱如风中残烛般飘摇不定,随时可灭。 数不清的天外陨星坠落霄,大地崩裂,无数碎石滚落群山,镜中幻界无法承受天剑星象,已经濒临崩溃! “够了,醒来!” 一声轻唤,洛阳陡然醒转,天朗气清,雾飘渺,看看身前的第四殿少年幡然醒悟,原来方才的所有经历竟都是幻觉! 大梦成空,断魄无痕,这手段比郭奉的周天奇门道法强的多。 “洛阳,方才那不过是我徒弟的手段,你给我好好对南诺,不然我不会叫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断魄无痕!” 晓春认真的神情映入洛阳识海,洛阳从容的点点头,松开天剑,大步冲向山顶,惊恐未消,他现在只想抱紧最爱的人,心中的那份急切同望见家乡港口的远舟游子没两样。 登临山巅,洛阳看看背对而坐的两女,上前拥住爱人,抱的很紧很紧。 “出息,多会没见,至于吗?” “我爱你!” 洛阳莫名其妙的的高声表白着,剑指轻动,御剑乘风,带着南诺腾空而起,想离黎梦寒远些,免得噩梦成真。 南诺望望少年的眉眼,嘴角上扬,张口大喊,“我也爱你。” 深情告白散入雾,山风寒冷异常,黎梦寒咬牙抱紧双膝,挨着莫名的孤寂空落,此刻她所有的情感都被南诺的剑指放大了百倍,若细细感知,甚至能感到神魂的震颤。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郭奉在黎梦寒身前站定,丢开十方牧星杖,咬牙皱眉,抓耳挠腮,想抱住黎梦寒却又不敢,那句“我喜欢你”更是如鲠在噎,欲吐不能。 黎梦寒不由展颜轻笑,扑进魔族少年怀中,贪婪着那份温暖。 喜欢郭奉吗?不喜欢郭奉吗? 黎梦寒现在不能给出个确定的答案,不过她肯定,这个最舒适最温暖的拥抱至死都无法忘怀。 剑光横空舞,欢笑满霄。 南诺依偎在洛阳怀中,看看脚下很不寻常的天剑,轻声道:“我该送你回去了,尽早结束战斗,我才能今早过去寻你。” “好。” 洛阳点点头,御剑落在圣山峰顶,看看不灭魔焱,道:“太岳父大人,小生告退。” “昆仑战事结束后有空来剑冢坐坐,子璇那个王八蛋走了,我一个人在那边想必会很无聊。” “好。”洛阳点点头,歪头望向南诺,轻声问道:“还有什么想交代的吗?” “没了,只要你能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就好,你不可能永远这么好运的。” 南诺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拎起洛阳的耳朵,虽不清楚他为什么恢复了,但总归是与运气是撇不开关系的,福祸相依,没谁永远倒霉,更没谁会一直走运。 洛阳乖巧的点点头,手掌招引,天剑像个顽皮宠兽,轻鸣着徘徊在洛阳身边,不时用剑柄蹭蹭洛阳的手掌,欢呼雀跃。 南诺好奇的看看天剑,施法催动四极都天旗,笑着送洛阳离开。 少年有少年的山海,终须别离,早去早归。 烟飘渺风帆正,大小数千战舰同时破开海,阴影遍布昆仑东山。 红底金字旌旗迎风招展,书生模样的仙盟主傲然而立,青衣飘舞,墨玉发冠倒映辉光,双手负于背后,俯视着昆仑山巅近乎透明的玄武虚象,高声邀战。 “仙盟主玄无道问剑昆仑,试问满山剑仙谁可与一战?” 话音萦绕原野,子璇不由眉头轻挑,硬抗下两击金翅大鹏的两下冲撞,单手运剑,三千气剑坠落霄,白虎雷音剑阵将所有仙盟战舰纳入其间。 玄无道随手轰出一拳,霸道的拳芒撕裂阵法,三千气剑散为光雨,零零洒洒。 “阵剑仙子璇,这就是你的手笔?你是在同我开玩笑,过家家吗?” 子璇眉头轻挑,看看破空而至的金翅大鹏鸟,计上心来,摆阵横渡虚空落入仙盟战舰中。 玄无道冷哼一声,没等动作九天巽风已然飘摇落下,小丘大小的战舰似败叶般翻卷起伏,眨眼间便被劲风搅的粉碎。 “奸猾老怪,扁毛畜生……” 山火迸发般的低吼声响彻霄,玄无道催动灵力将大部分仙盟子弟救下,转身踏空而起,紧盯着不断在仙舟舰队中不断变换位置的子璇和那道紧追其后的金光,拳头提起又落下,落下又提起,一个精通奇门术数,一个靠速度独步六界,玄无道实在没有绝对把握。 于此时天际再起雷音,一抹黑白剑光掠过霄,光辉散尽,李钦月落在玄无道身前,负手而立,笑得从容。 “李钦月,见过玄无道前辈。” “哼!后手无敌李钦月,你也只配同我下棋。” “那烦请前辈同晚辈下上一局…… 74.舟中对 李钦月微笑着坐在舰板上,挥手摆好棋盘,闭目假寐,待玄无道落子互弈。 玄无道眉头一挑,看看逐渐远离仙盟舰群的金光,飘身落座棋盘前,调笑道:“烛龙那老不死的近些年进境不小,若清虚还是千年前的清虚,昆仑亡矣。” “哈哈哈,看来是我高看了盟主,原来盟主亦是不晓昆仑何意的末流之辈,实在悲哀。” “此意何解?” 玄无道眉头紧蹙,探手落子李钦月身前,昆仑不是昆仑的言论他听过,不过那不是出自昆仑剑仙之口。 “昆仑不是一座山,昆仑也不是一群剑仙,昆仑是意志,是信念,是珍惜,是不屈服,是不放弃,是每个人心中的光!” 李钦月望望飘舞的旌旗,黑子落于关元,看看若有所思的玄无道,再次开口,道:“玄前辈统御仙盟,仙盟统御人间,所以玄前辈同曾经的皇没什么区别,某些很有道理的市井流言我想前辈是无法知悉的吧。” 玄无道点点头,看着仅落两子的棋盘细良久,最终还是选择落子围杀李钦月,这个人不比阿灵差,因为方才那番话同阿灵说的很像。 “说说看,他们都说了什么很有道理的流言。” “他们说昆仑像水,利万物而不争,他们说仙盟像火,能驱寒亦能伤人。” “倒是贴切,仙盟同昆仑的确是水火不融。” “非也,水火不两立却能并存,若无昆仑,仙盟早晚会烧毁一切,最后会因无所燃烧而默默熄灭;若无仙盟,无需多久人间还会再现千年前的是非,孤阴不长,孤阳不生,不知玄前辈创建仙盟是为何?” “为人族,如何?为私欲又如何?” “若为人族,仙盟就不该动昆仑,否则仙盟就是下一个昆仑,若为私欲,盟主不妨发兵,将昆仑彻底毁去,而后唯我独尊些许岁月,最终沦为他人忠犬。” 玄无道点点头,不再言语,专心落子,攻势无比凌厉,左围右杀,不时还会用些天马行空的小手段。 李钦月从容不迫的防守着,先稳后动,先救后杀,无多时后手的黑子串联成势,再往后,白子只能节节败退。 玄无道挥手将黑白子各自收入棋盒,看看一众蓄势待发的仙盟子弟,道:“这局棋不算,再来一局!” 李钦月轻笑着点点头,他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拖,只要能拖住玄无道不动手,昆仑就赢了。 玄无道依旧先行,还是落子李钦月身前,想看看李钦月如何应对变化。 “不周论剑齐天象还能赢吗?” “呵呵,前辈说笑了,齐天剑仙何曾输过?” 李钦月同样落子天元,同上局棋的走法一模一样,以不变应万变,玄无道自信自己的攻杀,李钦月更自信自己的防守,一动不如一静,只要动就会露出破绽,破绽无论大小都是破绽,都会成为击溃敌手的契机。 棋至中盘,玄无道轻出一口气,挥手再度将两色棋子归回原位,后手无敌就是后手无敌,司徒檀那老狐狸倒是没说谎。 “千年前很少有势力愿意同昆仑下棋,你可知为何?” “首先家师是个好棋手,能攻擅守,其次,齐天剑仙永远是游离于棋盘之外的变数,同昆仑下棋,免不得要将齐天剑仙考量其中,但齐天剑仙无法揣测,所以棋的走向也无法揣测。” “不错的,可现在不同了,六界只有一个齐天象,他老了,一身伤,赢了一辈子最后败给了时间……” “花开花谢,万物无终,死亡永远都不是终结。” “听说他收了个不错的徒弟?我很感兴趣,想见见他的剑,师父剑出齐天,徒弟总不能差太多。”说着玄无道起身望向白苏,冷声道:“杀,此间修者皆犯仙盟律例,皆为罪人!” 白苏点头拔剑,长啸一声,引一众仙差跃下仙舟,拔剑将近前的炼熔力士斩杀,剑锋染血,正式吹响仙盟的进攻号角。 “师叔说小师弟的剑很强,能斩天!” 李钦月收起棋盘,棋子,从容的站在战舰边,俯视着昆仑山间的战场,如同俯视棋盘无异。 弈剑需忘情,如天似道,无爱大爱。 “散开,七人一队,七星七变七杀七戮!” 方景岐望望冲杀上山的仙差,挥引灵剑,引六人掠下山巅,向散修联军杀去,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只要同仙盟保持距离,此时的仙盟同盟军无异。 喊杀声震动山林,昏死的龙骧忽地睁开双眸,翻身跃起,探手唤回龙戟,望望山下如七星般互相呼应的剑阵,看看周围的师兄弟,大声喊道:“飞剑御敌,伤者互相靠拢,准备风符,火符烧山!” “师兄!” “听命行事,莫要因小失大!” 龙骧猛挥龙戟,将周围的几个炼熔力士斩杀,一夫当关,只身挡下十数修者,同时不断寻找着小师叔的踪迹,现在的昆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一柄无双五对的利剑。 抱靠在一起的昆仑子弟取出火符,看看万木吐翠的山林,忍痛丢出符箓。 “御风符,丢!” 龙骧硬抗住当头砸落的三柄战锤,身形一沉,屈膝发力,将周围的身前三个炼熔力士推开,斩杀。 火符落入山林,火海向山下扩散,些许受惊的无智妖兽向周围冲去,踏死无数散修,漫天的虫蛊更是瞬息少了大半。 火势冲天,数百道水符都无法熄灭,龙骧不由微愣,细瞧下发现山中助长火势的风水布局,不由勾起嘴角,挥动龙戟将靠近山巅的修者逼退,大笑着冲入敌阵,纵横捭阖,无一敌手。 仙盟自山下杀来,昆仑山自上杀下,山火更是离奇的无法熄灭,眼见腹背受敌旦夕灭亡,欧泊急忙收敛攻势,驾御法宝护住周身,高声喝道:“炼熔山愿归于仙盟麾下,岁岁缴灵,年年供器,共同进退,永不背弃!” 见欧泊率先出声,千灵山的曲风同赶妖总的吴珂互相对视一眼,亦放声高呼,“赶妖宗、千灵山愿归于仙盟麾下,共同进退,永不背弃!” 玄无道笑呵呵的点点头,抬头望望不出一言的樊隋,冷喝道:“千灵山等三门子弟听令,先斩离隋再杀昆仑。” “领命!” 欧泊三人同时开口,山林中原本志同道合的盟友瞬间化为仇敌,拔剑相向,无多时便有无数人倒在“自己人”的剑下。 强敌暂退,龙骧收回大戟站在众人之前,讥讽着互相残杀的四派。 利益带来的联盟有多坚固就有多脆弱,四派势力强过昆仑,若玄无道不出手他们同仙盟亦是胜负各半,奈何这班无能之辈早就被吓破了胆,于他们而言,只要能保全性命脸面信诺算个屁呀? 两方围攻,离隋剑宗子弟瞬间陨落大半,樊隋挥剑斩退戊辰,直觉心如刀搅,遂低喝出声,“叛徒,老夫杀了你们!” 戊辰顺势倒飞而出,轻笑着望着樊隋去送死。 剑光横渡虚空,未待靠近欧泊,空中的烟陡然一变,水墨画般的千军万马踏过琼霄,烟消散,樊隋身死道消。 玄无道没理会落入火海的失败者,侧目望向东山小道上的虚空通道,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得看清情势,比如我,早年想考科举做大官精忠报国,奈何大齐贪污腐败严重,我九考不中为生计不得不的参军入伍。” “随军征战五年,军功无数却被屡次加害,从那我看清了,文官武官都救不了这乱世,于是我假死脱身遁入山门,求修行,悟仙法,最终成就了仙盟,于大魏妖变中护得大齐周全。” “你是个人才,山下也有很多人才……” “这话你可懂?” 李钦月摇头一笑,虽看不见虚空通道却听得出玄无道的话外之音,他知道,洛阳要回来了。 “我算不上个聪明人,早年在山门中的悟性资质都是中上,所幸执拗于道才能走到今天,钦月放不下昆仑,所以想和前辈打个赌,赌我这条命。” “赌什么?怎么赌?” “就赌仙盟在我师弟回来前无法攻破我昆仑山门。” “哈哈哈哈哈……”玄无道仰天长笑,看看重伤大半的昆仑子弟,抬头问戊辰,道:“一寸光阴一寸金,我若赢了你和李钦月两条命都不够!” “哈哈哈,如此便加上昆仑山好了,若我们输了,即日起昆仑山便加入仙盟,事事以仙盟为尊。” 戊辰轻笑着落在李钦月身侧,眉眼中有着说不出的从容。 昆仑是人间的光,昆仑小师叔是昆仑的光,行走黑暗中的人,哪能不信自己的光? 75.若此后没有炬火 旌旗招展,鼓角齐鸣,玄无道的神识扫过无垠火海,感知着渐渐消声觅迹的离隋剑修,踏步走向戊辰,道:“前言可能作数?” “君子一言,千金一诺。” “好,若昆仑真能在那娃娃回来前挡下我仙盟铁骑,我便应下李钦月的说法。” “仙盟所属,攻山!” 令下,三派子弟连同仙盟大军齐齐冲向山巅,喊杀声直上霄。 方景岐带着轻伤的子弟镇守东山,敕令声中剑阵不断变换,白虎、朱雀、青龙、腾蛇,睚眦,诸多虚象栩栩如生,锋锐剑气肆虐十方。 龙骧踏步出阵,直面西山小道群敌,如中流砥柱般挡在最前面,龙戟大开大合。 “翔龙破军!” 几番厮杀,浴血战将冲入敌阵,霸天龙戟横扫千军,山洪决堤般的灵力构为紫金应龙,啸吟腾空,双翼一震数百宗师修者便倒飞而出,血染长空,骨断筋折,哀嚎着被火海吞噬。 再度围逼而上的修者不敢短兵相接,催动法宝护住己身,互相以目示意,各出符箓,催引敕令。 “五雷符!” “崩山符!” “陨星落!” …… 数百符箓恍若雨下,躲无可躲的龙骧怒吼着抡动龙戟,再度升起的紫金应龙贯穿符光,群雄殒命,龙骧面色惨白的服下一枚还灵丹,刚欲再度冲锋便被一黑衣仙差踢飞,翻滚出数十步才堪堪停下。 “秦国的杂种,死!” 黑衣仙差踏步上前,双掌虚按,两团素白寒气自掌心翻涌而起,周遭山火渐被压下,炙热的山野清凉了不少。 龙骧拄着大戟缓缓起身,面色变了变,吐出一大口血,瞪大满是血丝的双眸,抬手将被汗水打湿的长发捋到脑后,向那黑衣仙差啐了一口,道:“放马过来,只会暗中出手的渣崽!” “数九肃杀!” “苍龙出渊!” 包裹风霜的双掌同引动苍龙的龙戟撞在一起,狂暴的劲气压灭周围的山火,大地不断崩解,纷飞土石,声声低吼间寒气跳动的双掌渐被龙戟压下,黑衣仙差不甘的低吼一声,被苍龙卷入长空,身死道消。 沉重的龙戟重重砸在地上,龙骧挥拳将背后偷袭的枯瘦修者轰飞,再服下一枚还灵丹,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上两人深浅的巨坑,拖着龙戟再度杀向敌军。 昊日向南,昆仑子弟的符箓、丹药皆捉襟见肘,难以为继的剑阵虚象渐渐稀薄,经由山风轻拂便彻底消散。 龙骧拄着大戟傲视群雄,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焰火,倔强的心灵不肯妥协但身体却已濒临界限。 跳动的山火渐渐扭曲,身着玄甲的战将横刀立马,渐被无数的敌军淹没,死别前的问答犹在耳畔。 “家主,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孙叔,我辈将士醉卧沙场,若无铁马冰河入梦哪能睡得香甜?时候不早了,走吧,此去昆仑路途遥远,龙骧年幼无知,拜托了!” …… 喊杀声逐渐刺耳,龙骧从记忆中挣脱出来,挥拳轰杀一蜕凡修者,提起龙戟,大笑着冲入敌阵。 我辈将士醉卧沙场,梦中就该有铁马冰河,铿锵兵歌。 方景岐握持双剑,操控剑阵同三门长老、掌教、白苏等二十八人厮杀在一起,双剑难敌群雄,渐落下风,感觉手中的剑越来越沉,感觉对手的动作越来越快…… 灵力不支的昆仑子弟开始受伤,倒下,双眸难合,紧盯着这片深爱的土地…… 七八仙剑无力的坠落霄,横空宝塔径直砸向山巅,面色苍白的数个昆仑剑修轻笑着望望宝塔,灵力枯竭,身负重伤,就这样死了也是好事,最少师兄弟们不会再为他们分神。 一声剑吟斩破火海,身着锦衣的剑修掠过穹顶,御剑挡下宝塔却被遁地袭来的修者乱剑斩伤。 “活着,别放弃,不求来世,立身当下!” 锦衣修者回身对师弟们笑笑,抱着身前修者冲入潮水般的联军中,兵解自爆,同数十敌人同归于尽,人亡剑归冢。 “王师兄!” “王师兄!” 一众伤者挣扎起身,吐纳汲取些许灵力前后冲下山巅,大笑着兵解自爆。 “道言:夫天地运度,亦有否终。日月五星,亦有亏盈。至圣神人,亦有休否。末学之夫,亦有疾伤……” 悲凉的诵经声同火海中的古木无异,虽是倔强,但总归会被厮杀淹没。 昆仑还有希望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有一分热,发一分光,不必等候炬火,若此后没有炬火,每个人都是唯一的光。 山间轰鸣声连绵不绝,数百柄仙剑归回剑冢,玄无道面色凝重的握紧拳头,闭上眼帘,不愿再看山间死斗。 “戊辰,投降吧,我不会把昆仑如何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戊辰望着山间子弟摇头不语,李钦月忍着眼中的泪花,望着东山小道,不断掐算的手指停下,天边的流光冲破战火的烟,激奋的长啸声响彻山野。 “昆仑子弟,恭迎小师叔回山!” 话音落下,紫韵星光零零洒落,温暖的不灭魔焱卷过山野,洛阳飞身落在山道上,环顾战事,拔剑挥斩,天剑势席卷十方,周围的数百宗师修者倒入火海,宝碎道消。 “他就是齐天象的徒弟?这剑够利,不比齐天象差。” 玄无道睁开眼眸,俯身望向渐被众人包围的洛阳,心中确实有着期许,只身转战三千里,一剑可当百万师的剑修不少,现在他希望这小子是其中之一。 “犯我昆仑,伤我手足,昆仑无愧人间,人间有愧昆仑,列位皆有罪,众生皆可杀!” “杀”字落下,洛阳向前踏出一步,如鬼魅般消失人海中,下一刹,晨曦般的夺目剑光直挂霄,斩破火海,吞噬数十洞玄修者,这边的宝器破碎声未待落下几百步外再度亮起剑光。 “东边,他在东边!” 呼喝声响起,群雄侧目,东方火海的剑光未待消散,一道剑光于近前耀起,裂地崩山,势不可挡。 “背后千步,白苏,你带欧泊三人去会会他!” 舱中书生落子传音,白苏抽身退出战圈,对欧泊三人喝道:“你们三个,随我来!” 欧泊三人向各自门中长老一点头,纵身跃向山下,踏着翠叶火海,身形几个起落横跨千步之遥,兵锋直指洛阳。 “诸位道友小心,那贼子就在此间!” 白苏人未至声先道,闻声回神的数十散修同时转身锁定刚刚现身的洛阳,七色法印流光闪耀夺目,古色印石迎风长为山岳大小,轰然砸落,荆棘绳锁无声隐遁入地下,蓄势待发,素白月轮隐如火海,划出一道诡异的圆弧,率先向洛阳的脊背斩落。 识海中盘膝静坐的黑衣洛阳睁开双眸,融入洛阳神魂内部,身陷重围的洛阳勾起嘴角,眸中闪过红芒,轻提天剑,一线勾折流光冲入敌阵,声声哀嚎,印石、月轮尽数坠入灰尘。 76.急转直下 “洛阳,修者最重要的是顺势而行,现在的人间容不下昆仑,你前程大好,莫要逆势!” 群雄皆俯首,灵宝已蒙尘,白苏踏空而至,窍穴中的磅礴灵力尽数灌入灵剑,剑未落下,青色流炎便已弥漫山间,将洛阳的所有退路尽数锁死。 这一剑,洛阳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觉察剑势隐含王道,洛阳饶有兴趣的望望白苏,提剑直上霄,不闪不避,直面此剑。 既然你想让我接这一剑,那我便接你这一剑! 两道剑光前后闪过虚空,洛阳从容地站在白苏身后,望望冲杀而至的修者,轻挥天剑,剑气恍若三九冬雪,数十宗师修者如断线风筝般坠入火海,久久不闻声响。 两三古树倾向火海,劈里啪啦的声响格外刺耳,白苏握着灵剑蹲跪在原地,胸前的伤口翻涌着凤火,刻骨伤痕久久难愈,悟了剑势,依旧败得彻底。 曲风向吴珂两人用个眼色,闪身隐入暗处,火蝇,流炎,空明鸟前后冲向洛阳,饱含决绝杀意。 洛阳抽身退避,未待稳住身形,吴珂、欧泊前后袭来,长鞭、锻锤一横一竖同时攻出,清凉水波同夺目电光汇于一处,耀眼夺目。 残象破灭,去势不减的电光轰入深林,数棵倔强挺立的古木倒入火海,带起大片烟尘,欧泊举起战锤,原地站定,吴珂翻身站在欧泊魁梧的肩头,手中水荆鞭拖在地上,蓝色的光辉恍若波光。 “小子,速速交出神剑,我饶你不死!” 欧泊凝视着侧身而立的洛阳,大眼中尽是贪念,熟读万千器经,经手百万灵器,却从未见过那件灵器如此剑一般,看不出丝毫锻造的痕迹,恍若天生,若能得之研究一二,说不定他也可以尝试着锻造混沌至宝。 “你想要我的剑,我想要你的命,咱们各凭本事,各取所需。” “如此,拿命来!” 一声娇叱,吴珂抖手甩动水荆鞭,盘桓在洛阳头顶的空灵鸟张口轻鸣,三道惊雷坠落霄,直向洛阳头顶。 曲风握着避火符隐于火海之中,执握淬毒连弩,看看林中乱斗,透过蛊虫传音,道:“师父,除了玄无道所有戏子都登台了。” 姜落豁然睁开双目,看看空寂的清净,抬指掐算片刻,从容回信,“不急,待清虚回来,他和烛龙总会有个胜负,希望赢的不会是烛龙,否则我们只能放弃昆仑山!” 曲风点点头,看向林中激斗近百招的三人,又道:“洛阳怎么处置?放任不顾还是我们合力杀了他?” “杀了洛阳?你娃娃倒是心大,有那把剑在手中南默都败了一招,你们三个三花境的想杀了他?省省吧,缠住他就好,若要不敌,尽且败退,你们不败,玄无道怎么下场?” “明白。” 曲风点点头,收起手中的连弩,飞身掠下树枝,手掌虚握,千虫为剑,直刺洛阳后心。 欧泊两人同时而动,空明鸟招引惊雷,锻锤同水荆鞭一左一右同时袭来。 身处十面埋伏,洛阳却是不慌不忙的纵身而起,挥剑劈散雷霆,身形虚闪,不待吴珂从空明鸟身侧收回视线便以拔剑术斩去她一朵三花…… 李钦月望望天际繁星,抬手掐算片刻,轻声说道:“玄前辈,我们开始下一个赌约吧,只要你能挡下洛阳三剑不退,昆仑山便加入仙盟。” 玄无道眯眼看看洛阳的剑,心痒难耐,点头喝令群雄。 “住手!” 声音传遍山野,仙差及千灵山三门修者同敌人互拼几招后同时退开,紧盯着近乎站不稳的昆仑剑仙,不敢有丝毫懈怠。 “洛阳,你天赋出众,加入仙盟吧,昆仑这条破船走不远。” “家就是家,外面再好也不是家。” “好小子,既然如此就让来亲自试试你这未来的齐天剑仙有多强。” 玄无道眼中闪动着实质的战意,压下些许境界,一步踏出便出现在洛阳身前,劈头就是一掌。 周围的山火瞬间熄灭,土石飞舞,千军万马凭空浮现,战马嘶鸣,将士举兵,横冲直撞,势不可挡。 洛阳深吸口气后退半步,仗着天剑锋锐的强行破开恍若暴风般的劲气,提剑挑挂,握紧天剑悬停在玄无道肋下,这一掌太快,他只能将选择权交给玄无道。 “哈哈哈,有种!” 玄无道毫不吝啬赞意,屈臂砸开天剑,蓄势待发的右掌重重拍下…… 劲气搅碎洛阳留下的残象,连绵起伏的山岳被玄无道一掌拍去小半,熊熊燃烧的山火瞬时熄灭,鼓吹呼声回荡在霄之下。 “盟主好掌法!” “盟主千秋万代,一世纵横无双。” …… 玄无道无意群雄称赞,若有所思的感知着周围的阴影,歪头探手,轻易夹住迎面刺来的天剑。 九幽一道的夜隐术、瞬影步,藏剑一脉的拔剑术、藏剑术,眸中万物不挂心头的淡漠,如果配上阎罗鬼面…… 两对相同的眸子完美的重合在一起,玄无道笑了,抖手将洛阳逼退。 “你的剑不差,我可以给你机会,如果你三剑内能让我退上半步,仙盟立即撤军,若不能,你终身不得用剑。” “一剑死,一剑生,我藏剑一脉向来只有一剑,没有三剑。” “这一剑后,要么你退,要么我死!” 洛阳手挽剑花,撤步收剑,天剑锋刃一点点没入虚空,最后仅剩一个剑柄。 “师兄,你为何不阻止他?” “为何要阻止他,他太自信了,这个亏越早吃越好,现在站的低,摔不痛。”戊辰望着洛阳,顿了顿又问李钦月,“你为何不阻止他?” “因为不阻止有利接下来的发展,而且我相信玄前辈已经知道了我想让他知道的。” 破碎星辰罗列万丈方圆,烛龙托着岁月明灯大步向前,星光所化的涛涛剑河尽被挡在灯光之外。 少年祖师的袍子破了好几个口子,鼻青脸肿,看起来很是狼狈,边指引剑河边观望昆仑山,比起同烛龙的胜负,他更在意洛阳那一剑的成败与否。 对于剑修而言,终身不得用剑无异于生不如死,昆仑不仅有剑门,可洛阳的心中却只有剑。 “清虚老杂毛,你往看那呢?” 岁月灯光扩散而出,顷刻湮灭两道剑河,少年祖师没好气的回过头,剑指虚点,将近身的昏黄的灯光斩灭,私下估摸时间,出声调笑道:“你我都一把年纪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入土为安,打打杀杀的有什么意义?我们应该更关注后辈的情况。” “哼,托你的福,老子最喜爱的一个后辈没了,还关心个屁?” 烛龙暴跳如雷的恢复龙形,张口一吐便是惊天紫雷。 少年祖师轻易避开,未等反击忽闻震耳龙吟,烛龙缓缓垂下眼帘,周围的时间瞬间发生变幻,少年祖师的锦绣法衣开始腐烂消散。 这是一瞬,也是百年! “好家伙,还真不念旧情啊。” 少年祖师手掌虚引,金灿灿的明光将仅剩无几的衣衫护住,不等烛龙睁眼,狂瀑般的剑光奔流而下,将烛龙生生击退万里,龙鳞上密布细碎的剑痕。 “回溯!” “时停!” 敕令声落,烛龙紧闭的双眸陡然睁开,充斥虚空的剑光恍然灭去,少年祖师被定在原地,双眸瞪大,眉眼间尽是错愕。 龙吟再起,烛龙探爪握着少年祖师自天外天落下,昆仑山再度塌陷大半,化为人形的烛龙将手中的少年祖师丢开。 时光开始流逝,少年祖师闷哼着吐出一口鲜血,黑发转白,光滑细腻的皮肤变得恍若树皮,整个人显得老态龙钟,似乎下一刻就可能死去。 “祖师!” “祖师!” …… 戊辰、李钦月、子璇三人慌了神,前后御空而起,未等靠近那处倒倾的山腹便被烛龙定格在虚空之间。 “你们三个娃娃急着送死,那老夫也没必要手软。” 虚空塌陷爆炸,空间风暴将李钦月四人周围的一切尽数吞噬,密布乌的穹顶震荡良久才再次归复平静。 烛龙轻笑着甩甩手掌,抬脚踢向勉强起身的少年祖师。 垂垂老矣的剑之绝顶倒飞而出,凿穿几十棵古木后嵌入山腹,身形渐被碎石掩埋。 “清虚,你们人类有句话说的很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我阔别近千年,你怎么还是以旧阳光看我?” “昆仑灭亡就在今天,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自大。” 烛龙歪头望望雾飘渺的飞羽峰,探手将腿短臂折的少年祖师从石堆中拎起,高举铁拳,欲杀之而后快。 77.叹一声 死寂的古木安眠在死寂的土地上,黑漆漆,光秃秃的昆仑山矗立在霄之下,层峦叠翠、落英缤纷的仙山同风流无双的昆仑剑修都已成为过去。 少年祖师不甘的提起剑指,未待点出便被烛龙挥拳砸在胸口,身形高高飞起,重重砸落,曾经一步登天的剑之绝顶却爬不出眼前这个及踝的浅坑。 烛龙狞笑着在少年祖师身上种下印记,盘膝守在坑前,饶有兴趣的望着越来越老的少年祖师,很期待这柄绝顶之剑被彻底腐蚀后的模样。 几百步外,两三蛊虫悄无声息的遁入地下,姜落收回神识,起身走出清净,环视着霄间的峰峦,袖中双拳缓缓攥紧,叹一声不甘,盘膝坐下,心思念动,蒙头酣睡的矮胖杂役忽地睁开双眼,深邃的黑眸化为瘆人的苍白。 “刘三,自己小心些。” 临床的瘦弱杂役翻身而起,看看矮胖修者的背影,带着颤音,却说的真诚。 千灵子脚步微顿,不勉想起了封山一战的前夜,同样的说辞,同样的颤音…… “放心吧,不会等太久的,这一战也该结束了。” 千灵子郑重其事的说道,大踏步走出杂役舍,身化遁光,眨眼间坠入千灵峰山腹,看看无名碑群,一个个熟识的,不熟识的姓名跃上心头。 “婉儿,久等了!” 叹一声疾苦相思,千灵子郑重其事的坐下,翻手祭起定魂珠,双手连变印决,符光落入十方,沉眠此间的百鬼相继复苏,静立在碑前,等待月临。 “逆转轮回,明月夜宴,启!” 敕令声疾,墨般浓稠的鬼雾自千灵峰翻涌而起,呼吸间弥漫整个昆仑山,遮去昊日光辉。 呼嚎的阴风渐归宁寂,鬼雾徐徐散开,圆满无暇的月挂在穹顶,皎洁的月华洒落大地,迟迟不愿归入轮回的枉死怨灵前后苏醒,呼啸着冲向千灵峰峦。 山腹间燃起幽蓝色的鬼焰,定魂珠掠入战场,悬在一个瘦弱怨灵头顶,帮她击溃、吞噬着周围的怨灵。 “明月夜宴……” “小子,千灵峰那边有人在举办明月夜宴,若罗刹现世,必引百鬼祸及百万苍生,身为昆仑剑修,你管是不管?” 洛阳勾起嘴角,确确实实的露出一抹冷笑,答道:“不杀生,不留情,仗剑生,为剑死,不求来世,立身当下。前辈无需试探,我的心不会动摇!” 玄无道哑然失笑,盯着那双淡漠的眼睛看,仿佛看到了曾经的齐天象,一样的无视法度,一样的倔强自我,一样的剑出从心。 “千年前,鲛人岛附近海域凭空出现一十二道虚空界隙,千万域外军队接踵而至,为护六界,五界合力苦战三年有余才将一十二道虚空界隙尽数毁去,北冥恍若夜空繁星的洞天仙岛仅剩九九之数!” 说到这玄无道猛地握紧拳头,叹一声意气难平,继续说道:“界隙虽已封闭,那些强横莫名,动辄煮海灭岛的域外生灵却未能尽数根除。齐天象同唐曦音就是在那时相遇的,老套的英雄救美,老套的落花流水,老套的借题发挥……” “再往后便是封山之战,齐天象折剑下山,侍剑三峰传承断尽,坠落霄……” “你和齐天象很像,他又是你师父,你不能走他的老路,有些事不能改也得改,万事万物,顺存逆亡,刚极亦折,想必齐天象传你两仪微尘剑也是这个道理,你肩上的担子比他的还重,他希望你能走的更远。” 洛阳听的认真,心底却愈是好奇,这位盟主似乎同传闻中的莽夫形象很不相似,叫洛阳更想不明白仙盟的决策。 昆仑未封山时大夏统御人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封山后,统御人间势力的仙盟却漠视神魔妖鬼鱼肉尘世。 雄踞一方的大夏垂垂欲亡,各诸侯割据分封,不听昭更不听宣,动辄为一己私欲大兴战火,无数人家破人亡,无数人流离失所,玄无道不是短视之人,可为什么会做出如此短视之事? 玄无道不知洛阳所思,感知着渐隐平寂的天剑势,开口道:“戊辰死了,李钦月也死了,清虚落在烛龙手中,想必也是命不久矣……” “李钦月用昆仑同我对赌,现在昆仑亡了,我不愿做吃亏的买卖,所以,你若败了,此后你的命就是我的,我不允许你死,你就不能死!” “好,前辈,我准备好了,您呢?” 洛阳深吸一口气,说辞中加上了敬语,不论玄无道风评如何,单说即使少年祖师濒死,昆仑势微的情况下他还愿遵守诺言,就值这敬语。 “放马过来吧,希望你能给我个惊喜,这一剑是昆仑最后的辉煌,理应如流星般璀璨。” “您错了,这不是昆仑最后的辉煌,我还活着,昆仑早晚会夺回失去的一切,这昆仑山早晚还是我昆仑仙门的。” 话音掷地有声,洛阳闪身出现在玄无道身前,势出剑动,疾剑无痕,仅能看到一线极致璀璨的剑光倒挂琼霄。 夺目极光将山林映照的纤毫毕现,七八块磨盘大小的山石被澎湃的飓风卷至月下,同明月亲昵良久才不甘的坠落林间,砸出数个一人深浅的大坑。 洛阳站在玄无道身前,愣愣的望着侧身避剑的玄无道,沉默了好久好久,询问出声,“为什么?” “这一剑就是传说中的断罪吧?” 玄无道传音入密,打量着洛阳的眸子,笑得玩味。 “没错,这一剑就是断罪。” 洛阳点点头,提剑收势,凝视着玄无道的眉眼,猜不透他的想法,灭昆仑的是他,放过自己的还是他,若情势互换,洛阳自问做不到玄无道这般境地,定然会将昆仑斩草除根。 玄无道满意的点点头,纵身掠向仙舟,望望残破的昆仑和不断临近的无数仙舟,再度传音入密。 “逃吧,成长吧,宝剑锋从磨砺出,败而不死,昆仑的未来,人间的未来都在你的肩头!” 山腹间的怨灵渐渐稀少,定魂珠碎成齑粉,随风而散,皎洁的月光透过山壁,身形婀娜的白衣罗刹飘舞而下,五官精雕玉啄,面容端庄妩媚,青丝齐腰,飘飘轻舞,看的千灵子移不开视线。 千年岁月,沧海桑田,朝思暮想的人儿还是没变过。 “师兄,婉儿不值得你这般付出。” “傻话,你是我最爱的人,此生若无你,羽化长生又有何意?” 千灵子急切的牵起爱人的素手,生怕一不留神再失去她。 千年相思疾苦,千年苦守期盼,能再见她笑颜如花,一切都值得。 “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我们去结束这一战吧,如果我们有来生,我还要嫁给你……” “那需要什么来生,这一世你我皆可证得大罗道果,长生逍遥。” 千灵子轻声说着,催动蛊虫咬向姜落神识,未待靠近惊变突生,平寂的识海横生无尽波涛,九条金龙扶摇而起,盘旋游动,翻涌龙气,生生将蛊虫逼出体外,带着姜落遁虚而去。 78.局中人难辨是非虚实 穿过套叠的空间,姜落坠落到一片深邃的虚无之中,空间、时间在这片混沌中失去了意义。 没人知道过去了多久,许是一瞬,许是无数纪元,虚无中陡然出现了第一点光,紧接着便是无数点光,似春日争相盛放的花,似寂夜准时亮起的炬火。 姜落心头有着莫名的安定,缓缓睁开眼眸,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不知何时聚拢在一处的星河。 “三皇定国,五帝开疆,姜氏后人,怎能沦为乞儿?” 虚空震颤,震怒的喝问声犹若惊雷,引人夺目的银河散为流萤,转而翩迁为一双星眸。 “怪不得,怪不得,原是如此,皆有定数。” “孩子,你是最后的光,尽快长大吧,尽快长大吧……” 喃喃声带着悲戚,星眸似潮水般涌入姜落体内,片刻光景,七百二十窍穴同时洞开,深藏星光无数。 “好好学,好好学……” 玄之又玄的道经映入姜落识海,体内的灵力不受控制的散去。 姜落本能的循着道经搬运灵气,好像身处秋日暖阳下,置身于母亲怀抱中,安适平静,念头通达,忘我无我。 皎洁无暇的月散了,翻涌不休的雾敛了,昆仑山一片荒芜死寂,正午的昊日异常火辣,似要把大地上的一切尽数蒸煮烹熟。 郭晓婉眯眼望望心念千年的蓝天白,唇角止不住的上扬,昆仑的天空还是那么美,真想躺在千灵峰的草地上晒太阳,真想等黄昏时缠着师父讲故事…… 回忆如老酒,愈是窖藏愈是弥香,郭晓婉在回忆中沉溺良久,若没有刺鼻的焦土味说不定会一直沉浸其间。 美眸扫过山峦,儿时捉迷藏的东山小道碎了一角,曾经开满白山茶的西山小道没了踪影,烛龙在那,哀老濒死的少年祖师也在那。 千灵峰陨落凡尘,对比之下霄之上的五座峰峦无比碍眼。 郭晓婉不由轻蹙柳眉,抬指向凌霄峰一点,鬼气翻涌而起,碧绿火线直入霄,那儿是昆仑仙门之始,亦应该是昆仑仙门之终。 风起涌,琼霄峰前惊起剑光璀璨,犹如垂天之瀑,轻易淹没碧色火线。 鹤发童颜的老者步出虚空,白衣飒然,身侧悬着柄赤色长剑,锋若秋水,铿锵剑吟,剑身上的赤色花纹同彼岸花一模一样。 千灵子看看倔强的苦命人,展颜而笑,朗声道:“沉降,千年不见,三途仙剑可还利否?” “千灵子,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当年的事你还是放不下吗?” “放下?为了一个折剑出山门的弃徒,抚养我成人的师父死了,新婚的妻子也死了,爱我的死了,我爱的也死了,千灵峰九千弟子只活下我一个,你要我怎么放的下?” 千灵子向沉降低吼着,翻手将厥阴先天胎毒甩进虚空,烛龙警觉眯起眼眸,厥阴先天胎毒被定在半空,未待洒落被无形无质的时光侵蚀腐化。 “千灵子,这是我的猎物,你最好别越线!” “岁月无情,最可怕永远都是时光,烛龙前辈,抱歉了。”千灵子抱拳躬身,抬头望向穹顶的沉降,引动蛊虫破空而至。 沉降眉头轻挑,未等催动三途仙剑蛊虫陡然化为千灵子模样,右掌拍出,澎湃的妖火径直洞穿沉降胸腹,剑仙闷哼一声坠落山野,白衣被灰烬潦草,气息愈加黯淡。 蛊妖千灵子放肆的大笑着,身形瞬闪,下一瞬出现在郭晓婉身侧,这是他谋划数百年的计划,虽然横生枝节无数但最终还是得偿所愿了,昆仑灭亡,旦夕之间。 玄无道看看洛阳,纵身出现在千灵子身前,紧盯着身前的苍老身形,眼中的战意恍若烈火,很想领教领教这仅次于藏剑术的奇妙术法。 “人、鬼、妖,三位一体,一气化三清,好一个千灵子,这天下英雄都小觑你了!” “曲风,你们三个缠住洛阳,曲震,你们二十四人带齐人手那群土鸡瓦狗挡下,昆仑是我们的,不容他人染指!” “领命!” “领命!” 两声呼喝,欧泊三人跃向山道,千灵山等三门弟子同时出声,随二十四长老御空而起,迎向逐渐靠近的大小势力,催引虫蛊法器,战在一处。 “玄盟主,请了!” 千灵子从天际收回视线,一抱拳,闪身攻向玄无道,人身、妖体、郭晓婉同时动手,心心相印,虽然境界差玄无道两层天,却一时间未落下风。 欧泊三人落入山间,曲风遥遥凝视着洛阳,翻手取出浸毒连弩,招引千虫为兵。 吴珂御空落在空灵鸟背后,手掌轻抖,洒下漫天冰刀。 欧泊缓缓举起锻锤,黑色锻锤上线条涌动,好似熔岩,抡砸间火翻涌,热浪滚滚,两三临近山石瞬间被焚为虚无。 洛阳眯眼看看漫天冰刀,身形虚闪,上一瞬天空下一瞬山间,灼热火散为流炎,欧泊握着锻锤倒退数步,背后一朵三花散为流光。 “你方才一直在留手?”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洛阳轻挽剑花,风起,两三残草打破残象,曲风环视山野,四下悄寂猛然抬头,吴珂背后的三花再破一朵。 “混账!” 话音未落,璀璨的剑光斩破虚空,曲风招引百虫挡在身前,无力的剑光悄然消散,锋锐的天剑切实的贯穿胸口。 人花枯寂,曲风惊恐的转身望去,目之所及皆是焦土,旷野空空,人如鬼魅。 “你是在寻我吗?” 洛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曲风抬手将连弩搭在肩头,接连扣发,一排弩箭尽数落空。 天剑挥斩疾刺,曲风三花连灭,未待回神,极致剑光腾空而起,一剑枭首。 “明焰风息!” “紫霄惊雷!” 焰火、惊雷扫过虚空,洛阳却早已不见踪迹,空灵鸟发出一声悲鸣,洛阳破开鸟腹冲上霄。 水荆鞭挥动,卷起百丈寒风封锁虚空,吴珂捏碎符箓冲向欧泊身侧,面色苍白,难消余惊。 “看好了,这小子手段诡诈的很!” “真是个妖孽,和齐天象一样,宗师杀三花……” 欧泊两人传音间天际传来一声剑吟,数百剑光坠落霄,逼得两人前后退开,瞬影步动,洛阳连续刺出三剑,直接将吴珂钉杀在奔逃路上。 “白痴,哪有背对敌人奔逃的?” 声未落,天剑破空而来,欧泊瞧瞧百步外的洛阳,取出阵盘挡在背后,以火包裹手掌,避过剑锋后探手抓向剑柄,世间没有炼手夺不下宝,这剑是他的了。 素白色剑气轰然盛放,于山间炸出两人深坑,天剑折返回洛阳身侧,轻轻嗡鸣,似有讨好之意。 “乖。” 洛阳轻抚摸天剑,转身望向山间群雄,冷声道:“还有谁想继续动手,我奉陪到底!” “群雄”俯首,无一人敢直面如此剑锋。 白苏却不甘心的握紧灵剑,咬牙低吼道:“兄弟们,他很强,逃必死,一起上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弃剑离山者,既往不咎,执迷不悟者,虽远必诛!” 话音落下,洛阳鬼魅般出现在白苏背后,一剑穿心。 白苏无力的倒下,“群雄”尽做鸟兽散,头也不回的御空而起,少数重伤的修者不留神被撞下端,活生生摔死。 长空突传鼓角,玄无道化掌为拳,一拳轰出,千灵子三身尽数飞退,唇角淌下鲜红,无力的望着那个踏空而立的瘦弱书生。 “盟主可曾尽兴?”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你这一气化三清很是不错!” 玄无道大笑着归回仙舟,探手虚抓,将周身翻涌凤火的白苏带回船上,对洛阳笑笑,转身轻呼,“仙盟所属,登舟,返航!” 宝器霞光渲染穹顶,遮蔽日光的仙舟渐渐远去,身着素白睡袍的书生走出船舱,睡眼惺忪,遥遥眺望着山间那个倔强的少年,笑道:“盟主,您还是手下留情了。” “哈哈哈,我实在没办法拒绝李钦月的提议,隐忍千年,我可不想仙盟成为下一个昆仑。” “其实,我们完全可以趁这个机会把他带回仙盟。” “你没有面对他的剑,所以不明白他的决绝,方才我若不退,他必然会自尽当场,一剑死生,要么我退,要么他死。” “是个真人,虽然年纪不大……” 书生笑眯眯的对洛阳挥挥手,下次再见不知何年,也许很远,也许很近。 “局内之人,难辨是非虚实……” 书生轻轻喃喃着,少年身形渐渐消失不见,昆仑山也变成了一个不大的小黑点 79.笑一笑游虾戏龙 风沙起,灰烬漫散山林,洛阳侧身避过刺目的阳光,催动瞬影步落在山巅,看看垂头丧气的一众弟子,冷声喝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我辈御剑乘风,逍遥天地,哪能人不如剑?” “对,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们还活着,手中还有剑,为了那些倒下的人,不能认输!” 众弟子循声望去,龙骧歪歪斜斜的落在山巅,单手拖着龙戟,另一只手臂已被齐肩斩断,眉眼中却尽是平静,根本没将失去手臂的事放在心头。 大丈夫顶天立地,活得就是个不屈。 洛阳拍拍龙骧肩头,暗叹世事多艰,回身望望众人眼中的光,轻声喃道:“逃吧,隐姓埋名,藏于深山,隐于市井,竭尽所能的活下来,给我点时间,昆仑还会是那个昆仑,我说的。” “是,小师叔!” 一众弟子泪目,看看洛阳的孤寂背影,望望这荒芜的山,咬牙遁入地下,此去经年,希望归时还能一切如旧。 龙骧盘膝坐下,抬头看看雾中的峰峦,轻声道:“去吧,小师叔,我等你一起走。” 洛阳点点头,御剑直上凌,想把仙峰上的一众弟子也接下来,他救不走祖师,却能带走满山法宝道藏和无数星火。 从死寂到复苏看似无期,实则差的不过是一场绵绵春风。 洛阳远去,龙骧咬牙切齿的取除一枚玉符,传音道:“谷尘,你个王八蛋!” “你才是王八蛋!” 琼霄秘境中盘坐的邋遢少年睁开双眸,很不喜师弟的语气。 “昆仑山都没了也不见你出来,你不是王八蛋谁是王八蛋?” “闭嘴,师父说了,要我在这守住道藏、秘宝,那怕你们都死了我也不能出去,遵从使命,不死不休,这是规矩!” “道藏在你那?快带着离开,说不得千灵子一会便去琼霄秘境寻你,你烂命一条死了不要紧,我昆仑的道藏绝不能落入那贼子手中。” “无需你操心,我心中有数!” 谷尘不屑的一撇嘴,将灵符丢向远处,一手剑经一手发钗,比划的起劲。 秘境另一侧,俊逸出尘的少年盯着一盘残局看,手中的烂柯棋谱已然翻过大半,满头大汉的悍匪在一旁盘坐调息,这书怪沉的,内里莫非真有黄金屋? 昆仑百万里外,焱凰山的仙舟张灯结彩,四下悄寂,楼中传出一声杜鹃啼血般的哀嚎,“景岐,老长虫,我要杀了你!” 身着红衣的宫羽薇抬手唤出长剑,未等迈步便被拄着梧桐木杖的老妪抬手击昏。 “娃娃心性,你急什么啊,少年祖师可是个老狐狸,吃过的盐都比你吃过的米多。” 身着淡黄衣衫的少女将师姐抱回床上,看看明镜中的投影,私下里却有不同见解。 现在的昆仑山不比之前,山门中排得上号的强者就那几个,方景岐等人被虚空吞噬,雪晴柔早就身死道消,凌祁薇不知下落,少年祖师重创濒死,除非那洛阳能现在登临绝顶,不然怎么看昆仑都是注定灭亡的,哪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祖师,我们要不要先封印了师姐的修为,我担心她想不开,那可是烛龙,不是什么长虫……” 耄耋老妪点点头,木杖在地面上轻轻一敲,流炎没入黄裙少女体内,一身灵力皆被锁死。 “祖师,我是沁月,师姐在那边!” “额,不好意思,看错了,看错了……”老妪哑然失笑,木杖再敲,两道流光同时没入宫羽薇体内,灵力先封再解,却是白做功劳。 “祖师,慢慢来,急不得,急不得。” 江沁月温柔的说着,走近老妪身侧站定,待灵力被解开后搀扶着老妪走向床边,帮衬着封印宫羽薇。 “哎,老眼昏花喽,得去寻条长虫补补,你在这看好你师姐,我片刻就归。” “祖师,您带好玉符,小心迷路……” 江沁月轻声说着,老妪却是不理,转身破虚而去。 四下悄寂,江沁月的温和轻笑化为蔑笑,看看昏死过去的宫羽薇,翻手取出一枚玉符,传音道:“祖师说昆仑还能翻身,虽然我看不出昆仑还有什么棋数但祖师了解清虚,不会有错的。” 玄策城前乞讨的乞儿睁开双眸,食指轻敲,沉吟片刻后回道:“不管昆仑如何我们都按照计划行事,你的任务很简单,得到、控制洛阳,让他爱上你,离不开你,只要你做到这一点,我便可许你父母长生不死。” “好,我对自己有信心,不过我希望您能提供给我一些他的信息,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想得到他的青睐得从第一面开始,无论好坏,我都得叫他记住我。” 江沁月眯起眼眸,施法调整明镜影像,望着那御剑横空的少年出神,这样的剑修却是不错,很值得以身相许。 “我会给你想要的,不过我要提醒你,别急,慢慢来,千万别自作聪明,毕竟要长生不死的不是我父母!” 言罢乞儿转身走向城外,身形逐渐变化,手中握着一枚仙盟令符,志得意满。 洛阳御剑穿过霄,没等靠近琼霄峰千灵子闪身而至,人、妖、鬼三体齐动,火线、剑光,妖气前后落下。 “洛阳,来吧,继续我们的最后一战,像你这样的天才,理应死在我的手上!” 洛阳催动瞬影步避尽攻势,常命自虚空中跃出,双拳翻卷金龙,竭尽全力攻向千灵子。 “兄弟你走,我拖住他!” “拜托了,常大哥。” 洛阳高声回道,闪身腾空,刚落在琼霄峰上虚空间忽地落下一道狂暴的光辉,琼霄峰法阵自行触发,流光熠熠,堪堪挡下极光攻势。 “这就是昆仑仙门?也不过如此嘛?老三,再来几炮,把那边的宫殿给我轰了,奶奶的,看着就碍眼!” “对对,快些动手,僧多肉少,惦念昆仑宝物道藏的人多着呢,我们可不能慢了。” …… 七嘴八舌的喧嚣声响起,山岳大小的仙舟缓缓遁出虚空,数十个身着华服的少年站在舟头,俯视着昆仑山,大有一览众山小的豪情。 千灵子挥手轰飞常命,望着破空而来的无数仙舟,笑得狰狞,向琼霄峰上低头不语的少年传音入密,道:“这就是凡人,这就是人性,这就昆仑舍生忘死要守护的一切,值得吗?” 洛阳不知如何回答,叹一声没落,纵身掠上霄,手掌虚抓,天剑凭空浮现,剑光横扫,舟山意气风发的数十少年尽被斩首。 师父没教他做个侠,只告诉他剑出从心,所以这剑能普渡众生,更可毁天灭地。 笑一笑游虾戏龙,千灵子同郭晓婉依偎在飞之上,坐等山间的灵阵爆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些势力大多都是蒙受昆仑庇护的存在,不然哪可能有如此精准的锚定琼霄峰的虚空界标? 等洛阳、昆仑还有这些贪婪之辈都被抹去,此地还会开出花,那花属于未来,比现在美上千倍。 80.却道是柳暗花明 来势汹汹的仙舟渐满虚空,旌旗飘荡,带起贪婪的恶臭味道。 洛阳平伸左手,心意呼唤,静默山石中的长相思腾空而起,划出一道紫色流光,轻吟着落在洛阳手中,渴求染血。 面目狰狞的侵犯者呼号着落向仙舟,将手持双剑的少年围在中间,各执刀兵,遥祭法宝,千百种奇异流光将海映的色彩斑斓。 “邪魔外道,乱臣贼子,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为首的锦衣才子并指喝问,悬在背后上的三尺青峰应声而动,携着风雷之音,似疾电般撕裂穹顶,直取洛阳首级。 本无仇怨,拦路为罪,挡财为孽,即有罪孽,理当处死。 阳光很冷,草木灰烬当空飘过,纱很沉,叫人透不过气。 洛阳低着头,握剑的双手暴起青筋,骨节泛白,再按捺不足心中的怒火,收取道藏,救助弟子的事皆抛在脑后。 昆仑从强盛到势微后的落差有多大? 从守护人族无尽岁月的仙门到人族口中的邪魔外道,从人人敬仰的昆仑剑修到口诛笔伐的乱臣贼子…… 人心似恶鬼,贪字当头无是非,这些人虽生的一副人族模样,却同神魔妖鬼无异,包藏祸心,天良丧尽,该死,当杀! 笑一笑人性悲凉,洛阳挥动天剑,掀起血海,素白剑光扫过长空,能斩断流却无法净化这满山的污浊。 “邪魔放肆,斩妖除魔!” 周围的宝光同时落下,洛阳拔出长相思,御起长相忆,轻舞天剑,金白太极图旋动而起,搅散十方宝光,众修者齐齐退后,被剑势压的抬不起头,睁不开眼。 “邪魔?既然你们说我是邪魔今日我便是邪魔!” 低吼声隐含难平意气,恍若一声惊雷凭空炸响,势起影移,洛阳再次提剑冲入人群,剑光纵横,呼吸间斩敌十数。 这是昆仑最后的战斗,这个传承古老的宗门可落败,可陨灭,但不容侮辱,更不容践踏。 “杀,杀了他,杀了他!” “在那边,开炮,开炮,别让他靠近!” …… “呵呵,灿如流星的剑,这就是昆仑最好的辉煌,不得不说,齐天象收了个不错的徒弟,可惜,投错了宗门,不然这六界都是他的舞台。” 千灵子环抱着爱人,紧盯着洛阳的背影,生为昆仑客,死为剑门鬼,这结局其实不差的。 “我们走吧,去做些别的……” 郭晓婉错过头,不想再看下去,她的心早就停止了跳动,但有些情感是发自于灵魂的,比如现在的悲戚与怜惜,她与洛阳不熟识,不过这样为师门死斗的少年都是不差的人。 千灵子收回视线,狠辣无情的将常命再次拍倒,歪头对爱人温柔的笑笑,目光扫过霄上下,道:“那便去整理道藏吧,这里确实太吵了。” “好。” 郭晓婉点点头同千灵子落入琼霄峰玉宇宫,动作熟练的打开藏经禁制,满是书经的楼空空如也,没有一滴墨迹。 千灵子不由蹙起眉头,拉住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的郭晓婉,闪身遁回昆仑山上,展开神识,火辣辣的阳光笼罩死寂的山林,远处的喊杀声传入耳畔,遍布山野仙峰的阵盘不知何时已被尽数破坏。 郭晓婉探手虚抓,一张阵盘破开山石落入掌心,神识放出,细密晦涩的阵纹毫无损害痕迹,只有一条浅浅的红线横穿整个阵盘,就像批判考卷的朱笔,红线划过,一切为错。 “阵剑仙,你做这些又有什么用?昆仑还是会变成一片废墟,无数的道藏法宝都会流露在外,人间只会更乱!” 话音落下,千灵子神色再变,转身望向霄之上,各峰中所有被操控的弟子都昏倒在地,蛊虫已被清除净化! 郭晓婉握紧双拳,低头望去,不出意料的,少年祖师已然返老还童,尽是光阴刻痕的皮肤变得光滑如玉,飘拂山岚,卷起的苍苍华发眨眼蜕变为披肩青丝,眸光似剑,气势无双。 “昆仑什么时候同妖族沆瀣一气了?” 烛龙摇头轻笑,确是不语,少年祖师眉头轻挑,看看郭晓婉,瞧瞧千灵子,笑道:“转瞬千年,你俩倒是一如既往的般配。” 郭晓婉轻轻一笑,再次被回忆淹没,千年以前,祖师证婚的时候也说过这话,一切好像都从未变过。 “乾虚坤渊!” 爱人出神,千灵子却不敢分毫怠慢,面色铁青的掐住剑指,向少年祖师递出一剑,转身便欲带郭晓婉离去,罗刹乃异数,身死不入轮回,他可以死,郭晓婉却不能死。 飘渺的流化为剑光,经温暖的山风一拂,径直斩去千灵子双臂。 明耀的昊日辉光洒落琼霄,定两仪四盘,开九宫八门,极致璀璨的剑光充斥凌霄,转而编织为细密的剑网,封锁虚空,镇压邪祟。 “流法剑,太阳锁天剑阵?” 千灵子惊讶出声,举目四顾,无多时便锁定一处虚空,戊辰、李钦月等四人并肩走出虚空,神情庄严,毫发无损的俯视着千灵子两人。 “这怎么可能?难道说……” 千灵子神情大变,歪头望向剑冢,接天巨浪般的磅礴剑气凭空升起,昆仑山低至极限的气运忽地暴涨,化为十条金龙,扶摇直上九霄。 “千灵子,你的路走错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子璇横眉怒目,剑指虚点,被拆毁的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凭空凝聚。 沉寂在霄之下的千灵三峰同隐于虚空的敛峰同时归回原位,白日星现,天地失色,无论是流清风还是翠叶娇花皆化利剑,炫目剑光深藏万千道意,或为火刑爆炎,或为阴阳紫电,吞噬灵力,变幻无尽,仅仅含而不发便叫山间群雄同时罢手。 “清虚祖师在上,紫鸾商会愿臣服昆仑,年年上供,岁岁纳银。” “清虚祖师在上,大雪峰盗愿臣服昆仑,刀山火海,赴汤蹈火。” “清虚祖师在上,……” 一个个势力停下前后开口,领头人无不面露惊惧,灵魂都因这漫天剑光而惊恐惧怕,这些人来自天南地北,虽样貌脾气各异但为了活着他们都做了相同的抉择。 死生亦大矣,莫说面前的势力是昆仑,就算换成其他神魔妖鬼任意一界,他们还是会做出这般选择。 一死梦成空,只要不死,世上在意怎么活着的人真的不多。 黑衣洛阳心满意足的归回识海,微笑着盘坐在海面上,仰望着漫天的繁星。 洛阳提剑蹲在桅杆上,缓缓闭上双眸,眼角淌下两行热泪。暖暖的阳光落在翻涌魔焱的躯体上,清风徐徐,一朵鲜花面向满是灰烬的昆仑山展开笑颜。 少年祖师微笑着望着那朵残缺一角的鲜花,袍袖挥舞,将洛阳带回身侧,背过身去,不愿再看此间光景。 昆仑无愧苍生,苍生有愧昆仑! “都杀了,留下魂魄,下辈子,好好做个人……” 声落剑动,宛若倒挂天瀑,风雷之音震动琼霄,所有仙舟敌酋皆被剑光吞噬,一息三刻,耀眼剑光散做漫天光雨,零零飘落,天空的散了,山间也没了风雨。 “哈哈哈哈,好一个后手无敌李钦月,这棋走的不差,可我很好奇,这老烛龙为什么要帮昆仑,这满山中蛊的才俊子弟又是如何悄然无声的解开虫蛊?” “因为他是我太祖爷爷,而我可以轻易解开你的蛊。” 一叶扁舟渡过海,舟头的白衣佳人轻轻解开素白面纱,巧笑嫣然,瑰丽的金色竖眸看呆了千灵子。 “九尾天狐,你是妖?飞羽山的传人竟然是妖?” 千灵子难以置信的握紧双拳,千机算尽头,谁又能想到雪晴柔不是人而是妖。 罗刹仔细望望雪晴柔,若有所思,唤道:“你是花怜姐姐捡回来的那只小白狐?” 雪晴柔从容不迫的一点头,龙血天狐,生九尾,一尾一命,千灵子确实杀了她,不过她的假死是早就安排好的,为的就是瞒天过海,请君入瓮。 再往后的一串的连环计谋,每个棋子落在什么位置,什么时候给千灵子等反昆仑势力吃掉都是在算计中,南默遁逃也在算计中。 大势所趋,兵家无情,这个计划中除了洛阳、雪晴柔和困在山峰的新一代外门子弟外谁都有可能死去,包括阻拦魔主分身的李钦月和明知一切的少年祖师。 “千灵子,打完我们没打完的那一战吧,若你输了,便兵解赎罪吧。” 洛阳提起天剑,直视着千灵子,一切皆因这个人而起,一切亦应由这个人而终。 千灵子轻轻摇头,松开郭晓婉的手掌,山下沉默的矮胖修士飞身而起,人、妖两身同施印决,身形旋动变幻最后尽数归于千灵子体内,一朵混沌青莲徐徐盛放。 81.人死剑归冢 穹顶之下遍布清气朦胧,紫韵缭绕幻化烟无数。 千灵子复化人身,三清归一气,将妖身修为尽数炼化,修为境界随之暴涨,三花水月,三花烟,三花化神,一气归元,两气归元…… 夏风微醺,眨眼间千灵子破境八小重,在五气归元境微微停顿,深吸气将漫天清气卷入半放青莲,青莲怒放,三劫道境覆盖霄,登大罗,凌众生。 “你先走,他们拦不住我。” 握为剑,环顾强敌,千灵子挡在郭晓婉身前,轻挥慢斩,切菜一般将太阳锁天剑阵斩成无数残片。 郭晓婉轻轻摇头,倔强的同千灵子并肩而立,道:“说什么傻话,我为你重生而来,若你死了,我独活又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师兄放不下千灵山殒没的事,也知道师兄放不下师父死,可师兄有没有想过,我等那千年为了什么?我转生为罗刹又为了什么?” “师兄想为胸中那口意气拼个你死我活,我不阻止,我想竭尽所能的让师兄活下来,师兄也别拦我,千年够久了,这次别再丢下我一人,好吗?” 千灵子一愣,握紧剑柄沉吟良久,展颜轻笑,道:“花有清香月有阴,此生有你,夫复何求!” 郭晓婉眯起猩红的鬼眼,再看爱人两眼,将他的模样印入心头,转身翻转素手,唤起两道罗刹碧炎落在子璇四人身前,明知螳臂不可挡车却依旧要挡在车前。 呼! 千灵子吐出口郁气,怨一句命运不公,提剑遥指少年祖师,冷喝道:“清虚,来与我一战!” 少年祖师撇撇嘴,未待举起手掌沉降飞上端,手握三途剑,眉眼中充斥凌厉杀机。 “原执法堂主沉降,执剑问汝,汝所行之事可循教义,可知自身罪孽,可愿迷途知返?” “我千灵子问心无愧,不愿多言,唯求一战!” “那便战!” 一声长啸喝破残,三途剑起,金灿穹顶下映出一条长河虚影,缓时滚滚江流,细碎浮光,急时波涛翻涌,水花激荡,两岸花开,如灯火,似红毯,周遭时有轻喃徘徊,诉诉爱恨离愁。 千灵子凝视着空中的大河,吞吐灵气,璀璨剑华罗列交叠为含苞的净莲,徐徐旋动,不知何时便会铿锵怒放,衍生剑气无数。 洛阳看的仔细,将自己代入到沉降师叔的位置,苦心思虑着,面对千灵子的剑莲该如何出剑,又该如何防守。 想着想着,洛阳不由伸手比划起来,一连斩出十三剑,却无一剑可破剑莲,不由气恼轻喃:“这什么玩意?似是而非,不伦不类。” 少年祖师哑然失笑,眯眼审视着那朵逐渐变颜色的剑莲,出声解释道:“那是千灵子的道理,你不懂道,更不晓理,所以看不懂。” “道?理?”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大道三千,道藏无数,你们修的道法都是前人的理,都是他山之石,想有自己的道理就得去证,证得便是道,得真便是理。” “原来是这么个道理,那师叔和千灵子的道理谁更厉害,谁能赢下这场比斗?” “闻道势,知道意,得道真,道行境界远大于修行境界,为何你能杀三花修者,因为他们的道不如你,悟的境界更不如你,莫说你手握六界最锋锐的剑,就算拿着那柄长相思他们依旧挡不下你的剑。” “与之同理,你沉降师叔修的是彼岸三途剑道,千灵子修的是混沌青莲剑道,混沌青莲剑道虽凌驾于彼岸三途剑道之上,但千灵子却走了歪路,同祁薇丫头一般,重术轻法,多年苦修千灵术数,对道的感悟远不及你沉降师叔,所以他赢不得!” 洛阳点点头,放下心来,全神凝视着那朵线条密集的剑莲,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若能斩开这剑莲,没准可知道意。 见洛阳出神,少年祖师再次开口提醒,“别眨眼,认真看,胜负仅在呼吸刹那之间。” 洛阳点点头,定神望去,三途已然飘摇斩落,引得天际风变幻,那条浩瀚长河飞流直下,几个浪花落在剑莲上,连续炸响惊雷之音,泛起的耀眼明光犹如昊日,晃的洛阳有些睁不开眼。 剑起剑落身形交错,半空的剑光悄然落下,如风散花香般稀松平常。 千灵子手中的长剑散为流,周身罗列着无数剑痕,丝丝清气逸出伤口,境界止不住的下跌。 沉降握持着仙剑三途,眉眼中带着肃杀,踱步飘落端,举剑,开口再问:“执剑问汝,汝所行之事可循教义,可知自身罪孽,可愿迷途知返?” “我千灵子问心无愧,但愿一死!” “也罢,那我便送你一程!” 三途剑动,磅礴的剑光倾泻而下,郭晓婉闪身挡在千灵子身前,手掌翻转,碧色流炎遍布穹顶,堪堪阻挡剑光刹那便碎为流光。 “乾元一气!” 千灵子低吼着挡在郭晓婉身前,摄流炎为剑,一剑千莲怒放。 劲风驱散万里流,千灵子低吼着退出数里,右臂被齐肩斩落,满身剑痕,背后的郭晓婉确毫发未损。 少年祖师护着洛阳站在原地,望望郭晓婉,撇撇嘴,没好气的喝斥道:“你丫头这就么想不开,活着不好吗?” “我本来就是个死人,活着是为了师兄,师兄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郭晓婉素手轻动将千灵子定在原地,看看沉降,望望少年祖师,凭空跪下,求情道:“弟子郭晓婉愿为师门做牛做马,求祖师看在千灵峰九千子弟舍生忘死的份上放过师兄,若师兄再度为恶,晓婉亲手斩他!” 少年祖师摇摇头,抬手指向昆仑山,蹙眉问道:“看看山下,看看那些死不瞑目的昆仑子弟,这一切由他而起,我放过他,谁放过他们?” “弟子愿以命换命!” “命都是无价的,你的命是命,他们的命也是命,错就是错!” “祖师,我愿为昆仑镇守剑冢,我愿为洛阳护道,我愿当牛做马,我愿付出任何代价,不求祖师放师兄性命,只求祖师能放师兄入轮回。” 郭晓婉连连叩首,流出两道刺目的血泪,洛阳不由侧过头去,切实被触动心神。 传闻中的罗刹是无心无情之灵,现在看来怕又是传不属实,若罗刹无心又怎会有这两行感天血泪?若罗刹无情又怎会三拜九叩连连求情? 这位不曾见面的师姐是至情人,确实爱极了千灵子。 沉降闪身出现在郭晓婉身侧,剑指轻点,放开千灵子定住郭晓婉,举剑再问,“执剑问汝,汝所行之事可循教义,可知自身罪孽,可愿迷途知返?” 千灵子看看郭晓婉的背影,笑笑自我执念,歪头望向俯视山间废土的洛阳,朗声喝问,尽吐心中豪气。 “人死剑归冢,洛阳,你可敢接下我的剑?” 82.也该望见彩虹了 喧嚣的风静了,洛阳微微愣神,看看郭晓婉的猩红鬼眼,飞到千灵子身前坐下,轻笑而语,目光平静,言辞中没有舍我其谁的果敢,只有谈话家常般的随意轻松。 “为何不敢?但请受教。” 千灵子点头轻笑,手掐剑指点在洛阳眉心,疾声敕令,“混沌青莲经,一气化三清。造化鸿蒙玄,念动始道清。混沌青莲,移!” 声落,氤氲清气冲上琼霄,经由熏风吹拂便化为巴掌大小的青莲,翩迁如蝶,悬在洛阳头顶熠熠发光,渐渐敛入深邃识海,于那无尽星穹下悄然怒放,一道清气自花蕊飘摇而起,性命双修,同气连枝。 “气定神永清,莲开魂不灭,这就是混沌青莲剑道,你可持得?” “持得,受教了。” 洛阳起身微微躬身,面色惨白的千灵子摇摇头,抬手虚指郭晓婉,有气无力。 “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她的,如果你能回来,定能知她安好。” “谢了!苍天在上,修者千灵子愿以神魂气运,造化命数换此役昆仑……” “聒噪,滚去转世!” 少年祖师拂袖打断千灵子的祈祭,倔强的背对着千灵子,不看那团飘渺的魂,“子璇,你亲自送他入轮回,顺便查清落月栖星花下落。” “是。” 子璇轻轻点头,千灵子却不断的指着郭晓婉,不想离去,忧虑佳人命运,这里是昆仑,婉儿是罗刹。 少年祖师弹指解开沉降的定身剑咒,侧目望望带雨梨花的玉人,没好气的说道:“晓婉丫头,你去留随意但有一点务必记清,莫要为恶,否则定斩不饶!” 郭晓婉强行压下悲戚,向少年祖师不断叩首,带着颤音,道:“晓婉那都不去,就在昆仑等师兄,若师兄为恶,晓婉愿与他同死!” 千灵子看看少年祖师的背影,露出一抹牵强轻笑,转身对子璇点点头,一人一鬼遁入地府。 洛阳咧嘴笑了,赏着流,忽地念起扁舟,忆起那个爱喝酒的老头,不由引目寻觅,四下悄寂,一叶扁舟早已消失不见,那出尘妩媚的白衣少女凭空而立,笑眯着双眼,目光中尽是温柔、亲昵。 “这是你师姐,雪晴柔,那贪杯的小王八蛋应该跟你说过。” 洛阳点点头头,乖巧唤道:“师姐。” 雪晴柔笑眯着美眸,闪身出现在洛阳身前,将姣好的面容映入少年眼中,熟练的拎起洛阳的耳朵,一字一顿的说道:“叫姐姐!” 洛阳咽了口吐沫,忍着痛,牵强的笑笑,乖巧的唤道:“姐姐大人,您辛苦了。” “哼!倒是满乖巧的,不过别以为这样我就能放过你,凭什么你能认出凌祁薇那疯丫头却认不出我?是我不够温柔还是我不够漂亮?” “姐姐,我错了,姐……” 雪晴柔边撕扯洛阳的耳朵边揉捏着洛阳的脸蛋,歪头嘟嘴,满心疑惑不解,“错了?如果错了有用的话还要仙差做什么?你给我过来,姐姐今天得好好疼爱疼爱你,不然你不长记性!” 洛阳咧嘴轻笑,有心避躲,满眼杀气的烛龙面容映入心头,再不敢起丝毫念头,搜肠刮肚的说着好话,期盼这场磨难能早些结束。 少年祖师恢复了年轻模样却笑得像个儿孙满堂的老翁,看看山间风水格局与龙脉走向,探手虚抓,磅礴的灵力翻涌而起,断折的昆仑山脊恢复如初,一片狼藉废墟中生出无数嫩芽,呼吸间长为参天古木,奇香百花。 草木丰茂,满山兽灵却已不再,九峰同天,当下的风流不同昨日,却也胜于昨日,一切都是刚开始,慢慢的,轻轻的,倒是急不得。 两三旅鸟落入山林,少年祖师会心而笑,轻喃道:“好了,好了,去会会另外两个老东西吧。” 剑光横渡虚空,一僧一道并肩坐在昆仑山前,笑呵呵的望着这位千年不见的牛鼻子,变着法的想多捞些好处。 “清虚老头,八百坛酒,五百斤茶,我们老哥俩可都是一把老骨头,这价钱不过分吧?” “哈哈哈,张钧宝,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要酒没有,要茶不给,仙剑都在剑冢,有本事的就去取。” 少年祖师盘膝落座,锁着浓眉,不像昆仑祖师,像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好东西进得出不得,比铁公鸡还一毛不拔。 伊特格勒的拨弄佛祖的手指一顿,抬头望向少年祖师,没等开口,却听少年祖师说道:“你的事不用急,昆仑临世必引风变换,这个关节眼上草原不动秦国就不会动,踏踏实实的回那荒山上念经去,牧羊放牛,闲来无事还能打鸟为乐,多自在啊!” “阿弥陀佛,草原无事贫僧为何要回荒山,昆仑山好水好,难道管不起老衲一口斋饭?” 少年祖师撇撇嘴,瞧瞧老和尚的坚定神情,歪头望向张钧宝,正欲开口,嬉皮笑脸的老道忽地换了副认真模样,道:“那把剑乃混沌至宝,说是天下剑器之首毫不为过,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也只有圣道轩辕,你就不担心那小子为剑所诱,走了邪路?” “怕什么?自己的剑还能害了自己不成?更何况昆仑可不像修罗剑门,只会为剑死,不懂仗剑生。” “剑出昆仑,确实风流!这天色不早了,听说昆仑的梦昙花茶独一无二,老道现在就要喝。” “一杯,两杯?” “贫道要一壶。” “想都别想!” “咳咳,贫僧也要一壶,最好是凉茶。” “妙,此等时节就该喝凉茶!” …… 玄策城外,乞儿一如既往的坐在原地,不在意往来行人,暗中握住玉符,破界传音,“昆仑临世,寄种欲植。” 无尽虚空某处,盘坐在湖边的鹤发修者睁开双眸,看看身前清池,手掌虚划,一瓶丹药凭空出现在方步须弥袋中。 乞儿四下望望,遁地前去访友,决心彻底解开这长生药迷! 秘境湖边的老者微微思量,招引来一枚翠叶,轻轻点化,背身双翼的懵懂小妖出现在老者身前。 “去告诉蓬莱岛主,叫他抓紧一切时间搜寻天书,不然,大罗九极天劫就是他的死期!” 小妖懵懂的点点头,震翅飞入池中,望望缤纷多彩的无数气泡,飞入最北侧的其中一个。 四月初七,宜嫁娶祈福,忌入殓探病。 离山的弟子前后归来,带回千奇百怪的花草鸟兽放置山间,提着人间有名的老酒,在手足倒下的地方摆上酒菜,边吃边说,谈论最多不是运筹帷幄的李钦月,也不是各有归属的敌酋,而是那个仗剑守山门的小师叔。 郭晓婉打扫着千灵峰,伤势尽愈的龙骧背着一张重如丘陵的符纸自山下爬来,方景岐坐在山道间,笑得合不拢嘴,不时歪头看看焱凰山方向,心中满是庆幸与后怕,情势发展远超他的意料之外,所幸伊人失约未至,否则这般情势,他未必能护她周全,保她无忧。 花香聚散,忽起呼啸山风,草木压低,方景岐的笑容僵住,仰望着破开流的数架仙舟,凝视着那面迎风招展的凰纹大旗,却是不知如何是好。 老妪笑眯眯的静立舟头,手持梧桐木杖,肆无忌惮的俯视着整个昆仑山。 觉查山外是非,同僧道、烛龙对弈打擂的少年祖师不由眉头轻挑,骂一句多事之秋,探手抓起满山寻觅徒弟踪影的洛阳,闪身落在仙舟之上,板着脸,蹙着眉,面色铁青,冷冷的望着几步外的眯眼老妪。 瞧祖师这般模样,洛阳探手唤出天剑,准备大战一场。 “小娃娃,男孩子可不能这么凶,太凶了没有女孩喜欢,是要孤独终老的。” “多情祸水,红粉……” “可拉倒吧你,不是你抱着魔族皇女卿卿我我的时候了?” 老妪轻敲梧桐杖,没好气的撇撇嘴,言辞中尽是讥讽。 洛阳不由嘴角一抽,好奇的望向少年祖师,昆仑之事却被焱凰山所闻,其中若无机密洛阳就直接从仙舟上跳下去。 “老不死的,仗着有面破镜子就天天偷窥我昆仑山,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害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模样不就是给人看的吗?” “还是这般伶牙俐齿,既然你说模样就是给人看的,我待会便叫小弟子搭个阵法,比起一群臭小子,仙女出浴才是美不胜收。” “哈哈哈,那可太好了,姑娘们,被谁看了可得记好了,昆仑剑仙敢看咱们就得敢嫁,反正我们不吃亏。” 老妪轻声吆喝,满船的仙女忽地侧目望向洛阳,巧笑嫣然,齐声应答,“谨遵师命!” 一众仙女的目光火辣辣的,带着不逊于山火般的侵蚀性,叫洛阳不由脸红,满心羞怯,站立不安。 “哈哈哈哈,看来我焱凰山的姑娘们还是厉害,都能吓住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昆仑小师叔。” “哈哈哈……” “哈哈哈……” 调笑声随花香传出,换来舟中山间两处轻笑,风雨过去了,也该望见彩虹了。 83.风平疾雨将临 天如碧海,流若舟,风正帆悬,悠哉游哉的驶向追逐的远方。 少年祖师看看局促不安的徒孙,怒一声恨铁不成钢,神识在舱中嫁衣红霞的绝美少女身上扫过,干笑两声,出言问那志得意满的老妪,“来者不善,宫九你几个意思尽管说出来,昆仑山现在确实贫苦但给弟子下聘礼的底气还是有的。” “瞧瞧,到底是老狐狸,说话就是大气,既然如此老身也不藏着掖着了,一口价,明珠九万,仙剑九千,无暇灵石……就随便给个九亿吧,三个九,天长地久。” 少年祖师瞬间变了脸色,喝道:“嘿嘿,好厚的面皮,你这是嫁人还是卖人?” 明珠九万,仙剑九千,灵石九亿,还得是无暇的,这那是商议聘礼,明显是敲竹杠呢。 老妪同时变了脸色,白眉倒竖,冷声喝道:“羽薇可是我焱凰山的门面,追她的人能从天南排到海北,情义无价,这点都舍不得,还剑仙呢?丢人!” “哎,宫九,老夫给你脸不是,你别忘了,这里是昆仑地界。” “吆,老身好怕呀,清虚老道,你动手啊,你不抢人老身可瞧不起你!” 历经沧桑,宫九却还是少女脾气,拄着梧桐杖步步上前,歪头展露脖颈,怒发冲冠,似个慷慨就义的勇士。 少年祖师被逼退了半步,摸摸下巴,不由降低了声调,道:“俗话说的好,女大不能留,留来留去就成仇,你家那丫头也老大不小的了,该嫁了。” “结仇也不嫁你昆仑,一毛不拔,毫厘取尽,那方景岐又木讷的的很,羽薇丫头肯定会受尽委屈。” “哎呀呀,瞧你说得,还一毛不拔,昆仑随便拔下一毛都能压塌你焱凰山,毕竟宝贝再好,也得都有能耐守得住不是?” …… 烟卷过楼,江沁月轻轻推开小窗,正好引得洛阳抬头,四目相对,伊人羞怯一笑,转身匆匆消失在窗前,表现同其她仙娥截然相反,确实让洛阳记下这个惊鸿一瞥的少女。 宫羽薇听着讨价还价有些不耐烦,翻手取出一枚灵符,发力握碎,山间的方景岐陡然出现在楼中,看着嫁衣红霞的宫羽薇,脸色通红,支支吾吾的问道:“羽薇,你,你这是……” “别磨磨唧唧的,就问你一句,娶不娶?” “娶!” 方景岐抬起头,眸光坚定,画遍了她的每个神情,恋上了她的每个举止,不娶她还能娶谁呢? 宫羽薇展颜轻笑,牵起方景岐的右手,轻声道:“剑修的右手都是握剑的,如果我牵住你的右手,你怎么办?” “我会左手剑的……” “呆子!” “羽薇,这世道不太平,我得保护你,我得攒下家业,法侣财地,孩子将来也是要修行的。” “哼,想的到挺美,带我去昆仑山看看吧,认认禁地、酒馆什么的,过不了多久凰焱山就不要我喽。” “好,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方景岐点点头,握紧伊人素手,催动剑阵遁入山间。 舰板上讨价还价的两老同时变了神情,少年祖师得意的勾起嘴角,向山下喊道:“戊辰啊,明日开洗剑池,新人弟子觅剑后带焱凰山的仙娥们也去试试,能不能得到,能得到多少,全看本事。” “遵法旨。” “还有,着弟子清扫客房,准备晚宴。” “是,弟子这就准备。” 戊辰点点头,剑指连点成符,调兵遣将准备各项事宜,散落山间的一众弟子将身前酒水洒落黄泉,轻声细语,说着半个须弥袋画像的最好结局。 夕阳西斜,明月攀上天际,齐秦边陲,素日为敌的两国精兵会于一处,皆着玄甲,手握法器,并肩合阵,小心翼翼的深入一处无名的山谷。 谷中悄寂,没有鸟啼虫鸣,些许流光透过碧叶,漫山碧色根本遮不住那恍若蜃楼般的光影祭坛。 秦帅向齐将比个手势,齐将点点头,指引红黑两色甲胄无缝的拼接在一起,齐举重盾,张弓搭箭,细密寒星遥指谷中祭坛。 “却邪箭,准备,射!” 秦剑挥落,惊弦连声,漫天箭雨当空抛洒,圣洁极光撕裂夜幕,将幽暗幽暗的深林映照得纤毫毕现。 祭坛外的红色流光微微扭曲,一只满是鳞甲的兽爪探出虚空,五指虚抓,扯起大片明耀电链,虚握平推,丘陵大小的黑紫色光球落入军阵。 玄铁战盾上的金光咒微微抵挡便碎成一片流光,黑电纵横,夜幕般漆黑的雾气弥漫山林。 数十个被光球轰杀的军士晃晃悠悠的起身,眼中闪动红光,嘶吼着将身旁的战友扑倒,痛下杀手。 “撤,封锁山林,诛杀亡灵,五气境异灵不是我们能处理得。” 秦将举剑低吼,得以幸存的秦军含泪射杀曾经的战友,拔刀持剑,后队变前队,交相掩护着撤向谷外。 齐将咬了咬牙,不甘心的举起剑,没等下令又一道狂暴的电光当空落下,混乱无序的能量波湮灭谷中所有,包括大部分没来得及撤离的秦军。 山谷外,秦将懊恼的握紧手中的长戈,凝视着再度归于沉寂的夜色,取出玉符,万里传音咸阳兵部。 “末将韩……” 话未言尽,一道剑气闪过夜空,直接斩下秦将的头颅,七八个黑衣赤目的修者同时冲入混乱的秦阵,哀嚎声,呼喊声起伏不休,每个倒在血泊中军士都面带恐惧,似乎见到了大恐怖。 “打扫战场,准备伏杀来援。” 一声呼啸,斩杀秦将的修者转身掠入山谷,细观风水,布落阵盘,将祭坛凭空移走。 飞羽峰隐入流,雪晴柔蹲坐在寂静的小院中,远目山下的热闹宴席,抱着鲜果大快朵颐,凌祁薇背着剑匣酷酷的站在背后,催引法术轻研草药,眉宇中尽是难平心意。 师姐没死,师门也没追究她的过错,静静的,美美的,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师父不在身边,除了多了个要牵挂的人。 “相信他吧,他很不错。” “呵,我飞羽峰的事不需假外人之手。” “飞羽峰、凌霄峰本来就是一家,我们都是他的姐姐,他再顽强,再了不起都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他需要我们照顾。” “我没他这样的弟弟……” “声音这么小,是不是心虚了?” “我没有!” “就有!就有……” 84.归人洗剑暗月临 危楼百尺,接连星月,皇者、美妇依偎月下,心心相印,九龙皇衮同彩凤霞衣亲密相连。 楼下是无尽火海,喊杀声震耳欲聋,穹顶上的仙舟战舰密似繁星,玉皇、阎皇、魔皇、妖祖同时破界而至,居高临下,俯视着将被灰烬掩埋的朝歌。 “人妖殊途,人皇,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呵,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们不就是想要我人族的气运吗?可惜,禹皇早就料到今日之事,九鼎山河定,尔等十万年谋划终是大梦成空!” “混账异类,不识时务!” “战!妖祖,让我杀你一万次!” 长啸喝破海,天地震颤,姜落猛地翻身跃起,手掐剑指挡在身前,环顾空荡荡的清净,松了口气,抬手擦去额前冷汗,将莫名其妙的梦抛在脑后,小心翼翼的向窗外望去。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战火的烟早已散去,流似帽,戴在琼霄峰顶,薄雾如带,环在凌霄峰山间,三四旅鸟掠过天际,七八白鹤排而上,清净安好,叫人出神忘我。 剑光闪出飞羽峰,偏转落在清净外,洛阳咬牙切齿的大步上前,提着长相思,天剑跟在背后,上下起伏,散发熠熠流光。 “姜落!你小子跑哪去了?这两天跟我玩捉迷藏是不是?” 姜落被吓的一抖,推开屋门,看看凶巴巴的师父,低着小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笑,“师父,我好像去到了星河里,还遇见了一个仙人,传了我一身本事,等睡醒了就回来了,您没事了?昆仑没事了?” 洛阳歪头看看姜落的行气路数,眯起丹凤眼,仿照着搬运灵气,运行几周天后松了口气,探手揉揉徒弟的头发,道:“都过去,往后的日子可能会有阴,大抵是不会有暴雨了,放心吧,现在我顶着,等我打不动,才会轮到你。” 姜落发自内心的笑着,欢喜昆仑无恙,这里是他第一个家,他很喜欢这里的山水剑修,也很喜欢这里的仙家美食。 想着美食,姜落干瘪的肚子适时发出一声腹鸣,饥饿感近乎摧毁少年的所有理智,看什么都是好吃的模样。 “师父,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有点饿了……” “哈哈哈,走,今天师父亲自下厨,绝对比珍馐堂做的好吃。” 洛阳头前引路,微笑着享受着阳光。 姜落快步跟在身后,东瞅瞅,西看看,蝶舞莺啼,流聚散,万物美好生动,是处充满勃勃生机。 师徒二人一路行至后山,洛阳打野兔,姜落拾取木柴,同心协力,无多时便将四只大肥硕兔子送上简易搭建的烤架。 洛阳效仿着师父的手法,神情专注的转动着兔子,保证每处角落都能亲近焰火,几滴晶莹的热油顺着饱满的纹理缓缓滑落火中,带起一片清香,滋滋作响。 姜落咽了咽口水,贪婪的嗅了嗅,有些迫不及待。 “可以吃了吗?” “还不行,还要再等等。” “奥……”姜落失落的摇摇头,片刻之后再次开口询问:“师父,可以吃了吗?我实在等不及了,要饿死了!” 洛阳随手取下一只烤肉,放在眼前细细打量,轻嗅气味,再次摇摇头,道:“还不行,还要等一小会儿。” 花香聚散,觅香流蝶舞过山间,姜落饥饿难挨,眼皮止不住的打架,温暖的火光轻轻摇曳着,花香带着肉香起伏聚散,枝头上的鸟语都带着倦意。 “吃吧,小心烫。” 洛阳轻轻说着,探手拿起一只烤兔,轻轻嗅嗅,不顾热气张口咬下,没咀嚼几口脸色大变,手法、火候分毫不差,可味道却同师父的相差甚远,算不得难吃,也算不上好吃。 饿疯的姜落翻身跃起,眼中发光,抱起烤兔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恨口小,怨兔肥。 “饿了就是好,吃什么都是香的。” 洛阳放下没有味道的烤兔,眯眼望着蔚蓝色的天空,想着那个红裙的少女,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些什么,师兄要成亲了,他和南诺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 火辣的太阳游向西方,树荫逐渐扩散,洛阳缓缓吐出一口清气,手掌旋动,一朵青莲悄然怒放,花瓣套叠,晶莹璀璨。 姜落披着一件白衣,睡得香甜,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看模样似乎做了什么了不得的美梦。 “师弟,时间差不多了,来南山亭,走天英休门,循幻奇流烟剑阵变化,遇乾、巽直行,其余绕行。” 传音破界,洛阳散去手中青莲,轻声唤道:“好肥的烤鸡,怎么吃呢?蒸煮烹烧,烤涮煎炸?” 姜落双耳微动,翻身跃起,看看师父空空如也的手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无力的坐下,中午只吃了四只半兔子,现在早就消化了,师父的手艺确实好,可远没有珍馐堂的餐饭管饱。 “别失落了,烤鸡现在没有,不过有个得仙剑的良机,你要不要得?” “仙剑?” 姜落抬起头,眼中光辉恍若星辰,期许展露在眉宇间,挥之不去。 “对,就是这个表情,师父这就带你去取剑!”洛阳探手抓起徒弟,御剑乘风,呼吸间落在南山亭外。 戊辰向洛阳点点头,目光扫过一众满心期许的青涩少年,轻挥拂尘,笑道:“剑本凡铁,因千锤百炼而成,因执拿而灵,因心而动,因非念而死。” “冢中仙剑皆有灵,尔等稍后逐一滴血入洗剑池,若有剑愿遂,便会自洗剑池出,洗去过往,再现寒芒,若无仙剑相随也不可因此懈怠修行,强者内求,仙剑再利终是外物。” “弟子明白!”众弟子齐声躬身,歪头望望洛阳背后的天剑,跃跃欲试。 戊辰点点头,手捏印法,亭前山石分化,一方池水凭空浮现,黑白两色,波光粼粼。 “谁先来,有没有自告奋勇的?” “后学晚辈刘子谦愿为众人先。”刘子谦收起玄元剑经,高高举起手掌。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早些也好,晚些也罢,该能得到都能得到,就算与仙剑失之交臂,好说话的小师叔在这,向他询问些许不解疑问也是一桩幸事,拔此头筹,百利而无一害。 戊辰点点头,刘子谦大步上前,伸出手掌,一抹无形剑气扫过,几滴鲜红落入池水,涟漪起伏,池底隐约传来声声剑鸣,无多时一柄连鞘仙剑破开池水。 墨玉剑鞘,白玉剑茎,剑首,剑格,剑鞘中心各装嵌一枚血红宝玉,轻轻嗡鸣,在刘子谦身前上下起伏。 “十二品灵剑墨柳,前奕星大执事黄曲含配剑,斩敌无数,封山一战归冢,沉眠近千年,今日重现于世,你小子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谢掌门,谨遵教诲。” 刘子谦握住墨柳,抱剑一礼,悄无声息的走向洛阳,指着经书上的标注的几处不解询问起来,怡然自得,欢喜此间姣好天色。 姜落心中的期待更甚,不等旁人出声,晃晃悠悠的奔近洗剑池,看看手掌,深吸一口气,靠近洗剑池。 为人指点迷津的洛阳瞬间停住,紧张的望向姜落。 刘子谦好奇的抬起头,于东山小道斩鬼败魔,一夫当关,丈剑横行的小师叔归回尘世,好似每个学期末在书塾外等待成绩放榜的父母,眼中有着焦虑,眉间含着希冀。 虚空某处…… 叶落,黑蔽日,忽然有风疾,秘境湖心惊现一轮暗月,氤氲紫光腾空而起,尽是不祥之意。 湖畔赐药长生的鹤发老者忙拂袍袖,双手掐印,一气打出一千零八十八道法印,天际的乌散了,暗月中心升起一抹璀璨明光,湖心泛起涟漪,将暗月投影暂时驱散。 老者叹一声侥幸,擦擦额前冷汗,抬指掐算,六界变化尽入心头,白眉逐渐皱紧,思量许久,传音唤道:“龙主教,暗月将近,可有余下天书消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北冥海底面壁而坐的邋遢老者睁开双眸,眼中闪过一丝夺目金光,轻声回道:“回天师尊者,坤极阵书疑被昆仑所得,龙城的混元卷残篇落在齐国皇陵,已经开始布局夺取。” “坤极阵书乃指道卷内容,得之不过登临绝顶,无足轻重,但极灵、太初、造化三卷蕴含超脱之法,我们必须尽快得到!” 海中老者点点头,望望石壁上六界地图,唤出一枚特制的子母流光符轻轻握碎。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识海深处,蜷缩在破庙门前的方步睁开眼眸,屈指轻弹,庙中避风处的十几个乞者尽数没了生息。 方步取出玉符,神念感知信息后微微勾起嘴角,身形变化,大踏步向韩地而去,乐得坐山观虎斗。 邪修那边已经耐不住寂寞了,外道祭坛,邪灵作祟,人间动荡,那个都是昆仑不能容忍的,满山剑修定会倾巢而动。 可惜凌九峰仅剩其五,齐天剑仙命不久也,一百零八剑仙早已没落凡尘,昆仑早就不是那个独占六界三分风流的不朽宗门了,时代变了,这个时代可能属于人间但一定不属于昆仑。 85.剑不得时 离恨萦杨柳,梦魂绕梨花,宫袍错落舞冷袖,青梅煮酒话乡还。 咸阳深宫,金殿通明,秦王赢楚端坐在红木案后,卷起抄罢的阵亡名册,提笔端详着边陲地图。 仅一夜间,两百余名虎贲就消失在这巴掌大小的地方,如凭空蒸发般,一片布缕都没留下。 大秦的两百多个孩子就此没了父亲,两百多位母亲就此没了儿子…… 君主意难平,刚欲开口点将,老内侍缓步进殿,躬身遥拜,“王上,范大人到了。” “进。” 赢楚心思远在肃杀边陲,对此间是非漫不经心,惜字如金。 殿外的中年文士向老内侍轻轻一笑,不急不缓的走进殿中,拱手深拜,跪在绯红毯上,高声唤道:“臣范应侯,见过陛下。” “起。” “万谢!” “王上,国都市井已有边陲流言,且有扩散之势,臣私以为虎贲失踪之事不可久拖,久则生变,愿亲赴边陲一探究竟。” 文士从容起身,殿中明光落在娥眉秀眼上,描绘着文士的庄重神情。 比起真相,百姓更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市井之言锐愈快刀,凶愈猛兽,稍有不慎便会成为战争诱因,当下六国齐头并进,齐、秦此时开战,不会有真正的赢家,必须将边陲事态扼杀在萌芽中。 “此处凶险莫测,若有歹人设伏,你一文士,去,必死!” “臣晓知此事,斗胆求陛下令王越与我同行。” “不可,王越不如孔州,你带孔州去,即刻出发。” “陛下身处宫廷……” “我身处宫廷,有王越就够了,若真放心不下便快去快回,带好烈火龙骑令,查清一切,荡平此间是非!” 秦王抛出一令,落笔图上,浓墨渐染图画,弥生横扫八荒六合之势。 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敢犯大秦,必杀! “臣,万谢隆恩!” 范应侯叩首起身,接过令符,大踏步向殿外而出,双手环在身前,娥眉紧蹙,未至边陲已在思虑边陲之事。 绿叶扶疏,浓荫蔽日,群山挺拔,粲然四季。 七八青雀落在南山亭上,歪着头,好奇那潭黑白分明的池水。 叶动,一缕无形剑气漾出剑池,两三鲜红坠入池间,泛起大片涟漪。 片刻沉寂,池下忽起喧嚣,青雀惊飞,剑吟铿锵,时而高亢,时而低长,犹如一群拍卖奇宝的富商,各出天价,互不相让。 洛阳得意的勾起嘴角,上前几步,翘首以盼,此等声势,这剑定然超凡脱俗。 喧嚣声渐入深林,池中惊起一声嗡鸣,如眠虎惊醒,怒啸长空,洗剑池水陡然归于平寂,剑吟之音尽数消敛,叶落有声。 “这……仙剑果然有灵,都会戏弄人了……” 刘子谦轻声嘀咕着,真心为姜落抱不平,那般浩大声势却无一剑出冢,不是戏弄人又是什么? 姜落更是气急败坏的握紧拳头,向池水出声低吼,怒目横眉,周身散出一股莫名威势。 “该死的,给小爷出来!” 声落,洗剑池再度泛起涟漪,仙剑轻鸣,一柄通体黝黑的长剑掠出洗剑池,长三尺三寸三,宽三指,在姜落身前无声起伏,黝黑的铁屑缓缓褪散,轻鸣间散出道道金光。 池边陷入死寂,众人目瞪口呆,弄不明白这喝出仙剑的手段,戊辰紧盯着那通体黝黑的仙剑移不开视线,眉眼中尽是喜色,眸中仿佛倒映着朝阳。 姜落缓缓探出染血的手掌,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个梦,又忆起了那双星辰眼眸…… 风变色,剑吟声愈加刺耳,戊辰匆匆回神,对洛阳使个眼色,闪身强行将黑剑压回池间。 雨后的彩虹最迷人,现在可不是这剑现身的时候。 姜落不懂戊辰苦心,见触手可得的仙剑被压回池底,不由怒目,高声喝道:“喂,你这……” “嘘,得了便宜不能卖乖,这剑可不是你现在能用的,仙剑虽好,总得有命用不是?” 洛阳捂住徒弟的嘴巴,他不知此剑来历,但师兄的神情却暴露了太多的讯息,明明无比期待此剑现世却又不得不将其掩藏,这样的剑可不多,每一柄都是可以搅动十方风的非凡剑器。 姜落倔强的抬起头,皱紧浓眉,审视着便宜师父的眉眼,多年的流浪让他有辨别谎言的本事,叫他有质疑一切的本能。 那把剑明明是他的,为什么不让他取?他说的明明有道理,凭什么叫他闭嘴? “听话,我保证那柄仙剑一定是你的,但你现在暂时不能用,我可不想自己的徒弟英年早逝。” 洛阳很熟悉姜落的神情,同自己第一次见到齐天象时的模样相似,同样的怀疑,同样的审视…… 他不怪姜落的不信任,因为他有过同样的经历,一个人闯荡,举目皆敌,人心隔肚皮,想活着,不被欺骗是最基本的本领。 “下一个。” 戊辰维持着不喜不怒的威严模样,将狂喜压在心头,暗中打量着姜落,感知的他的行气法门,心中喜意更甚,错不了的,人间的希望再次来到了昆仑。 宋紫蝶拉着孟婉儿挤出人群,费力的靠近洗剑池,看看含着波光的池水,两女同时伸出手掌又同时撤回手掌,默契的不像话。 “你先,……” “你先,……” 两人异口同声,四目相对,皆是笑意。 “你丫头先来。” 戊辰抬手一指孟婉儿,后者不动声色的看看洛阳,抿着嘴唇伸出手掌。 剑气划开素手,几滴鲜红坠落剑池,一声轻鸣,通体青色的仙剑冲出剑池,起伏旋动,停滞片刻后直接隐入孟婉儿气海。 “九品灵剑青鸾,不错。” “谢掌教。” 孟婉儿躬身一礼,见洛阳从未注意自己,得剑的欢喜都少了很多。 “我来我来,怎么也得出个十品。” 宋紫蝶大大咧咧的挤开孟婉儿,扬起素手,溅落两三鲜红,一柄通体碧色的仙剑掠出剑池,轻旋拂动,周围盘桓着无数细碎的流光。 戊辰点点头,道:“十二品灵剑越女,也还不错。” 没有比这剑更适合宋紫蝶的了,毕竟她此前的剑便是越女剑的仿制品。 “下一个……” 夕阳西斜,一众新入门子弟散落在树荫下,几多欢喜几多愁。 姜落扎着马步,嘟着嘴巴,瞭望着树荫下打盹的无良师父,心中还惦念着那柄得而复失的仙剑,虽然它其貌不扬,看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但不知怎得就是忘不了。 86.好戏多着呢 斜阳渐落西山红,勾月半隐露萤浓。 迷醉的流徐徐散开,宫羽薇引着一众仙娥自琼霄峰飞落,腾驾雾,衣裙飘飘,万千仪态,犹如仙女下凡,引人瞩目。 闲散山间的昆仑子弟前后起身,正冠展袖,争相上前,洋溢着如沐春风般的笑,遥望着各自心仪的出尘仙女,情出于心而止于礼。 洛阳对此却是不感兴趣,歪头打量着同样不感兴趣的徒弟,见他神情轻松不由取出一枚符箓迎风丢出,压得姜落一阵呲牙咧嘴,险些跪倒在地,目露凶光,无声斥责师父无良。 戊辰轻笑着上前迎接,领路虚引,遥指洗剑池,道:“此间规矩想必宫前辈已经言过,在下便不在唠叨,各位,请。” “多谢前辈劳心。” 宫羽薇抱拳行礼,回身招引仙娥排列成队,率先走近洗剑池,素手平伸,滴血问剑。 池间泛起涟漪,素白仙剑破池而出,在宫羽薇身侧徘徊两圈,轻吟着隐入少女识海。 “白雪,十品灵剑,同景岐的阳春正是一对。” 戊辰笑呵呵的介绍着仙剑来历,宫羽薇眉宇中充斥着欢喜,转身走向一旁。 江沁月用余光望望洛阳,上前问剑,心怀期许,若能得剑想必能同洛阳更进一步。 数滴鲜红落入池水,无声消解,未起涟漪,亦无剑吟。 戊辰摇头轻笑,望望江沁月面相,出声劝道:“女娃,你与剑无缘,莫要强求,当心万劫不复。” “谢前辈,沁月受教了。” 江沁月躬身一礼,轻笑着走向师姐背后,心思都在洛阳身上,没听出戊辰的弦外之音。 余下仙娥陆续上前,剑池悄寂,自江沁月后再未有一剑出池,众人乘兴而来,尽得败兴忘归。 “师兄,实话实说,你没使坏吧?”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凌霄峰,取仙剑易如饮水,那些仙娥虽有剑心却早已蒙尘,甚至无法做到心诚于剑,怎么可能得到仙剑倾心?更有甚者心坏旖念,不被千剑诛杀已是幸事。” “原是杂念误人,怪不得,”洛阳暗叹一声,看看拼命修行的弟子,再度传音,“师兄,那黑剑来头很大吗?是魔剑还是邪剑?” “都不是,它的来头不比你的那把剑小,无需多问,不必多想,该知道时你会知道的,好好教姜落,他不仅是我们的希望,另外你的麻烦来了,小心应对。” 戊辰再挥拂尘,对洛阳用个眼色,洛阳顺势望去,江沁月怡然走近,身着桃花粉裙,明眸秀眉,倾城国色,委身行礼,温文尔雅,声音轻脆,恍若百灵鸟鸣。 “江沁月,见过洛阳剑仙。” 洛阳摆摆手掌,也不起身,语气含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仙娥莫要说笑,我可不是什么剑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剑修,无名小卒尔,不值一提。” 江沁月不把洛阳言辞中的冷漠放在心上,再近几步,勾着好看的嘴角,夸赞道:“剑挑鬼修,力压魔主,单剑守山慑群雄,双剑入阵斩魍魉,您这般英雄少年,哪能仅是个剑修?仙娥醉心琴画修行,久不出仙门,少知世间事,洛少侠可莫要骗我。” “仙娥谬赞,有事烦请直言。” 洛阳保持着微笑,退后几步,同江沁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江沁月再进几步,底下臻首,俏脸羞红,双手握紧裙摆,眸间深藏希冀,“花好月圆,不知洛大哥可愿陪我四处走走,为我介绍介绍这昆仑仙山。” “实不相瞒,在下重归山门不久,对此间情景并不熟知,若江姑娘有心夜游山间,我愿寻几位师侄与姑娘同游。” 说着洛阳再退几步,江沁月再进几步,姜落站起身,正欲举剑帮师父解围,空中倏尔闪过几缕紫韵流炎,倾城伊人飞身落下,挡在洛阳身前,绯红宫裙随风飘舞,青丝披肩,容貌倾城,似牡丹,若腊梅,艳压百花,一任群芳妒。 “收起你的小心思,给我滚远些,再让我见你缠着他,灭了你凰焱山!” 错开那双满是敌意的目光,南诺轻笑着拎起洛阳的左耳,踮脚凑上前去,把心中的贪婪与霸占表现的淋漓尽致。 树影微微移,南诺抬头看看洛阳出血的嘴唇,满意的笑笑,俏脸微红的依偎在爱人怀中,“他有我了,不需要别人,我能满足他的所有,没有我他得死。” 江沁月握紧秀拳,瞧瞧南诺的紫眸,装出一副慌乱模样,惊怒的向后退去,大叫道:“魔女!魔女!洛大哥,你怎么样了,你这魔女对洛大哥做了什么?” 凰焱山仙娥与此间昆仑子弟同时循声望去,看看南诺的眉眼,不约而同的散出敌意,更有甚者已然取出法宝仙剑,大有除魔卫道之意。 南诺眯起眼眸,强行压下心中杀机,她却是小瞧了这女子的城府,此女来着不善,等出了昆仑,必然叫她横尸当场。至于现在免不得要同小男人演场戏了,魔无所顾忌随心而行,洛阳却不行,他毕竟身在昆仑,身上贴着正道的标签。 洛阳猜得南诺心思,探手握住伊人素手,正欲开口,姜落飞身挡在南诺身前,翻手取出秋水剑,同一众弟子遥遥对峙,虽是单枪匹马却丝毫不落下风。 “你们要干什么?把兵器都给我收起来,那是我师娘!” 洛阳欣喜的勾起嘴角,举起同南诺十指相扣的手掌,周身燃起不灭魔焱,向那满面惊容的少女说道:“江姑娘,其实我也是魔,你我道不相同,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言罢洛阳顿了顿,看看面露疑色的昆仑子弟,再度开口,言辞坦诚。 “我是个魔头,喜欢着一个魔头,你们若是不喜日后尽管当我为世间陌人,各走桥路,互不相识。” “哪能啊,您可是我们小师叔,就算您是魔,您也是我们小师叔,大家伙都被吓到了,不明真相所以才动了兵器,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刘子谦笑呵呵的说着,对那几个亮出兵器的子弟用个眼色,几人沉吟片刻,相继收起仙剑法器,对洛阳的眼神却没有过去的崇敬。 人魔不两立,那怕他曾经是最崇敬的人,只要成了魔,就有罪,就该死,就当杀。 叹一声立场对立,洛阳微笑着收起魔焱,拍拍姜落肩膀,师徒三人向接天梯而去,大有各行桥路互不干涉之意。 宫羽薇不满的皱起眉头,再三思量后上前一步,望着洛阳的背影,柔身劝道:“洛阳,天下人走天下路,我管不了你想怎样,就想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凡事务必多多思量,匆匆一生多得是乍见之欢,可真正的幸福总是如水平淡。” “多谢嫂嫂好意,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 回音散入山林,洛阳走的很踏实,根本不把宫羽薇的说教放在心头。 哪有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每个人的立场不同,所坚持的正义就不一样,对兔子的仁慈就是对狼的不义,对狼的仁慈就是对兔子的不义,世界是灰色的,道理是相对的。 仗剑生,为剑死,剑出从心,这就是洛阳的正义。 戊辰静悄悄的看着这一切,叹一声无能为力,这些都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或早或晚,没法改变,唯有顺应。 月挂飞檐,安置好焱凰山一众仙娥,戊辰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近玉宇宫,忧心忡忡,傍晚山间事很快传遍昆仑上下,绝大部分弟子虽然不说却都对洛阳心怀敌意,人魔两不立,这样的情形同小师叔折剑出山门的那段时间很像。 “祖师,我们这么放任不顾真的好吗?洛阳可不是小师叔,这六界也容不下第二个齐天剑仙。” 宫门轻启,少年祖师无精打采的伸个懒腰,带着一身酒气,殿中僧道老龙醉成一片,此时就算有人太岁头上动土,亦会安然无恙。 “慌什么?不求来世,立身当下!” “可长久以往那些人定会多加挑拨,以此为由,我们岂不会重蹈覆辙?” “不会的,那小子不是齐天象,没有齐天象的满胸浩然,更不把规矩理法放在心头,没什么不敢做的,没什么不能杀的,故技重施?他们不敢的。” “这就是小师叔将洛阳送到地府的原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深谋远虑……” “呵呵,这才那到那,日子长着呢,好戏多着呢。” 87.越女剑无双 锁山头,杨柳醉风,少年祖师挥手将殿门关闭,笑呵呵的走向院中,看看霄中的远山,好奇道:“那帮小崽子有没有弄出些不得了的剑器?” “没有,没有,都是仙剑,唯一值得注意的也就是越女剑了。”戊辰神识扫过山间,没再出声,颇为谨慎的传音入密,道:“那把剑也现世了……” “哈哈哈,来的正是时候,人间这盘棋也该收官了。” 少年祖师轻笑着望向外院,嘴角勾起,眼中尽是期待,青鸾恋红茫,越女剑无双,月色正好,今晚的昆仑定会热闹非凡。 走过千阶山路,有情人寻了块不错的山石坐下,浅影完美的拼接在一起,白衣红裙伴着花香偏偏起舞,像比翼鸟的羽膀,也像密不可分的翠叶红花。 南诺靠在洛阳肩头,眯着眼眸,贪恋着此刻的静谧,握紧洛阳的手掌,喃喃道:“我想给你下咒,想用锁链把你绑在身边,想把你藏起来,我好放心不下,总感觉她们会把你抢走,总感觉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不会的,永远不会的。” 洛阳望着满天繁星,嘴角有着微笑,右手剑指比划,数十道剑气横空而过,盛放出漫天璀璨青莲,晶莹剔透,迎风飘舞,可人的紧。 南诺睁开双眸,紫眸中倒映着落英缤纷,笑得很美,叫洛阳不自觉出神。 夜莺轻鸣,青莲渐散为漫天流光,南诺收回视线,看看痴迷的洛阳,不禁莞尔,抬手揪下一根头发,然后又从自己头上拔下根长发,扭缠在一起,素手轻引,玄奥咒文编织为细密罗网,正好将一人一魔裹入其中。 “这个叫青丝罗网,独门秘术,方便我监督你。”南诺如是想着,话音真切的传入洛阳耳中。 洛阳咧嘴笑笑,看看月亮,心中念想,话音落入南诺耳畔,“星月好美,但不如糯糯美……” 南诺脸色微红,捏捏洛阳的脸蛋,发出一串似银铃般的笑,“以后少吹牛,你想不想我,我都知道。” “我可没吹牛,另外,你是在担心黎梦寒她们会对你做些什么才开发出这个咒术的吧?” “是呀,打不过方便叫人,咱可是有男人的……” 南诺露出一排精致的小牙,靠在洛阳肩头,分外强调“叫人”两字,人间很不平静,洛阳又习惯独行,有这咒术,她放心。 洛阳点点头,紧紧握着南诺的手掌,眸光闪动,渴望着强大,他若为绝顶,南诺又何必这般小心翼翼,担惊受怕。 “别急,求道之路急不得。” “很急,孤枕难眠,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傻样,没个正经的……” 月色映入昆仑外院,青瓦泛起朦胧白华。 得剑的,没得剑的弟子都沉入梦乡,唯有刘子谦依旧盘坐在桌前,借着灯火,以指代剑,比划招术,体悟着小师叔口中玄之又玄的剑势。 灯火飘动,婀娜黑影掠过窗前,一线寒光闪过窗扉,醉心剑经的刘子谦陡然惊醒,挥手弹灭烛光,悄无声息的隐入屋中角落,凝视着那扇流过剑光的窗,细听着院中的风吹草动。 四下悄寂,敲门声陡然惊起,一下重过一下,一下狠过一下,回荡在院中,徘徊在夜间。 刘子谦强压住心头惊恐,擦擦脸颊的冷汗,取出墨柳,紧盯着门口,准备殊死一搏。 那件宝物绝不能落入外人之手,否则家族会更危险! “子谦,你不好好睡觉,干什么呢?” 侧屋传来轻呼,门扉开启,三声踏步响起,接着便是一声闷哼与桌碎杯破之声。 刘子谦趁机起身,刚靠近门前,一柄长剑陡然刺破雕纹木门,剑气旋搅,将门扉彻底破开。 刺客大踏步进屋,举剑齐眉,夺目寒星直指刘子谦眉心,吞吐杀机无数。 刘子谦拔剑格开夺命一击,屋中布局流过心头,以剑鞘挑起身侧木椅砸向刺客,趁机破窗而出,侧身提剑,喝道:“来者何人,可知这是昆仑仙门?” 剑气横空,刺客斩破木椅掠入院中,望望刘子谦手中的墨柳,道:“你的剑应该比他们强,来,攻过来,别想着求救,这个距离,不等你催动符箓你就已经死了。” 刘子谦退后一步,墨柳交入左手,提剑先发制人,循着剑经路数递出一剑“笑觅春风”,打算观情势变招“折柳含烟”或“夜雨初晴”。 双剑相交,未有意料中的金戈之音,素手闪过月下,剑几圈突发寸劲,停剑一崩,墨柳便脱手而出,回旋着没入远处墙壁。 刘子谦咬破舌尖,凭疼痛稳住心神,退后一大步,吞咽血水入肚,握紧剑鞘,未等动手,刺客踱步上前,容颜落于月下,既见相识,这“刺客”竟是宋紫蝶。 刘子谦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轻声唤道:“紫蝶师妹,紫蝶师妹?” 宋紫蝶确不出声,再次提起越女剑,脚步趟跟,劈斩出一道碧色剑气。 “我的姑奶奶,你这是什么情况啊?” 刘子谦狼狈的避开剑气,念着剑经上的招式,剑鞘挥动挑刺,斩出一剑清风醉月。 双剑相交,越女剑的似水轻柔忽地化为刚猛强力,金戈之音炸响,刘子谦手中的剑鞘脱手而出。 “你的剑差得很,不是我想寻求的对手,这山中可有剑术更强者?” “有啊,出门左拐,直行百步。” 宋紫蝶点点头,收剑归鞘,安静的站在月光下,秀眉紧蹙,眼中调动着如若剑锋般的碧色流光,“头前引路!” 刘子谦小跑着捡起剑鞘,拔出墨柳,看看横七竖八昏死过去的刘林几人,正欲从须弥袋中取出毛毯宋紫蝶探手握住剑柄,冷喝道:“快,别耍花招!” 刘子谦被吓得手掌一抖,侧手虚引,领着宋紫蝶出院门,行回廊,顺着连桥走向凌霄峰,打算去寻那位剑术高的没边的小师叔。 宋紫蝶不可能同那群人有关系,院中的弟子也仅仅是昏死过去,虽不知这姑娘是怎么了,不过只要顺其心意,料想性命无忧。 树影挪移,两人一路行至飞宫外,紧张半夜的刘子谦松了口气,向宫中开口大喊:“小师叔,小师叔,有位女侠要同你论剑!” 声音回荡夜空,良久后睡眼惺忪的姜落打开宫门,拖着秋水剑,看看刘子谦,望望宋紫蝶,没等开口越女剑已然当空斩下。 姜落瞬间困意全无,飞身飘退院内,未待出声呼唤宋紫蝶的下一剑已至身前,秋水流光,一声刺耳的金戈交错声在院中炸响,无色灵力同时崩散,引得周围花草飒飒作响。 刘子谦没心没肺的盘膝坐在门槛上,打量着院中斗剑的男女,暗自心急。 姜落只会基础剑法但胜在够快,够准,够狠,能勉强保持守势,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久守必失,姜落随时可能败北。 月挂飞檐,秋水剑再度同越女剑碰在一起,宋紫蝶满意的点点头,手上突增三分力道,姜落踉踉跄跄的退后数步,秋水剑不住颤抖,虎口破开一道血口,鲜血染红袍袖。 88.秦使探幽秘 钩月上西楼,琉璃落霜冷。 七八繁星渐隐纱,越女剑动,素白流光横空扫过,散成点点光萤。 宋紫蝶轻轻嗅嗅姜落的血味,不由眯起那双碧色的美眸,唇角勾勒轻笑,柔声问道:“你现在的剑还差得远,我需要更强些的剑客,这山中有没有领悟剑势的存在?” 姜落沉默不语,狞笑着扯下一角衣摆,将秋水剑缠绕在手上,双手举剑,盯着宋紫蝶,如受伤的野兽般尽放凶性,不愿低头服输。 这儿可是飞宫,师爷没败过,师父没败过,他也不能败,只要他还握着剑,就没有低头的道理,只要他还握着剑,就没有认输的理由。 “宁死不退,不愧是你,比方才的那些个脓包强多了,有点像个剑修了,虽然只有一点。” 宋紫蝶不禁莞尔,没把姜落的凶狠放在心中,举起素手,用拇指、食子比划出个不大的空隙,趁姜落怒目瞬身上前,挥舞剑鞘,想把这个倔强的少年打昏过去,长夜未央,她现在可没功夫和他耗下去。 姜落举手招架,剑鞘抡在手臂迸发出一声闷响,少年忍痛低吼,踏前一大步,探手握住宋紫蝶的藕臂,提剑前刺,秋水恍若金龙腾空,撞开越女剑后停在宋紫蝶眉前,未能彻底落下。 “为什么不刺下来,是怕了?还是舍不得?” “你是什么人,立刻给我在紫蝶师妹的身体里滚出去!” 悬在宋紫蝶眉心前的秋水剑轻轻颤鸣,肃杀寒光落入伊人眸中,似月下镜湖的潋滟浮光。 宋紫蝶平静的错开秋水剑,欺身凑近姜落,突放笑容,巧笑嫣然,倾国倾城,似乎一坛老酒,引人迷醉。 “我是过去的她,她就是现在的我,我们既是宋紫蝶,也是越女。” “越女?”姜落眯起双眸,唇角淌下一抹刺目鲜红,刚欲再言宋紫蝶抬起手掌,温柔的帮他擦去唇角鲜红,耐心的解释道:“这是每代越女必经的法度传承,带我去找传你这一剑的师父吧,不然我们会死的,你不想我们有事,对不对?” 秋水剑缓缓垂下,姜落咬了咬牙,领着越女、刘子谦向昆仑山巅而去,师父、师娘大抵会在这边,那里的月色很美,可惜今晚的昆仑注定不得平静。 一匹老马,一辆旧车,睡眼惺忪的剑修随意挥动着马鞭,精神抖擞的书生披着貂皮大氅,借明珠光辉,握着一卷史书看的分外入神。 车马渐入深林,碧叶飒飒,夜鹰轻啼,数只眠鸟陡然惊飞,七八个黑衣修者自林间飞落,不出一言,一手抛洒五色药粉,一手举起连弩,疯狂扣动机簧。 弩箭篆刻法阵各异,巽风电光,冰霜流炎点亮夜空,前后袭向马车,范应侯被晃的睁不开双眼,神情却是镇定,看不出丝毫惊惧,根本没将威胁性命的漫天弩箭放在心头。 剑修刚睡醒似的打个哈欠,剑指轻划,不见仙剑出鞘,却有无数青色剑气纵横虚空,驱散毒雾,尽断漫天流光。 “天黑黑,鼠辈行,你们这群狗东西,那个王八蛋派你们来的,大楚,大齐,还是燕赵?” 说话间孔州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望着猿猴般攀附在树枝上的黑衣修者,睡眼惺忪,提不起精气神。 “杀!” 深林间响起一声呼啸,瞬斩秦将的黑衣修者腾空而至,挥剑间周身窍穴漾起星芒,八臂邪神星象凭空浮现,黑紫电光融入修者剑气,本就迅疾的长剑更快一重。 范应侯扯了扯肩头大氅,轻翻书页,孔州会心轻笑,三花破体而出,悄然怒放,三朵明耀金炎轻轻摇晃,将深林照的纤毫毕现。 “三叠却邪剑阵,起!” 敕令声疾,夜空上的无形仙剑悄然而动,花间金炎转为三千光剑,扶摇而起,纷落霄,四盘展开,八门九宫囊括整片山林,剑吟若滚雷,疾剑如闪光,待夺目辉芒散入夜空,整座山林皆被以为平地。 “一群臭狗屎,多好的夜色啊,惹人心烦!” 孔州不满的勒住老马,飞身下车,从口袋中取出一把种子,抛向林间,祭起数十张符箓,深吸口气,连声敕令:“春风化雨,疾!” “枯木逢春,疾!” “后土孕灵,疾!” …… 符光浸染山林,孔州轻轻擦去额头冷汗,望着逐渐参天的树苗,飞身上车,轻出一声呼啸,老马懒洋洋的再度迈开脚步,上青山,览河谷。 老马停蹄,剑气斩过深谷,灰般的迷雾悠然散开,声声鬼哭震动琼霄。 吊儿郎当的孔州陡然变了神色,面上再无困意,剑指点划变换,勾引灵力将破碎的迷雾重新堵住,居高临下审视着灰蒙蒙的雾气,声音肃穆,道:“老范啊,我们麻烦大了!” 范应侯放下书卷,看看前路断崖,环顾周遭风水,从包裹中取出罗盘,仔细观望片刻后轻声道:“撤,此地不宜久留!” 孔州点点头,吊转车头,剑指对着老马屁股一划,吃痛的老马撒蹄狂奔起来,山河飞退,无多时便出了那边山林,返还秦国地界。 “虎贲找到了,都变作了怨灵……书院那边能解决这件事吗?” 范应侯有些没底气,六国各靠神魔妖鬼,书院和夫子就是秦国唯一的依仗,先有歹徒设伏拦路,后有贼人欲盖弥彰,这事小不了,牵扯颇大。 孔州摇摇头,鼓动灵力将马车浮起,凭空后拍下几枚御风符,老马踏空而行,耷拉眼皮,似乎早已习惯一切。 “够呛,书院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又不是仗剑行侠的地方,专人专事,你总不能叫那群儒生给你做饭吃吧。” “那么孔先生这是要去哪呢?仙盟和我们可不是一路人,如果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我们只会惹来数不尽的麻烦,毕竟仙盟一直都想进驻秦国而不能。” “老范啊,你老糊涂喽,昆仑封山可是结束了,藏锋近千年的仙剑究竟有多锋利,不管旁人怎么看,反正我很期待。” 范应侯愕然失神,转而轻笑着点点头,再次举起史书,看的津津有味,专人专事,在这件事上的确没有比昆仑剑仙更合适的选择。 漫天星繁,临淄宫深,风卷纱幔,烛花轻摇,青年君主放下手中朱笔,将最后一卷奏折叠起,抬头望望殿下跪臣,明知故问,“爱卿从卯时跪到现在,不吃不喝,有何要事?” 身着布衣的古稀老臣抬起头,深吸一口气,高声喝问殿上明君,“臣问君上,大好河山,挚爱百姓同皇后在您心中孰轻孰重?” “爱卿莫要多言,此事寡人心中已有定数,退下!” “君上!臣……” 古稀老臣纳头再拜,未待言罢齐王猛然起身,怒吼道:“朕说,退下!” 老臣紧闭昏花老眼,苦涩一笑,起身撞向殿角金柱,君君臣臣,不君不臣,君主重色轻国,为人臣者当以死相谏。 “韩老!” 暴怒的齐王慌了神,刚欲出手救人一抹黑影掠入殿中,抬脚将那踉踉跄跄的老臣踢翻,动作麻利的将其按倒在地,锦衣肃然,面有憨笑。 “吾王勿忧,有臣在,有臣在。” 富泰老者笑呵呵的捋了捋花白的长须,死死按住韩性老臣,眉眼中尽是轻松坦然。 韩老头也就这点招式,他早就防备着呢。 齐王长出一口气,没等开口,那被压在地上的韩姓老臣斜眼锦衣国相,破口大骂:“司徒檀,你个食君俸禄却不知替君分忧混账狗儿子,你个蒙受圣眷却不忠君之事的乌龟王八蛋,你身为一国之相不劝君谏,蝇营狗苟,大是大非,面前畏惧强权,你猪狗……” 司徒檀嘴角抽了抽,八字白须轻轻震颤,怒从心总起,恶向胆边生,抬手在喋喋不休的老臣脖颈后一捏,喧嚣的大殿陡然安静下来。 “司徒,韩老他不明内里因由,你别怪他。” “君主多虑了,这老杂毛骂了我半辈子,臣何曾怪过他,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一天不吃不喝长跪于此,不把他打昏过去我怕他怒火攻心浪费土地。” 齐王苦笑着摇摇头,起身看看东方的晨光,郑重其事的说道:“朕死后齐国就托付于您了。” “臣之本分,不过,您真的有把握吗?阎罗杀性极重,您这么光明正大的算计他就不怕他事后寻仇?” “怕,怎么不怕,但朕没得选,从改名易姓到现在的指定死生,地府逼的紧,朕只能竭力补救,尽尽人事,听天由命……” 89.奈何桥别越女剑败 彼有死境,魂之归路,黄沙遍地,延绵流潋,接引花开,路名黄泉,花名彼岸。 行尽黄泉路便见一河,其水血黄,内里遍布执拗孤魂,河畔矗立峦石,河名三途,石名三生,其上刻字“早登彼岸。” 三途河上建有一桥,桥名奈何,桥头高台耸立,台名望乡,台上老妪躬身而立,举手递汤,河间执拗鬼灵愈少,世间忘情客愈多,转生者接汤的动作不再迟疑,数个纪元前的询问早就没了价值。 喝汤无非忘情,那值得去那河中泡上千年? 一切井然,天际忽开鬼门,明耀剑光横渡虚空,过黄泉,临奈何。 子璇飞身落在望乡台,看看台上老妪,躬身而礼,温文尔雅,道:“见过孟婆前辈。” 那佝偻老妪轻轻点头,瞥了眼子璇,懒得开口,传音入密,道:“昆仑的啊,有什么事吗?” “晚辈有两事请教,其一,昆仑剑仙直入轮回规定可还有效,其二,敢问落月栖星花下落。” “齐天象那娃娃没死,昆仑剑仙自然可直入轮回,至于落月栖星花在哪我却不能说,此药乃地府秘宝,不予外人。” “如此也罢,烦请前辈送千灵子直入轮回,至于投那一胎,凭他自己作主。” 子璇挥手解阵,套叠的虚空散如烟,千灵子站在三途河畔,望着虚空中的六道轮回,沉吟良久,问子璇,“我若再入昆仑,祖师可愿收我?” 子璇指了指千灵子心口,沉默不语,此间答案自在心中,无需多言,千灵子信就信,不信再多言语也是徒劳。 “前辈,送我入轮回吧,做人很苦可我还是要做人,穷人可、富人也可,唯独不做女人。” 孟婆点点头,一道流光自虚空洞开,走进去,便可转生为人。 “有个叫方步的家伙也会一气化三清,这个人同邪修关联甚密,你们万万留心!” 千灵子最后望了眼子璇,传音入密,自我封印记忆后踏入轮回,从头来过。 子璇轻轻挥手,正式告别过去的千灵子,心怀希冀,希望千灵子能走上正途,也希望晓婉能有个好的归宿。 光辉彻底收敛,子璇回身再对孟婆一拜,传音入密,道:“前辈,阎罗托我问您落月栖星花在哪?” 孟婆手掌一顿,看看子璇,回道:“叫他来亲自问我,走了这么久也不回来看看,还拖人问我,等见到他,我非拨了他的皮!” 子璇被吓得一哆嗦,嘴角轻抽,再向孟婆一拜,御剑遁入鬼门折返昆仑山间,打算定制一套保命阵法,就当下情势看来,洛阳这趟地府之行避不可免。 星汉西流,银波微漾,促织轻鸣,夜未央,满山花香聚散无常,送来几声觅踪轻唤。 “师父,师父,你在哪呢?救命呀,要出人命了!” 洛阳缓缓睁开双眸,看看入定的南诺,翻手催引灵符,低声敕令,“回流风壁,疾!” 几许清风盘桓而起,将南诺护在其间,断绝外部音响。 洛阳施施然起身,眯眼看看山脚的几人,高声唤道:“大晚上的不好好修行,叫唤什么?” 姜落闻声停步,望望月下山巅,一路小跑上山,未待解释其中情况,越女陡然出剑,腾身纵跃,身若惊鸿,剑若奔雷,有劈山断江之势。 “吆,气势不错,不过力量差的远!” 洛阳轻声说教着,取长相忆横空挥斩,势大力沉,风声呼啸,含有开碑裂石之力。 越女瞥了眼长相忆,旋身变招,碧色仙剑划出一道弯月般的痕迹,双剑碰撞,山头炸响金戈之音,震耳欲聋。 一线流光腾上天际,越女剑旋转着坠入深林。 越女踉踉跄跄的退后十数步才堪堪站稳,眺望月下的白衣少年,兴奋的甩开剑鞘,素手轻挥,自山下召回越女剑,道:“没错,你就是我要找的对手,再接我一剑!” 剑动,漫天剑影散如落樱,缤纷夺目,美轮美奂。 洛阳提起长相忆从容招架,挡开数十剑后挥剑斩出,藏敛的劲力陡然爆发,力若决堤之洪,势如腾渊骄龙。 剑影散尽,铿锵鸣声,越女剑再次脱手而出,回旋着插在一侧山石上。 手中无剑,越女却不服输,举拳上前,指上打下,抬脚踢向洛阳某处要害。 洛阳莞尔轻笑,不在意越女小性子般的招式,侧身避过绣腿,长相忆轻轻一点,以剑气封截经络。 越女吃痛,急忙飘身退开,金莲点地,几个起落停在越女剑边,探手拔剑,高声唤道:“道友剑术奇绝锋锐,敢问怎么称呼?” 洛阳歪头望望姜落,心中尽是好奇,有些搞不清此间情势。 姜落挠挠头,解释道:“她说她叫越女,这是越女剑的传承法度……” “传承法度?”洛阳不由喃喃自语,审视着越女的眉眼,笑道:“我叫洛阳,昆仑藏剑一脉的传人。” “洛阳……好,本姑娘记住你了,等我再强些还会来找你的!” 越女向洛阳一抱拳,拔出越女剑,轻挽两三剑花将宝剑投向高空,探手吸起剑鞘,随手一摆,精准的接下越女剑,藏锋入鞘。 姜落不屑的撇撇嘴,对这番花架子很不感冒,越女将一切看在眼中,眯起眼眸,一瘸一拐的走近少年,在他身前极为突兀的向后倒去,秀眉聚拢在一起,看模样痛苦万分。 姜落不假思索的闪身上前,看看怀中偷笑伊人,瞧瞧盘膝落座的师父,望望步步远行的刘子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好像被人在头上敲了几棍子般,脑中浑浑噩噩,脸色红过枫叶,心中满是忐忑。 “小呆子,还没抱够吗?快带我去休息休息,今晚打了好几架,很累。” 越女不动声色的在姜落腰间一拧,愤恨少年与自己毫无默契。 “师,师父,子弟告退。” 姜落点点头,仓皇的喊了一声,捡起越女剑,抱着宋紫蝶循着山路直奔接天梯,匆匆脚步,大步流星。 洛阳不由轻笑,虽怕徒弟摔到却又不敢开口提醒。 少年郎的情感总是这样,如壁炉般温馨,似朝阳般耀眼,不论何时,只若念起这段过往,必然笑容会心。 闺中明镜散为流炎,江沁月死死攥住拳头,洛阳同南诺依偎在月下的景象烙在心头,挥不去,忘不掉,似一片沃土,萌生的怨恨杀机愈加茁壮…… “越女剑,传承法度,魔族……我倒要看看你昆仑山还能嚣张多久!” 言辞尽露杀机,江沁月取出玉符,催引灵力,将方才窥视见闻尽数说与方步。 身临韩地,乞者微微停步,飞身靠在枝头,感知着符箓中的传讯,不由勾起嘴角,眺望着当空皓月,久久无言。 为人间丈剑的昆仑剑修爱上了一个魔族,还展现的如此光明正大毫不避讳,这般心性,不得不说他还是小觑这个十五岁的天才。 “洛阳,人魔两不立,我很期待你真正面对抉择时的表现,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90.长生药迷瞒天过海 明月夜,短松岗,千里孤碑,塌萎草棚,其间昏黄灯火,起伏鼾声呓语。 风停,有乞者伴月而来,身形变换,呼吸间化为方步模样,提着一壶老酒,气机微露,棚中鼾声戛然,邋里邋遢的老者起身出棚,衣裳遍布黑色油斑,腮旁须上散落两三米粒,呼吸间透着刺鼻的酒气。 “原来是小方方啊,还带了酒来,挺不错的……” “李老头,看这模样你是活不了多久了?打算葬在这?这地方不好,太稀疏平常了,配不上你。” 老者轻笑两声,默不作声的走近方步,探手取过酒坛,拍开泥封,轻饮一口,瞬间变了脸色,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犹如刀锋。 “这药你从那得到的?” 方步勾起嘴角,盘膝坐下,手掌轻挥,自须弥袋中唤出一张矮方桌,桌上罗列酒菜,山珍海味,锦食珍馐,引的李老头不断吞咽口水,目光发直。 “这药你能分析出功效吗?无需得到具体药材,仅告诉我功效就够了。” “哈哈哈,药名长生功效自然也是长生,只要定期服用此药便可长生不老,不论你是人神妖鬼魔还是外道那些不伦不类不生不死的存在,只要你不被斩杀,就可以长生不老。” 方步神情一凛,不由眯起眼眸,修者皆求长生,可长生哪有这般易得? 大罗灾不断,绝顶路难前,吃一颗药就能长生,实在荒唐。 “这药有什么副作用?迷失本性被操控,还是隐为魔种,一身修为早晚皆成他人嫁衣?” 李老头放下酒坛,抓起烤鸡狠狠咬了一口,贪恋着唇齿间的留香,沉默良久,开口道:“迷失本性?隐为魔种?何须如此,众生有劣根,修者求长生,若有捷径有几人不走,若能长生,真正在意这丹药副作用的生灵能有几何?” 方步无言以对,抬头看看钩月,轻叹一声,开口再问:“能否详细告知此药作用,这关系着六界的所有生灵的生死存亡!” “我是一无家之人,我是一该死之人,六界的生死存亡管我什么事?和你说这些是看在你当年与主母有恩,是看在这桌酒菜上,方步,你莫要给脸不要脸!” “李老头,少给我吹胡子瞪眼的,你这一套能唬别人却唬不住我,我知道你的软肋在那,只要你帮我解开这长生药迷,我就帮你去查李牧辞的下落,别看六界很大,但如果真的想找,又怎么会找不到?” “呵呵,少主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他没死,如果他死了为何李家气运聚而不散?抬头看看那满天星斗,答案就在其中。” 李老头深吸一口气,将口中的变味的烧鸡吐到道旁,遍布污浊的手掌死死攥紧,骨节连鸣,低头挣扎了好一会儿,再抬起头,一眼就望见那颗最明耀的星。 叹一声放不下,李老头开口说道:“求证此药功效难处有二,其一需要大量长生药,且不能泄露天机,其二,我需要百草鉴。” “百草鉴?神农氏族都消失近万年了,我去哪给你寻百草鉴?” “凌九峰,昆仑道藏。” 方步皱起眉头,微微思量后问道:“你可知越女剑传承法度是怎么回事?” “昔时天人交战,人皇嫡子兵败逃亡,天宫三千龙骑追杀不休,直至昆仑地界遇一桃李年华的牧羊女,此女以单剑对敌,瞬息败尽三千龙骑,只伤不杀,剑伤皆落于右臂,皆破皮三分不伤筋骨分毫。” “那牧羊女便是越女,与人皇嫡子结为好友,护他登基为皇,在徐初画嫁入朝歌后消失不见。” “没了?” “还能有什么?越女剑神秘的很,仅仅在历史上出现几次,谁能清楚其传承法度如何?不过我劝你一句,最好别打越女的注意,她若不死,倒霉的肯定会是你!” “你倒是说的轻巧,剑之绝顶,满山剑修,若我不弄出点动静怎么进去?还百草鉴,草都未必得到一根!” 方步没好气的盘膝坐下,五心朝天,神念遁入识海,牵引那道飘渺清气,蜷缩在玄策城间小巷的两个邋遢乞者同时睁开双目,一个无声隐入地下,一个双手合十,变幻身形为黑衣血目的健壮邪修,无声冷笑,带着满身肃杀直向玄策港口。 港口夜色如水,天子平躺在屋檐上,不时打个哈欠,慵懒的把玩着月光。 萧盈儿坐在天子身边,披着锦绣长衣,藕臂环住双膝,凝视着当空皓月,没了念想,没了寄托,看不见光,心中的黑暗愈加浓稠,压的她喘上气,甚至想死…… “不求来生,立身当下,昆仑仙门的教义很好,你应该该多想想往后的日子,我了解的唐子威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角色,碍于阎罗凶名他明面会屈服,会退婚,但暗地里他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萧家,凡是得不到的,他都会毁去!” “有什么可考虑的,大不了把命赔给他就是,还能怎样?” “你的命很值钱,如果你死了,洛阳必定不惜一切弄死唐子威,如此,这六界可能就乱了。” “战争是全面的,无论那两界展开死斗,必然不会任由另外两界稳定发展,坐山观虎斗……你的死,很可能就是第三次六界战争的开端!” “所以你一直在这守着我?那个大和尚一直在这守着我,没想到呢,我这条贱命还有这么金贵的时候。” 萧盈儿笑得很凄美,看看灰色的世界,萌芽的新种带着死意,曾经她以为自己很坚强,以为自己能走出来,实际上她不能。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因经历过无数的错而顿悟了真正的对,对哥哥的崇敬充斥萧盈儿的所有记忆,没能拿起就要放下,佛陀大抵也做不到吧。 天子张口欲劝,忽感心血来潮,仓促的翻身跃起,抱起萧盈儿夺路逃窜,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既然来了,必然有着十足的把握。 邪修化身隐于幽暗,走街串巷,见天子忽然夺路欲逃,急忙冲破夜色,背后天花悄然盛放,朦胧虚幻,有若镜花水月。 血色遁光撕裂长空,呼吸间出现在天子身前,抱臂踏空而立,挡住通向昆仑山的去路。 “两位,花好月圆,谋财害命,你们是自己了断还是我帮你们了断?” “前辈说笑了,晚辈懒惰厌学,想杀我的生灵更是数不胜数,所幸深得长辈喜爱,虽身无长物却有法宝无数,前辈可愿试试这山河社稷图的威力?” 天子御气定住萧盈儿身形,翻手间托起一卷图画,建木轴头,画卷素白宛若锦绣,三寸长短,周围徘徊点点流光,细碎似星。 几许月光洒落长空,画卷徐徐张开,内里囊括万象森罗,大千寰宇,日月星辰,山川河岳,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凡俗世所有无所不有,灵气无穷尽,万物皆存于死生之间。 “倒是件好宝贝,够买你们的命。” “前辈,莫要说笑,尽管攻过来便是。” 天子虚引手掌,尽数展开的山河社稷图隐入虚空,无形无影,无声无息,仿佛从来没出现般。 邪修化身眯眼打量着平静的虚空,目露凶芒却不敢轻易动手。 此图乃十二品混沌至宝,虽不能将人主动摄入其中但若主动步入,就算是演化道境的大罗修者也得任由天子揉捏,此间目的仅是为了吸引昆仑注意力,完全不必涉嫌拼命。 邪修化身不想动,天子不敢动,维持着从容轻笑着,暗中不断念叨着少年祖师的名号,期望他能得知此间因果,否则他只能带着萧盈儿进山河社稷图内做缩头乌龟。 “先天道基,河洛易眸,天宫储君,您还真是这六界最幸运的神,深受上天眷顾。” “哈哈哈,我倒是不这样认为,我一向运气不好。” 天子笑呵呵的回话,不动声色的控制着山河社稷图靠向自己,推算着方步所有可能的攻击手段,暗中准备数百种法宝,一一做出应对。 神识再次扫过港口,觉查那盘坐和尚睁开双眸,邪修化身向天子摆摆手掌,讥笑道:“算了,算了,搅局的来了,这次就先放过你,我还会再来的,下一次,可不会这么简单了。” 声落,邪修化身隐入夜色,天子却大气不敢轻出,催动河洛易眸,不计灵力损耗的窥探着未知的将来,深怕邪修化身杀个回马枪,将萧盈儿斩杀于此。 遮明月,邪修化身自背后偷袭的景象流过心头,天子眼角淌下两道鲜红,咬牙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带萧盈儿钻进山河社稷图。 画卷现形,静静悬在月下,邪修化身收敛攻出半式的拳术,探手抓向图画,了尘陡然破空而至,带着夺目佛光,将邪修化身逼退十数步。 “阿弥陀佛,非礼勿动,非礼勿视,施主,你逾矩了。” “老和尚满口儒学对得起佛祖吗?”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万物皆是道,万法皆是佛,施主太过着相,当心坠落阿鼻地狱。” 91.得书百草鉴 月落乌啼,流徐过,带起一大片烟火味,佛光压过月色,三千金莲盈盈翩翩,同漫天繁星争辉斗耀。 感知乞者分身已然登上接天梯,邪修化身勾起冷笑,举拳轰向金莲,有心在遁离前试试了尘的实力。 “疾电穿!” 此拳如其名,只见一束穿紫电狠狠撞向佛光,极光隐去半边琼霄,浩荡声势传遍玄策城,金莲电光前后溃散,港口再次亮起万家灯火,眠犬惊醒,叫吠不休。 “无量寿佛!” 了尘轻诵佛号,左手轻动袈裟,调运佛光护住此间百姓,右手向前拍出一掌,金色掌印压下星月之华,轰然陨坠,如若压顶泰山。 “紫罗巽刀!” 邪修化身甩甩发麻的手掌,齐开三花,调动全部灵力,以掌为刀,催引刀光狠狠劈在金佛掌印上。 天际炸响滚雷,浩荡光圈将月下流散为虚无,金色掌印微微停顿便再度向前,那道璀璨刀光与当车螳臂别无差异。 “好个圣僧,青山不改,流水长流,你我后会有期!” 吼声散入夜色,夺目血光眨眼消失在天边,金佛掌印同时消散,化为金色光雨,零零洒洒。 剑光闪过月下,戊辰挥袖收起画卷,一僧一道前后御空而起,直向昆仑山巅。 花好月圆,伊人依偎,飞宫中气氛愈加暧昧,姜落脸色红过朝阳,手足无措,仰望着皓月,不敢看宋紫蝶的俏脸。 “你为什么不回外院?跟我来飞宫做什么?” “呆子,一个很漂亮的女孩要同你一个男孩单独相处于花前月下,你说她想做什么?” 越女狠狠拧了姜落几下,轻蹙柳眉,眸中隐含薄怒,怪姜落呆头呆脑不解风情。 姜落脸色涨红,有些滚烫,更不敢看越女,支支吾吾着,“额……我……你……” 越女不禁莞尔失笑,现在的他比曾经的他好太多了,天真、羞涩,不像过去,不要脸,腹黑,一身痞气。 乞者攀上屋檐,看看越女剑,虚引手印,几缕灰雾飘入夜空,被清风徐去形体,无色无味。 呼吸间越女收敛笑容,素手握紧剑鞘,压住眼中红芒,猛地推开姜落,低吼道:“快跑!快去寻你师父!有人要控……” 话未言尽,红芒彻底侵占美眸,柔情蜜意化为无尽杀机,越女剑干脆出鞘,直斩姜落脖颈,动手就是杀招,毫不留情。姜落镇静的取出秋水,试探着斩出一剑,双剑相交,劲气带落一树碧叶。 秋水被越女剑轻易斩开,姜落借力飘入回廊,挥剑轻挑,青石腾空,带起一阵细密黄沙。 乞者化身不理一追一逃的男女,转入隐入夜幕,御空掠向琼霄峰。 李老头一口酒一口肉,享受着美食,不时望望天际的明星,于他看来去昆仑偷百草鉴是一场豪赌,虽然赢面近乎为零但方步却还是赌了。 近百年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喜欢赌,明知不可为而为。 数道剑光落入飞宫,方步勾起嘴角,控制乞者化身遁入地下,游鱼般靠近藏经,双手捏印,折叠虚空遁入中,书山般的道藏映入眼帘,分门别类,浩如烟海,想在其中寻到百草鉴同大海捞针无异。 “既来之,则安之,慢慢找吧,总会找到的……” 方步无奈慨叹,走上前去,未等靠近书架,木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乞者化身匆匆隐入去身形。 枯瘦佝偻的耄耋老者走下楼梯,一手提笔,一手握卷,双眼微眯,轻声念着书名,同卷上一一核实,对号入座。 方步散出些许神识,见老者不过象星修为便闪身拍出一掌,直取老者后心,杀了他,替代他,一切水到渠成,找书也可以变得光明正大。 劲气飘散,那“象星”老者不动不摇的站在原地,体外散发细微金毫,将方步的劲力尽数泯灭。 方步瞪大双眸,三花境的竭力一掌无法伤到分毫,如果老者是皓月,他甚至算不得萤火。 “额,一气化三清,因果重重连三界,你这娃娃倒是有些意思,告诉我,你来这儿想看那本书?” 方步微微沉吟,放下所有的戒备,实话实说,“晚辈为解药迷前来借阅百草鉴!” “呵呵,倒是个老实人,有空白玉简吗?老夫可以给你拓印一份,不过你不可外传,更不可以此为恶,否则你必死,明白吗?” 方步点点头,从容不迫的取出一枚玉简,实在摸不清老者的想法,只能将一切归结于气运所致,归结于他方步不该陨落此间。 墨笔轻动,无数字符如精灵般跃进玉简,呼吸间刻录完毕,老者放下笔,看看碍眼的方步,轻挥袍袖,空间曲折,分身直接出现在本体身前,手握玉符,月光皎皎,星辰繁密,一切如梦…… “青雀、料峭、锦簇花。眠蚕、画眉、知了虫……” 十二柄仙剑循着轻呼声旋转飘落,三三一组钉在越女四方,金色锁链腾空而起,锁紧越女四肢,李钦月翻手弹出黑白子,流光旋动,太极图飘过,涤去越女体内黑色污气。 猩红眼眸重归碧色,越女深吸一口,举目四顾,不见那暗中偷袭的卑鄙小人,仰天怒吼,声音回荡霄之上。 “毋那贼人,莫要被我寻到,不然定叫你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姜落气喘吁吁的站在远处,看着犹如恶虎的少女,心中凛然,不自觉间想起了曾经听过的那个故事,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给小和尚叫故事,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月下山岚,花香聚散,鸟语飘渺,不时传来几声蝉鸣。 山河社稷图缓缓飘下,天子同萧盈儿前后落在山巅,一个望向洛阳,一个紧盯着南诺。 “唐念虞,你个王八蛋怎么还没死?” 南诺翻手唤出一张古朴长弓,张弓搭箭,三支紫炎火矢蓄势待发。 “南诺婆娘,你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臭,讨打!” 天子毫不退让的祭起金鞭,灵力流转,狂暴威压引来神念感知无数。 洛阳眉头轻挑,看看萧盈儿,拉住南诺的素手,温声道:“好了,好了,别闹了,出什么事了?” 南诺对天子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乖巧的收起长弓,跳舞似的坐到洛阳身侧,歪头靠在爱人的肩膀上,志得意满的望着天子,眉宇间尽是挑衅意味。 92.当此时万物不讨喜 树影婆娑,月隐纱,方景岐闲敲棋子,望望落子踌躇的伊人,会心轻笑,有种美梦未醒的虚幻感,贪婪当下的点点光阴。 见未来夫君模样得意,宫羽薇不由轻蹙秀眉,佯装恼怒,明知故问道:“傻笑什么?不就是赢了我一局吗?” 方景岐摇头轻笑,将手中的棋子丢进棋盒,感觉心中想法很是煞风景,便没有说出口,毕竟这不是梦,他无需溯洄从之,更无需溯游从之,往日杳杳芳踪的伊人就在眼前。 “我想想,你该不会在揣测我嫁给你是有什么预谋吧?” 爱人不语,宫羽薇不由眯着美眸,紧盯方景岐的眉眼,他说谎什么样子可瞒不过她。 这个小男人傻傻的,这般多想不是没可能,昆仑再度临世她便主动求亲,现在细细想来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方景岐却并未多思,更无意佳人的审视目光,丢开轻敲棋子,熟练的牵起爱人的素手,轻语情深。 “大概是从最后一次给你送画的时候开始的吧?” 宫羽薇微愣,继而点点头,眸中有着怒火与探知欲,既然他看出来为什么不说出来,装疯卖傻很好玩吗? “走的太近所以什么都看不清,看的太重所以什么都猜不透,现在想想我可是错过了无数次良机,若是把我一二,说不得现在已经儿女双全了。” “儿女双全?你倒是想得美!” 伊人羞恼,伸手欲打却被方景岐擒住手腕,笑呵呵的放下,“别急,别急,往后有的是时间,我可以给你打一辈子。” 提起一辈子宫羽薇突然想起了什么,动人的羞红退散,俏脸上多了些许迟疑,有些不肯定,就算她嫁入昆仑山终归也是个外人,对山中之事实在不好指手画脚。 “哼,便宜你了,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是关于洛阳的是吧?” “没错,他为什么会同魔族扯上瓜葛?他那个位置实在不该如此。” 方景岐捏起一枚棋子,看看飘渺的灯火,叹一声造化弄人,轻轻开口,解释道:“洛阳他是个很苦命的孩子,南诺,也就是那魔女也是,他们都是一场阴谋的受害者,如果没有彼此,他们谁都不可能活到现在……”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该表现的这般光明正大,见不得光的事都需要遮羞布,他的坦荡若为有心人利用,昆仑岂不又要重蹈覆辙?” “不会的,于纯真的兔而言豺无比狡诈,可对于同样狡诈的狐来说,豺的技俩根本算不得什么,因为心知对手同样的不讲底线,所以他们不会用对付小师叔的方法对付洛阳。” “你倒是看的明白,昆仑就真的不在意自家弟子同魔族有往来?” 方景岐轻笑着摇摇头,不杀生,不留情,仗剑生,为剑死,不求来生,立身当下,有教无类,昆仑从不以出身判定善恶对错,南诺不坏,同洛阳很般配。 晨曦透过昏沉的天际,满山鸟语,是处花香,天子盘膝坐下,看不惯南诺的得意劲,瞥了眼紧盯着洛阳的萧盈儿,勾起嘴角,调笑道:“有人想杀她,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萧家的那个秘密,也可能是因为洛阳。” 闻声,南诺不出意料的神情大变,轻挑柳眉,眯眼盯着萧盈儿,眸中翻涌焰光,尽现敌意,似炸毛的野兽,呲牙咧嘴,也许萧盈儿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扯成碎片。 为了洛阳被杀,其中的故事很值得深思,若没有个合理的解释,南诺保证这女人活不到日落! 感知到那股敌意,萧盈儿匆匆回神,向后退了一步,看看南诺,好奇道:“她是魔族,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洛阳摇摇头,抬起和南诺十指相扣的手掌,眸中沉淀着柔情,毫不掩饰对南诺的喜爱,这问题的答案永远是唯一的。 “怪不得你能成为哥哥的好友,原来你们都是相同的人……” 萧盈儿轻轻说着,仰头忍受着清泪,蝉鸣恼人,蓬勃的朝阳也恼人,当此时,什么都是不讨喜的。 “我和他不一样,我没他坚强,没他沉稳,他比我优秀。” 萧盈儿抬手拭去眼角泪花,咬牙将剩余的泪花憋回伤痕累累的心,紧盯着洛阳的泛红的眼圈,追问道:“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哥哥是怎么死的,是谁害死了他?” 洛阳抿起嘴唇,看看带雨梨花的伊人低头不语。 他想说,却怕萧凡怪他,这个烂漫如花一眼的年纪,不该渲染上仇恨的色彩。 看看萧盈儿,南诺散去心中敌意,握紧洛阳的大手,眸光中有着深情,柔声劝道:“小贼,最可怕的是思想,最莫测的是人心,隐瞒其实不是最好的选择,你想让她放下,但不曾拿起的东西怎么放下,而且这本来就是她应该知道的,不是吗?” 这小男人傻傻的,总会自作聪明的做些糊涂事,也不想想万一这隐瞒被有心利用,萧盈儿因此走上邪路,那才真是对不起挚友。 洛阳看看南诺,又抬头望向明月,迟疑很久,叹一声放不下,开口道:“他是英雄,倒在了两界山外……” “所以那个传闻是真的?拓天鬼帝真的为了巩固政权将维新一脉的大半才俊尽数坑杀在两界山外?” 话未言尽天子惊呼出声,杏眼微眯,藏敛杀机无数,心中有着三分侥幸,七分愠怒。 南诺握起拳头,紧盯着洛阳的侧颜,如果不是顾及外人,她真想在洛阳的脸上来上一拳,然后指着他的鼻子狠狠的质问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明明是地府的战斗,一个凡人掺和什么? “人是生命,鬼灵也是生命,活着不能自私,不能总为自己活着……这就是萧凡那家伙拉我入伙的理由。” 洛阳有些出神,眼圈透红,朦胧的曦光中有萧凡当时的轻笑模样。 明明是个大不了他几岁的意气少年,却总有说不完的大道理,总有散不尽的侠气,如果不是他,自己和墨祁可能还被使徒命运带来的黑暗包裹着吧。 透过黑暗的光,可真美…… 泪落,南诺的怒火散入春风,温柔的抱住洛阳,轻轻替他擦去那滴苦涩味道的泪,感觉手上沉甸甸的,有着爱人对挚友的无尽思念。 飘渺的雾散了,希望的光洒满山林,洛阳苦笑着摇摇头,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看看故作坚强的萧盈儿,轻声问道:“愿意拜入昆仑吗?” 少女微愣,素手握紧衣裙,正如她同天子说的那般,她从没考虑过未来的事,从没为自己活过的人哪会如何活着,面对洛阳的问题,萧盈儿想到的不是自己愿意与否而是加入昆仑对家族的利弊好坏。 “萧盈儿,此后你便是飞羽峰弟子,跟我走吧。” 凌祁薇御剑落下飞羽峰,不由分说的牵起少女素手,不容萧盈儿拒绝,匆匆御剑掠向琼霄,从头到尾没看洛阳一眼,似乎两人本是陌路,互不相识,殊不知心中的忐忑与放不下都写在眉宇间。 “哎呀呀,多少人想娶她做老婆,这下全都希望破灭了,真期待他们的表情,如鲠在噎?后悔莫及?” 天子自说自笑着,洛阳没等开口被南诺捏住洛阳腰间的皮肉,侧目望去,魔女好看的眉宇中蕴藏杀机凛冽,咬牙切齿,声音冰冷至极,吃醋的模样也是这般美丽,独具风情。 “说,这个女人又是谁?” “这是我师姐,凌祁薇。” 洛阳痛的呲牙咧嘴,将拔剑术活用在手掌,前后牵住爱人的双手,不给她继续使坏的机会。 “我不开心,很害怕……” 南诺紧紧握住洛阳的手掌,抿着嘴唇,毫不顾忌的言说着自己的恐惧,她放心不下,总感觉所有人都要跟她抢。 “别怕,别怕,我就是个没用的废物,没人喜欢的。” “可是明明有很多女人跟你的关系不明不白。” “所以她们都不如你,对不对?” 洛阳毫不掩饰自己的偏爱,眼中全是南诺,萧盈儿是妹妹,凌祁薇、雪晴柔是姐姐,这些都是亲情,南诺是媳妇,这是爱情,少年郎不仅剑练的好,各种感情也分的门清。 “还真恶心,又不是什么宝贝,还怕人抢,腌臜物,眼不见为净。” 天子摆摆手掌,闪身消失在山巅,丢下句引走南诺所有的怒火狂言。 南诺皱起秀眉,刚欲破口大骂被洛阳拉入怀中,污言秽语消没于爱人深情…… 93.谋之于阴而成于阳 过去、现在、未来,冥都、幽都,酆都,三个时代,三个都城。 冥都古色古香,安宁静好,大多数提不动刀的使徒和看不清字的老学究住在这儿,多的是岁月闲愁。 酆都夜夜笙歌,开放风流,少年使徒、有志之士来来往往,指点江山,满心壮志,多的是春风得意。 幽都建于两都中间,风格同两都迥异,古城里外透着庄严,凭栏画壁、红墙碧瓦,一花一草,一板一眼,万般景色如拼图般完美的拼接合一,莫名的整齐,不论从那个角度审时,有的只是赏心悦目。 观星楼矗立城间,危近月下,七王府散落四周,几家灯火辉煌,几家隐没幽影。 两三流星坠落天际,阎皇登高而望,斑白两鬓同九龙长袍随风乱舞,魁梧的身影倒映在背后的七彩壁画上,尽显孤高。 “老黑,徐王那边怎么样了?” 幽影泛起涟漪,俊俏鬼灵悄然遁出暗影,黑衣白面,单膝跪地,不慌不忙的答道:“还是老样子,被蝶紫家主迷的团团转,不思修行,不理政要,可能用不了多久徐家就彻底归入蝶紫家了。” 叹一声英雄气短,阎皇皱紧眉头,仰望漫天星月,喃喃道:“好可怕的夜罗幻紫天血脉,铮铮铁骨、多智近妖的徐王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其他的呢?他们的那个计划准备到那一步了?” “最近几天正在准备帮齐王改命,打算以其为饵,钓洛阳上钩,明面上打着活捉的幌子,实则做着杀无赦的准备,几百个使徒都接受了任务,紫蝶、闽龙,钱鬼等天才使徒皆在其中。” “真是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也罢,也罢,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既然想不开就都去死吧,死个几十万,几百万地府还是地府!” 声落无言,夜色悄寂,黑蛇悄无声息的陪在阎皇身后,不想将孤高冷寂都留给自己的皇,黑夜已临久长,想必晨曦也是不远了,只要再忍忍,一切总会变的更好。 地府久盼明光,人间日上三竿,花香飘起,满地落叶翩翩起舞,几只倦鸟落在雕木窗头,向那静心苦修的少年,发出轻轻啼鸣。 洛阳吐出一口清气,看看睡得香甜的南诺,对窗头的眷鸟摇摇头,鸟儿通人性的停止啼鸣,跳向桌面上,好奇的望望俏脸微红的伊人,似有预感的震翅离去。 南诺睁开双眸,在爱人的侧脸点水一亲,凝视着此间美景,笑颜如花。 “你说千年之后清晨我们在做什么?” 洛阳看看桌上的空白画卷,轻笑道:“那时你不可能起这么早,即使孩子们会很饿……” “哼,那时你也不可能整夜修行悟道,练剑的时候也会腰酸腿软!” 洛阳不由哑然,将画卷彻底摊开,直视着那两柄画剑,有些意乱,以窍藏玄,星耀丹成便是洞玄境了,可他窍穴皆破,又该如何藏玄? 往后怎么修行洛阳真的不知道,天剑法也没提,一切的未知的。 南诺看看画上双剑,猜的洛阳心思,不由泛起无数忧愁。 道基、经脉、窍穴,三者皆为生命之本,缺一难活,洛阳道基被取,经脉消散、窍穴破灭,人却完好无损的活着,这只能解释为奇迹,至于怎么继续洞玄、象星境界的修行六界恐怕无人知晓。 耳畔响起一声轻叹,南诺匆匆回神,凑近洛阳身边,轻笑道:“不许愁眉苦脸的,宝剑锋从磨砺出,这些都是对你的考验,你尽力变好,实在不行我就把你打昏了丢尽魔焱,等你醒了就变成天魔了,到时候没了的都能自己长回来,那感觉酥麻的很,我想你会喜欢的。” 听着南诺满口荒唐言,洛阳又好气,又好笑,翻个白眼,带着娇憨魔女掠出窗扉,凭空悠然转折落在宫顶,手掌凭空虚握,素白剔透的天剑凭空浮现,轻轻嗡鸣,似在怪罪洛阳久不唤它。 南诺好奇的伸出手,想要摸摸这柄很不寻常的利器,素手未等靠近,天剑的嗡鸣声忽地急促起来,如同准备发动攻击的野兽,呲牙低吼,炸毛怒目。 “为什么我不可以碰他?” “可能他不喜欢漂亮女孩,在嫉妒你美貌。” 洛阳轻声说着,探手将天剑握在手中,嗡鸣声瞬间消失,素白玉石般的长剑异常安静,剑身周围的流光都消失殆尽。 在梦魔幻境中他依靠此剑斩了两个三花老魔,最后面对南默时背后显然出现了象星境独有的星象,当是时他是怎么做到的? 再三思虑,灵光闪过心头,洛阳拍拍南诺的素手,闭目盘坐,神识隐入识海,站在无尽的繁星下,直视着清净竹,搜寻着黑衣洛阳的踪迹。 天剑法是黑衣洛阳传的,问他实在再合适不过了。 翠竹轻动,陈虞起身挡在黑衣洛阳身前,微微思量后又让开道路,盘膝坐下,双手拇指不断点击着各个指节,似乎在掐算些什么。 “你在算什么?剑认主,法已成,此时此刻凌霄开天剑和两仪微尘剑他都修不得,除非你想要他一生默默,否则就只能修天剑法,一切不可逆变,这是命数!” “是啊,这是命数,可我不想洛阳认命,他是我的孩子,你也是我的孩子,我可不想让你们走上不归路。” “不归路?这是一条经过无数次完善的超脱之法,还真是妇人之见!” “经过无数次完善的超脱之法?我看不见得吧,是你们不清楚超脱的定义,还是你们身在山中看不清天剑道的本质?” “何解?” “悟一道斩一道,斩去一切后的天剑同天道真的有区别吗?一模一样的存在也能叫超脱?” 黑衣洛阳微愣,盘膝坐下,想同陈虞坐而论道却被驳斥的无法开口,斩去情道后的天剑的确同天道无异,这一瞬他确确实实动摇了,仰望着头顶的星空久久不言。 斩去情便等同于天道,再难回头,不斩去情道便相当于裹足不前,无数苦修尽化梦幻泡影,怎能心甘? 明明已经斩去一切,为什么还是不能超脱? 陈虞不断掐算的手指停下,看看黑衣洛阳,勾起嘴角,问道:“天剑道要斩去一切,破而后立,绝处逢生,走的是谋之于阴而成于阳的路子,先剑刃身心,再由内而外尽斩道法,但你不妨扪心自问,谋之于阴而成于阳也是道,既在道中,何得超脱?即是天剑,如何斩天?” 黑衣洛阳沉思片刻,微微摇头,倔强的答道:“斩不斩得都要斩,胜,超脱,败,陨灭,仅此而已,身为剑仙不敢出剑,可耻!” 言罢黑衣洛阳出现在洛阳身前,探手握剑,带着难平意气直点洛阳眉心。 洛阳潜身避剑,手掌虚抓,长剑在手,拔剑横切,将黑衣洛阳斩为一片碎影。 涟漪起伏,碎影重聚为黑衣洛阳模样,提剑进步间偏转身形,分化为二,左右同时袭向洛阳。 审时度势,洛阳飘身退后,提剑棚架,剑撩旋,一抹剔透剑光闪过识海,黑衣洛阳再度散为碎影…… 94.天元一子 流掩昊日,上灵奕星宫,沉香绕古木,两道落子中。 棋盘遍布黑白,黑子再落,彻底围杀白棋,灵隐志得意满的望向李钦月,笑道:“你后手赢我十五子,你先手输我十七子,此消彼长,长久以往,昆仑可就完了。” 李钦月挥手将黑白子归回棋盒,审视着空荡荡的棋盘,抬手落子天元,闷声推算着后续走法。 人生如棋,每一步都有前因后果,昆仑重临世间,名头、势力、财富……什么都要重新来过,现在不仅要守,还得要攻,作为落子者,仅仅后手无敌是不够的,必须得会搏杀手段。 哪怕只有一招,却也够了。 灵隐看看天元一子,摇头苦笑,落子截杀。 见灵隐发动攻势,李钦月的眸中闪过明光,瞬息落子,黑白子渐渐布满棋盘,数十手后,灵隐夹起的棋子没再落下,大局已定,李钦月再赢他十五子。 “也该差不多了,你现在明不明白如何先发制人?” “懂了,小师弟就是我的天元一子。” 李钦月点点头,这盘棋得胜负手不是别具一格的落子天元而是灵隐的后手截杀,自己不善先攻,洛阳却喜先下手为强,逼着你动,只要动了,也就输了。 “再来一盘,练练手,记住喽,当代的小师叔永远是变数,好好利用。” 灵隐笑呵呵的将棋子收回原位,待李钦月再次落子天元后抬手下在了棋盘边角。 不是每次敌人都会跟你生死拼杀的,李钦月必须的考量这种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兵法,灵隐见过洛阳的剑,很利,但如果斩不到别人要害,再利的剑都是没用的。 李钦月望着棋盘中孤零零的黑子想了很久很久,最终轻笑着落子截杀灵隐,黑白子落,李钦月再赢灵隐一子。 收敛棋子,李钦月先行,落子边角,你来我往,李钦月再赢灵隐一子。 “齐秦边陲的事你应该知道吧,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等齐秦上门。” “若不来呢?”灵隐饶有兴趣的问道,很期待李钦月的答案。 “不来就不来呗,无非是叫小师弟下山溜达一圈。” 李钦月笑容轻松,眉眼中尽是狡黠,很像个爱捉弄人的顽童。 清气飘渺,漫天繁星,洛阳在识海中等了良久,隐去身形的黑衣洛阳才再次出现,仰望着繁星,留给洛阳一个孤高的背影。 “好好修行天剑法,这个如涅如寂的过程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不过待破茧成蝶的那一刻,你会发现此刻的驻足不前都是值得的。” 洛阳点点头,刚欲再问,却听黑衣洛阳说道:“出去吧!” 点点涟漪,洛阳被赶出自己的识海,无奈的撇撇嘴,竭力搬运灵气入体,希望能尽快结束这段裹足不前的光阴。 黑衣洛阳独自盘坐在识海上,仰望着穹顶的繁星出神良久,叹一声放不下,盘膝打坐,修起天剑法。 陈虞站在青竹后,挤出一个勉强的笑,紧握素手,喃喃低语,字里行间尽是歉疚。 “对不起,别怪娘,这是唯一的办法!” 降心猿,断天剑,舍一得一,想了十五年,这是唯一的解。 撤去棋盘,摆好茶具,李钦月点燃炉火,正欲泡茶,身着白衣的小童自院外跑来,扶着双膝喘了好一会儿,抬手指着山下方向,说道:“有个不要脸的家伙堵住了山门,说要同昆仑赌斗论剑。” 灵隐、李钦月相视一笑,带着小童向山下而去。 山风呼啸,破旧的马车横在东山小道,车上的困倦儒生边读书边打着哈欠,包裹着屁股的老马低头啃食着周围的青草,不时对那个平躺在石阶上的慵懒剑修放两个响屁,眼中尽是得意。 李钦月三人自上灵峰落下,戊辰同时破虚而至,歪头打量着石阶上的剑修,不满的问道:“我倒是那个狂徒,原来是你这个小兔崽子,说说吧,你小子不在秦王身边狐假虎威,来昆仑山干什么?” “哈哈哈,掌教还是如此年轻帅气,满胸浩然。”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小子的花花肠子,有话说,有屁放!” “哼,你看看这车,这马,这老头,答案不是异常明了吗?我要同昆仑赌斗论剑。” “行啊,怎么赌,输的留下宝剑?你舍得这柄求爷爷告奶奶才得到的惊鸿影吗?” “论剑目的在于以武会友,互相增益所学,夺人爱剑那里是君子所为?” 戊辰目光平静,饶有兴趣的望着孔州,“别耍嘴皮子,祖师和了尘大师等人喝的热闹,无暇此间是非,我要打你,可没人拦着!” 惊闻言辞中恶意,孔州识趣的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说道:“是这样的,我回来找帮手了,齐秦边陲之事想必瞒不过各位师兄,小子这是回来求援了。” 戊辰点点头,继而变脸,扯着嗓子大喊出声,喝斥声回荡山林仙峰。 “洛阳,洛阳,你小子是干什么吃的,堵门论剑无人出手,这传出去不嫌丢人?” 洛阳睁开双眼,匆匆腾空而起,望望山林间赖皮模样的剑修,举天剑,敛剑势,一剑斩罢,头也不回的隐入飞宫。 教训人这一剑已经够了,若执迷不悟,下一剑,必杀。 剑光当空,孔州瞬间变了脸色,收起所有玩世不恭,剑指连挥,近千剑气呼啸而起,同空中的剑光碰撞在一处,绚烂的细碎光点落在。 范应侯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抬头仰望着那道渐渐龟裂崩解的剑光。 读罢书万卷,自以为天地之事尽在书中,至此时幡然醒悟,方知世上真有文字说无法描述,记载之事,如那惊鸿一现的少年剑仙,如这形如大河势如狂瀑的绝伦剑光。 光雨落尽,孔州装模作样的长出一口气,压着心中的震惊,品头论足,道:“好剑,这剑好,气吞河山,纵横千古,好剑,藏剑一脉就是藏剑一脉,可惜,此剑虽强却也就这一剑……” 戊辰没好气的笑笑,抬头望向凌霄峰,没等开口孔州忽地屈膝跪下,毕恭毕敬的唤道:“弟子孔州,见过掌教真人。” 李钦月、灵隐互相笑笑,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那时昆仑封山,这个泼皮无赖般的少年可没少给众人带来欢声笑语,可惜……也没什么可惜的,如果梅师叔夫妇没出事的话也不会有现在的潜龙榜魁首,得失不由己,一切皆命数。 “起来吧,那是你洛阳师弟,脾气不好,前两天在这活活将被南默附体的欧乏劈死了,想来他不甚喜欢你这样的顽劣性格,下山后你可别惹他。” 孔州一愣,点点头,傻笑着望着熟悉的东山小道。 无论走多远他都在思念着这座山,无论何时他都在思念着这群人,这里是家。 “洛阳,齐秦边陲那边除了问题,你过去一趟,随时保持联系。” “就来。” 洛阳再次散去体内灵气,背着乐开花的少女落入山间,看看毫发无伤的林间古木,心底对这个泼皮无赖般的少年高看了一眼,方才那剑可不是随便就能挡下的,眼前这个少年的剑倒是很不一般。 “这位是你孔州师兄,那个老头叫范应侯,都是秦国的人。”李钦月轻声介绍着,回神的范应侯跳下马车,整理衣衫,向着几位高来高去的剑仙一鞠躬,万分歉疚的说道:“凡夫俗子没见过天高,不由失神,上仙勿怪。” 戊辰拜拜手,笑道:“这里是昆仑仙门,不过却没几个仙,我们都是剑修,不比拘谨。” 范应侯点点头,歪头看看南诺,眉头不由轻皱,紫眸黑发,此女分明为魔,昆仑仙门为何会有魔? 孔州同样注意到南诺的身份,不由开口试探,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师弟,这位是……” “这是我媳妇,叫南诺,魔族皇女。” 洛阳的声音很从容,好像没发现孔州的敌意般,南诺懒洋洋的招招手,柳眉微紧,趴在洛阳肩头,不看范应侯和孔州,眼不见为净,耳不想为清,被动的抵抗着火辣辣的视线。 孔州看看南诺模样“桀骜”,不由眯起眼眸,“人魔不两立,师弟莫要误入歧途!” 闻声,南诺也压不住心中怒火,猛地抬起头,低吼道:“喂,说什么呢?你是想死吗?” 狂暴的不灭魔焱翻涌而起,热浪滚滚,充斥整片山林。 范应侯抬手挡在脸前,眯着眼睛,咬牙忍耐着,倔强的不想退开,无非一死尔,哪能因此丢了秦国颜面? 洛阳拉拉南诺的手掌,转身对着戊辰一躬身,道:“弟子这就下山处理边陲之事,无需他人帮助,便叫孔师兄自便吧。” 戊辰点点头,不阻止,不多言,望着渐渐消失在端的少年少女,笑容平静,这段路不好走,但愿有情人能成眷属。 叹一声孽缘,李钦月传音问笑呵呵的道士,“这是个伏笔,人魔大战之时师弟该何去何从?” “说什么傻话,师弟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人魔之战打不起来,只要他还能握住剑,只要他还有一口气。” 95.子绝有四 花香清凉,烟柳含霜,一轮皓月挂在窗头,同昏黄的灯火一起映入明镜。 伊人对镜梳妆,那双碧色的眸子明过烛光,心底有着千百种不重复的剑招。 洛阳的剑很强,而且是小男人的师父,他的剑够利,自己不用留手,他得处处留情,实在是最适合的陪练,有他在,征服小男人的日子指日可待。 白纱束住衣裙,玉钗管住青丝,越女对镜中的月露出个微笑,提剑大步出屋,没等走出小院便忽闻楼窗开,身着睡衣的孟婉儿站在窗前,望望相距甚远的地面,转身拎着青鸾奔向楼梯。 越女不由轻笑,提剑守株待兔,等青鸾主动送上门来,她一直是个体面人,吃菜前并不压恶喝些汤水。 少女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一楼的修行子弟,通明灯火照亮庭院,孟婉儿在越女身前十步外站定,青鸾剑微动,剑势杀机藏而不现,气定神闲,宛若宗师。 “越女,你准备好了吗?这一剑名为后土轮回,有斩天崩山之势,不出则已,出必染血!” 越女直视着孟婉儿的平静的双眸,心生期待,举剑齐眉,一点寒星遥指少女眉心,眉宇间的期许清晰可见。 后土轮回,以合道圣人为名,这一剑想来很不寻常。 “换一招吧,你这一剑太弱,漏洞百出,我都没有出剑的兴趣,劝你慎重,这是唯一的机会!” 孟婉儿提起青鸾剑,周身放松,看不出丝毫气势。 越女好奇的看看孟婉儿,举剑竖在胸前,停顿片刻又变为斜指大地的姿态,思量须臾又变回举剑齐眉的姿态,轻喝一声,越女剑动。 “惊眠鸟!” 剑锋破空,越女身随剑动,无异于惊醒眠鸟,灵动迅捷至极。 孟婉儿屏息而立,不闪不避,握着青鸾的手掌骨节泛白,目光平静,心中却尽是紧迫。 越女心奇,刚欲收敛三分剑势以做应变,姜落陡然遁地而出,举起手臂粗细的木棍重重敲下。 木棍断折,越女回头看看姜落,未待开口倏尔昏死过去,越女剑落地,发出一声铿锵剑鸣,似乎在替主人倾诉满心的不甘。 孟婉儿轻出一口气,忧心忡忡,同一块石头很难绊倒同一个人两次,今晚是平安了,明晚呢,希望越女别记仇吧。不对,就算记仇也不该找自己,冤有头债有主,这一切都是刘子谦的主意,就算记仇找的也该是刘子谦。 刘子谦飞身落入院中,看看昏死过去的越女,得意轻笑,道:“劳烦姜师兄将宋师姐送回卧房,我等实力低微,不敢近身。” 姜落点点头,记住手中的木棍丢开,抱起宋紫蝶向楼上走去,面色通红滚烫,好似火烤。 “婉儿师妹,你过来,明日若是越女寻你你便这般……” 刘子谦轻声耳语道,事无巨细,无论神情、言辞都同孟婉儿讲个明白。 孟婉儿点点头,看看那环抱少女的害羞少年,有些担忧的问道:“祸水东引?这样真的行吗?越女真不会伤害姜师兄?” “不会的,放心吧,我有把握,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明日还有早课,告辞。” 刘子谦抱拳躬身,轻笑着向山外走去,他比孟婉儿等人都大些,明白的也多些,自然看得出姜落对宋紫蝶的想法,这般栽赃嫁祸既能给两人创造独处时间又能让姜落排解相思愁苦,是好事,是为别人好,才不是因为怕自己挨打。 凌祁薇注视着发生的一切,凝视着刘子谦的背影,缓缓眯着美眸,这个小子和李钦月很像,满肚子的坏心眼,实在不讨喜。 同一片月下,洛阳同南诺依偎在篝火边,伊人轻轻转动着烤架上的四条肥鱼,洛阳歪头盯着南诺看,笑容中透着傻气,满眼都是心中装不下的柔情。 “今天的事只是个开始,等昆仑临世的消息彻底被黎民所知,你的名头也会传遍天下,你和我在一起面对的可能是千夫所指,万民唾骂。” “唾骂就唾骂呗,关我什么事,我很清楚他们有多丑陋,他们管天管地还能管我想娶谁?” “没脑子,不懂变通,悠悠众口,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昆仑淹了。” “那我的公主冕下有什么变通之法,说来听听?” “等你再强些就去魔界挑战各族天才,等你打的差不多了我就去跟你打,然后故意输给你,被你俘虏,任你……” “别说了!” 洛阳不由恼怒,开口喝断南诺的言语,若真依南诺的计划,那被人族吐沫淹了的就是魔界,魔族再也容不下南诺,甚至天魔族都要蒙受重创! 如果注定有一个人被千夫所指,洛阳宁愿是自己,折剑下山便是,为南诺,都值得。 见小男人动了真火,南诺嘟嘟嘴巴,捏住袍袖一角,轻轻摇晃,声音糯糯的,能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别生气嘛,不过是一时之计,咋俩都不是那种算计天下的人,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总之我不会同意你的说法,我会娶你,风风光光,谁拦着我杀谁!” 洛阳认真的说着,随手向篝火中丢两块木柴,眸中的火焰不比熊熊燃烧的篝火差上分毫,这天下在他心中可比不得南诺。 “喊打喊杀的,一点都不像个剑仙倒像个剑魔,不如你入赘吧,我魔族的伙食绝对比昆仑好。” “等姜落成长起来我就能放下了,近百年是不可能了。” “我是不急的,不像某些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我也不急,往后日子长着呢,某些人夜不能寐的时候多着呢。” 洛阳坏笑着拿起一条烤鱼,清嗅香气,吹吹热气,撕下一块喂给南诺,南诺笑眯着杏眼,感觉鱼肉甜甜的,像糖。 孔州和范应侯停在百里外,守着一小堆篝火,各有所思。 “他可靠吗?此间事关两国数十万百姓死生。” “人族有资格质疑自己的君主无道却没资格在意昆仑是否可靠,若没有昆仑,人界早就成为天宫的附属了……” 停顿片刻,孔州叹了口气,仰头望向星空,道:“我感觉今天做的很过分,我们不是他,根本不清楚他同那个魔族的事……” “子绝有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我们确实有错,他做的也未必对,多少人族豪杰侠士死于魔族之手,人魔不两立!” 孔州沉默下来遥遥眺望着夜空,人诛魔,魔杀人,谁的手是干净的,谁又敢说自己没有错? 这该死的时代,什么时候能有个真正的泰平? 96.不死不救 夜深,篝火渐熄,洛阳、南诺同时睁开双眼,望望星伴玉钩,互相点头,前后深入山林。 孔州打个哈欠,瞧瞧鼾声起伏的范应侯,向篝火中丢两块木柴,盘膝假寐,惊鸿影在林中巡视徘徊,以求能随时接应洛阳后退。 怨灵横行,鬼雾弥漫,谷中凶险不异于两界山战场,若在算上可能的谋划算计,此行难测凶险,不论此前是非对错,他是师兄,得护着师弟。 夜莺轻啼,一人一魔穷尽山林,洛阳望望重叠在一起的阵法,唤出天剑将几根勾连在一起的线条斩断。 空间扭曲,朦胧月色尽染荒凉山谷,四下悄寂,没有想象中的数千伏尸,也没有猜想中的大恐怖,所有的痕迹都被清理毁灭,除了山石、黄土外什么都没留下。 南诺轻勾洛阳手掌,洛阳心领神会,挥剑斩出一道磅礴剑气,转身带着南诺隐入夜色。 孔州猛地睁开眼眸,扛起熟睡的范应侯向山谷而去,群鸟惊飞,待两人赶到山谷时已不见洛阳踪迹。 “一无所有就是应有尽有,这里发生的甚至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恐怖可怕。” 范应侯打量着荒谷,正欲深入细查究竟,脚下泥土松软,整个人被拖入地下。 孔州神情大变,刚举起剑指天际惊现滚雷,两条紫电巨蟒游离而落,血盆大口,牙似弯刀,令人不寒而栗。 “千叶醒露。” 孔州面无惧色,轻喝敕令,徘徊碧霄的惊鸿影悠然偏转掉头,当空旋抹圈斩,细密剑气挡下惊雷,如千叶,似晨露,是以一对多的杀招,也是一场绝伦美景。 最后两丝细微电光被夜色彻底吞没,孔州上前一步,隐而不现的邪修顺势而动,如鬼魅般遁出夜色,手握钢刀,无声刺出,直取孔州心肺内脏。 觉查背后劲风不善,孔州不得不旋身飘退,衣裳破口,险之又险的避过钢刀,双脚刚刚落地,周围亮起缤纷阵光,透明的黑线弹出土地,挂在线上的符箓逐一亮起明光,似春风重临,一树花开。 “缺德!杂碎!注孤生!” 孔州低声骂着,催动惊鸿影挡在身前,剑气吞吐犹如滚滚烟,同符光撞在一处,声愈惊雷,在谷中回荡不休,震的范应侯两眼一黑,双耳嗡鸣不休,几欲昏死过去。 苍狼啸月,极光渐被夜色吞没,孔州蹲伏在原地,衣衫已破损的不成样子,抬手拭去嘴角淌下的鲜红,勾起笑容狰狞。 范应侯半截身体被拖入地下,明面上的一众邪修再度消失不见,若有若无的杀机徘徊在夜色中,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却比毒蛇危险无数倍。 两兵对峙,敌暗我明,谁先动,谁被动。 范应侯的腰腹渐被蠕动的土地吞噬,抬头望月,其中有妻儿影像。 “走,滚!大秦可无范应侯不可无孔州!” 洛阳轻挑剑眉,想出手却被南诺拉住手掌,“别急,他们不会有事的,你这师兄可不是个狐,而是虎。” 伊人声未落,孔州起身大步向前,两柄宝刀同时划破夜色,一柄斩向脖颈,一柄捅向胸腹,两个赤目修者肆意怪笑着,身上挂满符箓,渐起流华。 “凤双飞!” 孔州却未停下脚步,话音铿锵,惊鸿影动,两道剑光同时盛放,火凤轻鸣震翅,两个邪修被带入高空,化作两团夺目的明光。 天际的流散了,碧叶飒飒,狂风卷携着砂石草木横扫山谷,孔州纵身落在范应侯身前,三柄光剑交叉身前,无形的气罩将两人护在中间。 风沙退散,孔州无力的坐在范应侯身旁,感知着地下被魔焱焚成灰烬的灵兽,双手撑在身后,眺望着月下一闪而逝的黑影,无声苦笑。 这师弟有够记仇的,还真就是不死不救。 南诺的趴在洛阳肩头,伴风游林,银铃般的笑声在夜空上回荡,“希望他们能识趣些,知难而退。” “你这套没有用的,那个老头倔强的像茅坑中的石头,不可能被这种事吓到,你有没有注意他方才的眼神,毫无波动,他是个无惧死亡的真人。” “我感觉那老头绝对有问题,昆仑山上就是他先开口挑拨是非的!” “这就是你方才不让我出手的原因,你想试试他?” “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给他们个教训,你是个绵里针的性格,要么不动,要么下死手,我可不想他们欺负你。” 南诺眯着双眸,狡猾的像只狐狸。 洛阳轻笑着摇摇头,望着深邃的月,范应侯不会欺负他,某种意义上这个敢为黎民百姓主张废除贵族分封土地的文士同他是一类人,都是可以为心中事牺牲一切的角色,而且南诺也吓不住他,贵族的刀在范应侯肩头悬了二十年,他何曾畏惧半分? 瞧洛阳摇头,南诺不满的拎起洛阳的耳朵,轻轻吹气,悄声耳语,“夫君,你笑什么呀?是奴家说错了吗?” “没有,没有,我家小媳妇说什么都是对的,天大地大,媳妇最大,媳妇说的都是理!” 南诺满意的点点头,歪头望望范应侯,再次叮嘱道:“总之你要小心,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比什么都可怕,谁都有可能害你!” 洛阳点点头,飘身落在林间,抿着嘴唇,不舍的拉住南诺的素手,他知道她又要回去了,这次不同寻常,可能很久很久都不能再次相见。 “相信我,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很快就回来。” 南诺轻声说着,在爱人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转身消失在月下,洛阳都已经是宗师了,她还是个蜕凡的小魔头,这样下去会被越拉越远,明明不久前还是她在保护他的。 芳踪杳杳,怅然若失的洛阳坐在古木指头,遥遥眺望着天际的明月,抿着嘴唇,满心怅然。 孔州御剑靠近,踏空而立的范应侯紧紧抓着孔州的肩膀,怒视着枝头间的洛阳,轻声喝问着,想把他骂醒。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你知不知道每耽搁一刻我们的胜算就要少上几分?” 洛阳苦笑着拱拱手,翻身落在树下,感知着周围的风吹草动,环顾静谧的山林,轻声道:“先带他离开,我有些事要处理。” 孔州望望夜色中一闪而逝的鬼面,点点头,带着范应侯御空而去,地府使徒可不是之前那几个下三滥的邪修能比的,范应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面对向来无所不用其极的地府使徒,孔州真没有绝对保下他的把握。 剑光遥遥消失在天边,面带各异鬼面的使徒将洛阳重重包围,血脉秘术的光辉将夜幕渲染的七彩缤纷,凄冷夏风,面带赤红幽鬼面具的使徒从枝头跳下,双臂一挥,赤红色鬼纹化为两柄中朱红琉璃般的拳刃。 “阎罗大人,你应该清楚我们的规矩,告诉我你的选择!” “赤幽鬼,你小子长本事了,都敢给我选择了?” 洛阳探手握住天剑,天剑闪起金色光焰,未曾挥动,林中使徒都不由自主的亮出兵刃,无比忌惮那抹尽断一切的可怖剑势。 距离天剑最近的赤幽鬼更是连退后了五步,拳刃轻颤,仅仅是看着那柄奇特的剑就有种自己将被斩断的错觉。 “阎罗大人,阎皇已下令彻查两界山之事,作为当是时的唯一幸存者,你理应回去说明一切,难道你不想为墨祁等前辈洗刷冤屈吗?” 洛阳挥手收起天剑,迈步走近赤幽鬼,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摇摇头,道:“说了不代表有用,墨祁他们为什么死,拓天鬼帝为什么死地府每个鬼灵都清楚,查不查没有区别,有些事不改变墨祁他们永远不可能得到清白!” 说着洛阳走过赤幽鬼身边,怀中多了枚玉简,心底多了分温暖,很多事都变了,很多事都没变,地府还是那个地府。 数百使徒就这样凝视着洛阳走远,没一个动手拦他,不是不敢而是不想,因为洛阳想做的就是所有鬼灵都想做的。 “收队,未发现阎罗!” 赤幽鬼轻声吆喝着,鬼面下的嘴角轻轻上扬,很久很久之前没有鬼灵会睁眼说瞎话,直到洛阳成为阎罗…… 万木竞秀,四下皆是青烟绿雾,举目四顾,些许斑斓的金光洒落,似一片碎星,美轮夺目。 碧带环林,林深悄寂,风起,有彩凤腾空掠过,七彩尾羽渲染流,美轮美奂。 虎啸丛林,山岳大小的白虎腾空掠起,背升双翼,乘驾风势,倏尔挡在彩凤身前,口吐妖语,“凤王,你过界了,这里是罗天密林,不是你的翡翠高原!” “通传妖王密令,即日起,所有妖族可自由前往齐国,得天书,救出东皇方朔者受上赏;救出东皇方朔,失天书者受中赏;得天书,未能救出东皇方朔者受下赏,另外所有参与者不论成功与否岁供皆减九成,伤亡较重视情势贡献令加赏赐。” 言罢彩凤遁虚而去,白虎踏在上,沉吟良久,张口呼啸,会聚百兽,齐向临淄。 97.买命钱 流为夕阳醉成红霞,天空被魔焱染成紫色,飒飒叶歌平平无奇,山间的千百种芬芳倒是各有特色。 南诺坐在崖边,背对着迎风招展的都天旗,眺望着魔都中的家家炊烟,素手托腮,期待着很久很久以后的某天,那时她能天天给洛阳做饭吃,让他吃得胖胖的,如此,江沁月那般的女子就会少很多吧。 脚步轻悄,南易背着龚鱼坐在南诺身旁,顺着姐姐的目光望去,整个计都城尽收眼底,安居乐业的时光是金色的,飞逝如梭方显弥足珍贵。 “不去休息吗?明日便要入圣殿开始苦修了,那可不是一段舒服的日子。” 南诺歪过头,看看满脸幸福的龚鱼,不由心生羡慕,轻声问道:“你说那群老不死的会不会给我玩些歪门邪道的?会不会对我下死手?” “当然会,姐姐你都逃了三次了,补课是肯定的,吃苦是必然的。” 南易装着明白当糊涂,“逃”这个字眼别有声调,试探着姐姐的心意,这次圣殿换了帮魔放哨,但如果姐姐想走,不是没有机会。 南诺摇摇头,起身张开双臂,披一身光霞,衣裙飘舞,面向着魔城张口呼喊:“我爱洛阳,我爱洛阳……” 声音回荡在计都城的每个角落,南离不由轻挑眉头,将手中的奏折重重摔在桌上,看看钟诗涵的钦佩模样,不由拂袖冷哼,“看看你教出来的女儿,光天化日之下,魔族圣山之上对着一个人族隔界表白,简直岂有此理!” 钟诗涵翻了个白眼,看看空荡荡的大殿,踏脚将南离踢倒在地,对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对南离比了个小拇指,妩媚轻笑,问道:“懂了吗?” 南离点点头,翻身将钟诗涵抱起,下一瞬出现在邀月宫,大女儿是留不住了,不如再生个小女儿,这个得亲自教育,严加看管,怎么说也不能同她长姐一般,胡作非为,无法无天。 素月纱,孔州带着范应侯当空徘徊,一手捏剑指,一手握雷符,洛阳口中无所畏惧的老头紧紧抓着孔州的衣袍,歪头闭目,不敢看下方的锦绣河山。 传讯符发出一声轻响,孔州停下飞剑,反复查验符中讯息,不由眯起双眸,叹一声造化弄人,道:“山雨欲来风满楼,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麻烦大了。” 闻声范应侯睁开眼眸,微微思量后大惊失色,试探道:“是不是……” “没错,齐王子悠驾崩,遗诏传位太子诺易,五日后登基继位!” 洛阳此时御剑靠近,适逢其会,听得二人问答,不由心疑,君主暴毙必然带来国家动荡,地府掌控生死,若无特殊理由,徐子悠绝不可能死的这么突然,毕竟齐国是地府的齐国! 念此洛阳忽地想起赤幽鬼留给他的玉符,神识落下,一行娟秀楷书映入识海,“饵落候鱼,归途坎坷,双兔傍地,扑朔迷离。” 玉符散做流光,洛阳缓缓眯起眼眸,饵落候鱼,如果饵是徐子悠,那鱼必然就是他,双兔傍地,扑朔迷离,是什么意思还不清楚,不过这不妨碍洛阳的行动。 “孔师兄,我要去轮回境看看,你二人多加小心。” 洛阳向孔州的背影拱手一礼,转而御剑西去,剑光横渡虚空,风雷之音震耳欲聋。 “好个胆大包天的小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是不知可否取得虎子,尽兴而归?” “老范,我们去那?在这等着,还是也去地府看看?” 范应侯微微摇头,轻嗅花香,月下雄关映入心头,道:“我们去边关。” 孔州点点头,看看空荡荡的西方天际,御剑向秦境而去。 国内群情激愤,边界必然剑拔弩张,如果想平息这场动荡,边疆不能再有任何变故,这时候需要有人镇住那群满脑热血的武将,为拨见雾争取时间。 剑光偏转隐入海,洛阳唤出阎罗面具,庄重的戴在脸上,勾动九幽道纹,虚空洞开一线,鬼门大开。 入鬼门,尽虚空,洛阳飞身落在轮回境的小广场上,封堵鬼门的数百柄青铜长戈左右散开,露出无际的黄泉路与蜿蜒的三途河。 洛阳收回天剑,毫不遮掩行迹,向望乡台上的老婆婆挥挥手,隔空传音,道:“婆婆,婆婆,好久不见,您又漂亮了。” 听闻呼唤时孟婆恰好收回汤碗,继续盛汤的动作微微停顿,面无表情,平寂的心却有了波动,无需回头也知道来者身份,整个六界敢这么叫她的也就这一个。 “你小子还真是实用主义,有事才想起回来,这般光明正大,就不怕守旧一脉把你生吞活剥了?” 洛阳摇摇头,不理会孟婆前半句话,轻笑道:“怕,哪能不怕,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来轮回境了,在这可没人敢动我。” “他们不敢动你,你小子也小心些,人在做,天在看,大罗境的雷劫可不讲情面。” “没关系的,实在不行我就去酆都渡劫,道消前做些好事,下辈子说不得还能转生为天才。” “呵呵,别装模作样了,说说吧,你家长辈叫你来问药都给你准备了什么好宝贝?” 问药?长辈? 洛阳有些不明所以,随机应变道:“家里长辈说了,有您在无需给我准备什么宝贝,那些老家伙不敢动我。” “哼!清虚还是旧时模样,铁公鸡,许进不许出,老混蛋!”孟婆不满的嘀咕着,撑起汤水递给身前转身者,传音道:“那药在徐家,他们来了,你多加小心,这次想对付你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洛阳轻笑着点点头,回身望去,背后紧锁的鬼门再度缓缓洞开。 书生打扮的中年鬼灵走下门前石阶,迈着四方步,将腰间的王者令牌亮给兵戈方阵,在两侧兵戈的注视下施施然走到洛阳身前,装腔作势的躬身作揖,不经意间将一枚须弥戒掉在地上。 “大人,您的芥子掉了!” 洛阳望了眼地上的芥子,探手收入掌间,微微把玩,好奇的问道:“看先生模样料想是智多之辈,何不猜猜这戒中都有些什么?” “晚辈斗胆揣测戒中的应该是买命钱。” 剑眉一挑,洛阳歪头望向轮回境中百鬼,故做糊涂的问道:“买命?买谁的命?一切可都是明码标准,从不赊欠。” “在下关元,徐王幕僚,您说徐王要买谁的命?至于价码,齐国够不够啊?” 98.断罪一剑压地府 流拂过,花海摇曳,如似赤红波浪,渐行渐远。 四下悄寂,长戈方阵更显肃穆,关元边说边靠近洛阳,最后六个字虽是轻声耳语却与当空滚雷相差无几。 洛阳压着心中震惊,神识投入须弥戒,不出意料的,一方玉玺孤零零的悬在虚空间,四壁无暇,剔透温润,隐有国运龙气,上雕金龙,栩栩如生,底刻八字,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确是大夏颁给七国的玉玺之一,凭此玺可招引齐国国运,那怕当国君主是一凡夫俗子,只要玉玺在手,身在国都,亦可诛仙弑神,斩妖屠魔。 “是比不错的买卖,指人吧。” 洛阳握住天剑,在关元身边挽了个剑花,看看若有所思的文士,又道:“先生可要看清,千万别指错了,此间孽障若算在我头上,只要我一日不死,你徐家可就一日不得安生!” “不敢,不敢。” 关元维持着风度,脸上洋溢着如沐春风的笑,缓步走近台前,扫过平原上毫无神智的群鬼,抬手指向那个刚刚踏上黄泉路的白衣的青年。 轮回境外翻涌着灰蒙蒙的雾气,能挡去外界窥视却不会影响地府中人视线,洛阳遥遥望去,那青年负手而行,龙行虎步,完全不似其它鬼灵的浑噩模样,脸色惨白,眉宇间的自信格外耀眼。 “确认是他吧,先生可要看清。” “不会有错的,阎罗大人,请!”关元微微摇头,侧手虚引,示意洛阳尽情施为。 洛阳退步停剑,扫视着周围的鬼灵,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现在使徒的踪迹。 事出反常,洛阳更加小心,心中藏势尽放,提剑落入轮回境,探手抓向徐子悠,想把他收入鬼面带回人间。 雾动,十方悄寂,突闻霹雳惊弦,三点寒星自百步外瞬息而至,逼的洛阳不得不收回手掌,挥剑替徐子悠挡下剩余两箭。 瞧瞧阎罗背影,徐子悠勾起嘴角,拉开距离,右手提推,拍出九条丈许青龙,当空旋游,直向洛阳脊背,后脑而去。 青龙湮灭残象,长吟着消失在霄深处,洛阳悄无声息的隐入浓雾,金灿剑芒亦消失不见。 此间变故早有意料,饵现不见网,问题必然出在饵上,逆天改命,这种事于地府而言真的算不了什么。 “乾元无极,拨见日!” 敕令声落,一道符光自鬼灵间腾空而起,素白毫光驱散迷雾,将黄泉路照的纤毫毕现,幽影散尽,洛阳的身形清晰的出现在徐子悠面前。 “束手就擒,饶你不死!” 徐子悠背后浮起九根赤色龙枪,踏步抓投,两柄龙枪化为两道弧光,似陨星般左右撞向洛阳。 隐于百鬼间使徒趁势再度开弓,一气十九箭,将洛阳所有的避躲空间尽数封锁,这两枪,洛阳不接也得接。 退无可退,洛阳藏剑虚空,剑吟轻颤,天剑势扶摇而起,拔剑挥斩,凭空盛放一抹夺目剑光,斩尽龙枪,搅碎箭矢却不伤百鬼分毫。 天际的毫光渐归黯淡,退散的灰蒙雾霭愈加浓郁,徐子悠探手握住一柄龙枪,闪身挑刺,撩散大片迷雾,洛阳早已消失在原地,十方死寂,百鬼混行,远方的奈何桥若隐若现。 幽都徐府,半亩荷塘,千莲怒放,画廊蜿蜒,碧瓦亭台,花香弥漫,亭中玉人轻摆红袖,素手棋子混为一色。 白子落下,黑子气绝,伊人抬起臻首,巧笑嫣然,柳眉明眸间沉淀柔情,轻声慢语,婉转若琴,轻灵如瑟。 “五帝布局,七王合力,料想那阎罗是插翅难逃,多亏了徐家的牺牲,矢墨,您可真是我的大英雄。” 相对而坐的青年无声笑着,墨发披散肩头,梳理整齐,锦绣袍角随风轻动,牵着伊人素手,无心棋局,更无心荷塘金鳞,心中只有眼前的倾城伊人,愿为她付出一切。 “阎罗命丧黄泉路,断罪一剑成绝唱,子悠劳苦功高,本王定要好好奖赏于他!” “矢墨,好文采,不过子悠年少有为又身为君主,若在再加赏赐奴家怕他自高自大,德不配位,易误入歧途?” “言之有理,此间事了,依你……” 徐矢墨轻轻点头,刚欲询问伊人见解,墙外偷听的黑衣少年越过墙围,踏着莲花落入池中亭,凝视着蝶紫沫的祸国容颜,冷声怒斥,“好你个毒心妇人,子悠可是替你蝶紫家挡灾才甘为鱼饵,你不思报答还则罢了,竟还要加害于他,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徐家好,我徐家一日不亡你心难安?” 伊人闻声而泣,悲戚幽咽,听的徐矢墨不由眉头一紧,心好像被一张大手攥紧,不由怒目横眉,遥指少年,斥道:“逸蓝,你抽什么风?沫儿也是为了子悠好,担心他少年气盛想磨磨他的性子,你怎地能这般误解她,快道歉!” “哼!徐王矢墨世无双,我呸,明明就是见色忘义之辈,明知你无意棋局却还盘盘斩尽杀绝,你以为她爱你?糊涂鬼!我羞于你为兄弟。” 难平意气的少年转身拂袖而去,期盼着守旧一脉不会重蹈酆都覆辙,期望着他们这次能彻底扼杀阎罗这个妖孽。 这个人族记仇,卑鄙,无所不用其极,天资高绝,若是不死,日后灭的必然是徐家! 徐逸蓝不愿徐家得罪洛阳,奈何现在的徐王被美色迷了心智,不复曾经的多智义勇,泯然众鬼矣。 黄泉路上,灰蒙雾霭归于平静,徐子悠于原地负手而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目光审视百鬼,除了前后暴露踪迹的三百使徒外一无所获。 两三徐家子嗣护在紫蝶身侧,泰煞极宗天鬼纹凝为甲胄、刀兵,全神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被护着的伊人也收起强弓,举手抱架,双手一前一后,掌间镰刀一正一反,锋刃上的紫蝶鬼纹散发流光。 剑出,雾霭轻飘,剑落,两三护卫同时倒下,一刃断喉,不露响动。 紫蝶眯起眸中,旋身挥镰,紫蝶腾空,凌厉光圈斩破雾霭,四下空空,一无所有。 “所有人注意,阎罗可能在紫蝶小姐附近,速速支……”话未言尽,剑光自背后贯穿关元胸腹,剑气迸发,魂飞魄散。 徐子悠抬头望向鬼门广场,少年白衣飘然,提剑踏步,下一瞬已出现在自己背后,素白剑上跳动着锋锐的剑芒,静静悬停在肩头。 “跟我走,不然你得死!” “好快的瞬影步,阎罗确实厉害,不过你无法强求于我。” 言罢,徐子悠歪头撞向天剑剑锋,洛阳急忙抽剑退开,趁此空隙徐子悠抬手凭空一点,灵宝画卷徐徐展开,画上孔雀明王无比神异,弥漫的五色光辉更是流闪旋动,耀眼夺目,将灰蒙蒙的天空映为五彩颜色。 不等徐子悠攻击,洛阳再度隐入雾霭,来无形影,去无音踪,即使是五色光辉都未能捕捉到丝毫行迹。 “小心,他的狩猎开始了,尽量聚集在一起,单打独斗谁都活不下来!” 徐子悠的声音透过传音符落入众鬼之耳,落单的使徒渐渐聚拢,握持着双镰的紫蝶却隐入雾霭,孤零零的走远。 雾霭起伏,紫蝶回身望去,见空无一物匆匆转身回眸,阎罗鬼面与胜雪白衣映入眼帘。 “你不该掺和这些事,豪离一生孤苦,除了我们就你一个挚爱,你不能死,得活着。” “这个仇不仅是你一个人的,阎罗,我们每个失去至亲至爱的鬼灵都时刻准备着,为了掀翻守旧一脉,义无反顾!” 紫蝶向洛阳挥动双镰,洛阳不出手是因为顾及,她出手也是因为顾及,同洛阳厮杀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她可以死,但不能白死,死前必须得在那腐朽的巨兽身上射下几箭,划上几刀。 残影如烟雾散,洛阳抬手将少女打晕,握着天剑,难平心意, 如果没有守旧一脉,如果没有两界山的那一战,或许现在豪离已经和紫蝶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墨祁也如愿当上了像夫子那样的教书先生,萧盈儿也不会哭泣,那一夜陨灭的数十个家族或许得到了复兴…… 可惜没有如果,豪离同紫蝶生离死别,隔着世上最远的距离,墨祁的书被烧为灰烬,笔上沾染着血色,萧盈儿在黑暗中挣扎着,那数十个家族也毁在明君刀下,尸骨未寒! “杀!” “杀!” 无需战鼓声声,萧凡最后的冲锋声在洛阳耳边回荡,洛阳不由张口应和。 声落,黑衣洛阳散入神魂,眸中闪过红芒,眉宇间平添无数戾气,杀意犹如腥风血雨,同尽断万物的天剑之势席卷十方。 孟婆手中的汤碗微微摇晃,溅洒出些许汤水,嘴角微微勾起,在那刹那脸上没了时光潦草的痕迹,“嘿嘿,皮娃子长大喽,未来有盼头喽……” 彼岸花怒放的夺目,使徒沉默着冲向洛阳,各样的残象前后破碎,瞬影步对瞬影步,一人一剑对三百使徒,朦胧的黑雾起起落落,总是掩不住那得到璀璨的剑光,使徒一个个的倒下,这场杀戮也只是开始。 断罪一剑压地府,忤逆鬼灵谁得活? 99.赐死不谢 切断雾,剑华璀璨,黑蚺鬼面碎成两半,沉入黄沙,蓝袍使徒高高飞起,重重栽入雾,渐被花海吞噬。 洛阳抬手将挡住视线的两缕长发撩开,衣衫破碎,剑不染血,扫视着一众踌躇不前的使徒,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瘆人冷笑。 眼前哪有什么使徒,有得只是群待宰的羔羊,求生不得,赐死不谢。 黄泉路外,拓跋同瞎眼老者并肩而立,凝视着浓雾深处的剑修,神情肃穆。 “三叔,那孟婆是什么身份,竟敢封锁黄泉路阻拦你我。” “你无需知道太多,记好,永远不要忤逆她,无论她说什么,不论她做什么。” “那阎罗……” “等下次吧,机会还有很多。” 老者捋了捋长须,袍袖轻动,带着拓跋破界而去,徘徊在一众使徒心头的压迫感尽数散去,第一个不择手段逃跑的鬼灵出现,随后使徒阵营似坠水油锅,顿起轩然无数。 闽龙、钱鬼互相看看,抖手向阎罗残象射出两柄飞刀,相继破空而去。 飞刀穿过残象,没入两个拖刀而走的使徒后心,洛阳眸光微动,闪身出现在闽龙身前,不言语,不留情,藏势拔剑,一刃断喉。 钱鬼不理会兄弟的绝望眼神,催动符箓,眨眼消失在黄泉路外,蜷缩在死寂的巷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只要闭上眼,那道名为断罪的剑光便会当空浮现,只要微微出神,阎罗好像就在背后。 闽龙倒下的情景不断重现,仇恨渐渐同恐惧纠缠在一起,倏尔化为歇斯底里的疯狂。 “你不让我活,我叫你们都死!” 声落,钱鬼服下长生药,取出一枚玉符,道:“我决定了,加入你们,不过我有个条件……” 黄泉路上的大部分使徒四散遁去,出身卑微的小部分使徒一拥而上,为了名为长生的药,争先恐后,以命搏命。 百宝落下,背身丈剑的少年残象碎成流光,白衣剑修冲入敌群,剑光勾折,眸光无情,周围鬼灵相继倒下,似镰刀斩过的枯草,默默无声,飞散魂魄。 徐子悠站在原地,看看大孔雀明王图上的五色光辉,神情庄重起来,面对那锋锐无双的天剑失了必胜把握,即使过去孔雀一族凭这五色神光在六界战争中独领风骚,即使这神光可翻手落百宝,覆手屠神魔,这一战也未必能胜。 那剑太锐,那势太利,那人太强,那心太冷。 瞬影步动,周遭惊现数十残象,天剑挥落,五色神光应声而破,洛阳拍开迎面铁拳,剑指点出,徐子悠闷哼一声连退三步,嘴角淌下一抹鲜红。 “身为人皇却与异族为伍,你得死!” 天剑再度扬起,藏剑势动,金色剑光直入霄,晃的孟婆眯起眼眸,让她忆起太古纪元的些许往事,那时人族好像也有个类似的剑仙,剑意如天,斩皇无数…… “大孔雀明王,疾!” 徐子悠看看洛阳的淡漠双眸,咬牙引动五色孔雀扶摇直上,转身向人道轮回夺命狂奔。 神逸孔雀卷携着五色神光撞向空中的夺目剑光,滚雷声响,剑光微微停滞后继续斩向轮回境。 孟婆提起一滴汤水,点在洛阳眉心,璀璨的剑光顿时消散。 洛阳恢复神智,对孟婆歉疚轻笑,探手将卷起的画卷收入掌中,催动瞬影步再度挡在徐子悠身前。 “雷电风霜,杀!” 四柄飞剑腾空而起,一岚风缭绕,一霜雪飘舞,一焰火翻涌,一雷霆肆虐,四剑排列成线,齐齐斩落虚空。 洛阳迎着剑光踏步向前,天剑轻挥,前后斩飞四柄飞剑,横过剑刃,用剑身重重抽在徐子悠胸口。 徐子悠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四柄仙剑坠落天际,正好钉在徐子悠身侧,画地为牢。 “跟我走,别逼我下死手,有你没你的区别就是我能不能多喝一壶酒的问题,你不想我少喝这壶酒,对吧?” 徐子悠捂着胸口缓缓起身,见洛阳步步逼近,再度催动四口飞剑,低吼出声,“杀!” 飞剑浮起,未待斩出,一抹素白剑光横贯八方,徐子悠踉踉跄跄的栽倒在地,鬼躯被扯入阎罗鬼面。 洛阳对孟婆躬身作揖,闪身遁入虚空缝隙,折返人间。 孟婆无声轻笑,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方才的一切都没放在心上。 传讯符闪过流光,徘徊在幽都街头徐逸蓝停下脚步,犹豫良久才读取符中信息,意料之中的失望席卷心灵,同难平意气化为无穷杀机。 齐国玉玺丢了,关元死了,徐子悠被抓走了,齐国没了,这一切都是因为蝶紫沫,这个女人她该死! 王府荷塘闪过流光,徐逸蓝去而复返,望望小鸟依人的蝶紫沫,冷声开口,“大哥,关元死了,子悠也被阎罗截住,计划失败了!” 蝶紫沫心中一凛,依旧面不改色的同徐王深情对视,明眸间沉淀默默柔情,缠缠绵绵。 徐矢墨情难自已,对弟弟的话如若未闻,眼中也只有爱人,心里也只有爱人。 心急如焚的徐逸蓝攥紧拳头,举拳砸向徐世墨嘴角,希望能够打醒兄长,希望能让他变回过去叱诧风的徐王。 “不要,都是我的错,不要伤害矢墨!” 蝶紫沫暗自冷笑,旋身挡在徐矢墨身前,消瘦的身形在徐逸蓝的拳头前显得更加纤细单薄。 沉迷的徐矢墨陡然醒转,探手轻易接下弟弟重拳,甩手将弟弟丢尽荷塘,居高临下,怒目横眉。 “你要干什么?这是你未来嫂子,你想犯上作乱?” “矢墨,别这样,都是沫儿不好,徐家不该为沫儿如此牺牲,沫儿深感大恩,实在无以为报,愿为奴为婢,三生相报。” “沫儿,这同你没关系,都是下面人办事不利,你莫要伤心。” 徐逸蓝狼狈的落入亭间,紧盯着柔弱的少女,怒声冷斥,“蝶紫沫,我知道蝶紫家同守旧一脉的关系,也知道你内心里打什么主意,今日左右撕破脸皮,我就把话说明白了,这次是徐家最后帮你,往后你离兄长远些,若再被我发现你同兄长有所往来,我必杀你!” “不要,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离开矢墨哥哥的!” 蝶紫沫满脸慌张的抱紧爱人的熊腰,眸光露出满心恐惧,声音带着颤音,却异常坚定。 这可是她登临绝顶的重要棋子,哪能轻言放弃? 100.拔剑向天 风荷正举,碧池如镜,徐逸蓝横眉而语,满是杀机的话音绕梁不绝。 “好,你仗着我兄长偏爱为所欲为是吧,我确实没法动你,但有人能动你,我倒要看看蝶紫家能不能挡住阎罗,我倒要看看你这蛇蝎心肠的女子死于几更!” 闻声,徐矢墨不由皱紧眉头,再次将弟弟丢入荷塘,冷哼道:“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胡作非为,给我滚,远远的滚!” 徐逸蓝发泄似的一掌拍塌自己的院落,转身决绝而去。 蝶紫沫勾起嘴角,抬头在徐矢墨的嘴角轻轻一吻,两对眸子中闪动着同样的紫蝶鬼纹。 齐地靠海临山,往来多富贵商贾,民风奢靡,国都临淄更甚四境,近些年更兴妖仆拍卖之风,狐女、鲛女价愈万金,被视为权财象征。 作为大人物,身旁若没异族少女服侍皆觉面上无光。 今夜的红鸾依旧人满为患,通明灯火,彻夜笙歌。 身形富态的斯文中年男子向楼上走去,端着酒杯,哼着小调,期待着同方才得来白狐女的一夜春宵。 轻轻推开双喜木门,身着嫁衣的绝美狐女缓缓起身,举止皆妩媚,颦笑皆动人,看的徐翔失了神。 “我们都是圣神的孩子,我们的降生肩负着圣神的使命,如果需要,我们可以生命换圣神荣光不朽,如果必要,我们愿以骨血垫定神国辉煌!” 白狐女眼中闪动着粉色光辉,道道黑色雾气融入徐翔体内,酒杯落地,徐翔清明的眸子化为粉色,收敛痴笑,端正神情,认真的重复道:“我们都是圣神的孩子……” 白狐女满意的点点头,待徐翔念罢探手将他拉到床边,弹灭灯烛,此夜无话。 剑光横渡万里河山,险死还生的徐子悠盘坐在鬼面空间,估算着阎罗的战力,无声轻笑。 就算他还是三花聚顶的齐国君主,凭借大孔雀明王图和风岚四剑都未必能与之一战,想胜阎罗除非在齐国国都,借助气运与守国法阵方有三分胜机。 虚空闪过流光,洛阳分出神识遁入鬼面,望着徐子悠,冷声问道:“齐国究竟是怎么回事?齐秦边陲究竟发生了什么?” 徐子悠从容的抬起头,看看洛阳面容不由摇头苦笑,道:“枉天下人都在比较昆仑小师叔和阎罗的剑,殊不知两者竟是一人,洛阳,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骗得天下人好苦!”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洛阳走近徐子悠,眯着丹凤眼,身侧悬着素白似月的天剑,杀机如狱。 “边陲那里的线索断了吧,若果你杀了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等着战争爆发,那时会有无数黎民死于战乱,六国不死不休,人间都会因这一战彻底落败,再不可能有机会同神魔妖鬼争锋,那怕是昆仑临世。” “条件!” “去临淄再说。” “我想想,对,齐王的女人叫风铃对吧,世人皆知她是个绝世美人,倾城倾国,我却知她不姓风,姓凤,有一半凤族的血脉,你说凤族知道这个消息会怎么选,斩草除根还是斩草除根?” “卑鄙!” “彼此彼此,徐子悠,我劝你看清你的位置,你不过是个阶下囚,使徒对付阶下囚的手段你可能不清楚,我来给你简单介绍一下,就六个字,无所不用其极。” “罗天秘境归于昆仑所有,这是我的筹码之一。” “不够。” 洛阳摇摇头,搓搓手掌,脸上尽是贪婪,徐子悠这小子好东西很多,昆仑现在很穷很穷,得敲,狠狠得敲。 “驱逐齐国仙盟,事事以昆仑仙门为主,皇族子嗣皆为昆仑门徒,年年纳宝药,岁岁祭香火,仙门一切事于齐国有绝对优先权,甚至高于地府!” “恩,有一点点心动,还得让我去趟齐国国库,再顺道查抄些许贪官污吏,清剿十数无良富家。” “成交!” 徐子悠一口答应,心中安定,他不怕洛阳开口就怕洛阳不开口,齐国国力不如秦国,地府内忧未解更不可能为齐国对付书院,现在的齐国比另外五国更需要昆仑仙门,临淄比什么时候都需要剑仙。 “我总感觉我亏了,还能加价吗?” “可以,只要能渡过这一劫,齐国就是昆仑的,你也清楚现在的地府,守旧、维新两脉内斗不休,没可能争得过昆仑。” “怪不得徐王以你为饵,原来你动了改换门庭的心思。” “不,改换门庭的不仅是我的心思,也是……” 言至于此,徐子悠的魂体陡然闭目瘫倒在地,心口凭空多出一支无形羽箭。 洛阳眉头紧锁,刚欲再度开口忽地变了脸色,神色匆匆的消失在鬼面空间,看看头顶覆压万里的墨色雷,夺命逃窜。 惊雷震动穹宇,紫电接连落下,素白剑光宛若风暴间的飘摇小舟,挣扎久已,避过重重电光后迎面撞上一道紫电,歪歪斜斜的坠下霄。 遍布嶙峋怪石的干涸河谷急速放大,洛阳御剑再度飞起,避过几道紫电后极为狼狈的滚入山林,取出金光咒符全力催动。 璀璨金光将洛阳包裹在内,两道紫电前后落下,将洛阳炸飞,劈落。 “钉头七箭书诛鬼,定锁雷咒杀人,好样的,给老子等着!” 低吼声散入雷音,洛阳探手握住天剑,仰头望望不断翻涌的墨,欲拔剑向天。 雷海又怎样,剑意天意,区区雷海还敢逆天不成? 徐王密室,蝶紫沫轻笑着收起七箭书,勾起嘴角,移步盘坐在徐矢墨身前,双掌相对,灵力串联,雷海下的情景映入识海。 乌盖顶,白衣飘然,那束发年纪的少年狼狈的避躲着电光,剑上积蓄剑势愈加锋锐耀眼。 “小小宗师竟想斩开雷海?还真是痴人说梦!” 两只紫蝶翩迁而起,徐矢墨调起灵力,应和着蝶紫沫施展术法,璀璨雷光蓦然劈落,速度比方才快了不止一倍。 泰煞极宗天的雷法不比天宫、武当山的差上分毫,阎罗不过是个小小的宗师修者,以此法杀他,无异于碾死一只蚂蚁! 天剑的素白色剑身缓缓隐入虚空,洛阳闭上双眼,天剑法催动到极限,狂暴的灵力自天门涌入,奔涌于四肢百骸,须臾化为灵力灌入天剑。 金色剑光愈加夺目,惊雷不断轰击在金光咒符上,点点涟漪汇连在一起,一道细纹凭空出现。 与此同时洛阳剑势攀至顶峰,天剑挥落,狂暴的剑气斩入雷,琼霄震动,洛阳被震飞数百步,落地时近乎握不住天剑,空中的雷亦消散小半。 “再来!” 少年再度催动藏剑术,天剑之势升起落下,道道剑光落向雷,护体金光上的裂纹逐渐扩大,雷亦逐渐缩小…… “给我灭!” 素白天剑再度斩落,空中的墨亦降下数道紫电,金光咒同雷海前后破碎,洛阳被高高轰飞,重重砸在河谷间,身上尽是烫伤,不灭魔焱缓缓流淌,少年倔强的挣扎起身,催动符箓遁入地下,阎罗鬼面闪动流光,换了副模样。 蝶紫沫睁开眼眸,嘴角缓缓淌下一抹鲜红,明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吆,小弟弟比姐姐想象中的还要威猛呢,真叫人心痒痒,不过没关系,越值得期待的果实吃到时越美味,夺了徐王的雷法,再夺了你的剑和阎皇的道,这六界之中还有谁能成为我的敌手?那时的日子,想想还真是寂寞呢……” 月色动人,穹顶上的繁星与街头的百里花灯争奇斗艳,馄饨、面条、酒气的香味混在风中,随着摆柳,随着清波,引人流连。 书生轻摇掌中画扇,身着锦绣白袍,头戴玉冠,温润如玉,一副翩翩君子模样,走街串巷,迈着四方步走进一间酒楼。 见有客人上门,伙计从头到脚打量一眼书生的装扮,换了副献媚模样,卑躬屈膝,陪笑着招呼道:“这位爷,几位?” 书生倨傲的审视着酒楼中的情况,似乎很不悦这嘈杂吵闹的环境。 伙计亦擅察言观色,不待书生开口,伸手一引,轻笑道:“爷,楼上有雅间,请您移步,跟小的来!” 书生满意的点点头,跟在伙计身后上到二楼,步入雅间,望了眼怀抱琵琶半遮面的少女,不满的摇摇头,一挥画扇,道:“叫她出去,另外把你们掌柜的叫来,就说他家乡人来了!” 伙计一点头,招呼着琵琶女向外走去,无多时,富态的老掌柜脚步匆匆的走进雅间,仔细看看走廊情势,回身关好门扉,在门框上一拂,阵光将雅间遮掩封锁。 “见过阎罗大人!” “起来吧,把最近齐国的事给我说说!” 洛阳舒服的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盯着掌柜的神情变换,像这样的探子很难保证忠诚程度,他们提供的情报大部分都需要洛阳亲自辨别真伪。 “自齐君崩后,太子徐若易突发重病,深藏东宫不出,皇后风铃不得不垂帘听政,虽有司徒檀全力辅佐朝政清明,但文武群臣多有非议。” “燕赵楚魏先后屯兵边境,但碍于秦国兵锋,并未轻举妄动。” “左相倪光拥兵自重,昨日殿上引十四臣弹劾司徒檀,逼得老相告老还乡,此后朝野情势一边倒,隐有造反之势,右侍郎暗中同魏国使臣书信往来,兜售齐国各项情报机密……” 洛阳将大小消息尽数听完,挥手道:“下去吧,有人问你尽管实话实说,他们不会难为你。” “谢大人!” 掌柜躬身作揖,再抬头时已不见洛阳踪迹,雅间的阵法亦被打开。 101.打柴与游神 南亭山坐落齐国腹地,密林苍翠,少有野兽,多有寺庙、古迹,是散心的好地方,也是打柴的好地方。 晨钟暮鼓,诵经声随花香欺负聚散,彼此熟识的樵夫三五成群,贪恋着无名花香,享受着姣好的阳光,听着鸟语,互相说笑着,无忧齐君生死,不虑明日是非,并非山中人,却进修行事。 山的另一边,朴实的农家少年独自默行,不时提起柴刀,卖力挥砍着心仪的枯老树枝,动作麻利,看上去不比有经验的樵夫的差。 零散的枝条不断落在少年脚上的破草履边,无多时便将那少了一截灰色裤腿挡住,少年停下柴刀,看看满地枯柴,笨手笨脚的扎起柴捆。 日头逐渐火辣,伴着几声取笑,两三樵夫路过,为首一人瞧瞧少年的柴捆,笑道:“娃娃,这么打结半路会散,来,下次这样打结。” 说着,大叔走到少年身前,看看少年的额头、手掌,轻笑着扎好绳结,不多言说教,之后没事人似的归回人群,跟一众老伙计向山下走去。 “教会了,这么快?” “当然,娃子聪明着嘞,一点就通,以后必然大富大贵。” …… 洛阳挠挠变出来的长发,看看手掌,摸摸额头,轻声笑笑,走上那两担大雅的柴捆,未待挑起,三道流光落在身前,光辉散尽,露出庐山面目。 两男一女,白袍霓裳,俊美倾城,眉心的赤红神纹不时闪动流光,代天巡视,是为游神。 洛阳将手中柴刀丢开,抱拳躬身,礼节周全,无可挑剔,不想给这三个东西借机发难的机会,刚摆脱地府,实在不想再惹上天宫。 “探花白子墨见过三位上神。” 为首神子点点头,看看洛阳手掌,眯起眼眸,好奇道:“你既有功名在身为何不入仕为官,造福一方百姓?胸怀才学却与打柴虚度年华,不觉心中有愧?” “上神有所不知,在下年前入仕为官,奈何为百姓得罪权贵,几多打压陷害,幸有恩人相助,勉强保下性命,穷困潦倒,也只能以打柴为生。” 洛阳轻声作答,眼观鼻,鼻观心,不卑不亢,尽现一身傲骨,将落魄探花形象演绎的栩栩如生。 “哎,世事无常,我来问你,临淄什么方向?” 神子点点头,随意回了句,无心同一凡人闲聊,无比生硬的切入正题。 洛阳侧身指向临淄方向,轻笑而答,“这边直行,靠海,富足,有皇宫的城池便是。” 神子打量几眼周围草木,再问道:“最近有没有遇见什么怪人怪事?” 洛阳摇摇头,“回上神,闲日如旧,未有波澜。” 神子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漠,挥掌拍向洛阳,就像顽童玩腻了蚂蚁,想随心抹杀。 洛阳无奈的撇撇嘴,身形虚闪,翻手取出柄三尺青锋,虚按剑柄,御空而起,凝视着三个轻笑玩味的天神,道:“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不擦肩而过,井水不犯河水?” 身着霓裳的女神皱起秀眉,素手挥动,轻声喃喃:“肃魂冰莲!” 三千冰莲凭空怒放,下一瞬无尽花瓣同三九冬风扫过山林,古木芳草瞬息冻结成冰,在阳光下闪动着夺目的光。 洛阳缓缓拔出长剑,随手一斩,丈许剑气斩破寒风,卷携碎冰杀向三神,未用拔剑术,更没用昆仑剑术,怕被三个游神发现继而引来无数麻烦。 游神在屠魔卫中算不得高端战力,但能力确分为棘手,如若身死,所见所闻都会通过神纹传送给典狱长,临淄的情势万分混乱,洛阳可不想再把执刑长与司主引过来。 神女素手虚引,被剑气卷起的寒气飘摇化为晶蓝色冰龙,将洛阳的剑气抹去,另外两个神子自神格中唤出金银铠甲,长刀,左右杀向这个奇怪的凡人,璀璨的刀光一上一下掠过山林,落叶纷纷,古木前后倾倒。 洛阳腾身避过夺命刀光,在枝头上闪转腾挪,翻手洒出一把符箓,电光爆炎一时将两个神子淹没。 神女眉头手掌一翻,印法未成,便见洛阳抖手甩出数十个纸包,各色粉末遍布虚空,经过山风一吹,瞬时散满山林。 神女大惊,手上印法一变,三道波光粼粼的水幕化为光球,见三神护在其中,忌惮着外界的彩色药粉。 “瑶,解开咒法吧,不过是一堆毫无意义的药粉,于神无害。” 金甲神子轻声说着,手掌轻挥动,狂风将山间粉尘吹散,露出层峦叠嶂与万丈明光,至于那个唯唯诺诺的人族早就没了踪影,连带着树下的柴刀碎柴都一同消失在林间。 “这个人族不简单,看剑术道法是出身小宗门的,这些对付我们的方法可能是他自己研究的。” “确实没错,从他用符箓、药粉时有些迟疑,不过走的倒是很干脆。” 银甲神子和神女一前一后的说着,望着沉吟思虑的金甲神子,等他一锤定金,决定小队下一步的具体动向。 金甲神子沉默了许久,看看周围上的痕迹,总感觉有种莫名其妙的的异样感,似乎他遗忘了某些很关键的细节,无论怎么努力都想不起具体内容。 “瑶,你能找到他吗?我总感觉这个人很不简单,很值得我们探索。” “没问题!” 神女轻轻说着,手捏印法,眼中闪动这璀璨的明光,深林间凭空出现无数黑色的脚印,方向各异,虚虚实实,难辨真伪。 “狡猾的人族!” 神女轻声说道,全力催动瞳术,仔细搜寻每一排脚印的方向,不觉繁琐,乐在其中。 临淄皇宫沉浸在悲戚死寂中,飞檐碧瓦间沉淀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天真的公主不复轻笑,宫闱间也没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徐翔脚步虚浮的走向深宫,眼圈青黑,哈欠连天,似乎没了精气神,穿着颇厚的锦衣,颤抖的手掌藏在袍袖间,眼中不时闪过粉色流光,心中尽是狐妖的嘱托。 “支开东宫护卫宫女,独自面见太子。支开东宫护卫宫女……” 102.指驴骂仙 走过汉白玉桥,行尽古色甬道,重兵把守的东宫出现眼前,徐翔停步原地,喘了口气,抬手擦擦额上虚汗,大踏步向哨卡走去,无视禁卫军的轻声吆喝,直入东宫,眼中的粉光愈加夺目。 临近宫外,徐翔停步,看看无人的院落,身躯颤抖的更加剧烈,两道黑雾自体内涌出,聚而化为狐妖模样,身着锦绣宫裙,青玉凤钗管束青丝,明眸粉红,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魅惑天成,叫徐翔看直了眼。 “辛苦了,我的宝贝,今晚奴家会好好犒劳你的,至于现在,好好守住门哦。” 狐妖对自己的哈巴狗吹口气,转身步入深宫,行走间周身黑雾充斥宫闱,昏死的太子猛地睁开双眼,傀儡般的起身,跪在狐妖身前,三拜九叩,痴痴呓语。 “见过主人,主人安康,千秋万代,永恒不死。” 狐妖满意的点点头,翻阅着徐诺易的记忆,搜寻着关于罗天秘境的一切记载。 层峦叠翠,百花迷眼,俄而风起雨疾,穿林打叶,挫败花草无数,三游神静默在雨幕中,周身闪动着朦胧的毫光,将细密的雨脚阻隔在外。 瑶轻笑着走在前面,压着心头的欢喜,循着花草翠叶的指引,渐渐走近那个显有人至的隐秘山洞。 金甲神子瞧瞧深邃幽黑的洞口,向瑶比了个手势,翻手成印,眼中闪着夺目金光,轻易望穿重重山岩,紧盯着那个守着干柴打盹的慵懒少年。 “动手,水龙咒!” 令下,三游神同时掐捏法印,藉着山间癸水灵气,三条张牙舞爪的水龙腾出雾,未等攻下那洛阳已然冲出山洞,身形几个起落消失在林间。 “追!” 散开水龙,三游神兵分三路,紧紧跟在洛阳背后,不时捏法印借水势惊雷攻向洛阳。 几道惊雷落下,震耳欲聋,夺命狂奔的少年行至崖边,三游神前后跃出深林,印法变换,九条张牙舞爪的水龙腾空而起,呼啸着撞向崖头少年。 瞥了眼万丈悬崖,洛阳有气无力的轻叹一声,舔舔嘴唇,将手中长剑丢到身前,高声喊道:“上神手下留情,在下投降,投降!” 八条水龙凭空散去,唯瑶的水龙化为一滩清水,重重泼在洛阳身上,将衣衫整洁的少年泼成落汤鸡。 “打柴的,跑呀,你不是很能跑吗,你不是能飞吗,你怎么不跑了?” 瑶眯着美眸,掩藏着危险的眸光,缓缓走近洛阳,掌间闪动流光,凭空出现一柄六棱重锤,看模样大抵有千斤之重,同瑶纤细的单薄身形很是不搭。 “既然神女有命,小的不得不从,告退!” 洛阳轻声笑笑,剑指虚引,御剑破空而去,瞬息消失在飞之上。 “站住!” 不待金甲神子出声,瑶化为一线碧色遁光紧随洛阳之后,破开霄,没等寻见少年踪迹便被一剑鞘抽在后脑,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见瑶坠落霄,两神子兵分两路,一救下瑶女,一全副武装的冲上霄,望着万里海,寻不得洛阳丝毫踪迹。 金甲神子瞧瞧悄寂旷野,望向雨中的层峦叠嶂,传音道:“这个人族很不简单,不管他为什么三番两次手下留情,我们都不能再继续追下去了,为了瑶,我们必须得活着。” 另一神子点点头,护着瑶渐行渐远,所有的神都可以死但瑶不行,她是天宫的希望,没有他,飞升群神将永远不得自由。 游神隐迹,大雨暂歇,洛阳轻笑着遁出虚空,哼着小调向临淄而去,阎罗鬼面随心变化,千面千相,最终定格为耄耋老者模样,身着灰色儒衣,如果手中有教尺古籍的话简直同书塾中的教书先生一模一样。 万木吐翠,精神抖擞的教书先生倒骑毛驴,咿咿呀呀的哼着不怎么出名的戏剧,林间鸟儿止不住的轻啼,不喜老者的大俗之音。 毛驴走走停停,渐渐穷尽不好走的山路,芳草轻动,花香飘散,数十黑衣仙差自林间落入山道,哼唱戏调的老头惊的大叫一声,不留神跌下毛驴,护着脊背痛处,不敢开口痛呼,颤抖着挪动身体,却扯到伤处,动弹不得。 “老人家免礼,最近可曾见到什么奇怪人事?” 跌坐在地的老头嘴角抽了抽,深吸口气,回道:“前些日子东边山上射出一道极光,无多时便消失在天空,除此之外倒是一切如旧。” 仙差互相以目示意,点点头后驾而去,未曾理会跌坐在地的老者分毫,任由他自生自灭已经是无上恩赐。 “众仙”走远,老头张口对着那闷头吃草的驴子破口大骂,言辞花样百出,骂了半响却无一句类似。 “指驴骂仙,洛阳,还别说,你小子挺会玩啊。” 书生自山野走近,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的老头,白衣飘飘,笑眼眯眯,露出口整齐的白牙。 老头声音一顿,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书生,似有所思,沉吟片刻后问道:“见过先生,老朽年岁已大,不少事都记不清楚,实在忆不起先生。” “呵呵,还给我装是不是,信不信我把他们叫回来干掉你?” 书生收敛笑容,翻手取出一把纸扇,兜头砸落,风声呼啸,惊的驴子拔腿就跑,无多时便消失在山野之间。 那耄耋老者瞪大了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书生模样,目有不甘悲戚,隐含浑浊老泪,似心有牵绊难以放下。 纸扇顿在半空,书生骤紧眉头,取出三枚铜钱向天上一掷,山风轻卷,铜钱前后落在老者身边,成三角形,将老者封在其中。 老者无奈的撇撇嘴,起身站直,对书生抱拳躬身,似要行礼,背后却掠出一抹夺目剑光,一柄六尺小剑破空而出,直取书生眉心。 “定!” 书生轻喝一声,将小剑定在原地,歪头望着洛阳,饶有兴趣的问道:“装啊,怎么不装了?” 洛阳不屑的撇撇嘴,确未变回原样,只是沉默着取出柄长剑,凝视着书生眉眼,未放出丝毫剑意却令书生收敛了轻笑。 “别动手,别动手,仙盟确实同昆仑势不两立,不过我认为当下关头理应一致对外,毕竟人间都没了,昆仑同仙盟也就都没有意义了。” “想结盟?很简单,离我远些,别耽误我赶路,这就是结盟了,至于其他的事,相信我,让我一个人来,对你我都好。” 洛阳学着越女模样,花里胡哨的收起长剑,转身向临淄走去,没走几步,方才离去的一众仙差折返回来,刀剑出鞘,法宝流光,毫不留情的攻向洛阳周身要害。 平静的山谷泛起疾风,洛阳唤出天剑,执拿挥斩,一道夺目光圈凭空扩散,仙差坠入山野四处,断裂的刀剑法宝尽染血红。 天剑敛形,隐去身形的书生再次出现在洛阳身侧,望着山野间一道道黑雾,面色凝重,道:“昆仑封山不是坏事,最少没被这些恶心的东西侵蚀进骨肉,不然仙盟的今天就是昆仑的明天。” “他们从何而来,又有何等目的?” “没人清楚,因为仙盟至今没抓住一个活口,他们似乎凭空出现的一般,为了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潜伏进各个势力,明面上他们是你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叔,实际上他们是披着羊皮的恶狼,装腔作势,为的就是在需要的时候咬你一口。” 洛阳剑眉一挑,被书生说的有些毛骨悚然,好奇的问道:“仙盟查不出来?” 书生摇摇头,轻舞掌间画扇,解释道:“查的出来又能怎样?有的已是一方巡查使,牵连甚广,牵一发动全身,有的仅是不足为虑的小喽啰,杀了一批就会有另一批,仙盟需要发展,不可能不收子弟。” “你来找我不会是好心的警告我吧?没别的目的?” “当然有,我要帮我个忙,我也可以给你回报,等价交易,互不相欠。” “说说看。” “你一路杀过去,有多少杀多少,打不过的我替你兜着,只要打得过的,尽管杀。” “哼哼,好处呢?” 洛阳眯了眯眼眸,冷笑着望向书生,这是个连环套,杀这群人即帮了仙盟的忙又给了仙盟找事的机会,书生不是那种喜欢将他人当傻子的角色,给出的好处必然是洛阳无法拒绝的。 “事成之后仙盟会将侍剑一脉传承奉上,并且还会告诉你一个人的下落,帮你找另一人的下落。” 洛阳停步,微微沉吟,摇摇头,道:“不够!” 书生哑然失笑,看看洛阳毫无退避之意的眉眼,撇撇嘴,道:“十年内,仙盟绝不对昆仑出手。” 洛阳点点头,转身盯着书生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最好说话算数,不然你应该清楚会面临什么。” “知道知道,使徒不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吗,说实话,我们家千百口人,就我一个会修行的,其他人都是凡人,所以我会拦住盟主的,那怕是死也必然言而有信。” 洛阳没在出声,身形确变为原样,取下阎罗鬼面,手拎长相思,背后跟着天剑,大步向临淄而去,这注定血雨腥风的路很不好走,所幸洛阳不是第一次走。 书生对洛阳笑笑,身形再度消失不见,答应了就要做到,既然说帮洛阳兜着那就要帮洛阳兜着。 103.最后一搏却七夕 苍茫海,饮马渭水,是处黄芦,几许春风,羌笛幽幽,满散关山。 十数哨兵巡过幽定楼城,下意识望望城外空旷无垠的平原,警惕着随时可至的齐军。 关中腾起一抹剑光,剑吟清脆,灰衣剑修御剑的直上霄,向着昆仑,须臾便入齐地,一路疾行,惊鸿影愈来愈快。 洛阳的剑更强,阎罗的剑也不差,就剑术而言两者争锋相对,不分高低,但轮回境始终是地府的地盘,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洛阳良久不归,孔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此去昆仑,便是一搏最后的希冀。 河山飞退,御剑穿阵,待昊日高悬时,玄策城港的传送阵漾起流光,孔州御剑直入霄,风雷之音回荡苍穹。 忙活的一众伙计不由望着那御剑乘风的背影失神,心中念着拜师昆仑的大小姐,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修道之地酒食不知味道如何,可否称心如意? 出了玄策城,孔州的心情更加急切,不计灵力损耗,须臾横渡河山万里,御剑落入直奔琼霄峰,途径空空如也的凌霄峰,心中担忧更上一层。 “孔州师弟,掌门师兄同景岐师兄去焱凰山了,你可有事?” 李钦月盯着身前的无数玉简发愁,急敲棋子,难掩眉间疲色。 做掌教累做代理掌教更累,昆仑再度临世,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事无大小都得掌门决定,无数琐事,怪不得掌门师兄走时一副解脱模样。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去同那群不讲理的仙娥讲理…… 闻声,孔州调转仙剑,转而落入奕星宫,望望院中扫地的一众小弟子,快步走进内室,喊道:“快叫掌教回来,师弟去了地府,到现在都没有音信!” “奥,我当是什么大事,没事的,他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该回来时就回来了,无需挂怀。” “无需挂怀,他去的是地府轮回境,你当那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对我们确实不是,不过小师弟不一样,毕竟他是阎罗嘛,早些年阎罗可是地府圣子,地位不比阎皇差上分毫,地府于他可不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李钦月放下手中的两三棋子,拿起一枚符箓,微微浏览,不由出声长叹,拿起架上毛笔勾画起来,计算着如何建筑所谓的术数堂。 孔州一愣,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出声再问,“师兄,你刚才说师弟是阎罗?” 李钦月点点头,勾勒笔墨,一副建筑图纸制作完毕,轻吹口哨,神逸仙鹤落下霄,好奇的望望孔州,轻轻鸣了一声,似在向李钦月询问孔州身份,它依稀记得,早年有个熊孩子,总爱拔鹤羽毛,这人同那孩子很像。 “别看了,你不认识他,把这个给子璇师叔送去,快去快回,几天咱们俩有的忙。” 仙鹤点点头,暂时放下探知欲,将图纸收进须弥戒,振翅腾空而去。 孔州沉默了一会,看看渐渐陷入沉思的师兄,转身向殿外走去,洛阳的形象在他心中逐渐立体起来。 出身昆仑,却是地府最强的使徒,心诚于剑,却爱着一个不折不扣的魔族,不爱说话,比起团结行动更喜欢独来独往,偏执,有种莫名的自信…… 夕阳西下,漫天的醉霞映入书房,身着绯红宫裙的妇人逐字读着素手间的奏折,秀眉不时皱紧,细细思索着,心中不断告诉自己,要总览大局,不可目光短浅。 “皇后娘娘,倪相在外求见。” 内侍轻轻唤着,抬手敲敲门,沉思的佳人抬起头,暂时将手中奏折放下,看看天色,取出一瓶药水打开药封,轻抿樱唇,整理好忐忑心情,出声唤道:“宣!” 内侍点点头,望向殿下的桀骜模样的中年人,轻声唤道:“宣倪相觐见!” “谢主隆恩。” 浓眉虎目的男子大踏步上前,几步走近御书房,左右看看,道:“你们下去吧。” 内侍眉头一紧,刚欲开口正好望见倪光满怀杀机的眸子,心中的话烟消散,转身带着一众宫女离去。 御书房前陷入死寂,倪光得意的勾起嘴角,推门进殿,望望案后的倾城绝色,装模作样的躬身一礼,轻声问道:“敢问陛下可做好打算,是愿做我的人,还是愿成先王的鬼?” 风铃从容一笑,将瓶中怪味药液一饮而尽,大笑着将药品掷向殿下的臣子,道:“却七夕,鹊谷女医护身守贞之物,倪相,本宫就在这,你敢叫本宫成为你的人吗?” 倪光眉头一挑,望望红毯上的药品,轻嗅药味,踏步抓起风铃的手臂,盯着那形似喜鹊的红纹,恼怒的举起手掌在风铃脸上重重一扇,喝骂出声:“贱人!贱人!” 风铃压住心头怒火,放声大笑着,如癫似狂。 子悠走后许多人都变了,不过她永远都不会变,无论身体还是灵魂都只属于徐子悠,她只爱他,不论生死。 “你又在想那个短命鬼,是不是?我那里比不上他?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为什么你喜欢他不喜欢我,就因为他是君,我是臣?” “爱需要理由吗?” “啊!……” 臣子抓狂的咆哮着,将碍事的书案踢翻,眼中尽是凌厉的杀机与不甘,想疯狂的占有她,但碍于却七夕不敢付诸行动。 “风铃,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的确,碍于却七夕我不敢动你,但旁人敢,待我登基那日你就是我犒赏三军的礼物,那群将军会好好怜惜你的!” “我与大齐共存亡,国破人死,你不会得到我的,永远不会!” 风铃轻笑着扶起书案,将笔墨纸砚摆正,认真的批阅起奏折,毫不在意倪光的阴鸷目光。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此生爱他,不悔! 池水缥碧,千丈见底,锦鲤空游无依,鱼鳔轻动,两三蝴蝶落在天师肩头,眼睁睁望着游鱼脱钩而逃。 似睡非睡的天师睁开双眸,望望那条脱钩的游鱼,破界传音,唤道:“漏网入海,金鳞化龙,龙主教,慎重行事。” 海底盘坐的邋遢老者点点头,浑浊的眸子泛起凌厉的寒芒,扫着齐国的地图,手掌缓缓握紧,沉吟良久,依次取出十二枚传音符,挥手催动,冷声喝道:“不惜代价截住洛阳,杀无赦!” 104.输赢恩仇都算闲话 禁宫门开,驶出马车装饰寻常,雕花木窗洞开一线,露出倪光的阴鸷双眸。 许是适逢其会,许是命中注定,脚步虚浮的徐翔正好走出宫楼,顶着一对青眼圈,贪恋着炙热的烈日,枯瘦的手掌不断颤抖着,精气神好似风中残烛,一吹即灭。 倪光眉头轻挑,好像看到什么腌臜物般猛然关合车窗,闭目养神,徐翔的背影于心头挥之不去,倪光愈加心神不宁,沉吟片刻,轻声吩咐车夫,道:“转司徒府!” 车夫调转马头,马车走入过闹事,在门可罗雀的相爷府门前停下。 倪光轻笑着推开朱红大门,大踏步入院,打量着葡萄架下打谱的老头,轻咳一声,道:“昔日此地人满为患,达官贵子皆来讨教学问,现在他们人呢?” 司徒檀放下棋谱,洗杯斟茶,声音坦荡,“皆已拜入相爷门下,都是识时务者,却没一个俊杰。” “太子的情况跟徐翔脱不了干系,你不可能不清楚他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你一直置身事外,稳坐钓鱼台,难道你也想换一口锅吃饭?” “我不过洞玄修者,有心无力,只能期盼那句古语,人在做天在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说着司徒檀看看倪光,再道:“天道好轮回,倪老弟,慎行!” “我已打点好一切,心有成竹自然无所畏惧,有什么可慎的?” “阎罗叫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有的人想杀你跟你是谁,做了什么,有没有上下打点等等都没关系,只要他想杀你,你就得死!” 声落,小院陷入死寂,郁郁葱葱的葡萄叶将整个葡萄架遮掩得严严实实,火辣辣的阳光落下,仅仅透出几缕金灿灿的微光。 司徒檀继续打谱,倪光沉默下来,望着那茶,那棋。 的确,阎罗是他过不去的坎,王侯将相也好,功名利禄也罢,一切都需要活着,若是死了,什么都没了意义。 “给我想办法解决掉这个麻烦。”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你我都是用嘴皮子说话的人,阎罗不一样,他是用剑说话的人,想阻止他,唯有强过他!” 倪光一愣,大笑着拍拍手,走近司徒檀身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大智若愚的老头,轻声道:“天地自古就是冤家,你说天子能不能压得住阎罗的剑?” 司徒檀将手中的棋子放下,审视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情势,抿着嘴唇,沉吟良久,摇摇头,道:“天宫的价很高,一个齐国恐怕吃不饱……” “如果加上罗天秘境呢?” 司徒檀探手落子,黑白情势瞬息逆转,“够是够了,不过动作得快,快则生,慢则死。” “为什么要帮我?我可是国贼!” “齐国是人间的齐国,无论国君姓什么,无论背后的支持者是谁,齐国只能是人间的齐国,绝不能是外族的国度,魏国的悲剧,有一个就够了!” “谢了……” 倪光象征性的拱拱手,转身向府外而去,脚步从容,心中的不安宁散了,反手将敞开的府门关好,感觉院外的阳光很是明媚,素日不喜的雀鸟也分外可人。 倪光走远,司徒檀笑呵呵的捏起一枚棋子,看看棋势,从容落子,局势再度一变,风起涌,临近死局的白子被彻底盘活,有着无数种可能。 人生如棋,世事如棋,不至收官,谁又能知黑白胜负? 夏蝉喧嚣,青螳隐觅在叶间,镰刀般的前肢缓缓举起,复眼隐藏杀机,缓缓靠近一无所知的鸣蝉。 洛阳叼着青草,笑眯着丹凤眼,提着长相思,嗅着鲜花,心怀怜惜,这片山野很好,可惜很快便会被玷污…… 树影轻移,一魁梧仙差蓦然掠下枝头,黑纹大环刀高高擎起,罡气迸发将相差制服扯碎,一身肌肉棱角分明,如壁上山岩。 树后百步,身形枯瘦的长臂汉子弯弓搭箭,三支利箭如深草游蛇,及至洛阳身前才腾空而起,三点寒星,钉向眉心、两肩。 箭矢透过残影,魁梧仙差匆匆收敛刀势,持刀身前,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缓缓靠向手握长弓的枯瘦仙差。 徐九虽然也会玩刀,不过比起阎罗这种行家里手,他的那两下子都不如花拳绣腿。 “为什么要加入他们,受制于人还是志同道合?” 洛阳在鬼魅般出现在徐九背后,长相思虽然未出鞘但壮瘦仙差皆不敢轻举妄动,二人都明白,这个距离能避过洛阳一剑的修者不少,不过徐九并不在此列。 “杀!” 沉默片刻,徐九陡然抡动长弓,眼中尽是决绝,寒光乍现,洛阳挥剑斩断长弓,长相思悬停在徐九眉心前,歪头望着魁梧修士,悬停在徐九眉心前的长相思散去剑芒。 “你们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可以利用那雾气自我了断,你们不行,世人皆言求死易,求生难,我可以向你们证明,他们是错的。” “受制于人!” 徐九低吼着撞向长相思,洛阳闪身踏步,一剑双杀,尸身未待倒下,一波又起,数百仙差呼啸着掠出山野,将洛阳团团围住,挥动刀枪剑戟,御动镜轮象印,武器法宝皆非凡品,众人眉眼各藏杀机。 “人族叛修洛阳,杀人夺宝,奸烧掳掠,无恶不作,罪大恶极,现依仙盟法令,将你就地格杀!” 身着锦衣的俊秀少年自天际落下,手握羽扇,扇子一面法印,一面道纹,轻挥慢舞间腾起些许流炎,弥生热浪滚滚,模样同传闻中的五火七禽扇相差无几。 洛阳收回视线,不等众人出手,长相思猛然出鞘,天剑势化为剑芒,金色明光闪耀明灭,挥刺撩斩间带起狂暴剑气,欲图利用镜印象盾挡下剑气的两三仙差倒入深林,眸中失去光彩,残躯被浓厚的雾气吞噬,渐渐化为雾气的一部分…… “风疾雨疏!” “千岚顿破!” “千罗象星!” …… 数百修士各出一招,剑气流光绚烂苍穹,无数法宝呼啸着掠过山林。 洛阳从容避躲,不时递出一剑,剑光璀璨,劲气肆虐原野,片刻功夫又有数十个修者高高飞起,折戟沉沙,心爱的法宝剑器皆破碎成片,浸染血尘。 “一队甲木,乙火,二队镇守戊土,三队乙木,壬水……” 见围攻收效甚微,手握火扇的俊逸修士踏前一步,四盘八卦徐徐展开,喝令一众修士各占位置,阳生阴克,布局间腾起一只神逸火凤,双翼展开,澎湃凤火遮去小半穹顶。 隐于暗处的书生看看洛阳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抛起手中的铜币,准备出手。 这凤火燎原阵势倒是不足为惧,但若配上管子柒手中的凤翎驭火扇,珠联璧合下发出的火焰可焚江熔山,此等火焰远不是一个宗师能挡下的,那怕这个宗师来自昆仑,那怕他是洛阳。 “凤翎驭火扇,疾!” 铜钱未落,管子柒仰天长啸,掌中火扇迎风暴涨,轻轻挥动,火凤腾空而起,轻鸣着冲向洛阳。 洛阳将长相思交于左手,探手握住背后的天剑,入光剑骤然斩落,将那不可一世的火凤劈成两半。 细碎的流炎落入山野,凤火燎原,满山碧色渐被吞噬。 管子柒掌间印法变换,八丈火扇倏尔抬起,山间火焰被收入阵中,双凤展翅,仰天长鸣。 暑气更甚往昔,洛阳压下身形,金白两色剑芒缠绕双剑,不等火扇挥落闪身冲入敌阵,断罪剑落,两道夺目剑光贯穿阵盘,半数修者前后倒下,凝聚当空的火凤不攻自破。 “死,你给我死!” 管子柒再度催动火扇,未待唤出火凤被魔剑割断喉咙,怒目圆睁的倒进灰埃。 长相思归鞘,天剑归回背后,洛阳歪头看看书生所在的位置,探手将当空飘落的火扇握在手中,轻声问道:“这扇子算谁的?” 书生探手握住铜钱,蒙上双眼,挥挥手掌,告诉洛阳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天地之道,非阴则阳;圣人之教,非仁则义;物之性质,非柔为刚……” 洛阳大笑着继续向前,诵着《冲虚真经》,白衣飒沓,胸怀浩然,满面春风,当此世,输赢恩仇都算闲话,少年郎,就该纵意潇洒,自由来去。 向临淄的路还很远,吟诵经声微顿,天纵风流的少年再度停下脚步,原野那头,各做锦绣衣衫的十一子弟并肩走近,眉目中沉淀着杀气,腰间背后的法剑青锋徐徐出鞘。 十二枚流光熠熠的玉符碎了一枚,海底邋遢老者睁开双眸,眯眼望望齐秦边陲,破界传音,唤道:“拦路屠城,开坛调虎!” 幽定关客店,三个身着锦衣的中年人眼中同时闪过红芒,前后起身,其中一人看看城西秦国军账,悄无声息的遁入地下,另外两人望望渐渐向西的昊日,嘴角勾起残忍的笑。 晚霞渐散,孔州不耐烦的起身,唤起惊鸿影,刚欲离去一只仙鹤悄然落下,好奇的望望孔州模样,轻鸣两声,似再询问孔州身份。 “我,孔州,早些时候我们在奕星宫见过。” 仙鹤点点头,双翅轻展,数千剑光当空而落,不循阵法,以力压人。 孔州眉头轻挑,刚欲还手却见那仙鹤取出一封书信,羽翼带起流炎,眼中尽是狡黠之色。 孔州一咬牙,御气硬抗下漫天剑光,被炸得鼻青脸肿,很是狼狈。 一出心中恶气,仙鹤仰天轻笑,将书信交给孔州,转身震翅而去,来去匆匆。 “卑鄙小鹤,仗势欺人,给我等着,没完!” 孔州思虑着报复手段,打开书信却是面色大变,匆匆御剑而起,急归幽定关。 105.论剑十一谪仙 倦鸟归巢,最后一丝光明被黑暗吞噬,黄沙飘扬,朦胧月色描的漫天繁星璀璨,幽定城中仅有的两颗老树披着夜纱,精神抖擞的哨兵走过树下,浓密树冠间亮起一双血眸。 邪修取下面具,枝叶轻移,对一众哨兵背影露出抹狰狞冷笑,右手五指垂下,近百条晶莹丝线垂下树梢,落入哨兵窍穴,左手指头轻动,同样被丝线控制的黑衣人跃下树梢,挥刀斩向小队长。 “什么人?” 队长低吼一声,想拔刀出鞘却无法控制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刀斩在自己身上,尸首两处。 “混蛋,敌袭,敌袭!” 副队长低吼着拔出长刀,同黑衣人对攻几招后身体陡然一滞,亦被长刀斩去首级。 刀锋染血,邪修望望不远处靠近的齐军,嘴角勾起,手指舞动,控制着树下的“傀儡”们再度战在一起,那黑衣人左冲右杀,将整支小队屠杀殆尽后转身掠向城门。 “贼人,哪里走!” 战吼凌,身着重甲的虎目悍将提起手中长枪,迎风掷出,将没跑出多远的黑衣人钉在街头。 范应侯领着众军紧跟在悍将身后,将奄奄一息的凶徒围在其中,火把通明,悍将上前将黑衣人面巾撤下,盯着那熟悉的眉眼不由眯起眼眸,散发出无尽杀意。 “王将军可识得此人?”范应侯轻声问道,心有不详。 王韬点点头,压下杀意,轻声回道:“他加屈阐,镇西大将军田禹的心腹,我与此人多次于战场上争锋相对,难分高下。” 范应侯猛地攥紧拳头,看看义愤填膺的军士,喝令道:“封锁消息,将他压入将军府,增添哨卡,外松内紧!” “得令!” 一众军士散开,范应侯望着押解屈阐前进的小队,悄声道:“将军亦知齐国情势,内忧未解,不可能于此时间妄动刀兵,我们需要保持克制。” 王韬轻轻点头,扯扯胸甲,看看前方的弟兄,长叹道:“我何尝不知其中情况,但比起我们说的,士兵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今晚的事他们只会记得齐人又杀了他们的弟兄,至于别的,又有几人愿想?” “确是如此,竭尽全力吧。”范应侯环顾关隘,朦胧月华下皆披迷雾,不由心中自语:“孔州啊孔州,你何时才能回来?那齐天剑仙之后真能挽起狂澜于既倒吗?” 一路沉默,走街串巷,待归还将军府,王韬屏退左右,挑亮屋中灯光,提剑守在门口。 范应侯带好兽皮手套,细细在黑衣人身上摸索片刻,不无意外的取出一张勾画线条的图纸,走到灯烛下燃尽。 “那是幽定城图吧。” 王韬虚按剑柄,紧盯着被范应侯点燃的画纸,心有猜测,挑拨离间后那能不火上浇油? 范应侯避重就轻,边为屈阐处理伤口边说道:“是与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幕后黑手想让我们做什么,想让我们知道什么,陛下想赢,想横扫六合,我们就得耐得住寂寞。” “他能救得活吗?幕后黑手想必很想他死,最好是死在我幽定城中。” “看天意,如果救不活,就将他烧了,今晚他没来过幽定城,我们那支小队也不是被他杀的,放心,他们应得的一个子都不会少,只要他们的家乡还在大秦治下,他们的家人便会衣食无忧!” “呵,你怎么敢保证那群人不会中饱私囊?” “我不敢保证什么,我只知道君主的意志不可忤逆,有的人存在是因为陛下想让他存在,他们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不会轻触逆鳞,文官总是比武官更惜命。” 无名原野,风吹草低,十一仙盟谪仙在洛阳身前十步外站定,为首白发青年抱拳一礼,轻声道:“洛阳道友,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昔日昆仑封山元凶有六,地府便是之一,今日洛阳道友不如就此停步,赏我们几人一份薄面。” “面子,面子值几分钱?有人出了高价,要你们的命,我实在无法拒绝。” 洛阳微微摇头,探手抓向天剑,白发青年双臂陡然发力,数百根牛毫银针似骤雨飞溅,将洛阳周围数步尽数覆盖。 洛阳勾起嘴角,瞥了眼少年袖内的炼器造物,抛起长相思,探手握住剑柄,拔剑挥斩,尽断漫天牛毫针,动作写意,气定神闲。 剑势落尽,人群的最后的侏儒少年踏步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出现在洛阳背后,探手抓向天剑,手掌临近剑身刹那,陡然旋身退开,眯着三角眼,道:“这剑偷不得,有灵!” 白发少年点点头,轻弹十指,银针掠过虚空,带有风雷呼啸之音,所过原野被犁出十道壕沟。 身形健壮的浓眉少年趁势纵身掠起,擎狂刀,斩千机。 洛阳握住天剑,未等动作,队伍最后的佝偻的少年踏前一步,四盘展开,无形光辉扫过虚空,洛阳的动作一顿,错过了出剑的最佳时机,只得暂避锋芒。 狂刀落下,地动山摇,平整山野被斩出道一人深浅的壕沟,远远的两三山石更被刀罡湮灭,化为漫天飞灰。 洛阳站在十一人背后,饶有兴趣的望着那个身形佝偻的少年,道:“刚刚那是值符乱空阵?” 少年点点头,额头上尽是虚汗,面色苍白,赞叹道:“不愧是昆仑当代小师叔,当年我师父定住齐天象时可没这么大损耗。” “得了吧,你们几个,报上名来,想必应该不是什么没名气的猫狗吧?” 洛阳一仰头,目光扫过十一个少年,皆是宗师,想必都是幼麟榜上有名的角色。 “到是我失礼了,莫怪,莫怪。”白发少年抱拳称歉,伸手虚指动作迅速的侏儒,道:“神行无影戴明。” 侏儒向洛阳一抱拳,虚指提刀少年,道:“断江狂刀王傅。” 少年咧嘴大笑,轻挽刀花,向那佝偻少年一仰头,闷声闷气的说道:“点星术士刘奕。” 刘奕对洛阳笑笑,看看白发少年,介绍道:“惊雷针影穆雷,记住我们几个就好,其他人排名太低,不配被你记住。” 洛阳点点头,对剩下几人却无轻视之意,提剑俯身,论剑十一谪仙。 106.斩的就是谪仙 孤狼啸月,流压低,山野间的倔强古木倒入灰埃,夜风清凉,可调众口的千百花香被焦烧味取缔,再难弥漫山野。 洛阳缓缓提起天剑,扫过众人眉眼,神行无影戴明第九,断江狂刀王傅第七,点星术士刘奕第三,惊影雷针穆文第二,这四人都是幼麟榜上的有名天才! 是天才又怎样?大丈夫带三尺剑,斗的就是天才,斩的就是谪仙! 几缕破叶飘过,穆文抬起手指,指缝间的飞针闪动流光,眉眼间尽是唏嘘遗憾,遥望着战意凌霄的少年剑修,长叹一声,道:“有些事我们没得选择,请吧,洛阳兄。” 话音落下,五根飞针破空袭出,声压惊雷,眨眼间出现在洛阳身前,戴明、王傅一左一右同时杀到,横刀穿掌,前后扫过逼真残象。 刘奕掐指推算,眸间闪过流光,转而向前扑出,洛阳的枭首一剑落空,金色剑芒闪过虚空,刘奕身后的四个仙差一同跳开,身形凌空变换,身法千奇不一,横生幻影残象无数。 洛阳眸子微微动,将四人身形变化尽收眼底,动作再快一重,欺身压近,双剑一快一慢,一刚一柔,同身前修者互递几剑后陡然变换节奏,两个修者未能适应突变节奏,刀兵落空,被一剑断喉。 “散开!” 穆文高声示警,抖腕弹指,飞针汇集成河,眨眼扫过虚空,荡起沙石无数。 洛阳旋身提剑,借剑气微阻针流,如翠叶乘风般蓦然腾起,避尽千针后飒然落地,未待动作刘奕猛地睁开双眼,布局展开,压的洛阳动作一滞。 王傅、戴明趁势闪身攻至,退无可退的洛阳只得提剑斩向狂刀。 金戈之音炸响,原野凭空浮现数米深坑,洛阳一路败退,戴明依仗速度紧追不舍,抖手洒出药粉,手掌轻划动,在洛阳手臂斩出一道血口后抽身而退,无声讥笑。 血蛭邪毒,见血封喉,长生药和幼麟榜第一的位置,探手取之。 穆文瞧瞧洛阳手臂伤势,不敢大意,扶助近乎虚脱的刘奕,目光扫过剩余五人,冷声喝斥,“还再等什么?一起上,他不死我们都别想好过,别忘了任务失败的下场,那可不仅仅是生不如死!” 提及失败下场五人心头一惊,齐齐打个冷战,低吼着催动器法,各展奇术,打算同洛阳拼死一战。 “定山印,疾!” “镇江印,疾!” “雀灵剑,泯月轮,三叠念印珠,疾!” 两枚山岳般的大印当头压下,飞剑月轮在前,三颗璀璨明珠在后。 洛阳压低身子,将长相思插在身前,强行稳住身形后挥斩天剑,身形顺势旋转半圈,明耀的剑光扫过虚空,身前崖上孤狼长啸,背后的法宝尽数陨落凡尘。 五名仙差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未等稳定脚步,夜色间背身执剑的风流剑修消失不见。 风起剑动,白影如鸿,光影勾折,仅仅两个照面,再斩谪仙有五,十一个幼麟榜上前百的修者仅剩四人。 轻挽剑花搅碎灰埃,洛阳抬头瞧瞧得意洋洋的戴明,好奇道:“你在得意些什么?因为奸计得逞,还是以为那种不堪一击毒可以杀死我?” 穆文面色一变,看看戴明,后者难以置信的盯着洛阳手臂,那里刀伤早已愈合,肌肤红润,没有丝毫中毒迹象。 “大枯荣转轮长青剑道?好个卑鄙无耻的剑修,藏得够深的。” 戴明气的跳脚,刘奕挣扎着站直,苦笑着服下一枚丹药,连声叹息,道:“人算不如天算,人算不如天算……” 洛阳没理会戴明、刘奕,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眉眼间尽是被欺骗的恼怒。 他用的是不灭魔焱,并非大枯荣转轮长青剑道,不过为什么要告诉戴明呢?做个糊涂鬼吧,省的下辈子聪明总被聪明误。 “所以你们最开始的计划就是利用他们七个为饵,引我上钩,趁机下毒?” 穆文点点头,看看洛阳的气恼模样,好奇道:“你该不会真把我们当作走投无路的豪侠了吧?昆仑剑仙,呵呵,还真如典籍记载的那般赤子童心,人尽可欺!” 百丈飞舟临近圣山,南诺跃落飞舟,盘坐在舰板上,紫眸流光,看见的赫然是穆文众人的得意嘴脸,不由心生担忧。 洛阳紧紧握住长相思,闪身出现在王傅身前,魔剑流光,重重斩在王傅提起的刀身上,金戈之音未落,戴明闪身而至,双掌挥动,五颜六色的药粉随风飘舞,侵蚀土石,湮灭残草。 “退!” 一声轻唤,王傅、戴明前后退开,刘奕、穆文同时上前,惊雷紫电同漫天针影前后贯入药粉。 澎拜极光翻卷而起,电光针影皆被斩碎,劲气碰撞厮杀,灰尘扬起落下,南诺的不由握紧拳头,捂着胸口,更是担忧洛阳的情况,有种不过一切去寻他的冲动。 闪身避过电光,洛阳不由皱着剑眉,感知着心中沉甸甸的思念,深吸口气,再睁开双眼时已摒弃一切思绪,只想尽快结束战斗,让南诺尽快放下心来。 “来,战!” 王傅低吼着冲入灰尘,洛阳丢开长相思,举天剑迎敌。 刀剑相交,声嘹旷野,戴明不由暂时封闭听觉,抬头望去,漫天金灿剑光渐渐压下剔透刀罡,王傅举着满是裂纹的残刀,竭力调转灵力,咬牙再度抗住洛阳一剑,未等放松心神被突起剑光斩飞,如飞星般坠入旷野,犁出一条齐腰深浅的壕沟。 破空声起,洛阳回身提剑,扫落百根飞针后藏剑虚空,直视着面色铁青的戴明,轻声道:“这一剑,杀你!” “无能鼠辈,只会虚张声势,尽管放马过来!” 戴明举起手臂,含胸拔背,双膝微沉,无视同洛阳间的百步距离,眨眼出现在洛阳背后,手掌轻勾,指尖化为碧色。 “千毒泯魂!” 手掌渐近洛阳脖颈,背身而立的少年陡然转身,藏剑出鞘,一抹极光闪耀夜空,目有希冀的戴明倒飞而出,碧色的指爪距洛阳脖颈仅差毫厘。 咫尺之间,却如天堑。 凌厉剑气散入山风,赤雨零零洒落,神行无影戴明,斩! “完了,死了,死了,都死了!” 刘奕不断掐算的手指顿住,不顾穆文阻拦冲向洛阳,四盘展开,八门旋动,呼唤风雨雷电,金水火土木五行道术不断攻出,仰躺在壕沟中的王傅勉强起身,纵身高高跃起,举残刀,斩凌霄。 退是死,进是死,左右是死,比起默默无名的陨落,王傅更愿意倒在洛阳剑下,将自己最后的光辉尽数盛放,照亮一片夜空,虽仅有刹那,却也死而无憾。 风起涌,洛阳提剑冲出尘埃,轻轻挥去剑上如焰金芒,缓缓站直。 背后数百道璀璨剑光分割虚空,灵焱、崩天雷、紫罗风切……有名的,没名的道术尽在剑光下敛去辉耀,山野虽有百花,但最引人的永远是最美的。 断江狂刀王傅,点星术士刘奕,斩! “到此为止吧,你,准备好了吗?” 洛阳侧身望穆文,天剑斜指狼藉山野,背后几许金色光点伴着声声狼嚎随风飘远。 “活着挺好的,洛阳,好好活着!” 穆文满是愁绪的轻轻一叹,平举双手,缓缓闭上双眼,等洛阳给他个痛快的。 “懦夫!” 洛阳不屑的冷哼一声,刚欲斩杀束手敌酋,穆文忽地勾起嘴角,抖擞弹指,一根飞针径直贯穿洛阳左肩。 与此同时,天剑撕裂虚空,径直没入穆文体内,一剑穿心。 遁虚符坠落在地,半闪流光,洛阳抬头直视着穆文,觉查到眉宇中的难以置信,笑问道:“你以为我会躲?” “可你为什么不躲?” 穆文歇斯底里的再射出几针,残影消散,洛阳丢开天剑,任由他悬着身后,剑指招引,长相思归鞘落在掌间。 惊影雷针穆文,斩! 风正帆悬,南诺莞尔轻笑,紧握的手掌缓缓松开,捂着心口,无声自语,“等我。” 洛阳脚步一顿,望望无的长空,喜人的明月,笑容透着期许,泯去眉宇间留下的些许杀伐,道:“等你!” 剑光遁出昆仑,须臾掠过虚空万里,孔州御剑穿行在港口间的传送阵间,归心似箭,心急如焚。 惊鸿影飞掠长空,万里河山飞速倒退,一路平寂,待越过骁盐城传送阵光时突发惊变,天际乌汇集,陨落无尽火雨,磨盘大小的天外陨星争向陨落,雷蛇肆意长空,数十个土木傀儡同举铁拳。 孔州手捏剑指,灵巧的穿过火雨陨星,避过几道电蛇,细瞧阵法,取出两张符箓,丢向阵眼,剑气盛放,化为两只苍鹰搏击长空,阵盘破碎,诸多困局不攻自破。 隐而不现的数十邪修一拥而上,宝光璀璨,数十枚爆炎符当空炸开。 “雪泥鸿爪!” 一声长啸,惊鸿影冲出火海,孔州随手拍灭肩头的火焰,歪头看看紧追不舍的邪修,剑指虚引,灵力幻化为剑,道:“玉衡离天剑阵,启!” 四盘展开,三十三柄光剑落入九宫八卦,无穷剑气扫过虚空,紧追其后的两三邪修瞬息被剑光绞杀湮灭,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剩余邪修望阵却步,其中一人取出一枚传音符,道:“疾雨。” 海底盘坐的邋遢老道眉头一挑,向着齐国边境轻轻一点,数十邪修尽数身死道消,化为漫天黑雾被狂风拂散。 107.不负无闻岁月 披星赶月光,万里河山退,心中忧国民,如画景不闻。 剑光穿过海,孔州望望目之所及的平寂边陲,松了口气,刚欲归回关城,喊杀声与呼救声传入耳边,嘹亮刺耳,激起满腔侠气。 惊鸿影坠隐深林,孔州看看不断撕扯少女衣衫的悍匪,扬眉剑动,两三光剑斩入深林,将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就地格杀。 惊心动魄的鲜红浸染衣衫,养在深闺的少女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不由惊呼一声昏倒在地,好看的玉容被血污沾染,衣裳破碎,倒是楚楚可怜。 “哎……” 叹一声红颜祸水多薄命,孔州飞身落入深林,举目环顾,绯红色是这片山林的主色调,骏马四蹄被生生斩断,跪伏在残草落花间,奄奄一息。 破旧货车倾倒两处,金银细软沾染鲜红,商队的几十人倒在山野间,无一活口,身着锦衣的老者背树而坐,歪头望着少女方向,难以瞑目。 再叹一声父爱如山,孔州上前合住老者双眸,将少女护在身后,剑断马命,光影成阵,引动符箓于方圆间燃起烈火。 生前难两立,死后却同归。 一死梦成空,善恶是非,恩怨情仇皆会忘却,愿此间人期盼来生吧,那是个新的开始,有无数的可能。 火势散尽,孔州对少女拱手而礼,轻声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动,为救你性命,勿怪,勿怪。” 言罢抱起少女,御剑乘风,向幽定关而去。 鸟语渐消,一道黑雾遁出大地,目送孔州消失在天际,取符传音,道:“天晴。” 斩过谪仙,洛阳的脚步亦为停下,比起前半程的龙争虎斗,当面车马,后半程路尽是阴谋算计,背后动刀。 清风吹过,洛阳单剑独行,前后斩杀仙盟十二谪仙的消息传遍齐国,激起轩然大波,成名的,没成名的都在跃跃欲试,皆想同洛阳论剑高低,收纳名利,不负默默那段无闻的岁月峥嵘。 是日,杨柳含烟,血雨腥风散尽,昊日高悬天际,洛阳提着长相思走进临淄城,忍受着一路的异样目光,寻了家看起来不错的老店,踏步进屋,唤道:“老板,一间上房!” 老板抬起头,瞧瞧洛阳模样,没等开口,店中陷入死寂,盘碗破碎声绕梁不绝,一张雕纹方桌破空而起,掷出方桌的魁梧大汉紧随桌后,左右变换身形,举拳护住上身要害,眨眼逼近洛阳,递出蓄势待发的强拳。 残象崩解,方桌砸破满柜美酒,剔透酒液翻涌而起,循着拳芒方向淋湿酒店墙壁。 魁梧壮汉收敛拳势,闪身出门,站在热闹的街头,眺望着屋檐上的束发青年,吐气开声,引得行人驻足。 “道出天书,剑出昆仑,身为昆仑仙门当代小师叔,临阵脱逃,怎对得起令师剑出齐天之名?” 洛阳没好气的翻个白眼,瞧瞧人群中跃跃欲试的群侠,起身站直,凝视着魁梧壮汉,道:“来历,年纪,姓甚名谁,可有婚配,一身本事可有传人?” “郢都人士,王獠,浪迹天涯,本事自学,无足轻重。” “死与此间,可心甘,能情愿?” “可!” 王獠低吼一声,刚刚举起拳头,一道黑影闪过,八尺大汉捂着脖颈倒下,闷哼良久才摇摇晃晃的挺起脊梁,向洛阳恭敬行礼,张了张口,声音喑哑,道:“多谢手下留情!” 洛阳微微侧目,见街头群侠少了大半,心情一松,笑道:“寻个不错的大夫好好看看,治好后多劝劝那些没事找不自在的角色,其实活着挺好的。” “是。” 王獠躬身一礼,踏步走入人群,紧握双拳,不断回想着方才的须臾光景,那剑太快了,无影无痕,无声无息,确是天下独一无二,无愧剑出昆仑之名。 洛阳走进客店,在店小二的引领下上至顶楼天字客房,躺在软床上,舒服的迷起双眼,把玩着近前的锦绣幔帐,道:“人怕出名猪怕壮,书生,你要是出尔反尔我非得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光影扭曲,书生现身屋中,自来熟的推开窗扉,瞧瞧倒映浮烟柳的绝美河景,转身走近床边,取出两枚玉符递给洛阳,轻声道:“放心,放心,除非我死了,不然绝不会出尔反尔,给,这里是侍剑一脉的传承,别问我怎么来的,如何来的,我不能说。” “至于那人下落不好说出口,易引变故,所以藏在另一枚玉符间的棋盘中,李钦月能看懂。” “此外,自当下开始,仙盟会暗中帮你寻访沈花怜的下落,放心,用的绝对都是可靠的人。” 洛阳没好气的接过玉符,看看书生的眉眼,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能说的,不能说的,能问的,不能问的书生都讲的清楚明白,滴水不漏,没留下丝毫空挡插话。 瞧洛阳一副憋气模样,书生怕他动剑,岔开话题,问道:“临淄现在很乱,据我的情报,齐相倪光暗中谋反,妖踪隐现,天宫的神也在往这边赶,若邪修在此间亦有谋划,便是四方混斗,你打算怎么做?” 洛阳展颜轻笑,从头到脚打量着书生,笑道:“你还真是个狡猾的家伙,看完我的剑术,打算试探我的性情了?” 书生微愣,说话前猜想过洛阳的所有反应,却从没想过洛阳会这般直白。 片刻沉寂,书生轻叹一声,轻笑言语,学着洛阳的语气,坦然快语,“哈哈哈,倒是瞒不过你,这盘棋很不好解,你就给我说说吧,不然回去我又得守着传讯符,几个晚上都不能睡个好觉。” 洛阳瞥了眼书生漏洞百出的虚假面具,歪头望向天际浮,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是个简单的人,破局之法无非是顺生逆亡。” “够坦诚,不欺不瞒,无愧是未来的第一剑仙。” “没说没用的,你叫什么名字,我记住你了,你这人很不好惹,等以后和仙盟打起来,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在下诸葛灵,能被阎罗当作必杀对象,万分荣幸。” “诸葛灵,够……” “这名字挺好的,不像女孩名,我是真男人!” 108.风声雨声剑吟声 明月入窗,遮去七八星光,石桥肃穆,两岸百花齐舞,杨柳含烟,细碎浮光白描浅绘,波光沉淀光景静美,胜过人间无数。 夜游书生得见此景,翻手取来笔纸,润笔点墨,久久无法下笔,遂弃笔坐在河边,轻笑从容。 鸣虫不懂雅事,声入客店,床上盘坐的少年睁开双目,伸手唤出阎罗鬼面,覆在脸上,轻咳一声,唤醒柳下醉景的书生。 “告诉我倪光家在临淄什么方向?家仆、护卫都是群什么角色?” “嗯?” 诸葛灵回过头,发出声好奇呓语,再瞧瞧如画夜色,晃了晃脑袋,回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倪光于临淄有两处私宅,一处用以豢养门客高手,一处藏匿丹器术士。” “月入窗扉,你说是什么时辰!” 诸葛灵抬头望月,脑中尽是方才美景,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无奈取出铜钱,随手轻抛,看看花字排列,道:“向北行,第五条街后找地方埋伏即可,无需太久,所想之事自然不期而遇。” 洛阳点点头,瞧瞧再度为美景迷醉的书生,闪身隐入夜色,难察去向。 风起,河中泛起涟漪,美景不复,诸葛灵摇头苦笑,不满的伸个懒腰,叹一声清风恼人,闪身跃向北方,美景看不到了,还有场大戏可以看,一得一失,倒是不错的。 二更天色,一辆陈旧马车行出相府,雕纹木窗洞开一线,花香流入马车,迎合着不知何处的琵琶声,起承转合。 倪光依靠在窗边,轻轻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素白玉戒,思索着赵王的回信,考量取舍进退,比起洞开城关放任赵军入境肆虐更加倾向自己夺取皇权,以罗天秘境向各方势力谈判。 至于燕王所言齐国并入燕国之事倪光却是不做考量的,原因有二,燕国不可信是其一,齐国男儿不会放过卖国贼是其二。 脖铃清脆,陈旧马车转过街角,未等再度前行,一抹寒光撕裂夜色,素白剑气于街头呼啸而过,在平整的青石街上刻出一道数尺壕沟。 灰烟散去,朦胧的少年身影愈是清晰,一头漆黑短发,鬼面狰狞,手提一柄寻常宝剑,黑衣肃穆如夜,气机锋锐似剑。 车夫急忙勒紧缰绳,骏马停步,不满的打个响鼻,车夫眯眼打量着那张逼真的阎罗鬼面,心藏暗起杀机,冷声喝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是何方贼子,可知挡的是谁人车马?” “倪光,告诉我,预谋霸占前王后是真是假?你有心造反是真是假?” “确是不错,大齐巍巍千年,虽屈服地府却犹有气节,此时光景与温水煮蛙无异,与其慢性死亡我宁愿拼他个轰轰烈烈。” 倪光朗声作答,不急不缓,通过洛阳与车夫的对话,他大抵猜得到来人身份,不是使徒就是阎罗。 洛阳眉头轻挑,收剑归鞘,冷声喝道:“此刻,放弃你的计划,交还兵符,驱散门客、术士,安心做你的国相,我可以既往不咎。” 预先攘外必先安内,倪光这样的不确定因素要么祛除,要么斩杀,留给他的绝没有第三条路。 “对不起,恕难从命!”倪光冷声说着,轻敲车壁,示意车夫动手,境界不足三花,管他是地府使徒还是阎罗亲至,不论死生。 车夫勾起抹狰狞笑容,飞身站在马车前,双手捏拳,撤步抱架,周身窍穴闪耀星光,星象化甲护住周身要害,脚下发力,震碎几片砖石。 洛阳平静的站在原地,对峙良久,车夫率先发难,举拳攻向洛阳,直取胸口要害。 素白光闪过街头,耀眼夺目,洛阳缓缓压下腰身,踏步向前,金白流光前后散入夜色,洛阳手中的宝剑碎成几十块,前后落在街头。 车夫保持着出拳的姿态,怒目圆睁,风起,叶落,车夫蓦然栽倒在地,剑气透骨,尽断生机。 街头再度归回死寂,马车停在原地,尸身倒地声异常刺耳,倪光再次轻抚素白玉戒,提气破轿腾空,向那手中无剑的少年连续拍出两掌,转而轻轻飘落在破碎车旁,瞧瞧车夫伤势,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街头的大小阴影,暗中记入心头。 刘三可不是庸手,被一剑格杀,想必那神出鬼没的瞬影步占有大半功劳。 金色掌印当空陨坠,丈许大小,可遮星月,能塌楼,洛阳审时度势,从容取出一剑,飘退数十步,避尽掌力。 一声轰鸣引得万家灯火,空街两侧屋瓦轻颤,卷起灰尘无数,碎石如雨,敲打着门房屋瓦,不绝于耳。 洛阳踱步上前,须臾步出灰尘,提着新剑,目光淡漠,令人不寒而栗,倪光微眯眼眸,再出一掌,金光掌印裹挟着皲裂崩解的土石席卷而出,恍若一道滔天土浪,无坚不摧,势可摧城。 洛阳停步再退,青锋出鞘,惊起剑吟铿锵,熠熠金光扶摇而起,倒挂琼霄,将土浪掌印尽数搅散。 灰埃未落,黑衣浮动,瞬息飞掠十数步距离,月色落向阎罗鬼面,化为一片耀眼鲜红,青锋出鞘横斩,直向倪光脖颈。 “千叶般若!” 倪光背后盛放三花,不闪不避,手捏不动金刚印,翻手拍向那柄青锋,劲力隐秘,含而不放。 掌力强横,洛阳手中并非天剑,不敢正面交锋,从容收剑遁入夜色,暗中打量着背身而立的大齐国相,般若如来掌,大日如来佛道,佛家道法守大于攻,不用天剑,杀他很难! 鬼影迷踪,四下悄寂,倪光收势起身,拍打整理着错乱不整的朝服,私下扫视着街头各个阴影,自言自语,自说自话。 “人都是逼出来的,你不逼自己就会被别人逼迫,生于此世,多的是身不由己,阎罗冕下,罢手吧,请相信老夫,老夫治下的大齐将比现在昌盛十数倍!” 阴影潋滟,洛阳自檐下影中缓缓浮现而出,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倪光眼前,探手唤出天剑,准备速战速决,彻底扼杀祸根。 “小心些,这老家伙很能藏,说不得还有什么后手!” 诸葛灵盘坐在街尾屋顶,拖着面明镜,边观战边把玩月光,看似自得其乐,甚是惬意,实则心有无尽波澜。 仙盟的情报机构问题很大,依他们提供的消息,倪光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枭雄,可实际的倪光确是个精修佛道,至少三花境界的大修! 这是大事,得尽快解决,想逐鹿中原,仙盟可不能成为瞎子,聋子。 洛阳没回应诸葛灵的传音,也没答应倪光的请求,手腕轻动,天剑盛放金芒,百道剑气纵横街头,千层剑光肃杀九洲。 放在平日,洛阳可能会考量倪光的提议,可现在确是不行,齐、秦对峙,倪光很有野心,秦王也很有野心,两个有野心的王很不适合现在的环境。 夫子护着秦王,洛阳杀不了秦王,所以,倪光得死! 倪光飘身退后,周身闪动炫金佛光,手掌上下翻飞拍散近身剑光,双眸眯起,紧盯着天剑,提防着传闻中压得三十六郡鬼灵英才都抬不起头的一剑断罪。 崩散的剑气未待尽数落下,洛阳大踏步上前,一路抢攻,天剑撩圈斩抹,三千剑气压的倪光节节败退,不敢有丝毫懈怠,心弦越绷越紧。 再出百剑,洛阳收剑身侧,脚踏两仪,天剑吞吐流光,藏势尽放,踏步平刺,身若惊鸿,疾剑无影,白驹过隙间洞穿倪光眉心,百般谋划,千种野心,于此戛然。 收剑藏锋,洛阳平静的走进街边阴影中,气定神闲,杀人红尘中,千里不留行。 夜未央,错乱的蹄声打破刚刚沉寂不久的街头,明耀灯火照亮将士的一身铁衣,嗅到血腥的战马悸动着,马蹄轻动应和着主人不平静的内心。 国相倪光遇刺身死,从街头痕迹和毙命一剑来看动手的应该是地府使徒,君主暴毙,储君中毒,燕赵私下屯兵边境,齐秦边陲亦是摩擦不断,妖踪方隐,鬼灵再现,山雨欲来,天人地妖,各个都是来者不善! 叹一声无能为力,战将收敛心思,望望当空皓月,不敢多想,只期望年年花灯如旧。 “曹将军,天黑了,回营吧!” 密卫跃出阴影,单膝跪地,虽是轻声言语却隐含刀兵无数,夜深了,看不清立场。 战将点点头,对接下来的事心有所测。 相爷野心勃勃容不下新君,新君自然也容不下相爷,倪光横死不奇怪,他若不死倒才透着稀奇。 “此间是非就拜托了。” “应该的,将军客气了。” 曹姓将军抱拳一礼,策马转身,没人去通知相府,无论此事是否与主上有关倪家都不可能再留活口,君主脚下都是尸山血海,不经历风雨是不可能坐稳那张金座的。 大内神宫,孤冷金殿,凤玲独坐王位,素手轻抚着画卷上徐子悠的容颜,书案边是一封扣着的纸条,流渐渐遮去月光,殿中灯火飘摇,凤玲眼中闪过一丝红芒,吐出一字,“杀!” 天色突变,俄而雨疏风骤,凤玲将画卷卷起抱在怀中,嘴唇颤抖着,殿外数百密卫闪身而出,万般杀机充斥寂寥雨夜。 朱门倾倒,回廊画亭,危楼高一夜做土,君主一怒,伏尸百万,不外如是。 大雨停歇,东方浮起一抹黯淡的鱼肚白,光华很暗但终算是得见光辉。 凤玲抱着画卷望着相府的方向,俊俏的容颜尽是病态的苍白,从善良宽宏到素手染血仅需一夜。 109.你也配自称为天 春花凋落,夏雨初歇,滴露晶莹,卧在芳草鲜花间,贪婪芬芳,睡梦香甜。 两三锦鲤跃出水面,吐出数个剔透水泡,留下一串七色光彩。 天师神色庄重,捋了捋花白长须,手腕轻动,拨弄吊钩自水下钓起一枚晶莹气泡,侧目细望,内里世界暗月当空,数座象牙高塔倒入火海,无数战舰掠过琼霄,似秋至时节的候鸟,不时成阵,相互照应。 色彩各异的炙热光弹落入滚滚尘埃,借着掩护,几个数丈高的巨大炼器造物提起蔚蓝色光剑,大步冲入迷雾,斩出几道剑光。 愤怒的咆哮响彻天际,那巨大的炼器造物破碎成片,顶天立地的可怖生灵踏出滚滚灰埃,周身包裹在浓密的黑雾间,挥动古铜剑刃,带起无穷业火,焚烧目之所及的一切。 气泡破碎,天师忿忿不平的握紧拳头,叹一声造化如此,破界传音,道:“倪光身死,群妖环伺,可有后备计策?” 海底老者轻敲石壁,笑道:“倪光不过是引君入瓮的饵,那昆仑弟子不过是用以屠妖的剑,真正的王牌一直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想入皇陵,玉玺,帝王缺一不可,待齐国平定,洛阳不可能不归还玉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善。” 天师满意的点点头,手指轻点,无尽深海平起漩涡,九色流光涌入波涛,其中若隐若现的业火杀劫立时烟消散。 昨夜雨疏风骤,路畔百花凋伤,倪家因犯上作乱而被满门诛绝的事在临淄没有掀起丝毫风浪,百姓照常生活着,不过茶余饭后多了些许窃窃谈资。 相比流传私语的市井,庙堂之中显得更加平静,死生亦大矣,比起活着,所谓的师恩旧情又算得上什么? 红毯金殿,绕柱雕龙,风铃身披绯红凤衣,端坐在珠帘后,殿下群臣令行禁止,身下的这张王座从没有一日坐的如此安稳。 树已静,风不止,几缕流自天际飘落,桀骜神使跃下飞,青衣飒沓,发梢弥生点点流光,环目四顾,眸光锋锐如刀,吓的殿外内侍纷纷跪倒,为首总管深吸口气,挨着胆颤心惊,向殿内高声呼唤,“天宫神使驾到!” 呼声略显尖锐,本欲进尽忠言的大臣低下头去,殿中井井有序的一切被彻底打乱,陷入死寂。 凤玲握紧凤袍,未待开口,院内神使飞身直入庙堂,昂首挺胸,隐含讥讽。 见神使跋扈,朝中仅剩的三两武将不由横眉,未待开口尽数昏死过去,神使莞尔轻笑,目光所至,群臣俯首,逆天必死,为了活着他们早将挂在嘴边的“为国为民,在所不惜”抛在脑后。 不怕死的文人不少,可惜不存于此刻的齐国朝堂。 “齐君,如今局势你我心知肚明,本神问你,要战要和?” 风铃微微沉吟,目光扫过俯首群臣,叹一声人性薄凉,人不敢与神争,曾几何时人族沦落到了这般模样? “齐国不愿百姓蒙受战火,愿和。” “既然如此,请齐君立即割让十城给燕赵两国,借此平息事端,待此间事了,本神自会亲自为大齐讨回领地!” 神使左眼散出迷魂白光,朦胧光辉侵入风铃识海,干扰着风铃的思绪。 神意至高,主宰凡人,不容反驳,更不容拒绝,割城之事,此女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昏睡感好似潮起海浪,不断冲击着君主的理智,风铃素手握紧宫裙,瞪大美眸,抿着嘴唇,暗中狠咬舌尖,借那撕心刺痛维持神智清明,绝不开口妥协。 这是子悠的国家,只要她活着,每寸土地都不容有失! 君王倔强的守卫着国土,殿下群臣却早已垂下头颅,失了坚守。 两相对比,神使更是不悦,左眼的迷魂白光散去,右眼亮起夺魂红芒,光辉夺目,氤氲幻灭。 本想给这齐君留下一线生机,此时看来却是没有必要了,这里不是秦国,这儿的人早就忘了如何挺胸抬头,莫说杀的是君主,就算是杀的是他们父母亲族,又有几个敢反抗? 风铃的手掌渐渐松开,迷离眼神,似在映入殿堂间的万丈金光中看见了爱人的身影…… 死了也好,就这样去了也好,家也好,国也罢,没有他,死守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心念松动,停滞不前的红芒瞬息充斥整个识海,奇幻炫光将庙堂映照的纤毫毕现,风铃三魂具震,眼见天魂便要腾出灵海,齐国宗庙响起一声龙吟,气运之龙腾霄而起,朗声长吟,想唤醒君主的斗志! 天魂失守,凡人必死,民不可无家,国不可无主! 凤玲如若未闻,任由天魂离体,生死一刻,璀璨剑气自殿外袭来,将殿中的夺魄红芒尽数绞散。 徐子悠的模样烟消散,风铃恍惚回神,冷汗浸湿了华服,劫后余生的惊悸贯彻心扉,眼圈微红,强忍着满心酸涩和欲落清泪。 她是君,不能以弱示人。 神使转身踱步,催动灵力理顺衣袍,眉宇间透着威严,毫不吝啬心中杀机,“你是何人?逆天而行可是死罪!” “天?你也配自称天?好吧,姑且算你是天,但这里是人间,就算是天也得给我老实的遵守规矩!” 来人踏步走进庙堂,短发白衣,左手提着一柄剑,背后跟着一柄剑,丹凤眼中尽是冷芒,嘴角噙着笑意,气势出尘,带着一身杀伐之意,如仙似魔。 神使眯起双眸,见来人不过宗师境界,心中大定,上前一步,并指遥指洛阳鼻尖,冷声轻喝:“竖子无礼,犯上作乱,口出秽语无言,该死!” 言罢,双眸闪动明光,直向洛阳识海,长相思动,寒光闪过庙堂,一剑点出似白虹贯日,如平地惊雷。 双色神光被剑气破开,神使刚欲抽身飘退庙堂外飞来一神,一身肃穆黑衣,短发星眸,魁梧壮硕,手臂比常人大腿还要粗几圈,身近九尺却迅愈疾风,手掌翻涌紫光,紧紧将长相思握在手中。 “洛阳,打狗还得看主人,这可是我的狗,你打不得!” 110.拔剑压天神 六月的天气是个多愁善感的少女,从喜笑颜开到密布阴也许仅需一道不称心意的清风。 撩人的花香散去,柳梢压的很底,密下不时掠几只灵动飞鸟,引得宫闱中人几许意动。 自由,宝贵的自由似常人对蓝天的向往,可望不可及。 殿中的紫色氤氲散尽,那天降神明将长相思缓缓拉开,瞧瞧那柄素白似月的神剑,不等洛阳开口,举拳将一脸献媚模样的神使轰为流光。 “还真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杂碎,狗就要有狗的模样,这自人间飞升的神就是不行,狗都做不好!” 洛阳眉头轻挑,催动藏剑术,长相思震颤轻鸣,爆起大片金色剑芒,透过绚丽紫光,轻易斩去那神的五根手指。 收剑敛锋,洛阳瞥了眼那枚六角形的素白神格,搜肠刮肚,学着南诺吵架时的妙语,咬文嚼字,阴阳怪气的回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生灵初生皆为善,近墨者焉能独白?” “呵,倒是有意思,潜龙榜眼唐名方见过齐天剑仙之后。” 神力吞吐,唐名方断指重生,向洛阳装模作样的抱拳一礼,“潜龙榜眼”与“齐天剑仙之后”有意抬高声调,阴阳怪气,满面讥笑。 洛阳一时不知如何反驳,遂装出前辈模样,望向唐明方的目光尽是赞赏,话音温柔可亲,像极了得见满意后辈的长者。 “玉皇最近身体可好?天后可曾安康?” 风铃微微勾起嘴角,打量着洛阳的眉眼,听他那颇显示词不达意的唇枪舌剑,不由想起了初见徐子悠时的模样,方出书院,满腹才学,却被泼妇指着鼻子骂…… “哼,伶牙俐齿,看拳!” 唐名方挥动铁拳,紫芒划过虚空,瞬息出现在洛阳面前,洛阳心中暗喜,比起绕着弯子的咬文嚼字,他还是喜欢用剑说话,方便,直接。 雷鸣绕梁,铁拳贯穿残象,劲力凝而不散,洛阳鬼魅般出现在唐名方身后,看看身躯颤抖的满殿臣子,留下一道残影后再度变换身形。 觉查背后动静,唐名方转身再攻,铁拳挥空,露出空档破绽。 洛阳举起长相忆,重重点唐名方脊背,停步收手,紫色电芒横扫四方,唐名方探手抓住长相忆,看看洛阳,并未再出手攻击。 “洛阳,我在外面等你,别让我等太久。” “就来,就来了。” 唐名方拂袖转身,探手将六边形神格握在手中,大步走出向殿外,化为一道夺目紫光扶摇而起,转而消失在雾深处。 洛阳收剑归鞘,看看殿中群臣,望望珠帘后的风铃,轻声道:“从今天开始,这里我说的算,谁同意,谁反对?” 殿中死寂更甚以往,洛阳点点头,转身望向风铃,道:“请陛下颁旨,勒令边陲齐将不可开战,只要齐国不开战,秦国便不会开战,燕赵同样不敢开战。” 凤玲眉头一紧,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仙长可能确认此事,毕竟人命关天!” 洛阳摆摆手,笑道:“陛下尽管放心,在人间,昆仑的剑就是理,尽管依此行事,我想,大家都是讲理的。” 风铃点点头,执笔书旨,洛阳转身出殿,御空直上九霄。 “接招!” 邀战声响彻琼霄,剑光拳芒不断碰撞,狰狞雷龙前一刻腾出霞下一刻便被剑光斩灭…… 日冕影移,群臣退朝时天际的战斗才堪堪临近尾声,慑人的雷音归于平寂,霞散尽,唐名方缓缓举起手掌,调转所剩无几的灵力,掌间神光夺目。 “大摘星手!” 星辰大手当空拍下,阴影瞬息覆盖大半紫禁深宫,观战的群臣大多两股战战,碍于颜面强撑着站在原地,忍着发自内心的惊颤。 武将则是放松的轻笑着,瞭望着空中剑修,心中暖暖的,未觉恐惧,满眼都是希望的光。 九天之上,星辰手印好似山岳峰峦,那一身白衣的少年身处大手印下,好似蚂蚁置于山脉之下,显得微不足道。 强风带起乱舞的衣袍,洛阳提剑望望竭力催动神术的唐名方,纳鞘提剑,拔剑斩天。 剑光与手掌撞在一处,虚空震颤,天生二日,晃的观战众人双眼昏黑,久久无法看清情势。 唐名方嘴角微抽,正准备打算转身开溜,包裹着金芒的长相忆在视线中陡然放大,近九尺的汉子如棍击之球,哀嚎着飞向霄深处,不知坠落何处。 洛阳向着一众群臣轻笑着收剑归鞘,放出些许杀机后腾霄而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些家伙同范应侯可不一样,做不到兼济天下,大多数都是自私自利,人面兽心之辈,对付这样的存在,刀子比好生言语有用的多,因为他们怕死,从不在乎自己怎样活着,毫无例外。 肃月照铁衣,鼓角声悲壮,昏黄灯火在军帐上肆意跳动,身着铁甲的虎将盘膝而坐,握着史书,蹙着浓眉,看的认真。 “报,朝中加急密旨意。” 近卫军士身披铁甲,小跑至军帐外,双手举过头顶,手中托着精致的翡翠玉符,符上流光明灭不定。 田禹放下史书,探手虚抓,符箓落入掌间,明耀光辉微滞,灵力依序涌入道纹,内里讯息传入识海,令田禹眉头更加紧蹙。 沉默良久,田禹起身走近地图,挑灯细看,道:“传令张钦来见我。” “领命!”军士点头起身,小跑向营地侧翼。 杯酒时间,身着轻甲的壮硕青年走近帅帐,刚欲抱拳行礼便听田禹开口,唤道:“免礼,进来。” 张钦轻笑着进帐,看看大帅手中的玉符,轻声询问,“将军,我们何时撤兵?” 田禹苦笑着摇摇头,将玉符丢给张钦,起身指着幽定关,冷声道:“新皇令我等明日进攻幽定关,破成取关后直入秦地,打算借此震慑燕赵联军。” “荒唐!妇道人家,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张钦,慎言!” 田禹眉头一挑,凝视着地图,满心凄凉,同王韬斗了一辈子,没想到最终竟然会是个这样的结局。 破幽定关,破幽定关,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现如今敌我兵力相当,王韬却占尽人和、地利,这幽定关如何破? 田禹思索间张钦看罢秘旨,眯眼瞧瞧地图,走近田禹身边,悄声耳语道:“田大哥,你不觉得秘旨有些不对吗?我可是听手下弟兄们说了,曹纯带兵神秘失踪前接到一封秘旨,屈阐失踪前亦接到一封秘旨!第一封旨意不详,至于第二封旨上内容……” 声音停顿,田禹下意识望向帐外,防备隔墙之耳,张钦趁势举起手掌,将田禹拍晕,小心的扶至榻上,盖好毛皮大氅。 瞧瞧田禹模样,张钦叹一声逼不得已,吞吐灵力那枚玉符湮灭,歪头望向帐外军士,冷声道:“今晚未曾收到秘旨,你可明白?” 军士点点头,毫不犹豫地抬手拍向自己脑门,如果他的死能换来和平,他不介意牺牲,哪怕不是倒在战场上,那怕岌岌无名。 黑影闪动,张钦将军士踢翻在地,探手拎着他的胸甲,目光冰冷,厉声道,“给我记住,天大地大,小命最大,能活着就不能死!明白吗?” “是,将军!” 军士红了眼圈,望着张钦,嘴唇颤抖,几欲落泪,这信任沉甸甸的,他有些扛不住。 “自己想个名,明天来我这报备,现在滚一边去,丢人现眼!” 张钦不耐烦的将军士丢出好远好远,嘴角上扬着盘坐在帅帐外,仰头眺望着满空繁星,抗旨不尊,私毁秘旨,这都是株连九族的罪,所幸他张钦孤身一人,一条命赌几十万,几百万甚至是几千万条命,值得! 同一片月光,幽定城甚是不平静,范应侯为昏死中的少女把脉,眯眼感知着少女的怪异脉象,手指微挪,探向尺脉,眼中逐渐闪起明光,沉吟思量后说道:“惊吓风寒,急火攻心,算不得大病,无需药石,静养几日边刻痊愈。” “如此便好,此间情势如何?”孔州轻出一口气,望望寂夜,能清晰感知到那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哎,有好有坏,晚上总有邪灵叨唠不得安宁,不过前些日子抓到的那个奸贼却有醒转迹象,从他口中我们应该能得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这倒是好事,不过黑手杀人灭口却也是不得不防,范老,头前领路,我这就去守着他。” “如此倒是辛苦你了,这边请。” 范应侯两人前后走远,昏死的少女陡然睁开双眼,翻手取出一枚玉符,传音道:“天晴。” 汇报完毕后又取出一枚玉符,冷声道:“钱笃,老娘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想办法给我将孔州的头发搞来!” 隐于屋檐上下的邪修抬起头,微微沉吟后回道:“杜三娘,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新厌旧,那可是昆仑剑仙,道心之坚并非那群乌合之众所能企及,石榴裙能管用吗?你有几分把握?” 无多时传音符再度亮起流光,少女得意的声音传入识海,“以前我还真没多少把我,可现在我进化了,有圣神的辅助,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喜欢我的,昆仑剑仙也不例外!” 钱笃撇撇嘴,想想伊人本来面目的妩媚妖娆,转身隐入夜色,私下思虑着得到孔州头发的方式,这难度真不异于常人虎口夺食。 111.长夜未央 夜色朦胧,浓稠似墨,清凉如水。 群星拱月,皎皎光辉沉淀在城墙上的无数创痕间,尽情描绘着沧桑的过往。 沙石敲打着坑凹不平的城门,哨兵隐入夜色,扛着兵戈,握着刀锋,眸子微微眯起,掩饰着闪耀的精光,似睡又醒。 两三败叶打着转飘出城外,铁盆间的温暖焰火起舞飘动,平寂的城西惊起刀兵之音,喊杀声响,撕破万籁俱寂,惊醒万家灯火。 孔州睁开双眼,吐出一道白气,歪头瞧瞧背后的屈阐,弹指轻唤,徘徊在月下的惊鸿影自小窗飞入,带的灯火轻晃。 朱红院门轻轻洞开,惊飞眠鸟,范应侯脚步匆匆的冲入小院,在屋外站定,眺望着屋中的情势,轻声唤道:“孔州,莫要轻举妄动,这很可能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王将军虽修为远不如你,但熟读兵法,通晓战阵变化,请你务必相信他!” 孔州瞧瞧范应侯,认真的点点头,催动惊鸿影微微前移,将屋外的范应侯护在剑阵范围内,他和范应侯不是洛阳,不熟悉黑暗中的一切,院中很危险。 树影渐浅,魁梧黑影自屋檐落下,举掌拍向范应侯后心,手掌包裹黑雾,吞吐耀眼紫电,伴有虎啸风吟。 孔州微微抬起头,扬眉剑动,惊鸿影刺破屋顶后扶摇而起,虚幻剑身在月下一闪即逝,凌厉剑光当空落下,似穿破黑衣的电光,将夜空斩为泾渭分明的两半。 黑影明显忌惮坠空杀剑,闪身飘退数步,祭起一面黑底红纹的小旗,手捏印决,招出两三狰狞恶鬼,掠向穹顶,四处追逐着隐而不显的惊鸿仙剑。 范应侯不顾额头冷汗,趁势推门进屋,小心避在孔州背后,眺望着窗外的黑衣人,握紧双拳,抿着嘴唇,不出一言,任由冷汗顺鬓角淌下。 汗水落地,被沙土无声吞噬,黑衣人眯起猩红的眼眸,捏印招引雷霆,向小屋拍出一道黑紫电光,雷音震耳。 “掌心雷,杀!” 塞外边城,除城墙、民居外大多数闲散客店都是木石青砖材质,仅能遮风挡雨的砖墙在黑色雷光面前脆如朽木,轻易便被轰出大洞,土石崩入屋内屋外,细碎电光灵巧如蛇,绕过孔州,径直落向屈阐。 瞥了眼被恶鬼压制的惊鸿影,孔州挥划剑指,引灵敕令,道:“三叠影自空流!” 惊鸿影轻吟一声,光影悄然盛放,将缠斗不休的恶鬼尽数震退,分化为三柄光剑,交叉盘桓,替屈阐挡尽夺命雷光。 范应侯矮身抱头,快步靠向屈阐,待剑光散落,眸光闪过一丝狠厉,举掌拍向屈阐脑门。 孔州大惊,翻身跃起,手并剑指,挡下“范应侯”手掌,刚欲反击,地下遁出一人,探手握住孔州双脚,拉的孔州身形一晃,剑指落空,假范应侯逃得性命。 院中黑衣人趁势跃入屋中,指挥恶鬼压住惊鸿影,同假范应侯以目示意,同时举掌,一竖掌拍向孔州后脑,一穿掌戳向孔州心脉,血眸狠辣无情,掌上皆有黑雾翻涌。 “腾蛇乘雾幻虚风!” 身陷重围,避无可避,孔州发声长啸,惊鸿影翩转腾飞,浩荡阵盘凭空展开,套叠剑光化为腾蛇光影,绞杀恶鬼后顺势扫向范应侯等人。 “范应侯”摇身避过剑气,再度举掌拍下,孔州心惊,歪头躲避,并未觉察“范应侯”趁机折走的一缕青丝。 “扶摇直上翼垂!” 剑阵变换,腾蛇影散,鲲鹏虚象腾空而起,一众邪修趁势退开,眨眼消失在夜色间,无影无踪。 鲲鹏散为流光,范应侯、王韬带着精兵小队姗姗来迟,瞧瞧御剑而立的风流剑仙,紧张的握紧刀兵,警惕着周围的夜。 “他们走了,回去休息吧,后半夜会很安静的。” 孔州收敛惊鸿影,怀着疑虑盘膝坐下,这群家伙明显不是为杀屈阐而来,不然范应侯进屋的刹那屈阐就已经死了。 范应侯瞥了眼商女住处,嘴唇轻动,以唇语说道:“叶子碎了……” 孔州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抱起屈阐,大步向隔壁走去,夜还长,戏还多,有些事知道就够了,不必急于一时,修行也好,战争也罢,笑到最后才是真。 月上中天,子夜时分,一道鬼魅身影掠入临淄皇宫,似灵猫般轻踏着金砖碧瓦,身形几个起落便进入东宫。 门前的两三护卫照常巡逻,未等寻见来者身影,便被前后打晕,昏死在墙边。 四下无人,来人慵懒的伸个懒腰,侧颜落入月下,背后的素白神剑似乎有灵性的敛去全部光辉,静静跟在主人背后,东瞧瞧,西看看,像个初见新鲜世界的猫咪,对什么都抱有无尽好奇。 洛阳轻笑着拍拍天剑,抬脚踢开宫门,正大光明的步入东宫,目光肆意打量,将所有值钱的玩意掠夺一空后小心走近内室,看看床上的枯瘦少年,伸手屈指,三道洋溢灵光的丝线落在太子的脉门上,未等细察脉象,一抹紫色流光沿着丝线侵蚀而上。 洛阳抖手震断丝线,闪身退入庭院,眯眼望着那渐渐消隐的紫光,满心后惊。 这徐诺易中的不是毒,是蛊,是咒,具有很强的侵染性,方才若有懈怠分毫,他就是下一个徐诺易! “会这种咒的不是妖就是魔……这临淄的夜还真热闹,藏龙卧虎,风际会!” 洛阳自言自语着,挥手关闭宫门,转身步出东宫院落,双手枕在脑后,瞭望着天边的撩人月色,这偌大宫闱中最安全的莫过于这位王储,除了施术者有一个算一个,谁碰谁死,无一例外。 冷风自少年身边卷过,落入深宫金殿,挑弄烛火的凤玲柳眉一蹙,素白的手掌握紧宫裙,望着昏黄烛火,柔弱的眼神变得异常妖媚,双眸变为绯色,恍若两枚剔透的红宝石,周身翻涌着凤火,音调与往日的凤玲截然相反。 “你要守护自己的贞洁我帮你了,你想寻求治国之策我也帮你了,你什么时候把身体交给我,我已经迫不及待去享受这花花世界了。” “等此间事了,这身体便是你的,到时随你怎么折腾,前提是齐国能平安度过这一劫。” 112.叹一声兄弟情深 朝阳缓缓褪去夜色,东来紫气覆盖山野,松吹轻轻,带起飒飒叶歌,卷起千百花香。 临淄城外汇聚山林,雾气朦胧,沉淀晨曦璀璨。 风停,一点金灿极光透过晨雾,三千金莲当空怒放,无穷炫光浸染大半山野,天子缓缓收敛功法,睁开异眸,呼吸间金莲凋零,衍生的堂皇明光幻化为九条五爪金龙,仰天轻吟,扶摇直入九霄。 破境功成,天子满意的勾起唇角,逗弄身侧娇花,抖落两三晶露,望望不远处的临淄,眯起杏眼,轻笑无声。 天宫很好,可惜没有烟火,少了人情…… 树影轻移,风雷声起,唐名方飞落原野,瞧瞧天子的孤高背影,好奇道:“你来临淄做什么?是有什么好玩的事还是有什么让你感兴趣的好宝贝?” 天子不语,只是望着临淄,唐名方不满的撇撇嘴,瞧着那片人间烟火,不由想起同洛阳的一战,借一夜苦修压下的落败愁绪再度翻涌而起,顺势激起无尽怒火,熊熊翻涌,久难熄灭。 觉察弟弟情绪变化,天子浅笑回神,轻挥袍袖,三分儒雅化为七分霸道,高声喝道:“走,跟我找场子去,不就是个齐天剑仙之后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看我怎么把他打的满地找牙!” “快拉倒吧,他是什么什么身份天宫有几个不知道的,别把大家当傻子,如果你真想登基为皇的话,千万别小看任何一个神,人族那句话说的很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天子一愣,瞧瞧神情认真的唐名方,从头到脚审视着这个历来只会动手的弟弟,无法掩饰心中的好奇,上前几步,耳语道:“告诉哥哥,怎么开窍了,是不是被打的?” “滚!一个洛阳,一个你,狼狈为奸,没一个好东西!” 提及挨打,唐名方气急败坏的皱起眉头,周身爆出些许雷霆,自以为凶狠异常,实则在天子眼中同炸毛的小野猫没两样,憨态可掬,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静默一会儿,唐名方实在受不了天子的目光,撇撇嘴,散去雷霆,道:“既然你来了,我就回去了,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我实在做不来,这儿就交给你了,争点气,弄点好东西回去,不然娘不会让你好受的!” 天子满不在乎的耸耸肩膀,没等开口,唐名方已然破界远去,比起洛阳的剑鞘,似乎更畏惧大哥的嘴皮子。 雾飘散,青叶曼舞,几缕流渐渐远去,天空蔚蓝,令人心旷,有种愁绪吐尽的畅快。 天子轻哼小调,河洛易眸闪动明光,闪身落入城中酒馆,点满一桌美食珍馐,备两人碗筷,取酒壶将身前的酒杯斟满,手掌轻拂,花瓷酒杯落向窗外树冠被洛阳平稳接住,酒液激荡却未洒落半分。 天子起身,异眸望穿套叠翠叶,向那眸光淡漠的少年缓缓举杯,不顾四处豪侠的惊异神色,轻声道:“洛阳兄,请!” 言罢将杯酒一饮而尽,洛阳飞身落入酒馆与天子相对而坐,放下酒杯,拿起手边的筷子逐一品尝满桌珍馐。 前一息喜笑颜开的天子蓦然正襟危坐,看看洛阳的酒杯,冷声喝问,“洛阳,敬酒不喝可因不对口味?” 声落,威压席卷酒楼,如山似海,一众豪侠瞪大双眸,生生握碎酒杯木筷,更有甚者忘记咀嚼口中美食,呆若雕像。 “你的酒都不好喝,无论敬罚。” 洛阳毫不在意天子的威压,瞧瞧那张冰冷的俏脸,笑得轻松,那目光同天子看唐名方时没两样。 天子放下手中酒杯,看看好似饿死鬼般的洛阳,轻声道:“你得给我弄把不错得剑,为了替你保护萧盈儿我错失了发财的机会,你得补偿我,不然将来有你好果子吃。” 洛阳动作微顿,不把天子的威胁放在心上,轻声道:“我胃口好,什么果子都可以吃,无所谓好坏的。” 言语噎人,气的天子攥紧左拳,用筷子在那张可恶的脸比划几下,举杯自斟自饮,暗动心思,故意不动桌上人间佳肴,装出一副愁苦模样,像难求功名的失意书生,也像落花流水的伤情少女。 “酒不醉人人自醉,天子高高在上却也有求而不得,有趣,有趣,还真是有趣!” 洛阳瞧着桌边数十歪斜酒壶,如此饮酒者心中多有愁苦,或为情,或为事,要么求不得,要么放不下,所以寄之与酒,却不知醉人的从来都不是酒。 “哈哈,天子不仅仅是天子却仅仅也是天子!实不相瞒,我一直在找个一人,一个我放不下的,如弟弟般的人。” 再饮杯酒,天子长叹出声,眉宇间沉淀的无数哀愁,脸色却是寻常,看不出丝毫醉意,毕竟手中的是凡酒,苦寻的那人也近在眼前。 “何人?” 洛阳望着再次满桌的美食,问出了这句后悔大半月的闲话。 “未来的龙城飞将,白家嫡子,白少寒!” 天子将酒杯放下,身子前倾,直视着洛阳那双淡漠的眸子,先从其中寻到一丝喜闻乐见的紧蹙与不安。 “龙城的不是天宫叛逆吗?身为天子,放不下天宫叛逆,你的想法很危险。” “道基天赐,失而必死。他为了救我把他的道基给了我,就算他是叛逆,我也放不下,于我而言,他永远都是我的弟弟,就算他再调皮,我也会宠着他,惯着他!” 说着天子突然靠近洛阳,紧盯着他的眸子,传音入密,“丢了道基的他本该必死无疑,所幸我家长辈同他家长辈闯入魔界,给了他寻了颗足以续命的天魔心!” 洛阳咀嚼的动作一缓,将口中美食咽下后没在动筷,缓缓靠近天子,传音回道:“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我可不想同你扯上关系,十子夺嫡这个漩涡足以令无数人粉身碎骨、可以让任何站错队的势力荡然无存!” “可惜,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十子夺嫡,某些人是逃不掉的,注定要跟我共同面对,不过尽管放心,无论我是死是活,某些人都不会有事的,毕竟他是我的弟弟。” 洛阳放下筷子,有种吃到苍蝇的恶心感,几次开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天子得意的大笑出声,对洛阳举起酒杯,遥遥一敬,哼着小调不再言语,今日说得够多了,言多必失,到此为止。 视线远眺,客店外不知何时已是烟雨飘落,小小临淄沉在烟雨中到也别致,大幕拉开,三族鼎立,风聚会,齐国属地府不属天宫,昆仑既然想夺就夺吧,天子乐得螳螂捕蝉,毕竟罗天秘境中的好东西不比剑冢中的差,若能驯服那只老金乌为坐骑,那才威风嘞。 “你小心些,我听说徐逸蓝最近要来临淄,后会有期,小,弟弟!” 天子轻声传言,言罢不理会洛阳的精彩面色,留一颗仙丹在桌上,大笑出门,不是豪侠,却胜过豪侠无数。 洛阳气恼的握紧拳头,叫小二换了酒菜,举杯痛饮,如此饮酒者心中多有愁苦,或为情,或为事,要么求不得,要么放不下,所以将之寄托于酒,毕竟醉人的也只有酒。 天色昏沉,店内长起明灯,身着青衣的徐逸蓝走近客店,在洛阳身前坐下,看看长街小雨,毫不顾忌的取过一坛美酒,边喝边说:“洛阳,我想请你帮我杀个鬼,价格你开,徐家给得起都会给,徐家给不起我变着法给。” 洛阳放下酒杯,回道:“我是人族,是昆仑弟子,不是鬼灵,地府的事不归我管,我不想管,更不愿管。” “那墨祁他们的仇呢?拓天不过是个棋子,背后的守旧一脉才是真正的黑手,还是说你怕了,只记得自己是阎罗却忘了阎罗鬼面是怎么来的。” “我没忘,不过我会采用我的方式报仇,这个过程我不会同地府任何一个势力产生联系,我是看透了,人心、鬼心究竟谁恶还需细评。” 说着洛阳意兴阑珊的依窗而坐,欣赏此时的临淄风华。 徐逸蓝沉默下来,想了好久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筹码,遂开口道:“只要你帮我,我这条命就是你的,那怕你让我当你狗,我也毫无怨言!” 山雨欲来风满楼,徐逸蓝确实不擅长下棋,但也熟知棋局是非,黑白博弈有舍有得,舍弃的子越珍贵得到的利益也就越多,兵家无情,大舍大得! 如果舍弃徐家可以重伤守旧一脉,徐逸蓝猜想阎皇是不会拒绝的,兄长也是不会拒绝的。 “把徐家那株药给我,我就帮你一次,不过我不会去地府,你得想办法把目标带人间来,只要他来了,不论他是谁,我都会杀了她!” 瞧瞧徐逸蓝神情,洛阳坐直身形,谈判如烤焙,火候到了就该松口了,这个时候,徐逸蓝基本不可能拒绝。 “好,齐国事了,我会带着落月栖星花把她引来人间,不过你得小心,蝶紫沫很可能已经注意到了你,她也可能觉醒了蝶紫家的夜罗幻紫天血脉!” “清楚了,我会小心的,如果我打不过,我会叫朋友们一起出手,只要她来人间,必死!” “拜托了,事成之后我徐逸蓝的命就是你的,那怕你叫我杀阎皇,我亦不会留手!” “得了吧,你那鬼命自己留着吧,又不值钱,我不稀罕!” 洛阳撇撇嘴,仰头饮酒,叹一声兄弟情深,情难平,意难尽…… 113.我自如故 骤雨初歇,夜风微凉,七八落叶飘舞落地,满地残花沉淀灯火昏黄,松吹徐徐,带起香气腻人。 徐逸蓝消失在街角的阴影中,背影萧瑟,脚步匆匆,似乎已独自步入深秋,洛阳依窗坐着,放下手中没滋味的酒,轻哼着悠扬的调子,眯着丹凤眼,大袖揽清风,平生不知寒。 久等多时的诸葛灵自檐上翻落楼间,看看满桌狼藉,轻敲木桌,示意伙计换一座酒菜。 珍馐上桌,各异清香混在一处,将逍遥出尘的少年拉回人间,诸葛灵得意轻笑,问道:“方才你和天子说了什么?窃窃私语的,内容肯定了不得……” “这的酒菜挺不错的,多吃些,别浪费了!” 洛阳避而不答,探手抓起一支金黄颜色的羊腿,轻嗅芳香,为之意动。 诸葛灵轻笑摇头,斟酒吃菜,不说就不说呗,他还懒得问呢,夜好酒好,自家门前雪未平,哪管他家瓦上霜。 酒香转过西城,落入东城相府,压低满架的葡萄叶,夜渐冷,回廊间的小厮婢女不由拉了拉衣裳,向着温暖卧房加快脚步,蜷缩的身形分外迅捷,带的画廊外的碧色凋叶换了舞姿。 月隐青,朦胧的妖气愈加浓郁,司徒檀自棋局匆匆回神,提起黑白二子落镇庭院,无需敕令,素白浩然之气油然而生。 碧叶再度旋起,虚空泛起涟漪,空空如也的院落间凭空出现一妩媚少女,柳眉狐眼,颦笑倾城,举止动人,嘴角勾着好看的弧度,巧笑嫣然。 司徒檀不屑的撇撇嘴,起身关闭雕木小窗,踱步内室书架,缓缓转动精巧的紫金香炉,壶底闪耀明光,一座遮天大阵凭空落下,璀璨星光含而不发,如若欲坠之矢。 府中的肃杀寒意被尽数驱散,夜风有了夏天的味道。 院中少女闪身进屋,素手搭载司徒檀肩头,旋身曼舞,紧身的粉色宫裙缓缓盛开,好似一朵美丽的桃花,略带异香青丝拂过司徒檀肩头,半隐羞红俏颜,轻笑无声,美眸暗含风情无数。 “相公,您为何关上小窗?是人家不美,还是您想欲擒故纵,诱人家主动出击?” 司徒檀眉头微紧,少女的娇羞模样不由唤起久藏心头的回忆,竹马青梅,两小无猜…… “相公,夜深了,我们休息吧……” 少女脸色瑰红,带着三分妩媚,在男子耳畔吐气如兰,贝齿轻咬樱唇,散发着无穷的魅力。 司徒檀见到了新婚的爱妻,瞧着近前的绯红凤霞,不由失神,眸光迷离的站在原地。 少女巧笑嫣然的拉着司徒檀走近床边,歪着小脑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毕竟那论述妖族如何勾引人族的书籍也就写到这一步。 屋中死寂,随着少女深思,惑心妖术悄然溃散。 司徒檀陡然清醒,震开少女手臂,闪身飘入庭院,周身燃起浩然之气,并指如剑,遥指屋中妖女,厉声断喝:“狡诈妖孽,所欲何为?” “嘻嘻,司徒大人,莫要生气,奴家可是为您送造化而来,此时临淄风际会,乱象频频,徐氏王朝覆灭不过旦夕之间,大人德高望重,若振臂一呼群臣必集响应,待到得势登基,奴家肯定不会亏待大人。” 少女轻声慢语,逐渐靠近司徒檀,婷婷袅袅,婀娜步态间演化万般旖旎之景象,打算再次迷惑司徒檀。 司徒檀警惕着妖女魅术,内照己心,一经觉查心神动摇便狠咬舌尖,藉着得来不易的清明,探手提笔,当空写下十一个“斩”字,狂草笔体,张扬肆意。 字成提笔,肃穆夜空亮如白昼,“斩”字化为素白利刃,当空挥斩,带起无尽翠叶,吹折数朵娇花。 妩媚少女不躲不闪,轻笑着抬着素手,当空虚点,利刃恍若泡沫般当空消散,瞬息化为虚无。 少女翻手取出一剑,轻挥剑锋,当空斩出一道寒光,不等司徒檀反应,长剑已然悬在喉前。 “司徒大人饱读诗书,理应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敬酒、罚酒,您吃那杯?相信奴家,死永远不是解脱!弱者没有太多的选择,您……” 少女话未言尽,便被司徒檀出言喝断,“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身为人臣,自当以身许国,司徒一家愿为齐国崛起之基石!” 黑影闪烁,妖女将司徒檀踢倒在地,不满的蹙紧眉头,高举青锋,眸中闪动寒芒,虽学不来书中的狰狞笑容,却可以抿着嘴唇,强行装出副凶狠模样。 “愚蠢的人族总喜欢高估自己的能力,生不如死可不是说说而已,司徒大人,我会先挑断您的手筋、脚筋,再断去你的每寸骨头,您随时可以反悔,我有金丹续命,也有神药为您增寿。” 言罢,妖女斩落青锋,剑势中透着犹豫,似乎有些不敢下手。 司徒檀压着心中惊奇,磨破手指,正要勾画图绘,一抹剑光撕裂夜幕,金戈碰撞声炸向,四散劲气折断回廊亭柱,倾倒庭院四壁。 妩媚少女飘身退后,挥散身前烟尘,抬头细望,白衣剑修丈剑而立,衣袍胜雪,提着老酒,潇洒出尘,侠骨绰然。 叶落,夜静,洛阳轻挽剑花,回眸轻笑,道:“昆仑剑修洛阳,见过司徒前辈。” 司徒檀不由眼前一花,仿佛见到了曾经的齐天象,正欲开口,妖女腾空跃起,剑势凌厉,声音清冷,“千羽钩折!” 青锋勾折连斩,漫天剑影弥漫虚空,院中碧叶凋尽,阴寒剑气直冲霄,掩去大片星月光华。 洛阳眯眼轻笑,借着醉意,提剑上前,一剑破开漫天剑影,不待妖女变招,长相忆重重敲在妖女眉心,凌霄开天剑剑气一放即收,径直将妖女打回原形。 “吆,还真是貂虫小技。” “洛阳,学问不得玩笑!” 司徒檀轻声喝斥,走近洛阳身边,俯视着方才叱咤肆意的妖,心中几多感慨。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封山八百余年,昆仑还是那个昆仑,世事变迁,有的事还真就不随时光流转,任你沧海桑田,我自如故。 114.女王提刀 灰埃散尽,园中翠树被一大块破碎的院墙压弯了腰,光秃秃的树枝亲近着土地,忍着委屈,不愿倒下。 长相思下的白貂倒是毫不忧心自己的处境,瞧瞧洛阳,看看司徒檀,黑眸灵动,口吐人言,讥道:“呵呵,若不是人家丈剑相救,命都没了,腐儒就是腐儒,也就这点咬文嚼字的本事了。” 见小貂放肆,洛阳再度扬起长相忆,抽的白貂嘤咛一声,眼中竟浮起泪花,一双小爪挡在脸前,蜷缩着小小的身体,实在惹人怜爱,若有少女再此,必然为之所动。 奈何洛阳、司徒檀都不是养在深闺的少女,更没有含泪葬花的柔弱心肠,见白貂这副模样不但没有动容,反而哑然失笑。 “我当妖族皆是铁石心肠呢,没想到居然还会掉金豆豆……哈哈哈哈。” “前辈,有道是人面兽心,别看这小东西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对付这样存在,我向来只有一种处理方式,剥皮,上锅!” “这……能吃吗?” 司徒檀微愣,好奇的打量着白貂,见过白貂之前的少女模样,心中充满某种违和的异样感。 “前辈,她就是个貂,幻形再美,她还是个貂……” 洛阳轻声解释着,心中回想着师父烤制雷纹龙貂的配方手法,那种口感,那种芳香,叫人忍不住吞咽口水。 “洛阳,你可不能动我,我是爷爷可是烛龙,我姐姐是昆仑医剑剑主,我弟弟是赫赫有名的昆仑小师叔,你个草鞋无名的小道士敢动我一根毫毛,他们饶不了你!” 白貂惊恐的呼喝出声,不断向后退去,趁洛阳与司徒檀相视一笑的关头,挥爪扬起灰尘,激发龙纹雷光,一头扎进夜空深处。 洛阳感知着雷貂身上的潜藏剑势,无意动身追捕,挥手引动满院落叶,以剑气湮灭,将散乱的事物一一归位,顺带帮翠树挺直了腰。 “前辈,徐子悠那王八蛋究竟想要做什么?” 司徒檀卧在躺椅上,望着天际的繁星,捋了捋胡须,笑道:“齐国受控于徐家,守旧一脉需要个合适的鱼饵钓鱼,子悠他没得选,只能一方面向徐家提条件治疗风铃丫头,一方面暗中布局,将玉玺送到你手中。” “太子的事呢?他身上的咒也在徐子悠的算计中吗?” “人算不如天算,子悠哪能算得这么清楚,诺易的咒是变数,倪光谋反也是,边境的再三变故也是。” “这么说来,这一切早就超过了他的算计?” “也没有,你不是来临淄了吗?这儿是他留给你的舞台,他的计划只到将玉玺送进你手中,后边的都是留白,写什么,怎么写,都是你的事。” 洛阳点点头,瞧瞧天际的月,道:“跟我说说凤玲吧,她体内的另一个分魂是怎么来的?” “那还得从地府给的药说起,那药确实激活了凤玲的血脉,却也让本来间歇沉睡的她彻底觉醒……” 深宫的每片青瓦都贪婪着自由的月华,素华白描着殿堂轮廓,树影斑斓了满地白霜,婀娜狐影闪过窗扉,引得烛火摇曳。 俯首读经的美妇抬起头,眯眼看看门扉上逐渐放大的倩影,心中呼唤,“出来吧,我需要你的力量,求你。” “要我帮你也可以,不过明天我要掌控身体。” “只要遵守我们的约定,我可以答应你。” “成交,顺我者生,逆我者亡,就让我教教你如何做一个真正的王!” 心声归于平静,风铃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双眸变为红色,眉眼间有着无数傲气,抬头凝视着殿外的虚影,不屑冷笑,挥袖打开殿门,望着那婀娜狐妖,喝道:“你是哪里来的杂种,敢徘徊在本宫殿外,莫不是想试试车裂凌迟之刑?” 狐妖脚步微顿,看看书案边的玉玺,轻动莲步继续上前,眯着妩媚的狐眼,素手轻引,凭空凝出一滴清水,屈指轻弹,水滴横掠虚空,劲气湮灭殿中的烛火,在两侧墙壁柱上留下一道浅痕,犹如刀劈斧斩。 凤翎正襟危坐,不躲不避,任由水滴掠过耳畔,将背后的王座轰破一角。 “为何不躲?” “小小狐妖尔,本王为何要躲?” “风铃,你传闻中的很不一样,这股淡淡的妖气,呵呵,我还以为您是个什么样的至高存在呢,没想到也是个杂种!” “放肆,雷罚!” 君主令下,言出法随,十数道夺目电光自虚空错落陨下,狐妖从容轻笑,不躲不闪,身躯上涌动着朦胧的黑雾,将所有的雷光尽数接下。 “你这君主名不正,言不顺,还真以为能借国运龙气伤我不成?” “哎,没想到还是要动手的,本来还想省些体力的明日游猎呢……” 凤翎撇撇嘴,缓缓起身,脱下宽大的锦绣凤衣,取下头上的玉簪,任由长发垂落腰间,轻和眼帘,再睁开时眸中闪过焰光,灼热的凤火自脚下旋转而起,熄灭的烛火尽被引燃,光焰透过窗扉,映红半壁夜空。 “三千击翔水!” “凤展翼,火烧!” 无数晶莹水滴遍布虚空,倏尔汇为滔天海浪,火凤虚影在凤翎背后一闪而逝,漫天火汹涌而出。 水火不容,高下难分,浓密雾气弥漫而起,狐妖飞身飘落月下,向凤翎妩媚轻笑,轻摇素手,从容退去。 “为什么不杀了她?你明明可以杀了她!” “为什么要杀了她?她死了我就更没机会出来了,等徐子悠回来我能否存在都是不定数吧。” “他可舍不得你死,侍寝时他更喜欢你多些……” 凤玲的声音愈加羞怯,凤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什么叫侍寝?她那明明叫翻牌点妃,虽然她只有一个妃。 轰鸣声响,殿外的紫粉色大阵散为漫天光点,飘飘洒洒,好像一场朦胧的雨。 内侍、宫卫和姗姗来迟,将凤翎围在中间,各握刀剑,小心翼翼的审视着每处夜色。 “别找了,那杂种早走了!” 凤翎没好气的翻个白眼,左右瞧瞧,随手指了个看起来官阶不小的军士,道:“你,对,就是你,别行礼,去给本王把今晚值守的那个仙盟修者叫来,告诉他,本王要赏他。” “得令!” 军士低吼一声,转身向供奉殿而去,跑过宫角,翻手自腰间取出枚精致玉饰,用力握碎。 静候在东宫的狐妖睁开眼眸,看看手中光辉熠熠的玉符,闪身入宫,拎起徐诺易闪入夜空,秀足踏瓦,步步金莲,眨眼落在皇陵外,随手将昏死过去的徐诺易丢在地上,取出一面阵盘,素手掐印,引灵敕令。 “遮天蔽日,起!” 阵光无形而起,将整个皇陵尽数罩在阵中,隐声迹,藏天机。 神识扫过阵法角落,确认周围无人后狐妖盘膝坐下,心神念动,昏死的齐国太子翻身而起,面向皇陵单膝跪下,逼出一滴精血,手印连变。 九九百十一印落下,月华融入精血,合化的璀璨流光眨眼没入隐而不现的法阵。 石柱雕龙化真,轻吟而动,声声龙吟直上九霄,皇陵前的数道禁制前后崩解,夜色如水,一片潋滟金光挡在皇陵门前,恍若铜墙铁壁,难以逾越,坚不可摧。 “该死的,果然还是需要玉玺!” 狐妖低骂一声,手印变换,控制着徐诺易再施印法,将阵外的禁制一一开启,不留任何痕迹。 月上中天,满身酒气的富态修者跟在军士身后踉踉跄跄的走向凤翎,抬头看看披头散发的女王,眼中尽是欲望,醉意去了三分,私下思索着如何将眼前这不可一世的女王得到,不可避免的臆想起某些不足外人道的光景。 “放肆!” 觉查修者目中邪光,凤翎轻挑秀眉,闪身出现在修者身前,高高扬起手掌,向那张满是肥肉的大脸煽下。 清脆的把掌声回荡在夜空间,内侍宫卫,兵甲婢女皆不可思议的望向凤翎,仙长高高在上,他们的君主竟然动手打了仙长! “凤玲,你想死吗?” 颜面刺痛,修者酒醒回神,向女王怒目横眉,威势扩散,惊的一众内侍齐齐退后,面色惶恐,两股战战,几欲跪服。 宫卫甲士同时握住腰间刀剑,怒发冲冠,紧盯着女王身前的修者,愿为齐国死斗不休。 凤翎笑望着从不正眼看人的洞玄修者,素手再次扬起,重重抽在另一边脸上。 巴掌声震耳欲聋,凤翎不屑的甩甩素手,向内侍唤道:“准备百花、泉水,朕要净手!” “净手?你给本尊去死。” 忍无可忍的修者双手挥舞,两道流炎凭空浮现,随修者指引卷曲延展,倏尔化为两条狰狞火蟒,目若明灯,将庭院映照的纤毫毕现。 “王上小心!” “王上快退!” 宫卫甲士低吼着拔出刀剑,刚欲扑向修者,听闻凤翎喝令,“都,退下!” “王上……” “退下!” “找死!” 修者冷哼一声,刚欲催动火炎大蟒被凤翎一巴掌抽在脸上,踉踉跄跄的退后数步,狰狞的火蟒不知何时已经凭空散去。 “王统领,拿刀来!” “是!” 重甲宫卫托起手中战刀递向陌生的女王,凤翎探手握住刀柄,轻扫锋刃,猛然挥刀斩下修者头颅。 “明日遣人将这头颅给曲阳山主送去,记住,留下便走,莫要停留。” “是!” 王统领接过战刀,对女王的背影躬身行礼,慌张大半月的心从未有一刻这般平静,双腿颤抖的内侍亦冷静下来,前后奔走,准备香料、百花、温水…… 115.白虎弑君 促织轻鸣,喜人的葡萄叶轻轻招舞,露出沉淀在叶底的细碎星光,话别掠向穹顶的风流剑修。 飞剑没入海,渐隐璀璨星间,洛阳负手站在剑上,俯视着沉寂的皇宫,正打算去见见凤翎,却正好瞧见那只在深宫中乱窜的雷貂。 微微思量,洛阳收敛天剑,催动瞬影步,呼吸间追上雷貂,探手拎住那条毛绒绒的尾巴。 “唔,人族,快放开我的尾巴!” 身形失控,雷貂不由蹙起粉红色的小鼻子,黝黑小眼中闪动危险的光,回身抓向洛阳的手掌,小巧的兽爪犹如锋锐刀锋,带着紫色雷光,威力惊人。 “定!” 洛阳轻声敕令,藏隐雷貂体内的剑气陡然迸发,将张牙舞爪的小貂定在半空,爪上的雷光散于无痕。 “说说吧,你们再打什么主意,是想谋取齐国的江山,还是夺得徐家的罗天秘境?”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出来玩的。” “吆,看起来是问不出来什么了,既然如此就拿你做今天夜宵吧,妖族不是崇尚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吗,你比我弱小,就该被我捕食。” “你敢,我爷爷可是烛龙,你敢动我,小心你的小命!” “哎,不就是一命换一命吗,我饱了口服,你死的悲惨,烛龙老头报仇心切破坏盟约,说不定还得赔偿人族,舍一得二,怎么算我都不亏。” 洛阳笑呵呵的说着,拎着雷貂御空而起,念叨着她听过的,没听过的诸多佐料。 “芝麻、孜然、辣椒、盐……” 剑光自星空下闪过,洛阳轻笑着落在一处风景不错的山野,催动灵力引来些许枯枝,拂袖扫去山石上的灰土,盘膝坐下,举起剑指,明耀不定的剑光缓缓靠近雷貂…… 觉查大难临头,小貂急忙开口,道:“我说,我说,来临淄的妖族不少,有摩罗黑狐一脉的狐妖,她的主子是白虎族大王子,来人间是为了取得天书,另外的妖族是为了进罗天秘境寻求造化,顺便救出方朔祖爷,至于我,我是来找宝贝的,没害过人!” 可怖得锋锐剑势散入夜风,雷貂小心翼翼的睁开一只眼眸,看看洛阳的轻笑眉眼,央求道:“你放过我好不好,你是昆仑剑修,我烛龙爷爷同你们祖师关系挺不错的,我晴柔姐姐还是昆仑的大人物,你放过我,我叫她以后罩着你,这买卖划算的很,你不吃亏的。” “呵呵,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晚了,今天我一定要烤了你!” 洛阳故意恐吓着呆萌的雷貂,隐与剑气的手指落下,重重在那没有南诺秀拳大的脑袋上一弹,解去剑气,又道:“回妖界吧,临淄莫测凶险,实在没宝贝就去跟烛龙老头要,他若不给你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总比出来寻宝丢了性命强。” 雷貂点点头,歪头看看洛阳,咧嘴笑了,很温暖,传音道:“你是个好人,我一向言而有信,你放心,我会叫晴柔姐姐罩着你的,到时候我叫她收你为徒。” 洛阳点点头,拍拍雷貂的小脑袋,道:“我还有事,今晚想必不会很平静。” 雷貂望望临淄,点点头,挥爪祭起一只蓝葫芦,破界离去。 洛阳痴痴凝视着那片夜空,嘴角轻动,错失宝贝,不免捶胸顿足。 “空宇葫芦!还以为是个穷鬼,没想到是个富得流油的,又吃了没经验的亏,下次宁可杀错也不能错过,感觉是个修者就比我富,是个势力就比昆仑富。” 花香同着酒气,烟火味在夜色的酝酿下愈加扑鼻,面红耳赤的有情男女自街边走过,四目相对,尽是柔情蜜意。 白虎发出一声冷哼,不屑那人族青年的瘦弱躯体,关上窗扉,转身望向门口,狐妖适时开门进屋,单膝跪地,有条不紊的汇报着宫中见闻。 “徐诺易还在我们控制中,凤翎是人族同凤族的混血,御火有术,属下没把握控制她,另外倪光死了,根据徐翔那个废物推测可能是阎罗动的手!” “阎罗,来的正好,本王正想领会领会他的断罪,敖苏、姬玲儿还有古猿族的那个废物居然敌不过一个人族,实在可笑!” “主子,阎罗虽是人族却不可小觑,您与他的胜负决定着我们此间行动的成败,若是行动失败,恐怕二王子必然趁势而动,后果不可设想。” 白虎眯起眼眸,微微思量后吐出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自大傲气,上前扶起狐妖,“梨儿,有你在身边正是我的幸事,等我登上皇位,定然帮你报仇雪恨,将武当山夷为平地。” “谢主上,天色不早了,让奴家服侍您休息吧。” 看看狐妖的多情明眸,白虎深吸一口气,隐忍着心中压恶,微微摇头,道:“徐子悠死了,凤翎是这盘棋中最重要的一子,事不宜迟,今晚我们就入皇宫,彻底控制住凤翎,利用她引动国运龙气强开皇陵,免得夜长梦多!” “有理,主上请先行,我召集人手随后便至。” 狐妖点点头,转身遁入地下,催动连枝符,呼唤手下妖族齐向深宫。 草木微摇,白虎随风入宫,虎啸长空,将殿外内侍、军甲尽数震杀。 凤翎张口吐出一口鲜血,素手引动流炎,未待发动攻势白虎入殿,踏步崩拳,将伊人径直轰出大殿。 巽风席卷十方,金殿嘶吟着埋入尘埃,白虎狞笑着步出烟尘,握住凤翎的脖颈,冷声喝问:“告诉我,玉玺在那?” “小白猫,你给老娘装什么老虎,来,有种你弄死我!” “弄死你?求死易,求生难,所以徐子悠那没种的男人死了,因为他怕自己生不如死!” 白虎凑近凤翎身边,轻声耳语,极为突兀的一拳凿在凤翎小腹上,打的伊人面色涨红,张口再吐出一口鲜红。 “皮肉上的折磨远不及灵魂上的苦痛,我知道你为保住清白所做的努力,不过那是徒劳的,不是所有人都是倪光,有些人生来重色轻生,不巧的是他们大部分都聚集在临淄!” “呵呵,你以为我在意这些?你吓不住我,尽管动手吧,如果你能在我这得到关于玉玺的任何消息我就是你这小猫养大的!” 116.今夜月好宜斩妖 宫阙做土,月色无华,幸免于难的兵甲连声哀嚎,白虎不断挥拳,拳落如雨,凤翎倔强的抬着头,不屑身躯苦痛,死不妥协。 十九道妖气自月下飘过,滚滚烟柱倏尔变了方向,狐妖带着一众鲜衣少年落在白虎身后,静默无语,待白虎令下。 “莫羽,若移开齐国国运你有多大把握破开皇陵?” “回主上,属下曾私下观瞧此阵,私以为此间阵势精妙异常,若无人干扰有九成把握,若有人干扰,不到三成。” 温润公子收敛画扇,笑眯着双眸,望着皇陵的阵势蠢蠢欲动,珍馐美酒,绝代佳人都不及解开阵法时的片刻欢愉,身而为妖,各有极乐,而他的乐趣,就是破阵。 “好,好,好,你尽管施为,绝对不会有人干扰到你。” 许是受够了无力还击的沙包,白虎反手将凤翎丢给狐妖,目光扫过临淄,眼中尽是残暴之色,“其他人进城藏埋阵法,得到那件东西后将这座古城在人间抹去,卑微蝼蚁敢忤逆妖族,我们有必要帮他们回忆回忆大魏发生的事。” 群妖哄笑,正欲行动素白明光破空而至,风流剑修飘落檐上,白衣胜雪,手提魔剑,神剑随身,气势隐而不发,给一众妖族以莫名压力,剑似高山,难以攀越。 白虎不由燃起战意,饶有兴趣的望望天剑,勾着残忍的笑,道:“他交给我,你们做事利落些,我可不想等太久!” “是!” 众妖同时开口,声为落下,夜空突现剑光,素白明耀,直取狐妖眉心。 “来的好!” 白虎侧身挡在狐妖身前,一掌拍灭剑光,举拳轰向洛阳额头,青翠巽风顺势而起,声如虎啸,势不可挡。 残象搅碎,呼啸风中夹杂尸体倒地的闷响,白虎歪头望去,莫羽已然倒在废墟间,脸上还维持着迫不及待的急切,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中剑身死。 四下悄寂,徐徐灰埃描绘着无形的月光,丈剑斩妖的白衣剑修缓缓起身,魔剑上的猩红花纹动人心神,弥生杀机无数。 凤翎瞧瞧微风无两的剑修,望望被一剑格杀的妖族,笑道:“昆仑的牛鼻子,动作快些,要么杀了我,要么救下我,别等过些时候他们以我为质,迫你妥协,到时情势两难,骑虎难下!” “言之有理。” 声落剑动,长相思切入夜色,重重斩在白虎的粗壮手臂上,断去几根毛发,未能伤到皮肉。 白虎张口啸出风煞,被洛阳歪头避过,抽剑拔斩,长相思上的藏敛剑势陡然迸发,剔透剑气断去白虎臂膀后去势不减,径直斩向凤翎心腹。 “接天水幕!” 催引幽蓝水幕挡下剑气,狐妖趁势踏空而起,正欲逃逸被长相忆重重抽在脑门上,发出一声嘤咛,忍着撕心之痛,挨着目眩头晕,砸碎一大片青砖,紧紧抱住凤翎,死也不肯松手。 七八法宝撕破夜色,击碎当空残象,洛阳扫了眼炼化丹药的白虎,提剑斩开群妖法宝,轻动剑指,斩去狐妖一臂,催引灵力扯起凤翎御剑腾空,打算遁离此间,从长计议。 国不可一日无主,凤翎不能死,齐国不能乱。 白虎凝视着洛阳背影,甩甩新生的手臂,咧嘴狞笑,引起漫天风煞,漆黑如墨,腥臭刺鼻。 狐妖趁势跃起,背后显化黑狐虚影,兽爪拍下,犹如山岳压顶。 洛阳顾及凤翎安危,不敢强突风煞,转而飘落庭院,挥剑斩破狐影,将凤翎护在身后,审时度势。 风起,尘散,白虎追击而至,在洛阳身前虚晃一枪,闪身举拳轰向凤翎额头,狐妖同时而动,素手虚引,当空斩落三道水波,将洛阳的退路彻底封锁。 两个侏儒般的妖族遁隐地下,如游鱼归海,绕着洛阳不断游动,不时开裂土地,进一步压缩洛阳的生存空间。 “混元微尘!” 一声长啸,长相思、长相忆前后而动,剑吟铿锵,两道明耀剑光横贯虚空,一道斩灭水波,一道劈退白虎。 “落天风遐,疾!” 剑落声起,符光扬起遮天灰埃,洛阳将手中符箓握碎丢向凤翎,流光闪动,凤翎还未回神便以身在相府葡萄架下,一袭布衣的老相放下手中书卷,躬身行礼,道:“见过君上。” “这么说今天的这一切都是徐子悠那王八蛋算好的?” 凤翎绣眉紧蹙,望着布衣老臣,勾起嘴角,猜想此间是非大多都在徐子悠掌控之间,不然洛阳可不会来的这般巧合。 司徒檀缓缓起身,轻捋华须,不过问,不解释,随口答道:“君主无忧便好,家中简陋,请上座。” 凤翎轻笑着随司徒檀进入厅堂,皇宫间的漫天灰尘尽数落去,洛阳持剑静立,衣袍飘飘,眉宇间沉淀杀机无数。 风雨落,定江山,今夜月好,宜斩妖。 “杀!” 计划再度落空,白虎所有的理智都被怒火焚为灰烬,只想取了洛阳首级,折磨洛阳灵魂,非是如此难解心中之恨。 令行禁止,两个侏儒妖族窜出地面,手爪挥动,六道锋锐流光撕裂夜幕。 洛阳俯身冲向两妖,倒握长相忆,双剑轻动,素白剑弧犹如勾月,光华消隐,两只猛虎大小的鼹鼠栽倒在地,皆被枭首。 “一起上!” “赤流星,偃月飞刀,疾!” 狐妖轻呼一声,率先发动攻势,素手轻挥,泥沼似鞭,抡挥间遮蔽星月,破空声震耳欲聋,余下群妖紧随其后,祭起法宝符箓。 洛阳刚避过两道泥沼,三十六柄飞刀接踵而至,恍若一片细密繁星,又似风中舞叶,轨迹飘忽,难以捉摸。 瞥了眼御使飞刀的高瘦妖族,洛阳提剑突入敌阵,轻甩宝剑,猴尸倒地,三十六柄飞刀未等落下便被洛阳再次御起,微微停滞,分化为三道剑光掠入夜色,尽斩残妖后偏转而起,汇为一朵剑莲,铿锵盛放,欲杀狐妖。 “群星拱月!” 泥鞭清水翻涌而起,将狐妖紧紧裹在其中,剑光横空,天际滚雷惊醒万家灯火,红狐无力的坠落琼霄,被白虎稳稳抱在怀中。 一抹扎眼的鲜红顺着唇角淌下,狐妖紧紧拉着白虎,眼神有些黯淡,“主上,别冲动,走为上计,我们的目地不是杀洛阳!” 白虎不甘的握紧拳头,瞧瞧步步走近的洛阳,恨的咬牙切齿,张口喷出一道白光,转而隐遁风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洛阳提剑斩灭流光,轻挽三两剑花,随手将长相思抛向夜空,随手轻摆长相忆,觉查剑锋落向手臂急忙以气御剑,引领着宝剑藏敛入鞘。 “啧啧,这动作就是帅,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想出来的?” 117.行路难 夜凉如水,深宫亮起灯火,一众侍卫姗姗来迟,举着刀剑兵戈,玄铁大盾外闪动流光阵法,挂弦箭矢折射光辉,犹如一片细碎星辰,遥指洛阳。 王统领提刀上前,注视着周围的妖尸,刀锋不断颤抖,脚步确是坚定非常。 “仙长,敢问陛下何在?” “凤翎安然无恙,在徐子悠为她安排的避风港中,明日朝前自会归来。” 瞧着王统领的质疑眼神,洛阳不由苦笑,仰头望天,将心事诉与繁星。 千年了,人间忘了昆仑,也忘了昆仑剑修,从前可没人会质问昆仑的剑…… 繁星不解少年心事,轻轻眨眼,引得少年一笑释然,暗道:“也罢,既然都已过去那就重新开始吧,一步步的走下去,总有一天,还会回到丈剑行侠人不问的时代,那时人们会重新憧憬昆仑的剑,就像面对火焰。” 王统领踌躇好一会儿,踏步上前,正欲再问,洛阳御剑而起,同着清风明月,怀着两三疑问,落向东城相府。 凤翎作为徐子悠的枕边人想必知道的不少,洛阳还真有些问题先问问她,比如那道探查山谷的密令,比如皇陵中、秘境中究竟隐藏了些什么,可以引天宫、妖族还有那个神秘势力共同觊觎。 清风喜人,揣着疑虑,洛阳不由出神,待回神时已然置身牧野,四下悄寂,虫声消隐,雾漫天,不见星,亦不见月。 一大片空白中密集错列着近百条墨痕,将整片空间封锁成无数块,线条与线条间得空间不断挪移变换,不论如何行动,只要还在横竖之间,就只能在原地踏步。 “倒是好手段,困而不杀,为的怕是劫走凤翎吧!” 洛阳气极失笑,探手握住天剑,吐纳间藏势尽出,金灿剑光当空斩落,所有浓墨线条尽数碎成两段,零零消散,空间朦胧,雾气散去,露出庐山真容。 身形魁梧的壮汉原地盘坐,周身线条分明,古铜的肌肉犹如斧劈铜铸,虎目浓眉,战意炙热,恍若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黑红色条纹长剑,白衣,束发年华,丹凤眼,短发,你就是洛阳吧?” 天剑轻轻嗡鸣,似乎很不满壮汉没说到自己,洛阳不由莞尔,轻拍天剑,冷声问道:“知道是我还敢来拦我,什么样的好处能让你赌上性命?” 壮汉笑而不语,缓缓起身,张口吐出一道炙热的白气,骨节连响,恍若爆豆,周身升腾着枫叶般的赤红毫光,不见动作,拳头已至近前。 洛阳心中一惊,闪到壮汉身侧,未待出剑,另一拳又已砸落,拳上跳动着赤红焰火,仅仅两拳,山间涌起热浪,恍若明日午时前至。 铁拳落空,两三古木应声倾倒,一白一黑两道流光在林中不断追逐碰撞,剑光不断落空,拳芒亦不断落空,四下美景蒙冤遭难,化为一片狼藉。 “耀日!” “凌霄!” 金灿焰火同夺目剑光撞在一处,流光四散开来,难堪重压的原野不断向下凹陷,周围古木同漫天残草四处飞舞,不是被剑气切碎就是被拳芒湮灭。 劲力用尽,两道身影同时退开,洛阳翻手收起长相思,侧身藏剑,天剑势归于平寂。 一剑生死,拔剑术。 壮汉掌分阴阳,倏尔成拳,赤色流光化为金色,脚边的两三残枝瞬息气化。 剑动,明耀白光扯碎幽影,壮汉挥拳轰开拔剑术,对洛阳狰狞而笑,递向肩头的铁拳化而为爪,未待靠近洛阳脖颈,一道明耀剑光凭空压下,逼得壮汉不得不翻身避开。 “你的眼睛很不简单……” “不,你的剑很快,我看不到你的剑,但我能感知到那致命的锐利,你的藏剑术没练到家,拔剑术也差着意思,所以,不可能斩到我,更不可能伤到我。” “有够坦诚的,换做是……” “换做是你绝对会利用敌人的误判设下陷阱,请君入瓮,对吗?” 壮汉笑笑,看看周围不成样子的原野,收势起身,再道:“我们不是敌人,今天我就是试试你的剑,仅此而已,现在我试过了,后会有期。” 言罢壮汉干净利落的破虚离去,所作所为莫名其妙,让洛阳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迷雾间,一切都扑朔迷离,渲染着神秘的色彩。 六界某处,林海无垠,熊踪鹿影时隐时现,几缕温暖的光落在七彩的蘑菇上,痒痒的,令娇小可人东西不自觉窜长些许。 林间清泉奔流,不时有肥鱼跃出水面,十五六岁的少年盘坐溪边石上,光脚,长发,身形算不得魁梧,文文弱弱的,看背影说不得还会被误认为女孩子。 雾轻动,一声蝉鸣,那偷袭过洛阳的壮汉自丛林中跃出,犹如下山猛虎,同天剑硬碰硬的铁拳直向少年后脑,劲风狂暴,未进身三尺便以吹乱少年的满头长发。 “开山!” 一声断喝,斩钉截铁,少年转身轰出一拳,一大一小两只铁拳狠狠撞在一处,空中泛起火光,溪水断流,两三肥鱼落入案边灌木。 “这拳不差,再来!” 壮汉低吼着再度轰出一拳,不知拳名,但想来必然同雷霆少不得关系,毕竟那拳头上凝实电光犹如长矛,锋锐的可怕。 长发少年不敢再接,跺脚腾空,翻身落在壮汉背后,抬腿扫向那两条铜柱子似的腿。 碰! 一声闷响,长发少年眉头轻紧,一蹦一跳的向后退开,右腿脚尖点地,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痛。 “哈哈哈,小子,你可记好,这世界硬就是真,硬就是理,只要你够硬实,什么神魔妖鬼都得跪在你身前摇尾乞怜,为什么?他们都怕死!” “曹叔,你作弊了吧,方才那是天芒吧,如果没有天芒,现在疼的绝对不止我一个!” 长发少年不屑的撇撇嘴,吐槽着叔叔的无良,伤及筋骨的右腿已然痊愈,肌肉鼓起,不同的肌肉完美拼接在一起,有种唯有男人才能欣赏的美。 “如果没有天芒?敌人要杀你,会压制自己的境界吗?” “那你和他打有没有用天芒?” “用了,还用了斗战龙息和秋蝉先觉。” “结果呢?” 长发少年出声追问道,很好奇最好的战局,这关系着他往后偷懒日子的多少,他和洛阳得有一战,没大房子住,没爹娘疼,从小躲躲藏藏,吃不饱吃不暖,这一切可都是拜洛阳所赐。 曹格盘膝坐下,望望天外的流,轻声而谈,道:“他有柄很了不得的剑,我留不下他,他也杀不了我,放在战场上的话就是五五开,我管不住他,他也管不住我,但是他的剑够利,比我杀敌省力,总的来说,我不如他!” “换句话说就是他单打独斗远不如你,只要击败你,我就能击败他!” 长发少年眸中燃烧着实质的焰火,踏步出拳,将曹格身下的青石轰成碎片,抬头望去,一只大脚急速放大,臭味扑鼻。 “洛阳,狗贼,吾与你势不两立!” 长啸直入霄,人间提剑前行的少年忽然停步,揉了揉鼻子,打了两个喷嚏,有种被惦记的感觉,微微思念,南诺的相思模样流过心头,不由浅笑轻语,“小女人,这才多久就思夫成瘾,夜不能寐了?” 话音未落,三根古藤蓦然破地弹出,形体如蛇,灵巧如猫,划出几道莫名轨迹缠着洛阳的双腿,一棵参天古木不断宁静,树下根茎如浪,瞬息出现在洛阳身前,小丘大小的铁拳轰出,璀璨青莲瞬间碎成点点流光。 洛阳倒飞出几十步,右腿上的半截荆棘吐出无数种子,当空萌发,吐出一片淡黄花雾。 “碧游风障,疾!” 花舞有毒,叫人头昏脑胀,两眼昏花,洛阳干脆地闭上双眼,狠狠咬破舌尖,翻手引符,以碧色清风卷散花粉,用璀璨剑芒游走周身,呼吸间将皮肉中的寄种和不经意吸入的毒气挤体外。 “人族,交……出凤翎,饶你不死!” 老树结结巴巴的说着人言,洛阳眯起眼眸,吐出一口血沫,凝视着眼前浓墨勾勒的老树,那条线远超过曾经的遇见过的任何一条线,同方才的那个壮汉差不多,都是五气境的老家伙。 “倚老卖老,以大欺小,还真是群不要脸的东西,想知道凤翎在那?追上我就告诉你!” 声落,三十多道虚影凭空散开,呼吸间消失在山野间,残象渐渐散尽,洛阳刚刚落地,一条藤曼破土而出,老树瞬移而至,大口开合,瓮声瓮气的说道:“我追上你了,告诉我凤翎在那!” 洛阳抽抽嘴角,没等开口,一排木刺落下,犹如暴雨,洛阳拔剑上撩,湮灭漫天木刺,未待再动感觉身体一沉,周围的地面陡然下沉几寸,不堪重负的小枝前后落下,无多时便扑满一地。 118.不到最后怎知谁是棋子 星光沉醉在翡翠叶底,遍布沧桑的树皮微微扭曲,生出双高低不一的眼,绿眸无光,配合上莫名其妙的轻喃,显得整张面容呆如木鸡。 “人族,狡猾,不可信,又不能杀,怎么办?” 洛阳涨红脸色,忍着笑意,费力的擎起天剑,重压之下,剑刃上的金灿流光更胜往昔。 既然身处逆流,那就斩断这逆流。 觉查剑势锋锐,树妖眯起眼眸,正欲将眼前的渺小人族彻底压垮,天际倏尔传来一声轻呼。 “老树,我告诉你怎么办,这时候你得求他,得盼着他心软,不然他心一横自杀了,你的所有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嗯?” 树妖好奇的抬起头,一卷图画映入眼帘,内里囊括万象森罗,大千寰宇,日月星辰,山川河岳,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凡俗世所有无所不有,灵气无穷尽,万物皆存于死生之间。 俊逸少年依图而坐,眯着杏眼,目光在老树、洛阳身上来回流转,似笑非笑。 树妖一族的智者有多聪明,其余族人就有多愚笨,这一族是妖族智慧的上限,也是妖族智慧的下限,这么多年了,上下限的地位都异常稳固,不动如山。 “神?卑鄙,狡诈,不能信!” 老树警惕的眯起眼眸,喃着族中长辈的教导,碧叶般的瞳孔含着冷光,粗壮的荆棘缓缓流转,将浓密枝叶掩护下的树洞紧紧封锁,末了不放心又施加几道妖术,小心翼翼的望着天子,似乎很怕眼前这个狡诈的神偷他的宝贝。 洛阳不由莞尔,看看空中的天子,笑道:“你来干什么?” “你说做什么?当然是保护你喽,我愚蠢的弟弟,竟然打不过一棵愚不可及的老树,还真是有够废柴的!” 天子傲娇的眯起双眸,仰着头,高傲的像只天鹅,引动山河社稷图融入虚空,纤手翻转,托起一方鎏金大印,上嵌紫色宝珠,半掩素白纹,下雕山川草木,飞禽走兽,印面刻一“天”字,金钩铁画,笔走龙蛇,蕴含莫名道韵。 “番天印,疾!” 一声敕令,大印迎风而长,遮天闭月,似天外飞星般当空陨落,生生将老树妖拍起,无数根须破开大地,牵动百里方圆,生生抗下番天印力。 “疾!疾!” 天子眯起眼眸,连声敕令,灵力尽数涌入番天印,耀起熠熠流光,几根细小根茎瞬被拉断。 老树再度生处无数根须,紧紧攀住地面,紧闭着怪诞双眸,吐纳灵气,同天子比起灵力消耗,无心间将洛阳遗忘,山间力场不攻自破。 洛阳感觉身上一轻,半提天剑猛然扬起,先抑后扬,集中一线,冥冥中完美契合拔剑术的意境,金灿剑光横扫旷野,剑光所至,根须尽数断折湮灭。 “卑鄙,以多欺少,智者欺吾,人族,神族,卑鄙……” 老树满腹怨恨,话到嘴边,化为结结巴巴的短语,洛阳勉强听懂他的意思,无声冷笑,再度斩出一剑,配合番天印将老树彻底压入社稷图。 以多欺少卑鄙,你方才以大欺小时怎么不讲道义呢? 自己不仁还怪旁人不义,不愧是五气境的老树,面皮比寻常先天灵宝还要厚! 最后一点根茎隐入虚空,山河社稷图缓缓卷起,轴头翻卷熠熠流光。 天子收回宝贝,飘落在洛阳身旁,瞧瞧灰头土脸的少年,笑容得意,幸灾乐祸,道:“看到了吧,不是实力强就能活下来的,打架不能一股劲地向前冲,要学会绕弯子,比起法宝,智慧才是最好的武器!” 洛阳点点头,刚欲开口,大地猛然震颤,一只巨手探出地面,重重拍在地上,将大地按出数丈深坑,费力地将数丈身躯从地下拔出来,眼中闪动红光,张口喷出一道夺目红光,沿途草木山路被轻易撕毁。 “走!” 洛阳下意识提起天剑,未等动作被天子拉住脖后衣领,似流星般划过琼霄。 吼! 石妖低吼一声沉入地下,两三金翅大鹏鸟撕裂雾,顷刻追上那道金灿遁光。 不待洛阳举起天剑,山河社稷图迎风展开,番天印翩转坠落,将一众金翅大鹏尽数压入图中,被生死二气炼未虚无,未能在那片浩瀚世界中翻起丝毫涟漪。 “智慧!智慧!剑是很重要,但智慧更重要,那怕你是六界第一剑仙也不能什么事都用剑解决吧?文武双全才是长久之道,智者绝对比莽夫活得长久。”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能一剑斩了他们,为何还要多费心力?” “哎呀,你还不服气,斩了他们算什么,暗处的妖族多着呢,你能一直不放松,一直不休息?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凡是多动动脑子,别一根弦似的提剑就上,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道理是没错,但我总得杀光他们,我只有一把剑,暂时护不住一座城,临淄这盘棋中的棋子太多了,得清场,我不冒险,谁来冒险?” 洛阳无奈的叹口气,暗处那些妖族瞒不过他,他确实奈何不得那颗老树,不过其他的妖族都不在话下,包括那个石精和金翅大鹏鸟。 遁光微顿,天子好奇的望望洛阳,见他神情认真又转而原路返回,巧笑嫣然,似打气鼓励般的说道:“既然决定了那就上吧,你打前阵我殿后,不过有一点可得说清楚,男人就要说到做到,绝不可以乱吹大气,今晚你要是斩不尽那些妖族,有你好看的!” 洛阳轻轻勾起嘴角,甩甩手掌,剑指虚引,身侧天剑腾空而起,素白流光瞬时落入地下,一朵青莲陡然盛放,炸出个方圆百里的巨坑,将那山岳大小的石精斩成无数碎石。 天子眯眼望向地下,这一剑是三术叠加,拔剑术的爆发,藏剑术的蓄势,最后再配上混沌青莲剑的御剑术法,的确威能不俗,但想必已经耗尽灵力…… 洛阳不知天子所思,吐纳间滚滚灵气融入天门,觉查灵力充盈,洛阳再引剑指,天剑扶摇而起,翩转陨落,于林间再度盛放一朵绚烂青莲,诛杀百十狼妖。 剑气未散,林间升起金灿光点,咆哮声扯碎夜色,一道夺目明光贯穿丛林直上霄,搅碎流无数,引得穹顶震颤不休。 “玄元离光,快避开!” 天子低吼着扑向洛阳,玄元离光乃混元雷熊一族的必杀妖术,当代熊王曾以这招轰碎十大神罚之一的三千弱水,当着七王五帝的面将前代水灵司主斩于刀下,极至此刻,天子还记父皇的那句“此术不逊齐天之剑”。 洛阳被天子撞开,玄元离光灌入山河社稷图,推着天子不住倒退。 “神族,报仇!” 电光掠过长空,滚滚雷音接踵而至,披甲巨熊扬起熊掌,电链缠缚,将天子扯到近前,张开大口,满口利齿锐似箭头,锋如刀锋,径直咬向天子的头颅。 瞬影步动,洛阳闪身挡在天子身前,屏息忍住压过清风花香的恶臭味道,剑指点出,在玄铁纹甲上微微停顿,引动藏蓄剑势,凌霄开天剑纵穿霄,犹如一道惊鸿电光,久久不散。 厚重甲胄并未崩碎,二指粗细的血洞贯穿前胸后背,雷熊自知必死,不顾伤势调动灵力,扯起大片雷霆,打算同洛阳同归于尽。 天剑起落,金灿剑光压过惊雷,雷熊被生生斩飞,玄铁纹甲破碎成片,耀眼电光被夜空吞噬一空。 “哈哈哈……” 疯笑声在地下响起,两道碧色荆棘腾空而起,裹挟着素白的寒霜,当空抽落,临近洛阳周围时荆棘花开,一朵朵淡黄色的花朵悄然盛放,幽香悄然,迎来无数蜜蝶。 “太上无极,裁决赤雷,敕!” 一道夺目惊雷陨落霞,电光撕裂坑洼不平的土地,将那含苞待放的花妖被劈为齑粉。 天子面色冰冷的收起社稷图,手印轻引,间再起电光,河洛易眸扫过,群妖尽退,还是那句话,都生活在同一片月色下,哪有什么不怕死的生灵,只是有的人敢去死罢了。 “废物,一群废物!” 白虎愤怒的拍碎身前的明镜,虎目隐含阴鸷,弥生无尽杀机。 狐妖温柔的上前,看看无恙的虎掌,眸中尽是心痛,“我们奈何不得洛阳,二皇子同样也无法奈何洛阳,陛下万不可心急,乱了方寸,自己露出马脚!” “言之有理,他的剑很可怕,想杀他很不容易。” “陛下还真是当局者迷,寻常精怪确实无法奈何洛阳,但那些大妖之后却不一样,玄罗、龙胤、朱琳儿都在临淄,我们何不借刀杀人?” 白虎茅塞顿开,眯起眼眸,看着满地的碎片,沉默良久,道:“龙胤、朱琳儿都不好惹,眼中容不得沙子,见到你肯定会痛下杀手,玄罗到是个不错的棋子,这样,你暗中想办法通知玄罗凤翎的位置,如此洛阳同玄罗必有一战,我们可以从中渔利!” “智计百出,不愧是主上,我这就动身,早去早归,好服侍主上休息。” 狐妖传音糯糯,渐隐入夜色,白虎不屑一笑,挥手湮灭地下碎镜,喃喃道:“一个棋子尔,想的到挺美,真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修行的采阳补天道?” 狐妖闪过月下,觉查四下无人,取出一枚玉符,传音道:“殿下,计划顺利,叫玄罗出手吧……” 话不可说满,言不可尽信,不到最后,哪知道谁是谁的棋子? 119.一念花开 就如文人骚客笔下写不完的四季美景般,琐碎流对彼此的眷恋也未持续太久,倏尔便被对清风向往所取缔。 洛阳御起天剑,看看落跑的一众小妖,念起,凭空升起万千青莲,念落,千莲怒放,缭乱剑气荡平山野,耗尽灵力,对一众小妖斩尽杀绝。 天子瞧瞧洛阳的苍白面色,引动社稷图靠向洛阳,警惕着深邃的夜,白虎族大皇子白虎,二皇子白凡、朱雀族朱琳儿、玄武族玄罗、青龙族龙胤都还没出手,就战力来看,他们都不差洛阳太多。 洛阳深吸两口气,落向山巅,靠着山石得意轻笑,盯着轻颤的手掌看,切实体会到没有窍穴经脉的好处,灵气有多少灵力就有多少,只要身体扛得住,便是剑气洗地,不死不休。 天子小心护在洛阳身侧,眺望着林间的剑气创痕,没话找话,“这招不错,叫什么名字?青莲藏剑?三千杀莲?” 洛阳摇摇头,想了想,为这以混沌青莲剑为基石,藏剑术、拔剑术为材料搭建的招式取了个还算不错的名字。 “一念花开。” “一念花开,剑气缭乱,却也贴切,恭喜你啊,万象森罗走出了第一步。” “万象森罗?” 洛阳好奇的皱起眉头,这一剑是师父没教他的那一剑。 天子微愣,看看洛阳不似作假的惊愕模样,叹一声天选剑才,想着父皇对齐天象剑术的笔记,解释道:“藏剑术是一片沃土,拔剑术是一枚种子,万象森罗是由种子萌生而覆盖沃土的一切,走进去只是开始,就像种子的一生,萌生,开花,结果,归根,什么时候走出来了,你这剑就能齐天了。” 洛阳点点头,忽地想起什么,翻手以灵力构筑曹格光影,轻声道:“你认识这个人,嗯,或许不是人的家伙吗?” 天子瞟了眼那逼真的光影,勾起好看的唇角,走近洛阳身旁,笑道:“当然认识,我知道他叫什么,从那来,到那去,还有他为什么要试探你……” 清凉的风飘扬天子的满头青丝,散出些许清香,叫洛阳不由撇撇嘴角,下意识抽身退开,除了南诺,很不喜欢旁人这样靠近他。 天子却浑不在意的笑着,明明是个少年,却有着足以令大部分少女自惭形秽的绝美面容,弯弯柳眉,杏眼中含着狡黠,看起来像个狐狸,话说三分,留七分,似有似无的试探着,不先主动,鱼钩挂饵,静待有缘。 洛阳不愿上钩,不屑的撇撇嘴,收起天剑向相府而去,天子不想说,他也不想求,那个壮汉不是什么威胁,他太慢了,打不过,走得脱。 “臭弟弟,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可爱,这么倔强很神气吗?” “喂,你去哪啊,等等我。” 天子高声吆喝着,飞剑更快一层,倏尔冲入一团白,再没出现过。 “皮娃子,还想跑?我看你能往哪跑?” 天子笑眯着杏眼,得意的举起手中的罗盘,望着那颗一闪一闪的光点,遥遥坠在洛阳身后。 寒风呼啸,万里萧瑟,思乡月浓,铁盆间的焰火飘忽难定,昏黄的光辉在沧桑的城墙上跳动着, 幽定关的守夜军士多了一倍,素日养尊处优的药修也不辞辛劳的加入队伍,来回巡视,凝视这那深邃幽长的边境线。 或许下一刻,齐国就会攻过来,也许明天,关隘之后的土地便会被侵犯,山花芳草尽染热血。 身着甲胄的军士跟在队伍最后,笑望夜色悄寂,无心巡逻,暗中握紧玉符,破界传音,道:“杜三娘有把握控制住那个昆仑剑修,临淄的情况不温不火,我们要不要行动,将洛阳、仙盟的注意力拉回来?” “可,不过行动前务必做好万全准备,现在还不是异灵出世的时候,另外,把握好冲突的火候,万一两国真启战事,天下必然大乱,与我们计划不利!” “领命,属下立即行动。” 钱笃收好玉符,缓缓勾起嘴角,眼中跳动着凶厉的冷光,“阎罗,你不是人族吗?我毁的就是人族!” 声落,林间惊起一声长啸,绯红光影映入琼霄,将大片山野拉回日落时分,满山红霞,却道是妖娆多姿。 范应侯睁开双眸,披着衣袍小跑出门,同孔州前后出现在城楼上,举目远顾,祭坛山岳大小,光辉奇幻,其中不时闪过异灵光影,或青目獠牙,身形恍若直立虎豹,或没头没眼,肩宽背阔,犹如未完成的的雕塑…… “大恐怖,大灾难……” “如果没错,山谷间的应该就是这个东西,齐国那边接到了密旨,韩将军适逢其会便出力增援,毕竟无论是齐国还是秦国都是人族,有着共同的敌人……” 孔州眯着眼眸,凝视着那座祭坛,这东西有多强他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未来某一刻破界降临的异灵必然是他难已敌对的,还得求援,两国的军团能挡得住怨灵,却挡不下异灵,在那等生灵面前寻常铁骑同蚂蚁无异,仅需要一个强横的术法便可以赶尽杀绝。 范应侯点点头,同意孔州的推论,凝视着月下的光影祭坛,若有所思,王韬握紧手中兵戈,估摸着祭坛的具体位置。 “离我们不远,顶多三十里,要不要派小队侦察一下?” 孔州摇头轻笑,道:“镜花水月,海市蜃楼,那祭坛很可能是鱼饵,为的就是引君入瓮,挑拨离间,这个时候,两支小队的战争足够扩散为两国的战争!” 范应侯点点头,认同孔州的想法,补充道:“烦请王将军严令大军不可轻动,不管齐国怎么选,我们都不能让这场战争打起来!” 王韬眉头轻跳,看看祭坛,问道:“若是齐国围城,我们该当如何?” “反击,上书,兵发楚地!” 孔州神情凛然,看看周围的军士,轻声道:“我去那边看看,你们小心,若有敌酋,立即握碎我留下的玉符!” “好,快去快回。” 范应侯点点头,心中盘算着此间是非,临淄才是真正的胜负手,想将此战化于无形,还得看洛阳能不能拨乱反正,扶大厦于将倾。 120.世事并非皆如棋 惊鸿影动,剑仙乘风,倏尔掠过山林,披着斑斓星辉停于祭坛外围,未待细查,突闻林间悉索,低头望去,一队齐军哨兵小心探查着幽暗山林,身着篆纹玄甲,右手握持弯刀,黄布符箓缠绕刀柄手腕,左手抓捏两三玉符,小臂武装厚重圆盾,弓弩挂弦,身形矫健,隐成莫名军阵。 几只惊鸟自月下闪过,小队统领蓦然驻足,收剑归鞘,望望星月之下的素白剑光,高声唤道:“敢问可是惊鸿度影,孔州,孔大人?” “正是在下。” 孔州轻声应和,御剑落入山林,不带丝毫敌意却引得小队哨兵同时举起刀兵符箓。 “放下武器,孔大人虽是秦人,却与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令行禁止,一众军士不假思索的同时放下兵器,显然对此人有着绝对的自信,愿为他的言行拼上性命。 统领上前细细打量孔州几眼,取下头盔,拱手虚礼,道:“在下张钦,山好水好,愿随大人夜游畅谈,不知大人可愿相随?” “善。” 孔州正有意摸索齐国意图,所以答应的痛快。 张钦欢喜孔州的快意,解开铁甲,将甲胄武器交与身侧军士,瞧瞧不远处的光影祭坛,敕令道:“夜猫听令,即刻下山,我与孔大人在一起,性命无忧,另外归营后不可随意走动,更不可揣测胡言,否则定斩不饶!” “大哥,他是秦人!” “现在没有秦人、齐人,只有人!” “领命!” 军士低喝一声,指引小队变阵,临行前藉着月色将孔州的样貌记在心头,杀意无声。 有些威胁无需言明,夜猫可不是国都中的那群脑满肠肥的贵族,奉行的信条也只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刀锋若起,不死不休。 明月皎皎,繁星璀璨,夜风间沉淀着莫名的清香,这些都留不住林间的百兽,山雨欲来,飞禽走兽早已隐迹,灌木中的虫也不再轻鸣,默契的保持着死一样的沉寂。 张钦眯着眼眸,大步前行,祭坛的绯红光辉愈加夺目。 “孔大人认为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是什么?” 这话问的突然,孔州正端详着祭坛上的异灵投影,愣了愣,答道:“万事皆有因,若没有目的便不存在行为,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断去问题的根本,同治病相似,将病灶连根拔起才是好药。” “呵呵,孔大人同我是一路人,我也喜欢先求因果,所以有了很多猜想,不知大人可愿听听?” “但说无妨,这不是秦国与齐国的事,这是人族的事,我信你。” 张钦点点头,停步站点,看看被染红的素华,叹一声近朱者赤,道:“秦国背靠书院,国事政体不为外界所累,齐国却不一样,仰人鼻息,事无大小,只要地府发话,皆不由己愿,所以我王死的糊涂,此间情势莫测,皆有此起。” 孔州点点头,确实认同张钦的话,除了秦国外六国都面临着相同的问题,所以他下山后来了秦国,六国都不可能统一人间,因为他们背后的都是外族,他们巴不得人族一直乱下去。 “确实如此,你我鞭长莫及,国都那边无需忧虑,不如将思虑放在挡下,邪修隐在暗处,异灵祭坛近在咫尺,说不得明天你我两国就可能因鸡毛蒜皮的可笑理由开战,成为点燃干柴的第一把火,进而烧毁整个人间。” “无论前一次还是这一次,我们都是奉命所为,传令的都是齐王!” “若不解决国都事,此间是非会不断重演,孔大人并非言行不一之辈,却告诉我将思虑放在此间,我可否猜测秦国已然在临淄落子?” “先生莫要误会,此地与临淄相距河山无数,秦国与临淄更甚于此,举手难近临淄方寸,如何落子?” 张钦的眸光锐利,审视着孔州地眉眼,叫孔州不由摇头苦笑,再道:“实话实说,确实有人在临淄布局,不过不是我,也不是书院、秦王,落子的是昆仑的剑修,叫李钦月。” 张钦神情一变,想起了许多年前见过的那个怪书生。 时近寒冬,边境无战事,有书生丈剑乘风而至,见人便问,“可能弈棋否?” 营寨百余人同那书生先后对弈,书生次次后手而行,无一败绩,引群雄称奇,张钦也将此人记在心中,后来回京述职才在师父那知道,这个怪书生便是李钦月,后手无敌的李钦月。 “多嘴问一句,李钦月此次是先手还是后手?” “世事并非皆如棋,比如眼下,昆仑当代小师叔在临淄先发制人,李钦月在昆仑后手布局,双管齐下,哪分什么先后手?” “如此便好,那我就来说说当下情势……” 话音微顿,张钦看看孔州,道:“孔大人不觉得自己处境甚是危险吗?毕竟您随时可能成为助纣为虐的罪人。” 孔州大吃一惊,紧蹙眉头,缓缓握紧拳头,经由张钦点拨,瞬间想通其中关隘。 有他在,秦国的军兵再怎么闹都不可能挑起战事,孔州虽然不是仙,却也有别凡人,既然幕后黑手想挑起战火,他必然是第一个目标,控制了孔州便等同于控制秦军。 “你说,他们会怎么对付我,杀了我,还是控制我?” “呵呵,不言而喻,恕我无礼,若你我皆为棋子,孔州大人绝对是成势的一片,能为己用谁会随手抹杀?” “确实,说不得我已经中道了,你可有化解之法?” 孔州握紧拳头,不由回想起那晚假范应侯偷袭之事,那不是无地放矢,他们是有预谋的,为的可能就是得到自己的某样东西…… 张钦轻出口气,抬手指天,笑道:“听天由命,化解之法,恐怕也只有天会知晓,大人离不开此间,这些事都是板上钉钉的,除非,李钦月能看到敌人这一步,一早做出应对之法,否则,一切皆是徒劳!” “希望吧……” 孔州轻轻一叹,取出一坛酒丢给张钦,不论风骨还是智慧,此人都配得上同他对饮。 张钦接过酒坛,拍去泥封,同孔州相互遥敬,对月畅饮。 边塞的风吹不到临淄,葡萄架下地古色藤椅轻轻摇晃,柔胰搭在红木扶手上,衣裙恋风,君主心忧,眯眼望着葡萄架,不知在想些什么。 司徒檀坐在一侧,警觉院外动静,缓缓放下手中书卷,风起,院中奏响叶歌,十数道身形各异的黑影跃落墙头,张牙舞爪,眼中没有烟火味,尽是弱肉强食。 “君上,烦请进屋暂避锋芒,若老臣侥幸不死,君上别忘了给老臣加官进爵,多赏些银两、布匹,美侍就不必了,臣老了,无福消受。” “暂避锋芒?朕可不是躲在臣子背后苟且偷生的废物,朕宁可粉身碎骨,亦不愿退后半分!” 凤翎眯着美眸,视线扫过墙头,招引焰火攻向最弱的一个妖族。 纵使是再舌绽莲花的大儒也得承认,以一对多的王道有且只有这一个,先捡软柿子捏,往死里捏! “火烧!” “天地方圆!” 火凤、太极图前后升起,灵力宛如潮汐,被一老一少各自锁定的两个软柿子同时栽下墙头,哀嚎着化为原形,身体抽搐,生机不断流失。 “祈福,星光。” 院外传来一声空灵的轻唤,两道明耀星光落入重伤的小妖体内,濒死的小妖翻身而起,再度狞笑着举起刀剑,同周围妖族不要命的冲向凤翎。 凤火再起,倒飞出的七八个妖族还未跌倒星光便已落下,治愈所有伤势。 “院外的那个妖不除我们早晚都得被耗死,要我说,我们冲出去,杀了她!” 司徒檀眯眼望向院外,微微摇头,道:“所见皆虚妄,所闻皆心幻,幻以对敌,星光救命,天灵花女不一定在院外,也可能在院里,我们根本找不到她,又谈何杀了她?” “烽火燎原!” 凤翎有心试探花女位置,合十手掌,背后腾起九只火凤,振翅起舞,狂暴火焰充满夜色,一众妖族悍不畏死的不断向前冲锋,道道星光凭空坠落,根本看不清源头。 司徒檀无奈轻笑,脚踏七星走近葡萄架下,探手虚抓,一支红葫芦破土而出,悠然旋动,周围伴着赤炎流,引得凤火翩旋而起,呼吸间被吸进红葫芦,月色悄寂,院中再度恢复旧时模样。 群妖停止攻势,紧张的望着司徒檀手中的红葫芦,有名号的混沌至宝就那几件,七色葫芦是拔尖地几样之一,这红葫芦掌控天下焰火,焚江煮海不费吹灰之力,治疗是治疗,起死回生是起死回生,两码事。 “撤,这老头灵力有限,催动红葫芦必然消耗不菲,叫他们先打头阵,我们守株待兔!” 夜风送来轻呼,众妖腾空而起,未待离去一条紫鳞大蛇落下虚空,幻化人形,手掌虚握,周围妖族尽数化为齑粉,黑雾包裹着一支碧色嫩芽自墙头缓缓浮起,落在蛇妖眼前。 三角眼中充斥贪婪,蛇妖托着黑雾上前几步,瞧瞧司徒檀手中的红葫芦,望望凤翎的绝世容颜,不由仰天大笑。 “哈哈哈……” “人族可真是福地,先得花女,再得至宝、美人,以后我一定得多来几趟!” 声落,不见蛇妖动作,司徒檀闷哼一声飞入殿堂,将整座屋殿带倒,被彻底埋在地下,不知生死。 121.问何人忽坏铁关 流逐月,群星悄寂,两三碎叶飘入灰埃,不待归根,被一阵莫名的风狠狠卷起,渐行渐远。 “魍魉祸世,红莲业火,疾!” 老相在废墟下引灵敕令,声嘶力竭,红葫芦恼怒跃起,旋转倾斜,倒出一片汪洋火海,下紫上红,焰光跳动,宛若千莲怒放,烧的蛇妖连连退后,不断变化身形,以灵力为刀割皮剜肉,惊惧业火焚身,所以选择断尾求生。 “朔风,迷雾,幻瘴,疾!” 凤翎趁势甩出三道符箓,扬起迷雾遮掩行踪,转身冲向废墟,以灵力卷出司徒檀,夺路逃窜。 焰光压过月色,大片琼霄被渲染为刺目的红色,赤红葫芦在星空下缓缓旋动,随着蛇妖动作,焰火像失去父母约束的顽劣孩童,肆无忌惮的攀上院墙,跃上屋檐,同几人合抱的古木摔跤博弈。 司徒檀无力的睁开昏花老眼,眺望着渐被火焰焚毁的院子,朦胧间再听到父辈出征时母亲的铿锵鸣琴,恍惚间又看到喜庆灯火和嫁衣红霞的妻子……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和月。 从孩子牙牙学语,声声轻唤父亲、母亲时的喜悦到征战沙场,马革裹尸的悲戚;从赵家到司徒家,从舞刀弄剑的少将到落子听兵戈的老相,这个不大的小院承载了太多太多回忆,于司徒檀而言,远比皇宫大院要金贵得多。 “镇定,活着,为了复仇……” 凤翎眯着美眸,轻震火翼,轻轻喃着让司徒檀坚强起来的理由,素手握的很紧,眼中尽是凶历杀机。 这可是赵家留给齐国的唯一念想,它怎敢将此付诸一炬? 那条大长虫该死,妖族更该死! “片卷流,惊雷炼狱!” 风波未平,敕令声落,两道符光腾空而起,一道卷起无尽流,一道化为九道惊雷,肆虐长空,化为无穷炼狱,封锁天地。 司徒檀红着眼圈,凝视着蜕换新皮的蛇妖,挣脱凤翎的手掌,袍袖狂舞,耳畔有声声战鼓,眉眼间尽是决绝,这里是最后的战场,也是他最终的归宿。 “陛下,我来挡住他,你先走,太子被歹人所控,无论您身死还是被抓,我们将再也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我大齐可以在地府面前低头,但绝不能成为下一个卖主求荣的大魏!” 凤翎眉头轻挑,刚欲开口拒绝再闻老将轻语,话音铿锵,满是马踏河山的豪情与一夫当关的决绝。 “陛下,请相信老臣,就算是他高我一层天,就算他手握天灵花女,就算他年轻力壮,日出前他也不可能走出此地!” 凤翎拉住老相袍袖,任性的摇摇头,轻拭泪目,定睛望去,正好迎上那对满是希冀、坚定的澄澈眸子,不由松开素手,道一声“珍重”,含泪远去,难平意气。 满门尽忠烈,膝下无一人。 男丁殒尽女披甲,但有赵家一息存,平原无险亦难度,这就是赵家。 十辈人,生于帝都死葬青山,放眼河山,处处忠骨,这就是赵家! 风卷残叶,两三晶泪落洒虚空,墨遮去明媚夜色,数道电光撕裂长空,低吼声压过滚滚雷音,随之弥生的万千杀气惊散流,露出肃寒月华。 “此后,凡有妖族敢进齐境,必杀!” 闻声,司徒檀勾起嘴角,笑笑君主的孩子气,目送着耀眼的凤火渐行渐远,毅然咬开双手食指,在脸上画下两道狰狞纹绘,口中念念有词,白发散落,苍白气焰翻涌而起,福泰的身形变得挺拔魁梧,白衣崩碎,每一块肌肉都如玄铁般坚实,蕴含着开山拦江的可怖力量,盛放杀机狂暴。 “修罗武绘?赵家人人嗜武,好战如命,视死如归,你为何做个文相?” “因为百姓需要平静,因为齐国需要我做个文相!” 司徒檀的回应斩钉截铁,轻甩右手,闪身出现在蛇妖身前,一拳轰出,湮灭半天流。 蛇妖现出原形,旋身摆尾,宛如山岳一角的粗壮蛇尾却不敌司徒檀的一拳,血肉破碎,鳞甲好似雨落,洋洋洒洒。 “不好意思,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为国牺牲,战死沙场,这一天我等了百年!” “为国牺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是最后一个齐国赵家人?值得吗?” “值!” 老将咧嘴大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周身抖落些许白沙,随风远去,体外的素白焰火却更加炙热,夺目。 临淄的雨夜很黑,这道炬火很亮。 蛇妖眯起眼眸,环顾无垠夜空,道:“你是个真人,如果这是在战场上,我一定陪你血战倒底,可这不是战场,恕不奉陪!” 言罢,一串符光亮起,虚空曲折,蛇妖瞬息出现在千里之外,回首望去,那团夺目的白光越加耀眼,不待反应,司徒檀的重拳再度轰在蛇妖胸口,焰火撕破夜幕,蛇妖身形轻晃,得意的勾起嘴角,喷出一团腥臭黑雾。 司徒檀不愿避躲,一头撞在蛇妖鼻子上,右拳连续轰出,一拳破甲,两拳断骨,三拳重创脏腑…… 轰! 声压滚雷,素白色、绯红两道光圈前后透过霄,司徒檀的第四拳被一只大手握在,凭空出现的精壮妖族眯起眼眸,翻手轰出一拳,蛇妖配合的伸出蛇手,将老将的另一只手臂锁住,向着壮汉拳头用力一拽。 司徒檀身形未曾晃动,捏住壮汉手臂,疯笑着合身上前,单羊顶肘,虚空为之一震,壮汉倒飞出数十步远,手臂被老相爷生生扯碎。 “所谓风吹如刀割,修罗武绘放大战力的同时也会放大痛苦,你能泰然处之,是个真人,玄武族晚辈玄罗,请战!” “杀!” 司徒檀低吼着再度上前,不待玄罗断肢重生,铁拳凿进玄罗胸腹,被反震之力带的身形一颤,抖落更多白沙…… 蛇妖半隐玄罗体内,笑容狰狞,催动天灵花女,两道星光落下,蒙受重创的玄罗伤势缓缓愈合,司徒檀眼中生出无数幻象。 粮草绝尽,临城惧死不敢援,残阳如血,旌旗倾倒,城破而将伤,十万兵甲十万魂,万里河山染丹红,那是赵檀最后一次上战场,百战百胜,最后一战败给了时势。 地府不许增兵,齐国便不能增兵,六载固金汤,问何人忽坏铁关? 122.长夜难静 “戮神九截劲!” 轻啸如惊雷,劲气吞九州,厉风似刀割,老将恍回神。 玄罗的拳急速放大,轻易洞穿司徒檀举架在胸前的双臂,九截九杀,叠劲破体,老将的五脏六腑连同背后的两片薄皆被震碎。 小雨淅沥,素白的光焰散了,传奇坠下青,魁梧的身形犹如烈日下的残雪,渐渐缩小,寂灭无声。 蛇妖得意的举起手掌,大汉同时露出一抹残忍的笑,这是个真人,所有妖族都以斩杀真人为荣。 “可惜不能斩下他的头颅,少了个绝世珍藏。” 蛇妖轻声喃喃,说尽心中愁绪,浓墨间泛起层朦胧毫光,剑光刺目,倏尔横掠虚空。 意气少年将老将抱在怀中,直视着那轻笑着的唇角,渐渐红了眼圈。 很多事都是不言而喻的,看到空中的两个妖族,洛阳便清楚,这个下棋很厉害的老者做了什么。 “齐国,拜托了……” 司徒檀轻声喃着,目光执拗,费力的将一枚戒指塞入洛阳怀中,脸上的修罗武绘渐渐消散,一捧素白流萤乘风而起,满散烟雨河山。 临淄赵家,修罗武绘,终成绝唱! 洛阳举手挥抓,没留下一点毫光,蓦然抬头,紧盯着那两张可恨的脸,任由冷风拂去苦涩的泪,挨着撕心裂肺的痛,涌出千层杀气。 “可惜不能斩下他的头颅,少了个绝世珍藏。” …… 蛇妖的话不断在洛阳耳边回荡,压过此间疾风骤雨,激升无尽杀机。 黑衣洛阳睁开双眸,化为一片流光散入识海,那双淡漠明眸间闪过妖异红芒,剑起,璀璨剑光扶摇碎,似倒挂天瀑,如凛冽冬风。 “五雷镇天咒,疾!” 玄罗探手虚抓,轻轻敕令,五色雷光落下琼霄,未能逞凶片刻,便被充斥天地的无穷剑气搅的粉碎。 比起那片雷海,这五雷咒真算不得什么,更何况还是不闻道势的雷咒。 九截真武势升起,天剑势压下,两道截然相反的势狠狠撞在一处,引得风变换,狂暴劲气搅散流,淅淅沥沥的雨停了,九尺金灿剑光迎风招展,倏尔化为三丈长短,方才秋色平分的九截真武势被渐渐压下,破碎,崩解为漫天流光。 “散!” 真武势破,不待天剑靠近玄罗,虚空惊起一声长啸,喝破天剑剑光,锦衣大汉破界而至,浓眉大眼,嘴唇厚的向两根剪短的豌豆角,一对大招风耳,身形魁梧的不像样子。 玄罗对洛阳露出一抹讥笑,看看来人,随意一拜,笑道:“见过曲阳盟主,此间是非便到此为止吧,我需即刻赶回妖族,免得父亲在边境久等。” 曲阳笑着点点头,像一条哈巴狗,歪头望向洛阳时忽地变了脸色,冷哼道:“你是哪家的弟子,不知玄罗大人乃齐国贵客?” “哎,曲盟主,别怪他,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 玄罗摆摆手掌,装出副宽宏大量的模样,完全不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有谁会同死人斤斤计较呢?这个剑修确实是个天才,可如果他没有一个很坚实的靠山,活不今晚。 为了讨好外族而扼杀自己的天才,还美其名为大义牺牲。 人族确是个有意思的种族,有多少骨气就有多少卑贱,有多少悲壮就有多少可笑,遥想大魏百妖横行那日,韩地游船依旧不乏商女低吟浅唱。 魏、韩不过一江之隔,那些援韩的将士离家也不过一江之隔。 “看什么?还不快谢过玄罗大人宽宏大量,你个没教养的野种!” 曲阳凝视着天剑,毫不掩饰自己的威势,想迫洛阳低头,想折断这柄剑,像狼吃兔子,强者想动弱者,只是想就够了。 洛阳眯起双眸,将两妖饶有兴趣,似笑非笑模样记入心头,望望天际急速逼近的璀璨流光,瞧瞧暗藏杀机的曲阳,开口讥讽,言辞如刀。 “好个庇护人间的仙盟,妖族趁夜横行,谋害人间君主,坑杀大齐国相时不见你们,现在妖族势微,却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跳出来,真是群忠犬,可惜忘了谁才是祖宗!” 曲阳眉头轻挑,刚欲开口洛阳再度出声喝问,“曲阳,年轻一辈有年轻一辈的规矩,你不讲规矩杀我,有多少把握?” “三成,我愿意一试!” 玄罗眯起眼眸,看看这个了不起的剑修,开口道:“我愿助曲盟主一臂之力,共诛邪魔!” 曲阳点点头,看看玄罗,对洛阳无声狞笑,道:“现在我有九成把握,今晚,便是你的死期,此地,便是你的墓所!” “你不该越过那条线的,曲阳,记好了,是你不讲规矩再前!” 洛阳轻声说着,身形散入夜风,瞬影步动,悄无声息的掠向远处。 “九幽道?雕虫小技!” 手印遮天蔽日,浩无边界,周围山峦皆被湮灭,尘埃滚滚,其中没有丝毫生命气息。 曲阳、玄罗相视一笑,望望赏心悦目的山峦,互相恭维,“大摘星手,曲盟主,好道术!” “哪里哪里,比不得玄罗大人万一……” 寒暄片刻,玄罗、曲阳一笑而别,各奔东西,一个是杀人的借口,一个愿意成为杀人的借口,只要能达成目的,又有谁会真正在意达成目地的手段? 天际沉寂下来,透着孤寡的树影微微挪移,鬼门洞开,洛阳踱步荒野,仰望着空荡荡的夜空,叹一声烛光易逝,闪身隐入夜色,御剑乘风,紧跟着那缕将散未散的凤火气息,伴月而行。 明月微移,玄罗跟在蛇妖身后,托着一方罗盘,不时变换方位,虚空间的凤火气息越加浓郁,徘徊在山间,隐觅在林中。 “凤翎,别藏了,我不想杀你,只要你打开罗天秘境,齐国还是你的,出来谈谈吧,我以玄武族荣光保证,绝不伤你分毫!” 声音回荡山野,自觉无处避逃的凤翎御空飞起,紧盯着蛇妖眉眼间的自得,轻声问道:“司徒呢?废了,死了?” 蛇妖得意的勾起嘴角,看看狡黠的月,笑道:“死了,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那你也给我去死,血债血偿!” 伊人愠怒,背后火凤未待腾空便被震散,朦胧流炎渐渐消隐。 玄罗挥手将觅去蛇妖行踪,摇头轻叹,装出一副不忍模样,轻声规劝,道:“修罗武绘的结局是不可逆的,从他决定为你牺牲开始,这就是他注定的性命,死在战场上,这结果不差的。” “你想要我打开罗天秘境?” “不错的,只要你打开秘境,齐国国民都可免与一死,这是妖皇的命令,忤逆皇令,大魏便是前车之鉴!” “君王死社稷,来,妖族,同我大齐一战!” “冥顽不灵,自寻死路!” 玄罗眉头轻挑,背过身去,蛇妖凭空现身,仰着头,轻舔嘴唇,闪身出现在凤翎背后,重拳挥落,眼中带着残忍,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折断猎物的骨头,看着他们绝望的窒息,此乃极乐! 惊闻背后风声不善,凤翎旋身退开,身形被拳芒所扰,踉踉跄跄的退出数步远,回头望去,四下悄寂,林深山高,哪有蛇妖身影。 “我可爱的小宝贝,你在找什么呀?” 蛇妖探手搭在凤翎肩头,食指轻敲,翠绿丝线迅速麻痹凤翎的整条右臂,侵蚀所有气血,渐渐干瘪,雪白藕臂变得瘦骨嶙峋,弥生黄斑无数。 玄罗回首望望那条刺眼的手臂,柔声劝道:“妥协吧,你很美,这副哀老模样不适合你,更何况妥协对你有什么坏处呢?你还是齐国的皇,主宰一方,享尽荣华。” 凤翎举起手掌,在两妖惊讶的目光将被毒素侵蚀的手臂齐肩斩去,招引凤火封镇经脉,狞笑着冲向蛇妖,探手抓住蛇妖的手臂,引动无边凤火,打算同蛇妖同归于尽。 “放肆!” 玄罗大惊,闪身出现在风铃背后,手掌轻拍,将霸占大片虚空的凤火尽数震散。 “落凤……” 凤翎踢开蛇妖,翻身锁住玄罗,未等解体自爆,周身筋骨灵力皆被震散,无力的坠向大地,眸中尽是绝望,心头满是不甘。 夜色不静,国难未平,身为一国君主,只能半途而废,无疾而终。 此等结局,谁能心甘,谁愿情愿? 蛇妖撇撇嘴,看看坠落霄的少女,道:“便宜她了,卑贱的人族,若不是却七夕,非教你享尽人间……” 话未言尽,一抹剑光飘摇而起,压下后续秽语污言,蛇妖面色大变,想避开却被剑势锁定,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剑光急速逼近。 玄罗环顾悄寂,凭空踏步,无形震波散入虚空,将那道透明剑光震成细碎流光。 飞剑横渡万里海,剑修身披璀璨星辉,凤翎无声隐入虚空,社稷图缓缓卷起,化为一道流光落入天子掌间。 “你欠我一次,得还十次。” “好,你保护好她。” 洛阳对天子点点头,转身望向玄罗,不出一言,提剑便杀,明耀的剑光扫过虚空,驱散大片幽暗,凭空衍生青莲朵朵。 虚空轻震,剑莲未待盛放便碎成一片素白流光,零零洒洒,叫洛阳再度想起老相临终时的轻喃嘱托。 “齐国,拜托了……” 天剑微顿,玄罗趁势将蛇妖收入体内,驱散四下流光,遥遥凝视着洛阳的眉眼,轻声冷喝,“九截霄震!” 莫名震波席卷长空,洛阳再度提剑向前,衍化的漫天残象被尽数崩碎。 失去掩护,洛阳更不犹豫,轻抖手腕,天剑嗡鸣刺下,一点寒星,万丈轻寒。 123.血债血偿 苍狼啸月,斑斓星辉散入白衣,似卷红山岚的秋风,激扬杀机无数,应和着那抹划过夜空的万丈轻寒。 “好,来的好!” 玄罗轻笑着避过那柄尽显锋芒的剑,铁拳轰出,大片流被生生震散。 洛阳闪过玄罗铁拳,提剑轻挥,斩出剑弧璀璨。 铁塔身形的玄罗悠然下腰,恍若柔蛇,轻描淡写的避过枭首一剑,退开数十步距离,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洛阳。 蛇妖自肩头浮出,蛇信轻吐,口吐人言,“你的剑很不错,可惜斩不到人,没用!” 洛阳没说话,翻手取出长相思,霜刃轻拭,花纹耀眼,掌神魔双剑,踏阴阳两仪,行刚柔变换,做快慢流转,携无尽杀机。 蛇妖被吓的缩回脑袋,玄罗勾起一边嘴角,虚空轻震,无视数十步距离陡然出现在洛阳身前,铁拳齐眉,戮神劲,真武势,九截九杀,一气压穹宇。 洛阳不愿退避,提剑而斩,拳剑相交,以刚打刚,炸响惊雷震耳。 玄罗分心二用,手掌落下,掌剑互黏,以柔对柔,杀机无形无影。 “五雷震天!” “一念花开!” 拳术、剑术不相上下,一人一妖同时变招,青莲盛放,雷光消散,玄罗震破漫天劲气,虽暂落下风确不退反进,举拳佯攻,肩头浮现蛇头,张口吐出一道碧芒。 瞬影步动,碧芒撕裂虚象,消隐在天际尽头…… 天子渐渐看花了眼,无论是洛阳的剑还是玄罗的拳,皆闻道势,一举一动,一放一收都含着莫名的理,似乎这一剑就该这样斩,这一拳就该这样出,非是如此,便是错。 “闻道势……得抓紧了,藏了十几年,也该向前走了两步了,不然,真就忘了自己还是真龙来的……” 说着天子眯起眼眸,催动河洛易眸将拳、剑走势尽数放慢,感知其中道理,借他山之石,晓悟帝势。 “真武苍玄,崩!” 真武势、惊雷势互相叠加,瞬息扯碎连绵不绝的两仪微尘剑。 玄罗铁拳长驱直入,狠狠轰在洛阳胸口,崩劲透体,震劲伤敌,打得洛阳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摇晃着退开,瞧瞧玄罗的狰狞轻笑,甩手将长相思抛入空中。 天剑是个一字,现在手中双剑,天剑自然也就变了味道。 循着这个没来由的念头,洛阳如有所悟,发出阵近乎疯魔般的呓语,“天剑,天剑,呵,天剑……” 影动,洛阳再度提起天剑,看看玄罗,眼中闪耀红芒,欺身上前,递出几剑,再被玄罗抓住空隙,一拳轰飞…… 夜未央,明月无暇,洛阳被一次次轰飞,皮下魔焱隐动,暂时忘却两仪微尘剑。 风起,天剑上的素白光华散去,仅剩下璀璨的金光,凌霄开天剑,放下。 “九杀空流!” 一声长啸,洛阳被再度轰飞,心头一片平静,忘了伤痛,提剑闪身,没用瞬影步,直接冲向玄罗,动作很慢,剑却锐利异常。 九幽道,放下! 混沌青莲剑,放下! 如有感悟的洛阳暂时忘却所有修过的道法,心头唯有天剑,天剑微动,便有剑气缭乱虚空。 玄罗举拳护住周身要害,极为狼狈的退开百步,低声冷哼。 “忘我心境,斗战无双……洛阳,你真是个可怕的妖孽!” 洛阳不语,或者说忘了如何言语,心中只有天剑,眼里只有对手,不见动作,流破散,锋锐剑光扫过霄,径直斩去玄罗一臂,些许金色兽血落在脸上,后知后觉的玄罗横移出数步,凝视着断臂久久不语。 在忘我心境的加持下,洛阳的剑最少快了三倍! 天子眼中亦有震惊,眯着河洛易眸,不断回想着方才的光景,提剑,斩下,稀疏平常的一剑,没有什么玄奥道理,只有快,准,狠,以及依靠三者堆叠起来的无穷变化。 若修行如登山,立于苍天之下者便是绝顶,若悟道如登山,得道真境者便是绝顶,若心境如登山,山脚、山腰、巅峰对应着的便是忘我、真我、空我三个境界。 道理法术易修,悟道心境难晓,束发少年,已为宗师,了闻道势,心境忘我,齐天象天资亘古无双,洛阳天资还在齐天象之上,真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叹一声天纵奇才,天子放下心中的惊艳一剑,闭目假寐,此间胜负已分,玄罗离不开齐境,因为洛阳真的很想杀他。 玄罗不知这些,重生断臂,燃烧战意,狞笑着冲向洛阳,周身横生漆黑鳞甲,不住震颤,锋锐剑气根本无法近身。 “清水叶宁!” 举拳,漆黑玄水腾空升起,层层浪花衍化玄武虚象,拳芒漫空。 洛阳从容提剑,无需剑鞘,藏剑虚空,挥斩挑刺间皆有拔剑术的强横爆发。 数道星光洋洋洒落,几缕金灿剑华透过玄水,天剑缓缓压下拳芒,漆黑的鳞甲逐渐龟裂,最终破碎成一片流光,剑气扫过虚空,在玄罗周身罗列无数伤口。 玄罗低着头,呼吸间断骨开筋之伤尽数结痂伤愈,待洛阳逼近时吐出一道毒烟,转身遁向大魏。 苍狼啸月,一线剑光乘风而起,如鲲鹏展翅,倏尔横渡数里山河,玄罗回身举拳,黑白流光交错而过,剑影撕裂万千紫电,虚空喧嚣良久才堪堪归复平静。 洛阳落入山野,持剑走向不远处的深坑,玄罗自坑中起身,低吼着化为玄武本体,龟甲漆黑,鳞甲破碎,一条巨蟒缠绕壳上,轻吐蛇信,双目射出两道碧绿流光。 “穿!” 沉默久矣的洛阳张口吐出一字,举剑齐眉,天剑顺势刺出,摧枯拉朽的斩灭两道流光,一点寒星直取蛇妖眉心。 吼! 玄武低吼着轻踏前足,震起滚滚气浪,地裂石崩却难挡天剑分毫,眼见蛇妖命在旦夕,玄罗再度化为人形,旋身避过天剑却被洛阳接踵而至的剑指点在肩头,左半边身躯爆血雾,星光坠落愈加无力,久难痊愈。 “斩!” 言出剑动,玄罗显化原形,尸首两处,洛阳正欲收剑,浓郁黑雾翻涌而起,蛇妖现身吞下玄罗妖魄,身形膨胀几圈,未等遁离,金灿剑光再度落下,断七寸,折妖命,血债血偿。 124.何需逐鹿中原 流散尽,素白月纱散漫原野,点缀着漫天星辉,翠叶飒飒,美景难得,洛阳确紧锁着剑眉,满心怅然。 夜幕漆黑,需要朝阳般的万丈光明,可人间只有炬火,屹立在风雨中的炬火,光芒隐晦,朝不保夕,或许下一刹,便会被黑暗吞噬,寂灭无声,没人记得,也没人知道…… 忧国忧民的老相不会是最后一个牺牲者,无数人为一个不确定的将来前仆后继,值得吗?不值得吗? 朝闻道,夕死可矣,大抵还是值得的吧,毕竟尘世需要炬火,人族追逐光芒的脚步也从未停下。 一枝翠色嫩芽用两根草杆般的手臂竭力的撑开蛇口,短小的小腿轻轻颤抖,犹豫好久才跳到地上,造出些许声响,惊醒沉思的剑修。 天剑轻动,天灵花女被吓的一抖,瞧着洛阳的冷漠眸子,举起两片拇指肚般的嫩叶挡在指甲大小的脸前,不时偷瞄,缓缓向后挪动,一个不小心被几片破碎的蛇鳞绊倒,蜷缩成绿色的一团,嫩芽轻颤,传音中都带着惊恐与哭腔。 “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他的,那时我控制不住自己,别杀我,求你,求你……” 花女娇小憨萌,那泪眼婆娑的模样甚是可人,换做旁人或许会心生恻隐,但洛阳确是无动于衷,天剑缓缓扬起,骤然斩落。 几道流光闪过,素白剑锋戛然顿在花女身前,轻鸣震颤,未能再进。 “好人,好人,是好人,谢谢,谢谢……” 花女瞧瞧施以援手的天子,闪身自剑下逃开,挪动脚步,费力的爬上天子肩膀,眯着那双黝黑的小眼,透过朦胧的月色,清晰望见数百道剔透的丝线,罗列虚空,恍若一张浩大蛛网。 “破!” 洛阳环顾周围的丝线,剑眉轻挑,那双极致淡漠的丹凤眼猛然瞪大,金灿剑光扶摇而起,将十方丝线尽数斩断。 天子急忙催动社稷图挡在身前,歪头凝视着那月华衬托下更显素白的天剑,好奇道:“玄蚕天丝都能斩断,这是什么剑?” 声未落,剑光横空,一点寒星直向天灵花女,天子抬起手掌,迎向天剑,无坚不摧的剑停下,洛阳抬起头,凝视着天子,眉眼中渐渐升起些许杀机。 挨着被万剑临体的错觉,天子张口轻喝昆仑教义,话音铿锵,随花香萦绕山野,弥生无尽剑吟。 “不杀生,不留情,仗剑生,为剑死,不求来世,立身当下!” 洛阳松开天剑,抬头望向夜空,轻轻喃道:“不杀生,不留情……” 声起声落,不时闪过明眸中的红芒渐渐消隐,洛阳盘膝坐下,仰望着漫天繁星,久久难言。 天子松了口气,收起社稷图走到洛阳身前,天灵花女瞧瞧洛阳的模样,转了转黝黑的眼珠,枝叶轻动,招引数十道璀璨星光落下,温暖舒适,叫洛阳不由发出声怪异的喉音。 瞥了眼洛阳苦苦伪装的冷硬神情,天子不由偷笑,选个了大的须弥戒,收起玄武尸身,正欲御空离去突闻剑吟轻灵,天剑划过夜空,精准的停在眉心前,剑刃素白,倒映当空皓月。 洛阳深吸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有气无力,冷声道:“这可是我的猎物,交出来!” “玄武和凤翎只能要一个,你要那个?” “凤翎!” “不给!” 天子撇过头去,抱臂而立,闭眼藏起心中喜色,最近的言行起作用了,他正在准备接受自己,不然这剑哪会停在身前,早就斩过去了。 洛阳费力起身,看看天子肩头不断颤抖的绿色一团,道:“那把玄武给我好了。” “也不给!”见洛阳的退让,天子有恃无恐的一摇头,刚要开口谈些条件,那柄悬停不动的天剑陡然落下。 一尊替死傀儡碎成流光,天子毫发无伤的出现在洛阳身后,一巴掌重重扇在洛阳头顶,声音异常清脆,看呆了天灵花女。 这么凶的人原来都是不是人界最强的,人界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她宁愿在林中无聊死也不来人间冒险求财,什么遍地是金,什么人族都是蝼蚁,见到妖族尿裤子,那些破书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天灵花女满心愁绪的望着洛阳,洛阳傻愣愣的看着天灵花女,从小到大可没人敢这么打他,就算是分外严格的老头子也仅仅是用小树条抽手心而已,敢这样打他的,天子是第一个。 风停,山间陷入死寂,天子心惊胆战的放下手掌,在刚刚打过的地方轻轻揉拂,轻声说道:“打痛了吗?下次会注意的……” 闻声,天灵花女歪过头去,不出意料的剑光惊起,又一尊替死傀儡碎成流光,天子杏眼圆睁,举起素手,未待落下再被洛阳斩成流光。 “熊孩子!你还想不想让凤翎活下去?” 天子催动社稷图挡在身前,凝视着恢复精气的洛阳,缓缓握紧素手,私下骂着天灵花女不分是非黑白,方才若不是她出手相救,这小贼哪能这般肆意妄为? 洛阳撇撇嘴,瞧瞧社稷图,道:“开价吧,救徐诺易很麻烦,但我不介意去尝试,这小东西很神奇,说不定能力挽狂澜。” “天灵造化道,暮星幻术,祈愿引星术,她的道术可活死人肉白骨,能解六界奇毒却破不了咒,更可况还是咒蛊结合的奇咒,想掌握齐国国运,凤翎是人间唯一的选择,天快亮了,国不可一日无主,向倪光那样的人其实有很多。” “条件!” 洛阳无奈的撇撇嘴,趁天子得意时探手将花女吸入掌间,这可是个好宝贝,得带回昆仑,叫祖师有空去妖界抓几个公的,在昆仑大肆培育,日后每个昆仑剑修都带着个花女,横行战场,谁能阻挡? 天子看看天灵花女,勾起好看的唇角,传音入密,道:“叫姐姐,要发自内心的,带着央求的,还得有弟弟对姐姐的思念,三声。” 洛阳眯起眉头,看看天子,瞧瞧社稷图,咬牙切齿的犹豫良久,最终妥协,揣测着那种陌生的情感,传音唤道:“姐姐,姐姐……” 天子满意的点点头,丢出那枚装着玄武的须弥戒,收起社稷图,揉揉洛阳的脑袋,满意的说道:“很乖,再叫几声。” 洛阳咬牙切齿的望着天子,忍着心中的怒火,传音唤道:“姐姐……” “很好,我知道你不甘心,不过没关系,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天子轻笑着催动社稷图,凤翎面色苍白的俯在地上,断去的手臂已然复原,周身凤火无比黯淡,被风吹得不断飘摇。 “呵,昆仑什么什么时候同天宫成一路人了?洛阳,你此等作为,对得起你师父吗?” “告诉我徐子悠的布局,临死前他有没有留下些什么信息,比如罗天秘境的开启方式,比如皇陵中究竟藏着什么宝贝机密,可以让三方势力前扑后继,妖族不惜代价。” 洛阳完全不理会凤翎的责问,探手握住天剑,紧盯着凤翎的眉眼,审时着她的表情变化,从中窥探着她不愿说出口的信息。 凤翎抬起头,看看洛阳,不屑轻笑,道:“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出得厅堂的是我,尽心侍奉的是我,独自抗下一切的是我,得不到爱的还是我,他什么都对我守口如瓶,我不知道皇陵中有什么秘密,更不知道开启罗天秘境的方式。” “叫风铃出来,她肯定知道。” “凤翎?我就是凤翎,还叫谁?你以为我这身体是大杂院,住着七八百个不一样的人,天天家长里短的,乘凉话闲?” 见凤翎耍无赖,洛阳上前一步,瞥了眼社稷图,冷声道:“凤翎,别给我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如果你不想永远呆在山河社稷图中孤独终老,就说些什么吧,别令我失望。” 凤翎瞧瞧浅笑不语的天子,撇撇嘴,讥笑道:“天宫,昆仑不两立,那社稷图可是人家的宝贝,凭什么借给你用,你年纪不大,脸皮倒是厚的很,狐假虎威学的有模有样。” 洛阳张张嘴,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天子踏步上前,展开社稷图,轻笑道:“洛阳道友倒是提出了个很不错的设想,我也很好奇皇陵中的秘密,不知齐王可知何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你过来,我就跟你一个说,小鬼头一边去,看着就惹人厌烦!” 凤翎轻笑着起身,向天子招招手,眯着好看的眉眼,撩拨着洛阳的怒火,期待着鹬蚌相争,她好从中渔利,趁机脱身,唯一信任的人死了,现在能依靠的也唯有自己。 夜色悄寂,洛阳背过身去,专心逗弄着天灵花女,你不是想告诉天子吗?那你就说吧,不就是再叫几声“姐姐”的问题吗?大丈夫能屈能伸,杀过天子几十次,左右不亏。 洛阳的作为远超过凤翎意料,沉默良久,凤翎想到其中关键,装模作样的轻叹一声,歪头望向天子,笑呵呵的说道:“我反悔了,我不和你说,我和他说!” “好啊,我无所谓的,方正我对齐国的秘密不感兴趣,我的目的仅仅是一个开战的理由,你敢同他说明其中机密我就开战,燕赵军队就在齐国边境,你说这场大战能打几月?” “开战?六国齐头并进,此时同齐国开战?天宫莫不是不想逐鹿中原?” “逐鹿中原?神人妖魔鬼五界有序,天宫向来高高在上,何需逐鹿中原?” 125.飓风起于青萍之末 灰埃轻扬,两三残叶逐风远去,橘红色的焰火在夜空中轻轻跳动,想追随潇洒的独行客,却又不甘承受那段独自光亮的岁月。 凤翎眉眼中含着凶狠,天子毫不在意地歪头轻笑,什么六国齐头并进,什么战争无益人族统一都不重要,于天宫而言,只要人间是乱的就够了,毕竟现在能威胁天宫的也只有人族。 妖族近些年虽然发展迅速,但种族间得无数仇恨非但没有得到缓解还有加深之势,拿什么同众志成城的天宫斗? 地府、魔族更别提了,两族皇者都是人物,奈何一个不愿武力统一部族,另一个无力撼动流传万古的古老体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脉斗争,不断损耗整体实力。 在天子眼中,这动辄因为族内毫厘小事大打出手的两族根本就是群乌合之众,若龙城还在,给他们百十个胆子也不敢在两界山边界做那些蝇营狗苟的事。 想到这天子不可避免的望望洛阳,叹一声天意无常,心中期许着那盘棋局中龙城的位置,但愿龙城永远是天宫的龙城,但愿飞将是忍辱负重而不是功败垂成,销声匿迹。 凤翎拿天子没办法,便歪头望向洛阳,“天宫威胁人族你不理,昆仑就是这样守护人间的?” 洛阳收敛轻笑,搓搓天灵花女的小叶子,望着有气无力,低头认命的小东西,笑眯着双眸,转身看看气恼的凤翎,勾起嘴角,解释道:“我师父是齐天剑仙,您可千万别因为我是昆仑的剑修而误会,我同师兄们不一样,心里没有家国天下,我仅仅是个剑修,守护的也不是人间,而是昆仑!” “你……欺人太甚,既然如此,我就去告诉妖族,他们想必很想知道怎么开启秘境、皇陵!” “你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毁了皇陵,屠尽徐姓一族,之后再扶持新皇登基,齐国是人间的齐国,光是同地府狼狈为奸迫害赵家灭亡这一条,你徐家就该死!” 凤翎张张嘴,掩饰着心中的愧疚悲戚,握紧素手,道:“据子悠太祖爷所言,罗天秘境中镇压着一只自上古纪存活下来的金乌,很可能是在东海之滨同人族先贤后羿死生搏杀的十只金乌之一……” 声落,天子同洛阳互相看了一眼,相继眯起眼眸,异口同声道:“皇陵中有什么?” 罗天秘境中有这样一只可怖的老妖,洛阳相信皇陵中的秘密绝对不可能比秘境中的小,不然徐子悠不可能费尽心力的将玉玺交给自己。 凤翎细细思量片刻,用力摇摇头,道:“没人知道皇陵中有什么,皇陵只有拥有玉玺的君主才能出入,其中隐秘除子悠外无人可知。” “君主……” “玉玺……” 两声轻喃,洛阳同天子前后陷入沉思,从边陲变故开始,到地府异动,再到邪修千方百计的阻拦洛阳来临淄,点点滴滴,方方面面无不说明幕后黑手对皇陵间的机密势在必得,而六界中值得一方势力如此费尽心机布局的东西不多,要么是不出世的混沌至宝,要么就是天书,别无第二种可能。 “弟弟,能不能把这个君主和玉玺借给我?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天子抬起头,从容轻笑着引动社稷图,图画隐入虚空才有一抹璀璨剑光落下,替死傀儡散做流光。 “番天印,疾!” 趁着道则运转的空隙,洛阳探手抓向凤翎却被伊人灵巧避开,未待追击,方寸小印腾空而起,光影闪动,迎风化为山岳大小,当空落下,恍若天塌一角,无穷威势。 洛阳身处印下,感觉无穷压力,不敢耽搁,急忙提剑斩断宝光,飞身飘开数步,打量着番天印上的纹路,回想着同玄罗死斗时的感觉,再斩出一剑。 剑弧璀璨似月,卷起漫天飞灰,看似威势不俗实则收效甚微,远没有诸多剑道叠加合一时的威力大。 “乖弟弟,别挣扎了……” 天子御起一条红绫,卷散剑气,遥遥传音,声音温软,趁洛阳分神再次御起大印,当空砸落。 两三残象湮灭印下,洛阳不时凑近天子又不断远去,凤袍夫人怀中的婴儿模样不断在闪现,犹豫良久才下定决心,剑隐虚空,于天子不经意间一剑断喉。 替死傀儡散做流光,洛阳转身抓住凤翎,御剑飞仓皇远去,那一巴掌后似乎某些东西发生了变化,对天子,他总是忍不住想要手下留情。 傀儡流光散尽,天子出现在原野间,拎着天灵花女的翠叶,收起社稷图、番天印,瞧瞧满面献媚的小东西,不满的撇撇嘴,瞭望着越行越远的剑光,喃道:“这小小国君虽然见识短浅但说的一点都不错,男人啊,就没一个好东西,刚才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亲近,一发生利益冲突立刻转脸不认人,下手要多狠就多狠……” 月影婀娜,异灵祭坛突发异变,光影定格在牛头异灵上,满身鳞甲愈加凝视,不祥之意笼罩在每个生灵心头,孔州同张钦静默各自营中,眺望着祭坛,都明白这种变故意味着什么。 界隙将开,此刻起,这里不再是齐、秦的边陲,这里是人族的战场,为了两国百姓,齐秦必须放下所有芥蒂,共同对敌。 “飓风起于青萍之末,这一战无可避免,准备去见见田禹吧,此时此刻,没有秦人,没有齐人,只有人。” 范应侯轻声喃喃着,站在墙头眺望着那座光影祭坛,衣裳飘舞,虽手无缚鸡之力却面无惧色,不由得叫周围军士高看一眼,边陲的人只有两种,活人,死人,想活着,就得敢去死! 王韬点点头,对范应侯用个眼色,松开手中剑柄,朗声喝道:“备马,接甲,我要去见田禹,大是大非前可不能叫齐人抢先,我秦人丢不起那个面子。” 孔州转身走下城楼,笑一笑大将豪气,取一枚剑符暗中捏碎,暗自忧心忡忡。 如果张钦所言不错,这是个机会,只要此时控制住他杀了田禹和张钦,两军必乱,若那祭坛再适逢其会的消声觅迹,人间战乱将无可避免! 126.天阴雨近今朝风冷 飒飒叶歌,惊起战马嘶鸣,遍布伤痕的城门缓缓闭合,城下角落,身着铁甲的枯瘦军士握紧长戈,望着孔州的轻扬嘴角,暗道:“笑吧,笑吧,过些时日有你哭的……” 算不得宽敞的城洞陷入幽寂,一声叹息落下,范应侯缓步走出阴影,抬头,几枚孤零零的星映入眼帘,漫天赤红流光,压过晚霞,将小半明月都渲染为刺目的红色。 孔州深吸口气,踏步上前,将一枚玉符塞进范应侯手中,神不知鬼不觉。 “此符名为同气连枝,同我性命关联,若我有任何异动,握碎它,杀了我!” 范应侯惊闻入密传音,不由握住手掌,怕神情暴露,退一步隐入门洞阴影,不敢开口,凝视着孔州双眸,尽是询问之意。 孔州轻轻一笑,再度传音,道:“我们这里的布局决定着临淄的情势,这儿的敌人是群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畜生,前几日的伪装偷袭你也看在眼里,我是秦王近臣,贴身护卫,若我杀了田禹,战事必起,彼时就算师弟有通天之能亦难抵大势所趋!” 范应侯点点头,探手拉过孔州手掌,手指勾画狂草小隶,诉说心事,“那也不必如此,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孔州摇摇头,笑容轻松,“这些都是以防万一的手段,说不定会盟之事顺风顺水,一切都是我的杞人忧天。” 范应侯微微沉吟,叹一声忠肝义胆,不再言语,抿着唇角登高而望,他明白,这不是杞人忧天,如果幕后黑手真想挑起战争,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昆仑的剑够利,无论握在什么生灵手中都是绝世神兵,所幸,昆仑一直属于人族。 “一寸山河一寸血,一抔热土一抔魂!” 范应侯站在城墙上,没来由的高声轻唤着,引得众人瞩目,孔州脚步微顿,大笑入城,放下心头的迟疑不安。 范应侯不会迟疑的,因为他们都不为一人活着,心中同样惦念着天下苍生。 齐国军帐,田禹披甲夜读,掌中古籍轻颤,难掩心头不安,第一次面对异灵,十万军马得活八千,第二次面对异灵,二十万大军得活不足五千,这种战争远比人族的内战更残酷,人数真的只是个数字。 字影模糊,田禹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古籍,满纸荒唐言,字里行间中有一个个名字,有一张张面孔,虽然有的已被时光模糊,但确确实实存在着,“为国为家,百死不悔”的声声宣言似乎就在昨日…… 张钦同风入帐,不多言,不出声,默默坐在一侧,闭目假寐,思虑着结盟事宜,孔州是个真人,不怕死,必然有所准备,但那是秦国的准备,张钦可不想将大哥命都赌在秦臣手中。 自己的永远是最可靠的,为了让田禹活下来,张钦不介意玩些手段,毕竟秦国也不想开战,保持争锋相对,维持相对和平,这才是众望所归。 “何事?可是有破敌之策?” 田禹合上古籍,看看张钦,目光中的希冀光辉如同昊日,无比炙热耀眼。 张钦微微摇头,叹一声败叶随风,道:“秦军必然遣使臣送信,通晓明日会盟的诸多事宜,就此我有些许看法……” 田禹眉头紧蹙,瞧瞧张钦难看的脸色,冷声道:“别吞吞吐吐的,拿出你打昏老子时的果决来!” “会盟时你不能去,异灵祭坛凭空而来,说不得是秦国的瞒天过海之计,虽然可能很小,但为了齐国安危,会盟时你不能去。” “我不去?我不去谁去?就算这是秦国阴谋,我也要去,外道异灵才是人族最大的威胁!” “我替你去,就算我死了,齐国也能稳住边陲,若我未死,结盟自然可成。” “荒唐!你莫不是想让王韬匹夫笑我后半辈子?” “你才荒唐,个人荣辱比之国家大事孰轻孰重?这不是为了你这条烂命,这是为了边界防线之后的三十五城,这是为了手无寸铁的三十七万余百姓!” “我……” “闭嘴,此事由不得你,给我好好藏好,若我身死视情况随机应变,绝不可意气用事,记住,你的每个字,没句话都决定着三十七万余百姓的生死存亡!” 田禹沉默下来,点点头,轻轻拂过古籍,心中有着盘算,听张钦的弦外之音那会盟时的意外并不是可能,而是必然,结合国内情势,这位六国有名的战将看清了此间情势。 不合盟,异灵随时破界而至,合谋,正中下怀,阴谋陷阱,明杀暗算,此间冲突一起必然能从临淄引来无数视线,这是绝对的阳谋,无论齐国还是秦国都没得选,两国边界后计八十多万百姓,若异灵真现,必将无一幸免! “来人,上酒!” 田禹解下不舒服的战甲,推开恼人的古籍,红着眼圈,接过烈酒,开泥封,满两杯,为兄弟送行,祈福。 那杯敬天地的酒没能倒下,被张钦抢过来仰头饮下,酒气入腹,化为七分豪情,壮士落座,道:“敬什么天地,人定胜天,终有一日,这夜会过去,前路呵,亮堂着呢!” 田禹不语,倒酒两杯,遥敬互饮…… 帐外的军士看着帐内的情势,心知为何饮酒,也许明日张大哥就会倒在这片土地上,此夜,理当痛饮。 清风入帐,齐军营外响起马蹄声疾,惊闻声响,明哨引弓,暗哨提刀,收敛着杀机,遥望着马上的布衣战将。 “来者何人?束手,下马!” “秦将王韬来访,田禹可敢出来一见?” 战吼入夜,田禹酒杯微顿,瞧瞧放下酒杯的张钦,起身卸甲,提剑出帐,翻身骑上军士牵来的高头大马,剑鞘轻点马背,悠悠马蹄,同着星辉直向营前。 辕门勒马,田禹借月色打量着赤手空拳,一袭布衣的不世战将,大笑着丢开手中宝剑,下马出营,道:“王韬,你有种,佩服!” 王韬沉默着跳下战马,瞧瞧营前的宝剑,不屑轻笑,道:“携剑迎客,大齐的待客之道还真不敢恭维。” 田禹审视着王韬的眉眼,暗用劲力,防备不测,表面上歉疚地拱拱手,道:“营中有好酒,你可敢进?” “你都敢邀我,我为何不敢进?头前带路!” “请!” 田禹大笑着侧身虚引,带着王韬大步进营,浓密枝叶间的邪修勾起嘴角,将两人夜会光影刻录在符箓中,眺望着齐军帅帐,暗藏杀机。 秦人性烈尚武,若知主将为异灵祭坛前往齐帐商定盟约却被阴谋害死必然怒不可遏,彼时只需轻轻一推,大战必起,人族亡灭,翻手之易,近在咫尺! 天际泛起晨曦朦胧,暗夜将散未散,微光被相府的死寂灰埃吞噬,街上散落着桶盆,残叶随风,洛阳带着凤翎归回临淄,瞧着死寂的相府,相对无言。 “司徒前辈可爱饮酒?” 凤翎摇摇头,瞧瞧那支静默在灰烬中的红葫芦,不由红了眼圈,言语带着颤音,苦苦忍着眼中的泪花。 “他可是千古一相,能文能武,两袖清风,已有满胸豪气,喝什么酒?” 洛阳点点头,沉默的坐下,死寂的灰土随风张扬,借着几缕勉强透过阴的晨光,洛阳好像看到了葡萄架,翠叶遮光,弥散清香,不过旁边的那张藤椅上确是空空如也,那个可亲的老者睡了…… “这件事没完!洛阳,我需要你的帮助,我要扫平四境,将齐地妖族尽数赶尽杀绝!” “呵,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就说昨夜我忘了些什么,原来是忘了这事啊!” 洛阳忽地起身,迷眼瞧瞧身后数步外隐而不现的天子,道:“她暂时交给你了,我要去办点事,保护好她。” 天子走出晨景,看看洛阳,勾起好看的唇角,笑容很是动人,传音道:“叫声姐姐,我会考虑考虑。” “姐姐。” 洛阳毫不迟疑,言语中少了冷硬却藏不住其中的无尽肃杀,洛阳不说天子也清楚他要去做什么,剑可是凶器,剑修御剑,更凶于剑,今日的临淄,注定是妖族的噩梦。 “我会保护好的她的,你小心些,不为别的,为南诺。” 提及心上人,洛阳的淡漠眸光为之一变,点点头,御剑乘风,取出一枚剑符,破界传音,道:“师兄,帮我锁定临淄的全部妖族!” 李钦月笔势微顿,瞧瞧不甚完美的图纸,放下墨笔,御剑落向元辰峰,轻叩问关石,朗声唤道:“师叔,师弟那边需要帮助……” 屋中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暂歇,紧闭的枣红色的木门缓缓洞开,子璇踏步出门,灰头土脸,衣衫褴褛,带着一身的焦臭味道,抬头望望隐而不现的星象,三垣四象二十八宿尽收眼底,挥手引剑,九千剑光罗列长空,四盘转动,上迎星宿时辰,下合三才变化,千百线条纵横交错,流光氤氲当空落下。 李钦月翻手御起铜镜,接引流光,还未开口道谢,枣红木门已然闭紧,内里爆炸声不断,不时传来清净经声。 “师弟,取铜镜,斗转象星移,三叠映流光。” 传音入耳,洛阳翻手取出铜镜,依星象拨动花纹,剑指点划,三点剑光落入铜镜,流光虚象凭空而现,一个个红点刺眼夺目。 “师弟,慎行,不为别人,为南诺!” 同样的叮嘱落入心头,洛阳庄重的一点头,带一身肃杀,直向城西。 天阴雨近,今朝风冷,忌藏锋,宜杀生。 127.仗剑斩群妖 叶落飞花,滚滚雷音,几道夺目电光肆虐琼霄,惊飞登高晓鸡。 俄而雨骤,空荡荡的街头惊现脚步声,不同动作急促的躲雨人,披雨行者脚步沉稳,有种别样的节奏,细听之下总不免心惊肉跳。 脚步声近,客店二楼的酣睡大汉陡然睁开双眸,未待动作,传音入耳,似疆场战鼓,有铁骑冲阵时的灼灼杀意。 “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白虎狞笑着歪歪头,开窗落入空荡长街,借雨水唤醒沉睡的斗志,审视着模样狼狈的少年,好奇道:“这不是洛阳吗?怎么落得这副模样,难不成齐王死了,你成了没主人的丧家犬?” “昨夜有位可敬的人死了,被妖杀了,我来替他向妖族讨个公道!” “呵呵,向妖族讨个公道?就凭你个小小人族,配吗?” 洛阳不愿多言,举起天剑,藏剑势动,剑芒斩破细密雨脚,两道金色剑光落入雨幕,引起轩然大波。 白虎虚象散为流光,硕大的虎爪不断放大,指爪如钩,尖锐异常,隐含夺命风煞,常人中之必死。 洛阳飘身避过虎爪,引回落空刺剑,觉查白虎身处背后,蓦然移形腾空。 白虎扑空,双爪扣入地面,两道风煞顺势飘摇而起,卷空大片雨幕。 当空残象散做点点碎影,洛阳瞧瞧白虎的阴鸷双眸,道:“那日你在故意留手?” 白虎不语,瞬身抢攻,虎爪连环,抓、摆、撩、搂,依仗身法迅捷不断抢进洛阳三尺之内,攻势绵延如雨,逼得洛阳久久无法动剑,只能不断避躲,从街头退到街尾,终被白虎寻到破绽,一掌抓在肩头,扯去大块血肉。 风雨声疾,惊雷大作,白虎舔抵着爪上鲜红,眉眼中尽是不屑,“找妖族讨个公道,就凭你?” “就凭我!” 洛阳坚定的点点头,挨着肩膀苦痛,缓缓吐出心中郁气,借魔焱驱散风煞,倒握天剑,不待白虎动作率先抢攻,引剑横扫,牺牲大部分灵巧换取出剑的空间。 对攻几十招,洛阳渐渐忘我,躲闪从容,各样剑势信手拈来,分化两仪,时而引柔劲青莲剑防守,时而动刚力开天剑抢攻,剑影压过雨势,白虎周身平添数道伤口,想寻机退走,却被天剑势牢牢锁定,压得难以动弹。 “该死,战!” 虎啸压过雷音,白虎彻底放弃防御,挥动双爪,就算挨洛阳三剑也要给洛阳一爪。 风煞连绵起伏,白虎心中的恼怒随风雨消散,心灵归于平寂,没有初夏雷雨,没有凋落百花,没有种族仇恨,有得只是眼前的对手,忘了一切,除了击败洛阳。 一剑修,一妖族,两种生灵,同样忘我,互相厮杀了好久好久,白虎的灵力渐渐枯竭,招式走样,陡然在忘我境中清醒,狼狈的避过天剑,飞身退开,未等出声,却见洛阳矮身自身边掠过。 滚雷声落,璀璨剑芒切碎雨脚,白虎栽倒在地,化为一具无头虎尸,霸占大片街头。 洛阳轻挥天剑,取出铜镜,提着天剑向下一个刺眼红点大步进发,他现在懒得想白虎那日为何留手,更不想考虑那妩媚狐妖的去向,今朝雨疾,不思后事。 临淄城外,狐妖依偎在健壮青年怀中,笑望着镜中的虎尸,道:“陛下还真是神机妙算,这借刀杀人之计实在妙不可言!” “明知道你的身份却还敢留你在身边,如此自大蠢人,该死!倒是辛苦你了,我的宝贝,受尽委屈……” 青年话为言尽便被狐妖捂住嘴巴,四目相对,又是情难自己…… 大庄园静默在雨中,洛阳踢开厚重大门,树上群鸦惊飞,化为十数黑衣小妖,执刀斩向洛阳,眸光淡漠,一如往常的不在意人命。 天剑动,鸣铿锵,两道浩荡圆弧同时落入雨幕,十数小妖伏尸各处,面有不甘,不解此人为何敢引剑斩妖。 觉查手下落败,魁梧老者骂骂咧咧的推门出屋,披着件绣蟒纹袍,背后灯火昏黄,借助细微光辉,能瞧见屋中凄景,数个妙龄女子散落各处,经历的一切同坠落十八层地狱的恶灵无异。 “小友,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跪下自尽吧,可免受抽筋剥皮之苦!” “今晚,你得受炼狱之苦!” 洛阳咬牙切齿的掷出天剑,老者不屑的举起手掌,待剑光近身陡然觉查异样,急忙闪身避躲,未待稳住身形一道黑影自身边掠过,长相思吞吐寒芒,剑气三尺,刻在奢靡壁上,升起无穷杀伐,久久不散。 老者缓缓跪下,未待胸口的剑伤愈合,洛阳提剑转身,于磅礴雨幕上刻出近千剑光,以这种方式倾诉着心中的恼怒与悲戚。 大宅院,锦衣食,这妖是贵族供奉的妖,为了一己私欲而供奉妖族谋害同胞,那人比眼前的妖更可恶,更该杀,今天才刚刚开始,或许还可以做些别的…… 剑光被雨幕吞噬,房屋塌陷,雨水不断冲刷着被拨皮断骨的大蟒,洗不净浓密的罪孽。 “乐天居?还真是个好名字!” 洛阳挥剑斩落大宅匾额,大雨滂沱却浇不灭心中的熊熊火焰,剑势不断攀升,两只黑鹰自天际俯冲落下,未待化为人形便被剑光斩为两半。 “人族!尔敢屠我妖族,实在罪大恶极,该死!” 数十妖族落在大院内外,瞧瞧身死道消的蟒妖,喝骂出声,各个怒目圆睁,仿佛错的是洛阳…… “罪大恶极……” 洛阳不解的望向那个肩扛大刀的披毛汉子,缓缓摇头,道:“罪大恶极还不够,今日我要罪无可赦!” 声落,剑动,目之所及尽是剔透青莲,在细密的雨水的浇灌下悄然盛放,裹挟着雨水四散泼洒,房屋倒踏声络绎不绝,熊、狼、豹、狮……各类妖尸倒在大院四处,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洛阳仰头望向无光的天际,握剑的手有些颤抖,疯狂搬运灵气,再度举起明镜,红点尽消,临淄妖族尽做鸟兽散。 一群欺软怕硬,不如猪狗的牲畜,如果杀他们罪无可赦,那便叫我罪无可赦吧。 128.为兵之事 临淄的风雨不至边疆,坚实的营门缓缓开启,王韬提酒策马,轻踏浅草,渐行渐远。 晨风撩开帐帘,花香入帐,两三青雀落于帐前,瞧瞧殿中光景,振翅远去。 田禹醉了,死死握着张钦的手掌,不敢放开,眉头皱的很紧,张钦笑着举起酒坛,对着昨夜憧憬的毫光,大口痛饮,心怀暖意,回想着昨日夜谈的大小细节。 酒尽坛轻,张钦掰开田禹的手指,起身出帐,对侯在帐外一夜的军士吩咐道:“我待会要出去一趟,如果我回不来你要拦住大帅,他是个不错的将领,但有时会意气用事!” “可……” 张钦探手拎住军士的胸甲,目露凶光,“住口!我不想听你的想法,你只需要回答我能或不能。” 当兵为的不就是保家卫国吗? 青山幸埋骨,无需裹尸还,王韬是个明白人,选了个不错的地方,可惜自己没儿子,不然凭那里的风水,说不得家里能出个人皇,统御整个人族,呵呵,想着就得意。 军士低下头,沉默良久,低吼道:“能!我能做到!” “很好,还有一件事,好好练练字,多读几本书,我走了就大帅会书写、临摹旁人字体,但家书太多,他写不过来,这事还得交给你,也别强求,各有所能,若实在无能为力不妨寻旁人试试……” “不用!我可以!我可以!” 军士打断张钦的话,虎目含泪,兜兜转转却未落下,张钦满意的点点头,大笑三声,豪气干。 “好样的,去吧,我还没喝够呢,你小子别在这扫兴!” “是!” 军士低吼一声快步走远,张钦原地坐下,大声背起兵书,“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田禹不动声色的歪过头,挡去两行落泪,他从来没喝醉过,无论是同谁喝,他都没喝醉过。 万里晴空,两三鸟语,王韬纵马疾行,手中轻坛随手抛开,是处好景,弃在那都是极好的。 树高叶茂,邪修眯起眼眸,看准时机掠出树冠,恍若一只锁定猎物的苍鹰,张扬爪牙,直向马上战将。 邪修攻势骇人,王韬却不慌不忙的勒住战马,翻手取出烈火龙骑令,灵力吞吐,虚空洞开门户,金甲战将沉默着走入山野,眯眼瞧瞧当空邪修,无声蔑笑,不见动作,凌厉刀光撕裂长空,将邪修斩为飞灰。 “谢,救命之恩。” 王韬抱拳而礼,黄金战将点点头,沉默着走回门户,没将此间是非放在心头,营中温酒,需尽快归去。 午时既过,张钦轻笑出帐,穿一身白衣,翻身上马,提剑轻喝,马蹄声急,倏尔消失在无尽翠色间。 幽定关内,瞧着王韬安然归来,孔州、范应侯相视一笑,出城策马,向着昨夜约定的山坳,脖铃悠扬。 流水潺潺,百花斗艳,孔州三人同时勒住马蹄,隔河相望,默契同笑。 “我齐国愿同秦国合力诛邪,秦国可能遵守誓言,就算我国全军覆没也不动齐国一寸土地。” “秦国愿守盟约誓言,违背不得好死!齐国可愿遵守誓言?” “愿!” 张钦高声答话,策马渡河,同孔州两人并肩而立,共同勘查山间情势。 夫战者无外乎天时、地利、人和,知己知彼,得机得势,必能百战百胜。 “周围可曾安全?” 翻过山峦,范应侯瞧瞧沿绕渭水的两岸青山,向孔州轻语,心有想法却无法直言。 孔州摇摇头,很不确定周围情势,没感知到不代表不存在,这个时候得做最坏的打算,就算不在也要当他在! 张钦见范应侯有话难言,转而环目四顾,得见青石罗列,不由勾起嘴角,道:“就问范先生为大秦国手,浅学之士张钦欲讨教几手,烦请先生不吝赐教。” 范应侯恍然大悟,压住心头狂喜,道:“客气,女幼少先。” “孔位。” …… 约莫柱香时间,张钦闭嘴不语,盲棋告负,心晓范应侯计谋,私下添减调整,开口道:“先生棋力高超,不若再来一局。” 范应侯轻笑点头,走到青石边,拨弄流水,待张钦落子。 张钦望望流水,瞧瞧孔州,握紧缰绳,再三算计得失后轻声道:“三三!” 子落,潺潺水清,顽皮的打湿范应侯的袍袖,老头眉头轻紧,张口答话,数十手后,张钦拱手服输,道:“先生真乃国手,在下心服口服。” “痴长几岁罢了,我年轻时可远不如你,未来是你的。” “告退,约定俗成,时机一到齐军立即开拔,幽定关下见。” 昊日向西,张钦归回营地,不理满面喜色的军士,踏步进营,不等田禹开口,抢先说道:“雨打芭蕉。” 田禹放下史书,起身出账,望着无数军卒,好奇道:“你说我这十万军卒可能做到令行禁止?” 张钦点头不答,向帐外轻唤,“传令,齐备军粮,卸甲,收兵,赤手空拳开赴幽定关!” 军士微愣,遂快步入营,高声传令,十万齐君平整列队,背好军粮,跟在同样赤手空拳的主将身后,开赴出营。 老马归城,王韬快步走下楼城,问道:“如何?” 范应侯从容轻笑,成竹在胸,无需浅言赘述,王韬点点头,转身拔剑,高声敕令,“秦军听命,卸甲,收兵,赤手出关!” 众军皱眉,虽是心中不解却前后卸甲弃兵,陆续出城,昂首挺胸地排列成队,待一声令下,血染疆场。 王韬放好宝剑长矛,飞身飘落马背,引军出城。 范应侯、孔州相视一笑,跟在队伍后面,一放下仙剑,一握紧剑符,无论齐将还是秦帅都做好了死的准备,无论张钦还是范应侯也都做好了随时接掌军权的准备。 钱笃跟在军阵中,暗中思量,为兵之事,在于顺详敌意, 卸甲弃兵,副将随行,此时无论田禹死还是王涛死都不可能引发死斗,如此,不如顺水推舟,声东而击西…… 想着钱笃目露寒芒,暗道:“尽情挣扎吧,准备的越多失败降临时便越绝望,什么人定胜天?一句笑话而已!” 临淄雨收,娇艳芳花亲昵日光,凤玲端坐高位,群臣列位,不知欢喜忧愁,雨疾风骤,朝会提前,各方势力完全不知殿外消息,更不知私下全心供奉的老妖都已横死街头。 “诸位爱卿,朕今日不说什么,有个人想事问你们。” 凤玲开口打破沉寂,言罢洛阳自殿后步出,提着魔剑,目光扫过众人,冷声道:“乐天居,谁的宅院?” 殿中悄寂,君主近前的古稀太师暗中捏碎袖中玉符,气定神闲的站着,家里没有庸人,料想此刻已然焚毁所有证据,符箓求援,料想曲阳山主片刻既至,你昆仑剑修再强也得讲理不是,在朝上杀不了我,就永远别想杀我! 洛阳保持着沉默,见无人应答,提剑走近队列中后的年轻士大夫,抬脚断腿,冷喝道:“造宅院的钱是你给的,断你双腿,罢黜官职,你可有异议?” “冤枉啊,陛下,此人不分青红……” 剑吟铿锵,血染红毯,洛阳提着魔剑走到另一人身前,冷声问道:“搜寻女子的是你吧,让他们父母人间失踪的也是你吧?” 老臣沉默,桀骜不语,王庆之不过是一士大夫,他可不一样,两朝元老,桃李天下,若洛阳杀他必引天下有志之士口诛笔伐,昆仑仙门可是名门正派,爱惜羽毛着呢! “不说话是吗?那就去死吧!” 洛阳探手将当朝司马拎出队列,引剑枭首后踱步走向临近金柱的青年司寇,不问不说,提剑便杀,这些都不是人,但凡有丝毫人性都不会做出用同族饲妖的事。 “陛下,我大齐究竟是法制为上还是强权为上?今日此子仗着修为高超肆意屠杀忠贤,陛下不闻不问,他日有志之士谁敢再入朝为官?” “呵,好个不要脸的老不死,我还没找你呢,你自己倒是跳出来了,问陛下法制为上还是强权为上?神使逞凶时你为何不问?” “我……” “你什么你?供奉妖族的是你,假装和善的是你,暗地勾结地府守旧一脉的是你,向大魏兜售情报的是你,坏事做绝,口口声声大义的还是你,你怎么长的,身形枯瘦,脸皮却厚似城碍,千军难破。” 太师脸色发青,正欲开口殿外传来脚步声,人未至声先到。 “洛阳,你昆仑都是这般狂妄无理之辈吗?齐天剑仙教会你一身本事怎么没教会你怎么做个人?” 洛阳转身望去,曲阳大步进殿,笑容玩味,眉眼间隐含三分杀机,齐君无道暗害群臣,理应罢黜,至于新君,李翰墨便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我倒是那家的恶犬,原来是曲山主,不日前曲山主拦我诛杀恶妖玄罗,结果呢?玄罗死了,弃尸荒野,现在他又来护你,老鬼,你感觉自己能活下来吗?” 李翰墨得意轻笑,未待开口,长相思已然穿心而入。 “别猜了,你的下场只有死,莫说是曲阳老狗,就算是玄无道亲至,你也得死!” 拔剑纳鞘,洛阳提剑向殿外走去,边走边说,“曲阳,你若能留下我算我本事不济,活该横死,你若留不下我,大齐仙盟曲阳一脉,鸡犬不留!” “猖狂贼子,死!” 曲阳低吼着举掌拍落,金灿大手印扫过殿堂,将大半雕纹殿门连同洛阳留下的残象尽数拍成齑粉。 129.三尺之内 碧水潺潺,流入高墙,带动水车徐徐转动,满院的青菜抬起头,贪婪着晶莹剔透的水滴。 虫鸣声声,最后一丝明光被黑夜吞噬,星星好奇的投下目光,时间在庄园中流淌的很慢,比那道清泉还慢。 亭台影浅,曲阳负手而立,眯眼眺望着深邃的夜空,自晨时朝堂到明月初升,他已在这等了洛阳一天。 瞬影步,夜隐术,无视礼法,心狠手辣,此子不杀,家中永无宁日! 月上飞檐,一只白隼掠过亭台,丢下枚闪动明光的玉符,曲阳眯起眼眸,确认白隼无异后探手握住玉符,神识涌入符中,四个大字映入眼帘,金钩铁划,含着气吞八荒之势。 “到此为止?好一个到此为止!” 曲阳不甘心的喃喃着,手中的令符横生裂纹,渐渐化为一捧齑粉,飘散在青青草间。 两朵轻挡去月光,曲阳抬起头,横生杀机,瞧着静谧的夜,取出一枚精致的传讯符,冷声开口,道:“打更人、青竹蛇、黄蜂针,我要交给你们个任务……” 同一片月下,洛阳提着剑自一处豪宅走出,轻闭门扉,遮去那条压倒古木的硕大熊尸。 “下一个……” “没有下一个了,你这种破坏五界盟约的行为必须到此为止,洛阳,你作恶多端,此时此刻,你该死了!” 街头传来喝斥,两条火龙点亮夜空,缠旋着撕裂夜色。 洛阳压底身形,瞥了眼身后准备投掷药粉的黑衣刺客,提剑向前,将狰狞火龙斩为漫天流焱,借着火光掩护,隐入夜色。 青竹蛇、黄蜂针互相比个手势,无声隐入夜色,翻涌的焰火渐被月华吞没,长街陷入死寂,随风响动的门轴声分外刺耳。 打更声自街头遥遥传来,脚步声愈来愈近。 青竹蛇得意的勾起嘴角,眯眼盯着那盏夺目的灯火,一点点自怀中取出三枚漆黑飞针,抖手弹针,不发出丝毫声响,如夜色中的蛇,悄然展露毒牙,发觉时定然已被咬住要害。 古稀年华的打更人继续前行,丝毫不知外事,飞针近体刹那洛阳闪身遁出夜色,提剑斩开飞针,未待出声,打更人坐倒在地,自怀中取出一支四寸金属管,灵力催动,乍现素白光辉,一枚乌黑弩箭没入夜色,带起臭味刺鼻。 金戈之音刺耳,弩箭无力的落在地上,洛阳缓缓放下长相忆。 街头影动,有两人遁出夜色,着黑衣,覆半面,一纹饰黄蜂图案,身形健壮,举拳抱架,两根三楞黑锥缓缓弹起,若非灯笼的昏黄灯火,难辨形状。 另一人面具上篆刻青蛇浮印,手做抓状,一手在前,一手在后,昏黄灯火不经意跳过,指下隐有钩刺浮现。 打更老者翻身跃起,灵巧如猴,双手配带指虎,须发飘舞,笑得狰狞放肆。 布局、算计、武器选择、站位,这些无不说明这三个人是有备而来,而且针对自己做了详细的计划,这一战很不好打! 觉查心底的兴奋,洛阳轻轻吐出一口气,无需出声,四人同时发动攻势,锥刺在前,钩爪、指虎左右齐攻,三人效仿白虎的攻击方式,仗着身法灵巧不断抢进洛阳内围,不给洛阳提动长剑的机会。 掌剑一脉的剑仙很强,身前三尺有我无敌,但三尺外与三尺内完全不在剑的攻击范围,只要足够快,只要能完美把握住距离,洛阳并不是不能杀。 “并蒂莲。” 洛阳催动瞬影步避过兜头、戳腰的钩爪、锥刺,松开长相思,手捏剑指,一剑一鞘清气升腾,化为两朵璀璨青莲,倏尔盛放,绚烂极光闪过夜空,卷起无数砖瓦土石,将紧追不放的刺客尽数逼退。 “御剑一脉的混沌青莲剑,掌剑一脉的藏剑术、拔剑术,九幽一道的瞬影步、夜隐术,不愧是昆仑小师叔,还真是博学!” 打更人呲牙笑着,黄色的大板牙上沾着一丝翠叶,青竹蛇,黄蜂针趁机缓缓挪动脚步,各占一方,三才三叠,同时屈膝,再度发动进攻。 洛阳探手抓住天剑,剑动莲开,清气氤氲,挡下青竹蛇、黄蜂针,打更人眸光轻动,毅然抽身退开,挥动拳头,帮两人击飞思忆双剑,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单独面对洛阳的天剑,这剑锋锐的邪乎,一个不小心便是身死道消。 天剑轻轻嗡鸣,有敌人畏惧自己的得意,有不屑思忆两剑的轻蔑,大家都是剑,不过超凡脱俗的始终是我。 对天剑的想法如有感知,洛阳不由哑然,回想着同玄罗时的一战光景,收起思忆两剑,执拿天剑,闪身攻向青竹蛇三人,无需双剑,更不必三剑,有这一剑在手,斩妖却邪,诛仙弑神,足以! “自寻死路!” 打更人不屑一笑,三人同时动作,依靠身法不断近身,洛阳狼狈的不断倒退,笃信着自己的剑,周身罗列伤痛,内心渐渐归于宁静,倏尔某刻,忘我忘剑。 一声铿锵剑吟,斩空的天剑倏尔翻转,青竹蛇抬手架住洛阳小臂,狞笑着举起钩爪,未待落下洛阳悄然飘退,天剑凭空一滞,蓦然迅疾三分,斩去黄蜂针的锥刺后脱手飞出,擦着打更人的鼻尖飞过,凭空停滞,回斩出三道凌厉剑弧,逼的打更人向脚下丢出一枚爆焱符,将自己炸飞出去,以伤换命。 青竹蛇、黄蜂针同时飘退,护住打更人,遥遥望着那对淡漠无神的眸子,心中更是惊恐,忘我心境,道势悟境,宗师可斩三花,此等妖孽为何生在昆仑,这不是天要亡我仙盟吗? 三人不攻,洛阳提剑上前,无关其他,沉浸在忘我心境中的修者会暂时忘却除战斗外的一切,此间没有仇恨生死,没有荣誉屈辱,没有仙盟昆仑,只有彼此敌对,血战不休。 “悟境不相上下,心境确远不及他,今晚我们不可能赢,先想办法撤,从长计议。” 打更人悄声传音,抖手丢出两道符箓,焰火清水相会,升起浩瀚朦胧雾气,洛阳眯起眼眸,不给三人撤退机会,闪身攻至青竹蛇身前,黄蜂针、打更人同时动作,直取洛阳眉心,咽喉两处要害…… 130.剑出从心 月色散入流,深邃的夜猛然吞噬街头,天剑在青竹蛇身前戛然顿停,循着洛阳的动作折返圈斩,剑光升起,落空,渐隐夜影。 青竹蛇三人各退一方,盯着紧追不放的洛阳,无需号令,同时动作,极为鬼魅的凑近,出招。 劲气碰撞声喧嚣了整个宁夏,又斗了几百招,青竹蛇三人不知觉间忘却心中退意,十数年的汗水浇灌花开,黄蜂针闪身避过天剑,进步抓住洛阳的小臂,青竹蛇、打更人趁机动作,各出拳脚。 洛阳竭力避过面前铁拳,被打更人一脚踢在胸口,踉踉跄跄的退后,未等站稳身形,三人再度压近,无需交流,共同进退,攻势恰如江流,滚滚不竭,逼的洛阳节节落败,提不起剑,逃不了命。 几束月光透过流,素白的刺目,洛阳平静的心泛起涟漪,眼中失去那份平静,动作也没了行流水,剑招不再信手拈来挥洒自如,天剑未待提起便被截压,数不清的拳脚掌爪密如夏雨,不断落在身上,叫洛阳想弃剑同三人徒手拼杀。 念头并未持续太久,便被坚定的信念打破,洛阳又一次倔强的抬起头,拼着挨上十拳也要斩出一剑,倔强的剑势在暴风骤雨中的击打中愈显无力,可能下一刻便会被滔天浪潮掀翻。 “月影流樱!” “空明折影!” 一拳一掌前后拍在洛阳胸口,洛阳反手握住天剑,格开打更人的拳,天剑旋拔,耀眼的剑光腾空而起,将三个刺客逼退后蹲跪在地,捂着闷堵的胸口,痴痴呓语着,“怎么斩,为什么斩不断?” 打更人眼中有着喜色,看看青竹蛇和黄蜂针,志得意满的勾起嘴角,冷声道:“洛阳,你是个很可怕的天才,所以你更应该在这死去。” 洛阳无视打更人的话,紧盯着天剑,再度回到那画剑的雨夜。 耳畔是顿挫悠扬的穿林打叶声,修长的翠竹高高耸立,笔下的剑不断变化,从歪歪斜斜到修长划一,从复杂到简单,从有形到传神… 还记的最后落笔时的从容得意,还记得最后那柄画剑的模样,那时他的剑远没有现在的灵活变通,他不会什么御剑术,也不会什么混沌青莲剑,更没有无坚不摧,无物不断的天剑,只有连鞘木剑,只有可以斩断一切的意志,那时他只精于一剑。 舍弃防御,舍弃变化,舍弃速度,舍弃一切的剑。 “呵,拔剑术……好一个藏剑术没练到家,拔剑术也差着意思。” 洛阳松开天剑,探手握住长相忆,重归本来模样,心底没来由的踏实。 剑由心生,心不锐,即使握着无坚不摧的天剑也有斩不断的东西。 “小心行事,昆仑的剑不可小觑!” 打更人瞧瞧双眸紧闭的洛阳,有种莫名的错觉,从放下那柄剑开始,洛阳的势更利了。 “明白,一鼓作气,迟则生变,那昆仑祖师可是剑之绝顶,那怕立身天涯海角,若想杀我们不过是一念之间。” “没错,杀了他我们才能活下来,他不死我们就得死!” 青竹蛇、黄蜂针前后传音,眼中闪动明光,双拳紧握,毫不掩饰心头的磅礴杀机,一死成空,他们不想死,无论如何,洛阳得死! “上!” 打更人点点头,率先发动攻势,身形左右变换,呼吸间出现在洛阳近前,甩腿如鞭,直取洛阳面门。 那双紧闭的眸子蓦然睁开,少年提剑飘退,不待青竹蛇两人发动攻势抢先出手,当空转折如若蝶翩,绕过打更人后自青竹蛇两人中间穿过,停步站定,长相思最后一点寒芒隐入剑鞘,刻入夜幕的两道锋锐剑势却异常灼眼。 “不好意思,很久没这么用剑了,有些超出控制……” 洛阳转过身来,侧身提剑,青竹蛇、黄蜂针肩头爆出抹赤目血红,打更人不由瞪大双眼,品味着洛阳的话,翻手取出一枚玉符,心生退意。 实话实话,他没看清洛阳是怎么出剑的,这一剑太快了,很像传闻中压得地府三十六郡才俊都抬不起头的断罪! “斩!” 声落,洛阳再度在青竹蛇两人中间穿过,在打更人身前站定,长相思隐入剑鞘,青竹蛇与黄蜂针同时倒向街头,眉心上的一剑斩尽生机。 “这一剑和断罪那个更快?” 打更人深吸口气,出声干扰洛阳的思绪,暗中催动令符,他才领悟忘我心境,可以在求道路上走的更远。 黑影瞬闪,洛阳出现在打更人背后,提着长相思寻向另一个罪人,夜未央,既然剑术名为断罪,便应断尽此间罪孽。 半闪灵光的玉符坠落在地,打更人捂着脖颈痛苦的倒下,凝视着再度洒落的月光,张了张嘴,无神的眸中尽是悔恨,人生如棋,落子怎能无悔?本以为是好日子的伊始,却没想到是好日子的结束。 流散入花香,一叶扁舟飘过临淄,齐天象笑呵呵的靠在弦边,拎着酒葫芦,眯着一双醉眼,洛阳今晚斩去的不只是强敌还有他的放不下,徒弟长大了,是个真正的剑修了,虽然身子骨算不得很强,但料想能抗下整个人间了。 洛阳脚步微顿,如有感知的望望天际的舟影,笑容会心,山高林密,道路错杂,谁都有走错的时候,所幸随时能迷途知返。 剑还是天剑,不过不是黑衣洛阳传他的天剑,而是洛阳自己明悟的天剑,这就像两人观山,境遇不一,眼中的山自然迥异,修行攀的可不是别人的山,而是自己的山! 天剑轻轻嗡鸣着,剑刃更加剔透,紧紧跟在洛阳身后,循着洛阳的身法,在空中起起落落,永远保持在洛阳探手既握的位置上。 行尽长街,转过街角,洛阳瞥见一间小庭院,望望屋中的朦胧焰光,飞身入院。 “洛阳啊,进来吧,老朽都等你小半时辰了,茶水上了又撤,折腾的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声落,屋门洞开,身形枯瘦的老者守着一个火盆,周围散落些许纸钱,家徒四壁,两缕白发垂落肩头,满面沟壑,眸中沉淀着智慧的光。 “见过韩前辈。” 洛阳毕恭毕敬地抱拳行礼,收起长相思,隐去天剑,两剑杀气太重,韩老爷子身子骨虚,可经不起折腾。 “快进来吧,随便坐,家里的东西前些日子都卖了,齐国穷,没钱打仗,我年纪又太大,忘了留些钱财买柴,做饭时才发现没柴,不得以把家里的桌子都劈了,本来是有把椅子的,又想到今晚你会来,你是齐国的恩人,我不好坐着同你讲话,便也劈了,你娃娃可不能见怪。” 韩老爷子喋喋不休的说着,眸中的光彩多变,时而有背水一战的决绝,时而又含着些许侥幸,最后闪过一抹悲痛,情难自已的红了眼圈,司徒老匹夫比他年轻,可怎么就先他而去了呢?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其实昆仑同前辈的家相差无几,都是不错的地方,晚辈很喜欢。” 洛阳笑的阳光,拿起些许纸钱丢进火盆,可惜司徒檀没有来生,不然想必能拜入昆仑,他那样的人若是修了剑,想必也是个很了不起的剑仙。 “三件事,第一件事,也是最最重要的一件事,朝中有人私发、暗改圣旨,齐秦边陲至今平寂想必都是张钦娃娃的功劳,他很聪明但总归修为不够,不知道能撑多久,你娃娃尽快想办法帮帮他。” “前辈放心,明日我便通知家姐出发,她修为很强,能保边陲无忧。” “很好,第二件事关于你,你是个很不错得后辈,身上有很多了不起人的影子,我不求你向善但求你不可作恶,有一份力便发一点光,人间很大,人也够多,只需要每个人发出一点光便足以撕破这长久的暗夜,你可能做到?” “能!” 洛阳点点头,目光坚定,善良不是性格而是选择,剑出从心,心是魔心,却有侠骨。 韩老满意的点点头,费力的取出一枚玉戒放在洛阳手中,有气无力的说道:“不要急,不要急,藏书,甲子架,甲子卷……” 话未言尽,老者溘然长逝,盆中焰火跳动,映在韩老脸上,眉宇间尽是安乐。 “前辈,好走!” 洛阳屈膝跪下,恭敬叩首,接替韩老的任务,焚烧纸钱,暂时放下寻找那群人的念头,光明已近,他们却都没能挺过最后的这段暗夜,都是以身许国的真人,最后的时候理应有人陪着,不该叫他们孤独的走。 “节哀……” 天子走近屋中,瞧瞧这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老者,恭敬一礼,为国为民,两袖清风,唯有浩然,虽然他是神而韩老是人,这一礼他也受得。 “天宫也有这样的臣子吗?” “没有,天宫是个只讲规矩不讲情面的地方,得到多少便付出多少,生命很贵,没有那个神能做到他这般,即使再忠诚。” “龙城飞将呢?也是得到多少便付出多少?” “十二城将领例外,他们不归属任何势力,唯一的任务便是守卫天宫……至于飞将,听父亲说他是个可以为信仰去死的神!” “呵,为信仰去死,他信仰谁,玉皇吗?” “并非如此,就如你偏执剑道般十二城将都有着自己的信仰,他们每个都不比齐天象差,那段至暗的日子中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天宫!” 131.山雨欲来 寒天孤月,千里孤坟,塌萎的草棚静默在风中,耀眼的光辉撕裂夜幕。 嗡鸣声震耳,一人高低的青铜古鼎不断震颤,蛛网般细密的裂缝逐渐扩大,几缕焰火翻涌而起,整个药鼎被烧成赤红色,如酝酿风暴的墨,看的方步心惊肉跳,再度挥手布下数个阵法。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未待传出数尺便被漆黑的虚空吞噬,一团赤红色的火球自天外天爆开,一大片星辰残骸被焰火吞噬焚化,什么都没留下。 李老头面色阴沉的睁开双眸,探手拎起方步的衣领,怒不可遏的问道:“这是什么破鼎,你给我这么一口破鼎炼此神药,是想害死我吗?是想害死我吗?” 方步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握住李老头的手腕,叹一声反复无常,道:“明明你说这鼎可以的……怎么现在又怪起我来了,好了好了,时间紧迫,我再去给你弄个就是了,十二品先天灵宝怎么样,如果不行,我真没办法了,混沌至宝级的药鼎总共就那么几个,哪个主我都惹不起。” 李老头没好气的松开手掌,闭目反思着方才的药液变化,每每九九归元时药力便会翻八十一倍,总计近九万种灵药,十二品先天灵宝真能扛得住吗? “李老头,有句话说不说在我,听不听在你。” “少言屁话,说!” “怎么说呢?冥冥中我有种感觉,这药一般的混沌至宝药鼎都未必扛得住,你想啊,药力如此强横,又走的九九破极的路数,不可能没有天劫,到时候是你挡还是我挡,我们两个都是见不得光的,这天劫只能交给药鼎,混沌至宝级别的药鼎,真能抗下吗?” 李老头神情一顿,微微摇头,道:“听你这意思唯一符合条件的药鼎也就那一个……” “神农鼎?” “没错,生老病死乃是天道轮回,长生药逆天悖道,必为天道所不容,除非炼药者高于天,否则他也只能由药鼎挡劫,这种药有很多,那这药鼎只可能是神农鼎!” “哈哈哈,这下麻烦大了,人间的事没搞清楚又把天宫撤进来了!” “说到天宫,你不感觉有一种东西同长生药很像吗?” “上清玉霄天外天,三千六百长命桃,前一千二百株,果实微小,三千年一熟,食者增寿百岁;中间一千二百株,白纹金核,六千年一熟,食者飞升为神,增寿千年;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细核,九千年一熟,食者增寿十万载……” 方步的声音有些颤抖,眯眼望向天际繁星,沉默难言,手掌震颤,惊恐发自骨髓。 李老头亦是神情肃穆,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竭力维持语气平静,道:“如果这是真的,我们也没查下去的必要了,天宫群神,地府鬼灵,妖族大妖……除了人族,没吃过蟠桃者屈指可数!” “李老头,不周论剑不日即至,你敢不敢同我去趟上清玉霄天外天,我们去看看蟠桃,顺路去趟神农境,凡走过必有痕迹,我不信他什么都没留下。” “不去,此件事了我要继续上路了,少主还流落人间,自家屋漏水,去补别家瓦,我可没这么高尚!” “行,你教我辨识炼过长生药的方法,我立即遣人帮你找李牧辞。” “不必了,我可以教你,但你千万别泄露少主在世的消息,我怕,这是我李家唯一的希望,我不想承受任何风险!” “好,我若能活着回来,亲自帮你找,只要我不死,就会一直找下去。” …… 钱羊山坐落在幽定关与齐境中间,易守难攻,齐军没少再次拒守、伏击秦军,秦军也一次次的攻破此处。 黑底金纹旗同红底黑纹旗立在一处,两个护旗兵一个比一个站的直,高高举着军旗,不愿落后身前的敌人。 两军各成阵势,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处,拱卫着中间空道上的军帐。 帐中灯火昏黄,王韬、田禹并肩坐在首位,孔州、范应侯与张钦落座次位,各自沉默,想着面对此间情景的办法,取武器很容易爆发冲突,不取武器邪灵随时破界降临,到时没有玄甲护体的军士完全就是送死,将邪灵扼杀此间更是不可能的事。 田禹眉头紧蹙,敲击着木桌的手指微微停滞,轻声道:“实在不行我们不如散去,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左右都是一个目的,消灭邪灵,省的互相防备影响战力。” 范应侯眉头紧蹙,瞧瞧那副地图,摇摇头,道:“放置异灵祭坛的人显然用心研究过这里的地势,军士的个体战斗力远不如不死怨灵,因界隙的限制,不死怨灵的数量远不如我们,这是我们唯一的优势,若分军两处,我们相当于自断一臂,本就渺茫的胜率会再少三分。” “没错,凡战者无外乎天时地利人和,天时我们没得选,但地利、人和都站在我们这边,这是我们的优势,没必要葬送。” 张钦眯起眼眸,盯着渭水,推敲着距离与水量,准备落实同范应侯商定的计策。 钱羊山方圆数千里的山林可以做很多东西,不死怨灵没有智慧,只认血肉,大部分异灵更是只知杀戮与毁灭,借此可大做文章,陷阱,诱敌,伏杀…… 范应侯眯起眼眸,瞧着田禹的忧心模样,怕他心乱影响指挥,指着地图,有心点拨,轻声言道:“斜圆谷,浅崖,汛期将近,渭水上流源于秦地,天时并非不站在我们这边……” 张钦配合的点点头,戳戳田禹大腿,眉头轻挑,道:“先生言之有理,怨灵入水中就是靶子,仅需要数次箭雨便可抹杀,我们真正要担忧的是那个邪灵,齐国没见过这样的邪灵,秦国呢?” 王韬眯眼回想着书册上的邪灵记载,最终摇摇头,道:“秦国也没有发现类似的邪灵,当然书院中可能有相关的记载,纪学士正在帮我等查阅书山,相信过不了多久便能得知回复。” 田禹点点头,想想书院,又念及引发齐国动荡的地府,不由牵强一笑,国家是凡人的国家,超凡的存在就该如书院这般,可惜书院只有一个,准皇朝却有七个。 132.九万八千本书 山林静好,两三青雀不时隐现,不管四下岗哨,悠然叶间,逍遥自在。 军帐中的昏黄灯火轻轻摇曳,觉查时间已至,王韬自怀中取出玉符,灵力催引,敕令道:“万里光影,方寸明镜,疾!” 细碎的金光凝聚为镜,儒雅文士站在镜前,周围不时浮过墨色流,两三书籍无声飘过,似倦鸟归巢般落入文士背后的入险峰。 “见过王将军,可以听清吗?” 王韬对文士点点头,笑道:“辛苦先生,希望先生能给我个不错的消息。” 纪点点头,探手取来一本线装古籍,手指轻摆,翻动书卷,停在书籍的末尾位置,手掌轻托,构筑起流光虚象,邪灵身形健壮,生有蛇鳞密甲,头上一对牛角恍若弯刀,若细细望去可以瞧见遍布牛角的细密纹路。 “邪灵编号辛亥七八三,身躯健壮,生有鳞甲,无畏水火风电,可御使雷光邪火,残暴善战,能召唤怨灵降临却不具备指挥能力,攻击力大体等同于一气归元境的修者,濒死时会陷入狂暴状态,战力会暴涨三倍、五倍,甚至十倍不等。” “先生可有破敌之法?” “身形健壮,骨架坚如磐石,体外有鳞甲相护,有效的攻杀方式只有两种,叠加伤势破甲或瞄准眼睛、耳洞等地方突发奇袭,常人怎么打熊你们就怎么对付他,实在不行万不可白白牺牲,尽力拦住他,大师兄已经去桃花源寻夫子了。” 纪闭合书籍,描述详尽,尽力给边境军提供帮助,远距一国,这是他唯一能帮这些英雄做的。 田禹拱手一礼,道:“谢先生,待我凯旋,请先生喝齐国最好的酒!” “呵呵,老朽先谢过将军,待将军回来,老朽请你喝酒。” …… 晨光落入临淄,金灿的曦辉沉淀在青砖碧瓦中,杨柳含烟,街头比往日更加喧嚣,一个个巨大的妖尸暴露在青天白日下,外侧镇守的军兵昂首挺胸,眼中尽是自豪,好像这妖是他们杀的一样。 洛阳与天子坐在屋檐上,瞧着低头做人的权贵们,轻声道:“帮我去边陲看看吧,我脱不开身,妖族不可能就此罢休的,卷土重来是定数!” “就我观察,你可不是个轻易托付信任的人。” “我不信任你,只是信任娘亲!” 洛阳抬着头,模样傲娇,引天子发笑,“你的剑很利,他们都清楚,如若再来必然有所准备,你多加小心。” 天子眯起杏眼,看看被拖入小巷的青竹蛇三人,不由扬起嘴角,又回头望向洛阳,道:“我这话似乎多余了,一群不敢面对的怯弱者谈何击败,想必来多少就会被杀多少吧?” “没错,我不会停下的,会杀到他们都不敢来,杀到这里的夜再度回归宁静,黎明如果等不来,那便杀出来!” 洛阳移开视线,望向死寂空幽的韩府,言辞坚定,这里喧嚣太久了,也该重归宁静了。 韩老、司徒前辈都睡了,可不能被那群畜生吵醒。 “走了,边陲那边你尽管放心,只要我还活着,那里会一直平静下去的。” 天子的话同样坚定,抛了抛手中的精致玉符,化为一道流光向边陲而去,洛阳目送着流光被海吞噬,眯着眼睛,他暂时很难彻底信任天子,尽管天子说的同他的梦互相印证,但梦未必是真的,人也是会变得。 这是个机会,给天子,也给自己。 “藏书顶楼,甲子架,甲子卷……” “放在这么明显位置的东西,韩老,你留下的究竟是什么?” 洛阳轻声喃着,御剑落入皇宫,站在平整的广场上,仰望着百尺书,甲子架,甲子卷,最顶楼。 琉璃瓦上的两三飞鸟振翅腾空,书高层的小窗洞开,面色红润的中年修者探出身来,居高临下,审视着洛阳眉眼,喝问道:“此乃仙盟禁地,年轻人,你可有皇家密令或君主手谕在身?” 洛阳剑眉轻挑,念及曲阳之辈,冷声道:“没有,我只有一剑,你想看吗?” “竖子无礼!” 中年修者飘身出窗,灰袍轻舞,落地无声,面色铁青的站在洛阳身前,翻手托起赤色法令,眼中闪动凶光,不由分说,举手拍向洛阳右肩,你不是有一剑吗?断你手臂,看你是否还有能提剑逞凶! 残象破碎,洛阳挪移到中年修者身侧,提剑遥指修者的眉眼,冷声道:“此乃皇家藏书之地,何时成为仙盟禁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仙盟凌驾于世俗之上,人间都是仙盟的,更何况是小小的秦国?” 修者眯起眼眸,令符闪出一线流光掠向穹顶,化为战旗光影,临淄街道上的商贩,巷陌中的乞者,屋店、客栈中的寻常百姓皆麻利的换好仙差制服,前后落入藏书周围的广场上,将洛阳重重包围。 “就此退去,洛阳,这是诸葛大人为你争取的机会,也是你唯一能活下来的机会。” 中年修者眯起眼眸,放下手中的传音符,拂袖转身,缓步走向藏书,洛阳会离开的,他是个俊杰,自然识时务。 “一起上吧!” 洛阳收起长相思,握紧手中的天剑,大步走向中年修者,不论藏书中有什么,洛阳一定要进去,莫说挡路的仅是个巡查使,就算是玄无道亲至,他也会想尽办法进去。 “杀!” 中年修者冷哼一声,瞬间出现在洛阳背后,手掌为刀,有开山摧城之势力,洛阳旋身提剑,一点寒心洞穿劲气,未待刺中中年修者,三枚铜钱当空坠落,化为明耀金光,替修者挡下这绝命一剑。 虚空洞开一线,诸葛灵火急火燎的踏出虚空,看看安然无恙的洛阳,松了一口,道:“放他进去,金九陵,他不是那群不人不鬼的东西。” “诸葛大人,请再次确定您的命令,您的当前的作为影响裁决殿对您身份的评测。” “我说放他进去!” 诸葛灵眉头轻蹙,收回铜钱,目光灼灼,紧盯着金九陵的眉眼,渐渐握起双拳,心中有盘棋,一颗白子深入黑子腹地,牵连着一大片黑子的生死存亡,裁决殿权重太大,是柄双刃剑,盟主在还有人能压住十二个长老,若盟主不在,第一个被割伤的可能就是仙盟。 见诸葛灵神情坚定,金九陵让开身子,洛阳同诸葛灵并肩进楼,边走边说,“他们就是仙盟反制邪修的手段?” “不,他们是耕耘百花时无意萌生的树种,是利是弊只能交给时间来评判,我很不喜欢裁决殿,但他们却又必须得存在。” 洛阳点点头不再出声,迈正欲迈步踏向楼梯被诸葛灵拉住手臂,“你要来找什么书,有没有具体的架位?我们这样一步步走上去太浪费时间了。” 洛阳眯起丹凤眼,瞥了眼诸葛灵的手臂,清楚诸葛灵所言不过是托词,他不是怕浪费时间,只是不想叫洛阳探知到仙盟封闭此间的真正目的。 诸葛灵松开手掌,不好意的笑笑,正欲行礼道歉,却听洛阳说道:“甲子架,速度快,如果我没找到我想要的,我就推平这里,人命有时候重于泰山,有时候也仅仅是个数字。” “跟我来。” 诸葛灵轻轻一笑,同样知道洛阳的话外之音,广场上闭目静立的金九陵松了口气,抬头望向浮,感知着自由的风,压不住满心的欢喜。 三年了,第一次跳出窗来,第一次看到完整的天空…… 洛阳同诸葛灵走进一间小屋,诸葛灵抬手轻拂,小屋缓缓向上升起,片刻便至顶层,无垠的空间万分深邃,恍若置身天外虚空,方向、时间、荣耀生死,一切的一切在这都会失去意义。 “你要来这想必是有信物的吧,不然你我得等三个月方能出去。” 洛阳点点头,取出那枚白玉戒指,灵力催动,戒指泛起朦胧的光辉,渐渐扩散向周围,点点金芒前后点亮,恍若星海,藏书陈列在金灿灿的光辉中,目之所及,皆是璀璨动人。 “这是癸亥架,甲子架在最里边,传闻这里有九万八千本书,囊括六界地理、人文、传说、杂记等无数知识,想过去的方法也只有一个,看完这里的每一本书。” 洛阳点点头,眯起眼眸凝视着身前罗列无数墨点的直线,诸葛灵没有说谎,这阵法只有这一种过法,此阵由九万八千本书构成,阵破瞬间九万八千本书也会烟消散,此阵无法破,即使坤极阵书在手,这阵也没法破。 “我在这一层留下剑势,你们不在意吧?” “自便。”诸葛灵轻笑着一伸手,待洛阳留下剑势后两人一同走出书,目送洛阳御剑离去。 金九陵踏步上前,向诸葛灵躬身行礼,道:“诸葛大人确实高明,在下心服口服。” 诸葛灵摇头苦笑,道:“并非我高明,只是他现在不想同仙盟计较。” 金九陵沉吟片刻,点点头,道:“甲子架究竟有什么?韩仲在那留了什么?” “这个谜只有洛阳读完这九万本书才能知道……你们查的怎么样了?那有本源壁画线索的书究竟在不在这藏书楼中?” “除开顶层,此楼共三十六层,前十三层每层藏书九十万七千册,中间十三层每层藏书九百万六千册,最后十三层每层藏书九千万三千册,文字浩如烟海,从中分析探索只言片语无异与大海捞针,赌的是个气运,说不定那书在顶楼不无可能。” “那书不会在顶楼的,顶楼的书都是书院的抄本,既然书院没有我们要找的,顶楼也不会有,如果此间探寻未果,那书只可能在大魏!” 133.言一场豪赌 昊日高悬天际,钱羊山确是阴冷异常,军士三五成队,各着冬时甲胄,按图索骥,以异灵祭坛为核心,以齐秦边陲为界限,撬山石,布阵法,制备层层陷阱。 钱笃隐藏在军士中,扮作一中年憨直军士,同身侧几个齐国军士有说有笑,专注的布置阵法,傀儡丝隐入地下,暗自记着每个阵法的位置。 范应侯坐镇帐中,墨笔勾勒,牛头异灵跃然纸上,正面,侧面,背面各占据三分之一空间,提笔取墨,范应侯眯起双眸仔细打量着异灵的脖颈,暗自测算着歪头幅度与视野的范围。 “耳朵,耳朵……” 金灿流光凭空出现帐中,孔州带着面色难看的张钦自渭水河畔功成归来,瞧瞧纸上的画像,问道:“打算将耳朵作为主攻点吗?” 范应侯摇摇头,用笔杠丈量着异灵的头颅宽度,“耳朵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不是最好的选择,他的头横向过宽,对比之下眼睛到识海的距离要近的多,不过我还是建议驱赶、封印,像他这样的大家伙,如果瞎了,想必会彻底抓狂,到时候我们未必能承受的住。” “没错,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我的传讯到现在都没有回复,我们很可能等不到昆仑的救援,这里可能会是个孤岛,想存活,只有靠我们自己!” 张钦点点头,平躺在范应侯身边,眯着眼眸,不敢闭上,一闭上眼就是混乱颠倒的空间景象,若不是顾及国体,此刻非得问候孔州的八代祖先。 “不错的,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我们抱有希望的同时也得准备好面对绝望。” “你们那边没问题了?陷阱布置的怎么样了?” “渭水那边是没问题的,陷阱的话下午便可完成……” “不行,得有个具体的时间,第一步是最危险的一步,第一步成功了我们就成功了大半。” “这一点无需担忧,我心中有数,无论如何,只要到了那个时间,邪灵定会降临!” 张钦睁开眼眸,心中的焰火熊熊焚烧,伸出手掌,缓缓握成拳头,兵家无情,落子无悔,想得到,总得牺牲。 孔州点点头,盘坐在原地,神识扫过周身窍穴,藏隐剑印,决绝心意,那怕必死无疑,也要在死前斩出最耀眼的剑光,如此,才不负昆仑之名。 出了藏书,洛阳御剑入,打算继续昨晚未完成的事,韩老说的没错,齐国现在确实很穷,不过齐国官员却一点都不穷,估计几户人家的闲财就足够充实大半国库。 剑光横空,未待临近西城,青伴着流火翻涌而起,龙吟雀鸣,两色极光渲染穹顶之下的无垠海,青龙、朱雀横空拦路,气势汹汹。 “洛阳,到此为止吧,妖族中已有不满之声,两界平寂千年,人族也不想开战对不对?” 青龙、朱雀化为人形,一男一女,男子额生龙角,面容俊逸,身形高挑健壮,着一身蔚蓝纹袍,长发披肩,气质超然,眸光深邃,恍若无垠深海。 女子生有一头火红长发,婀娜妩媚,双眸绯红,柳眉微紧,眉眼间隐含三分杀气,为那张粉嫩俏脸平添些许英气。 收敛目光,洛阳对龙胤摇摇头,道:“正相反,人族渴望战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近千年的和平,再不开战人族会忘了外族的狰狞面容,也会忘了所谓的需要仰望的神妖魔鬼其实都是与我们平起平坐的生灵,我们无需仰望,有时甚至可以俯视。” 朱琳儿眉头一挑,上前一步,凝视着洛阳的淡漠的双眸,娇声喝道:“俯视?好你个昆仑狂徒,大夏垂垂欲倾,七国、极地、草原、海外群岛互相敌视,你以为人族还是千年之前的人族,昆仑还是千年之前的昆仑?” “人族的确不是曾经的人族了,所以我们更需要一场战争,一场能够让所有势力放下仇恨共同御敌的战争。” “只要开战,仙盟、昆仑就合力剪除五界在人间的所有势力,不服从对外者杀,妄想妥协外族者死,阵痛之后你们会看到曾经的人族,一致对外,兵锋直指圣境古迹。” “翡色茫原、罗天密林、无量沧海,妖界很大,却也挡不住我昆仑的剑,更挡不下我人族的兵锋!” “狂徒,自大!” 朱琳儿咬紧贝齿,眸中闪动着实质的怒火,心知洛阳说的都是明面上的事,这场豪赌结果无外乎两种,人族重回巅峰,人族彻底陨落尘嚣,虽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但妖族不敢赌,光脚的总是会怕穿鞋的。 “言辞如剑,不愧是昆仑小师叔,既然如此,我们便比个高低吧,若我俩侥幸取胜,烦请洛阳兄对此间妖族网开一面,并非所有妖族都行那非人勾当。” “可,若我胜,此间妖族见一个杀一个!” “好个见一个杀一个,漫天火雨!” 龙胤还欲再言,朱琳儿抢先出手,素手轻挥,卷起火漫天,无量火雨当空陨落,覆盖方圆百步,丝毫没把霄之下的临淄城放在心头。 弱肉强食,这是妖族亘古不变的规矩,弱者只能被主宰,无论是生死还是其他! 洛阳眯起眼眸,探手握住天剑,抽剑拔斩,倾尽心头恼怒,九尺剑光倏尔斩破火,将漫天火雨扼杀在霄之上。 “南明离镜,疾!” 见火破灭,朱琳儿唤出一面朱红色火纹明镜,悠然旋动,聚引折光,温暖得阳光化为一道炙热的火线当空落下,无形火浪翻滚不休,将海排开,带着毁灭的气息划向洛阳。 洛阳不敢退开,横剑胸前,倾尽周身灵力,清气化莲,层层绽放,生生挡尽炙热火线。 朱琳儿退后半步,审视着青莲,未等再度催动宝镜洛阳已然出现在近前,侧身提剑,剑未动,势凌霄,恍若压顶山岳。 朱琳儿面色大惊,不断挣扎,身形为势所压,一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天剑近身。 134.败龙雀论仙凡 许是愤恨妖族无视苍生,许是哀叹人族自甘卑微,洛阳这一剑的杀意强过以往任何一剑,迅过惊雷疾电,压过乘风山火,尽是不斩敌酋不回首的决绝。 自知避无可避,朱琳儿果断现出原形,迎着天剑高声长鸣,卷起大片赤红焰火。 漫天流焰似臣子礼让君主般散至天剑两侧,朱琳儿催动神镜挡住天剑,震翅抖落无尽火羽。 火羽锋锐如刀,未待听闻破空声已然湮灭大片素,洛阳来不及避躲,提剑倾吐无数剑气,刚湮灭漫天火羽又被滔天火浪拍飞。 “缠丝焱,卷!” 趁此光景,朱琳儿挣脱剑势束缚,施法归回人形,翻卷素手,指引缕缕轻柔流炎的缠住天剑,叫那迅捷轻灵的剑猛地一顿。 凝视着斩灭流炎的剑修,朱琳儿再度乘风退开,张口吐出一柄精致小扇。 小扇迎风长大,有凤凰翅、青鸾翅、大鹏翅、孔雀翅、白鹤翅、鸿鹄翅、枭鸟翅七禽翎羽,伴有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三昧火、人间火五火,正面符印,反面留诗,赫然是真正的五火七禽扇! “疾!” 敕令引灵,蔽日火扇猛然扬起,掀起接天焰浪,洛阳横剑挡下追身流焰,瞧瞧瞭望霄的临淄百姓,舍身冲入焰浪,带着破釜沉舟的果决。 必须挡下这招,否则临淄城内的一切都会被焰火泯灭,寸草不生! 瞬影步连动,一个个残象湮灭在火海间,三千青莲当空盛放,湮灭漫天流火。 风火未落,洛阳瞬至朱琳儿身侧,提天剑,斩妖首。 静默观战的龙胤闪身挡在朱琳儿身前,一手握住洛阳手腕,一手压住朱琳儿手印,剑光焰火前后消散,流映为红色,相继逐风远去。 “琳儿,别把凡人掺和进来,斗法以凡人为挟,我妖族还没沦落到此等地步!” 朱琳儿微蹙秀眉,收起镜、扇子两宝,模样桀骜,道:“一城贪图享乐的没用凡人而已,杀了就杀了,能怎么样?反正无需几年便会繁殖出来。” 龙胤神情一凛,刚欲开口忽闻洛阳长笑,循声望去,那双淡漠的眸中闪动着赤色流光,横生无尽戾气,笑容邪魅,同那些入魔的人族修者无异。 “震!” 天剑轻颤,龙胤被莫名的劲力震退三步,紧张的望着洛阳,正欲开口,朱琳儿再度祭起五火七禽扇排开大片海,有意暴露此间情势,想让临淄百姓亲眼见证洛阳被焚为飞灰的凄惨下场。 凡不与天斗,人不与妖争,弱者就该低着头,任由强者鱼肉。 “斩!” 少年提剑,倏尔掠过虚空,斩破火海后在间刻下剑痕璀璨,张扬难平意气。 朱琳儿蹲伏在地,俏脸上尽是难以置信,握着胸前断骨剑痕,久久无法起身,眼睁睁的望着一点寒星不断放大。 “九壬流卷!” 龙胤再次挡在朱琳儿身前,探手握戟,抽卷水灵缠在戟上,直向天剑锋锐。 可以截断江河的一戟被轻易湮灭,趁天剑微微停滞的光景,龙胤带着朱琳儿抽身飘退。 一剑刺空,洛阳凭空踏步,如抄水飞燕般再度掠起,抖腕轻挑,扯出一线素白剑芒直向龙胤下颚。 “定风波!” 这一剑太快,快到朱琳儿都没看全洛阳的动作,龙胤倒是不慌不忙的展开道势,九条青龙腾出海,轻啸盘旋,自侧面将洛阳顶开。 避过夺命剑势,龙胤轻出口气,推开朱琳儿,再取龙戟,趁洛阳立足不稳连发攻势,招式大开大合,以力压人。 瞬影步连动,留在原地的残象相继被龙戟搅灭,洛阳在那片恍若叠浪的戟影中安然撤离,剑未动,势先出,给龙胤种置身无尽深渊的可怖压力。 龙胤眯起眼眸,散出一抹连绵不断之势,如江河,似海浪,算不得强却绵延无尽。 道势隔空对峙,引得风变幻,被波及的朱琳儿吐出口鲜红,引燃大片飞,脸色越加难看。 龙胤有心收手但无法收手,挡不住洛阳的势他会死,朱琳儿同样也会死。 至于洛阳,他根本没将朱琳儿放在眼中,不敬畏他人生死的妖同样不值得他人在意生死,不是弱肉强食吗?既然你比我弱,便都去死好了,善意太重,她朱琳儿承受不起! 风变幻,素压在临淄百姓头顶,敬奉鬼神权贵屈膝跪下,高声赞美着拗口的神名,期盼着鬼神赐福,驱灾避难。 一身贫瘠的儒袍青年负手而立,仰望着飞之上,不信鬼神,坚定志向,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金灿剑光渐渐撕破连绵起伏的海,垂下明光万丈,斑斓了大片的草木青瓦,那白衣提剑的风流剑修御空而立,似神话中救济苍生的真仙,于万众瞩目下一点点将龙胤的海接天势压成碎片。 龙胤、朱琳儿齐齐吐出一口鲜血,踉踉跄跄的退后,捂着胸口,遥遥凝视着笑容邪魅的风流剑修,为那尸山血海般的凛冽杀机蹙眉意动。 “一念花开。” 轻声敕令,漫天青莲飘摇落下,悬在不掩踪迹的群妖头顶,悄然盛放,万千剑吟震耳欲聋。 群妖目有惊恐,正欲抓百姓为质却被凌厉的剑势镇压,疯狂挣扎后惊恐化为绝望,低着头,握着拳,虽是不甘唯有任命。 “洛阳,还没完,我还没输呢!” 龙胤望望同族的绝望眼神,红了眼圈,取龙戟,穿龙甲,舍身冲锋,戟上电光璀璨,直取洛阳眉心。 “那就先杀了你,再杀了她,最后再杀了他们。” 洛阳左手拔出提起长相思,凭空点刺,同戟刃撞在一处,针尖对麦芒,互不退让。 朱琳儿踉踉跄跄的退开,遥遥观望着龙胤的背影,被洛阳击退,再度上前,再被击退,再上前…… 刺眼的红色侵蚀龙甲,细密的剑痕道道入骨,龙戟越来越慢,龙胤死死瞪着双眸,生怕自己倒下,肩头上扛着近千条同族的生命,不能败,只能胜。 “光追猎!” “破!” “龙折身!” “破!” “海接天,青龙汲水!” “破!” 拼尽全力的三招换来轻描淡写的三剑,洛阳的身影在龙胤眼中不断放大,恰似一座峰峦,只可远观,高山仰止。 “逆龙九杀尽,折邪!” 海接天势聚为一线,沿着龙戟撞向长相思,不动如山的洛阳终被触动,退后三步,似想起什么,语出惊人。 “逆龙九杀尽,这招倒是久违了,不过只用折邪来对付我,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龙胤眯着双目,依靠龙戟站在原地,近乎疯魔般的喃喃着,“洛阳,我没输,我没输……” 他不是什么天才,败过无数次,他是个战士,不惧失败,却放不下同族的生命。 他可以败,更可以死,族人不行,妖族不只有弱肉强食,还有锄强扶弱,庇护弱小。 “到此为了,你是个不错的对手,我会记住你的。” 洛阳无视那壮士断腕的悲戚,提剑上前,目光似三九冬雪,平视苍生,无可不杀。 长相思扬起,一声清脆雀鸣响彻霄,朱琳儿显化真身,双翼垂,尾羽焰火跳动,晃的观战众人睁不开双眸。 跪地唤神的权贵老者不住叩首,高声唤道:“鬼神显灵,尔等还不跪下?当心无量灾厄加身,永坠十八炼狱,饱受折磨,不可超生!” “昔者人皇御凡尘,可有鬼灵敢夜行?若人族复兴,我甘坠无间!” 锦衣书生高声而语,引临淄意气少年集响应,呼声上九霄,叫朱琳儿眸光连变。 这人间同书上的人间大不相同,这人族同书上的人族亦大不相同,千年的信仰入侵没能影响他们,虽有信仰神鬼妖魔者,但终究只是少数。 “洛阳,我们认输,请你网开一面,结个善缘,我会劝说此间妖族退出临淄。” “呵呵,看不出来,你还挺会说笑话的,有人闯进你的家,行凶杀人,谋财害命,最后关头见事不可为,又想全身而退,六界那有这么便宜的事?来了就都留下吧!” “都留下,杀!” …… 洛阳没掩饰自己的声音,临淄的意气青年同样没掩饰自己的声音,朱琳儿确实怕了,不是怕洛阳的剑,而是怕觉醒的人,叫这个不可一世的妖忆起儿时太祖姥姥说过的话。 “你们都会长大的,也都会去人族的,那时行事需无比谨慎,昔时人人如龙,虽然现在大部分的龙打盹了,但早晚会醒过来的……” 深吸口气,龙胤勉强挺直腰杆,看看临淄街头的百姓,道:“洛阳,杀了我,放了他们。” “不,你们搞错了,从始至终你们都没有说话的权力,就像你们不曾将人命当命时一样,我同样不拿妖命当命!” 声落,长相思凭空斩落,带着决绝杀意,斩龙雀,清琼宇。 “住手!” 一声长啸,曲阳破空而至,探手捏住长相思,挥袖震倒街头带头呼唤的两三少年,怒道:“凡夫俗子,修得聒噪!” “他是凡夫俗子,你是什么?” “我是仙……” “放屁,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个欺软怕硬的忠犬走狗!” 洛阳驾驭长相忆护在身前,双剑齐动,混元两仪,微尘剑影纵横三尺方圆。 “蝼蚁之力!” 曲阳低吼一声,轻震双臂,周身弥生毫厘极光,将勾连的九尺剑光崩碎为漫天光萤。 洛阳闷哼一声飞退数丈,未待再动,素白色火线当空划落,先泯灭青莲,再将意气少年的期盼轰落霄,压入凡尘。 135.这人间 舒被烧成红色,远山的浓烟如柱,满山碧色连同刚被唤起的希望尽被那一线妖火焚灭。 洛阳隐迹,朱琳儿眉飞色舞的轻咳一声,对神情得意的曲阳用个眼色。 曲阳心领神会,恭敬的点点头,回身俯视苍生,盯着一众神情落寞的意气少年,轻舞袍袖,高声训斥。 “看看,这就是你们为之倾慕的昆仑剑修,不思人族局势,仗着有几分微弱本事肆意胡为,一意孤行,带来的不是你们向往的明天,是毁灭!” “人贵识时务,看清形势,这人间早就不属于昆仑了!” 声音回荡在街头巷陌,好不容易抬起头的人再度低下头,的确呀,这人间不属于昆仑了,也不属于人族了,在自家地界,高贵的却永远是外族…… 龙胤隐忍着心头的压恶,向曲阳拱手行礼,道:“多谢曲山主救命之恩。” 盛气凌人的曲阳蓦然换了副献媚嘴脸,笑呵呵的望着龙胤,紧张兮兮的嘘寒问暖。 “有没伤到,我仙盟分部就在附近,你我两族情同手足,理当互相帮助。” 龙胤摆摆手,拉住为之意动的朱琳儿,满是歉疚的说道:“时候不早了,族中还有七八琐事,我们该回去了,下次再来时必登门,亲拜曲山主大恩。” 言罢龙胤再度拱手虚礼,拉着朱琳儿隐入虚空,归回妖界。 曲阳扫过街头巷陌,瞧瞧目露凶光的妖族,对那神情落寞的书生轻蔑一笑,御空远去。 既然看不清形式就去死吧,这世道向来如此,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该死的,大多都是没本事的聪明人! 一众妖族目送曲阳远去,展露锋锐钩爪,凝视着人群中的书生。 后昆仑时代,也可以说仙盟时代,神魔妖鬼从来都不是人族最大的敌人,人族最大的敌人其实是人族本身。 族中强者都是灯塔,都是标杆,可悲的是人族的标杆大多数都是歪的,虽时有炬火指引方向,但炬火之光哪能比过灯塔? 狼狈的书生缓缓起身,瞧瞧周遭冷漠的百姓,笑一笑世态炎凉,转而望向秦地,为之意动。 听说那里的人依旧抬着头活着,不用仰人鼻息,不用对残杀同胞的异族俯首称臣,那挺好,是唯一的人间,可惜他今生怕是去不了了…… “事在人为,什么时候都别放弃自我,我们并非做不到,人定胜天。” 衣衫褴褛的乞者当街走过,在少年身侧微微驻足,并未开口,清朗的话音落入耳畔。 少年瞪大双眸,望着乞者的眸子,猜得洛阳身份,不由轻笑,抬头望向群妖。 心中的人间又大了不少,不仅有秦国,昆仑也是个不错的地方,仗剑而生,为剑可死,不求来生,立身当下,够风流,配称仙。 洛阳一直都没走,只是换了种方式来守护这些静待燎原的火种。 人群走远,妖族狞笑着扬起兽爪,眼中闪动着残暴的野性,已然看到少年结局。 不得好死,弃尸荒野,魂化厉鬼,永不超生。 洛阳剑眉轻挑,三朵青莲当空盛放,将三妖炸成齑粉,对书生轻笑,丢出一枚剑符,迈步走远,深藏功名。 答应过韩老的,有一份力,发一点光,虽然没有救世的本事,但有守护希望的能力,这点点星火于整个人间而言确实微不足道,不过引燃燎原山火的同样是点点星火。 日月轮转,群山悄寂,独属晨曦的金灿光辉透过苍翠枝叶,斑驳了士兵的魁梧背影,固定好引信,约么十七八岁的齐国少年站起身,擦擦额头的轻汗,对一众还在埋藏令符的秦国士兵得意轻笑。 “动作要快,黄凯,别闲着,能者多劳,去帮帮他们。” 两鬓斑白的齐国老兵提起头,看看天色,眯起眼眸,手上的动作更快一重。 少年撇撇嘴,就近蹲下,轻笑着帮一秦国军士埋藏阵盘,道:“我的线比你们的线高一寸,待会走时小心,不然没人能救你!” 秦国少年一愣,点点头,道:“你是好人,下次战场相见,我俘虏你,带你回秦国享福,有地种,找媳妇全靠个人本事,你性格这么好,说不准就寻这个大户人家……” 黄凯哑然失笑,拍拍少年肩甲,走到另一秦国军士身旁,动作熟练,解印锁,启阵盘,埋藏令符,挂悬墨绳引信,耐心提醒,“我的线比你们的线高一寸,待会走时小心,不然没人能救你!” 秦国老兵点点头,分给黄凯几套陷阵,退后数步,闷头挖起基坑。 黄凯不由摇头,感觉方才的少年实在可爱太多。 这群老兵总是冷着脸,什么都藏在心中,大抵是错付了太多情感,又可能是见过了太多别离生死,所以变的冰冷,用过去的错惩罚着现在的自己,那段峥嵘岁月别人走不进去,他们自己也走不出来。 日挂树梢,小队集结一处,负责指挥的齐国老兵眯起眼眸,道:“吃饭,喝水,待会跟在我身后,晚上不太平,那群弓兵接的是死命令,千万别乱走,会死的!” “是!” 一声齐呼,众军士盘膝坐下,不断向噎着干粮,大战将临,吃了这顿,可能就没了下顿。 大帐悄寂,王韬、田禹等人落座帐中,炉中焚香近乎燃尽,范应侯眯起眼眸,望向两位上将军。 “还有多少小队没布置完毕?” 田禹取出玉符,瞧瞧山河投影上的光点,道:“小半……” 王韬深吸口,吐尽铁马金戈,朗声道:“提刀!” 范应侯点点头,取出符箓,传音道:“孔州,开始吧!” 声音落下,祭坛上的赤色琼霄陡然变换,墨翻涌,三十六柄明耀剑光陨落琼霄,环绕在祭坛外,接引灵力,封镇虚空。 钱笃心头一惊,歪头望不远处地祭坛,费力地咽下口中变了味道的军粮,喃喃道:“九霄雷刑剑阵……疯了,疯了,这群人疯了!” 紫色电光当空陨落,如若倾盆夏雨,彻底贯穿本不稳定的空间。 界隙开启,爆出大团深邃雾气,嘶吼声响彻霄,一头瘦骨嶙峋的恶犬跃出界隙,接这便是一望无际的不死怨灵,哀嚎声震耳欲聋,数里之外亦可听闻。 136.桃下对剑论 阳光姣好,斜落深宫。 一众娇媚侍女自廊外走过,不时偷瞧廊中的白衣少年,俏脸微红,艳如桃花。 七八旅鸟落在楼上,婉转轻鸣,言说着一路上的奇妙趣事。 洛阳漫步闲庭,不知侍女心思,不晓旅鸟朝气,思虑着万象森罗,浑然忘我。 两仪微尘剑、凌霄开天剑都是上乘剑道,内里蕴含数百剑术,皆是前人道理,尽是别家借种,真想在藏剑术这片沃土上种出万象森罗,还得去证,借他山之石,用以攻玉。 两剑道中的各中精妙剑术拼接在一起又分开,分开又再次拼接在一起,两三招式生出,心头的白衣小人提剑进攻,被黑衣小人拔剑术瞬斩,剑落身死。 “不行啊,似是而非,还差得远呢……” 叹一声前路漫漫,几许闲愁涌向少年眉头,依伴修建的楼渐渐远去,花香起落,带起绿绦轻舞,不觉动人。 步入藏书,洛阳畅通无阻的直上顶层,自架上取下《桃下对剑论》,盘膝坐下,逐字品味,琢磨辩证其中的道理。 书中言明,握剑便是御剑,掌剑剑修以心御剑,御剑剑修以神御剑,皆讲究剑由心出,皆在追求最终的剑之极限,没人清楚真正的剑之极限是什么,大抵是道,可能是天。 道乃万物之母,剑之极限理应为道。 书籍翻页,书者笔锋一转,又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剑出于道,为何不能超脱于道?万物出于道,为何万物不可超脱于道? 时间无情,动辄泯灭一切,倾覆沧海桑田,而书写是唯一留下时光的方法,心中所想留于纸上,无论是非对错,那怕以是百年之后,待后人读来,时光依旧定格于那时那刻。 洛阳读的认真,仿佛站在过去化外,周围是一片无垠桃林,落英缤纷,微风甜腻,七八蜂蝶飞过,难舍清幽,迷醉花林。 树下有一儒一道,皆鹤发童颜,身着白衣,倚靠在桃花树下,对着一柄寻常的剑指指点点。 道士言剑之极限不过天,儒生言剑之极限可斩天,争吵辩论,引经据典,面红耳赤后又重归于好,洒然远去,将此题留待后世。 最后一页书籍是空白的,神识投入,不出意料的读出千万留言感悟,众说纷纭,引经据典者稀疏平常,一句怪诞言语却是引人瞩目。 “前路已断,回首无岸。” 洛阳不解其意,斟酌一二将书籍归回远处,取出论剑临靠书本,书中内容同剑无关,讲述秦国风土变化,事无巨细,描述详尽,书读大半,秦国亦游大半。 金九陵站在楼外,私下打量着认真读书的少年,盘坐在门口,不敢放过风吹草动。 风声呼啸,青翠巽风卷过深宫,向着书而来,金九陵眉头轻挑,散出些许刀势,迫乘风白虎停下身形,微微思量,起身轻扣木门,无视洛阳不满的眸光,道:“有个大白猫来寻你了,这里的事关系人族存亡,不足为外人道,我不方便出手。” 洛阳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放下书籍踱步出屋。 金九陵比曲阳真实的多,动洛阳是因为不怕昆仑知晓此间是非,不动白虎二皇子是怕妖族知晓此间是非,不遮掩,不造作,令人不喜却又无法压恶。 小屋平稳的落在一层,姣好的阳光落入厅堂。 走过书海,洛阳被慢慢的温暖填充,嘴角不由上扬,心底有着南诺的身影,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逃了这么久,在圣殿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吧? 魔族圣殿,两三魔焱散入幽影,瞧瞧败退的南诺,黎梦寒得意的甩甩手掌,道:“南诺,现在可不是走神的时候,你若不是魔族的话,现在我就已经把你的脑袋取下来喂狗了。” 南诺揉揉发酸的琼鼻,轻笑着扬起嘴角,道:“小男人,不中用啊,这才几天就相思成疾,夜不能寐了?” 声落,一拳将得意的黎梦寒轰飞,大笑着欺身而上,拳若骤雨,幽暗的圣殿中回荡着欢喜的笑…… 出殿门,尽回廊,眯眼望望半隐流的昊日,洛阳握紧长相思,舒服的伸个懒腰,看看近在咫尺的锦衣少年,心中多是不解。 如白虎这样的高阶妖兽都有着自己的骄傲,不屑完全化身为人,而眼前这头白虎确是例外,完美的化形,不留痕迹,甚至收敛了磅礴妖气,若非慧眼识珠,又有谁会将少年当作一只妖。 “洛阳,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很害怕。” 觉查洛阳面色不善,锦衣少年匆忙退后侧身,举手护住面门、脖颈,见洛阳左手未动,身侧也没有那柄恐怖的剑,切实长出一口气,身形放松下来。 洛阳心中的好奇更甚,打量着唯唯诺诺的少年,冷声道:“什么事?” “大事,关系到你我利益的大事,在这件事上,你若不同我共进退,必然后悔十年!” “愿闻其详。” 洛阳原地坐下,好奇的打量着少年,妖同人结盟不是什么新鲜事,远在人皇时代,同人族最亲近的便是妖族,捅出人族没落第一刀的也是妖族,若没有妖后祸国,若没有妖咒红颜笑,人族大抵还是六界第一种族吧。 “我是白虎族的孩子,也是人族的孩子,我同其他的白虎不一样,我不厌恶人族,相反的,我对人族有莫名的归属感,比起那个冷冰冰的族群,这充满烟火味的人间更讨喜。” “这些与我无关,说正事!” “本来我是想利用大哥和那些异人把你们都弄死,我在弄死大哥,得到此间宝物以便统治族群,现在呢,我自认为本事不如你,那群异类又做的太过火,所以我想同你结盟,你得天书,我得盟友,一举两得。” “皇陵中有什么?罗天秘境有什么?” 洛阳点点头,对白虎的话一字不信,不应承,不拒绝,虚以委蛇,试探着自己最想知道的。 白凡轻掸衣摆,同洛阳对面而坐,轻声笑道:“皇陵中具体有什么我不清楚,但最少有一部天书,至于罗天秘境,里面封印着当代妖皇的亲叔叔,东皇方朔,据说还有后羿道法传承与射日弓!” 洛阳眼中闪过一丝明光,白凡的话同凤翎的正好互相印证,证明这信息无假,皇陵中的真是天书,玉玺在自己手中,天书是安全的,至于罗天密境…… “罗天秘境的开启方式是什么?” 白凡轻笑,不隐瞒,不欺骗,坦诚直言,道:“三枚戒指,智戒、勇戒都在你手中,信戒在我手中,如果你想要,给你便是。” 洛阳点点头,伸出手掌,等白凡将戒指送上门来。 白凡撇撇嘴,将从倪光尸体上摸来的戒指丢给洛阳,无声轻笑,舍得舍得,有舍有得,那群异类可以舍弃先机换妖族退场,妖族同样可以舍弃先机换洛阳同那群异类鹬蚌相争。 仔细查验白凡给的戒指没做手脚,洛阳放下心来,手握三枚戒指,只要他不想罗天秘境便不可能打开,放出东皇方朔终成镜花水月。 “这个情我记下了,有机会,我会还的。” “洛阳,你不会以为手握玉玺、三戒便可高枕无忧吧?” 白凡轻笑传音,清晰瞧见洛阳眼中闪过的惊奇,继续道:“天宫的势力同你关系不错,地府、魔界不肯下场,静观其变,临淄的势力就很清晰了,昆仑、妖族、仙盟在此间博弈,龙胤、朱琳儿退去,我大哥殒命,肯为妖皇卖命的妖族就此退散,接下来的博弈明面上属于昆仑同仙盟,实际上呢?你不觉得一直有双看不见的大手在操纵一切吗?” “从你来临淄开始,那双看不见的大手就开始行动了,前半路围追堵截,当面车马,为的就是把你的速度降到最低,好腾出时间布局临淄,至于后半程的肆意暗杀更说明布局人的心思缜密,你走快了便遣人送命,拖延你片刻,你走慢了,便一路安然,顺风顺水。” “你来临淄第一个杀的是倪光,他不过是个早年被逐出山门的金刚寺沙弥,凭什么敢造反,有什么底气敢直面地府?” “你来临淄第二个杀的是群妖,我大哥为何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等你来临淄才肯出手?” “玉玺你总是要给凤翎的吧,戒指你总要归还齐国的吧,皇陵不可能永远封闭,罗天秘境也是,所谓兵不血刃,不外如是。” 洛阳点点头,道:“你说不得没错,但我还需求证,今晚子时来皇宫吧,我会洞开皇陵。” 言罢,洛阳走回书,盘膝坐下,没再读书,而是细细思量晚间之事,白凡说的这一切他都没考虑过,不是想不到而是他的心思不在勾心斗角上。 诚心御剑,方能剑动从心,可以说除了战斗,无论作息,洛阳心中考量最多的都是剑,哪有时间想白凡说的这些腌臜事。 现在白凡说了,洛阳瞬间想明白很多,幕后黑手同妖族不是一伙的,所以才会借剑斩妖,比起东皇方朔和射日弓,他们在意的必然是天书…… 白凡也不是好东西,言明一切,用的是阳谋,给洛阳选择,却也让洛阳无法选择。 既然如此,何不请君入瓮,一网打尽? 昆仑很忙,没时间纠缠齐国一地,不过曲阳这样的老不要脸必须得防。 至于天书…… 道出天书,既然能得到,便没理由拱手让人。 137.何以为人 溽暑难消,茶香引人,娇花觅在柳下,贪婪着清凉。 白凡哼着小调,悠哉游哉的踱出深宫,走街串巷,不时对几个怀情少女挤眉弄眼,尽显风流。 登茶楼,入雅,嗅着迷人的燃香,引水起火,修长的手指在排列整齐的茶罐间徘徊着,数种茶香各有优劣,久久无法取舍。 雕花木门悄然开合,妩媚狐妖身披薄纱,尽显身形婀娜,婷婷袅袅,步步生莲,眉眼间隐含万种风情,红唇轻启,婉转空灵,如若空山鸟语。 “主上,奴家来迟了,任你惩罚……” 说着,狐妖轻眨明眸,暗送秋波,身形曼舞,倏尔靠进白凡怀中,臻首轻扬,眉眼中含着柔情脉脉,欲拒还迎,将白凡的眸子锁在自己的俏脸上。 “同你那个主子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把我的老底交代清楚?” “嘻嘻,人家说了很多呢,包括与殿下的昨夜雨,前日荒唐……” “那今日……” “今日不可以,殿下得养精蓄锐,今晚可不平静,您可不能身死道消,我这阴阳造化道可不能半途而废。” “无需忧心,现在还不是我下场的时候,今晚的局是邪修同洛阳的,我作壁上观就是,若邪修事成我便趁火打劫,洛阳功成我便借刀杀人,本就是一石两鸟,如果再算上你,一石三鸟,稳赚不赔。” 少年成竹在胸,智株在握的意气模样实在引人,狐妖不由情动,捏碎符箓遁回客店,锁紧门户,修行事大,不论昼夜。 读罢百卷书,洛阳探手引出天剑,眯眼凝视着素白无暇的剑刃,重新审视起自己的本事。 归回正路的拔剑术法,有条不紊的藏剑养势,日益强横的混沌剑莲,停步不前的九幽道法,踌躇难进的剑道感悟…… 这样的姿态不是很完美,但挑战这群魑魅魍魉确是够了。 “诸葛灵,我要杀了曲阳!” 话音落下,虚空洞开一线,诸葛灵边穿衣袍边出现在洛阳身前,审视着少年不是作伪的眉眼,紧张兮兮的问道:“杀曲阳,有把握吗?几成?” 洛阳翻个白眼,没好气的撇撇嘴,道:“我但凡有三成把握都不会找你,今晚你得给我想办法拖住他,过了今晚,就是他的死期!” “好,今晚你不会看不到曲阳,行事慎重,他们比你想象得要强很多。” “我知道,但黑暗中的帝皇只有我一个!有个老人说临淄是一大片留白,写什么,怎么写由我说的算,他看着呢,我的写的精彩些。” 诸葛灵点点头,瞧着天剑上的璀璨流光,转身走出屋外,用手肘戳戳金九陵,轻声道:“不觉得无聊吗?去搭把手,喂喂招。” “不去,那剑太利,我的任务是守护此处,别的不管。” “一坛天仙酿。” “三坛!” “成交。” 诸葛灵点点头,狐狸般的眯起眼眸,私下偷笑,这天仙酿本来就是玄无道赏赐给金九陵的,左右不亏。 金九陵瞧瞧诸葛灵的眉眼,翻手取出一刀,闪身出现在洛阳身前,轻咳一声,待洛阳回神后毅然提刀横斩,不动灵力,不用道势,单比刀术。 洛阳也不用天剑对敌,取出柄寻常铁剑,拔剑迎刀,锋锐剑刃同明耀刀锋撞在一处,炸响刺耳音声,金九陵的手臂轻震,卸去洛阳的劲力,钢刀不退反进,用力将刀下的剑锋压向洛阳肩头。 剑有双刃,一面斩敌,一面律己,面向敌人的剑有多利,面向自己的剑就该有多利。 旋身转腕,剑刃旋斩,好似青莲怒放,金九陵飘身退开,瞧瞧缓缓起身的少年,问道:“可晓知?” 洛阳点点头,踏步举剑,一点寒星撕裂幽暗,直向金九陵眉心,吞吐杀机,隐含杀机无数,尽如箭离弓弦般的决绝。 金九陵举刀斩开长剑,欺身压近,同洛阳战在一处,刀剑争锋相对,最后再度归回第一次交锋时的模样,刀剑交叉在一处,两人前后退开,横刀斜剑,互相审视着对方的姿态,剑势、刀势不断碰撞,虚实结合,或进或退。 沉默片刻,金九陵陡然而动,刀势挤开一片锋锐的剑势,直接落向洛阳肩头,他的刀从不犹豫,更不试探,斩在那里那里便是弱点。 刀剑相交,洛阳退后三步,金九陵安稳的站在原地,收刀归鞘,道:“最后一招。” 洛阳轻挽剑花,纳鞘藏剑,遥遥眺望着金九陵,两人齐动,刀光剑影前后隐入虚空,洛阳停步,手中的剑断成两截,胸腹上有着一道浅浅的道伤。 金九陵身形微微摇晃,收刀归鞘,衣裳渐红。 洛阳输在剑上,没有剑芒保护,这柄寻常的剑很难同先天灵宝一争高下,金九陵输在势上,他的刀够利但洛阳的剑更利,若洛阳的剑是长相思,败的定然是金九陵! “好个昆仑……” 金九陵喃喃着在洛阳身边走过,不理会如有所思的少年,死死攥紧拳头,仙盟走的还是他慢了,千年风尘,昆仑山依旧还是昆仑山。 诸葛灵轻笑着留下三坛美酒,转身隐入虚空,羽扇轻舞,隐入虚空,下一瞬出现在曲阳的身边,庄园静好,是处草长莺飞,流水涌入菜园,晶莹的水花折射出一片动人霓虹。 “你要阻止我?”曲阳皱起眉头,紧盯着诸葛灵的眉眼,面容冷酷,尽是冷冽的杀机,厉声道:“仙盟、昆仑势难两立,今日不杀了洛阳,明日洛阳便会杀了我们!” 诸葛灵摆摆羽扇,镇定自若,微微笑道:“人活着是要有精神的,能为自己却不能只为自己!” “笑话!你为别人,谁来为你?”曲阳猛挥袍袖,背过身去,凝视着月色,眼中有着腾腾杀气。 鬼披着人皮,涂擦模样,无恶不作。 人匿着歹心,装腔作势,笑里藏刀。 哪有什么好人,不过是群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动辄为一己之私而无所不用其极的伪君子。 这里是人界但多的是神魔妖鬼,真人有几何? 生而为人,何以为人? 138.开山军 残阳如血,山野渐染艳红,惊心,刺目。 千奇百怪的怨灵厉声哀嚎着,界隙罗列,好似在天地间生硬劈开的口子,喷吐着大团大团的浓郁黑雾,无需乘驾风势,顷刻吞噬琼霄。 天昏地暗,暗夜前至,感知到两国军士的磅礴气血,怨灵的哀嚎声更加疯狂,碎石倒树,横行山野。 “跑!” 齐国老兵丢开手中的小半干粮,闪身窜入山林,眉头紧锁,边跑边将弓箭刀兵收入须弥袋,取出两柄短刀握在手中,一正一反,割藤断枝,替后人默然开路。 秦国老兵紧随其后,起落腾挪,刹那光景奔出百步距离,动作熟练的将灵石卡入阵盘,抖手抛入虚空,绚烂的流光照亮山野。 秦国军士与黄凯紧跟在老兵身后,其余齐国军士落在后面,同样反应,但修为、体质不如此前众人。 天际亮起无数明光,同样的情景在钱羊山周围同时发生。 钱笃紧跟在队长身后,暗骂人族卑鄙,实在没猜到范应侯等人会提前引动祭坛,毕竟地府惧外道如常人惧恶虎,躲之不及,哪有敢主动打开界隙的道理? 众军之后,怨灵构成的黑色浪潮涌入夜幕,所过之处衍生无尽死寂。 “飘明光阵,引雷箭,一轮齐射,放!” 王韬紧握着双拳,死死盯着铜镜中的怨灵浪潮,敕令透过明镜上的阵法传入四处山林。 数千阵盘腾空飞起,化为团团彩,极光驱散幽暗,将山林映照的纤毫毕现。 箭雨纷纷,散落在怨灵中,箭上道纹闪动,自穹顶引下无尽惊雷,手臂粗细的明耀电蛇肆虐山野,嶙峋怪石被劈为无数碎块,古木倾倒,燃起熊熊山火。 雷光轰击下,怨灵浪潮的势头为之一缓。 王韬眼中闪动明光,压着心头狂喜,冷声喝道:“梯次齐射,令不下,箭不止!” 箭雨再度没入山野,天际的滚滚雷音连绵不绝,雷海当空,暂时扼住怨灵的前进脚步。 田禹勾起嘴角,暗赞秦弓强劲,看看渐渐逼近第一道阻击点的怨灵群,猛然拍桌而起,扯着嗓门,大声喊道:“兄弟们,秦国可给我们打样了,我们不能落后,给老子杀,狠狠杀!” “杀!” 齐国战旗飘扬而起,阵盘展开华光,托起六乘车马大小的投石机。 六个身形魁梧的齐兵大步上前,合力摇动转轮,投石机抛出数颗人头大小的黝黑铁球,同着漫天箭雨一同落入怨灵浪潮。 铁球炸开,洒出近百符箓,冰霜、风刃席卷山野外,符箓风暴压过潮水般的无尽怨灵,将峰峦下的土地不断炸低。 “很好,擂鼓,开山军,出发!” 王韬挥动身前的铜镜,画面自正面战场转到山后,百余架近二十丈的道纹傀儡无声矗立,内里军士听闻喝令,控制傀儡同时举起右拳放在左胸,齐声喝道:“凯旋!凯旋!……” “凯旋!” 王韬深吸口,望着弥漫战火的穹顶,右拳重重锤在胸口,最优秀的军士能加入斥候,最优秀的斥候能加入开山军,最优秀的开山军才有成为主帅的资格。 现在他成为了主帅,那群一条命的弟兄却再也回不来了…… 傀儡动作,引得山峰轻颤,王韬在那段赤红色的回忆猛然醒转,望着铜镜中的众人,忍着不平静的心,高声道:“老规矩,离火开山,遁甲落阵。” “哈哈哈,我赢了,单数!” “方老六,你放屁,明明是双数!” “你们这群混蛋,那我出神时间打赌?” 王韬微微错愕,恍然大悟,不由佯装恼怒,笑容甚是会心。 “注意落位,注意落位,前方百步抵至中宫,开始清场。” “领命,准备投放荡魂铃,布置结界。” “荡魂铃投放完毕,遁甲卫注意,我们开始四散侦察……” “明白,小心。” 有条不紊的协作声在王韬耳边回荡,山峦震颤,滚落数块山石,临近震源方向的数个帐篷无力的倒入灌木丛间。 玄甲卫将备好的阵柱埋入地下,透过罗盘定点,高度深度,方位,丝毫不差。 离火卫向外搜寻,忽有铃音,七八猿形怨灵嘶吼着冲向前来,拔树如拔葱,踩石似踏泥,迅愈疾风,数十步距离瞬息既至。 “解决他们,速战速决!” 令行禁止,傀儡四散退开,双臂荡漾火纹,构筑为遍布锯齿的宽面大剑。 猿形怨灵扑击落空,抢到怨灵侧身的离火卫士前后举起焱刀,重重斩在怨灵肋下,锯齿连动,热刀切油般斩入怨灵体内,干净利落,斩尽杀绝。 “斩鬼诛妖戮神魔,千军万马避开山,真乃大丈夫!” 田禹不由高声赞叹,甩了甩手掌,下令道:“方圆落子,开阵,掩护遁甲卫!” 装填投石机的军士将铁珠换为阵盘,一轮齐射,近千零散的阵盘相继无缝拼接,风火雷木冰土六座大阵同时展开,怨灵有进无出,如六部巨大的绞肉机,在山间掀起狂暴的灵力潮汐。 “落雪军,给我盯紧两翼!” 王韬不甘齐军独占舞台,轻声敕令,两侧崖间的扬起大秦军旗,迎风招展。 秦将范文傲立旗下,探手取箭,催动流炎篆纹,弓开满月,将一生翼怨灵径直钉杀。 “五刑连弩,落!” 三百六十架硕大弓弩同时开火,弦声不绝于耳,弩箭落向山下,庚雷、甲木、戍土、离火、癸水,五刑五杀,五色流光充斥山野。 怨灵浪潮猛然停滞,直面怨灵潮汐的守山齐军松了口气,喝水服药,更换捏弦手甲,搬运箭矢,边准备攻城连弩,阵盘符箓,边眯眼吐纳着灵气,极尽全力的恢复着体力。 “落雪卫注意,玄癸水,一轮射后撤向预定地点,等待命令。” 王韬紧盯着遍布山野的玄铁铜柱,紧张的握住拳头,再度陷入那段血色的回忆。 毫厘之差,十八万人仅活下来十人,一伤,五残,四失魂! 箭雨再落,涛涛流水涌入山峦,怨灵在水中挣扎着,久久无法前进,范应侯、张钦相视一笑,心怀希冀,炙热如火。 田禹拾起桌上的玉符,待秦军箭雨落下,敕令道:“净世雷鸣箭,发!” 怨灵不断湮灭,山间渐起灵气潮汐,祭坛闪动光影,疯狂汲取着怨灵泯灭衍生的无尽灵气。 虚空裂缝陡然扩大,怨灵势头再起,卷携着可怖的黑雾,冲破雷海,撕裂阵光,直向齐军峰顶。 范应侯深吸口气,死死攥紧笔杆,心知到了第一步计划最关键的时候。 异灵降临的过程大概分三步,界隙开启,怨灵吞噬、泯灭衍生灵气潮汐,利用灵气潮汐的波动增加界隙的开裂速度,引异灵降临。 若能上善加利用灵气潮汐,完全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离火卫,挡住它们,遁甲卫准备启阵!” 王韬死死盯着铜镜,田禹等人亦沉默下来,目送着那群勇士冲入无尽怨灵中,这可能是趟有去无回的旅程,却没一人犹豫。 身以徐国,难以徐家,身后事?开山军只知向前,哪有什么身后事? “斗转星移阵,启!” 玄甲卫长低吼着将阵盘核心埋下,狂暴的灵力涌入铜柱,道纹耀眼,群山之外惊起一抹绚烂光辉,引动风汇集。 赤红色流光冲入霄,斑斓光点勾连在一起,紫韵线条交错勾叠,玄奥法阵徐徐展开将山间灵气尽数吞噬,不留分毫。 范文抛弃长弓,取出一枚玉符用力握碎,早有布置的阵盘弹出山野,狂暴的电光横扫虚空,恍若倾盆夏雨。 水桶粗细的狰狞火蟒沿着肆虐十方,怨灵碰之既死,山野间再度掀起灵气潮汐,不待靠近祭坛便被当空大阵尽数吞噬。 “离火卫,撤!” 王韬轻松的笑着,范应侯亦满意的点点头,墨笔勾勒,划去“雷”、“火”两字…… 绿绦曼舞,聚散花香,天边的红了脸,娇羞的躲在青翠山后,不时私下偷瞧,打量着可人的暮日古城。 火红的朝阳渐渐落下,青瓦画,飞仙彩绘,人影倾斜,洛阳提剑走出书,带着宁静,向着皇陵,期盼着夜幕,静候风雨。 凤翎端坐在孤冷的深宫中,待明月初升,轻展案上白宣,润笔取墨,素手轻掩袍袖,落笔提字,眉眼间、笔锋下蕴含磅礴杀机。 奉,天承运,君主诏曰,旧王历末,群妖乱世,伤吾百姓,害吾栋梁,乱吾法度,动吾国本,违六界之共法,背两界之盟约,罪行滔滔,无可赦免! 齐为人国,当为表率,铭耻辱,国同心,灭妖,卫道! 自诏下,齐国四境,万万百姓皆为耳目刀兵,无论身份,遇妖皆可便宜行事,发觉妖踪上报朝廷者受中赏,赐金予绸,子嗣免除学杂;诛妖者受上赏,入武院,修法有成,参军封侯,猎妖有术者直拜大夫官职,免家族税财视功绩不定! 齐王提笔,东宫的纹龙朱门缓缓洞开,素华落入冷屋,徐诺易如木偶般翻身而起,走至皇陵前,逼出一滴精血,不断结印,禁制消隐,一双双赤红邪眼出现在夜色中,无数邪修前后遁出夜色。 披甲军士狞笑着拔出长刀,凝视着洛阳的背影,无声走近,未待出手被一剑枭首。 魔剑藏锋,洛阳睁开双眸,环顾一众邪修,冷声道:“不会就派出群喽啰来送死吧?说话的呢?站出来一个。” 139.问一剑生死 月冷风凉渐高,凋叶空舞独自愁。 星辉散入白衣,剑有势而锋不漏,轻喝声里满是意气,啸动十方风。 无需命令示意,众邪修一拥而上,身形隐现,刀兵宝光撕破夜幕,酝酿腾腾杀气,惊的明月半隐间。 “一念花开!” 令出剑动,引夜风疾疾,三千青莲悠然盛放,翩翩旋舞,一柄柄剔透碧剑自花蕊展露峥嵘,铿锵剑吟,激荡剑气无数。 平整的夜幕被划分成细碎网格,地裂墙倾,烟雾滚滚腾空,接连流。 “赤炼雷鸣!” “癸水冰雹!” “千里乘风!” “破折昏晓!” …… 青莲落尽,舍生忘死的邪修再度发动冲锋,雷法、奇门、刀术,各类招式不一而足,暗器、毒术、偷袭,各类伎俩层出不穷。 残象衍生破碎,破碎衍生,渐渐隐入刀光剑影,纹饰彼岸花纹的魔剑时隐时现,剑光勾折,洛阳杀穿整条甬道后悠然折回,一步十杀,斩去百数敌酋后归回原位,停步横剑,任由白衣飘舞,吞吐十方灵气。 邪修前后倒地,挣扎爬向洛阳,焰火焚身,素白明光照亮宫闱,夜没能平寂太久,道道璀璨遁光再度逼近。 “空山新雨!”洛阳深吸口气,缓缓扬起右手,遥指十方妖邪。 剑起,凭空幻化近千光剑,轻声嗡鸣,剑吟铿锵。 势落,四下邪修尽数俯首,倏尔倾覆,剑雨蓦然。 清风拂不尽恶臭,天剑归回身侧,轻轻嗡鸣,像个讨主人欢心的宠兽,极为灵动。 洛阳轻笑着摸摸天剑,觉察虚空动静,引动灵力,冷声敕令,“太乙分光,阴阳初分!” 思忆双剑斩入夜色,太极图当空乍现,拆解扩散,十步方圆,万物寂灭。 “好剑法!” 海底的邋遢老者轻声赞叹,赞的不是有十数漏洞的剑术,赞的是洛阳的想法。 两仪微尘剑讲究阴阳合璧,刚柔并济,敢融合三种剑道再以剑势分割阴阳的剑修有不少,可惜那一个都没洛阳这般年轻。 “是个才俊,让老夫来亲自试试你的本事!” 微微思量,老者狞笑着勾起嘴角,探指空点,王府中的徐翔猛然睁开双眸,倏尔闪过月下,在皇陵外当空而立。 “年轻人,你的剑不差,我可以破例给你个机会,加入我们,沐浴神恩。” “神?那个神?” 洛阳收起长相思,借月观剑,黑衣洛阳同他说过,天剑斩过神,沉寂无尽岁月,想必它也渴望再度沐浴神血。 老者眯眼瞧瞧那柄素白似月的剑,感知着那锋锐偏执的剑意,仿佛看到了一个无双无对的护教剑神。 “万纪以前,不分昼夜,举世混沌,有神开天劈地,创造万物,没有神就没有无尽虚空,更没有此间六界,你说这神是那个神?” “他创造了世界天道?” “没错。” “我若击败他,能超脱否?” “竖子无礼!” 老者再忍不住心头惊怒,探手扯起漫天赤电,滚滚惊雷当空落下,犹豫塌天之势。 神恩如海,神威如狱,悖逆者皆当粉身碎骨! 洛阳眯起眼眸,踏步向前,斩破惊雷后举剑向神。 天斗得,神亦可斗得,只要自己不想低头,什么都无法令你低头。 “好胆!” 海底老者发出声冷哼,控制徐翔闪身出现在洛阳背后,高举手掌,衍化无双灵力,仙人拂顶,叩问死生。 瞬影步动,残象破碎,洛阳虽然提早警觉危机,自原地退开,但还是被那无形中得力量波及,踉踉跄跄的单膝跪下,唇角淌出一缕鲜血,斑驳了小片白衣。 月色朦胧了此间光景,星辉觅迹,夜风的呼啸声异常刺耳。 两界山前,萧凡一身牵挂,舍我其谁,临行留遗。 临淄山野,老相舍生忘死,放尽明光,临终托国。 九重天上,师父剑出齐天,独战千年,情伤不悔。 叶落,洛阳心底燃起一团炙热的火,挣扎着爬起,未待举剑,再被徐翔举拳砸倒,撞碎青砖两三,两眼昏黑,久久看不清外界的环境。 徐翔负手而立,等洛阳起身,眉眼中尽是冷厉,道:“洛阳,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告诉我你的答案。” 洛阳支起天剑,颤抖的挺直脊梁,盯着徐翔的冷厉眸子,甩出天剑,抽身飘退。 天剑是最后的牌,若全力爆发的天剑都不能伤到老者,今晚只得一切作罢,远遁万里。 天剑靠近徐翔刹那陡然盛放威能,剑光夺目,徐翔从容退开,扬起右手,翻手轻弹,射出三滴晶莹剔透的清水。 嗡! 势不可挡的天剑戛然停顿,无量剑气层层套叠,遍布三尺方圆,快到洛阳看不清的水滴缓缓减速,在剑气中无声湮灭。 “呵,好一柄神剑,洛阳,你真是昆仑剑修吗?竟然人不如剑!” 徐翔负手而立,同天剑保持着十数步距离,感知那极尽纯粹的剑意,考量着如何将这柄独步六界的剑化为己用。 洛阳无足轻重,有此剑在,亦可保神教亘古无忧。 “说真的,我有时候也不清楚我算不算个昆仑剑修,师兄们的剑都是用来救世的,而我的剑一向是用来杀生的……” “不过,这些并不影响我打败你,更不影响我叩问无上剑道,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成为什么!” 洛阳费力的爬起,站直,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掌,犹豫片刻,探手握住身前的天剑,第一次主动感知天剑,第一次尝试控制天剑。 昆仑剑修,确实不能人不如剑,从前他不敢,现在他不得不敢。 势源于法,出于心,心中的剑是天剑,能伤到徐翔的剑也是天剑,别无选择,能考量的也只有天剑。 天剑的嗡鸣声渐渐消隐,给洛阳种血脉相融的感觉,仿佛天剑就是自己肢体的一部分,随心动,随意指,轻如无物,心动剑动。 “呼……” 洛阳轻轻吐出郁气,双手握持剑柄,缓缓擎起,素白剑锋半隐半现,夜空下萌生无数金光,无形无影的灵气缓缓涌向天剑,如奔向父目的孩子,尽显亲昵。 月影挪移,天剑上涌起极致光辉,宛如最炙热的焰火,动人的剑影映入海,照亮漆黑久以的临淄。 藏剑术,拔剑术,从心极意,问一剑生死。 140.自强不息 月下的阴散了,露出大片的星辉。 金灿灿的剑光没入海,恍若当空昊日,向这片黑暗笼罩着的土地无私奉献着明光。 凤翎颁下圣旨,提两壶御酒飞上屋檐。 细碎的金色光点浮过屋顶,暖暖的,足以驱散孤冷。 君主心中的悲伤散了些许,抿唇笑着,眺望着擎剑问神白衣剑修,向着温暖的明光,翘首待凯旋。 “去吧,斩破一切吧,这夜太深了,需要光,如你这般的光!” 洛阳缓缓抬起头,额前短发轻舞,迎合着眸中的炙热焰光,张扬难平意气。 就算徐翔可只手遮天,依旧压不弯剑者的腰! 徐翔神情庄重的站在原地,不躲不避,待洛阳剑势攀至巅峰,猛然踏前一步。 大地崩解,散碎砖石同着沙土飘摇而起,倏尔化为接天风暴,向周围疯狂扩散,倒墙塌殿,雕琢精致的琉璃瓦片同大块大块的金漆殿柱被高高卷起,散成飞沙,化为刀兵,如千军万马,冲杀向前。 月华描过剑锋,天剑倏尔斩落,九尺光剑崩散流,斩灭风暴,悬停在老者身前六尺之外,微微停顿,再入两寸,难以为尽。 “是个很有天分的剑修,可惜,太执迷,难晓悟,已然自断前程!” 邋遢老者站起身来,凝视着临淄方向,轻声喃着,手掌探出,轻易捏碎光剑。 摘星手印当空拍下,遮蔽月空,威势远胜过天子的番天印几百倍。 洛阳不想躲,也没法躲,收剑冲锋,直刺向老者眉心,背后飘舞细密光影,两道血泪自洛阳眼角滑落,天剑再进三分,悬停在老者身前三尺外。 琼霄之上的大手印慕然陨落,洛阳被拍入地下,无数魔焱在皮下流转,骨断筋折,撕心裂肺的痛折磨着少年的神经,叫洛阳不由呼出几声哀嚎,紧着剑眉,强忍着近乎挫骨的痛楚与万千虫爬般的酥麻奇痒。 “把掌御此剑之法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送你些许金银,保你余生安乐无忧!” 老者透过徐翔的视线,盯着死握天剑不松的少年,打磨他的意志,消隐他的战意。 洛阳不语,徐翔探手捏住洛阳的头骨,拔萝卜一般将洛阳从地下拎出来,五指间孕生细密惊雷,墨色电光游走在周身,让紧咬牙关的少年再度发出几声闷哼。 “把剑交给我,你就不用再忍受这个痛苦,齐国也会安然无恙,否则我会折磨你到岁月的尽头,会屠灭这一国!” 洛阳依旧不语,费力的睁开眼睛,张张嘴,竭力淬出一口血沫,他也想啸出一口剑气,一击定鼎,奈何不灭魔焱疗伤耗费大量灵气,淬出这口血沫已经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混账!” 老者怒不可遏的举拳砸在洛阳的肚子上,将洛阳轰入烟尘,瞧瞧四下跪服的邪修,冷哼道:“杀,斩草除根,鸡犬不留!” “领命!” 邪修齐声呐喊,闪身隐入夜色,观战的军士未待做出反应便被剑光斩去脖颈,洛阳挣扎着再次爬起,一点点举起天剑,往昔恍若日光的金灿剑芒此刻却如烛火般飘忽黯淡。 邋遢老者眯起眼眸,踏出一步,缩地成寸,转瞬出现在洛阳背后,如闲踢小石的顽童,将洛阳踢飞百步,闪身追近,举拳将他砸进地下。 沙石腾飞,洛阳挣扎着腾起身子,未待站起,耳边轻喝犹如惊雷。 “冥顽不灵!” 破碎墙垣飞速远去,坑洼不平的长街不断放大,缩小,耳畔有着沉闷的敲击声,好像有几十个人用棍棒狠狠敲着自己的脑袋,夜好黑,风有些大,腿在颤抖,站起来还是会被打倒,可还是要站起来。 蜷缩的身影渐渐挺直,洛阳再度举起天剑,看不见徐翔的踪迹,便向着心的方向斩出一剑,素白剑光斩裂虚空,锋锐无双的剑弧重重斩在邋遢修者的道境上,破碎声炸响,不可一世的大罗修者如打水漂的青石,在坑凹的长街上不断起落,狼狈不敢的倒入废墟,久久未能起身。 洛阳牵强的笑笑,大口大口的吞吸着灵气,身躯上的伤势渐渐愈合,颤抖的剑锋渐渐趋于平稳,还活着,有的打。 邋遢老者吃力的爬起,凝视着洛阳背后的风流剑仙,怒目圆睁,恨的咬牙切齿。 “少年祖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还真不把你们昆仑的未来放在心上!” “哼,你这老杂种倒是会说,作为奖励,今天就给我留下吧!” 话不投机,杀机横生,少年祖师收回搭在洛阳肩头的剑指,当空虚引,隐耀星光陡然夺目,化为无量仙剑,当空静默,那景观如钱塘大潮,平生只需观瞧看一眼便永生难望。 “诸邪夜行,定乱乾坤,杀!” 少年祖师并指向天,喝破残,引剑落如雨。 城中肆意横行的邪修被逐一钉杀,徐翔低吼着向前,顶着剑雨,灵力鼓动,身形不断枯萎,气势渐归平寂,明显是打算与洛阳同归于尽。 少年祖师被这恼羞成怒的伎俩逗乐,看看洛阳,轻声笑道:“看好,这才叫凌霄开天剑!” 声落,遥指琼霄的剑指蓦然挥落,剑气翻滚,素白剑弧所至虚空尽数崩解,露出大片大片漆黑死寂的虚空,斩灭徐翔后隐入夜幕。 碧海分裂,剑意开海,直向邋遢老者,天师眯起眼眸,手腕轻动,一只钓钩凭空落下,邋遢老者凭空消失,开天剑意同时消散,被斩破的碧海却久久无法复原。 “会的多未必是好事,集中一点,往往更容易登峰造极。” “我不想登峰造极,我想超脱!” “如此是该多学点……” 少年祖师轻笑着点点头,瞧瞧皇陵外的鎏金光辉,袍袖轻挥动,开天剑意当空斩落,一众修者认为坚不可摧的鎏金光辉如刀下花纸,轻易被斩成两半。 钱羊山的夜很黑,天际的彩闪动着黯淡的光,数不清的断箭散落在四处原野,山那边的斗转星移阵法覆盖大半穹宇,异常夺目,数根崩断长弦散落在周围的土地上,第一道阻击线后的齐军握起盾牌兵戈,盯着那渐渐消散的阵光。 箭匣、符箓皆已清空,再往后便是死斗,用刀杀,用牙咬,只要有一口气,就不能叫怨灵过去! 范文眯着眼,站在山顶,紧握着最后一支引雷符箭,锁定一只冲在最前面的狼形怨灵,霹雳弦惊,百道电光肆虐山野,三十六柄剔透光剑同时落入山野,三点金光透过幽影,无量剑影纵横成阵,将近千只不死怨灵斩为磅礴灵力。 孔州对范文比个手势,御剑腾空,惊鸿影在空中打个圆转,九天叠灵剑阵未散,又有八十一柄璀璨光剑定镇八方,雷狱降临,凹陷的山野再度下沉,将两侧山岳凭空拔高数丈。 “孔州,还不够高,继续!” 范应侯眯着眼眸,笔墨勾勒,根据计算,最少还得再向下五丈! “天火流心,启!” 沉默良久,轻啸声透过传讯符,三千六百柄光影飞剑旋直上九霄,招引泽流风火,衍化无数陨星,零零洒洒,漫天火雨。 轰鸣声响彻原野,飞沙走石,无尽剑气随风轻舞,大地不断下沉,一丈,两丈…… 孔州长出一口气,服下一枚丹药,鼓动全部灵力灌入阵法,火雨再度霸占大片琼霄,一股做气将那片不大的平原再度压底四丈。 “撤,交相掩互。” 田禹轻声敕令,回身望向王韬,眉眼中尽是得色,齐国的防守打得无懈可击,接下来的就看秦国的了。 齐军撤出阵地,与此同时,两侧峰峦上的秦军有序交班,范文屹立峰顶,接过备好的箭囊,抽出一支朱红色响箭张弓射向穹顶。 不知何时隐入两侧山野的黑衣斥候现出身形,呼喝着怪诞的号子,利用飞钩自崖边落下,身形闪动,不时张弓搭箭,射杀数只迷途怨灵,将亡灵引向提前布下的陷阱中。 黄凯站在一处无名山头上,遥遥眺望着那群身形矫健的秦国斥候,不由担忧,道:“我挂的线比较高,会不会……” “不会的,我秦国斥候的训练高度是及膝高度。” 面色认真的秦兵舔了舔拇指,测算着天火流心剑阵带来的无尽风暴,暗自纠正着心中的偏差,自须弥袋中换了壶箭,箭杆上有着浅浅的三道刻痕。 “你叫什么名字,看模样,你的射术很强?” “我叫李荣,八代猎户,可百步穿杨。” 秦兵神情认真,张弓搭箭,举弓抛射,一道赤目电光当空坠落,将一只漏网的不死怨灵钉杀在林间。 “李荣,你小子别多管闲事,老子看到他了!” “对不起,王大叔,我这看着手痒。” “手痒?叫你小子参加斥候你又不参加,可惜了你那手射术!” 李荣放下传讯符,笑而不语,举弓再将一只怨灵钉杀,黄凯看看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暗中丈量着山上山下的距离,私下佩服李荣的射术,很是好奇他为何不参加秦军斥候小队。 “你为何不加入斥候小队?” “家有妻女,加入斥候小队我没把握活下来,上战场是为国,活下来是为家。” 黄凯点点头,念起家中老父,握紧双拳,牵挂片刻后缓缓释然,向死而生,想在战场上活下来,不能带的太多。 牵挂,战争结束后有的是机会。 “还有一件事我也很好奇,既然你不想加入斥候队,为什么清楚他们的训练的强度。” “现在我没有把握不代表未来没有,人的潜能是无限的,不比神魔妖鬼差!” “自强不息?” “对,就是自强不息!” 141.天不可能一直黑 白玉雕龙镇守左右,七色彩砖延展向内,两侧修有百官群像,石塔林立,茂林百花中矗立数百石碑,碑群后修建堂皇圣殿,金顶红墙,装嵌的琉璃饰品折射着美丽的光。 钓走邋遢老者的漆黑吊钩凭空落下,未待靠近皇陵被虚空藏剑径直斩断,半截钓钩隐入夜风,散为几缕精纯灵力。 “秋收了,想来偷玉米了?虽然没见过面,不过料想也是个不要脸的老贼!” 洛阳抬头看看虚空,低声喃喃,引的天师轻笑,不由举手轻扇,拍的洛阳一踉跄,若非天剑既是托扶,大抵会摔个狗啃屎,满地找牙。 “清虚,天书先寄存你那,好生保存,若有三长两短,我断你昆仑的气运!” 少年祖师眉头一挑,难平意气,刚欲开口邀战,那无形钓钩再度落下,刚刚深入皇陵洛阳抖手掷出天剑,明耀剑光斩过虚空,钓钩收敛行迹,不知是被天剑斩断还是功成身退。 “祖师,他得手了?” 洛阳剑眉紧蹙,眯眼望着天际无数墨点,有心无力,什么时候来,从哪里都看人家心意,懂道理的就是了不起,不服也得服。 少年祖师哑然轻笑,道:“皇陵中除了该有的空空如也,天书不在此间,他这钩放了空,钓了个寂寞。” “不在这?在那哪?” “我那里清楚,此间是非都是你的作为结果,天书在那,你心中有数……” 少年祖师轻笑着摸摸下巴,身形消散,渐隐虚空。 仗剑斩不平,事了不留名,说起风流,天下剑仙谁能出其右? 洛阳无奈的坐下,望着皎洁的钩月,心中满是疑虑,从头到尾捋着大小是非,始终无法肯定天书究竟何处,值得猜测的地方有两处,其一是那藏书甲子卷,天书嘛,在书也是正常的,其二就是在罗天秘境中…… 两处地点洛阳倾向于第二点,毕竟那玩钓钩的厉害家伙没动书,凭阵法挡住绝顶,过去洛阳半信半疑,现在洛阳再不敢苟同这等想法。 登临绝顶,俯瞰天下,这群讲道理的高人有什么东西能拦的下? 清风翻卷,地上的灰尘缓缓浮起,在洛阳眼前构筑为一行狂草大字,金钩铁划,肆意放浪。 “帮我找到天书,我救你娘出来。” 洛阳挠挠后脑勺,看看繁星,心喜猜想成真,一跃起身,不掩心中意气,高声喝道:“小爷我手脚健全,心智无双,能自力更生,用你这老匹夫出手?” “小王八蛋!” 天师气极而笑,翻手将洛阳拍翻在地,无形的气机久久不散,叫洛阳迟迟无法起身。 “说不过就动手,你给小爷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好好同你讲讲道理!” “我等着你,你我那一战后已有无尽岁月,这是你的最后一世轮回,但愿大成的天剑真能超脱!” …… 钱羊山外,无边落木,斗转星移剑阵覆压千里原野,光辉浩荡,将遍布狼藉的山野映照的纤毫毕现。 黑衣斥候踪迹难觅,弓弦无声,爆炸声此起彼伏,璀璨阵光应接不暇,似一道勉强拼接成型的堤坝,将怨灵潮水分割、拦下。 界隙闪动毫光,牛头异灵的光影愈加真实,几片迷失方向的叶飘过,被无形劲气搅成飞灰…… 范应侯披着那件陪他走过万里河山的毛皮大氅,一手提笔,一手握卷,眺望着异灵周身愈加清晰的鳞甲,暗中细数着不断痛过界隙的怨灵,将结果重复了数遍,轻声唤道:“告诉两位将军,上预备军,叫前锋小队撤下来休整。” 帐外的甲士沉默不语,握紧兵戈,隐约透着刺骨杀机,范应侯缓缓转身,凝视着军士,放下手中纸笔,轻声道:“有什么事吗?” 甲士点点头,眼中闪动红芒,抛开长戈,拔出短刀,大踏步入殿,径直刺向范应侯胸腹。 范应侯狼狈的避过军士一刀,眯眼紧盯着那柄夺目长刀,退后三大步,拱腰收腹,险之又险的再度避开一刀,大氅被刀锋割断,那军士不依不饶的再度举起长刀,没等斩下被田禹一脚踢翻。 “乔三,你怎么回事,大敌当前你给老子后院点火?” “呵呵,田禹,这只是开始,等着吧,好戏还在后面呢!” 军士挣扎着歪过头,用那双赤红的眸子紧盯着范应侯,笑容狰狞,“齐国的杂碎,这次算你走运,你别急,千万别急,下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杀了你!” 低吼声未待响起被一阵朦胧符光吞噬,军士眼中的红芒散去,气绝身亡,就那样死在田禹眼前。 “乔三!乔三!你混蛋!乔三……” 范应侯沉默着逼紧双眸,微微思量,道:“田将军,下令全部军士尽数投往前线,既然他想要杀我那便叫他来吧,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牛鬼蛇神!” “范先生……” “无需多言,这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所有的将士,他们不该这样岌岌无名的倒在暗夜中。” 说着范应侯取出一副牛皮手套,仔细察探着乔三的伤势,筋骨完好,五脏未损,没有中毒迹象,死的不明不白。 “范先生,此间是非该当如何?” “向营中哨兵言明,有邪修要暗害我,他替我而死,是英雄!” 田禹点点头,拔刀在胸口划过,抱着乔三大步出营,未几,军号声响,一阵细碎脚步自范应侯帐前经过,夜色微微沉寂,传来几声如若战鼓的嘶吼。 “破敌凯旋!” “破敌凯旋!” …… 范应侯放下手中笔纸,刚欲出帐,王韬火急火燎的撩开门布,看看范应侯的大氅,眯眯眼,道:“先生搬去我那边吧,你我二人也有个照应。” 范应侯摇摇头,抬手轻抚大氅,道:“算计三处与算计两处天差地别,天不可能一直黑,战不可能一直打,他的出手机会不多的。” “那我去给先生寻一副贴身玄甲。” “将军还不如给我柄刀,方才手中若有兵刃老头子还能同他争斗片刻。” “如此也好……先生万万小心,我去去就回。” 说着王韬大步出营,火急火燎的向秦军后营,寻觅轻刀、良甲。 142.挂饵垂钩 怨灵嘶吼,箭矢交坠,钱笃隐于夜色,勾着嘴角,缓缓提起短刀,眺望着灯火斑驳的军帐,压抑着汹涌起伏的杀机。 清风卷起叶舞,静卧屋舍的商女缓缓起身,巧手引灵,换了身绯红纱衣,剔透符箓自指尖弹舞,倏尔闪动流光,借一抹清风将伊人送到钱羊山外。 “钱笃,别急着下手啊,这个时候要让他们感觉安全、宁静、胜券在握。” 传音入耳,杜三娘轻轻落在钱笃背后,石榴裙舞,翩翩婀娜,颦笑间隐含万种风情,美过六界奇景,叫钱笃不由瞪大双眸,眸中渐渐失去光彩,跪倒在杜三娘身前,如若拜谒神明的虔诚信徒。 “乖宝宝,笑一个……” 钱笃点点头,展颜轻笑,配上那双无神眸子,令杜三娘心满意足。 “嘻嘻,跟我走吧,你最近挺辛苦的,理应奖励。” 杜三娘俯下身来,笑眯媚眼,拎着钱笃的长发,渐渐向山野下走去。 邋遢老者望着树皮上刻画边陲的地图,满意的点点头,张口传音,带着些许告诫之意。 “临淄情势不容乐观,杜三娘,别玩的太过,掌控好祭坛,这是我们唯一的筹码!” 杜三娘坐在钱笃背上,感知着四处救火的风流剑修,眯着妩媚的眼,随手把玩起青丝。 “钱笃加入神教是为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奴家扼杀了可能破坏计划的苗头,想要赏赐。” “昆仑小师叔,事成之后,他就是你的了……” 邋遢老者眉头轻挑,双眸眯成一道细缝,掩饰着对洛阳的恼怒与杀机。 杜三娘脸色醺红,眯着眸子,似在臆想着什么,不时发出几声痴笑,指引着钱笃向山下爬去。 后夜格外悄寂,天明时分,奋斗一夜的军士撤下,焕发精神的军士补上,光辉明耀的彩遍布穹顶,照耀着堵死一边的河谷。 经一夜消磨,山下阵光的渐渐稀薄,范应侯披着残破的大氅,登高瞭望,估摸着阵法的大小,道:“差不多了,招呼弟兄们退开,水火无情!” 身侧的旗手点点头,挥动令旗,孔州点点头,御剑抓起紧闭双目的张钦,开阵遁回渭水之畔。 王韬、田禹前后拔出长剑,招引旗令,指挥众军退出山林。 失去阻隔,不死怨灵发疯般的冲入深谷,镜中旗号再变,张钦、孔州同时出现在渭水河畔,捏印驱符,数百张水符腾空而起,招引近百条水龙灌入渭水,掀起无尽波涛,奔流千里,碎山倒树,势不可挡。 “接我一把。” 张钦轻唤一声,纵身跃起,孔州探手将张钦拉上飞剑,随河流直下,敕令惊雷开辟水路,惊涛骇浪直向河谷。 山间的虚幻的阵光彻底泯灭,山石破碎,古木倾倒,卷起漫天灰埃,不死怨灵堆叠在深谷四方,向峰顶的不断攀援。 瞧着临近半山的细密怨灵,王韬抽出宝剑,目眦欲裂,无需旗号,呼啸声传遍山野。 “落雪卫,开弓,给我拦住他们!” 箭雨纷纷,顾及孱弱山体,没人敢用强横的篆纹法箭,却邪箭,碎影箭却又很难挡下令人头皮发麻的无数怨灵。 范应侯握着拳头,凝视着充满希望的方向,不断低语,道:“快些,再快些,再快些……” 渭水高声回应着老者的呼唤,巨浪翻涌而下,卷携着山石古木,瞬息涌进河谷,将怨灵冲下山壁,浮在水面上。 “哈哈哈,他娘的,终于来了,给老子杀,给老子杀,一个都别放过!” 田禹张弓搭箭,凝望怨灵,念着一起走过齐国河山的弟兄,射出一道紫电雷光。 轰! 水中的山石古木被炸成碎块,电光肆虐,灭杀大片怨灵。 两国军士大步上前,怀着愤恨,张弓搭箭,无需瞄准,肆意抛射箭矢,引动夺目雷霆,疯狂屠戮着水中沉浮的怨灵,倾吐着心头不悦。 天际的阵法愈加浩瀚,孔州将张钦丢在岸边,独自冲向祭坛,托举着一方阵盘,剑指挥划,阵盘上的玄奥符印被逐一激活,随风化为万丈明光,自斗转星移阵间汲取无尽灵力,翻卷着灌入祭坛。 阵法叠逃,光辉隐觅,宽敞的界隙缓缓收拢,数百只正欲跃出界隙的怨灵被直接压死。 破碎的原野恢复原样,那高大的牛头异灵眼中闪过红芒,两道赤红火线扫过虚空,被孔州灵巧避开,引发无穷山火。 惊鸿影掠入天际,斗转星移剑阵微微停滞,悄然倒转,衍生七八各异阵光,旋动套叠,吞吐无量光剑,循着孔州心意,如渭水浪潮般翻涌压下,环绕在异灵身前,流光映穿白,勾连昊日流光,化为一柄金灿巨剑,高悬异灵颈上。 邋遢老者眯起双眸,透过层层虚空,瞧着那柄金灿光剑,不由轻笑,喃喃道:“太上玄灵碎影剑,梅玄英,你有个好徒弟!” “杜三娘,动手吧,动静搞大些,不然你可钓不来昆仑小师叔!” 面色苍白的钱笃连续吞下数枚丹药,调转药力,低迷的气势渐渐恢复巅峰。 “您就瞧好吧,奴家最擅长的便是这些……哈哈哈。” 杜三娘穿好最后一件衣裳,笑的花枝招展,暂时解开石榴裙,歪头对钱笃笑着。 “去吧,我的小狼狗,去咬他!” 钱笃睁开双眸,看看杜三娘,目有好奇,借那道光辉明耀的剑,眺望着御空而立的灰衣剑修,似有猜测,道:“你对我用了石榴裙?” 杜三娘笑弯着眼眸,传音入密,道:“你还没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钱笃,你要学会如何做一只合格的狗狗,记好哦,咬人的狗是不露齿的,你要会隐藏,还得会寻求时机和找到完美的替罪羊!” 钱笃面色大变,缓步走近,猛然举掌拍向杜三娘的胸口,毫无征兆,自信自己的速度。 杜三娘讥笑着扬起素手,双掌碰撞,钱笃整个人倒飞出数十步,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再度“昏死”过去。 “呵呵,我的小傻子,记住这最后一课,时刻藏有后手!” 杜三娘无声轻笑,心念微动,沉默着的钱笃再度吞下两枚丹药,乘风扶摇,瞬影步动,扯起两道虚幻残象,提剑直刺孔州脊背。 “阎罗,别走,同我一战!” 孔州正全神控制剑阵,无暇顾及分心,只得引动金光咒符护住周身要害,竭力催动天际的太上玄灵碎影剑当空斩落。 剑锋撞在金光咒上,钱笃攻势受挫,飞身退开些许,再度举剑刺向孔州 “阎罗,死,你给我死!” …… 张钦注视着一切,目测着强弓难以企及的距离,驾横空,敕令引灵。 “玉淑水元,疾!” 蔚蓝色晶符化为一道水幕,在张钦体外构筑为一件坚实甲胄,护住要害。 “孔兄,坚持住,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别过来,快走!” 孔州急忙传音,张钦浑然不理,提剑冲向钱笃,未待近身被一剑斩退,无力的坠落山林,甲胄破碎,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昏死过去。 “范文,带斥候小队去救他!” 王韬暂时放下手中的长弓,瞧着那处悄寂的山林,挥手低吼。 令行禁止,范文同两三斥候同时冲入山林,一手轻盾一手篆纹连弩,边警惕悄寂的山野边飞速行进,清理着不知何时散入山林的两三怨灵。 “哈哈,还再挣扎啊?真是群可人的小东西,接下来,面对绝望吧……” 杜三娘眯起眼眸,唤出一只小鼠,放入山林,转而隐入去踪影。 小鼠轻嗅着味道,转而转入地下,带动山野震颤,封堵水流的山体不断崩碎。 地动山摇,难以站立,一众将士不免俯低身形,举弓继续射杀着水中的异灵,目光灼灼,毫无退意。 军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阵地,在这杀的越多,侧翼的弟兄面临的危险便会越少,战胜怨灵的可能性就越大。 如果死亡是注定的,那走时一定要问心无愧。 如果必须有人在这牺牲,那为什么牺牲的人不是我? 143.走单骑 夜不久长,清风揭开点缀斑驳星辉的素纱。 东方透亮,姣好的晨曦亲近着皇城禁卫的冷厉侧颜,在玄铁甲胄描绘金色的图绘。 烟柳层层叠套的小巧翠叶间沉淀着温暖的光,似年少孩童的璀璨梦乡,白轻轻浮过,不时变换模样,花尽心思,引清风留恋徘徊。 金九陵站在书窗前,像之前无数次那样,遥遥眺望着皇宫,静静的,轻轻的,不期待,不猜想,等待着经过努力理应的结果。 一点明光掠过流,巴掌大小的小精灵震动着双翼,鼓着腮帮,抵抗着逆风,吃力的飞近楼,瞧瞧金九陵,看看空旷的楼,手掌轻轻比划,用七色流光画出洛阳模样。 金九陵不为所动,紧盯着这种陌生的生灵,沉吟好久,向楼顶读书的少年传音,道:“洛阳,有个莫名其妙的生灵寻你。” 洛阳不耐烦的抬起头,将手中的墨笔丢开,瞧瞧纸上不伦不类的剑和两三歪歪斜斜的小人,握着剑道古籍踱步出屋子,书中的明耀星光渐被幽暗吞噬,无声期待着下次的相逢。 金九陵赏景的窗离顶层不远,瞧瞧远在一层的小木屋,洛阳沿着平整的楼梯大步向下走去,凝视着金九陵的背影,好奇道:“谁呀,还莫名其妙的生灵,逗趣呢?” 金九陵不语,紧盯着眼前碧色的小东西,神识的感知中小东西不是生命,到像条翠绿的叶子,充斥着无尽的生命力。 得不到回复,洛阳无奈走近窗边,瞧瞧小精灵的模样,未等开口,小精灵缓缓托起手掌,唤出一面璀璨的明镜,镜中倒映着钱羊山间光景。 钱笃举剑连攻,如疯似魔,孔州边催动符箓抵抗攻击,边控制着剑阵缓缓压下,嘴角缓缓淌出鲜红,面色苍白如纸。 牛头异灵露出小半身躯,周身跳动着朦胧的光辉,同天际的金灿光剑遥遥对峙,互不相让。 金涛拍岸,散成千层雪。 巍峨山体渐受不住冲击,不断倾塌,两三死战将士随着山石落入渭水,被怨灵无情残杀…… “洛阳,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交出天书,加入我们,不然这数十万军,两国边关后的八十多万百姓都将因你枉死!” 沙哑的声音在窗前回荡,光镜消散,小精灵晃了晃脑袋,向面色难看的两人轻轻一笑,震动双翅,乘风没入霄。 洛阳握紧双拳,眯眼望着天边的,正欲转身上楼却被金九陵拉住。 “很明显,这是个陷阱!” “是陷阱那我也得跳,数十万军士,八十多万百姓,有的选吗?” “一路顺风,我……我在这等你回来……” 金九陵抿着嘴唇,想起被抽调离开的数位弟兄,他们走的理由同洛阳相近,每个都是意气风发的风流少年,可惜最后都倒在俗世的迷离烟雨中,再没回来。 “放心,我会回来的,还有好多书没看,你给我看好门,别让人动我的书画手书。” 洛阳将书籍放回原位,火急火燎的之窗扉跃出,御剑乘风,化为一道素白剑光远遁离开。 金殿中喋喋不休的君主微微沉默,望望殿外的光,再度开口,说着近期的安排、眉眼中失去了方才的喜色,忧心边陲是非。 飞渡传送阵,浮光海未待清晰,数万弩箭当空陨落,如倾盆夏雨,似繁星交坠。 洛阳剑眉轻挑,拔剑上挑,自无尽箭雨中生生斩出条通道,轻挽剑花,瞥了眼掠出海的邪修,蹙眉长啸,“一念花开!” 千百青莲凭空怒放,剑气缭绕,一众悍不畏死的邪修冲被前后搅杀,无一幸存。 邋遢老者眉头轻挑,看看悠然钓鱼的天师,道:“我们为何不派出些高手,这群废物怎么可能拦得住洛阳?” 天师轻笑着捋了捋发白的长须,望着天际的流,回忆着过往,想着那个风流无双的故人,幽幽开口,道:“人族兵书中有句话我认为说的很好,叫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拦住洛阳这一次又怎样,他会记下这笔仇恨,不断变强,不断增加自己的实力从而复仇,我们的敌人够多了,如果不能杀了他,我宁愿他的成长能慢些。” “只要布局得当,我们未必不能杀了他,再强也不过是个闻道势的宗师修者。” “你错了,你最好别把他逼上死路,他若真的不计一切,死的一定是你!” “凭他那把剑?那剑确实够利,但还不够,斩不开我的道境。” “我不会骗你,继续准备人手,杀一个容易,杀一百个也容易,那就给他准备杀十万个,百万个,千万个,我到想看看,他究竟会不会手抖!” “是,我这就准备人手,我想用不了百万,他的剑心不攻自破。” “但愿如此,你好好准备准备,若他杀疯了,你便去试试他的剑,虽然还未彻底觉醒,但也够你领会什么叫接天之剑。” 说着,天师眯起眼眸,不由想起了那段峥嵘岁月,一人一剑守界门,千军万马莫能过,若非他追寻超脱而陨,那个时代又怎会终结? 邋遢老者点点头,拨弄玉符,自六界各处秘境调集人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为这群没多少潜质还想更进一步的修者提供资源,此为浩荡神恩,即便身死,他们亦应该心怀无尽感恩。 剑光横空,洛阳举剑再度斩杀两三隐遁流间的修者,取出符箓,正欲同师兄传音,一道无上术法碾过,将手中玉符化为飞灰。 “烽火成山!” “浩月杀咒!” 洛阳心意难平,海亦起波澜,惊起两声敕令,引动浩瀚灵光,连天烽火湮灭流,素白月华斩破虚空。 借符掩护,藏身间的修者腾空而起,一驾驭飞剑,一乘架霞光,变换身形,各化分身,收捏印决,不待洛阳避过杀招,敕令引灵。 “鬼火邪咒!” “拂柳咒火!” “丝杀月!” “流霜风咒!” 风月火邪四道杀咒弥漫虚空,洛阳不想减速避躲,迎着杀咒提剑起势,两三素白剑弧斩破咒术,未待靠近那两个杀气腾腾的邪修被一道狂暴的流光轰碎。 “洛阳,我们交个朋友,你是个豪杰,我不愿杀你!” 身着锦衣的俊秀公子站在仙舟上,七八篆纹炮和密密麻麻的落星弩遍布舟体,垛口后的护卫不时抬头,笑容残忍,眼神淡漠,已经不是第一次做此勾当。 “交朋友可以,别挡路!” “那可不行,拦住你我就能得到一枚少阴培灵丹,我已经在宗师境卡了三年了,君子有成人之美,你只需要放下仙剑,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你们得偿所愿了,边陲的百万军民该当如何?身为人族修者,你能放任邪灵作祟,重演当年大魏人不如畜的悲剧?” “洛阳,他们只是凡人,百万人口而已,十数年的休养生息完全足够恢复元气。” 驾驭飞剑的修者适时传音,昆仑剑修丈剑行侠为的不就是名吗?有他们拦路,钱庄主盛至出动了仙舟,已经给足了洛阳名声,就此打住,对两方都好。 “百万人口而已……亏你说的出口,那是人命,人命关天!” 洛阳气急而笑,毅然举起天剑,一线剑光自间勾折而过,斩去两人首级后消散无形。 “别走,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 钱鹏跳脚的叫喊着,眯着双眸,环顾着空空如也的海,神情渐归平寂,沉默片刻,勾起一抹疯笑,凝视着仙舟之下的港口,眼神阴鸷,道:“你不是想救人吗?我看看你拿什么救!给我……” 话为言尽,魔剑穿胸而过,钱鹏低下头,仿佛看见了彼岸花开。 144.走单骑(二) 浪接天,半隐明耀昊日,碧空如洗,倒映俗世凡尘。 长相思归鞘,钱鹏无力的坠下霄,仙舟上的护卫低吼着拔出刀兵,更有甚者仗着力气将金狮歧炮自垛口拉出,调转炮口对准舰板上的白衣剑修,疯笑着催动灵力。 少主死了,老爷不可能让他们活下来的,与其回去连累家人,不如死在这,虽是痛苦,也算解脱。 剑光扶摇而起,歇斯底里的金狮落空,绝望的撞在舰板上,浩荡的气腾空升起,将大半仙舟炸成飞灰。 爆炸声连绵起伏,传出几里方圆,洛阳自天际匆匆折回,剑指挥划,青莲偏布虚空。 一念花开,藏剑试锋,大块舰板被漫天缭乱的剑气搅的碎。 大风起兮,落向村阵的零碎舰体偏落无人山野,碎石倒树,引得落叶萧萧。 白衣独舞,依旧独行的剑修乘风远去。 渭水奔流,范文将张钦送到山边,瞧着不断摇晃的山体,沉默着大步向前,说好的同生共死,又怎能临阵脱逃? 巍峨的山岳不断震颤,大块大块的山石不断剥落,杜三娘瞭望着慷慨赴死的军士,笑颜如花,私下变了个心思。 鼠妖倏尔转身,自山壁上挖通数道缺口,任数道流水自隧道涌出,奔泻千里。 山上细碎的箭雨停了,黄凯捂着发闷的胸口,挣扎的爬起,看看咬牙张弓的李荣,正欲开口,山体再度巨震,分散心神,叫少年没能射出这本该必中的一箭。 “各寻位置,我辈与此山共存亡!” 王韬乘落在山间,取出两张符箓,一张拍在自己身上,一张印在山间古木上,从容的张弓搭箭,向逐渐攀附上山岳的异灵射上一箭。 重伤的军士互相搀扶着起身,向着河谷再度开弓,眼中的光辉更加决绝。 旌旗蔽空,扫八方诸邪,生是秦人,理应葬于秦地。 临淄城野蓦然远遁,海之上剑光独行,乘风破浪,未待行尽万里河山,再遇波涛。 风倒卷,滚雷震天,赤红飞龙径直贯穿海,轻展身形,张扬鳞爪,血红色龙眸中闪动冷光,长吟着咬向洛阳。 洛阳无意退避,轻动天剑,斩出浩荡素白剑弧,其华明耀,宛若当空钩月。 飞龙崩解散做漫天流荧,觉查下动静,洛阳引停长相思,又一道赤红光辉撕裂海,在洛阳身前十尺外掠向穹顶,久久不歇。 “洛阳,你的路到此为止!” 数丈风帆烈烈作响,素倒流,丝丝缕缕的攀附在百丈仙舟的黝黑舰板上,年近双十的青年站在舟头,负手而立,穿一件花缎蓝袍,腰系石青色金缕带,鬓发如,双眸阴鸷,身形挺拔,面容英俊,气宇轩昂。 弓弩惊弦,瞬影步动,两道残象被十数寒星贯穿,碎成细碎残影。 洛阳再度退让,暗隐虚空,忧心边陲情势,不愿同仙舟正面碰撞,浪费时间。 “锁定下方村镇,点苍翔龙炮,三轮齐射,放!” 百条飞龙掠出海,迎面撞上一片璀璨青莲,藏剑现锋,怒放缭乱剑气,连响千声滚雷。 田间劳作的老农抬起头,瞧瞧清空霹雳,轻轻出了口气,再度弯下腰去。 天时不由人定,风也好,雨也罢,总的活着,明天有明天的风雨,今日的事绝不能拖到明日。 几道苍翠剑光自海深处斩出,未能掀起丝毫波澜,方才挡下炮火的剑修似乎早已消失不见。 “起符!” 藏身海的剑修冷声传音,令行禁止,雁过留痕符闪耀明光,空无一物的虚空乍现道道留影,有的指向符箓范围外,有的落向山林,有的凭空断折,叫人一时猜不到洛阳位置。 “用万里定踪,别省,多舍多得。” 剑修冷声训斥,舟头少年皱起眉头,挥手取出符箓,敕令引灵,一道素白光辉跃向虚空,向着洛阳的方向紧追不舍。 “围!” 声落,五艘同样规格的巨大仙舟腾空而起,将洛阳围在中间,剑光闪出虚空,未待靠近洛阳被一剑斩退。 清风扯去璀璨剑光,露出剑者真容,人近中年,穿一件月白色缎面蟒袍,长发乌黑光亮,眼眸深沉,身形健壮,身侧悬着两柄黑白仙剑。 “洛阳,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确实是天纵奇才,但人力终有穷尽时,现在退去,好酒好肉,执迷不悟,身死道消!” 洛阳眉头轻挑,闪身出现在剑修身前,不愿过多言语,提剑便斩。 剑修闪身避过剑锋,窍穴流转星芒,两对星光羽翼迎风展开,轻轻一动便扶摇而起。 “黑白丹宇!” 敕令升起,黑白双剑齐动,旋转搅杀,黑白剑气斩破流,想将洛阳压下端,利用炮火将其彻底轰杀。 “阴阳初分!” 洛阳提剑腾空,两仪拆解,肃杀剑光同黑白剑气狠狠撞在一处,将大片海尽数湮灭,搅动十方风。 中年剑修退后百步,轻震羽翼,再度上前,两道剑光在中不断拼杀,难分死生。 “开炮!” 青年眼神阴鸷,紧盯着那道愈加暗淡的定踪符,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洛阳不死,他们就得死! “可二长老还在覆盖范围内。” “别管他,象星修者压不住一个宗师修者,简直就是个废物!这次行动拼上了吴家的一切,杀不了洛阳,得不到资源,那三家便会将我们生吞活剥!” “你想你父母身死,姐弟失踪,妻女孤寡吗?不想,那还不开炮!” 歇斯底里的低吼声压过呼啸寒风,千斤重炮应声咆哮,仙舟不断震颤,翔龙、恶虎、金狮纷纷落入虚空,驾驭双剑的剑修陡然闪开,折身到洛阳身后,隐入海。 一死道成空,想活着,只能借洛阳的剑。 “一念花开!” 千莲怒放,炮火微顿,洛阳趁势提起天剑,五丈剑光当空劈落,将细密的炮火撕开一条口子。 剑修心中暗喜,举剑逼开洛阳,闪身冲向生路。 洛阳回身斩灭身侧的素白流光,身影消散,无声停步在原地,眺望着自己以为得生的剑修,摇头轻笑。 只要他不现身,那就不是生路,是死路! “看什么呢?开炮,开炮,别让洛阳过来,否则,我们都的死!” 青年惊恐的叫喊着,一众护卫暗中吃惊,手忙脚乱的调转炮火,疯狂轰击着那条“生路”。 “幽遁风,疾!” 剑修不甘身死,取符敕令,象星双翼护住周身要害,顶着轰击落在舰板上,张口咳出数口鲜红,狠狠的望着青年,紧握双拳,压着心中的怒火,小不忍则乱大谋,待杀了洛阳他有的是功夫炮制着混账贼子。 “定踪符消失了!” 紧盯着海情势的护卫低吼一声,剑修不顾伤势起身,未待靠近船舷被一剑枭首。 咆哮的重炮陡然停滞,青年退后两步,扯起两个护卫挡在身前,轻声道:“保护我,我死了你们都得死,我活着,你们家人都能过上富足日子!” 护卫眼中的怒火渐渐消散,取出纹百炼剑,警惕着平寂的舰板,青年举起手臂,正欲掏出符箓,一抹剑光斩落,青年的戒指碎成齑粉,不伤手分毫。 “这是个游戏,既然你不想我走,那我便不走了,我们来好好玩玩,谁先动,谁先死!” 似笑非笑的传音无异于恶魔低语,六艘仙舟沉寂很久,一个护卫小心翼翼的取出符箓,未待催动被一剑格杀,心有打算的众人闭上双目,挣扎着想要活的更久。 洛阳不屑轻笑,御剑隐入海,琢磨着齐国的地势,兜了个大圈子,没走出多远再被拦住。 七个身着锦衣皮甲,身形矮小的邋遢汉子散躺在海间,觉查当空剑气,为首一人腾空跃起,提着高出身形一倍的长柄重锤,齐齐砸向虚空, 强横震波席卷长空,将洛阳震退几十步,双耳嗡鸣,久久难复。 “洛阳,你小子是个人物,加入我们山寨,我们哥几个跟你一起去边陲打仗。” “若是我拒绝呢?” 洛阳轻笑着提起长相思,瞧着样貌大同小异都是奇丑无比的七兄弟,心中警惕,这几个家伙远比那六艘仙舟更可怕,方才那一锤换做寻常宗师非得被震伤不可,此等劲力,不比常命大哥差。 “也好说,所谓双锤锁剑,我举起双锤,你当空落剑,若被我锁住,日后你就我们七个的弟弟,遇事尽管报上我们白苍山的名号,大事小情,哥哥们罩着。” “若你剑快,我锁不住你的剑,你就是我白苍山山主,我七兄弟都跟着你混,叫我等偷鸡绝不去摸狗,叫我等去扛村东头的小媳妇绝不去碰村西头的俏寡妇。” 为首的矮人说话铿锵有力,探手接过弟弟的锤子,双手握持,中间给洛阳留下一道齐肩宽窄的口子,眸光坚定,待洛阳出剑。 洛阳闪身靠近,向着拿出虚空施展拔剑术,剑刃划过虚空,双锤落下,不偏不倚的夹住长相思,任凭洛阳百般发力,亦难逃分毫。 “怎么样给,服输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直向边陲!” 矮人轻笑一声,周身闪动朦胧毫光,俨然是个五气归元衍生天芒的大修。 洛阳撇撇嘴,认赌服输,张口一一轻唤,“大哥,二哥……” 为首矮人满意的挠挠下颚的络腮胡,双锤轻动,洛阳腾空飞起,呼吸间横渡万里河山,穿过折叠虚空,陌生又熟悉的幽定关近在咫尺,虚空之上的明耀光剑似乎触手可及。 “大哥,我们都还没告诉老八姓名,他会不会找不到我们?” “哼,你以为老八和你一样白痴?” “老三,你说谁白痴呢?是不是讨打?” “呀,老七,敢顶嘴了,吃我一锤!” …… 145.点点星火 火辣的日头蒸煮着大地,浩浩荡荡的哀草飘飘起舞,红衰翠减,物华已休。 些许破碎的晶莹粉末零零洒落,折射着虚空间的彩光。 孔州气喘吁吁的再度挺直脊梁,缓缓摊开手掌,抖散掌心剩余的符咒齑粉,再催动金光咒,皱眉服下回灵丹,挨着钱笃的攻击,忍着心底不断浮现的靡靡幻象,将异灵压退半步。 山壁上的孔洞、缝隙不等增加,洪流汹涌,失去波涛的束缚,怨灵前后攀上山壁,被箭矢前后射杀,化为精纯的灵力涌入祭坛。 牛头异灵顶着剑光上前一步,眼中跳动着赤红色光辉,界隙再度洞开,怨灵疯狂的涌向山野,汹涌的渭水渐被阻塞。 “花自飘零水自流,封!” 孔州闪身避过钱笃一剑,剑指虚引,两道剑光飘然落下,轻易斩去界隙,将周围的空间恢复为寻常模样。 界隙封闭,渭水再度汹涌,两三齐将驾靠近峰峦,引符敕令,调运厚土灵气,不断加固着山体。 田禹悄然落在范应侯身侧,环顾战场,低声自轻喃,不敢高声语,生怕打搅范应侯的思绪。 “剑悬而不落,牵一发而动全身,幕后之人胃口很大,坚持住,现在就看谁先挺不住了!” 他们还有张王牌,得用在最关键的时候,否则,实难反败为胜。 范应侯眯着眼睛,看看有气无力的张钦,道:“宁可舍身成仁,不可苟且偷生,打吧,不到最后,谁敢轻言胜负?” 田禹点点头,驾飞向后山,范应侯俯身帮张钦换个方位,方便他总晓战局。 “赢……我们可以赢,我刚才看到了剑仙……” 张钦费力的拉住范应侯的袍袖,眼眸闪耀明光,笃信方才在划过天际的流光,那是一定是希望,绝对是昆仑剑仙! 范应侯点点头,缓缓爬上山石,登高而望,密密麻麻的怨灵占据大半山壁,恍若原上草,烧不尽,吹又生。 现在时机合适吗?我们能赢吗?那真是昆仑剑仙吗? 诸题无解,范应侯张口吐出胸中郁气,不再犹豫,向明镜唤道:“撤军,泄洪,三军听令,准备死斗!” 肃穆低沉的声调窗边山野,李荣气恼地丢开长弓,挥挥拳头又将长弓捡起,自腰间缓缓抽出钢刀,轻拭霜芒。 王韬解开山峦上地符箓,闭眼捏碎符箓,开山军义无反顾地跃进渭水,锯齿阔剑斩杀数百异灵后被山壁上跃下地异灵淹没…… “如果我死了,帮我回家说声对不起。” 李荣握紧刀锋,凝视着拿出空空如也地虚空,等待着注定死战的仇酋。 黄凯点点头,递给李荣一条丝巾,道:“缠紧些,别丢了刀!” 李荣莞尔轻笑,缠住刀柄,天地昏暗,空中的金光被剑气斩破,孔州歪歪斜斜的坠下霄。 那柄浩荡威势的剑散为一道道清晰的灵力,尽数灌入祭坛,牛头异灵发出一声低吼,踏前一步,扯破周围的虚空,手掌挥抓,凝出一道幽影般的刺目雷火。 “撤,立刻!” 范应侯低吼着挥动袍袖,河谷那边的瞬息腾飞大片霞光,雷火落下,巍峨山岳陡然崩塌,怨灵仿佛有了灵智,汇于一处,疯狂的冲向山巅。 吼! 黄凯身侧的战士被怨灵扑倒,顷刻殒落,李荣错开视线,低吼着将身前的怨灵劈退,不待追击,另一只怨灵已然逼近…… “烈火龙骑!借以君主令,全军出击!” 范应侯捧着令符,浩荡流光腾空而起,化为千个虚空通道,战马嘶鸣,鲜红披风狂舞,金甲战将策马冲阵,单手提枪,最先冲入怨灵浪潮,一骑当千! 战鼓声声,飞马腾空,黄金箭矢如若星坠,将黄凯背后的异灵钉杀。 “烈火龙骑!” 李荣费力的斩下一只似猫怨灵,不自觉勾起嘴角,心头充满暖暖的希冀。 “吼!” 异灵低吼着将大半身形挤入尘世,身侧洞开数十界隙,怨灵汹涌如潮,几个倔强的离火卫傀儡被淹没,静默片刻后化为一道素白流光,维持着浪潮间的欲灭炬火。 “舍生取义,负荆剑印,开!” “太上玄灵,玄黄碎影,起!” 孔州咳出几口鲜红,瞧着异灵再次倔强的爬起,剑指颤抖,体内剑印迸发,无量剑气搅碎眼中旋舞的石榴裙,浩荡灵气汇集为剑,再度悬于异灵颈上,吞吐无尽锋锐。 “燃命负荆,星火燎原,挫骨裂魂之痛,抽筋灼魄之伤,为了些许无用凡人,值得吗?” 杜三娘走入孔州识海,婷婷袅袅,步步生莲,眯着较好的眉眼,等待既知的答复。 “我的剑已经替我做出了选择,百死,不悔!” “百死不悔?哈哈哈,那便去死吧。” 杜三娘的身形渐渐隐去,钱笃眼中闪过凌厉的明光,高高举起长剑,向“阎罗”斩下。 “死吧,死吧,死吧……” 孔州轻轻笑着,放下死生,挥落太上玄灵碎影剑,将怒吼的异灵一点点压回外道。 钱笃剑锋近身三尺,最近的龙骑亦有百步距离,范应侯抬手捂住明镜,别过头去,不愿见英雄落幕,默任老泪纵横。 幽影闪动,剑锋透体,龙骑当空勒马,瞪大双眸,紧盯着那个以身挡剑的少年。 白衣染血,风尘仆仆,手掌紧紧握着刺穿肩头的利刃,眼神淡漠,似乎这一剑是刺在别人身上一样,奇异、陌生、冷硬,确给人莫名的安定感。 “还好吗?” 洛阳微笑着握住天剑,未见光影,钱笃倒飞而出,撞到数十棵古木,挣扎着爬起,周身翻涌着黑雾,疯狂吞噬周围的灵气痊愈伤口。 孔州轻轻勾起嘴角,歪头瞧着将宝剑自肩头拔出的师弟,调引灵力隐入碎影剑,斩破漫天暗雷,将异灵缓缓压向外道。 “好个屁?临淄怎么样,搞定了?” “就那样吧,只手遮天……” 孔州满意的点点头,还未再言,天际的碎影剑被一道素白流光击溃,散成朦胧光雨。 经脉中的灵力猛然倒转,痛处放大了几十倍,再无法忍受的剑修无力的跪下,指甲陷入掌心,鲜红阴湿袍袖,显得格外刺眼。 146.谁能参悟兮世事如棋 天际浓稠如墨,山风呼啸似刀。 洛阳轻轻皱起眉头,调运灵力护住孔州,小心送到龙骑马背上,待龙骑远去,向接住长剑的钱笃勾勾手指,张扬意气。 不是要报仇吗?不是要杀我吗?那就放马过来吧,我就在这,就在这等着你杀! “白衣仗剑,肆意张扬,好吸引人的俏男子,洛阳,藏剑剑主,昆仑小师叔,阎罗……” 杜三娘重复着洛阳的名号,缓缓勾起嘴角,凝视着剑修的风流眉眼,用力捂住胸口,忍着芳心悸动,两腮渐染粉红,像渴望财富的恶商,如难抑饥饿的野兽。 “你就要是我的了,在那之前,先帮奴家清理掉这个废物,顺便让奴家见识见识你的剑。” 叶落无声,钱笃恍然消失在树下,残象虚闪,一道黑光贯穿山林,压得万物悄寂。 这一剑,是钱笃十年修剑得来的最强一剑,亦是只攻不防夺命一剑。 这一剑锋锐耀眼,洛阳却不肯避让,迎着那璀璨剑华踏前一步,白衣轻舞,带起些许残草,剑气呼啸,卷起半山狼藉。 剑光交错,残叶同破碎光点翩翩腾空。 洛阳起身站直,长相思缓缓归鞘,藏尽周身锋锐。 钱笃跪倒在地,拄着长剑,黑雾疯狂吞噬着周边的灵气,仅仅片刻光景,斩断心肺的剑痕已然近乎伤愈。 “洛阳……我们还没完呢!” 钱笃缓缓转过身来,洛阳却已步步远去,白衣提剑,莫名潇洒。 “我们早就结束了,你早就该死了。” 洛阳凝视着异灵,轻声言语,话音落下,钱笃猛地捂住胸口,青莲当空盛放,藏剑势动,光寒十方,缭乱剑气荡平小半山顶。 杜三娘被吓得身心一颤,缓缓睁开眼眸,眸中隐含别情,心头尽是那道只身仗剑斩敌无形的风流背影。 “只有这样的天才方能配上奴家的倾城之色,洛阳,你注定是我的,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轻喃声散入清风,渐被哀嚎声淹没,杜三娘腾空飞起,感知着孔州的情况,缓缓催动石榴裙,无声取下战将的一缕青丝。 此间情势看似混乱实则万分明朗,人族是需要有人带领的,若领头的那几个死了,群龙无首,这数十万军也不过是群随意玩弄的乌合之众! 洛阳不知杜三娘心思算计,踏步腾空,闭上双眸,浩荡的灵气聚向天剑,在素白剑身外裹上一层明耀金光,渐凝为入光剑,光辉照亮天地,撤裂霸占琼霄的如墨浓雾。 怨灵的低吼声一滞,纷纷望向洛阳,露出惊恐的神情,蜷缩在一起,不敢动作。 苦斗的两军将士亦停下攻势,抬头仰望着天际的风流剑修,心中暖洋洋的,前后勾起嘴角,贪婪着那希望的温度。 “别愣着,杀,给我杀!” 范应侯匆匆回神,瞧着惊恐不安的怨灵,传音高呼,喜笑颜开。 战将带着孔州落下霄,小心翼翼地将孔州放下,眼中有一妩媚少女轻歌曼舞,石榴裙动,白纱起落,倾城之容半隐半现。 “夫君,帮我,帮我杀了田禹,这是王的命令。” “这……这是王的命令。” 战将轻声重复着,无声走近范应侯,趁田禹不注意猛然发难,拔刀虚晃,匕首直向田禹心胸。 “住手,住手!” 张钦猛地瞪大双眸,抓起手边灰土,无力的丢向金甲龙骑。 听闻声响,范应侯大步上前,临近的齐国军士纷纷调转弓箭,霹雳惊弦,寒星肃杀。 杜三娘轻抿朱唇,静待事情发展,乐得狮虎相争。 齐军多庶民,与贵族天然敌对,他们眼中的贵族只讲利益,依他们的心思揣测,异灵灭亡已成定势,秦国要过河拆桥也在意料之中。 护着范应侯的秦国军士慌了神,丢开手中强弓,几步超过范应侯,飞身抱住金甲龙骑的腰背,低吼着发动力气,将龙骑掀翻,张开双臂将田禹护在身后,以己命,换他命。 “王帆!齐国的杂碎,你们要干什么?” 惊闻变故,一众秦国军士奔上山林,瞧着满身乱箭的同僚倒下,前后红了眼圈,拔刀出鞘,直向身旁的齐军。 田禹匆匆回神,看看静默原地的龙骑,闪身拦住齐军,将背后交给秦国军士。 “各位同僚,大敌当前,方才之事皆是邪修作恶,待怨灵退却我田禹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等怨灵退却?你还是现在就死吧!” 杜三娘操控着秦国军士,横眉怒目,毅然扣动手中连弩。 “小心!” 张钦低吼着爬起,踉踉跄跄的奔出几步再度摔倒,眼睁睁的望着弩箭射向毫无防备的田禹。 “混账,给我杀!” 田禹无力的倒下,齐军红了眼圈,拔出刀兵攻向秦军,昏死中的孔州同时起身,接过龙骑手中的断匕,同龙骑前后冲向齐军。 范应侯握住手中剑符,正欲握碎,一抹流光当空落下,定住众人身形,以三尺红绫将孔州捆得严实。 天子倚坐在山河社稷图上,望望隐在虚空间的杜三娘,托起番天印,冷声道:“你这妖女,找了你大半天,这下终于被我寻到了,死吧!” 声落,番天印迎风涨到山岳大小,遮去半山光景,杜三娘神情大惊,催引符箓遁向虚空,双手结印,祭起一方黑幡,随风轻动,唤引恶鬼无数,掩去伊人身形。 “蝼蚁之力妄与天争,我抓到你了,中!” 天子开弓,风为箭,青翠箭光伴有惊雷之声,破开漫天烟,搅杀无尽恶鬼,精准的钉在杜三娘胸口,镇压三魂七魄,痛的伊人眉头紧蹙,正欲咒骂天子,翻天印落,山间归于清净。 孔州无力的晃了晃,歪头倒下,天际的惊鸿影划落,守在主人身前,对齐军轻声嗡鸣,似乎在诉说什么。 “你们几个,做好该做的事!” 天子飘落山巅,解开定身术,语气中尽是不可置疑,天灵花女瞧瞧张钦、田禹模样,引下两道星光,两人伤势陡然痊愈。 “此间是非我看的真切,都是那红裙妖女暗中谋算,秦国死了人,我齐国伤了将,一笔勾销!” 张钦缓缓起身,看看双眉紧蹙的昏死剑修,撤下身上长袍披在孔州身上,望望渐渐稀少的怨灵,道:“战争远没有结束,想想你们握住兵戈的理由,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年年关,归家团圆!” 提及那个温暖的地方,众军士眼神一变,眉宇间得肃杀被化开,转身下山,眸中闪动着光焰,引弓提刀,屠异灵,迎凯旋。 张钦同范应侯相视一笑,轻出一口气,遥拜天子,长幼尊卑,张钦本想等范应侯出声,随着老头倔强的不肯出声,张钦不由苦笑,只得上前一步,高声唤道:“谢上神救命之恩。” 天子点点头,看看缓缓擎起天剑的少年,笑道:“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他吧,我不是为你们来的,我是为他而来。” 姣好的阳光斜落山谷,浑浊的渭水清澈些许,王韬狼狈的遁出山壁,提着一只花猫大小的鼠妖,杀气腾腾。 黄凯、李荣并肩作战,掀起人族反攻的浪潮,大部分军士不知山间冲突,两国军士合在一处,亲密无间,不分彼此,渐渐夺来昆仑封山后人族对外作战的第一场大胜。 清风诉说捷报,洛阳缓缓睁开眼眸,看看手中轻重刚好的剑,轻笑斩落,浩荡剑光划破天际,卷携着无尽的灵力风暴,似决堤的滔天洪峰,摧枯拉朽。 牛头异灵仰天怒吼,那双赤红色的眸子紧紧盯着洛阳,手掌无力的挥抓几下,无力的被天剑生生压回外道,眼睁睁的望着祭坛被无量剑气湮灭,功败垂成。 “人族,这是第二次,下一次,我要你死!” 虚空那边传来生清冷的喝斥,身形婀娜的少女在光影中一闪而逝,强横无匹的牛头异灵如俯首认罪的囚徒般跪在虚空间,本是残暴无智的生灵,却任由少女打杀。 “呵,不仅有下次,还有下一次,早晚有一天我会荡平外道,为他们讨个公道!” “向外道讨个公道?好,人族,本皇等你!” 声音消散,动荡的虚空恢复如初,天师紧蹙着眉头,有些看不懂人间这盘棋。 自昆仑出世后这盘棋就变了,横生无数变数,隐世家族的奇才层出不穷,就像群久处黑暗的生灵,纷纷向阳而生。 人间的昊日,便是昆仑,毫无疑问。 “我败了,没能取回天书,甘受天罚!” 邋遢老者屈膝跪下,五体投地,死死握着双拳,尽是不甘,明明谋划的事无巨细,为何还会败? “变数横生,此间败果不在你,往好的地方看,我们不是在妖族成功留下棋子了吗?那边的棋先不急,天书的事在慢慢谋划,人间这盘棋还是得先解决昆仑,不然确实不好在人间寻东西……” 天师摇摇头,轻拨钓竿,撩起潋滟波光,想着洛阳和那个号称后手无敌的书生,不断落子布局,不断推翻重来。 纵横交错兮天下之局,谁能参悟兮世事如棋。 天际浓稠如墨,山风呼啸似刀。 147.夏至将至 渭水东流,几多浪涛,同风迎向两岸巍峨,化为千层细雪。 流上的赤红色光辉渐渐散去,大团大团的棉沉在蔚蓝色海中,向着未知的明天,渐行渐远。 洛阳静静的立在穹顶,凝视着平静的旷野,缓缓提起天剑,看看更加剔透的剑刃,浅笑着落入山间,弹出三道灵力细线绑在孔州手腕上,细查脉象,不由皱紧眉头。 脉象急缓不定,面色苍白枯缟,气血亏虚无力,窍穴枯寂渐隐,这些可都不是好兆头,为了对付那妖女师兄必然用了某些手段…… 自己还是慢了,来的还是晚了! 天子不忍洛阳独愁,取出紫金葫芦,将孔州收入其中,素手轻引,葫芦直向昆仑。 “他伤的不轻,不过放心,你那位师姐的医术也很强,救好他应该不成问题。” 洛阳点点头,目送葫芦消失在天际,转身环顾山间众人,轻声道:“范先生,临淄风波已平但尘嚣未落,此间是非还请多多费心。” “辛苦了,在下必尽心竭力,同田将军等人协力平定此间风波。” 范应侯拱手行礼,将孔州的剑符交予洛阳,红着眼圈,无声笑着,虽是胜了,心里确是沉甸甸的。 洛阳点点头,小心收好剑符,歪头瞧向齐军,朗声唤道:“齐将何在?” 田禹快步至洛阳身前,打量着眼前素未蒙面的剑修,拱手抱拳,道:“末将田禹,见过仙长。” “我不是仙,只是个剑修,我来问你,身为边界主将可能恪守大夏盟约,秦不动刀兵,我不出铁骑?” “身为人臣守将,末将愿听王令,守土开疆,百死不辞!” “如此便好,记好你的今日说的一切,如有违背,这数十万军护不住你!” 洛阳眼中闪动寒芒,剑势一放便收,惊的众军齐齐退后一步,张钦、田禹更是死死盯着洛阳,方才那瞬犹如千剑临身,无尽锋锐恍若实质,叫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沉默久以,张钦心忧老师安危,上前一步,开口询问,“末将张钦,敢问临淄当前情势如何?” 洛阳看看张钦,不由握紧拳头,没敢向他提及韩老之事,错开目光望向齐国军士,轻声言道:“前些时候风高雨疾,近日已然雨过天晴,往后……往后的齐国归于昆仑仙门之下,只需遵循法度规矩,可保四境安康!” 惊闻昆仑仙门,众军士不由私下苦笑。 修者都是一丘之貉,地府、仙盟也好,昆仑也罢,都是打着光明正大的幌子做着蝇营狗苟的事,没一个好东西。 “谢先生告知,此地是非先生尽管放心。” 张钦、田禹躬身行礼,嘴角止不住上扬,上一个昆仑仙门扶持的国度可是大夏,有昆仑仙门作为修行界的后台,此乃齐国之幸。 洛阳点点头,向天子使个眼色,御剑腾空,伴一道遁光,前后消隐于海之间。 范应侯轻笑着收回视线,瞧着周围的军士,望望流水中不时隐现的怨灵,轻声道:“百人一队,相互掩护,搜山寻敌,斩草除根,这人族的领土,不允许外族践踏分毫!” “领命!” 众军散开,王韬瞧瞧引军远去的张钦、田禹,闷闷不乐的走到范应侯身前,道:“秦国那里不如齐国,为何昆仑会选择齐国?” 玄甲经战火洗礼,尽染沧桑,坚毅面容上尽是血污,本是得胜凯旋的不世战将,眉宇间却尽是争风之意。 范应侯不由失笑,捋了捋花白的长须,望着西方的彩,笑道:“书院比昆仑差吗?一国之力终究有限,这人间乱了千年,也该结束了!” 王韬眸中闪过精光,哑然失笑,双手挡在额前,循着白,找到天际的明耀昊日。 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乱了千年,被压迫了千年,也是时候了,也该结束了。 归回临淄的路异常平静,不时伴有鹰啼,流袅袅,天子略微慌乱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你知道那有秘境吗?我可以陪你去,帮你寻一件不差的宝贝。” 天子恍然回神,瞧瞧洛阳淡漠的眸子,猜得出他的不平静,不由轻笑,道:“罗天秘境怎么样?只要能抓住那只老金乌当坐骑,宝不宝贝的都无所谓。” “你有炼妖壶?” “没有。” “那我们拿什么抓金乌,那只老鸟能把咋俩生吞活剥,骨头都未必剩的下。” “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喽。” 天子轻笑着,伸手默默洛阳的短发,呼啸着远去,开心的像个得到心仪礼物的孩子。 洛阳身形微顿,瞧瞧渐渐隐入海的遁光,御剑紧随其后,心中思量着怎么干掉那头不知道多少岁的老鸟。 遇山修路,遇水造桥,只要想,就没有什么做不到,只要敢想,抓金乌也不是不可能。 幽都夜色平寂,庄严长街陡然亮起夺目灯火,数队使徒提着刀剑,紧追着飞檐走壁的敏捷鬼灵。 虎啸星穹,插翅飞虎乘风而起,被黑衣鬼灵闪身避过,一抹流光映入夜幕,恶虎抡动玄铁火炬,兜头砸去。 光影闪过徐逸蓝面容,两道残象同时消散,瞬影步动,两道影子在无尽的夜空中你追我逃,两三箭矢落下,徐逸蓝动作微顿,恶虎趁机飞身上前,连刃错影,拦切八方。 刀光连绵,徐逸蓝退后数步,自觉无法以巧胜之,便引动灵力拍出一掌,震动散开刀花,将恶虎拍落街头。 “婆罗箭,放!” 恶虎连连退后几十步才堪堪站稳,遥望着徐逸蓝的背影,丢开手中碍事的炬火,取出连弩,锁定那片悄寂的夜色,连扣机簧,呼吸间射空匣中弩箭,身侧白面使徒有样学样,举起连弩,含着杀机,掀起漫天箭雨。 细碎的脚步声回荡街头,四队使徒同时落位,高举劲弩、符箓,十面埋伏,无量箭雨。 “定光错影!” 徐逸蓝原地站定,瞧瞧十方箭雨,双掌抱球凭空旋动,浩瀚气劲席卷夜空,化为四方朦胧鬼印,旋转轻动,定格四面使徒,引动箭雨翩转回落。 炎暑将至万物长,日光明媚且张扬。 夏至将至,落子起局。 148.当有星明 素白青瓦,寒星交坠,如有穿林打叶之音。 众使徒哀嚎着化为幽魂,怒视着徐逸蓝,渐被轮回引渡,重行黄泉。 恶虎被箭雨压得无法起身,趁着空袭,徐逸蓝闪身腾空,眺望着灯火通明的蝶紫家,对比着死气沉沉的徐家,单手抓捏月华,一柄素白长矛凭空成型,遥指那灯火通明的宅院,吞吐锋芒。 “蝶紫沫,毁我徐家气运,断我徐家根基,这仅是开始,杀!” 几道惊雷划过天际,月华长矛落入蝶紫家宅院,素白颜色的半球不断扩大,塌墙倒楼,数座新近修建的奢靡楼尽数化为残砖断瓦。 两道流光自夜空浮起,徐逸蓝得意轻笑,瞧瞧渐渐被压下的绚烂阵光,转身洞开鬼门,扬长而去。 紫华飘近屋檐,恍若山丘的大手当空印下,毁去徐逸蓝曾经立身过的古色茶楼。 风卷尘沙,撩拨着伊人粉白色的裙角,族人哀嚎着,自废墟间伸出手掌,无力的会抓着,确怎么也把握不住虚无缥缈的希望。 蝶紫家的宗祠塌陷一角,华贵的晶石族谱碎做齑粉,渐随风散。 “徐逸蓝,逃吧,天涯海角,碧落黄泉,不死不休!” 蝶紫沫仰天长啸,闪身归回徐家,这么久了,也该换一个新玩物了,趁着徐矢墨未死,还可以作为鱼饵,引蛇出洞。 阎皇静默在夜色中,饶有兴趣的观望着发生的一切。 幽影闪动,黑蛇遁出夜色,单膝跪地,轻声唤道:“徐逸蓝已成功逃至人间,已然消声觅迹,估计不日便会联络阎罗大人。” “好小子,有胆气,告诉下面的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帮他,不论从那个鬼门出发,去临淄的路都不好走,徐逸蓝不是阎罗,可没有仗剑横行,万里无阻的本事。” “领命。” 黑蛇轻轻点头,转身隐入夜色,万物蛰伏,当有惊雷应空,起眠众生。 白苍狗,金灿日头嵌在蔚蓝镜中,石桥肃穆,波光中沉淀着细碎的流光,几对白鹅游过,蓦然入画,引游人哑然轻笑。 风是暖的,有着烟火味和千百种各有特色的花香,青雀站在枝头,同来此不久的倦鸟说着剑修仗剑斩群妖的故事,不时引起呼和插言。 故事的主角盘坐在幽暗的书中,书页轻动,默读道理,时而驾探幽秘,时而同风丈天下,时而随贤隐山林,时而同剑砺锋芒。 地上的笔记厚了不少,笔下墨未干,画上剑势凝。 金九陵依旧站在窗口,眺望着楼外分光,静好的时光恰似流水,无声形,无定向,悄悄的来,静静的走,带走所有留不下的,留下所有带不走的,确是别致,叫人向往。 两三青雀落入枝头,内侍总管火急火燎的走近广场,离着楼站定,微微喘息片刻,张口唤道:“仙长在上,宫外有人求见洛阳大人,凡请通报!” 金九陵点点头,转身步上楼梯,未等靠近顶层,洛阳已然收拾好一切,步下楼梯。 “你听到了?今天没状态,看不进去?” “并非如此,是有人传音入密,在你们之前将我叫醒了。” “原来如此,活着回来,你是个不错的人,这个年纪死了有些可惜。” 洛阳点点头,自金九陵身侧走过,熟悉的跃出楼窗,向静候回复的内侍总管拱拱手,御剑远去,衣裳飘舞,配上长短事宜的短发与坚毅的面容,叫老内饰不由忆起先王。 年少得意,高头大马,白衣飒踏,掌中万金宝剑,走四方,游河山,若遇不平便斩不平,不遇是非便饮老酒,算不得风流,却够潇洒,同谪仙无异。 剑出深宫,翩转落在陶然居前,洛阳瞧瞧蹲坐在河边的稚童,轻笑上前,道:“怎么样,能成吗?” 那稚童抬起头,露出一抹狡猾的笑,眉飞色舞,志得意满,仿佛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肯定会来的,我不仅拿了药,还砸了她家的宗祠,那女人别看装的一副似水柔情模样,实则小气的很,不剥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她恐怕一辈子都无法消气。” 洛阳点点头,摄一枚青石抛入水中,眺望烟柳含烟,道:“真希望她能来快些,最近领悟了几式剑招,正愁没人验证……” 稚童收敛笑容,同时压下心中喜色,凝视着洛阳,神情认真,告诫道:“你最好别轻敌,夜罗幻紫天血脉秘术很强,就从蝶紫家几代数百人仅能觉醒一个便能可见一斑。” “我知道的,我从来没小觑过任何一个鬼灵,即使他的血脉再低阶。” 稚童神情一变,瞧着那几只高傲的鹅,如有所思。 “血脉既是赐福亦是诅咒,终究是别人的道,不是每个人都适合修行的,即使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 “快得了吧,生而可悟一道,最少都是修士,能拥有鬼灵血脉,这是多少人族求之不得之事。” “呵呵,不过是群庸俗之辈,那群真人有那个想成为鬼灵的,当年你不是也拒绝了吗?阎皇血脉,只要你点头,未来的阎皇就是你,为什么拒绝了?” 洛阳沉默不语,望着河中细碎的波光,其中有着墨祁的光影,少年得意,饱览群书,心怀六界,有勇有谋,他是人,阎皇应该是鬼灵。 “兄长说你像人间的候鸟,地府只是一时的追求,不可能长久留不下你……” 稚童意味深长的眯起眼眸,望着干净的天空,渐渐出神,洛阳轻笑无言,瞧着水波,想起了那个了不得徐王。 风起,叶落,两三弩箭破空落向稚童,徐逸蓝化为原本模样,瞧瞧洛阳,气定神闲的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弩箭在三尺之外被一点点泯灭,化为随风铁屑,悄然走远。 “洛阳,这个人是地府弃徒,若不想牵连昆仑山最好少管闲事!” 紫蟾带着七个白面使徒掠出虚空,一手弯刀,一手短柄月镰,杀气腾腾,步步走近徐逸蓝,根本没将洛阳放在眼中。 洛阳挠挠后脑勺,瞧瞧徐逸蓝,好奇道:“这是新人还是从两界山抽调回来的老将?” 徐逸蓝摇摇头,审视着紫蟾,道:“大概是新人吧,你那些事就算是两界山的老兵也都是知道的。” 洛阳点点头,看看那几个白面使徒,冷声道:“死生亦大矣,这事同你们没有关系,装个糊涂,不好吗?” “卑贱人族哪知荣耀之重?为鬼神荣耀,百死不悔!” 紫蟾冷哼出声,闪身发动攻势,身化十影,争先恐后的杀向洛阳,背后的白面使徒同时动作,鬼纹凝结为荆棘锁链,挥甩几圈后抽向徐逸蓝,根本不担忧紫蟾的情势,同级别的修者人族永远是最弱的。 剑吟铿锵,徐逸蓝没见洛阳出剑,紫蟾连同十个分身尽是飞出,坚于百炼寒铁的荆棘锁链节节断折,被锋锐至极的剑气碾成细密铁屑,洋洋洒洒,被周遭青草掩埋。 “剑出昆仑,果然有点本事。” 紫蟾稳稳住身形,瞧瞧弯刀上的碍眼缺口,向一众白面使徒使个眼色,使徒心领神会,闪身跃向周遭的封窗闭户的百姓。 洛阳不屑的撇撇嘴,握剑踏步,一线剑光闪过虚空,勾折闪耀,瞬斩七个宗师使徒。 “混账!” 紫蟾怒发冲冠的吼着,十道分身齐动,没冲到洛阳身边便迎面撞上一道剑光,尽数化为细碎残影,被灼热的光消磨。 虚空洞开鬼门,紫蟾身形半隐,剑吟刺耳,快至极致的一剑穿心而过,紫蟾不甘的回过头,瞧瞧洛阳的淡漠眼神,想起来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传说。 断罪一剑压地府,三更定罪三更亡。 抽剑退步,洛阳轻笑着走到徐逸蓝身边,未待开口,鼓掌声传来,画船缓缓游近,紫裙少女屹立舟头,颦笑倾城,如画中仙女,叫几个偷窥此间是非的少年看呆的眼,不顾安危的推开窗户,忘乎所以。 “不愧是昆仑小师叔,真令我喜爱。” 蝶紫沫飞身落在洛阳身前,直视着那双淡漠的眼,眸中闪动着漂亮的紫色流光,叫人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天剑轻轻嗡鸣,主动示警,洛阳轻抚剑柄,直视着那双好看的眼睛,内照心念,剑心平静如水,毫不为眸光所动。 “告诉我,洛阳,你最喜欢的是谁?” “关你什么事?” 洛阳好奇的歪歪头,识海泛起些许紫色氤氲,未待扩散被清净竹下的一抹素白剑光斩灭。 蝶紫沫不解的增大灵力,眼中的光辉化为蝶纹,无形中再次侵入洛阳识海,翠叶轻动,洛阳闭目进入识海,望着两只翩翩起舞的蝶,探手握住天剑,踏步拔剑,凌厉剑光掀起重重波涛,将两只蝴蝶彻底斩灭。 黑衣洛阳盘坐净竹后,不屑的望望蝶紫沫,慧剑斩情丝,天剑无情法,慧剑可是他们修成的第一剑。 如悟有得,当有星明,应有复苏。 剑光自青竹下掠出,融入一颗星辰,洛阳体内翻涌的灵力较之前充裕数倍。 十年磨剑,十年悟剑,孤行求索,于菩提树下衍化此剑,青锋三尺,破烦恼贼,断邪思念。 往日的记忆涌上心头,洛阳轻笑着提起剑指,轻轻点在蝶紫沫肩头。 无我忘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伊人飞入画船,捂着胸口,感知着那道可怖的剑气,好看的大眼中闪动着晶莹泪花,楚楚可怜,眉宇间有着偏执的痴迷,紧紧望着洛阳,舍不得离开。 “世事沉浮,落花随水,能死在你的剑下,奴家无悔。” 149.临溪探水 山路曲折接天,下奇松相望,两三火鸦飞过,不明幽涧别情,张口喑哑嘶鸣,引得山林沉默。 数道魔焱冲破海,火鸦惊飞,未待奇松舞叶叫好,被夺目刀光斩为细碎流炎。 红裙少女循着敌踪飘出雾,瞧瞧平寂的山路,素手一翻,两条火流自从脚下盘旋而起,如伏龙登天,搅散雾,凝结为一道接天风暴,眨眼间点燃正片海,将遁形的少年生生逼出。 “南诺大姐,小的投降,小的投降!” 楚廖不顾气节的高声叫喊着,苍翠獠牙在指尖舞动,似花间戏蝶,姿态优雅,华丽动人。 南诺轻轻一笑,收敛焰火,抬头望向黎梦寒,高声道:“下来吧,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就好像某些人怕了一般。” 黎梦寒气恼的瞪一眼楚廖,自峰顶飘摇落下,审视着南诺,仿佛看透她的心思,得意道:“别以为我不清楚你想做什么,不就是想打败我提前下山去见你的小男人吗?我告诉南诺,你忍着吧,我是不会出手的!” 南诺不屑的撇撇嘴,飞身盘坐在山石上,眯起眼眸,进行日常巡查。 烟柳画桥,粼粼碎光,画船上的伊人分外俏丽,眉眼中隐含着脉脉柔情,素手交叠身前,花香拂动衣裙,描绘着那近乎完美的曲线。 “小贼!” 南诺眯起眼眸,周身翻涌着狂暴的焰火,紫华氤氲,确有杀气腾腾。 洛阳实切感知到伊人恼怒,不由轻笑,引天剑悠然劈斩,将那静好画卷一剑斩破。 蝶紫沫踏着水花步步蹬空,轻笑曼舞,旋动宫裙落在洛阳身前,俏生生的俯身靠前,笑眯着好看的眸子,身形渐化蝶舞,眉宇藏怀柔情,浑不在意洛阳的大打出手。 “相公,夫君,能温柔些吗?奴家身子骨弱,未比花娇,可受不得摧残……” 漫天紫蝶散入携香清风,余音袅袅,芳踪杳杳。 南诺不满的撇撇嘴,回身望向千方百计拦她过关的黎梦寒,有些恼羞成怒,“你个卑鄙无耻的劣等魔族,敢不敢同我一战?” “呵呵,偏不,随你怎么说好了,反正我没男人,也不怕被抢!” “你……” 南诺气鼓鼓的攥紧拳头,盯着黎梦寒看了半响,忽地勾起嘴角,道:“郭奉这小魔头不错,一表人才,满腹学识,若能同我天魔族联姻想必也是极好的。” “怎么,这山望着那山高,移情别恋了?” “当然不是,我天魔族的待嫁妙龄多的很,日久天长,一厢情愿的哪能比得上两情相悦,总有一天我们会出去的,彼时我的小男人还是我的小男人,而某些魔将失去唯一的寄托,好可怜……” “随便你好了,我不在乎。” 黎梦寒维持着不屑一顾的高傲姿态,眉眼平静,不露些许破绽,遥遥望着南诺,视线炙热,争锋相对,死不服输。 “好了,你们很闲是不是?定元桩,三天!” 大长老恼怒的咆哮声自山顶传来,南诺得意的勾起嘴角,飞身落下山石,双手平举,手腕内扣,含胸拔背,虚灵顶劲,不想挨打所以站了个异常标准的定元桩。 黎梦寒盯着南诺,无声轻笑,规规矩矩的站好,眸中隐含幻象流光,有魔女欺负洛阳的,有洛阳欺负魔女的,各式各样,在南诺心头层出不穷,无声宣泄着心头真实情绪。 南诺直视着黎梦寒的双眸,轻轻笑着,借怒火思愁修行情剑,心灵演武,同黎梦寒已然拼斗数十招。 有些生灵就是记吃不记打,就现在看来,上次打的太轻了,再寻到机会得下手狠些…… 杨柳随风,紫韵被花香拂尽,洛阳松开天剑,缓缓眯起眸子。 天剑中有着太多秘密,识海中有着太多谜题。 清净竹是母亲的法宝,却为何要用以压制天剑剑灵,如果那团白光是天剑剑灵的话…… 母亲是个人,为何同神族关系密切,如果龙城飞将是自己的父亲,那为何他没有神格,更不是半神之躯? 梦中那个手握天剑的白衣剑仙自己吗? 那另一个剑仙会不会就是黑衣洛阳,他从何而来,为何能不受轮回约束,又为何晓知天剑修法? 这些洛阳都不得而知,师父说他天生带着迷幻的色彩,这话一点都不错,希望这些谜题解开那天他还能笑的从容吧,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 “她走了?很沉得住气吗。” 徐逸蓝从容的笑着,探手撩拨清水,引得的几只游鹅意动,凑上前来,熟练的低头啄下,未得美食,转身默默离去,高傲的背影映入清水,叫岸畔老者唏嘘,不由忆起年少豪气。 “她是个很自信的人,在她的设想中控制我,杀了你都是早晚的事,成竹在胸,自然沉得住气,至于宗祠,向她这样的鬼灵必然不甚在意,气也是气你折了她的颜面。” “蝶紫沫,真了不起啊……她什么时候再来?” “不知道,或早或晚,她解不开那道剑气,命在旦夕,不会叫我们等太久的。” 洛阳轻轻说着,剑指轻动,挑动蝶紫沫体内剑气,须臾斩去七分灵力。 蝶紫沫不由皱起眉头,感知着那道包含无尽灵巧,盛产无尽智慧,清净空无的剑气,眉头渐渐舒展, 所有人都低估了洛阳,断罪一剑可不是他的最强一剑,而是露出水面的一角冰山,这道剑气隐含佛门、道家清净忘我之意。 不循前路,以剑衍道,洛阳恐怕是在追寻超脱! “相公少年意气,未登绝顶便有凌霄之意,奴家更喜欢你了。” 漫天流蝶落在洛阳身侧,蝶紫沫换了身白衣,长发披肩,脸上的妩媚化为清纯,柳眉轻蹙,散出些许拒人千里的清冷,遥遥瞧去同万丈冰峰上的雪莲无异。 洛阳细细打量着伊人,深知蝶紫沫的本事,对此种变化不觉稀奇。 “想好了,什么时候交易?” 蝶紫沫轻笑不答,施术换了身淡黄衣裙,做小鸟依人模样,欲言又止,欲拒还迎,待洛阳放松心神刹那,再度催动夜罗幻紫天秘术。 150.围师必阙 海映星繁,朵朵青莲,紫蝶翩迁而舞,引净竹叶动,发两三剑气斩蝶无形。 大丈夫,禀慧剑,般若锋兮金刚焰。 非但能斩外道怨,早曾落却神魔胆。 慧剑之下,夜罗幻紫天鬼神秘术又算得上什么? 蝶紫沫神情再变,施法幻化一剑紧身红裙,翩舞退后,提袖掩面,露出一对剪水明眸。 “只许你在人家身上埋藏剑气,不许人家在你身上留下痕迹,小冤家,你行事好生霸道,真叫奴家难耐心痒!” “交出钉头七箭书,放了徐王,你可得好死。” 洛阳无视伊人的脉脉柔情,面色冰冷,眉宇间充斥着无边肃杀。 蝶紫沫嘟着嘴唇,懵懂地笑着,上前假意绊倒,踉踉跄跄的扑向洛阳怀中,却被无情避开,扑了个空。 “哥哥,你就让人家抱一下,好不好吗?” “解开钉头七箭书!” “好好好,凶巴巴的,我解开便是。” 蝶紫沫气鼓鼓的撇撇嘴,手掌比划印决,钉住徐子悠一魂的箭矢蓦然散去,昏死的君主悠悠醒转,看看自己的双手,无声轻笑,料想到这场以国为注的赌赢了。 感知着阎罗鬼面中的变化,洛阳眯起眼眸,警惕着分外乖巧的蝶紫沫,道:“徐王呢?现在如何?” 蝶紫沫望向徐逸蓝,好似大家闺秀惊闻山林恶兽,毫无前兆的靠向洛阳,不无意外的再次扑空。 蝶紫沫轻旋身形,停步在洛阳身侧,瞧着少年的坚毅面容,难抑情动,“好哥哥,人家这么听话,你为什么还要躲着人家?” “徐王呢?现在如何?” 洛阳压着满心不悦,出声再问,暗用慧剑提防,蝶紫沫的表现太过反常,其中必有妖异。 蝶紫沫嘟着小嘴,用力一跺脚,向水边的徐逸蓝翻个白眼,道:“那是他徐家的事,他自己不会看?” 徐逸蓝取出符箓,光影流转,徐府冷清,徐矢墨躺在床上,瘦骨嶙峋,一声修为精气尽被吞噬,能活着只能说是侥幸。 “谢阎罗大人,这便是徐家的酬劳。” 徐逸蓝轻出一口气,拉着洛阳走到柳下,取出一枚玉符交到洛阳手上,思及洛阳不善用药,认真的叮嘱道:“用药时千万小心,这是神药也是毒药,救人害人只在一念之间。” 洛阳点点头,小心收好玉符,瞥了眼千依百顺的蝶紫沫,传音问道:“她为何如此?身有双魂还是精心伪装?” 徐逸蓝对夜罗幻紫天鬼神血脉不甚了解,细细思量后传音入密,给出自己认为最合适的答复。 “我们的目的只是杀了她,管她是那种情况,杀了就是了,洛阳,别好奇,更别探知,这些都会让你不由自主地靠近她,至于靠近她的后果,无需赘述,食人树、捕灵草,你又不是没见过。” 洛阳点点头,换了副轻笑模样,走向蝶紫沫,眉眼间尽是好奇,不像个剑仙,像个寻幽探秘的花花公子。 蝶紫沫好奇的打量着洛阳,虽瞧不出破绽,依旧退后三步,掩面轻笑,徐子悠再次昏死过去,两支箭矢钉在身上。 “洛阳哥哥,您可千万别吓我,钉头七箭书可不在我手中,我若是死了,徐子悠也就死了,你们昆仑的大小弟子也就别想安生了。” 洛阳骤然停步,探手握住天剑,徐子悠身上的箭矢悠然消散,端坐在皇宫间的凤翎忽地闷哼一声昏死过去,皇宫上的穹顶悄然昏暗,红衰翠减,国运流逝。 洛阳松开手掌,退后一步,钉住凤翎魂魄的箭矢悄然消散,天空骤然恢复清明,黎民商贩好奇的抬起头,看看无恙的穹顶,啧啧称奇。 “奴家都说了,您可千万别冲动,齐国的国运可就在您手上,奴家来就是为了同您打个招呼,现在奢求的也不过是全身而退。” “至于什么时候放过齐国,您且放心,事事早有定局,万物皆有价码,奴家心头有你,请君期待佳期再会!” 声音轻灵,回荡在静谧街头,蝶紫沫再度从容离去,洛阳放下天剑,蹙着眉头,久久不语。 徐子悠同徐王的生死不是蝶紫沫的王牌,钉头七箭书才是,如不能把那个暗中掌控此宝的生灵揪出来,只会一直被动下去,一直被蝶紫沫牵着鼻子走。 “她有没有什么特别信任的生灵或者灵宠?” “夜罗幻紫天血脉都能控制徐王,理所当然也能控制其他鬼灵,地府那么大,谁清楚她究竟还奴役了谁?” “有没有什么克制钉头七箭书的办法,我对这件法宝了解的不多,只知七箭落定魂飞魄散,中咒之人十死无生。” “我也不清楚,这宝贝同射日弓,紫金葫等一样都是存在于传说中的法宝,又得不到,谁会刨根问底儿的探查清楚?” 徐逸蓝无心之语点破关隘,洛阳忽地勾起嘴角,地府中确实不会有这么无聊的生灵但人间有啊。 小到各界美女俊男,趣事野兽;大到功法道术,灵兵奇药,凡是六界所有皆有排名,有理有据,令那一界都挑不出毛病。 外道的事不知道,五界的事知道一半,六界无双,巧定千机,这就是千机,一个从不会叫人失望的地方。 “我到清楚个地方,不过要价不低……” “可靠吗?钱不是问题,徐家现在只剩下钱了。” 徐逸蓝苦笑着摇摇头,大哥没了价值,徐家也就没了价值,这个王者家族已是名存实亡,被踢出七王序列是早晚的事。 那些钱,那些宝,能弃就弃,能换就换,一意执留只会徒做嫁衣。 洛阳抓住徐逸蓝的肩膀,御剑乘风,呼吸间扶摇凌霄。 “你应该也听说过这个地方,千机,八荒六合,天上地下,只要你的话说出口,他们就会知道。” “看这方向,千机在人间,它是人族的势力?” “没错,传闻是某个上古隐世家族的后裔。” 洛阳点点头头,剑光横渡临淄出现在仙舟港口,四下瞧看,无数舟舸林立虚空,有的风正帆悬,同着流旅鸟渐行渐远,有的巍峨静立,百数火炮遍布船舷,森严警备,护一方周全。 “我们坐那艘船?” “舴艋舟,一次乘五人,名额有限,运气不好说不得要大打出手……” 洛阳边说边搜寻熟悉的小舟,千机他只去过一次,是儿时同师父一同去的,为的是寻访师母的下落,但即使是千机都不知师母去向,师母还活着,却无影无踪,仿佛根本不存在人间般。 徐逸蓝点点头,神识扫过,一艘算上船夫满载六人的小舟破界而至,舟上已有四人,三男一女,各个气度超凡,皆非好惹之辈。 “走吧,我们运气的确不太好,你来还是我来?” 洛阳也寻到小舟,微微思量,道:“我来吧,这里毕竟是人间,你最好少出手,修行界同俗世不一样,大多数人都与外族有血海深仇,能出手的话他们都不会犹豫。” 徐逸蓝点点头,飞身落入小舟,听人劝吃饱饭,徐逸蓝虽是个莽汉却也有自知之明。 人间那群强的离谱的老家伙们可不像其他几界的高手那般,这修一处行宫,那建一座洞府,招摇过市,恨不得把高手两字刻在脑门上,他们大多装成凡人模样,背着柴刀,带着斗笠,看似稀疏平常,一旦动手,你可能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被打死的。 见徐逸蓝落入小舟,船夫轻轻一笑,正欲催动阵纹,洛阳飞身上前,扫过舟中男女,为首者身着苍蓝缎面袍,一头飘逸的长发,桃花眼,半断眉,身材魁梧。 次者身着散花锦裰衣,满头长发梳理整齐,一丝不乱,有着一双懒洋洋的眼睛,身躯伟岸,笑容阳光,敞亮豪气,带一身侠气。 临靠少女者穿黑色锦夹衫,暗红色的头发,眸子深邃阴鸷,面色沉重,少女握着柄火红长剑,小心坐在少年身侧,柳眉紧蹙,不敢看人,看模样寻常时候很少出门。 “还是旧时规矩吗?” 船夫微愣,拍拍宽松灰袍,笑吟吟地坐在舟头,向洛阳点点头,取出根寻常烟袋,边装烟草边向目有不解黑衣、蓝衣少年解释。 “这船只能载五人,能者上,弱者下,这是规矩。” “你要挑战谁,速度!” 黑衣少年眉头轻挑,盯着洛阳,暗中拍拍少女的素手,极尽全力放出拳势,希望洛阳能够知难而退。 “不好意思,总有人要下去,这样吧,你们三个下来,挡我一剑者上舟,挡不住的,留下!” 三个少年面面相觑,眉眼中尽是恼怒,都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哪能容忍旁人如此贬低? “劝你们三个娃娃一句,这位是昆仑小师叔,洛阳,幼麟榜榜首,斩过的三花修者不计其数,老头我就不一一列举了。” 船夫猛地嘬一口烟袋,吐出烟雾追而去,笑眯眯的望着洛阳,人族的希望,未来千年最明耀的炬火,没有之一。 “久仰大名,巫山陈哲。” “华山剑宗,刘枫。” “沧浪山,赵子豪。” 黑衣,锦衣,蓝衣少年前后开口,齐齐飞落港口,陈哲举双掌,背后浮现丈许巨象,青目獠牙,栩栩如生。 刘枫翻手取剑,宝剑出鞘,势如昊日,至阳至刚,至强至正。 赵子豪轻拭指上玉戒,水花翻涌,蛟龙乘而现,张扬鳞爪,轻吟震霄。 洛阳点点头,取出长相思,剑未出鞘,势已凌霄,逼的三人齐齐撤了一步。 151.千杯不解饮 金灿流光潦草着素白色的底画,遥遥传来几声风铃,帆舟行远,剑拔弩张,那低头不语的少女抬起头,望着哥哥的背影,紧紧握着裙摆,美眸中尽是紧张。 “小心,哥哥……” 陈哲回头轻笑,转身迎向那未曾听闻的锋锐剑势,举拳上步,背后巨象同时举拳,浩荡拳势犹如雪崩,同剑光撞在一处,声压滚雷。 “破!破!破!” 陈哲连声低吼,颤抖的手臂终于贯穿剑弧,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紧盯着洛阳的眉眼,眼中闪动着恍若实质的战意。 “不错,这剑折光不错,接下来这剑名为月闪,别眨眼!” 声音未待落下,剑光腾空闪过,九声轻鸣刘枫掌中宝剑碎成数段,踉踉跄跄的退后,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高扬着头,倔强不认输。 身为剑客,可以败给任何人,唯独不能败给自己。 洛阳收剑归鞘,想着方才的对攻,撇撇嘴,道:“勉勉强强吧,下一剑,对影!” 收放间光影相对,疾剑无痕,惊的赵子豪再度唤出一条蛟龙,唤双龙旋搅风,暂时挡下前后夹击的锋锐剑光。 龙吟声声,华美鳞片不断破碎,心疼的赵子豪皱起眉头,举起手,高声喝道:“认输,认输,快些罢手。” 声出剑停,洛阳挽了个剑花,将长相思高高搞起,随手轻摆长相忆,收剑入鞘。 刘枫不屑的撇撇嘴,想了想眼中露出精光,感知着须弥戒中酒暗自偷笑,帅是一辈子的事,无论其他,这一剑得学。 风帆高悬,烈烈作响,赵子豪取出两三药瓶,用食指点取些许剔透灵药,温柔的默在蛟龙身上,无精打采的蛟龙点点头,轻吟几声,前后遁入灵戒。 洛阳收起长相思,对三人抱拳虚礼,道:“承让。” “多谢手下留情。” 三位才俊异口同声,抱拳虚礼后陈哲两人飞身上舟,赵子豪微微沉吟,将洛阳拦住,传音道:“洛兄,可否帮在下问一问题,愿以兽卵相报。” 洛阳点点头,回道:“你出钱,我很穷。” 赵子豪微微一愣,哑然失笑,取出一枚戒子递给洛阳,再道:“问题不便明言,隐于戒中玉简,我在此地恭候洛兄归来。” 洛阳点点头,飞身入舟,船夫不急不缓的抽尽剩余烟草,手掌轻回,舴艋舟乘风破,倏尔遁入虚空。 “除洛阳外闭上眼睛,收敛神识,否则死生不论!” 临近虚空通道出口,船夫没来由的说了声,众人配合的闭上双目,收敛神识,始终低着头的少女紧紧抓住陈哲手掌,身躯颤抖着,面色很是难看。 洛阳没心没肺的伸个懒腰,不在意空间变换,想着方才的对局,折光、月闪、对影三剑不差,融汇四象要义,同一念花开一样是可以实战的剑术,万象森罗,才四剑,路远的很,慢慢求索吧,急也急不得。 舴艋舟穿过虚空通道,平稳的落在河畔,四下幽静,伴有叮咚泉水同花香鸟语,洛阳满意的勾起嘴角,轻声而笑,下一瞬空间挪移,同徐逸蓝出现在一处雅,山水平衡后有人影晃动,身形佝偻矮小,寻常人定会以为幕后之人是个老头,但洛阳见过幕后的光景,那不是人。 “你提问,我出价,你出钱,我回信。” 听着熟悉的声音,洛阳点点头,慎重思虑后,开口道:“钉头七箭书的破解方式是什么?” “五千万上品灵石指出方向,三千万极品灵石言明答案,五千万极品灵石解析详尽,概不还价。” 洛阳撇撇嘴,歪头望向徐逸蓝,左右不是自己出钱,没底气开口,徐逸蓝上前一步,豪爽的丢出一枚须弥戒,道:“里面不只有五千万极品灵石,你先说,我们还有问题,多退少补,一并清算。” “钉头七箭书来源天外天遗迹,共六物,一书、一弓、七箭、黑、白灯、草人,书中记载术法施展破除法门,杀生点黑灯,草人上书写被杀者生辰八字,一箭一灾劫,七灾尽,因果断,非大罗修者与身怀大气运之辈,咒者必死。” “想暂歇此术可盗走黑灯、草人、或者弓箭,施咒者不死,咒不可解。” 洛阳点点头,想了想,道:“钉头七箭书现在在谁手中?” “鬼帝候选,拓跋。” 徐逸蓝眯起眼眸,微微思量后说道:“夜罗幻紫天血脉秘术可能解除?” “施术者死道术不攻自破,看在你的够大方的份上,多说一句,若是中术者杀死施术者不仅可以接触术法还能夺回道行寿命。” 徐逸蓝大喜,丢出两枚戒指,退到洛阳身后,洛阳取出赵子豪的玉简,微微观看,不由撇嘴,犹豫半响,道:“修者同宠兽相恋,可能修成正果?” 风声刺耳,殿中沉寂良久,屏风后传来答话,“是你吗?” “当然不是我!”洛阳有些跳脚,感觉幕后那老头在故做糊涂。 “想成正果需转生为妖或炼化妖躯,非是如此必然遭劫横死!” “知道了,这钱不给了,送我们离开。” 洛阳不满的冷哼一声,双手抱臂,浑然不把中沉寂放在心头,徐逸蓝咽了口吐沫,取出一枚破界遁虚符,正欲引灵却发现此间空间浑然一体,这不是楼,这是一处大罗道境! “小混蛋,赶紧在老子面前离开,滚!” 喝斥声起,门户洞开,洛阳同徐逸蓝一路滚入舴艋舟,船夫放下手中烟袋,瞧瞧毫发无伤的两人,不由啧啧称奇,从楼中滚出来的不少,毫发无伤的不多。 洛阳甩甩杂乱的短发,志得意满的躺在舟中,轻哼小调,得意的很,师父可是说了,找不到师娘前来这一次气那老头一次,左右他不敢动手,捉弄大罗修者的乐趣,非常乐难及。 徐逸蓝便没有洛阳那般轻松了,双脚搭载船舷上,呲牙咧嘴良久才看看睁开双眸,望着万里晴空,满心的希冀,压的舴艋舟沉了些许。 片刻后刘枫独自走出楼,飞身落在洛阳身侧,取出一坛老酒,道:“燕赵名酒,醉逍遥,两位可愿尝品?” 洛阳点点头,接过老酒,轻嗅醇香,道:“千杯不解饮,一坛,不够!” 152.将欲行 水气甘咧,酒气熏熏,丝绦曼舞,百花留芳。 洛阳志得意满的举起酒坛,久久不得其味,定睛望去,醇香酒液盘旋飞起,自坛底隐入虚空。 眼见到嘴的肉被旁人夺去,洛阳气恼的握住天剑,“曹老头,你大爷的!” 折光、对影、月闪,一念花开,三道剑光与无尽青莲同时怒放,素白光华缭乱虚空,搅动风变幻,却未能伤及一草一花。 “醉逍遥,这酒不错,刘枫娃娃,你还有多少,全都留下吧!” 浑厚低沉的嗓音在空中响起,刘枫下意识捂住须弥戒,用了一十二道符箓确也只能眼睁睁望着美酒一坛坛隐入虚空,不复踪影。 无多时曹老头取尽戒中酒,刘枫颤抖的松开手掌,看看远天,望望近楼,叹一声千金散尽,忍着满心委屈,依靠在船舷上。 他也想大闹一场,可华山不比昆仑,惹不起千机这般大物。 “嗝……好酒!有道是拿人手短,今日你小子孝敬我诸多酒水,我便传你一剑。” 半响,曹老头张口打个酒嗝,烟幻化剑修,腾空一剑,似蜻蜓点水,悠然破开虚空。 刘枫恍然,闭目沉思片刻如有所悟,并指为剑,凭空虚刺,点出凌厉寒光。 “洛阳,你看到几剑?” “无数剑!” “刘枫,你呢?” “一剑!” “善,小七,送他们离开吧,顺路去趟巫山,告诉陈家那个老杂毛,治他家女儿的价巫山出不起,陈哲小子以命抵账了,以后便不是他陈家的人了。” 船夫点点头,正欲行动,洛阳再度举起天剑,凭空拔斩,尽吐藏剑意气,在飞檐上留下道小指长短的浅痕。 “老不死的,总有一天我拆了你的房子!” “醉逍遥确是好酒,闻闻味都能醉成这样。” “你……” 洛阳语结,回身无力坐下,盘算着方才千机主出的那一剑,那是一剑也是无数剑,同万象森罗很像! 曹老头不擅剑术,或许这抢酒的另有其人…… 舴艋舟隐入虚空,齐天象笑呵呵的出现在屋顶,看看被斩破的飞檐,笑容得意。 徒弟长大了,以后拆了这房子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那一剑你为什么不亲自教他?” “分别太久了,不知道见到他说些什么,不喜欢婆婆妈妈的,满肚子也就只有婆婆妈妈的,剑有鞘就够了,不能再被柔情所饶。” “他要去杀拓跋,你不去看看吗?” “有孟婆在,我去凑什么热闹?” “孟婆不是不理俗事吗?” “蠢!口是两张皮,你若到那个级别,怎么说都是对的,不理俗事是修行功德磨练小辈,横加干涉是爱民如子,救地府于水火……” 屏风后的声音悄然,矮矮的影子离去,徒留满地酒坛与醇香酒气,抢酒的是师父,他不过是沾沾光。 虚空曲折,舴艋舟倏尔归回临舟港,洛阳、徐逸蓝前后落下舟头,看看原地盘坐的赵子豪,相视轻笑,传音入密,道:“想成正果需转生为妖或炼尽孽障,非是如此必然遭劫横死!” 赵子豪睁开双眸,眉飞色舞不忘躬身行礼,回道:“多谢洛兄大恩,一番心意,请收下。” 言罢取出一枚须弥戒递给洛阳,再一躬身,匆匆远去。 洛阳接住须弥戒,想了想丢给徐逸蓝,道:“这东西我不能要。” “为什么不能要?那小子看模样是个实诚人,料想不会耍阴谋诡计。” “南诺爱吃醋,我若有个灵宠她想必会不高兴……” 徐逸蓝被噎的一梗脖,环顾游,叹息人心不古。 清风醉月,剑修归晚,披一身星辉,伴一程明月。 洛阳停剑楼前,瞧着河中的星辉沉月,莞尔轻笑,道:“小二,弄桌好菜,被几坛好酒!” “得来,客官随便坐,顷刻便至。” 剥花生的店小二灵巧起身,高声吆喝着向后厨而去,这时候胖大厨应该睡了,叫醒他可不容易,酒菜可不能慢,这位可是仗剑斩妖的英雄,若接待不好,这百年老店的名声可就臭了! 洛阳轻笑着步入客店,踱步登顶,开窗邀月,引虫鸣叶歌入楼,笑眯眯的倚靠在窗边,凝视着比前些日子更明耀的晚间灯火,看着街头柳下的怀情男女,满心宁静。 “什么时候幽都也能这个模样就好了……” 此话是徐逸蓝有感而发,满心忧愁,望月思家,放不下的不是那座庄严到不像话的老城而是其中的是非喜笑,家是个地方也不是个地方,总能叫你走到那想到那。 洛阳笑容微顿,想起了某个不要脸的无良老头,轻敲雕窗,望着徘徊灯笼周围的飞蛾,道:“想都别想了,除非那个老家伙死了,不然幽都永远都是那副模样。” 徐逸蓝颇以为然,点头轻笑,强自不望月色,低着头,凝视着整洁的方桌,有心试探,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杀了拓跋?” “拓天都杀了,拓跋我杀不得?” 洛阳眯起双眸,掩饰着心中的杀机,这月色同那晚的很像,这风到是没有那晚的冷…… 徐逸蓝沉默下来,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想着兄长,知道的越多想到的也越多,地府这盘棋到现在都没看清冰山一角。 有些事不敢想,更不敢猜,比如两界山的事阎皇真的是无能为力还是想借刀杀人。 酒菜上桌,过了三巡五味,洛阳缓缓起身,正要离去徐逸蓝忽地放下酒杯,道:“换一身黑衣吧,高贵,神秘,更适合阎罗。” 洛阳点点头,扶摇直上霄,渐渐远离万家灯火。 鬼门洞开,虚空同时闪过流光,少年祖师出现在洛阳身前,瞧瞧徒孙的黑衣,得意大笑,道:“不亏是我昆仑的剑修,穿什么衣服都够风流!” 洛阳不语,取出落月栖星花、阵书还有诸葛灵的玉简一并递给少年祖师,抬手唤出阎罗鬼面,庄重的戴在脸上,向少年祖师一点头,正欲离去被少年祖师叫住。 “你的剑势太强,楚老鬼给你画的鬼纹损耗严重,虽然还能撑些时日,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次去顺便让他帮你找找解决的法子。” 洛阳点点头,向少年祖师一拜,御剑遁入鬼门。 瞬影步、夜隐术都是九幽道秘术,人族用起来事倍功半,远不如鬼灵,而洛阳的瞬影步之所以比鬼灵快,一方面是天赋,另一方面便是靠楚老头给他画的这一身阎罗鬼纹。 落笔生花,画可通神。 有这一身阎罗鬼纹,洛阳某种意义上就是鬼灵! 153.再临地府 翠草弄香,河满青波。 往事如烟,在洛阳心思变换中剑光已然穿越层层空间,精准的出现在桃芷山外,未待张口叫山,被吸入满山花间。 “小没良心的,说吧,又找娘亲帮你做什么?” 花瘴朦胧,苏祺着一身宽松红袍躺在池边,披着一身素白薄纱,未画秀眉,抿着樱唇,两相对比,人比花艳。 洛阳深深吸了口花香,化为甜言蜜语,轻声笑道:“苏祺姐,这么晚还没休息呢?许久不见,我刚开始都没认出来是您,还以为是苏钰阿姨呢。” “姐?我有那么老吗?” 苏祺不满的起身,踱步走近洛阳,眯着好看的狐狸眼,双手叉腰,模样娇憨,似有不满。 洛阳不由心慌,头甩的和拨浪鼓一般,连声否认,道:“这不是心里崇敬您嘛,要不我以后叫你妹妹?” 苏祺抬手在洛阳头顶一敲,冷声道:“你叫声我听听?给你脸了不是?” “姐姐也不行,妹妹也不行,我总得称呼您吧,您说,我教您什么?” “叫我帝尊大人或者女王都可以,如果你小子够胆的话也可以叫我夫君,本王不介意把你和南诺都娶回家。” “嘿嘿,姐姐是不是放心不下我,特意在这等着我?” 前几个称呼洛阳不喜欢叫,最后那个洛阳不愿叫,只得生硬的扯开话题,想把一切重新拉回正轨。 苏祺没好气的换个白眼,丢个洛阳一枚早已备好的玉简,凑近耳语道:“知道就好,姐姐对你这么好,你将来怎么报答姐姐?” “替姐姐寻个六界独一无二的男人,怎么样?” “才不要,我可不喜欢臭男人,把你的小南诺让给我吧,地府鬼帝,魔界皇女,天造地设!” “幽都城内唱大戏,想都别想!” 洛阳摇摇头,说着广为流传的歇后语,感知着玉简中的信息,得意的勾起嘴角,望望天色,道:“时候不早了,该死的也该该死了,等我回来。” 苏祺撇撇嘴,旋身隐入桃花,不喜欢送别,却也没理由挽留。 众生渡河,彼岸不一,皆是殊途,得多大的福运才能同归? 出了桃芷山,鬼门连续开关,洛阳随风入城,没在化为废墟的鬼帝宫前停留,几个闪身出现在浅别院外的参天古树上,遥遥眺望灯火通明的奢靡宫殿,想起了三十六郡诸多食不果腹的孩子和无数冒死开荒,以命换钱的父亲。 天地人三界类似,拥有着充足富裕的资源与广袤的土地。 人皇殒落,人间战乱是身不由己,可地府不同,地府本来可以成为像天宫那样的乐土,可惜守旧一脉的血脉贵贱论扼杀了这一切,更可怕的是大部分地府百姓已经接受了那荒唐的说法,任由贵族鱼肉,殊不知即使是七王五帝都是依靠力量来界定等级的…… “阎罗,我知道你来了,出来吧,别逼我动手!” 葬鸦惊飞,洛阳回神,瞧瞧引弓搭箭的一众修者,懒得避躲,提起长相思,飞身出剑。 明月当空,悠然千里,剑如月闪,勾折迅斩,弥生千百剑气。 引弓搭箭的数十白面使徒未待避躲便已经殒命剑下,化为漫天幽魂,前后被道则吞噬,再上轮回路。 “你知道吗?拓天在的时候这里就是这般模样,一切如旧,什么都没变过。” “我们又没错,为何要变?” “不变只有一个结果,死!” 拓跋抬起头,俯视着洛阳,手掌轻挥,高声唤道:“给我杀,不死不休!” 令行禁止,血月当空,无尽肃杀。 十数使徒遁出夜幕,百件法宝划过长空,洛阳眯起眼眸,观瞧六路八方,踏着瞬影步,瞬影步当空变换,呼吸间留下几百个残象。 飞剑、月轮、山印、明珠,法宝不甘示弱的闪耀明光,风雷之声此起彼伏,肆无忌惮的展示威能。 流光将别院照的纤毫毕现,有心下场的,无心登台的都被时势卷入其中,或战死,或死战。 时值盛夏,最引人瞩目的永远是盛放绚烂的娇花。 漫天法宝,能统治战场的永远是素白如月的天剑。 疾剑无痕,杀戮无影,黑衣是夜的颜色,狰狞的阎罗鬼面在刀光剑影中不时闪现。 百鬼夜行,阎罗为首,剑锋所向,纵横无忌。 灵剑腾空,灵剑断折,一个个使徒坠落霄,一个个使徒前仆后继…… 阎皇曾有令,杀了阎罗便可继承阎罗之位,在这个只看血脉的世界中,这是个一步登天的机会,值得任何鬼灵以命搏! 向低处流的不只有水,想向高处走的也不只有人,只要能够俯视,谁愿意选择平视? 资源是恒定的,想的得到的更多,就得站的更高。 “一念花开!” 风起,飒飒叶歌,数百流光散入虚空,似漫天飞絮,如惊起流萤。 未曾蒙受春雨,青色光点在月下萌芽,在风中生长,倏尔怒放,莲瓣层层垂下,精致剔透。 花开无香,剑吟铿锵,一柄柄耀眼的剑撕裂虚空,剑气缭乱了寂夜的节拍,尘埃落定,酆都重归死寂。 斑斓的星辉描绘着使徒身上燃烧的白色焰火,一双双眼睛仰望着星空下的剑修,如臣子黎民仰望他们的王。 这是个不可战胜的敌人,这是场必输无疑的豪赌,根本不值得以命相拼…… 别院内重归死寂,别院外再起喧嚣。 九队黑衣肃穆的禁军各自占一方,黑龙纹旗烈烈作响。 九百鬼灵同时动作,手印整齐,引动灵气潮汐凝为十面明镜,稀薄的半球光辉洒落,将小院方圆数里尽数涵盖,只许进,不许出。 拓跋狞笑着托起阵盘,瞧着静立困境的死敌,仿佛已经触摸到皇袍加冕时的无上荣光。 “地府四境的贱民们,你们听好了,凡是鬼灵,无论你何等出身,无论你身犯何罪,只要你杀了阎罗,你就能继承阎罗之位,一步登天!” 声如陋室,守着病榻娇妻的魁梧汉子站起身,提起钢刀,大步出门。 装睡的妻子睁开双眸,悬三尺白绫,掌彻夜明灯,静待君回。 若君不回,与君同归。 154.有情皆孽 百鬼烦哭,天昏月暗。 酆都内外洞开无数传送阵,地府四境贫瘠鬼灵发疯般涌出传送阵。 人潮涌动,摩肩擦踵,持刀兵者仅在少数。 青壮鬼灵在前,高擎着木杖、铁锹,暮年鬼灵在后,倒握着厨刀、马勺,其间不乏未曾束发却已被逼上绝路的少年和垂垂老已一心求死的翁妪。 “呵,还真是道美丽的风景线……” 城间危楼,拓跋轻笑着端起酒杯,遥敬皓月,两道万里定踪符腾空而起,化为两朵刺目的光悬在一处空荡荡的虚空。 几乎未加犹豫,使徒率先上前,洛阳眸光淡漠,死死压着心底的不平静,挥动魔剑,月闪折光,片刻斩鬼数十,毫不手软。 两三年老鬼灵低吼着冲向洛阳,毫不犹豫地解体自爆,强横的能量波及四周,垂柳断折,大片鬼灵倒下,挣扎着,哀嚎着。 洛阳倒飞出几百步,双腿被泥土淹没,未待起身,又有数十鬼灵扑来,狰狞疯狂,那面容同说书人口中拉人直坠地狱的恶鬼一模一样。 “轰!……” 爆炸声连绵不休,土石横飞,新近传送来的鬼灵停下攻势,遥遥望着满是灰埃的狼藉大院。 叶动,袅袅烟尘散开少许,洛阳蹲跪在两人深浅的坑中,周身闪耀着璀璨的光辉,摇摇晃晃起身,周围鬼灵狰狞而笑,低吼着再度上前…… 轰鸣声四起,深坑不断扩大,象征死亡白色焰火一刻未止。 拓跋端着酒杯,看着一个瘦小的乞儿倒在人群间,不屑轻笑着,志得意满的哼着小调,猜想着洛阳山穷水尽时的神情。 世事多舛,几多悲欢,一心为民的被民围杀,踏着百姓的却被百姓托起,着实荒唐,实在可笑。 维新变法,为的可就是这群愚民! 临近的长街被夷平,轰鸣声暂歇,四下冲来的鬼灵不顾灰埃冲入院中,锅勺刀棍落下,被锋锐剑气斩断。 几个随波逐流的少年摇身幻化丈徐恶犬,毫无留情的杀死挡路的鬼灵,张开血盆大口,径直咬向洛阳脖颈。 窗前影斜,门外风疾,十数颗明珠装嵌在阵盘上,光辉散入方桌,在无数棋子将游荡。 两个黑衣人身隐幽影,黑子落下,串联成势,压过风头正厉的白子。 “徐矢墨废了,阎皇不敢动手,孟婆不会出手,这次阎罗必死!” “我看未必,万事皆有变数,多做手准备总是没错的,天道尚有缺,谁能全知,谁可全能?” 白子落下,情势逆转,大片白子得活,情势逆转,岌岌可危的变为黑子。 “未到结局谁能轻言胜负高低?别太急,那群娃娃设想的地府也是不错的,你快要破境大罗了,眼界放开些,地府的敌人不该是鬼灵而是其余四界!” 执白子者将棋子丢开,笑眯眯的隐入虚空。 屋中亮起灯火,华贵的窗幔轻轻飘舞,执黑子者狞笑着连续落子,折杀大片白子,旗开得胜。 归回池畔,觉查棋局变化,天师不由摇头苦笑,叹一声对牛弹琴,轻轻将手中鱼钩抛入池间。 上次的变数毁了他的计划,但这次,洛阳无路可走,他倒要看看,最后一世的轮回他究竟悟出个什么样的剑,归于原点还是破境超脱,是人定胜天还是造化弄人。 呼吸恶臭刺鼻,犬牙锋锐如刀,鬼灵少年的撕咬被含苞待放的青莲挡下。 花开,剑动,一线剑光突入鬼灵,剑气激荡,哀嚎声此起彼伏。 拓跋轻挑眉头,被吵的心烦,放下酒杯,看看被斩断手筋、脚筋的鬼灵,张口喝道:“所谓生不如死,不想亲人蒙受牵连的,要么给我死在这,要我给我杀了他!” 侥幸得活的鬼灵眼中露出绝望,念着那个来此的因由,想着那个放不下的挚爱,语调悲悯,异口同声。 “杀了我们,杀了我们,求求你,杀了我们!” 洛阳停步,环顾着街头巷陌,檐上墙下的鬼灵,握剑的手有些颤抖。 想过拓跋会用卑鄙的手段但没想到他的手段能卑鄙到这种地步,以万民为子,杀,便是一身罪孽,不杀,同样是一身罪孽…… 街头沉寂许久,洛阳握剑的手稳了下来,心火熊熊翻涌,赤红色的彼岸花在夜空中盛放,得以解脱的鬼灵隐入轮回,漫天流光如若繁星,分外的刺眼。 后来者被这一切吸引,暂时没再发动攻势,拓跋恼怒的起身,掷出数道火符,将几个握着刀剑的鬼灵诛杀。 “给我继续,如果你们不想祸及家人。” 喊杀声四起,洛阳催引剑光抗下一次又一次的自爆,凝视着那金灿灿的屏障,藏势尽放,断罪一剑掠过虚空,金灿灿的光影微微摇晃,纹丝不动。 一剑不成那就再来一剑,洛阳探手握住天剑,凝视着九宫串联的虚线,深吸口气,双拔剑。 两道剑光同屏障狠狠撞在一处,散为细碎流光,巽宫位的私家军齐齐吐出口鲜血,头顶的镜子瞬息崩碎,继而引发连锁崩坏,九面光镜碎成零零光辉,渐被幽影吞噬。 两声自爆震响,洛阳顺势腾空,望着身下的无数鬼灵,御剑直向拓跋,擒贼先擒王,想平息此间是非,拓跋必须得死! 天师轻动钓钩,眯眼打量着杀气腾腾的洛阳,笑道:“就这么斩破了,有意思,可年轻人飞太高没好处,年轻还是得脚踏实地吧!” 水泡破碎,莫名的力量降入地府,未待将洛阳压向地面被一滴汤水击破。 天师哑然失笑,瞧着面色不善的老妪,拎起钓钩,细细思量片刻,笑道:“他不下去,旁人难到不会上去?” 巽宫位的军士齐齐服下丹药,手印变换,平地升风,一众奔跑的低阶鬼灵前后飞起,将洛阳紧紧围在空中,呼喝着莫名的调子,同时自爆。 “我暂时给予你们飞翔的能力,给我上,我拓胡以罗明天煞鬼神荣耀立誓,今日凡能伤到阎罗的无论死活,家族嫡系近亲衣食无忧,如违此誓,叫我罗明天煞鬼神一脉永堕十八炼狱!” 155.魂归来兮 月暗星稀,团簇的被扯成丝丝缕缕,难舍彼此却也只能顺应风势。 拓胡的宣誓声在下城上回荡,余音未消,连绵起伏的轰鸣声响起,远超过夏日雨夜的滚滚惊雷。 鬼灵疯笑着自爆,洛阳歪歪斜斜的落下霄又倔强的飞起,握着双剑,步步维艰,同那座堂皇危楼只有三里距离,可这三里距离此时看来却如若天涯海角。 自城间飞上虚空的鬼灵越来越多,洛阳闷头继续向前,御起长相思三剑护在身边,剑莲衍化,朦胧清气刚刚升起便被自爆产生狂暴光辉驱散。 精致的花瓣徐徐洒落,青莲凋尽,拓跋引动赤色雷光,当空直落。 洛阳匆匆提起天剑,勉力挡下惊雷,被余威狠狠灌入地下。 无数鬼灵趁势而动,疯狂的凑到洛阳身边,解体自爆,一点璀璨剑光当空起舞,似乎风中败叶,身不由己。 破碎坑凹的街面时远时近,天翻地转,满嘴的血腥味道,青莲破碎的流光渐渐被夜色吞食,轰鸣声暂歇,碎瓦上的纹路渐渐清晰,又渐渐模糊。 耳边有呼啸的破空声同歇斯底里的鬼笑声,急舞的鬼灵俯冲落下,引发连环爆破,慷慨赴死,笑的轻松,眉宇中尽是解脱。 家人的苦日子到头了,此后,再不用考量明日是非。 灰埃弥漫,遮去大片月光,洛阳挣扎着爬起,立起天剑,费力的撑起沉重的身躯,杀意、魔念疯狂吞噬着理智。 黑衣洛阳站在识海中,并指为剑,遥指着清净竹下的素白光辉,颤抖着再度引出两剑。 一声剑吟,两道猩红剑光自清净竹下飞起,化为两颗明耀的星,当空闪耀。 “无人有罪,有情皆孽……”黑衣洛阳负手而立,微微停顿,深吸口气,轻轻道:“杀!” 声落,黑衣洛阳化为翩迁流光融入识海,赤红的光辉瞬间充斥洛阳双眸,歇斯底里的杀念魔意淹没仅剩无多的理智,疯笑声伴着一道赤红剑光升起,将不断靠近院落的鬼灵斩杀大半。 “弑天!” 杀气血气凝结为九柄紫红魔剑,轮廓虚幻,似有似无,循着血腥味的夜风掠出战场,似有灵智般屠戮着周围的鬼灵。 天剑闪动明光,嗡鸣着爆出大片紫红色氤氲,洛阳缓缓擎起剑锋,裹挟着怨气、肃杀的九剑同时扶摇而起,化为一线赤红明光径直压向拓跋。 “蔽天鬼煞,恶鬼虚象!” 拓跋惊恐的丢开酒杯,合手成印,朦胧的灰雾自背后翻卷而起,聚为丈许恶鬼,青面獠牙,瞪着赤红色眼眸,哀嚎着撞向赤红剑光。 弑天九剑前后崩解,剑光消散,拓跋疯笑着催动天鬼撞向洛阳,仿佛看见了皇袍加身的光辉时刻。 剑隐虚空,洛阳平寂的像夜空,身躯同大地不断下沉,血月当空,两柄光剑遁入体外,一柄通体赤红,一柄缠绕紫焰,杀意、魔意迷茫夜空,引动风变换。 天剑颤鸣,刺目的血色弥漫夜空,洛阳狞笑着催引两剑,丈许天鬼被一剑斩灭。 拓跋转身逃掠,杀剑呼啸而落,极致纯粹的疯狂杀气充斥虚空之下,奢华楼尽数倾倒,劲气落尽,一众鬼灵悄无声息的退去,看那浴血剑修,直感惊心动魄。 守旧一脉的说法有误,阎罗不是人,是魔! “蝶紫沫!” 洛阳眯起眼眸,收起拓跋的须弥戒,化为一道赤红流光掠向幽都。 “这是什么路数?不是走的斩道的路数吗?为什么将放下的道再次拿起?” 天师好奇的轻喃着,放下手中的鱼钩,凝视着身前的无波镜潭,微微思量后破界传音,道:“遣鬼灵去试试他,我还没看到想要看到的!” 拓胡不满的撇撇嘴,拾起方才落下的棋子,望着白棋之势,道:“老三,去试试他,有可能的话不用留手,杀了他!” “好!” 院外的盲目老者缓缓起身,身化遁光,倏尔挡在洛阳身前,不言语,不罗嗦,杖刀出鞘,直取洛阳脖颈。 群星畏惧那锋锐无匹的杖刀,转而隐入夜幕,洛阳轻笑的退后半步,避过刀锋,举剑挂入老者怀中。 刀势凝滞,拓契的手臂戛然停在天剑之前,杖刀沉淀月华,倏尔再动,天剑同时动作,悬于一处虚空,刀未至,剑先到,拓契的攻势再度不了了之。 “弈剑术,运筹帷幄,料敌于先……” 拓契收回杖刀,背后盛放三花盛放,三尊鬼神盘坐花间,一目盲,一无耳,一怒目圆睁却四肢尽断。 洛阳轻挽剑花,瞧着拓契双目,道:“天残道,你这眼睛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拓契不语,再度提刀,未待斩下洛阳已然失去五感六识,周遭是一片深邃的夜,无声,无味,只有无尽的死寂和数不清的绝望。 “好刀法,可惜还不够,这断绝五感六识的滋味我已经体验了十五年,早就熟悉了!” 淑掩翠,碧水飞流直下,身负符箓的少年、少女挣扎着向上攀援,南诺同黎梦寒齐头并进,不是互攻两招,震落数块山石砸在向宇的脑门上,碎成两三碎块。 “真是两个姑奶奶……” 楚廖吃力的避过一块巨石,瞧瞧素手翻涌魔焱的皇女,动作再快一重,未待靠近两女焰火、风霜齐落,将楚廖轰入山间清塘。 向宇撇撇嘴,暗道不智,不动声色的抗住飞落的锋刃、火团,慢慢的向上爬着,不紧不慢,再慢总比掉下去要好,有的吃总比没得吃好,惹不起,躲得起。 无风起浪,水流更加湍急,黎梦寒与、向宇前后坠落峭壁,砸落两三刚刚攀援的少年,南诺眼中闪动着赤红光芒,强横的剑意破风斩浪,不费吹灰之力的登临登峰。 “这力量不像是天魔族的……” “好疯狂的剑意,莫不是来自那小子?” 大长老同南离坐在圣殿中,瞧着南诺周身跳动的赤红色焰火,不明觉厉。 “我们去看看?” 南离担忧的问道,不等大长老回话,挪移空间出现在南诺身前,盯着那对红眼睛,轻声道:“糯糯,糯糯,你没事吧?” 南诺动作一缓,甩了甩脑袋,摆摆手掌,正要开口,数道剑气斩入山林,夷出百步空地。 “这……我家小贼原来这么厉害的……” 南诺眯着眼睛,透过洛阳的视线,瞧见了那件院落中的数千伏尸,这就是入魔的洛阳,可惜看不到小男人现在的神情样貌,不过不用看,光想想就难觉得帅气。 156.巷陌老店 孤月临空,几点疏星划落,天剑轻动,素白的剑锋精准的点在杖刀的锋刃上,凌厉刀光擦着洛阳的短发斩空,将大片空空如也的富丽楼斩做灰土废砾。 “这……这怎么可能?” “无生!” 拓契难以置信的抽回杖刀,凝视着被封闭五感六识的少年,再度递出一刀。 明耀刀锋卷着夜幕般阴暗,未待斩落洛阳随手刺出天剑,破招穿心,剑势同刀势当空炸散,恍若漫天飘絮,不同的是,这飘絮是赤红色,刺目,死寂。 洛阳恢复感识,微笑着凑近拓契身前,举手拍拍他的脸庞,一点点抽出天剑,享受着老者眉宇中痛苦与狰狞,低声耳语道:“我还有事,出来一次不容易,没空和你一直玩……” “混账!” 拓胡怒不可遏的举起手掌,临近棋盘时念起这是三弟的遗物,不由意动,收敛劲气,抚摸棋盘上的交错纹路,低声喃喃着一个又一个死在洛阳剑下的名字。 他们都是拓家的希望,如果没有洛阳,如果他甘心让出阎罗之位,哪会发生这些? “给我杀,不惜代价,给我杀!” 令行禁止,九队黑甲军士同时冲上霄,洛阳狞笑着踢开拓契,天剑挥动,周围的气血怨念汲入身前,流袅袅,一朵彼岸花悄然孕生,倏尔盛放,无尽剑气扫过虚空,尽斩九方军卫。 富丽堂皇的城巷化为废墟,烟柳断折,百花旁跳动着苍白色的焰火,黄泉路比往日拥挤了些许。 环顾当下一切,洛阳满意的点点头,借剑锋映出那张疯魔般的脸,轻轻道:“不愧是我,创造出的招式都是这般优雅迷人,一念花开,尸山血海,妙哉,妙哉。” 声音渐渐落下,洛阳眼中的赤红光芒渐渐消隐,回忆着方才的发生的一切,不免心惊肉跳,因为明白那不是什么邪灵夺舍,更不是什么心魔,那就是他,就是他的本来模样! 六根清净竹,封存五感六识十五载…… “你怕了?你在恐惧你自己?” 黑衣洛阳盘膝坐在清净竹外,身体有些虚幻,拔出杀剑、魔剑对他的损耗不小,不过确是值得的,每多拔出一剑距超脱也就更进一步,万世苦求,势在必得。 洛阳凝视着夜幕衬托着的月,长叹一声,道:“没错,这就是我曾经拥有的力量?” “呵呵,这都算不上冰山一角,无数次轮回,无数次悟剑,还记得识海中的漫天星辰吗?那都是你的剑!” “我要怎么做?将他们一一点亮再一一斩灭?” “你无需理会这些,只需要尽快成长起来,最好能赶上我的破境速度,否则,我不保证会发生些什么,比如用慧剑替你杀了那个小魔女,无情无欲,无欲则刚。” 提及南诺洛阳猛地握住天剑,眯起眼眸,周身腾起数道赤红色流光,激扬起无尽杀机。 夜风习习,洛阳觉查心意变换,引慧剑斩去妄动杀机,探手自废墟中取出拓跋的须弥戒,破开封禁后脸色大变,转身急匆匆掠向幽都,私下里花样百出的问候着千机的老头子。 信息没错,拓跋手中有钉头七箭书,却也只是钉头七箭书,其余的都不在拓跋手中。 鬼门开合,剑光落入幽都,四下悄寂,朦胧灯火下的蝶紫家已然化为一片废墟,所有东西尽被毁灭,碎瓦断砖散落四处。 蝶紫沫站在唯一的空地上,背对洛阳,披着一袭素白的轻纱,出尘似仙。 “不愧是奴家心仪的男人,居然真能杀过来,好威风,真叫人难耐心痒……” 紫蝶翩迁,蝶紫沫出现在洛阳身前,身形渐渐散开,歪头轻笑着,眉眼含情,似拒还迎,变着花样撩拨着洛阳。 “对影!” 天剑轻动,疾剑无痕,对影成双。 婀娜妩媚的少女彻底化为细碎的光影,剑光穿过后紫蝶重新化为蝶紫沫的模样,俏生生的站在原地,望着洛阳,收敛轻笑,道:“开启罗天秘境,我们在那里交易,各取所需。” “好,恭候大驾!” 洛阳转身提剑,大步向城内的一处偏僻小巷走去,今晚闹的够大,那群老家伙想必都会安生下来,趁这个关头,可以去满足口腹之欲,顺便解决鬼纹与蝶紫沫的问题。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将主意打到罗天秘境中,蝶紫沫必然有所企图。 走尽幽长崎岖的巷陌,退开五字匾额下的成就木门,一面撩开洗的发白的门帘落下,带下少许灰尘蛛网。 店中的格局不大,陈列七八木桌,灯火昏黄,一耄耋老者怀抱酒坛睡着,仰面朝天,坛中酒香扑鼻,叫人不由吞咽口水。 灯火跳动到老者的侧颜上,被时光雕刻下的褶皱吞噬,似是觉察洛阳到访,老者抬起头,探手摄来两只酒碗,翻腕斟酒。 数滴琉璃玛瑙般晶莹的酒液溅落在桌上,激荡勾人醇香,老者轻笑着,捋了捋花白的长须,眯着眸子,自须弥戒中取出一口小锅。 锅盖解开,酱牛肉的浓郁芳香混入酒气,令整个幽暗的酒肆宛若天堂,实在惹人流连。 洛阳再度咽了咽口水,什么家国情仇,什么爱恨别离都抛在脑后,重要的是当下,美酒配牛肉,恰似相逢的金风玉露,同样能胜却人间无数。 “楚老头,我的碗筷呢?交出来!” 楚老头默不出声,见这洛阳直勾勾的盯着美酒、珍馐,悠然勾起嘴角,带动雪白色的胡须一阵轻颤,枯瘦的手指轻抬,坚逾磐石的骨节狠狠敲在洛阳的天灵盖上,痛得洛阳低下头,眼中泛着晶莹的泪花。 “混小子,命重要还是这些外物重要?” “命重要……这些外物也重要,所谓,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 楚老头笑呵呵的晃了晃酒坛,将盛下的半坛酒和一口没动的酱牛肉推给洛阳,笑呵呵的说道:“不许剩,多吃点。” 洛阳点点头,自斟自饮,酒气、牛肉入腹,酒酿豪气,未待开口,猛地便醉倒桌前,不省人事。 157.九幽剑 灰蒙蒙的天际亮起白光,朦胧的晨曦藏入烟柳,眠鸟轻歌,百花曼舞,那边是砖石瓦砾,这边是勃勃生机。 楚老头瞥了眼剩余的酒液,笑呵呵的对幽暗中招招手,吩咐道:“看紧他,今晚就别让他出门了,凡是有度,过分了总是不好的。” 美妇自后厨走出,带着三分慵懒,掺杂着些许端庄贵气,枫叶般的红裙上攀附了几抹昏黄焰光,勾勒着妩媚婀娜的身形瞧瞧那张经久不见的鬼面,取出一根绳子,想了想又拿出一支画笔,狡黠如狐。 绑好洛阳,未待动笔,美妇觉查楚老头呼唤鬼面,急忙上前,随意披散在肩头的墨发轻扬,闪身挡在楚老头身前,张开藕臂,死死堵住门口,眉眼尽是紧张,眼神中尽是恐惧,拳头握的很紧,周身跳动着鬼脸般的可怖流炎。 “别怕,别怕,我很快就回来,不许耍小性子!” 美妇想了想凑上前去,想要亲亲心上人的额头,送上自己的记号。 楚老头不动声色的避开,美妇黛眉轻紧,恼怒的一跺脚,秋水般的眼眸中浮起一阵苍白色焰光,周围幽暗的环境中传出声声惊心动魄的鬼哭之声。 “梓画!别……” 楚老头紧蹙着眉头,后续的呵斥声淹没消弭在柔情脉脉间。 观星楼顶,许是同性相斥,寂寞风很是不喜两鬓斑白的皇,远观两眼,倏尔远去。 楚老头脚步轻快的登上楼顶,瞧瞧阎皇的孤高背影,笑呵呵的伸出手掌,狮子大张口,毫不客气。 “有没有比瞬影步更快的道术,给我交出来。” 阎皇眉头一挑,转身瞧着许久不见的老伙计,冷声道:“你这匹夫修要在此胡搅蛮缠,千机榜上有名,瞬影步虽然是六界排名第十七的身法,却也是目前最适合他的道术,其他的,如果非要说有的也只有错影术了,不过感觉用处不大。” “交出来,想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哪有这么好的事?” “好好好,给你给你,还要什么一起说了,今晚我心情好,用句人族的话来说,就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阎皇翻手取出一枚玉简,随手抛给楚老头,满面笑容,眸光确是锋锐如刀,尽是警告意味。 楚老头稳稳借助玉符,不屑的撇撇嘴,转身下楼,边走边说,“守财奴!神气什么?等你死了那些东西还不都是人家的,都时候你不给也得给!” “楚霄,你给老子滚,远远的滚!” 阎皇暴露,袍袖一卷,将楚霄高高抛向穹顶,狠狠灌向废墟。 楚霄不躲不避,临近废墟时遁虚而去,得意洋洋的站在殿门口,推门进屋,七八坛老酒散落殿内,酒气刺鼻。 洛阳被吊在房梁上,梓画提笔轻绘,素白焰火在笔尖上熊熊燃烧,重复勾勒着洛阳身上的浅淡道纹。 “别画了,没用了,他的剑势太强,想保住鬼纹只能把阎罗画进他的灵魂,别无他法。” 楚老头抛起玉简,凭空虚点,将道法映入洛阳识海,梓画眸中扬起焰光,点笔虚提,散去洛阳的满身道纹,阎罗鬼面相继落下。 梓画看着束发少年的面容,微微思量后丢开墨笔,向楚老头不断比划着。 “我知道他可能会死,可他更需要九幽道和阎罗鬼面,否则那个秘密暴露,他还是得死,而且是不得好死!” 楚老头幻化为年轻模样,周身闪耀明光,探手吸起墨笔,准备亲自为洛阳画魂。 梓画错过身躯,不想看洛阳的痛苦模样,画皮、画骨、画神魂,一个一比一真,一个比一个痛,非要比喻的话,画皮的剧痛就以胜过女子产子百倍! 燃烧着苍白火焰的墨笔未能靠近洛阳,被一抹浩瀚剑气搅碎,洛阳睁开双眸,双眸赤红,扫过不大的小店,道:“别画了,我们不需要这些伪装,我们只会修剑,这些无足轻重!” “荒唐!你清不清楚他身上究竟背负着什么?没有阎罗鬼面,出了地府,他活不过一息三刻!” “我说不用画了自然就是不用画了,九幽剑,我们不是不会,就是取出来有些麻烦,需要你帮帮我。” 言罢,黑衣洛阳遁入清净竹后,瞧瞧闭目修行的陈虞,道:“帮我把九幽剑放出来。” 陈虞睁开双眸,瞧瞧绚烂的光,干脆地引动清净竹,双眉紧蹙,似乎在忍受着难挨地疼痛。 “你最好快些,十息!” “用不了太久的,我们有种子。” 声落,楚老头笔落,浓墨勾引,一条墨痕画入洛阳识海,浅淡的九幽道义在星空之下一枝独秀,引的识海下藏剑嗡鸣腾空,剑光破墨,直接向九霄。 清净竹落下,陈虞的身形虚幻不少,休息良久,道:“真够重的……” 黑衣洛阳点点头,瞧着那团素白光辉,道:“能不重吗?这因果关系可关系到一界生灵!” 静默在地上的阎罗鬼面腾空飞起,覆盖在洛阳脸上,强横的灵力涌过经脉,驱散酒气,沉醉的洛阳悠悠醒转,对梓画咧嘴轻笑,感知着识海穹顶上的明星,心念一动,人影互换,轻笑着出现在楚老头身后。 “剑演天道,了不得啊,了不得啊!” 楚老头低声喃喃,望向洛阳的目光有赞叹亦有谋划落空的不甘,只要画魂成功,洛阳转生为鬼灵都是早晚的事。 若洛阳是鬼灵,说不定地府早就一统了,该死的昆仑,哪来的气运? “梓画姐,七坛老酒,百斤牛肉,我要带走。” 梓画笑眯眯的点点头,摸出一枚戒指抛给洛阳,不断比划着素手,眉眼间尽是放心不下。 “哈哈哈,我都记下,走了!” 洛阳拍开老酒泥封,大笑着步入鬼门,出现在陶然居屋顶,瞧瞧侯了一夜的少年,丢出一坛美酒。 “拓跋死了,拓契也死了,不过还是没抓住蝶紫沫,钉头七箭书还等再等等。” “不急,好事多磨,一般不好做成的事大多都有个很不错的结果,蝶紫沫同你提了什么条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想必是叫你开启罗天秘境吧。” 158.豪气少年郎 夜色如水,撩拨闲愁,徐逸蓝嗅嗅洛阳手中的老酒醇香,眸中闪过一缕精芒,得意的笑笑,取出灵符将酒坛封好,小心的收入戒指。 这酒可了不得,除了洛阳,除了阎皇五帝,旁鬼只要闻闻都是幸福的。 瞧徐逸蓝一副谨小慎微地模样,洛阳不由轻笑,卸去一身杀伐,转身坐下,望着渐起白华的天际,独自出神。 若所想不错,蝶紫沫同那群邪修必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昨夜一战,拓家完全是棋子,手中的钉头七箭书也不过是邪修故意吐出来的诱饵,可为的是什么? 地府、人间、妖族,五界已然三界暴露马脚,想必魔界、天宫不久后也会露出端倪。 一个能遍布五界的势力,必然有能让五个不一样的种族都可以舍生忘死的原因,那又是什么? 徐逸蓝不知洛阳出神,慎重地保存好美酒,轻轻转过椅子,发出声刺耳的轻鸣,将洛阳的思绪打断。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启罗天秘境?不,你打算怎么开启罗天秘境?” “等人间感兴趣的天才到这后再开启罗天秘境,浑水才好摸鱼,这对他们是个机会,对我们同样是个机会,钉头七箭书,金乌,后羿的道法,射日弓,我全要!” 洛阳眯起眼眸,望着苍翠的东山,沉吟片刻,又道:“用你徐家的途径帮我消息传播出去吧,一直躲在暗处算什么?旁处我不管,在这,如果想争就给我到明面上来争。” 徐逸蓝点点头,起身走到门口,戛然停步,欲言又止。 “放心,如果可能我会尽量留蝶紫沫一条命,如果留不下你也别怪我,你清楚那样的敌人有多可怕,岁月东流如水,渡舟孤帆无依,世事并非皆如棋,依旧是落子无悔,回头无岸。” 洛阳轻轻喃着,藉着微醺醉意,吐出一腔愁绪。 徐王不差的,墨祁很推崇他,曾几何时洛阳甚至认为他是下任阎皇的最好人选。 可惜,可悲,可哀,可叹! “我知道,你尽力便好,地府不同人族,恩怨分明。” 徐逸蓝点点头,大步远去,走的很慢,因为肩头的东西很重。 地府鬼灵皆言矢墨无双,逸蓝无畏,既为生灵,又怎能无畏? 钓钩自飞垂下,将邋遢老者钓回湖畔,天师眯着眼眸,看着手中的鱼杆,想着洛阳的剑,暗自出神。 “洛阳身上有大秘密,他去过楚霄那,为的恐怕是延续身上的画纹,他的剑极其纯粹,不容外道却不得不纹饰鬼纹,这说明,他身上有个大秘密,必须用阎罗鬼面遮掩,否则必死!” “大秘密……怪不得,怪不得六界这么大齐天象偏偏将他送进地府历练,会是什么大秘密呢?不能为外人所闻,莫不是那补天之法?” 天师轻轻喃喃着,邋遢老者眸中闪过精光,额前升起些许冷汗,绝顶前无道,补天之法便是无尽纪元前流落下来的超脱法之一! 淅淅沥沥的雨渐渐急促,两三电光撕裂海,滚雷声声,惊起堂前寝燕。 洛阳在雨中站着,侧身执剑,左手握着长相忆背在身后,晶莹雨滴流过长相思上的彼岸花纹,引得灵剑轻吟。 闭目听雨疾,冷暖独自知。 天剑悬在洛阳背后闪动着素白光辉,似有似无,虚实不定,总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近处炸响一声惊雷,停滞的长相思蓦然斩过虚空,将细密的雨脚斩断。 洛阳缓缓睁开双眼,抿着唇角,一点点将长相思压入鞘匣。 眸光连变,时而明镜止水,死而清冷无情,时而癫狂偏执,时而深幽似夜。 四种剑意,四种心相,以剑心为战场厮杀博弈,天剑势在其中挣扎求存,经由千锤百炼,更显锋锐异常。 “一剑四意,不亏是昆仑小师叔。” 古铜肤色的少年伴雨而来,抱臂立在墙头,居高临下,俯视着被雨水淋湿的少年,说着夸赞之语,眉眼中却尽是无声讥嘲。 狗屁的幼麟榜首,人族英才,明明就是个仪仗外物的沽名钓誉之辈,四种剑意皆不由己出,否则又怎会互相搏杀,不断争锋? 洛阳收剑归鞘,直视着模样高傲的少年,眸光淡漠,朗声问道:“要打就动手,输的赔钱,没钱赔命。” “正合我意,看拳!” 洛阳出声邀战,少年大笑着跃下墙头,吞吐灵力,一拳轰出,雨水如浪,径直拍向洛阳胸口。 “对影。” 疾剑无痕,对影成双,一剑斩破水浪,一剑劈向少年,切断雨脚七八,留下光影璀璨。 “蓄!” 明耀金光透过朦胧雨幕,剑气被光辉吞噬,无影无声,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 洛阳不由皱起眉头,少年周身的金光散去,闪身出现在洛阳近前,挥动双拳,以肉身硬抗魔剑,周身的无形劲气愈加狂暴,似浇油烈火,熊熊翻涌,隐约萌生无尽危机。 “霸拳!” 探手抓住洛阳的剑,少年咧嘴轻笑,右脚踏碎平整地面,鉴于磐石的左脚没入大地,一拳轰出,无形的气劲凿穿雨幕,拳未至,叫洛阳汗毛倒立。 这拳势很霸道,锁定虚空,不接也得接。 片刻光景,长相思上燃起刺目流光,拔剑上挑,藏剑术加持下的锐利剑芒切开那无形的劲气,剑刃撞在拳头上,发出声不服输的轻鸣。 少年退后三步,瞧瞧别手指上的浅薄伤痕,眯起眼眸,冷声问道:“为什么手下留情?是瞧不起我吗?” “并非如此,出拳后你的那门道术不攻自破,你的身体很强,但接不下拔剑术,你是人族,若是妖族,赔钱的是我。” 洛阳平静的收起长相思,仰起头,望着天空的雨。 人间哭泣太久了,想天晴,靠一个人是不够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剑刃伤敌律己,不想维持现状就要改变。 少年点头轻笑,甩手丢出坛酒,撑开灵力将雨幕隔开,豪爽的笑着,“算你小子识相,否则定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天昏地暗。” 洛阳不语,打开酒封,轻饮一口后皱起剑眉,眯着丹凤眼,以为是少年故意戏弄,不由出声讥嘲。 “下看上去满腔豪气,没想到却是个喜欢用酒坛装水的自欺之辈!” “放屁,酒坛怎么能用来装水?你莫不是看不起这名酒易水寒?” 少年勃然大怒,举拳便打,性格暴戾如火。 洛阳飘身退开,将酒坛丢向少年的拳头,清水打湿少年的衣裳,攻势停滞,怒不可遏的眸光散了,先是不解,最后充斥希冀,取出一坛又一坛酒,开封轻嗅,尽是清水…… 159.求亲少女 雷声阵阵,夏雨更疾。 洛阳取出坛花间酒丢到空中,同满面颓唐的少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盯着那双大眼,轻易捕捉到一抹慌张。 “你有没有钱?没钱就留在后厨劈柴吧,大丈夫一口吐沫一个钉,你若反悔……你不会想知道反悔后的代价。” 少年接过花间酒,大口饮尽,眯着眸子,吐出郁气,道:“我叫乾豪,人间浪客,钱都换酒了,酒被人偷了,所以没钱!” “那就去劈柴吧,不然就想办法把这里恢复原样,不许仗势欺人,不然就把你打昏了挂在城头,最近来临淄的天才不少,得杀鸡儆猴,教教他们规矩。” “你骂我是猴?讨打!” 乾豪翻身跃起,撸胳膊,挽袖子,看似准备动手,实则四下打量着周围情势,准备夺路逃窜。 洛阳缓缓上前一步,探手握住光辉璀璨的天剑,杀机弥生,魔意横行,幽影弥漫,慧剑无痕。 乾豪猛地瞪大双眸,天地是赤红色,血雨纷纷,周围有着无尽埋骨头,折戟沉沙,万千断兵散落十方。 “别误会,别误会,俺这就去劈柴,这就去。” 言罢少年匆匆向后院走去,大步流星,不敢有丝毫怠慢。 什么大丈夫宁死不屈都是骗自己的,修行嘛,最重要的就是活着,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活着,哪能向洛阳讨回今日之耻? 敢叫你乾豪大爷劈柴?等那天我劈烂你的狗头! 时近晌午,风雨未消,洛阳收敛剑势,回身望着一处雨幕。 有生灵在那,隐于水幕,常人难以觉察。 “出来吧,就在那一直躲着可达不成你的目的。” 无形波动划过虚空,院中的雨水恍然悬在半空,化为一颗颗晶莹饱满的水滴,模样可人。 院中角落的神秘客缓缓现出真容,五尺身形,身形纤细,披一件连帽黑纹袍,面容大部分藏在兜帽下,露出精致的下颚与好看的唇角。 “居然这么远就发现了我的存在,还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洛阳,我对你没有敌意,来这儿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罗田秘境中的宝贝,我只想看看你,顺便给你画一幅画,仅此而已。”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别人画我,更不喜欢你画我。” 洛阳缓步走近神秘人,天剑轻动,四道剑意折入雨中,化为数一百零八柄模样各异的剑,悬空三十六,入地七十二,应天罡地煞术数,镇守四方,将神秘人锁在院中。 神秘人镇定自若的站在原地,任由洛阳揭开头上的兜帽。 迷雾散开,神秘人带着副露出张逼真的阎罗鬼面,双眸黝黑,秀气,无比狡黠,如成功捉弄人的顽童。 “万景不离光影,水可以留住光影,洛阳,你的画,我画完了,想看吗?” 伊人摘下逼真的阎罗鬼面,素手轻扬,院中雨滴融为水幕,轻轻流动,癫狂邪魔、沐血修罗、藏锋贤客、幽影杀神与一道虚幻的剑影共五道影相站在洛阳身后,除剑影外余下四者栩栩如生,目中尽是觊觎,紧盯着洛阳,如见到心仪猎物的野兽,蠢蠢欲动。 洛阳点点头,这画画的是心,杀剑、魔剑、慧剑、九幽剑,四道剑意蠢蠢欲动,天剑势不可能压得住四道剑意,黑衣洛阳走的比他快,也比他稳。 “倒是逼真……” “废话,我爹可是大夏第一画师,能画龙布雨,能画剑斩邪,厉害着呢。” 少女得意的转动笔杆子,笑弯着眉,看的砍柴归来的乾豪不住摇头。 少女不算很美,却有种莫名的气质,比起妩媚绝色更引人瞩目。 洛阳点点头,屈指轻弹,四道剑气争先恐后的落向门口,将朱红木门斩出四道口子。 “去做你该做的事,这门同样算在你头上!” 乾豪撇撇嘴,瞧瞧洛阳的淡漠双眸,敢怒不敢言,转身再度走向柴房,轻车熟路。 “呵呵,挺有趣的人……” 少女轻轻笑着,等乾豪走过院脚,再次望向洛阳,轻咳两声,将思虑剑意的少年唤醒,走近进步,低声问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我想嫁给你,成为你这柄剑的鞘。” “对不起,我早已心有所属。” 洛阳出声拒绝,仰头望着如麻雨脚,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心,真想同南诺说说话,可惜她不在身边。 “你介不介意多一个?”少女试探着再凑近几步,见洛阳低下头,轻笑道:“我的陪嫁远超过你的想象,更何况男人……你如果左手抱着她,那右手做什么?” “握剑!” “额……算了,算了,你有没有师兄弟,有老婆的,没老婆的都可以,我有把好锄头,很会掘墙角。” 雨水暂歇,檐角流水淌入碧叶,同细腻的叶脉亲昵片刻,毫不留恋的落向红花,贪婪着其间的芬芳。 少女俏生生的望着洛阳,眼中满是希冀,这不是一人之事而是一国之事。 洛阳微微思量,摇摇头,道:“几个师弟都已有婚配,墙角你挖不得,因为你敢动,我就杀了你,不管是你是来自大夏,还是大上。” “知道了,那我还是打你的主意吧,说说看,那姑娘是谁?” “魔族皇女,南诺!” 少女震惊的瞪大双眸,不可置疑的望着洛阳,刚要开口追问,洛阳缓缓举起手掌,不灭魔焱翻涌而起,焰火跳动,滚滚热浪。 “她的心给你了?” 少女皱紧眉头,瞧着洛阳的心口,好奇的伸出素手,被洛阳灵巧避开。 “没错,没有她的心,我活不到现在,我的命是她给的……” 声音戛然,洛阳看看不相熟识的少女,自觉言之过多,转身向屋中走去,准备换身衣服,调整状态,写完临淄最后的精彩。 “那个,我不会放弃,实在不行,你们祖师怎么样?” “祖师?祖师到是符合你的要求,你可以去试一试。” 洛阳停步,望望天边的彩虹,勾起好看的唇角,眸中同样有着狡黠。 祖师那般地存在手忙脚乱时该是个什么模样?昆仑山山下,想看的绝不只有他一人。 160.罗天境开 七八流远去,多彩的虹挂在天边,引旅鸟轻鸣,唤花蝶留恋。 玉宇宫间,少年祖师揉揉不适的鼻子,打了个喷嚏,抬手掐算不由变了脸色,恼羞成怒,举手虚抓,将那顽劣的徒孙抓起,狠狠拍向地面。 满树落雨,几片翠叶同时飘落,洛阳费力的在坑中翻身跃起,对着天空一阵咬牙切齿,瞧瞧地上的人形坑洞,大步进屋,换好衣裳后留下一锭金宝。 不会修地,没时间补门,不过有着金宝,一切都够了。 剑光飘摇而起,黑衣剑修渐渐隐入飞,少女嘟着嘴巴,提笔添好深坑,修好木门,取过金宝小心放好,留下些许碎银,转身向昆仑走去。 夜幕降临,剑光归落皇宫,白凡同狐妖在宫前空地并肩而立,看看面色清冷的洛阳,前后行礼。 “怎么开启罗天秘境?用什么术法?” 白凡微愣,哑然失笑,瞧着神情认真的洛阳,轻声挪移道:“我不是人族,更不是鬼灵,哪能对此间是非尽数知晓?” 洛阳恍然,握住天剑,目光在白凡狐妖身上游荡,尽是腾腾杀机。 这妖族杀一个少一个,白凡花花肠子不少,进了罗天秘境再杀他恐怕不容易。 白凡轻笑着上前一步,摆摆手掌,轻声唤道:“洛兄,你我可是盟友,何必如此?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不同的利益,完全不必大打出手。” “可我想杀你,这理由够吗?” 洛阳眯起眼眸,吓得狐妖猛地上前一步,同白凡站在一处,紧盯着洛阳的剑,吃过这剑的亏,知道这剑究竟有多锐! “梨儿,不必如此,洛兄不会杀我的,不然那会多言,那剑早就招呼过来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只有有生灵存在,这就是真理!” “可……不得不防。” 狐妖紧张的望着洛阳,那晚的交锋恍在昨日,洛阳可不是个遵循常理的人。 白凡摆摆手,轻笑着将狐妖拉到身后,环顾空荡荡的夜色,高声唤道:“诸位,既然来了就都出来吧,我和洛兄不是渔翁眼中的鹬蚌。” 声落,数十道流光突破夜色,额生龙角者傲然独尊,趾高气扬走上前来,黑底衣袍随风轻动,气势超然。 “妖族怎么能有你这么个杂种,真是妖族不幸!” “确实,确实,惭愧,惭愧。” 白凡不急不恼,宠辱不惊,轻笑着望着走近身前的龙太子,极尽恭敬。 从前大哥也是这样对他的,他不死了吗?莫雷零也不用太久,他出不了罗天秘境,就算洛阳能放过他,白凡也叫洛阳不能放过他。 “废物!” 见白凡这般怯懦,龙太子不由冷哼一声,歪过头去,不里白凡和狐妖,大步走向洛阳,一言不发,手掌虚握扯起漫天黑炎,在地上划出一道及膝沟壑。 “打开罗天秘境,呆在此线之后,此件事了,齐国可以得保全,然,妖族必定破尽此地关隘,所有人族,斩尽杀绝!” 洛阳点点头,看看白凡,举剑贴着莫雷零脚尖斩落,划出一道一人深浅的壕沟。 “呆在此线之后,此件事了,妖族可全身而退,然,斩尽杀绝!” “哈哈哈……”莫雷零大笑,迈过那道深沟,走近洛阳身前,狞笑着握紧拳头,瞥了眼微笑着白凡,道:“你比那个废物强太多了,我在罗天秘境中等你,来杀我吧,为了齐国百姓。” 声落,留在莫雷零身前的虚象散为碎影,剑光自白凡身前掠过,勾折闪耀,片刻光景两三妖族才俊倒地,维持着饶有兴趣地笑,恍然不知已然身死道消。 “好快的剑……洛阳,来与我一战!” 莫雷零大笑着举起拳头,未待落下,一道倩影落入庭院,回眸轻笑,身周有无尽蝶翩。 莫雷零放松下来,脸色微红,瞧着蝶紫沫的俏脸,久难回神。 “相公,过来嘛,离我近些,人家怕……” 蝶紫沫嘟着樱桃小嘴,低着头,揉捏着裙角,眉眼中尽是惊恐,心底尽是得意。 洛阳暂时得不到,不过这个黑龙也不差,血脉精纯,本命神通亦是强横异常,有他在身边,金乌妖魄势在必得。 莫雷零痴傻着走近蝶紫沫,伸出双臂,眼中猛然闪过一抹厉色,一拳轰出,带着无穷杀意。 蝶紫沫大惊失色,飘身退开,望着莫雷零,巧笑嫣然。 这龙太子的道心不比洛阳的差,一个不为外物所动,一个能幡然醒悟,两个绝世天才,两块完美的铸道基石。 “鬼女,你的伎俩很不错,比狐族的那群货色强很多,可惜于我无用!打开罗天秘境吧,否则,你得死!” “遵命,遵命!” 蝶紫沫轻声说着,眼中暗有得色,瞧瞧天色,走近洛阳身边,递上两只草人,轻声道:“洛大哥,取出三戒吧。” 洛阳收起草人,托起三戒,蝶紫沫连续变换手印,三戒融合,化为一枚龙戒,耀出夺目流光,于虚空间唤出一道朴素石门。 流点点,空间挪移,古城临淄不见了,被一望无垠的海取缔。 九彩流光缓缓托起石门,百数石阶遁出海,层层罗列,直至门前。 “各位,这是问心阶,想入秘境,得步上此阶,推开石门,奴家先行一步,在门后静待各位。” 蝶紫沫巧笑嫣然,向洛阳眨眨眼,转身踏上石阶,周身翻涌磅礴劲气,开始五十阶大步流星,五十阶后脚步渐缓,最后二十阶每上一步似乎都得付出不小代价。 莫雷零无声蔑笑,踏步登梯,眨眼间走过七十层,身形渐缓,渐渐追上蝶紫沫,望着身前的石阶犹豫良久,抬脚踏出第一步。 海中的生灵渐多,有名的、没名的,各自成帮的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望着天际的石门,揣测蝶紫沫同莫雷零谁能先一步登顶。 乾豪挤开人群,想伸手拍洛阳的肩膀陡然感知一股凌厉的剑势,急忙收回手掌,再走几步,凝视着石阶上的一妖一鬼,轻声道:“洛阳,这儿可是人间,罗天秘境可是齐国的秘境,没道理叫外族捷足先登吧?” 161.天阶问心 海沉月,青石长阶层层悬布,蜿蜒通天。 洛阳好似没听见乾豪的话,沉默不语,把玩着手中的龙戒,揣测着当前的情势。 蝶紫沫有些太过干脆了,同羽化仙境因羽化池而闻名无异,罗天秘境之所以能被六界熟知原因有二,一个是书中以“玄之又玄”描述的问心阶,另一个就是秘境中罗列天下稀缺的无尽灵药。 “玄之又玄,玄之又玄……” “什么玄之又玄的?人族的确是没落了,可还丢不起那个人。” “你去不去,你若不去我可去了,就算输也不能当缩头乌龟!” 乾豪皱紧眉头,推开沉思的洛阳,握拳上前,没等攀上第一层石阶身后有素白剑光腾空而起,呼吸间追上蝶紫沫两人,稳稳站在石阶上,叫海陷入平寂。 “好样的,一鼓作气,超过他们!” 乾豪扯着嗓门,声嘶力竭的高喊着,凝视着披散星辉的背影,踏步攀上问心阶。 洛阳对大步攀登的豪客点点头,瞧瞧左右神情多变的妖鬼,抬起脚,正欲再前,感的感知到一股莫名强横的压力,不由收回脚步,握紧长相忆,骨节泛白,剑鞘不时轻颤。 只要亲近过死亡一次,任何生灵都不会再忘记那种毛骨悚然的窒息感,方才那一瞬的感觉同死亡降临时的窒息感一模一样! 脚步放下,烟消散,周围的光景蓦然变换,不见星月,不见石阶,四下漆黑,万物死寂。 几道流光落下,死寂的黑暗中突起声声战吼,无垠的虚空破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似一张巨口,缓缓张开,想把四下星宇尽数吞入腹中。 进军声由远及近,借着远处星辉的光,可以到那只由奇形怪状生灵组成的大军。 形若葵花,依靠长尾弹跳飞掠的怪虫;腐蚀的只剩骨骼却行动如风的四蹄奇兽;以光影为躯穿梭天际眼前无需片刻的异灵…… 缝隙那面的世界光怪陆离,缝隙这边的虚空一片死寂。 几道焰光夺目,类人巨兽渐入视线,身挂重甲,头生独角,脑后流淌着炙热的光焰,脖颈上吊着几个断气的外族修者,其中不乏人族。 七丈长短的怪诞兵戈在类人巨兽手中闪耀明光,沉闷的爆炸声响起,无数光点充斥虚空,恍若藏起来的星同时现身,绚烂绮丽,却也无比致命。 借光雨掩护,背生黑翼的三眼生灵急速逼近,周身焚烧着素白色的焰火,眼中极光闪动,降下浩瀚雷暴,引得虚空震颤,破碎,久久难以归回原样。 天剑轻轻嗡鸣着,扬起,斩落,无量光剑同时斩落,内里囊括无尽剑道,杀剑、魔剑、慧剑、九幽剑似沧海一粟,惊鸿一现,倏尔便被其他剑道淹没,再无踪影。 高擎光武的类人巨兽被剑雨击退,那厚重的铠甲闪耀流光,未能抵抗片刻被剑雨洞穿,心脉断绝,陨落在虚空之间。 怪虫、奇兽、异灵还有那模样稀奇的飞禽疯狂逃窜着,如滔天巨浪中的孤舟,界里挣扎却也无法避免被巨浪吞噬的结局。 剑光散了,虚空重归沉寂,战场中涌出极为浓郁的灵气,被深邃的虚空吞噬,不知是否是错觉,远远的那几颗疏星明耀几分。 “泽查至,泽查至,范德暗来町!” 长须及胸的魁梧大汉不甘失败,自虚空深处走至台前,高举短柄战锤,向四处逃散的异灵高声呼喝。 战锤上升起激荡电光,肆虐十方虚空,那些以光影为躯的异灵汇聚在一处,身形膨胀千倍,举拳砸来,恍若一座高山当空落下。 “断潮、听雷、醉花月!” 三声轻喝,三道剑光,一剑抹杀异灵,一剑破灭雷海、一剑将高举战锤的魁梧壮汉的头颅斩下。 虚空间的刻痕久久不散,感受不到剑势,觉察不到剑意,莫名强横的剑湮灭所挡一切。 顺者生,逆者亡,不容有异,唯我独尊。 通向未知的裂隙渐渐缩小最后消失不见,远处不动的疏星恍然浮起,洛阳低下头,打量着横在膝上的素白天剑,情难自已的发出一声轻叹。 “哎!……” 独孤难败,天剑嗡鸣,洛阳恍然回神,天地还是那个天地,海还是那片海,一切都没有变过,可那只身独剑守虚空的情景却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那剑术,那叹息,都发自于心,仿佛那就是曾经的他。 黑衣洛阳勾起嘴角,瞥了眼清净竹下的流光,自语般的说道:“你慢了,尽量走快些,下一剑是邪剑,再下一剑是灵剑,若灵剑出,你还不能悟得剑意,那你的剑道我也就不感兴趣了,我会帮你杀了南诺,拨乱返正!” 洛阳神情一惊讶,将长相忆握的跟紧,沉默下来,久不出言。 罗天秘境入口近在咫尺,三族天才却不约而同地停步在九十阶上,驻足不前,面色各异,神情肃穆,同面对死生时相差无几。 这不免引起窃窃私语起来,人族散修望望洛阳地背影,前后退去,修行不易,不想就此赌上性命。 乾豪继续攀登着,周身跳动着素白色焰光,没有洛阳走得快,更没有莫雷零的洒然和蝶紫沫的轻灵,却比三者走的都稳,一步又一步,捏着铁拳,凝视着洛阳,打算先超过他,再推开门。 十阶,二十阶,八十阶…… 登上九十层长阶,乾豪陡然停步,眼神中尽是惊恐,捂着胸口,弓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不时发出几声歇斯底里地吼叫。 “停……停下了?这石阶有问题!” 喧嚣声更甚,海中闪起大片细碎流光,人族修者近乎走尽,神魔妖鬼各占一方,瞭望着空中的四道背影,眼神中隐有惊恐,多是期待。 人族喜欢趋吉避凶,神魔妖鬼更喜欢迎难而上。 昆仑出世,不周论剑在即,六界需要有个声音压压人族的气势。 吓退人族的秘境被外族征服,这噱头就很不错,值得以命去赌。 海外围,狐妖紧紧环抱着白凡的手臂,审视着石阶,眉眼中尽是紧迫与担忧,生怕白凡为了整个高下冲向石阶,同那四人站在一处,有去无回。 “放心啦,我可不会上去,这石阶可叩问道心是非,心境越高越难走,悟境越高越难行,就连齐天剑仙都止步最后一阶!” “那过去都是怎么进入罗天秘境的?齐君必然掌握某种秘法!” 狐妖嘟着嘴巴,神情笃定,人族巍巍数个纪元,可比肩齐天剑仙者能有几人? 162.连破三境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昆仑不缺风流,可齐天象就那一个,人间不缺剑仙,剑出齐天的也就那一个。 白凡满意狐妖的推测,拉着她再退后几步,环顾渐渐成群结派的神魔妖鬼,轻声言道:“过去开启罗天秘境时齐君都会以秘术暂时封印此阶,现在不一样了,前任齐君死的不明不白,当代齐君不晓秘术,自然无法封印此阶,更别提进入罗天秘境了。” 狐妖狡黠的眯起眼眸,望望当空皓月,若有所思,轻声问道:“如果他们一直登不上去会怎样?这介于秘境同人间的桥梁不可能长久存在吧?” “他们会一直站在那,要么陨落,要么堪破瓶颈再度向前,自踏上石阶开始便不能再退后,否则道心有缺,此生难入大罗!” “两个人族,一个鬼灵,一个仇家,主上,这可是一石四鸟,赚的盆满钵满!” 狐妖激动的想要跳起来,遥遥眺望着虚空之上。 洛阳是前无古人的剑道奇才,蝶紫沫是地府蝶紫千年不出的妖孽,莫雷零是西海黑龙隐藏起来的天才,那个后来上去的人族少年不知来历,料想也是某个隐世大家的弟子。 白凡轻笑得意,俯身耳语几句,惹得狐妖一阵面色羞红,紧紧抱住白凡手臂。 “羞什么?你家主人表现的好,难道不该奖赏吗?” “该奖……” “真乖。” 白凡满意的点点头,摸摸狐妖的小脑袋,仰望天色,静候月落。 月沉境隐,若彼时还无人开启石门,罗天秘境便会再度隐迹,洛阳等若是不退便会被扯入虚空,那时能不能活下来,怎么活下来,全依天命,皆看造化! “贼子,死!” 喝声宛若惊雷,吓的一众狐妖身躯轻颤,拉帮结伙的神魔妖鬼循声望去,九十层石阶上,乾豪蓦然举拳轰出,横眉怒目,似乎面对着不世仇敌。 拳劲被某种莫名力量淹没,乾豪渐渐恢复平静,大步向前,踏上石阶再度停步,身形颤抖着跪下,双手掩面,似乎再竭力隐藏着什么。 咬牙声同呜咽声同时入耳,洛阳看看神情不断变化的莫雷零和蝶紫沫,毅然踏上石阶,眼前光景再变。 暗月当空,无尽飞星落向大地,赤红色业火熊熊燃烧,人间沉浸在火海中,景岐师兄和雨薇师姐倒在一处,阳春白雪两剑尽是断折,渐被灰埃淹没。 向前走,凌霄九峰坠下飞,横亘千里的昆仑山不见了,祁薇师姐站在宫前,引剑自戕…… 钦月师兄盘膝坐在玉宇宫前,抱着一只雪白小狐,唇角微扬,心力耗尽,油尽灯枯。 天际闪过几道剑光,剑光撑起穹顶大小的铁拳,祖师白发披肩,衣裳遍布鲜红,业火缠身,挨着燃魂之痛,手捏剑指,引动冢中无尽仙剑,同那神秘的生灵搏杀着…… 一叶扁舟破了个大洞,师父握着秋水剑,面对着一道无垠深渊单膝跪地,清风卷起落叶,同天争了一辈子的风流剑仙化为飞灰,埋在他最爱的那片土地上。 魔都、天宫、圣境、幽都在之上穹顶不断放大,像稚童弹来的弹珠,狠狠撞在人间,虚空破碎,圣山上夺目光辉的不灭魔焱化为一缕青烟,南离被一道看不清的黑影砸倒,再没起身。 南诺握着长相思,在异灵、奇兽中左右冲杀,最后被一柄长枪贯穿胸腹…… “糯糯!” 洛阳眼中闪过一丝赤红,那一枪如撕裂昏暗虚空的闪电,凌厉迅捷,泯灭所有希望,催生无尽决绝。 识海上的暗淡群星熠熠发光,万里青莲盛放,遍布识海。 氤氲清气化为几道流,半掩星辉,一颗清净竹悬起,掀起重重波涛。 黑衣洛阳无声笑着,双手结印,紧蹙剑眉,自海底再度引出一剑,穹顶之上本就明耀的星更加璀璨。 “你做到了,我也做到了,这一局不分高低,我们继续。” “你不可能赢的!” 洛阳大步向前,吞吐灵气,周身星光汇为闪耀月华,风聚散,及至石门前月华彻底演变为金灿日影,与漫天星辰争夺光彩。 狐妖抬起头,瞪大双眸,凝视着风度翩翩的少年,难以置信的说道:“星光、月华、日影,连破洞玄三境!” “呵,好可怕的心性,好坚定的道心!” 白凡点点头,长出一口,准备进入罗天秘境,想着如何坑杀莫雷零…… 一石四鸟不成一石二鸟还是没问题的,洛阳想杀谁他便帮着洛阳杀谁。 身为弱者,身为没成长起来的野兽,得学会依附强者,借以蒙阴,伺机茁壮。 单枪匹马在六界中活不久,就算是洛阳背后都有着齐天剑仙与昆仑,如果细算的话还有魔界与地府,不然他哪能达到今日的高度,那些大罗仅需要一个念头,什么天才剑修,早就身死道消了! “仗剑生,为剑死,立身当下,立身当下!” 洛阳轻声喃着,上前推开石门,天际的石阶恍然散去,莫雷零等前后苏醒,被无名伟力抹去方才的记忆,只记得在攀登石阶,却忘了为何停步不前。 光影渐渐散开,奇幻秘境映入眼帘,蝶紫沫向洛阳俏皮的眨眼,传音十方。 “想出罗天秘境必须有洛阳手中的龙戒,不要得罪我夫君,小心一辈子埋藏在这荒无人烟之地!” 声落,神魔妖鬼人同时望向洛阳,激扬杀机无数,掌控了龙戒就掌控了罗天秘境,白给的秘境,谁不想得到? 流光闪过霞,霄上的神魔妖鬼散入秘境,洛阳旋身隐入老树枝头,轻纱般的雾气在以枯黄为主色调的老林中徘徊着,青色长藤在斑驳的雾气中闪动,亦真亦幻,犹如鬼魅。 背负长弓的白面鬼灵小心的前进,走过一颗树下被无数藤曼扯入树干,几声刺耳的哀嚎声响起,林间归于平寂。 洛阳蹲伏在枝头叶后,身侧天剑轻闪动光耀,压制着如蛇般蠢蠢欲动的碧藤。 双耳轻颤,一丝细不可察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洛阳微微歪头,看着披挂黑甲的魁梧狼妖纵身落下古树,不等对手反应,魔剑出鞘,一剑断喉! 163.东皇方朔 彩渐远,碧叶上沉淀着饱满的水滴,轻摇曼曳,折射着绚烂的光彩。 玄铁宝刀没入腐叶,狼妖捂着脖颈,无力的倒在林间。 洛阳缓缓蹲下,手掌包裹灵力,在狼妖须弥袋中取出一枚玉符,瞧瞧死不瞑目的妖族,望望蠢蠢欲动的鬼藤,抬指一点,呼啸声响彻山林。 雾气未动,洛阳再度退回树顶,借着密叶掩护,等待猎物上钩。 这些喽啰都是蝶紫沫、莫雷零的耳目,左右无事,损敌利己,洛阳真不介意送这些家伙重入轮回。 细密的脚步声靠近,符光闪动,狂暴的火焰、电光将周围的鬼藤暂时驱散,露出一具毫无血肉的骸骨。 洛阳无奈的摇摇头,兴致缺缺的潜入雾气,不再理会此间事非。 火焰、电光虽能暂时驱散鬼藤却也能引来更多的鬼藤,这些小妖的命运以成定数,无知无惧,这尽是鬼藤的密林注定是他们的埋骨地。 火鸦轻啼,喑哑凄厉,点点焰光透过迷雾,倏尔冲入战场,呼吸间密林重归死寂,一树火鸦轻啄羽翼,霸占着那颗古树,驱散大片古藤。 根据《罗天游记》一书描述,罗天秘境不大,可大体分为两部分,一原一林一荒漠。 林名“鬼藤林”,深三千五百万,居火鸦、玉蜂、幻蛛、冷蝎等群居或独居致命毒物。 鬼藤嗜血食人,确畏焰火,蜃雾四起,慢毒致幻,青芥子、白苏、翠花可解,玉蜂毒,幻蛛毒,可用天枢草,少阳丹解。 至于火鸦,这群生灵是鬼藤林当之无愧的霸主,来历悠久,遍布六界,具体来历不可考证,据传可能是金乌后裔。 妖祖十子金乌合力构筑金乌焚天阵,十日横空,千里火海,万里赤地。 人族濒临灭绝,羿执弓登高,诛金乌,破大阵,就此掀起了人族反击妖族的汹涌浪潮。 金乌陨落,怨气血肉衍生为火鸦,性如烈火,压高音,丝毫侵犯便会举族攻伐,不死不休。 因此《罗天游记》中给后来者的建议是遇火则避,顺势而为! 洛阳却不想退,远远观望着这群来历奇幻的神俊生灵,暗有盘算。 夫子言,“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无论是火鸦、玉蜂、幻蛛还是冷蝎、鬼藤都是绝世好刀,用的好这些被传送进鬼藤林的一个都别想出去! “那边的小鬼,你在想如何利用火鸦?” 温和的声音在洛阳背后响起,恍若平地惊雷,洛阳心中一惊倏尔归于宁静。 这个距离,这种实力差距他死上几十次都够了,来人没动他,不是有阴谋就是有所求。 藏隐天剑,洛阳缓缓转过身,望着枝头间的那道无比虚幻的俊美身影,坦诚的点点头,很信任自己的直觉,此时此地,直觉告诉他要实话实说。 少年身着金色华服金发垂肩,剑眉星眸,唇角微扬,保持着从容的轻笑,袍袖轻舞,林间火鸦凭空起舞,耀眼的火光驱散大片蜃雾,点亮了整片鬼藤林,纤毫毕现! “你跟羿一样,是个人族……” 少年仔细打量着洛阳,轻轻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叫洛阳心中一凛,温和的笑着,默运转天剑法,准备试试东皇方朔的本事。 虽然不清楚天子去做什么了,但答应过的事总是要办的。 “看你这个表情,是猜到了我的身份了?” 东皇方朔再一挥手,空中的火鸦前后隐于浓雾,山林归于死寂。 洛阳沉默不语,盯着东皇方朔的眉眼,清楚自己站在了命运的岔路口,向左向右,一生一死。 沉吟良久,洛阳微笑着点点头,左肩放松,蓄势待发。 “是个聪明人,省的我多费口舌,这个给你。” 东皇方朔高兴点点头,手掌缓缓摊开,一根金色的羽毛浮在掌心,散发的炙热焰光让周围的空间有些扭曲。 洛阳没有动,暗自警备,萍水相逢,他不是妖族,昆仑同金乌一族也没有渊源,金乌没理由送好处给他。 天上不会掉馅饼,就算会,洛阳不认为自己能拿的稳,少小无依,独自漂泊,他的运气一直不怎么好。 似是觉查洛阳的小动作,东皇方朔不满的皱紧那对金色剑眉,身形飘动,未待洛阳反应已然出现在洛阳近前,手掌轻划,取洛阳鲜血滴入火羽。 焰光沸腾,火羽化为巴掌大小的神俊金乌,在洛阳身边翱翔不休。 “你未修过因果道,但理应明白,接受了我的恩惠便是同我沾染了因果,所以你必须救我出去,再帮我报仇雪恨,否则你道心有缺,此生不入大罗!” 洛阳暗自鄙夷,唾骂一声装模做样,张口试探,避重就轻。 “你让我帮你报仇?叫我杀后羿?已然过去无尽岁月,就算他没死,浩荡六界,谁能寻到他的踪迹?” “你所知道的历史是天宫想让你知道的,人皇陨后人族的历史便是天宫的历史,我的仇人是羿也不是羿,某种角度上说他是我的恩人!” “那你的仇人是谁?” 东皇方朔眯起眼眸,神情有些唏嘘,沉默良久后吐出一个不曾出现在任何传记历史中的称谓。 “天师!” 败者成为历史,胜者书写历史,六界一战的历史远比现代任何生灵想象的还要精彩曲折。 人、妖两族反目成仇也许不仅是因为人皇与妖皇的爱恨情仇,背后更有着无数势力的推波助澜,说不定那一战就是六界相互谋划的结果,毕竟那个时代生灵过多,资源量严重不足,若不想不走向灭亡,战争或许是最好的方式。 “别想那么多了,我的日子本来所剩无几,不过还好你来了……这样只要你不死,我又能活很久了。” 东皇方朔笑眯着眸子,眼中闪耀金光却看不透洛阳的命数,心里称奇,不露于言辞。 “不过你放心,我对你那孱弱的躯壳没有兴趣,就如同你对火鸦的躯壳没有兴趣一样,这小家伙只会盯着你,如果你不救我出去,或对天师的消息弃之不顾,我就杀了你,利用你那颗魔心我完全能等到下个,下下个!” 164.三千鸦杀 翠林含雾,鸦鸣渐消,金乌收敛羽翼,神气的站在洛阳肩头,仰着头,尾羽自洛阳肩头垂落,披散点点金光。 东皇方朔眯起眼眸,折下一片翠叶,放在金乌眼前轻轻摆弄,笑容如盛夏般灿烂,仿佛那一如凛冬寒风般肃杀的言辞不是出于他口。 看似稀奇,细细想来却不觉奇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妖族向来不信情义,认为凡是生灵都有欲望,若有一日欲望互悖,依靠情义构筑的联盟就如同朽木搭建的屋子,甚至无需外力便会不攻自破。 他们认为真正的联盟理应由利益搭构,只要共同的利益不变,这样的联盟便是坚不可摧的,毕竟生灵都是自私的。 洛阳瞥了眼肩头的金乌,抬手拍拍那高傲神气的小脑袋,笑道:“这小东西都能做些什么?” 东皇方朔微微轻笑,用手指轻挠金乌喙下,眯着双眸,“你方才想什么,他就能帮你做些什么,你的敌人很多,帮手自然是不能少的。” 洛阳点点头,金乌的能力同他揣测的类似,不过东皇方朔为什么要帮他?人妖殊途,帮洛阳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在谋害这罗天秘境中的所有妖族。 “别想了,我都告诉你了,这就是个很简单的交易,我帮你解决眼前的麻烦,你帮我处理过去的恩怨,你情我愿,互不相欠。” 东皇方朔摆摆手,转身坐在树枝上,探手招来一根鬼藤,剥去外皮,大口大口汲吸着乳白色的汁水。 “要不要尝尝,很美味的……” 洛阳眯起眼眸,摇摇头,慎重着每个选择,魔焱不灭,天魔不死,有天魔心不代表不死不灭,只要有人想,配置一份浑毒来害他并非难事。 六界很大,无奇不有。 深藏国仇家恨,隐姓埋名,最后靠着一份名不见经传的药物成功复仇的传说在人间都不是稀罕事,更别提偌大的六界。 汁水汲尽,鬼藤肉眼可见的枯萎干瘪,最后无力的垂在树下,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养分融入土壤。 东皇方朔回味着唇齿间的芳香,不由轻笑,满足的眯起眼眸。 “话说回来,我们交易你究竟答不答应,若不答应我可换人了,来这人族不多,却也有几个福源深厚的娃娃,命格远不如你,将就用用也是不成问题的。” “你的事我会尽力的,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你和当代妖皇的关系。” “这么说你答应了?” 东皇方朔好奇的望着洛阳,这少年很像昆仑那个用剑的牛鼻子,按理说应该没这么容易妥协。 洛阳点点头,轻松的笑着,装出副释然模样,慨叹世事,轻声言道:“命不由人,想活着就得适应和改变,世事无常,没有长久的称心如意,更没有绝对的坏事霉运。” 金乌抬手挠了挠脸颊,又扯过一条鬼藤,吸了一大口汁水,回味片刻,道:“他跟我的关系不错,他的本事都是我教的,他的命也是我救的,可以说没有我他成不了皇!” “怪不得他不惜一切想要救你,问个题外话,如果妖族来了救你,你同谁走?” “首先妖族不可能来人救我,其次,就算妖族来救我我也要跟你走,你的命格不简单,我的肉体快要寂灭了,跟在你身边,我这依靠你的气运存活的很久!” 说着东皇方朔灵巧的翻身跃起,笑眯眯望着洛阳,猛然凑近,饶有兴趣的直视着那双淡漠的眼眸。 洛阳心中凛然,下意识握住天剑,未待出剑被东皇方朔按住肩膀,齐动五道剑意亦难挣脱那一根手指的束缚。 “哈哈哈,别紧张,别紧张,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把这个给你。” 待洛阳散去敌意,东皇方朔收回手指,翻手取出一张平平无奇的木弓。 洛阳沉默着接过木弓,弓长一米三四,没有精雕细琢的纹饰,精简至极,唯一与众不同可能就是弓弦,晶莹剔透的弓弦仿佛自从弓体内生长出来一般,至少洛阳看不出丝毫链接方式。 “这是后羿的弓,就是传闻中的射日弓,这老伙计沉眠很久了,希望你帮他选个不错的主人,这是后羿的遗愿。” 东皇方朔以平淡的语气讲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语。 洛阳缓缓握紧射日弓,没有任何奇异的感触,只是觉得有些沉甸甸的。 东皇方朔再次贴近,鼻尖几乎贴在洛阳脸上,迎着那双淡漠的眼神,满心好奇,开口问道:“嗯?这么镇静,你是一早猜到射日弓在我这?” “没有,我只是习惯了你的说话方式。” 洛阳不动声色收起长弓,不想对东皇方朔透露太多,尽可能的示弱。 那段岁月不堪回首,教会洛阳,言不可尽语,招不可尽用,审时度势,能藏深藏才能活得更久。 东皇方朔审视着洛阳,那双金色的眸子好似能看穿洛阳所有的掩饰,直接窥视他的心思。 “无聊……”对视片刻,东皇方朔不满的嘟囔一声,叮嘱道:“你动手麻利些,我喜欢安静!” 洛阳轻轻点头,心念一动,身侧金乌仰天长鸣,声音铿锵婉转,如珠坠玉盘,似轻灵缶音,游响停。 火鸦腾空而起,死寂多时的鬼藤林渐起喧嚣,喑哑凄厉的鸦鸣此起彼伏,斑驳的焰火汇成火海,遮蔽星月,掠向浓雾包围着的一望无际的深林,倏尔消失在洛阳的视线之外。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风吹草低,蛇影隐现,几颗古木散落在平原四处,如国手的信手落子,远远望去,别有韵味。 蛇妖开路,大鹏掩护,鹰隼震后,莫雷零一行肆无忌惮的行走在百丈原上,不时停下采药,四下游蛇无一敢阻。 天色多变,时有雷声,莫雷零不时抬头仰望,腾飞未久的傀儡再次被虚空吞噬。 这秘境中不能飞行,那静好的天际只是一片幻象,如海市投影,折射的是别处的光景。 御空飞行就算不被混乱的虚空扯碎也会迷失在无尽的虚空中,什么时候能回来全看天命。 “少主,还要再释放傀儡吗?” 为首的白面蛇妖取出个巴掌大小的雕塑,审视着无的虚空,想尽可能多避开些空间缝隙。 莫雷零摇摇头,收回视线,望向身侧的白发少年,道:“小七,鬼藤林还有多远?” “千里之外。” 少年的话音很冰冷,同他的神情一样,大眼细眉,眸中闪耀着金灿灿的明光。 165.四方落子 声声滚雷,丝丝烟雨。 莫雷零伸出手掌,接住两三雨滴,好奇的望向穹顶,弄不清雨水从何而来。 小七不耐烦的撑开灵力屏障,将雨水挡开,双耳轻动,歪头望向背后,凝视着那漫天蝶光,无比忌惮的握住一枚骨符,传音众妖,冷声告诫。 “那鬼女来了,都小心些,我猜你们都不想成为第二个徐王吧?” 群妖面色惊变,纷纷取出骨符,莫雷零很满意手下的反应、表现,循着小七的目光,无多时望见踏草疾行的妩媚鬼女。 “相公,相公,奴家来寻你了……” 蝶影轻舞,鬼女翩迁而舞,身披轻纱,高挽髻,妆容妖媚,舞姿撩人,看的一众妖族神色大变,虽然为失了心智,呼吸却重了几分。 莫雷零大步上前,迎着那对紫色的秋水明眸,肆无忌惮的欣赏着蝶紫沫的美。 “鬼女,这一套于我无用,红粉骷髅,我清楚夜罗幻紫天鬼神秘术有多可怕,不想成为下一个徐王,一世豪杰,如今卧床难起,病入膏肓,可悲,可哀!” “一切有命,上天注定,他配不上奴家就只能沦为奴家道基,莫公子出身西海,功参造化,被誉为千古独一的奇才,莫非也觉得配不上奴家?” 蝶紫沫收敛舞姿,化为漫天蝶影,穿过蛇妖落在莫雷零身侧,倩影迷人,引两条蛇妖眯起眸子,动心情迷。 莫雷零眼中闪过电光,唤醒一众迷心下属,时刻观照己心,不动声色的试探着蝶紫沫的谋划。 “哈哈哈,你倒是厚面皮,说出你的来意,不然我可不敢接近你,我承认,你很危险,也很可怕,能与你同舞的生灵不多,于此间,我看洛阳很合适。” “还真是智者所见略同,奴家亦是如此认为,可惜那呆子不晓风情,一心为剑,莫大哥可愿助我一臂之力?小女子愿做牛做马为报。” 蝶紫沫亦不掩饰心中思谋,或许是因为不周论剑将近,人间那些大势力根本无形此间是非,除了那些见风使舵的废物,洛阳几乎是单枪匹马,正因为他是单枪匹马,所以才可怕,来去随心,蝶紫沫可没把握单独留下洛阳。 莫雷零眯起眼眸,微微思量片刻,笑道:“好,本王便助你一臂之力!” “小女子谢过莫大哥,您可真是不世豪杰!” 蝶紫沫委身行礼,动作巧妙,借婀娜身形引得莫雷零神情一变,握紧拳头,匆匆将心头升起的旖旎扼杀。 “噗嗤,莫大哥还真是可爱呢……” 觉查莫雷零神色变化,蝶紫沫不由轻笑,回身望着鬼藤林,微微思量道:“殿下此次前来是杀妖还是救妖?” “救妖!” “呵呵,殿下莫言诳语,麒麟、凤凰、龙族、白虎、玄武、朱雀,这六脉那个对金乌一族的位置不是蠢蠢欲动?东皇方朔若是出去金乌凭空多了个老谋深算的大罗高手,你们六脉能心安?” 莫雷零眯起眼眸,被拆穿谎言的惊乱瞬息消散,这些讯息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地府内耗再激烈也还是地府,蝶紫沫又是玲珑心思,想到这些并不难。 “没错,进入此间的妖族来意都很明确,杀了东皇方朔!” 蝶紫沫点点头,眯起眼眸,瞧瞧雨中的耀眼昊日,轻声试探道:“不知那位同东皇方朔的关系如何?” “师徒名分,情同父子!” “这就奇了,你们族中的那位可不是傻子,能和他下棋的都是皇者、清虚这般的人物,说实话,他这步棋我可看不懂,将东皇方朔放在架上烤,莫不是还有后手?” “不管他如何谋算,我们只要东皇方朔死!” 莫雷零斩钉截铁的说着,望着鬼藤林方向,杀气腾腾。 妖皇的想法无妖能懂,更没妖能猜透,自令下那日起东皇方朔就已是必死之局,神魔妖鬼人每一族都想杀他,此间斗争无论那族取胜,东皇方朔都必死无疑! “如此说来那位定然给东皇方朔留有保命之策,神魔妖鬼都不想放过他,不愧是绝顶,未出深宫便以落子布局至今!” 蝶紫沫眯着眼眸,不寒而栗,齐国事发伊始五界各有布局,妖族的布局恐怕就是为了救出东皇方朔,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烛龙去了昆仑,同少年祖师演了场大戏。 仙盟暂时不说,邪修事发,他们没空理会此间,昆仑的目的恐怕就是吃下齐国这片土地,借边陲共同御敌契机修缮两国血仇,为后日同秦国共进退埋下伏笔…… 千年光景,昆仑没变清虚倒是变了,学会借势了,更加老谋深算了。 浑水摸鱼易,可此间实在扑朔迷离,莫雷零的片面之言不可轻信,还需求证,无论如何,洛阳的剑,金乌的火,志在必得! 蝶紫沫沉默下来,安静的像人间初出闺房大院的大户小姐,同方才的妩媚形象截然不同,叫莫雷零再度高看了一眼。 相由心生,心如何,相如何,只要不想改变自我,一个满心杀伐的屠夫救绝不可能伪装成温文尔雅的书生。 蝶紫沫这变化神情仪态的本事着实可怖,千般模样,万类星象,得小心了,一步走错可能就会成为她的刀,随时可被丢弃的刀。 九万里火浩瀚,赤红色光辉自鬼藤林卷出,分兵两处,一群掠向沙海,一群席卷平原。 身形魁梧的鬼灵少年被妖火吞噬,同着几个显化原型的妖类哀嚎翻滚。 白凡捂着狐妖的嘴巴,顺着树干缝隙,紧盯着火鸦的赤红色尾羽,呼吸都变得异常慎重,生怕引得火鸦围杀。 这罗天秘境中的修者有一个算一个,遇到这样的火鸦都不可能得活,洛阳也不例外。 哀嚎声渐渐消散,妖火熄灭,枝头上的火鸦振翅腾空,长鸣着进入鸦群,渐渐消失在天际。 “少主,我们就在这躲着?真不出去?” 狐妖抬头,费力的挤开白凡,瞪大美眸,向往着外面的花花世界。 那些药草,那些奇石,那些法宝,无一不引妖心动。 166.结盟围猎 群鸦隐迹,风静林寂,白凡坚定的点点头,手指轻动,将树干上的缝隙堵死,把狐妖的脑袋按在胸口,闭目养神。 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除非能看到洛阳必胜,否则绝对不能出去。 莫雷零看他不顺眼,人族看他也不顺眼,蝶紫沫看他还不顺眼,四处皆是仇敌,出去做什么,送死吗? 不如呆在这,潜龙出渊,雏鹰展翅,总有风平浪静时,会有搅动风日。 雨消散,遮天蔽日的火鸦席卷荒原,同毫无形迹的空间缝隙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是处妖火,群蛇乱舞,无论是天地两界的精英子弟还是妖魔两族的穷凶之徒都在逃窜,高举法宝,素日宝贝的符箓不断拍在身上。 谁敢停,谁能停,只要身法稍慢便被火鸦包围,妖火焚身,无需片刻便会化为漫天飞灰! 梦有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他们都想击杀洛阳掌得到龙戒,殊不知猎杀的过程中追猎者与捕猎者的身份一直在变化。 现在,鬼藤林中的情势不是围猎而是屠杀,随洛阳心意的屠杀! 刺耳的火鸦嘶鸣声渐渐逼近,火鸦群由远及近。 莫雷零一行蓦然停步,前后祭起法宝,远远眺望着自天际飞速临近的火,不免心生惊恐。 这种规模的火鸦,根本不可力敌,只能避让! 小七瞥了眼蝶紫沫,翻手取出一方阵盘,此间之事恐怕正如莫雷零同蝶紫沫猜想的那般,昆仑同妖皇并肩而立,共同算计所有可能对皇位产生威胁的种族,若非如此,这群火鸦怎会同时追杀神魔妖鬼四族,却对尽在咫尺的人族散修视而不见。 “你打算怎么做?” 蝶紫沫握紧素手,庆幸同莫雷零合作,不是那个修者都是如齐天剑仙、洛阳这般的人物,面对火鸦追杀,最少蝶紫沫自认为自己面对火鸦没有丝毫的存活机会。 莫雷零攥紧拳头,凝视着飞速逼近的火,眯着双眸,慢慢思考着,轻轻吐出一口气,道:“个力终有穷尽时,摆阵吧,救下所有活下来得人,团结众人,共同对敌,火鸦再强,也不可能挡得住我们。” “这确是个不错的主意,但这罗天秘境中只有两种生灵,一众平平无奇,除了探险去死外毫无意义,另一种实力强横,能独当一面却也心高气傲,恐怕不易低头。” “不低头?不低头便打得他低头,打不服便叫他去喂火鸦,不是每个生灵都是昆仑的牛鼻子,于这六界中的大部分生灵而言,活着,便是一切,只要活着,谁又在乎怎么活着,如何活着。” 莫雷零轻蔑的笑着,向心腹手下点点头,众妖散开,各施展法咒,确认方位细节,毫厘不差的埋下法阵基石。 天苍野茫,劲草飘舞,紫黑色的阵光纵横交错,细密的纹路间闪耀着晦涩的纹路,浓稠的妖气翻涌汇集,四下逃窜的各族英才奔入大阵,不敢喘息,小心的警戒着。 连阴雨天,路遇豪宅,天下从来没有这般好事,想得到便要付出,在这阵中能活命,可付出的东西想必也不少。 不可胜数的火鸦群徘徊在大阵的上空,喑哑凄厉的鸣叫着,惊魂夺魄。 幸存者们低着头,双眼失神,脸色苍白,一闭上眼便看到朋友被妖火缠身时的绝望神情。 这罗天秘境,这火鸦啼鸣,已然成为他们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 “痛苦吗?这就是弱小离去时的感觉,想复仇吗?听从我的命令,我便给你们这个机会。” 待绝望酝酿发酵,莫雷零同蝶紫沫遁出虚空,瞧着狼狈不堪的各族英才,得意的勾起嘴角,居高临下,一副傲视群雄的模样。 “呵,兄弟们,世道变了,泥潭中的小小蚯蚓都敢大放厥词了!” 身形健壮的鬼灵不满的撇撇嘴,抱臂而立,压着心中对火鸦的惊恐,将一切转为燃烧怒火的柴薪,对莫雷零横眉怒目,想通过击败眼前的妖族恢复心中自信。 “第一个不服的,还有没有第二个,第三个?” 莫雷零轻声喃着,不在意鬼修的讥讽,环顾此间群雄,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杀,一起上省的他费事。 身着锦衣的魔族上前一步,瞧着莫雷零的桀骜模样,笑道:“哼!莫雷零,你别玩这些虚的,很多事都在明面上,说罢,你的条件是什么?你同那昆仑剑修的仇不小吧?” “哈哈哈,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郭恒,实话实说吧,我打算同你们一起打回鬼藤林,杀了洛阳,我不要龙戒,也不要天书,我只要东皇方朔!” 莫雷零眯着眼眸,掩饰着对郭恒的杀机,歪头看看蝶紫沫,后者点点头,上前一步,巧笑嫣然,道:“奴家同莫雷零公子不同,无意其它,钟情天书,不过这不影响我们结盟,杀了洛阳,若能寻到天书我们在进行争夺,全凭本事。” “好,我代表魔族同意了。” 郭恒一口答应下来,看看那健壮鬼修,踏前一步,泥土升腾,渐被焰火吞噬,泥柱连同鬼灵尽数化为飞灰。 “四族结盟乃大势所趋不可违逆,否则便如此鬼!” 莫雷零上前一步,冷声而言,环顾俯首群雄,转身望向鬼藤林方向。 洛阳,千万藏好,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蝶紫沫悄无声息的勾起嘴角,向小七抛个媚眼,趁他面红失神散出两只紫蝶。 完美无瑕的碧玉别焚烧的坑凹不平,人族散修小心翼翼的藏在地下,弄不明白情势,不敢出头。 紫蝶翩迁而舞,倏尔没入鬼藤林,循着火鸦肆虐过的踪迹寻到依靠枝头打盹的东皇方朔。 流光闪动,蝶紫沫换了个素白宫裙,踏空而动,悄无声息的落在枝头,看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东皇方朔,抿唇轻笑,如花似玉。 “蝶紫家的后辈,你来寻我做什么,莫不是在打我妖魄的主意?想把我吃干抹净,得尽所需。” “晚辈不敢,素日听闻先辈事迹,对前辈心生敬仰,不忍前辈就此陨落,前来同前辈合作,共谋大事。” 167.落子为先 蜃雾轻灵,萦绕在枝头,藏觅在叶底,经由袍袖轻舞,化为金乌虚象,展翅向天,栩栩逼真。 东皇方朔满意的笑笑,对蝶紫沫摇摇头,拒绝的干脆。 “不必了,我已经有个很不错的盟友,不需要与虎谋皮。” “前辈说笑了,肉体寂灭不可逆转,前辈若能放下仇恨继续苟延残喘下去就当作晚辈没来过。” “不过,晚辈临走前倒是要多嘴一句,无理搅三分,得理不饶人,他年事已高,前辈在这罗天密境中他都不安心,何况前辈脱身而出?” “昆仑可是人间的宗门,为了黎民百姓都可以自闭山门,绝无可能为了庇护前辈与妖族为敌,而使生灵涂炭。” “与昆仑相比地府可就不同了,从没有那一界可以胁迫地府,更没有那一界能动地府想保下的生灵。” 蝶紫沫嫣然轻笑,说着要走却不曾挪动脚步,喋喋不休的说着,站在东皇方朔的角度,为他谋划利弊,比较长短。 东皇方朔点点头,睁开惺忪的睡眼,道:“话是在理,不过,作妖是要讲诚信的,东皇琉璃那个老不死的可是前车之鉴,背信弃义,为私欲不惜手段最后得来的只有众叛亲离,别无其它,我可不想步他后尘!” “前辈所言不假,不过人妖殊途,人族同妖族向来是冤家对头,本就是互相算计的事,怎能说是为了一己私欲?” “更何况妖族种族纠纷愈演愈烈,需要您站出来主张大局,您可是天选,注定万民拥戴,哪会众叛亲离?” 蝶紫沫微微摇头,明面上毕恭毕敬,暗地里却尽是鄙夷。 东皇方朔是个妖却满口鬼话,什么心怀仁德不想背信弃义,无非是价码不够在待价而沽。 幸好地府掌控轮回,可以给任何生灵最想要的价码。 东皇方朔不愿轻答,眯眼打量着蝶紫沫,拉过一条鬼藤,动作熟练的剥去外皮,轻轻吮吸,欢喜的笑弯双眸。 “味道很不错的,你要不要尝尝?” “当然。” 蝶紫沫轻笑着摄来一根鬼藤,剥开外皮,试探着轻吮一口,不由眯起眼眸,为这胜过任何瓜果的甘甜味道心迷不已。 东皇方朔将手中的枯藤丢开,吧嗒吧嗒嘴,粲然一笑,“胆子倒是不小,不过我很好奇,若你真身在此,可敢如此大胆?” 蝶紫沫微微摇头,柔声答道:“自然不会犹豫的,晚辈一穷二白,前辈又不近女色,毒死我能有什么好处?万事皆有因果,本就无因,如何得果?” 东皇方朔眯起眼眸,翻身跃起,凝视着蝶紫沫,摇头轻笑,赞道:“没想到你还知晓因果道法,这罗天秘境中的生灵怕是都小觑你了。” “前辈谬赞了,小女子不愿做最弱的,亦不愿做最强的,现在的程度,现在的地位于我而言刚刚好。” 说着蝶紫沫抛开手中的枯藤,探手再度摄来一根,剥去外皮,悠哉游哉的哼着小调。 鬼藤林边,遁隐密叶间的黑衣使徒眯起眼眸,收好熠熠光辉的玉符,化为一道赤红虚影遁出林外,悄无声息的隐入地下,静待时机,不动则已,一击必杀。 戒指中符震,蝶紫沫轻笑着勾起唇角,再摄来两条鬼藤,递给东皇方朔一条,歪头舒眉,笑颜如花。 有时候很多事都无需言明,不拒绝便是答应,东皇方朔不是敌人,最少现在不是。 鬼藤林外,风吹草低,群蛇疯舞,凝视着空中的火,轻吐蛇信,或轻移肋骨,鼓起肉翼,或轻动蛇尾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嗡鸣之音。 两三耐不住寂寞的火鸦掠下霄,机巧的避过青蛇袭杀,妖火轻卷,带着熟透的大蛇飞上穹顶,无多时洒落一片碎骨。 蝶紫沫回神,对小七轻轻眨眼,引得少年慌乱。 觉查动静,莫雷零转过身来,看看蝶紫沫舒展的眉头,传音询问:“怎么样?策反了那老妖怪?” 蝶紫沫点点头,挥手引起一道流光,将令人心恼的鸦声遮去,仪态曼妙,巧笑嫣然,引得大片神魔出神。 “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莫大哥,东皇方朔虽未同意却也没拒绝,莫大哥若是领导有佳,我们未尝不能反攻出去,生擒洛阳。” 莫雷零点点头,眯着狭长的眼眸,透过阵光,凝视着当空盘旋的火,环顾四方豪杰,高声问道:“诸君可敢随我冲锋,破火,擒贼子?” 郭恒眉头轻挑,右手轻动,引动三十六柄璀璨飞刀在身侧轻旋慢闪。 蝶紫沫上前一步,紧蹙秀眉,环顾群雄,似笑非笑,道:“诸位都是大豪杰,可别落在小女子身后……” “开阵,杀!” 轻声断喝恍若出阵战鼓,漫天火鸦落下,莫雷零毫不掩饰心中沸腾的战意,飞身冲在最前面,向火鸦群猛地轰出一拳,璀璨电光贯穿火,轰杀大片火鸦。 鸦鸣刺耳,火席卷,让过莫雷零、郭恒、蝶紫沫三个最强者,低鸣着冲入四族联军,卷起妖火燎原。 洛阳踏着瞬影步逼近,闪身攻向蝶紫沫,却被莫雷零举剑挡下。 “乾天雷凌!” “对影!” 一明一暗两道剑气切断雷海,莫雷零退后三步,瞧着被电光擦伤肩头的洛阳,得意的勾起嘴角,随手挽了个剑花。 能看到锋刃的剑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到锋刃的剑。 洛阳的剑很强,但只要不给他施展传闻的“断罪”,这压在所有年轻一辈头顶的山峰,也不是高不可攀! 洛阳不知莫雷零算计,抬起头,瞥了眼出工不出力的鸦群,用长相忆碰碰急切不安的天剑,倏尔消失在原地。 现在最重要的是废了蝶紫沫而不是同莫雷零争个高低生死,神魔妖鬼众多,最危险的也只有蝶紫沫。 会示弱,会伪装,就像某些蛊妖般,依附寄主,汲取全部养分后再陌然离去。 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看似纵欲实则无欲,蝶紫沫很不简单,手段多变,结合着鸦群的变故,很可能东皇方朔已然临阵倒戈! 周围的喧嚣渐渐消散,莫雷零眯起眼眸,闪耀黄金光彩的眸子紧盯着蝶紫沫。 很多问题只要寻到关键便不再是问题,洛阳的夜隐术的确高明,但只要他想动蝶紫沫必然会现身,只要盯着蝶紫沫,必然能寻到洛阳。 幽影瞬动,璀璨剑光将三十六柄飞刀构成的赤红幕布斩碎,不可一世的郭恒被妖火吞噬,至死依旧维持着狰狞的笑。 168.赤炼杀箭 岁暮天寒,落雨凝霜,漫天鹅毛雪。 莫雷零架起宝剑,心底惊叹未歇,身侧突起剑弧闪耀。 模糊黑影转瞬即逝,掌中宝剑寸寸崩折,替死傀儡倒在染霜草间,散做凄迷流光。 险死还生的莫雷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遍布冷汗,怒吼着将束缚胸口的衣裳扯碎,周身覆盖龙鳞。 “太阴壬水,百里飘雪!” 敕令声落,莫雷零体外腾起三尺素白色寒气,近身妖火瞬被冰封! 疯狂的火鸦不约而同振翅高飞,避躲着那道瞬息弥漫百里方圆的彻骨冰寒。 “阴阳初分!” 洛阳蓦然停步,探手拔出长相思,双剑连斩,两仪拆分,光暗剑气磅礴,同素白寒霜撞在一处,炸响惊雷之音。 刺目的半球不断扩大,大地崩塌,残草渐被湮灭,风暴扯碎零零散落的古木,毁灭周遭能毁灭的一切。 沙土同青草被劲气卷集着向四周逸散,借着沙暴遮挡,蝶紫沫莞尔轻笑,不动声色的藏下一方阵盘,身形翩转,乘风掠向鬼藤林,落下收官的第一手。 冰霜被剑气扯碎,莫雷零化为龙形,顺风而动,张口吐出龙珠,黑白颜色,纠缠灵气,寒霜,衍生为电光冰矛,骤然轰落。 洛阳借长相忆稳住身形,停剑藏势,效仿着记忆中的断潮一剑,剑起势动,斩破漫天落雪,叫天际的投影泛起涟漪,光影聚散,久久难归平静。 莫雷零化为身形,高高祭起龙珠,呲牙狞笑。 洛阳心中一凛,踏着瞬影步,倏尔横移数十步,原地留下的两三残象被霜雪淹没,化为一尊尊精致的冰雕,经由冷风呼啸,默然崩碎。 寒风呼啸,莫雷零乘风袭来,眼神平寂,忘我忘敌。 拳势多变,打出千层细浪,同层层套叠的剑光不断碰撞,喧嚣了整片虚空。 蝶紫沫早已消失无影,洛阳心底有着不详的警兆,不愿同莫雷零战下去,随手甩起长相思,剑指虚划,停藏天剑。 天剑势动,觉查蝶紫沫不见踪迹,紧追不舍的莫雷零陡然飘身退开,瞧着素白剑身外的四道剑意,向洛阳轻轻拱手,笑道:“你我并无死仇,冤家宜解不宜结,洛兄,请自便。” 洛阳收剑,瞧瞧平静的鬼藤林,转身隐入虚空。 小七望望天际散尽的火鸦,不紧不慢的走近战场,遥望着鬼藤林,道:“好一个借刀杀人,祸水东引之计,少主,蝶紫沫必须得死,若这样得鬼灵成了七王五帝之一,乃我妖族之难!”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是心知肚明,所以我刚才退了一步,让开舞台,待鹬蚌相争。” “少主大才,属下佩服,接下来我们要不也也进入鬼藤林?” “无须如此,遣人给我在鬼藤林外布置阵法,不论存活下来的是谁,都得给我死在此处!” 莫雷零志得意满的笑着,翻手取出一张尽是沧桑刻痕的阵盘。 “东皇方朔、蝶紫沫、洛阳,能死在这亘古流传下来的九转黄河阵下,也是不虚此生了吧。” 洛阳踏着瞬影步直向密林,未待动作,一支利箭借着蜃雾的掩护趁虚而入,正好落向洛阳准备落脚的地方。 不论时机还是角度,这箭都无可挑剔,再加以蜃雾掩饰气机,就算是全神戒备的洛阳都没能彻底避过,只得借混沌剑莲拖延片刻,勉强避开心脏,任由箭矢穿胸而过,白衣染红。 “我叫赤炼,记住我的面容,这一箭,是守旧一脉亡灵向你复仇的开始!” 飘渺的声音在周围回荡着,五支利箭擦着枝干射向洛阳的小腿,想要逼洛阳跃起躲避。 洛阳晃了晃脑袋,感觉天旋地转,箭上有毒,是药师专门针对他专门调制的浑毒! 风声急促,箭矢近体六尺,洛阳拼命咬破舌尖,藉着痛苦带来的片刻清明,手捏剑指,吞吐灵气,衍生三千莲放。 剑光荡寰宇,清气满乾坤。 箭矢与草木皆被搅碎,尘嚣弥漫,看不清内里情势。 洛阳取出一枚符箓狠狠握碎,同符光遁入鬼藤林,翻身滚入腐叶,身形蜷缩成一团,悄无声息的遁入地下。 蜃雾翻卷,未待翠叶飘落,赤炼紧追而至,开弓引箭,三道寒光凿穿古木,落叶萧萧,渐渐枯黄,腐朽。 洛阳不断咬着舌尖,慢慢的戴上阎罗鬼面,掩去周身气势,疯狂运行着天剑法。 箭上的毒不简单,不灭魔焱烧不尽,天剑法也驱不散,得先杀了赤炼,若赤炼不死,都活不过现在! 不远处的高枝上,蝶紫沫同东皇方朔并肩而立,眺望着那处幽暗的密林,掩唇轻笑,眨眨明眸,展颜轻笑,胜过夏花绚烂。 “我那下属最擅追猎,有他在洛阳必死无疑,妖王冕下能否大开方便之门,告知我洛阳的位置?” “他中了毒,情况很不好,在这走不脱,你先安排我重生,否则,我们一拍两散。” 东皇方朔眯着眸子,仰望着虚空间的昊日明光,毫不掩饰自己对光明的向往。 “好,烦请东皇冕下封锁此间,洛阳逃了对我们都没有好处,我可听说烛龙前辈还在昆仑山。” “放心好了,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六界无二,烛龙前辈于我有再造之恩,此间是非,还是不为外人所知的好。” 东皇方朔苦笑着摇摇头,群鸦再起,赤红妖火构成金乌虚象,凭空焚烧,渐渐化为金色。 一声长鸣,道尽万载不甘,明光所至,千里赤地,恍若昊日临下,寂绝无尽生机。 灼热的毫光如同春夜的朦胧烟雨,以当空巡游的金乌为源头,封锁整个鬼藤林。 千年难遇的药草黯然寂灭,玉峰掩躺在地,剔透的节肢轻轻震颤,幻蛛、冷蝎死命的钻向地下。 洛阳蜷缩着身体,枯叶带着腐朽的味道,同两界山的泥土味很相似,他们在那,墨祁、豪离、钱穆……他们都在那。 “累了吗?那就喘口气再继续走吧,只要你不停下来,路是没有远近之分的。” 169.绝境求索 烈烈旌旗,将士凯旋,洛阳走在中间,萧凡在旁边说着自己悟的大道理,墨祁在萧凡身边无声笑着,不断点头,深以为然。 路再长能有脚长? 当下也许会很迷惘,明天可能会看不见光,但只要向自己向往的方向走下去,就算到不了那地方也终会无怨无悔。 匆匆一世,问心无愧比什么都重要。 “嗨!说的和唱的似的,要我说,其实走不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遵循自己的心,心若是停下,依靠毅力又能走多远?” 豪离皱着浓眉,若有所思的模样叫人忍俊不禁,挥挥蒲扇似的手掌,瓮声瓮气。 洛阳不由莞尔,嘴角上扬,似乎又充满了力量,望望灼热的光辉,感知着身躯中的附骨之毒,费力的爬起,猛然吸气,卷无量灵气灌入天门,以灵气为刃,斩磨肉身。 蝶紫沫催动阵盘,金乌转身步入黄泉路,走的干脆利落。 并非所有的事都有是非对错,昆仑能救他活,他便帮昆仑,地府能让他生,他便帮地府。 没有永恒不变的敌人,没有永恒不变的盟友,只有永恒不变的利益。 现阶段同地府合作很符合利益追求,毕竟洛阳可是块到嘴边的肥肉,不能不吃。 虚空通道闭合,蝶紫沫松了口气,笑望着漫天火鸦,环顾漫漫丛林,得意的落下枝头,身形飘舞,如若天仙下凡。 “洛阳,告诉我,你最爱的是谁?” 洛阳睁开双眸,吃力的笑笑,深吸口气,倔强的提起天剑,懒得多言,这剑便是他的答复。 “不乖哦……” 蝶紫沫摇摇头,屈指轻弹,将洛阳弹倒在地,惹得天剑轻声嗡鸣,横剑便斩。 剑光三尺,锋锐远逊洛阳掌剑之时,蝶紫沫急忙闪身退开,瞧着那柄护在洛阳身前的素白长剑出神。 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啊,人好,剑也好…… “少主,这剑非同小可,你我两人恐难胜之。” 赤炼张弓搭箭,势乱了,瞄了很久始终没有必中信心。 蝶紫沫点点头,取出阵盘丢向洛阳,阵光闪耀,一人一剑凭空出现在空旷的百丈原上。 乱舞的叶停了,沉寂片刻,喊杀声遍布百丈原。 无需号召,无需引领,幸存下来的神魔妖鬼同时举起刀枪法器,嘶吼着冲向洛阳。 万物皆有欲望,修者的欲望更甚于其它,洛阳身上的剑法道术,神剑秘宝都是可口鲜肉,凡是饿狼皆不可无动于衷。 “少主,我们……” “不急,静观其变!” 莫雷零抬手压下蠢蠢欲动的心腹,看模样洛阳应该是身中奇毒,此时功力必十不存一,这是个机会,更是个陷阱,野兽濒死反扑之时永远是最危险的。 蝶紫沫这个时候将洛阳抛出来,必然是想借刀杀人,从中渔利。 “死!” 妖族按兵不动之际,满脸胡须的魔族壮汉当空跃起,长柄双刃巨斧举过头顶,手臂黝黑,肌肉粗壮如若花岗石岩。 巨斧没能落下,壮汉哀嚎着无力的栽落在地,背后扎满各样暗器,飞刀、金镖不一而足。 洛阳没抬头,提炼数道锋锐剑气,咬牙引爆,将毒素连同正常血肉尽数湮灭。 黯淡的不灭魔焱光辉闪耀,缓缓愈合伤势。 百步之外,赤炼轻笑着再度举起长弓,弦动无声,利箭划开茂草,被素白剑气扯成飞灰。 功败垂成,赤炼无奈遁出阴影,收好弓箭,舒展健壮的身躯,不可思议道:“呵,好厉害的剑,任谁掌握此剑都可横行无忌!” “千机都不知道这柄剑的来历,也不是谁都能让这种灵剑俯首。” 蝶紫沫提着两只火鸦,原地坐下,以阵盘取火,麻利的拔毛去脏,放在火上慢慢烤着,凝视着跳动的焰火,思索着越过重重剑帷的法子。 为了洛阳舍了金乌,付出诸多,这六界无双的剑必须得到,左右不过是具分身,必要时倒是可以拼命一试。 香气渐起,赤炼翻身而起,凝视着金黄色的肉质,好奇道:“这鸟好吃吗?” “试试呗,不试试怎么知道?” 蝶紫沫轻笑着转动火鸦,翻手取出一包粉末,均匀散落,同黄金色的油脂混在一处,弥生无尽芬芳。 赤炼不由咽了咽吐沫,眼巴巴的望着火鸦,舔了舔嘴唇,有些迫不及待。 “尝尝吧,味道应该不错的。” 蝶紫沫眯起眼眸,将火鸦递给赤炼,眯着眸子,看赤炼的反应再决定自己吃与不吃。 赤炼张口咬下,轻轻咀嚼,忍着几乎无法遏制的反胃,装出副享受模样,低头又咬了一大口。 蝶紫沫将烤火鸦放到近前,轻嗅芳香,看着赤炼享受的模样,轻轻咬了一口,未待咀嚼,慕然变了脸色,脸色黑的像碳。 赤炼大笑着将口中的火鸦吐开,翻身张弓,向洛阳眉心再射出一箭,试探着天剑的锋锐。 素白剑气再起,湮灭箭矢的同时将周围的残草土石卷飞。 洛阳睁开眼眸,看着不敢向前的神魔妖鬼,再引灵气入体,凌厉剑气在身躯中游荡,先破再生,痛苦难言。 黑衣洛阳盘坐在识海上,周身闪耀光辉,同天际的星象遥相辉映,疯狂吞吐灵气,剑指轻引,两道剑光腾空而起,化为两点璀璨明星。 “你很快,我也不慢!” “你不帮帮他吗?这个毒很棘手,凭他一个人很难解开。” 黑衣洛阳瞥了眼清净竹,摇摇头,感知着那即将萌生的种子,缓缓勾起嘴角,道:“不用担心,他能行,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不经历过死寂怎知何为生繁?” 陈虞抿着嘴唇,引清净竹隔去外界动静,不忍感知洛阳的痛苦神情。 黑衣洛阳无声的勾起嘴角,手掌轻引,天剑悠然隐入识海,护着洛阳的剑气散了! 赤炼瞬息开弓,三支箭矢发了个诡异的弧线,死死钉在洛阳的肩头与胸口。 洛阳闷哼着跪在地上,低吼着避过斩首的长刀,伸手在妖族壮汉肩头一拍,借力飘退,拔剑连斩,两个拦路的魁梧鬼灵倒在剑下,放出条光辉生路。 170.妖化 百草结霜,风雪更胜。 洛阳闪身冲向那条光明的路,瞬影步动,留在原地的两道残象被刀剑斩碎。 不会好意的外族狞笑着,默契的收敛刀兵,望着洛阳踉踉跄跄的奔入草原。 对他们而言,狩猎的乐趣就在于此,看着猎物一点点陷入绝望,不甘的死去,彼时的满足感能攀至顶峰。 同样的景色不断退去,冰寒彻骨,眉眼上凝结起厚重的冰霜。 脚步愈加沉重,前方的雪原不断起伏,踉踉跄跄奔行一段,洛阳无力的倒入白雪,挣扎着拔去箭矢,俯身趴在雪中喘息良久后向来的方向跃去,悄无声息的落地,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埋入冰雪,不露出丝毫动静。 神魔妖鬼四散开来,挥动刀兵,肆无忌惮的穿行在雪原中,沉重的脚步在身上踏过,洛阳心中凛然,不待魁梧的妖族出手,先发制人,引剑斩断妖族脖颈,翻身藏在巨大的猿妖尸身下,呼吸都很谨慎。 莫雷零从容地站在原地,维持着风轻淡的模样,环顾广袤无垠的雪原,露出抹狞笑,厉声道:“兄弟们,狩猎开始!” “吼!” 群妖长啸,循着渐渐消隐的气味,前后散入草原,排查这每处相同的雪景,搜索着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 洛阳颤抖的拉紧身上的熊尸,黑紫色的线条遍布周身,魔心跳的很快,光景有些模糊,似乎有脚步声,有敌人走近! 浩荡的阳焱扫过草原,冰雪融化,魁梧的熊妖化为飞灰被风雪拂远,金发金眸,一身白袍的东皇方朔站在洛阳眼前,温暖的阳焱叫洛阳忍不住亲近。 太冷了,这里真的太冷了。 “还真是狼狈呢,想活着吗?敞开你的灵魂,成为我的剑奴吧。” 东皇方朔探手拎起洛阳的衣领,暖流巡游周身,肆无忌惮的混毒被瞬间压下,太阳真火克制一切邪祟魍魉,能焚烧天地万物,区区混毒算什么? 洛阳勉强睁开双眸,迎着逆光,看着东皇方朔,微微扬起嘴角,牵强的笑笑,确是想不明白东皇方朔的打算。 先背信弃义害他又在关键时候救他,反复无常,左右逢源,想必谋求不小。 见洛阳的眸子渐渐清明,东皇方朔缓缓蹲下,掐着洛阳的下颚,饶有兴趣的笑着,将方才的话再度重复一遍。 “真是狼狈呢,想活着吗?敞开你的灵魂,成为我的剑奴。” 洛阳不语,无力的闭上眼眸,神识遁入空旷的识海,瞧着渐渐凋零的青莲,望着清净竹下的素白光辉,缓缓闭上双眸,清净灵台,寻悟剑意。 唯有剑意能驱散奇毒,唯有剑意能湮灭阳焱,也唯有剑意才能叫这盘棋反败为胜。 从前拥有的东西不少,现在,想得到东西唯有剑意。 东皇方朔摇摇头,抽出阳焱,欣赏着洛阳再次紧蹙在一处的眉头,效仿着蝶紫沫的口吻,站在洛阳的角度,为他设身处地的考量一切。 “想想看,你本来可以登临绝顶,俯视苍生,可你就要死了,那些苦苦追寻的真的有意义吗?那些本该属于你的一切都将属于别人,能甘心吗?可如意吗?” “现在做出选择还来得及,我们可以改变彼此的命运,只要你愿意敞开识海,让我在你的识海深处种下一点阳焱,你我完全可以杀出罗天秘境,也许只需三年五载,凭你我能力完全可以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皇朝!” 洛阳抬起头,对东皇方朔无声蔑笑,好死不如赖活着,俗话有理,可不适合此时,他是昆仑的小师叔,是师父的骄傲,是南诺的挚爱,是未来的第一剑修…… 若低了头,他还是他吗? 身死道消尔,没什么大不了的,唯一遗憾的就是连累了南诺,她本该有更好的未来…… “人族有什么好的,能值得你这般坚持,既然你不愿低头,那我便先将你变成妖,面对冷嘲热讽,面对利用谋害,面对曾经师友的兵戈,彼时,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东皇方朔探手掐住洛阳的脖颈,隐含太阳真火的金乌精血融入洛阳体内,洗净伐髓,疯狂吞噬着人血。 洛阳漆黑的短发渐渐生长,披散在肩头,变为刺目的金色,身体里好像有无数的蚂蚁爬行,痒痒的,感觉很累,却又不敢睡去,只能竭力瞪大双眼,渐渐心生惊恐,因为在灼热的太阳真火中感知道一丝温暖,如母亲怀抱般的温暖。 人血渐渐落了下风,金色的光焰好似一群顽皮的精灵,在洛阳的毛孔中闪动跳跃,绘成一幅动人的图画。 东皇方朔点头轻笑,很满意洛阳充满迷惘与惊恐的眸子,声调也温柔了很多。 “妖化开始了,因为天魔心的缘故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但当完成的那刻,你会成为六界独一无二的至高存在!毕竟你够幸运,金乌血脉和天魔心同具一身,再加上昆仑的剑……这气运,说实话,我都嫉妒你了呢。” 洛阳无力的张张嘴,挨着无力支撑的虚弱,倔强的说道:“我不是妖,我是人!” 东皇方朔毫不关心洛阳的倔强,带着他隐入虚空,向鬼藤林最深处的秘境中走去。 洛阳虽是幼但已有人皇昔年之姿,天资才情前无古人,无论放在那一界都是鹤立鸡群。 为这样的人东皇方朔愿意赌一把,反正付出的仅仅是无足轻重的几滴精血。 如果洛阳真是人皇转世那他就赚到了,解开九鼎之谜,将人族气运尽收妖族! 有这气运,妖族甩开其余三界直接与天宫争锋,九霄之主,过去也曾属于妖族! 当空皓月,半亩深塘。 秘境中的光景同外界的风雪肃杀光景截然相反,透着沉静空明的氛围。 东皇方朔手掌一推,很随意的将洛阳丢进粼粼池光,转身平躺在池边青草间,听着潺潺流水,憧憬着可期的未来。 “睡吧,睡吧,多睡多长,这世上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烟花易冷,繁华难留,尽是尔虞我诈的世界不适合你,淳朴的妖族才是你最完美的归宿……” 171.夫子 水波粼粼,灵雾斑驳,猩红的月色都显得格外温柔,翠玉般的青叶飒飒作响,一切宁静祥和。 池中的洛阳如坐针毡,他能在池水中呼吸自如,他还是人吗? 恐惧,担忧,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池水暖暖的,宛如母亲的怀抱,安抚着虚弱、疲倦的心。 一切的不安慢慢散去,睡意如潮水一般的涌来,轻易摧毁洛阳所有的坚持…… 他睡得很香甜,甚至还做了个美梦,里面有南诺,有昆仑,有很多人渴望的人间盛世。 见洛阳睡熟,东皇方朔翻身而起,抬手布阵封死池水,取出些许药草开始炼丹,小金乌就要吃好睡好,只要留下心,再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的。 经历过六界一战,东皇方朔轻出人族的嘴脸,充斥贪婪与虚假的种族容不下异类。 “东皇方朔!” 蝶紫沫的低吼声在鬼藤林中回荡,东皇方朔暂时收起丹炉,轻笑着出现在蝶紫沫身前,打量着怒目圆睁的鬼女,轻笑从容。 “怎么了?你和我之间的交易不是完成了吗?你我两不相欠,现在是我同洛阳之间的交易,你要阻拦我吗?” “不敢,我只是好奇,你不是已经前往投胎了吗?为何会身处此间?” “妖族的神通岂是尔等所能揣测,小小分魂幻身之法尔,算不上什么高超手段。” 说话间当空游曳地金乌桀骜的抬起头,妖火翻涌收敛,悄无声息地驱散林间蜃雾,将蝶紫沫与赤炼围在中间,炽焰翻涌,叫赤炼感觉有些透不过气。 “千星翔羽!” 蝶紫沫眯起眼眸,轻弹玉指,赤炼毫不犹豫地开弓引箭,细密箭雨落入火海,数十只火鸦落下霄。 喑哑地长鸣声更加刺耳,金色焰火逐渐变为黑色,攀附在蝶紫沫体外的紫韵明光上,疯狂焚烧。 “该死的畜生,给我死!” 见蝶紫沫情势危急,赤炼低吼着连续开弓,箭雨纷纷,火鸦确无法斩尽,焰火如墨,吞噬着有限的空间。 旭日初升,远远的流被渲染为金色。 十里桃花,茂林修竹,七八个古色小楼错落群山之间,晨钟响了响,山雾随着朗朗书声抑扬顿挫。 桃树下,冥思一夜的憔悴书生毅然落子,将角落中的两颗白子封死。 倚靠桃树的夫子缓缓起身,笑呵呵的捋了捋发白的胡须,抬手撩起宽大的素白袖袍,白子落下,俊朗书生眼中的混乱局势顿时清晰,黑子进无可进,退无可退,俨然气数已尽! “子宥呀,你又输了……” 夫子笑呵呵的脱下一只长袜,丢在树下,周围的青草枯萎几分,百花失色。 子宥嘴角抽了抽,以灵力封死嗅觉,拇指食指捏着袜口,转身破空而去。 无多时,换了身衣服的子宥归回书院,手中拎着一只洗净烘干的长袜,恭敬的递给夫子。 夫子笑呵呵的穿好,握住几枚棋子,打算猜先。 子宥舔了舔嘴唇,勾着嘴角,坚定道:“单!” “又是单?你就不能猜一次双吗?先下手为强确实没错,可先动手往往也会先露出破绽,锐气太盛可不是好事,你看看清虚老头那弟子,后手无敌,听着就威风!” 夫子随意的将手中的两枚棋子丢回棋盒,子宥落子如飞,心有必胜的把握! 只要攻击够强又何必理会防守问题?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不可能面面俱到,书院可没有变数,与其被动的寻求机会,子宥更愿意主动出击,未雨绸缪,将一切提前扼杀。 “下的这么快,好吧,那为师今天便以快打快!” 夫子探手抓起一把棋子,飞快落子,子宥眼中逐渐亮起明光,嘴角上扬,这是他最喜欢的节奏,对攻,只要是对攻他就没输过,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老师,是无所不知的夫子。 黑子白子争先恐后的落在纵横十八道的棋盘上,橙黄色棋盘逐渐被黑白填充,夫子逐渐皱起眉头,手中的黑子久久未能落下。 “哼,算你小子运气好!” 丢开棋子,夫子有些郁结的说道,愿赌服输,他已经做好帮徒弟洗袜子的准备,不过还好是有洁癖的子宥,要是邋里邋遢的子瑜,那才是要了老命! “师父,我不用您给我洗袜子,我想问您一件事!” 子宥缓缓收敛棋盘上的棋子,若有所思,夫子紧蹙的眉头舒展了,感觉毛孔通畅,身心愉悦,笑呵呵的说道:“尽管直言!” “弟子听闻人皇皆是大气运者,我观人间气运,看不出气运的只有洛阳,他是否为人皇?” “人皇皆是大气运者但大气运者并非都是人皇,当代人皇不是你洛阳,他是人间最后的底线,夜里的独侠,界前的杀神。” “邪修那边已经对洛阳动了杀心,这次罗天秘境就是个大圈套,我是看不懂李钦月这步棋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罗天秘境中有没有天书不是定数,叫洛阳冒这个险,值得吗?” “值,玉不琢,不成器,这点风浪算什么?比起他曾经经历的,以后要面对的,这些根本不值一提!” 夫子捋了捋华须,凝视着动人的桃花,笑呵呵的,满心欢喜攀上眉头,如这四季不谢的花般,异常动人。 “别忘了那小崽子可还惦记着南离的宝贝闺女呢!没点本事,他拿什么抱得美人归?南离不是好惹的,魔界也是。” “那师父打算何时真正将人皇收入门下?” “等他来找我的时候……” “有饵都未必能钓得大鱼,无饵还想垂钓真龙?他在昆仑好好的,为什么来书院?” “哼,你个混小子知道什么,你怎么就知道我这钩上无饵?” “我……” 子宥语塞,搜肠刮肚寻么着借口,但他不是师弟子明,嘴笨。 “继续!” 夫子冷笑着抓起一颗棋子,所谓“好事成双”。 大弟子既然喜欢先发制人,他偏偏要白子宥后手执棋,打天下的是昆仑,守安邦的是书院。 睡了了不知多久,洛阳睁开双眸,望着凋寂的花,盘膝坐下,默念清静经,让那颗悸动的心平静下来。 剑,走轻灵,重收放,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顺利逆行,形如游龙,剑走偏锋,乃百器之仙。 人有六欲,若以身御剑,因欲而行,待非念四起,邪念灭灵,仙剑不仙。 剑由心动,若以心御剑,剑出从心,一刃律己,一刃斩敌,心正剑正,可诚于剑,可忠于心,乃剑道正途。 172.知剑意 海上生明月,群星唤剑吟。 师父说过的,书上看到的,自己想过的,一一在心头流过,就像匠师精心制备的材料,以叩问敲打,以心火熔铸,以感悟开刃,以灵台藏锋…… 清净竹后的黑衣洛阳勾起唇角,停下修行,感知着那柄心剑从无形到有质,从空洞到充实。 顺我心者得活,逆我心者当死! 同此前的无数次一样,同曾经的无数次不一样,这次的天剑更惟我,更独一。 天剑素白的剑身更加剔透,铿锵嗡鸣,近乎凋零的青莲争向怒放,清气漫天,化为七八流,衬的那轮新升明月光辉璀璨。 洛阳睁开眼眸,眼中闪耀剑光,引得长相思嗡鸣出鞘,盛放一道素白流光直上九霄,斩金乌,灭焰火,唯我独尊。 东皇方朔同蝶紫沫都被剑意逼开,感知着逐渐靠近的神魔妖鬼,同时悄然退隐,那道惊鸿的剑意确深深印在心头,久久挥之不散。 顺我者生,逆我者死,看似是皇道之剑,实则远超过皇道,似乎已然囊括天地法度,唯一,至高,不容置否。 “时运不济,棋差一步,大势不可违啊。” 东皇方朔的轻喃声渐被铿锵剑吟淹没,火鸦尸身纷纷落下,蝶紫沫欢喜着填充花香的清风,遥望着盘膝而坐的少年,拍拍赤炼的肩膀,以目示意。 赤炼点点头,弓开满月,却不敢射出箭矢,心头压着一座巍峨山岳,眼中的洛阳高高在上,如统御万物的神秘存在,只可顺应,不可忤逆。 “好了,莫要强求,留下钉头七箭书,我们离开。” 蝶紫沫轻轻压下赤炼的手臂,眯着眼眸,藏着心中焦虑与惊恐,那道剑意一直在锁定着她,再不走,她和赤炼会死! 赤炼冷哼一声,取出提前备好的阵盘,看看那道接天剑光,咬牙切齿的捏住印决,未待催动阵法一抹流光自身侧闪过,凌厉非凡,将遍布玄奥篆纹的阵盘斩为两半。 “抱歉,我这个人很记仇,你射我四箭,我还你八剑,接好,此剑名为断潮!” 洛阳周身闪耀着白光,看不清神情面容,只见那纹饰彼岸花纹的三尺青锋悠然斩落,浩荡剑光凝为一线,风雷之声惊散神魔妖鬼,夺目明光如若昊日当空。 “叠山障,起!” “九州河,疾!” 赤炼、蝶紫沫同时飘退,手捏八十一印,重重山影,碧水环绕,山水成势,同断潮剑光撞在一处,轰鸣声连绵起伏,如若当空滚雷。 莫雷零眯着眼眸,凝视着峰峦山河不断崩塌、重聚,猛然握紧双拳,轻声喃喃,暗自心悸。 “合籍双休,山河造化,蝶紫沫,你可真是个危险的鬼灵,居然以这种方法修成了道法榜排名十三的无上道法……不过你的野心应该不止于此吧?假以时日,你身边的道侣怕是废同徐王一般,成为你的踏脚石,阴阳交泰,弥生造化,真有你的!” “破!” 蝶紫沫冷哼一声,滚滚江河陡然化为无量沧海,璀璨剑光同山河光影同时炸开,化为漫天流光,洋洋洒洒,如若春雨。 赤炼张口吐出一口鲜红,未待回身,被蝶紫沫推开,一道丝薄剑光自两鬼中间斩过,土石飞溅,万里林海间上生出一道数丈沟壑。 蝶紫沫眯起眼眸,瞥了眼周身笼罩在素白光辉中的剑修,甩手丢出数十枚符箓,电光冰火弥漫虚空,想以此遮去洛阳视线。 “不宜久战!” “想办法遁出此间,情势于我不利,速退!” 赤炼点点头,弓如满月,想着虚空射出一箭,引得无尽星落。 洛阳举起长相思,挥剑斩碎漫天落星,剑指轻点,两道幽影飞剑当空落下,精准的钉在赤炼的影子上。 “走,别管我!” “辛苦你了,将你的道交给我吧!” 蝶紫沫轻笑着点点头,探手虚握,萦绕紫色氤氲的素手在赤炼识海中取出一枚晶莹的球形晶体,恍若一枚精雕细琢的果子。 赤炼痴痴的笑着,灵力敛入体内,未待爆发长相思悄然斩过,一剑斩首,身死道消。 蝶紫沫惊恐的望着身前的白影,翻手丢出两枚晶莹圆球,手捏雷印,高声敕令,“九重惊雷,撼凌琼霄,旋影雷光弹,爆!” 圆球应声炸裂,紫色电光遍布方圆百步,蝶紫沫被高高炸起,旋转着栽入深林,咳出数口鲜红,未待动身,一枚幽影飞剑落下,将伊人钉在原地。 “轻雷惊蛰后,细雨落梅天。” 虚空滚雷,不见剑痕,蝶紫沫已然中剑倒地,化为漫天紫蝶散入虚空。 徐府密室,盘膝静坐的少女猛然睁开双眸,缓缓握紧手掌,神情无比狰狞,“千年的努力功亏一窥,洛阳!等我得到你的剑,定叫你百倍奉还!” 洛阳俯身探手收起赤炼同蝶紫沫分身的戒指,莫雷零轻笑着挥挥手,道:“阵法布置的怎么样了?” 蛇妖轻吐蛇信,眯着三角眼,轻拍手掌,兄弟三人祭起三面明镜,灵力吞吐,三点明星落下,星光如河,九转曲折,奔流无际。 洛阳收好两枚须弥戒,眨眼间天昏地暗,四下暗流汹涌,天地昏黄,细碎的水泡自身侧炸开,未能不逊于三花修者的全力攻击,可开山,能断江。 锁山头,天连水尾,少年祖师推开院门,哼着小调走进淑灵宫内,瞧瞧用功的萧盈儿,望望眉宇含喜,面色清冷的凌祁薇,向殿内高呼,“晴柔丫头,晴柔丫头,那小子把药弄回来了。” 雪晴柔快步出屋,面露惊喜,道:“哪呢?快给我,快给我。” 少年祖师丢出一枚玉简,转身下山,祁薇丫头明显心有疑虑,作为一个不擅长言谎的人,理应尽早离去。 “师姐,这是什么药?给孔州师兄治病的?” 雪晴柔摇摇头头,感知着成色完美的落月栖星花,张口言谎,面不改色。 “不是,是给小师弟用的,还记得他同你比斗时用的身法遁术吗?那是地府九幽道的不传秘术,必须藉由鬼纹方可引用。” “小师弟是人,哪来的鬼纹?” 173.玉皇 流千里,遥寄思愁。 雪晴柔望着少年祖师略显萧瑟的背影,渐渐蹙起眉头,抿着红唇,轻柔语调,隐含别情。 “小师弟不能没有瞬影步,否则他的剑会慢上很多,两相取舍,他只得在身上画了鬼纹!” “这药就是用来洗去入骨鬼气,为小师弟增寿用的。” “增寿?他才十五岁,宗师修者寿数三百载,哪用增寿?” 凌祁薇的审视目光变了,紧紧握住拳头,洛阳才十五岁,这一世才刚刚开始! “如果他不破境,又没这药帮助他都活不过明年年初!” 雪晴柔自凌祁薇身侧走过,快步进屋,将门扉锁紧,背靠在门上攥紧裙角,沉默着,心里不断称歉。 人间需要齐天剑仙,昆仑也需要齐天剑仙,欺骗师妹也是迫不得已。 屋外,凌祁薇松开颤抖的拳头,抬起头,望着分外苍白的,自顾出神。 傻不傻?为什么?值得吗? 萧盈儿同样低下头,眸光闪动,咬牙将缠绕符箓的手臂举高些。 从前是哥哥,现在是洛阳,原本以为世界上的人都同港口的里外人没两样,现在看来,除了那流浪暗夜和践踏光明的人之外,这世上确有着第三种人。 站在黑暗中,默默无言,燃烧己身,发光发亮。 百姓有百姓的柴米油盐,贵人有贵人的春秋冬夏。 素日如诗,无论百姓还是贵人,这美食同良辰一样不可辜负。 酒楼内人声鼎沸,酒楼外车水马龙,楼内楼外,都带着满足。 倚窗而坐的黑袍老者自翠叶蝶舞上收回视线,望着相对而坐的老友,手掌缓缓在大腿上摩擦着,久久无言。 枝叶间叫的起劲的蝉音,似乎感到老友的注视,手不停箸的华衣老者扬起头,嘴角噙着讥讽,端着一碗桂花酒,任由清香缭绕。 “怎么,天子食得烟火你玉皇食不得?” 玉皇望了眼桌上珍馐微微摇头,人间烟火尔,没什么食不食得,他忧虑的齐国国运,放不下的是那件无上至宝。 “花园很大,美丽的花却仅有几朵……” 见齐天象吃的香甜,玉皇举筷夹起一块红润动人的烧肉放进口中,贪婪咀嚼,眸中闪着得意、畅快。 齐天象紧蹙的眉头更甚,枯瘦的手掌端起桂花酒,轻饮一口,味道如白水,实在难以下咽。 黑瓷小碗放下,玉皇再次将视线投向不远处朦胧的临淄皇宫,询问道:“你就不担心,不怕你的宝贝徒弟死在罗天秘境?”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该担心的是你,七子夺嫡,天宫大乱!” “有啥可担心的,姨、娘宠着,父、叔惯着,一身的无上至宝若是被那几个心不正的兄弟弄死,说明他无能,天宫不需要这样无能的储君!” 说着玉皇将手中的烤鱼放下,拉近青花瓷盆,贪婪的吸了口鱼汤清香,拎起玉匙轻轻搅动。 “另外我纠正一点,不是七子夺嫡,有能耐的也就那几个!比起这些我更好奇的是洛阳的身世,鬼面加身,蒙蔽天机,我很怀疑他是旧时代的余孽!” 齐天象撇撇嘴唇,迎着玉皇锐利的眸光,高声反问道:“蒙蔽天机的可不仅仅是我徒弟吧?你们天宫储君堂皇磊落,高高在上,不一样蒙蔽天机,我也很好奇他身上的秘密!” 玉皇轻轻吹吹鱼汤,出声试探道:“要不我们互相交换?” 齐天象不由讥笑,看不惯玉皇的孩童模样,心知若是同意必有一句“此等关系天地气运争夺胜负之事岂能轻言?”等着,遂闭口不言,细细咀着口中的酥肉。 雕花碗空,鱼汤下肚,玉皇端着空碗靠着椅背上,心满意足的眯着丹凤眼,手掌轻轻抚摸小腹,玩世不恭的神情收敛了,端起一副尊皇做派。 “齐天象,不论修为高低,就你此等器量没可能赢我!换做是我,一定会同意交换秘密。” 齐天象将口中的鱼刺吐出,手指用力敲敲木桌,高声喝道:“来,交换就交换,今天说不说谁就是乌龟王八蛋,我是无所畏惧,不知道你怎样?” 玉皇缓缓坐正,又盛了碗汤,望向肆无忌惮的齐天象,眸光变换,装出副坦诚模样,笑道:“齐天象,不妨告诉你,我早就知道洛阳的身份,我儿的身份也正如你猜想的那般,你能怎么办?想阻止我就放马过来,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齐天象冷哼一声,抢在玉皇之前拎走最后的羊腿,在玉皇的凝视中张口咬上一大口,得意的眯起双眸。 “有吃有喝,安享富贵,阻止你做什么?你不过就是个闲的没事干的糟老头子,我可不是,事多着呢,没空同你一般见识。” “无趣!” 玉皇面色连变,瞧着齐天象狼吞虎咽的模样不满,挪移虚空归回天宫,像个富贵老翁般倚靠在树下,凝视着天边的彩,曾经,那儿是龙城。 天后无声走近,夫唱妇随,轻笑着躺在玉皇身边,笑嘻嘻的问道:“怎么样,吃瘪了?” 玉皇点点头,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心中的不痛快都写在脸上。 齐天象就要死了,这茫茫六界再寻不到一个可以争锋比剑的人,可悲,可叹,可畏。 天后温柔的勾起唇角,轻轻拍拍玉皇的肩膀,似哄小孩般安慰道:“不要紧,我给你讲个故事,这可是我从陈虞那听来的,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玉皇静静听着,眉头逐渐舒展,嘴角也挂起一抹得色,手掌虚握,酒壶美酒在手,轻轻一饮,出声道:“你的打算不错,可是南离那混蛋可不是好惹的。” 天后点点头,眼中的坚定比方才玉皇的愁苦更加明显。 “他是我陈虞的孩子,我看着他长大,了解他,即使他再能伪装,把真实的自己藏得再深,但有一点都不会变,那些看似无情淡漠的人往往比任何人都重情!” “可你别忘了先来后到,后来者居上不现实!” 玉皇心有着执念,有些事可为但确不能为,天宫总是要脸面的,那孩子性格同齐天象一样,都是个倔脾气,都是个受不得欺负的主…… 想着玉皇忽地眯起眼眸,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洛阳的剑是齐天象教的,就算短时间比不上齐天象但想必也能给他些许惊喜,足以取乐。 “糊涂了不是?先来后到的确没错,从开始算,那魔族的崽子才是后来者,若不是天宫大计,我早就斩了她!” “你呀,当局者迷,洛阳可不一定是陈虞的亲儿子,虽然陈虞为他拼上一切,但瞒天过海还得假戏真做……” 174.罗天收官 罗天秘境,浩荡的九曲长河向西奔流,明耀不定的光辉时隐时现,洛阳握着长相思,在河中横行无忌,须臾片刻冲破一才变化。 莫雷零平躺在草原上,望着空中的星斗变化,独自吞咽着失败的苦果,虽然九曲黄河阵没有应和三才的混沌至宝为阵眼威势大跌,可杀个洞玄理应不费吹灰之力,但事实是这上古屠魔诛仙的阵法的确无法奈何洛阳分毫! 眼前的剑修,真是洞玄修者吗? “少主,阵法搭建完毕,我们该走了,回去的路不好走,晚了……可能便走不了了。” 蛇妖轻声说着,眯眼望望冲向大河尽头的素白光辉,恨的咬牙切齿。 洛阳出世前妖族没输过,洛阳出世后妖族没赢过。 此子可恨,当诛,该杀! 九曲长河被剑光贯穿,化为半天光萤零零散落,洛阳握着天剑,环顾空空如也的林原,在莫雷零曾经站的地方刻着一行大字,歪歪斜斜,勾勾差差,若不仔细观瞧真的难辨其意。 “洛阳,我在不周论剑时等着你,知道意境而已,人族能做到的,妖族同样能做到!” 洛阳撇撇嘴,收起天剑,大步奔向鬼藤林,蝶紫沫跑了,莫雷零也跑了,可东皇方朔跑不了。 翠木参差,湖面如镜,蜃雾中沉淀着彩虹般的光,东皇方朔静静的站在湖边,完美的融入那边光景,同镜湖、蜃雾同四下的翠色构筑成美轮美奂的画,无论缺哪一个,都会成为这美景的败笔。 “你来了?” 东皇方朔转过身来,笑眯着双眸,凝视着洛阳的眉眼,得意的勾起唇角。 洛阳点点头,不愿与东皇方朔多言,引剑横空,剑光未至剑意先到,无论是蜃雾、古木还是其它任何都被轻易切开。 “定!” 东皇方朔轻笑着吐出一个字,近体三尺的凌厉剑意陡然停滞在半空中,难以前进分毫。 “洛阳,六界就是这个样子,同着鬼藤林中的规则一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今早放下你的那些无用的情绪吧,大道无情!” 洛阳眯起眼眸,低吼着压下天剑,停滞不前的剑光缓缓向前,完好无缺的虚空生出两三细微的裂纹,虽然细微却真实存在。 东皇方朔眯起眼眸,仔细观瞧着身前的剑,抿唇轻笑,轻轻拍拍手掌,赞叹道:“以剑演道,近乎于天,好厉害的剑!” “破!” 洛阳踏前一步,剑光下的细微裂纹陡然破碎,完美无缺的光景恍若明镜般破碎,东皇方朔不闪不避的接下洛阳的剑,凝实的身躯变得透明,渐渐化为细碎光点随风而起。 “洛阳,等着我,不周论剑,你我当有一战!” “我等着你,那时就是你的死期!” 洛阳松开天剑盘膝坐下,眉眼间的疲惫清晰可见,这趟秘境之行险死还生,意料中的凶险很多,意料之外的凶险也不少,所幸悟得剑意,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很自得?这条路不过是刚刚开始,以你这样的水准也许走不了多久,或许明天,或许后天,总归会倒下。” 黑衣洛阳不满的送上一盆冷水,这一切都早有预兆,可洛阳依旧步入陷阱而不自知,借刀斩妖的想法没错,可惜没看清自己借的究竟是不是想要的刀。 洛阳无声笑笑,向后躺倒,轻轻触摸着天剑,引起一阵嗡鸣。 “这路可真不好走,又长又险,说不得还会有陷阱置于前方,谁不会跌到呢?能爬起来就好,敢继续走就好。” “你倒是没变过……” “是吗?这个真是个好消息,那你呢,和从前相比有没有变化?” “你不变我就不会变,无论时从前还是现在。” 洛阳点点头,沉默着放开手掌,独自走向鬼藤林深处,瞧着起伏不定的蜃雾,仔细检查着周围的情形,鬼藤林很大,百丈原也很大,眠星漠也不小,但罗天秘境中没什么像样的遗迹,更没有像羽化池那般的圣地,最多的就是灵药,各式各样数不胜数的灵药。 旅鸟轻鸣,叽叽喳喳的声音叫凌祁薇好不厌烦,雕花木门紧紧闭着,不是透出些许怪味,叫鸟儿叫的更欢。 赤红色光辉渐渐透过木门,虚空碎影,少年祖师破界而至,瞧着酷酷的凌祁薇,展颜轻笑,道:“怎么样,那小兔崽子还有的救吗?” 凌祁薇耸耸肩,没法给个准确的答案,虽然很想给出个准确的答案。 生死有命,寻常生灵的寿命多少早有定数,补充寿命本就是逆天之事,能够补充寿命的丹药想必炼制起来也是难如登天。 璀璨的红霞渐渐消隐,雪晴柔哼着小调,推门出屋,无视身前的一老一少,大步向淑灵宫外走去。 少年祖师摇摇头,皱着眉头,正要离开被凌祁薇叫住,“祖师……还能不能想想其他办法,师弟他……” 少年祖师摇摇头,抬头望望流,牵强的笑笑,道:“万事皆有可能,我们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尘嚣未落,一切皆有机会。” 凌祁薇点点头,低下头来,尘嚣未落,一切皆有机会,这些不过是客套话,既然没有说出还有什么机会,那就是没有机会…… “小师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们真的不需要帮他吗?就让他一个人面对神魔妖鬼四界英才?” 少年祖师摇摇头,道:“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你想必清楚,生命在面对死亡时总是能够不断地超越旧的自我,破茧成蝶,洛阳他也需要这个过程,只要他能进一步,再进一步,胜负为可知!” 凌祁薇点点头,拱手行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转身走进屋中,挥手打开窗子,将破碎的丹炉与药渣收好。 这些药想必很不容易找来,师姐的炼药术很强,如果她能再找到这些药,谁知道会不会成功? 少年祖师轻笑着摇摇头,独步方圆,凭空出现在李钦月身前,看着面对棋盘出神地徒弟,好奇道:“没看透吗?诸葛家那娃娃棋艺这般高超?” 175.或跃在渊 芳花零落成泥,残叶四下漂泊,流忘了对星月的留恋,倏尔远去。 李钦月摇摇头,点引灯花,探手落子,一步解开黑子困局同时将白子至于万劫不复之境。 这残局出自烂柯棋谱,名为敛,诸葛灵走的路数是诸葛家的归灵玲珑局,到这最后一步止,黑白对峙,胜负仅在这一子。 “看来不周论剑前的日子也不会太平了,昆仑太大了,也太碍事了……” “他们最好主动些,临淄这盘棋我下的很不舒服,完全是被小师弟牵着鼻子走。” “哈哈哈,别总想着控制,什么样的师父什么样的徒弟,他很强的,想办法帮他就好了,尽管留白给他,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或跃在渊,倒是一个绝佳的局……” 空荡荡的鬼藤林显得格外清幽,百丈原上的不时有人族踪迹,驱赶蛇群,费尽心力的得到一株草药,喜笑颜开。 洛阳亦不能免俗,用天剑小心翼翼地将一株霜寒蝉花挖出,仔细瞧看成色,满意的露出轻笑。 有了这药,师门中的那群小崽子恐怕有福了,最少从宗师到洞玄的路会好走很多。 龙戒微微发亮,流光自洛阳脚下扩散开来,海起伏,倏尔消失不见,百丈原,鬼藤林似乎都是个美丽的梦。 抬起头,空中的昊日不能逼视,空气中有着千百种不分高下的花香,那傲视众生,唯我独尊的剑意实实在在的存在着,九死一生的罗天秘境之行并非虚幻。 洛阳瞧瞧平静的深宫,笑笑枝头打瞌睡的雀鸟,大步向书中走去。 既然天书不在罗天秘境那必然在书库的书架上,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没被取走,洛阳都有理由尽快将它带回昆仑。 天书某种意义上远高于混沌至宝,只要它还在临淄,这里便不会得到安静。 困鸟展翅,翠柳轻摇,风中传来趾高气昂的喝斥声,引得洛阳顿步。 “大胆贼子,紫薇令谕在此,还不速速退位让贤,更待何时?” 透过画垂柳,堂皇庙堂外,凤翎桀骜而立,群臣紧随其后,虎将按刀,长须飘舞,凝视着那悬空而立,故意高人一头的神使。 “可笑,天宫的令谕什么时候能管到人间是非了,我今天就坐在这里,看看你怎么把我废了!” “放肆,凡夫俗子竟敢质疑天神的意志,找死!” 金甲神使高高举起手掌,掌心闪动明耀电光,径直轰向长须虎将,风声烈烈,引得凤纹长裙随风摆动。 黑影当空落下,明耀电光轰在少年宽阔的脊背上,弥升浩瀚流光。 “就看不惯你们这群喜欢狐假虎威的狗腿子!” 乾豪缓缓转过身来,抖落身上的沙子,缓缓举起铁拳,怒目冷喝,“霸拳!” 轰! 声落惊雷,素白色拳芒横扫庭院,金甲神使高高飞起,闪过流光后出现在凤翎背后,掌心再起电芒。 明月当空,倏尔千里,月闪剑式! 洛阳持剑闪过,身若游龙,将可怖的金色雷霆径直斩破。 乾豪收拳起身,瞧着悬空而立的神使不由皱起眉头,心念微动,霸气腾空,退散无尽风。 桀骜的神使低下头,双脚踏在地上,踏实感未待引起过往的回忆便被恐惧所取缔,双膝不可控制的弯曲,在那对虎目的注视下缓缓跪倒,瞪大双眸,没见过这等匪夷所思的力量。 海天一线,蔚蓝色的明镜上嵌缀着几片轻飘飘的,折射着梦幻般的流光,几声鸥鸣,鲸出蓝海,带起大片细雪般的水花。 涟漪渐归平寂,一艘孤舟渐渐远去,风帆更正,叼着肥鱼的花猫跃出水面,眯着圆滚滚的眸子,满意的笑着。 虚空波动,几缕电光闪过,莫雷零面向大海张开手臂,摇身幻化龙形,腾飞起,归入大海,欣喜着温暖水流自鳞甲上淌过的温柔触感。 水泡升腾,漆黑的暗影渐渐遮蔽穹顶,穹顶的美丽光辉渐被吞噬,沉浸在欢喜中的莫雷零陡然醒转,看着周围的光景,转而腾出海面,仰天长啸,唤出两柄黝黑的降魔杵。 “出来吧,都敢把我带到这里来,还需要躲躲藏藏吗?” “当然需要,大罗修者什么手段我可不清楚。” 虚空中回荡着无法辨识的沙哑声音,莫雷零不由眯起眼眸,握住一枚晶莹的玉符着,悄无声息的刻录着当下发生的一切。 “动手吧,叫我见识见识你的手段!” “动手?为什么要动手?死亡不一定是坏事,我可不会让你轻易死去。” 回声落下,虚空间归回久违的平寂,莫雷零眯着眼眸,微微思量后落在海上,盘膝坐下,打坐修行起来。 既然死不了那就活着吧,未来的事有谁能说得清,虽然看不清这里的端倪,但还活着,总有逃出生天的可能性。 不周论剑势在必行,既然留下约定,必不可食言而肥! 白凡轻笑着勾起嘴角,抱着狐妖坐在月下,通过莫雷零没被龙族封印的记忆看到了想要的东西。 不出意料地,罗天秘境中的争夺很是精彩,可惜天算不如人算,蝶紫沫、东皇方朔、莫雷零三方算计却被洛阳以暴力破局,凭借剑意,斩开阴谋,称王称雄,独占秘境。 “怎么处理那几条小蛇?” 白凡志得意满的勾起嘴角,看着伊人好看的眉眼,轻声道:“很简单,杀了,不过得到昆仑地界再杀,你说莫广那老头能忍得住吗?” 梨儿耸耸肩,嘟着粉嫩的嘴巴,萌萌的摇摇头,道:“不清楚,要是我肯定忍不住,唯一嫡系后裔下落不明,没记错的话,西海同昆仑的仇不小吧?” “不大不大,就是几百条人命的恩怨……” 白凡眯起眼眸,拉着伊人走向城内酒肆,点一桌美食,乐而忘忧。 洛阳是很强,可就算再强也不能强过西海龙王吧? 正身立德,护卫苍生,昆仑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可惜他永远没办法护住自己的门徒,因为苍生永远大于昆仑剑修。 仗剑生,为剑死。 每个昆仑剑修自从握住剑的那一刻开始,命运便已经是注定的了。 176.亢龙有悔 拨见日,杨柳乘风,万里天光独好。 乾豪上前一步,拎起神使的胸甲,冷声道:“为何而来?” “传旨而来。” “传旨而来,传谁的旨?” “玉皇有令,即日起罢黜齐君凤翎王位,任张允凡大人为新王……” “张允凡?那里的人,同齐国有什么关系?” 洛阳眉头轻挑,好奇的望向凤翎,想知道是谁打算趁虚而入将爪子伸到他的地盘。 凤翎撇撇嘴,歪头望向身边的中年臣子,后者向洛阳拱手礼拜,瞧瞧跪地不起的神使,笑道:“张允凡是赵国的皇亲,当代赵王的小舅子。” 洛阳抬脚将神使踢飞,冷声喝道:“挑拨两国邦交,意图挑起人族内战,谁给你的胆子插手人间的事?” 神使翻滚着躺倒,费力的起身,未待开口,九天龙吟,金龙出,神明桀骜,乘龙而来。 二八年纪,玉冠束发,着金缕衣,踏祥履,青丝披肩,浓眉星眸,高鼻薄唇,于金龙头顶负手而立,俯视洛阳等人,如观蝼蚁。 “他是我的狗,你打了我的狗,得拿齐国来赔!” 乾豪不屑的笑笑,腾空飞起,凝视着少年的眉眼,冷声道:“这是人界,你吐纳了人族的灵气,得拿命来还!” “呵,井底之蛙也敢口舌招摇,死吧!” 天神不屑的抬起手掌,双眸无神,瞬间进入忘我之境界,一掌拍出,天地五光,九条金龙吟啸着冲向乾豪,喷吐九色流炎。 烟消散,乾豪挥拳轰碎肉眼可见的滚滚热浪,素白拳芒当空闪烁,如流星落雨。 金龙飘动,少年顺势挥动双拳,难以遍查的光影当空碰撞,些许劲气落下,将皇城外的飞檐崩碎一角。 凤翎轻轻笑着,根本不把唐子威放在心上,这般自以为是高高在上者大多都会摔得粉身碎骨。 有时候你站得高真不是因为你天命不凡,更可能是你身下有一双双不怀好意的手掌在托举着你。 “紫薇诏谕,敕令十方,退!” “霸拳!” 紫薇明星闪耀,乾豪身形微滞,又再度上前,拳芒同贯穿星象,一人一神再度缠斗在一起。 “太昊皇令,退!” 乾豪越战越勇,拳越来越窒息,唐子威的手掌有些颤抖,不敢再同乾豪对拳,挑眉拂袖,袍袖中闪过一道金灿流光,令符化形,有日月同空。 穹顶震动,无形的神力将乾豪逼退,穹顶的烟化为大帝虚相,手捏奥妙手印,俯视苍生,朗声喝道:“跪下!” 言出,黎民跪服,乾豪被无穷神力压回地面,低着头,倔强的站着,强忍着宛若琼霄般的重量,挺拔的身躯逐渐变得佝偻,骨骼轻鸣,身形不断颤抖。 临淄的百姓颤抖着将头埋底,更不敢抬头,生怕被神明迁怒。 凤翎倔强的抬着头,抬手搭在洛阳的肩头,几缕剑意飘起,倏尔凝结为素白焰光,破尽四下威势。 “保护好自己,用不了太久的。” 洛阳回眸轻笑,踏着瞬影步腾空而起,错影术动,身形同残象不断变换位置,剑光明暗变换,时轻时重,锋拙变化间有万种奥妙,令唐子威久久琢磨不透,连中数剑。 唐子威瞥了眼被压住的乾豪,不敢引动令符,拼着被洛阳斩上一剑抽身退后,手掌合十,磅礴灵力游荡在经脉窍穴间,背后衍化无垠汪洋,浩浩荡荡,宛若北冥。 “龙出海,鲲鹏变,罪臣孽种尽伏诛!” 鲲鹏展翅,同着腾海飞龙同时落下,狂暴的劲风扯碎周围的流,凤翎别过头,紧紧闭上眼睛,向之前无数次一样,等待着奇迹。 “一念花开,醉月含香!” 素白光焰闪耀到极限,洛阳提剑轻斩,漫天青莲争相怒放,金龙、鲲鹏散落流烟,月华似的剑光遍布琼霄。 天宫白寅城楼侧卧慵懒少年陡然惊起,凝视着洛阳的剑,尽是难以置信。 不过是个洞玄修者便有如此强横莫名的剑意,洛阳的成就不可限量,当真是举世无双。 唐子威被剑气包裹,接连吐血,不敢托大,强行引动太昊皇令护住己身,回首望向卫阳城,高声呼唤:“六弟助我!” 声过九霄,途径罗巳城,灵光一线腾霄而起,蒙蔽天机,断了唐子威的万里传音。 碧波亭下,少年放下令自己如痴如醉的道经,气质清幽,同这阴胜阳衰的罗巳城倒是相得益彰。 唐子威肆意,饶他清净,倒是一如既往的妄为无礼,不过叫他放下颜面求救,想必临淄定是发生趣事。 抬手掐算,临淄城中事非流过心头,唐莫寒清冷的脸上泛起一丝轻笑,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趁虚而入却不曾想早有定数,既然是对洛阳动了杀机,这事便没做错。 且不说龙城罗巳有旧,单说小姨陈虞对他的救命传道之恩,这事他就不能放手不管,毕竟这不同于夺嫡,他可是感兴趣的很。 “该死!” 唐子威低吼道,唐莫寒做的光明正大,不可能感知不到。 皇子三足鼎立,天子一方独霸。 六弟唐扬同他共同进退,相互扶持;五弟唐名方、七弟唐明黎、九弟唐泽淇拥护三弟唐凡;老四唐莫寒,八妹唐苏晗置身于外。 唐子威不想同唐墨寒撕破脸皮,毕竟多年来他一直同天子不对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未来某天将天子彻底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没准还需要他的援手。 “杀!” 叹熄思愁,唐子威再被洛阳斩退,挨着剑伤刻骨,取出一枚青玉小令符,破界传音,凝视着同样忘我的剑修。 令化界门,有十二道璀璨剑光破空而出,剑神各落一方,脚踏两仪,指引神剑,搅起剑花绚烂。 “料峭春寒,朦胧烟雨,百花争艳。” “烟似火,焦金流石,赤地千里。” “淡天高,蒹葭秋水,浸染层林。” “朔风凛冽,千里冰封,傲雪凌霜!” 春夏秋冬,剑衍四季,套叠爆光轮转不休,将被洛阳环绕其间,掩去五感,遮去六识,汇聚天地四时之力凝为金灿剑印。 白衣剑者扶摇而起,周身闪耀九色华光,高举法印,三千青丝当空舞动,眼中吞吐明光,恍若无上剑芒。 “青帝谕令,三绝四季,十二都天,四时转轮,灭神剑印,落!” 落英缤纷,漫天飞花,枯叶蝶舞,皑皑冬雪。 四下美景变换无穷,其中藏敛无量剑气,十二柄缭绕七色彩光的仙剑纵横交错,叠为遮天大印,印下轮盘徐徐延展,疯狂研磨着唯我独尊的天剑意。 177.八九不离十 红墙碧瓦琉璃塔,闲亭画廊堂皇。 玄印当空,阴影覆盖皇城,带着绝望,压得百姓透不过来气。 洛阳平静的站着,头顶是四季轮盘,是灭神剑印,是天神的高傲,也是压在仁人志士心头的黑暗岁月。 千年了,物是人非,人族太久没品尝过胜利的果实,甚至忘了什么才是胜利…… 所幸一切将到此为止,天神将坠下不败的神坛,这一剑要斩去旧时颓唐,告诉这浑噩世人,神魔妖鬼尔,不是不可战胜! “醉花月!” 洛阳深吸口气,抬起头,唇角勾着诱人的弧度,踏步引剑,天剑意无声藏敛,未待大磨压下,陡然盛放。 一线极光倒挂琼霄,隐含四时伟力的轮盘应声破碎,遮去大半临淄的剑印粉碎,高举法令的剑修狼狈退开,眼睁睁看着凡人的剑将青帝谕令斩做两半。 “大胆凡人,忤逆帝尊谕令,当死!” “这里是人间,活在这儿的人,神压不得,大帝更压不得!” 声音飘忽,传过街头巷陌,些许意气少年试探着爬起,望着四时转轮灭神印碎为流光,看着那不可一世的白衣剑神狼狈败退,不由露出笑颜。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既然注定有一族站在顶峰,那为何不能是我人族? “变阵,地水火风,四御封天!” 破碎的灭神剑印散做流光,洋洋散落,呼啸的仙剑散归四处,巽风、烈火、厚土、玄水,形态变换,衍化四御帝尊虚象,手捏印法,天罗地网,封尽灵气。 洛阳被这强横的灵力潮汐带的身形一晃,深吸一气,天剑斩落,喷吐无量剑光,斩破罗网,横扫八方神明。 白衣剑神深吸口气,眉宇中有着惊恐,再三沉吟,未待飞身退开,三柄定影飞剑凭空落下,洛阳提剑闪过,明耀剑光篆刻在虚空上,流崩碎,天地间陷入无边死寂。 自昆仑封山来天宫雄霸六界,这是三花境的天神第一次陨落在人间! “混账!” “找死!” 余下十一剑神不由怒发冲冠,指引仙剑汇聚一处,庚金之气弥漫穹顶,将临淄城渲染为素白颜色。 狂风烈烈,石砾不安分的震颤着,一声整天长啸,白虎虚象霸占半壁穹顶,怒目圆睁,张牙舞爪。 洛阳飘然落地,金灿灿的光点渐渐融入天剑,青丝乱舞,在素白衣裳上描绘着风流的影像。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陈虞眯着双眸,心底里尽是望子成龙的满足感,望着那闪耀金光的剑,好奇道:“这一剑叫什么?” 黑衣洛阳睁开眼眸,看看为之悸动的素白光辉,忆起曾经的峥嵘岁月。 界门大开,十方来敌,衣未染红,独行仗剑,千军避白衣…… “天意!” “什么?” “这一剑,叫天意!” 黑衣洛阳勾起嘴角,眼中跳动红芒,洛阳邪邪的笑着,嘴角微扬,眼中的赤红光辉渐渐消隐,天剑轻斩,白虎枭首,剑弧当空,极致璀璨。 神剑崩碎,余下的十一剑神狼狈的站在虚空间,衣衫褴褛,满身剑痕,眉心中神格黯淡无华,似乎下一瞬便会彻底失去光彩。 “杀!” 唐子威眼神阴鸷,举剑率先攻向洛阳,这一战远不止眼前的胜负,若他败了,日后能否再参与到夺嫡之中都未可知。 天宫不讲情义,一个败给凡人的神有谁愿意追随? 与其等到众叛亲离,受万神唾弃最后默默无声的不甘陨落不如抵死一战,死在这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回去! 十二仙剑当空起舞,剑光纵横,弥漫方寸虚空,未待成势,有鬼灵破界而来,一袭龙袍,头戴皇冠,眉眼中尽是冷厉。 “够了!唐子威,这是地府的国度,你们,越界了!” 清冷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幽光闪动,浑元后土镇压十方,玄奥剑阵不攻自溃。 “走!” 唐子威眯眼看看当空而立的“徐王”,打算顺坡下驴,识趣退隐。 天地曾不能以一瞬,立身其间,得守正待机,要顺时而变。 败给徐王和败给洛阳可不一样,徐王毕竟是王者,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徐王是假的,但谁会拆穿? 洛阳太强了,强到每个神都不安,曹隋是昆仑开山后第一个陨落在人间的剑神,往后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将埋下无数神骨! 这儿是人间,仙剑之下,诸神俯首。 “十一个老不死的,放马过来,你们刚才不是神气的吗?怎么现在都不如丧家犬?” 洛阳轻抖天剑,转身消失在空间中,浮光跃金,倏尔千里。 唐子威瞪大双眸,告诫声未待出口,剑光冲入白寅十一剑中,剑光勾折,方寸光景,十一剑神尽数俯首! 无理还要搅三分,得理为什么要饶人? 死仇已结,若不是有神带偏了斩向唐子威的那一剑,今天一个都别想离开! “还在我地府的地盘做什么?这里不是你们天神该带的地方,给我滚!” 徐逸蓝再度踏前一步,横眉冷语,唐子威变了脸色,看看洛阳,瞧瞧徐逸蓝,不死心的问道:“晚辈可否认为地府已然同昆仑联盟?” “随你怎么看,那是你的事,现在给我从齐国滚出去,回去后看好你的那群狗腿子,这里是地府的地盘,再来挑衅,当心你的脑袋!” 唐子威拱手虚礼,望着洛阳,咬牙切齿,眼中闪动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心底的恨意宛若熊熊烈火,灼烧着所剩无几的理智。 “谢大人提醒,晚辈告退!” 徐逸蓝挥挥手掌,待唐子威远去,长出一口气,看看坠落殿前的十二柄先天灵剑,道:“你小子有本事,不得不承认你令我刮目相看!” 洛阳耸耸肩膀,剑指挥引,十二柄仙剑落在禁宫门前,两侧罗列,恍若范围城门的忠心军卫。 “找人弄做石碑,叫会舞文弄墨的大臣弄篇文章刻在上面,这里是昆仑的地盘,管他什么神魔妖鬼,进宫先解剑!” 凤翎点点头,第一次感觉洛阳的神气模样这般不讨厌。 “范御使,可有腹稿?” 咬文嚼字的老者恍然回神,微微沉吟,捋了捋发白的长须,道:“八九不离十。” 178.师姐再忙什么啊 千山簇拥,孤崖如,岁月篆刻下的沟壑中翻腾着素白色的雾,掩饰着崎岖的山路。 枯松如仙,侧手指路,奇石似羊,迎客无声,群鹤直落霄,逸影迷踪,渐隐流深处。 晨钟暮鼓,年轻的道童聚在一处,迎着美丽的霞光,舞剑打拳,吐纳打坐,各自用功。 山后一片沉寂,空山鸟语,无定风起,亲昵花蕊的蝶振翅飞起,赤红明光直如霄,卷起磅礴劲气。 张钧宝懒洋洋的伸个懒腰,睡眼惺忪,吧嗒吧嗒嘴,回味着昨夜的龙鱼与美酒,不由心醉。 可惜昆仑不可能再封山一次,日后再想吃到这些就不知是何时岁月了,或许已然沧海桑田,人间可能还是人间,周围的人确是陌生了,这山门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祖师……,岱舒师弟这次渡劫是否要请群雄观礼?” 须发皆白的武当掌教恭敬地站在张钧宝身侧,拿不准主意。 观礼一事有好有坏,能得到气运关照也能被小人谋算,能结下些许因果福报也能引起几许素世情仇。 “观,为什么不观,武当山这么多弟子吃喝不要钱的?人间门派有无把握都邀你去观礼,每次拿出去的东西可都不少,也该往回捞些了。” 张钧宝眯起眼眸,想着少年祖师的那些宝贝,笑容得意。 吃的捞不到了用的还能再捞些,昆仑那群弟子渡劫的时间早的很,先把宝贝弄回来再说,谁知道以后发生什么,或许明天这人间界就不存在了也说不定。 “那弟子这就去准备,广发请帖,引群雄前来。” 张璇捋了捋花白的长须,谁想去观礼呀?可能拒绝吗?武当这么大一座山立在人间,哪能不打点四方关系,能不能成为盟友暂且不提,只要别成为仇家,一切都是好事。 人族同地府可不一样,得一团和气,可不能不断内耗。 张钧宝点点头,瞧着渐渐萦绕在山巅的赤红色流,想了想,道:“单独准备一封金帖送去临淄,给我好好谋划,绝不能给少年祖师那匹夫不来的理由!” 张璇忽地收敛笑容,静立在山路边,呆若木鸡。 祖师说的倒是轻巧,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他怎么算计少年祖师?那可是剑之绝顶,活着的传奇,绝不能给不来的理由,人家若是真想不来还需要理由吗? 若是祖师没去昆仑山骗吃骗喝就好了,凭帮昆仑御敌的情分,想必可以换来几柄不错的仙剑。 可惜,没有如果,祖师是心满意足了,他怎么办啊? 张钧宝渐渐眯起眼眸,听着弟子的心声,嘴角轻轻抽搐,近乎压不住心中的怒火,猛然扬起手掌,将弟子高高拍飞,抒尽心中恶气。 什么叫骗吃骗喝?那些都是清虚老头欠他的,当下地府鬼灵临世,少说救下昆仑千八百弟子,喝点酒,吃点肉怎么了?他清虚还赚着呢! 烟流转,璀璨遁光落下霄,张钧宝轻笑着转过身来,看看鼻青脸肿的小弟子,饶有兴趣地问道:“明白了吗?” 张璇瞪大双眸,张了张嘴,叹一声无能为力,低下头,道:“祖师,您就动手吧,反正我说什么都是错的,我看得出来,您现在没别的想法,就是想打我一顿。” “哼!明知不可为而为,知道被打还回来,不开窍,榆木脑袋!” 张钧宝拂袖再次将弟子拍飞,转身盘坐在山石上,望着翻涌地海,心思流到万里河山外的昆仑山。 绝顶都是讲道理的,不过讲的是自己的道理,就好似自己难为张璇一般,少年祖师同样可以难为武当山的信使,什么事务繁忙,什么闭关修行,他能替清虚老头想出一大堆借口却没法替武当山想出个清虚必须来的理由。 “无趣,无趣,老不死的剑痴还真是无趣。” 几道遁光破开雾,缕缕灿灿流光落入山巅,张钧宝靠在枯松上,鼾声起伏,睡得香甜,不是喃喃呓语。 “仙剑三万柄?来到来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快坐,快坐……” 闻声张璇无奈的提起墨笔,默念着清静经,待心绪平复再度落笔,将写道一半的请帖写完。 “宫黎啊,你不是一直想去试试洛阳的剑吗?现在便下山去吧,顺路把这个请帖给他。” “师父,你这是叫我施苦肉计?” 少年闻声自殿外走来,一身整洁道袍,红木束发,慵懒的眯着睡眼,若瞧地不仔细很可能将他错认成某个做梦都要算计宝贝的老道。 “玄之又玄,不传二人,你且去吧。” 宫黎眯起眼眸,御剑腾空,不管是不是他猜想的那般,同洛阳比比剑总是在所难免的,他刚刚悟得剑势,取胜却不可能,受伤想必也是在所难免的…… 阿嚏!阿嚏! 洛阳连续打着喷嚏,揉揉鼻子,对着医道古籍无精打采,该死的都死了,该走的都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徐诺易还在床上躺着,徐子悠一日三催,又没有儿媳妇,也不知道是在急什么。 “洛阳,你行不行,要不要请其他仙师来试试,毕竟术业有专攻,杀人你擅长,这救人恐怕不太行。” “闭嘴,别啰嗦,剑符早就发出了,师姐又是能来早就过来了,既然不能来你就只能靠我,放心,就算你们一家三口都没了,齐国也不会乱!” “你混蛋!别忘了我们的交易,你可得好好给他们娘俩治病,若是出了问题,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倒是所言不虚……” 洛阳提起墨笔,想着药理,试探的开出一张丹方,密密麻麻的近千种药,看的徐子悠头皮发麻。 “老金,老金,你帮我看看这药方怎么样?” 金九陵皱起眉头,拖着不愿的步伐,缓缓踏上楼梯,瞧着洛阳的自信眉眼,接过药方,观瞧片刻,不由苦笑。 “多大仇?你这么下药,徐诺易活不过一时三刻!” 洛阳撇撇嘴,气恼地丢开墨笔,望着深邃地虚空,高声唤道:“师姐,师姐,您老人家再忙什么啊?” 179.黑白斗剑 花向空晴,喜迎流朵朵,叶落镜湖,泛起涟漪层层。 天师提起鱼钩,眯着眼,扫过六界,闭目沉吟片刻,道:“准备的怎么样了?他对于回去这件事反应如何?” 海底的邋遢老者睁开双眸,捋去不知何时藏在手腕上的海草,轻声道:“他想要复仇,想要救他娘,我们可以帮他复仇,可以帮他救娘,志同道合,心怀感恩。” 天师满意的点点头,歪头望向地府,瞧着对镜梳妆的鬼女,轻声问道:“伤势如何,可需灵药否?” 蝶紫沫微微摇头,笑颜如花,轻声言语,宛若莺啼。 “谢尊上忧心,奴家已然伤愈,正在思量后事,不瞒您说,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天师点点头,轻抚鱼竿,道:“愿不愿意换一张脸去搅他个天翻地覆?” “换一张脸,谁的脸?” 蝶紫沫皱起眉头,换脸不难,难得真切的变成那个人,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事物,两个人的脾气秉性,接物待人,言辞音容都有不同,扮成一个人不难,难得是变成一个人。 “换一张洛阳见到你毕恭毕敬的脸,换一张能叫昆仑再度封山千年的祸水容颜。” “好,我换!” 蝶紫沫坚定的点点头,心怀期待,能叫洛阳毕恭毕敬的人物可不多,无论是哪个,只要能成功潜入昆仑山,她都有机会得到洛阳的剑,毕竟背后捅来的刀子最难防。 “好,等我消息,只要大事可成,洛阳便是你的玩物。” 天师轻笑着甩出钓钩,凝视着镜湖上的无尽涟漪,垂下眼帘,掩饰着言不由心的慌张。 大事功成蝶紫沫会是第一个牺牲品,暴怒的洛阳会叫夜罗幻紫天血脉彻底断去传承,这是好事,这一族的鬼女野心太大,实在不易掌控。 白袅袅,披散着绚烂的金光,烟火中的临淄静静的,齐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君的表现也超过六国所有大儒的意料,多智勤勉,心胸开阔,雷厉风行的解决了齐国的大小是非。 那位白衣仗剑的剑仙也出人意料的没干涉朝政,事了拂衣去,深藏功名,醉心古籍。 长发披肩的少年肆无忌惮的趴在漆黑的虚空间,叼着墨笔,对着眼前的连环画出神。 画中有黑边白体,黑体白边的两个小人,各执宝剑,攻守变化,奥妙无穷。 “醉归晚,百鸟朝凤……” “这位前辈的剑术一般,不过招式中却尽是诗情画意,想必也是个半路出家的,真正修的应该是儒道。” 合上吃透的连环画,洛阳撇撇嘴,甩手将画卷丢入书架,呲牙咧嘴的伸个懒腰,闭目静思,叩问剑心。 洞玄三境,星耀、月华、日影,在向上便是根据功法勾连窍穴玄丹,星象成,神通现…… 神魔妖鬼天生神通,而人族直到象星这一步才算真是追上神魔妖鬼。 “哎,路漫漫其修远兮……” 笑一笑未来有期,洛阳收敛心思敛入识海,瞧着盘坐无尽青莲间的黑衣洛阳,微微思量,探手握剑,瞬影步动,疾剑无痕,对影成双。 “对影?这一剑不错,可惜太慢了!” 光暗剑芒凌厉,黑衣洛阳施施然起身,笑眯着双眸,探手握剑,旋身圈斩,浩荡剑气攻破光暗剑芒直向洛阳脖颈。 残影破碎,洛阳出现在数步之外,收剑归鞘,进步出剑。 收放之间,浩荡剑意凌厉百倍,青莲左右避开,黑衣洛阳同样收剑,拔剑术对拔剑术。 两道剑光,一纵一横,在识海中对峙良久化为慢点流光。 瞬影步动,错影术变,残象生灭,黑衣洛阳的剑精准的悬在洛阳眉心前。 “你的进步很快,可惜没我快!” “是吗?你低头看看。” 洛阳撇撇嘴,看不惯黑衣洛阳的骄傲模样,手腕轻抖,遥指黑衣洛阳心脏的长剑更进一分,光辉明耀,藏敛杀机。 黑衣洛阳皱起眉头,不满的斩开洛阳的剑,冷哼道:“一剑穿心?亏你想的出来,五气境之上的修者根本不可能被这种剑术杀死,给我攻他的识海,记好了!” “心碎了都能重新长出来吗?这还叫人吗?” 洛阳嘟嘟囔囔的散去长剑,俯视着海底的倒影,对比着他和黑衣洛阳。 很像,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五气归元,体生天芒,滴血重生,也许算不上人吧……那时你会面临一个抉择,关乎六界的抉择,说实话,我很期待你的选择。” “什么抉择?跟什么有关?”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不会说的,说了就变了。” 黑衣洛阳转过身去,留给洛阳一个孤高的背影,凝视着穹顶上的繁星,沉默不语。 洛阳撇撇嘴,想了想暂时将此事压在心底,走上前去,循着黑衣洛阳的视线望向星辰,道:“我就要破境象星了,我该按照那个道法凝结星象?” 黑衣洛阳收回视线,手捏剑指,天剑出海,漫天星明。 “看到了吗?天剑什么样你的象星就是什么样,若你差了分毫我就杀了那魔女!” “知道了,知道了,也不知道你凶什么,像你这样的永远也娶不到老婆!” “老婆?情为柔,剑是刚,刚柔不两立。” “扯谎!阴阳两仪相辅相成,怎的刚柔就不两立了?” 洛阳撇撇嘴,盘膝坐下,摆弄着近前的青莲,勾着嘴角,想着南诺,满心的欢喜。 世间不可辜负之事很多,其中必然有心上人的笑和心底里向往偏执的梦。 黑衣洛阳不愿再言,许是嫌洛阳啰嗦,轻动袍袖将洛阳赶出自己的识海,原地盘膝坐下,运行天剑法,海生波涛,青莲摇曳,浩荡清气。 洛阳睁开眼眸,气鼓鼓的握紧拳头,正要再入识海同黑衣洛阳理论,门外传来轻咳声,金九陵站在门口,蹙着眉头,目光中尽是探知欲。 看不明白洛阳那多变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夺舍呢。 分心二用,互相搏杀,为常人所不能为,或许这就是天才吧。 洛阳翻身跃起,踏着瞬影步挡在门前,面色不善,不怀好意。 “老金,什么事?要是没什么事你麻烦就大了,如果不是你打扰我修行,我已经破境象星了。” 180.风云幻真大道行帖 醉不排忧,醒不解愁,金樽清酒,玉盘珍馐,活着总免不得酸甜苦辣,柴米油盐。 梓画姐姐的酒金贵的很,百年不过几坛,洛阳舍不得喝,临淄的酒算不上醇香绝佳,花间酒也所剩无几,喝一坛少一坛,现在手头可没酒喝,机会摆在眼前,不讹金九陵讹谁? 金九陵轻笑着摇摇头,走近洛阳身边,探手把脉,感知着那蓬勃有力的健康脉象,笑道:“脉象平稳,倒不像是有邪魔入体,可怎的大白天的言说胡话?” “你才说胡话呢!别想蒙混过关,你今天必须赔偿,好酒好菜快快上桌,多了我不怪,少了我翻脸!” “好酒好菜有,不过不是在这吃,外面有个武当的小牛鼻子在等着你,是给你送请帖来的。” 洛阳微微愣神,眯起丹凤眼,冷声道:“老金,你可想好了,这藏书就这么大,你就算再能藏也有被我撞到的那一天,你骗我可没什么好处。” 金九陵撇撇嘴,翻手托起一面明镜,指着藏书前盘膝而坐的宫黎,道:“看到了吧,好心没好报,你这般不讲道义,理应赔偿……” “别给我露出那个眼神,错就是错,你放心,我和某些脸皮厚过城墙的人不同,不多要,五坛花间酒,就五坛,多一坛都不要。” 洛阳翻身跃起,拉着金九陵向外走去,边走边说:“等我看到请帖就给你酒,你这人狡猾的很,满是坏心思,不想被骗就得多个心眼。” 金九陵脸色一变,有心骂娘。 洛阳还真是倒打一耙,贼喊捉贼,活了四十余年,像这般的人一个没见过 比他贼的没他不要脸,比他不要脸的没他心思多,比他心思多的没他有本事,总之,人如其剑,都是前无古人的。 两人走下楼梯,暖暖的金灿光流分外刺眼,洛阳眯起眼眸,贪婪的深吸口气,享受着其中的千百种花香。 觉查脚步走近,宫黎翻身跃起,拍拍背后轻鸣的长剑,向洛阳、金九陵躬身抱拳,彬彬有礼,温文尔雅。 “见过洛师兄,金前辈。” “你是武当的?” 洛阳眯起眼眸,打量着那柄玄色的长剑,对这个素未蒙面的师弟高看一眼,这柄剑不比长相思差,能对先天灵剑如臂指使的剑修必然不一般。 宫黎点点头,轻声道:“青玉子座下大弟子,宫黎,师叔渡劫在即,家师命我前来邀请洛师兄前往武当山观礼。” 洛阳点点头,取出七坛花间酒,五坛给金九陵,两坛抛给宫黎,“尝尝吧,我很穷,你说这酒能不能算作贺礼,若是不能我就不去了。” 说起武当洛阳不由想起了那日山下的牛鼻子,笑眯眯的,神气的很,想着就知道是个老谋深算的角色,本来就一穷二白,再去趟武当山,什么时候才能凑齐聘礼? 宫黎收起花间酒,再度按平背后吟剑,深吸口气,看看走向一旁的金九陵,凝视着若有所思的洛阳,朗声道:“久闻洛师兄剑术无双,今日想讨教一番,若洛师兄取胜,这贺礼之事便可作罢,若我取胜,烦请洛师兄传我一剑,好的坏的,什么剑都好。” 洛阳恍然回神,望着宫黎犹如实质的战意缓缓勾起嘴角,探手取出长相思,侧身提剑,道:“准备好了出声,你先出剑。” 宫黎点点头,难掩紧张狂喜,双掌合十,印决变换三十六次,分为剑指,挥画速写,金灿灿的至理道经凭空修列,金钩铁画,字字为剑。 藏书窗轻开几道虚缝,忙里偷闲的仙盟弟子悄声观望着金灿的道经,啧啧称奇。 其中一消瘦的中年书生眯起眼眸,将雕木花窗再度推开少许,打量着遍布宫黎周身六尺的璀璨字符,眼中尽是赞赏之意。 “呵,《风幻真大道行帖》,这宫黎不愧是武当山的大弟子,名不虚传!” 闻声,临近的魁梧汉子不舍的收回视线,望向书生,快言快语。 “老张,你识得此剑?快给哥几个说说,这剑法怎么样,厉不厉害,能不能击败洛阳。” 中年书生左右看看,见一众弟兄满是希冀的望着自己,眯起双眸,眺望着浩荡字符,想着传闻和书中的描述,轻声道:“风幻真,大道无穷,此帖传闻是剑圣庄逍所书,全帖八百零三字,以灵气为笔可摧城开山,以剑势为笔可斩妖除魔,以剑意为笔可敕星诛仙,若以剑道为笔……” “以剑道为笔怎么样?你小子快说。” “无人知晓以剑道为笔未能几何,但有个无法考证的传闻,当年北海妖族入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庄逍前辈以剑道为笔,帖成封海,一举坑杀九千八百万妖军,斩去北海无量气运,及至今日,北海妖族都没缓过气来。” “好厉害的《风幻真大道行帖》,洛阳能赢吗?” “不可能赢的,齐天象当年都没接下这一剑,整个六界同境界修者都不可能接下宫黎这一剑。” 书生摇摇头,言辞异常笃定,洛阳的确很强,隐约可比过齐天剑仙年轻之时的风华,可《风幻真大道行帖》无可阻挡也是真,师父挡不下的剑,徒弟更挡不下! 魁梧汉子点点头,正欲开口追问,楼下传来轻喝。 “雪后初晴,疾!” 声落剑动,铿锵剑吟,光影纷飞,浩荡剑雨席卷十方,未待临近洛阳被一道浅淡的剑光斩灭,烟消散,化为细碎光点,润物无声。 中年书生不由瞪大双眸,猛地推开雕木画窗,凝视着不知何时收剑归鞘的少年,感知着那股浅淡的独尊剑意,牵强笑笑,满心苦水。 十五岁的洞玄境,十五岁的知道意,十五岁的昆仑剑,人间的未来,仙盟前行路上的难攀山岳! “那是剑意吧?十五岁就悟得剑意了,呵呵,老子这三十多年都修到狗身上去了!” 魁梧汉子低下头,再看一眼那白衣提剑的风流剑修,叹一声世事无常,转身步入内,不愿再看。 洛阳这一剑不仅斩破《风幻真大道行帖》的不败神话,也斩破楼中大部分人的道心。 修道如攀山,最可怕的就是有高山仰止这个念头,一旦有了,再难登顶。 181.败敌话远 风收止,剑影轻斜,宫黎呼出一口气,凝视着气定神闲的洛阳,再度举起宝剑。 此间情势早在意料之内,所以他准备了第二剑,比《风幻真大道行帖》还要强上不少的一剑,真正不败的一剑。 “洛师兄,这一剑是我新近修得,其中无穷奥妙,师弟尚无法完美驾驭,师兄万万留神!” 洛阳点点头,退后几步,阳光的笑着,道:“师弟尽管全力施展,无需顾忌,老金可保我性命无忧!” 宫黎向金九陵点点头,深吸口气,眼神归于平静,呼吸吐纳间忘我忘敌,缓缓举起宝剑,身形忽地消失,一声铿锵剑鸣,明耀剑光当空刻下。 洛阳缓缓转过身,拔出长相忆横于胸前,脚步变换,接下近乎无法观瞧的剑光。 “老张,这身法好厉害,是不是道家的逍遥游?” 回廊中有人提问,书生眯着眼眸观瞧良久,点点头,道:“没错,这就是逍遥游,脚踏两仪,身游九宫,须臾光景,行遍天涯海角,穷尽碧落黄泉!” 金九陵唤出宝刀,凝视着从容横剑的洛阳,心知肚明,逍遥游是身法,真正可怖的是逍遥游后的那一剑。 晓梦迷蝶,醉生梦死,这一剑是真正的不败一剑,从未有人正面接下,曾经的玉皇就死在这一剑下! “洛师兄,小心了!” 宫黎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洛阳点点头,收起长相思,眯起眼眸,凝视着周围罗网般的墨线,暗自心惊。 “晓梦迷蝶!” 剑光自十方升起,金九陵下意识退后半步,瞥了眼盯着剑光看的属下,高声断喝:“闭上眼睛,不想死的话立刻闭上眼睛!” 中年书生干脆地转过头,魁梧汉子自内室奔出,动作麻利地将一众移不开视线地同僚打晕。 “一念花开!” 青莲盛放,梦蝶翩迁,绝美光景叫金九陵微微失神,两道凌厉剑气落下,磅礴剑光扶摇而起,似飞湍倒挂天穹,久久不散。 墙围破碎,宫黎踉踉跄跄的起身,收剑归鞘,向衣不染尘的师兄躬身行礼,道:“谢洛师兄指点。” 洛阳点点头,挽甩两三剑花,将长相思高高抛起,随手一摆长相忆,收剑归鞘,藏锋隐意,好不潇洒。 宫黎很快,可惜剑不够利,否则,这剑他绝不可能接下。 宫黎无声笑笑,瞧着洛阳那故意耍帅的模样,觉查眼前之人并非所谓的谪仙,仅仅是个平凡人,会哭会笑,得意时亦难免忘情甩帅。 “洛师兄,这是请帖,彼时我在山下等候。” 洛阳双手接过请帖,笑着点点头,再三确认道:“不必带什么贺礼吧,我方才可是赢了你的。” “不必不必,师兄能到便好,晚辈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叨唠,告辞。” 宫黎哭笑不得的点点头,向洛阳、金九陵、书前后拱手,转身化为剑光掠向远处,瞧方向是去秦国。 “也是个命苦的孩子,同你打过一场还要去书院再打一场,不易啊,不易啊。” “他的剑不差,书院的未必能胜他。” “确实不错,毕竟如果人间都是你这种怪物的话那会轮到今天的地步?” 洛阳微愣,哑然失笑,望望流过穹顶的浮,若有所思,“也许会比现在还乱……” 金九陵恍然,轻笑着点点头,洛阳所言不虚。 人人皆有私欲,不是每个剑修都能以剑律己,更不是每个剑修都能以剑止戈。 后半日,洛阳独坐幽篁,缓缓打开请帖,算算就近的日期,眯起眼眸,轻敲身侧书架,声疾如鼓,带着磅礴杀机。 “打算动手了?有多少把握?” 金九陵放下酒杯,望着洛阳的侧颜,心怀期许,曲阳是他们一早就想除掉的,奈何仙盟中支持曲阳的人数众多,势力盘根错节,仙盟实在不好动手,生怕有个万一被却而代之。 急促的敲击声戛然而止,洛阳眯起眼眸,琢磨片刻,道:“五成把握。” “五层?你该不是想正大光明的杀上门去吧?” 洛阳点点头,收好请帖,诸葛灵知晓他的两个身份,无论用那个身份,只要他杀了曲阳,这笔账就会算在昆仑头上。 如此看来与其悄无声息的做远不如正大光明的做,昆仑是要接管齐国的,斩杀曲阳就当作齐国旧时代的践行礼!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曲阳是个难啃的骨头,要么不动,要动就要干净利落,斩尽杀绝,绝不给任何卷土重来之机。” “现在,此刻。” 洛阳起身,仰着头,深吸口气,想起了老相的托嘱,忆起了韩老的释然,念起了那日街头的志士失意。 前方本来有光,确总有人说那不是前方。 “珍重,我等你回来喝酒。” 金九陵皱起眉头,片刻后站起身来,打算送送洛阳,这一去可能便是永别,生离死别经历的太多,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就算再麻木也依旧会痛。 “留步,我不喜欢别人送我,又不是回……又不是回不来。” 洛阳摆摆手,脚步微顿,方才这话不像他说的,倒像萧凡说的,不着四六的语调隐藏着真实的心思。 哪是不喜欢送行,分明是见不得离别。 “好,马到功成,速去速回。” 金九陵在顶层前盘膝坐下,闭目养神,心底里有无数次想同的情景,地点不一,时间不一,都是送行,少有重归。 曲阳究竟是五气境的大修,天芒护体,洛阳只是个洞玄境的修者,杀曲阳不亚于登天。 洛阳确是脚步不停,大步向书外走去。 阳光正好,微风藏香。 剑光横渡河山落入堂皇大院,洛阳提剑而行,一众仙差低吼上前,被一抹无形剑气斩断喉咙。 “曲阳老狗,我来取你性命!” “狂徒,看剑!” 俊逸少年提剑跃下屋檐,身形飘舞,剑光飘渺,恍若随风舞叶,犹如随风春雨,里外透着朦胧,叫寻常人捉摸不透。 可洛阳不是寻常人,踏前一步,提剑封死少年剑势,劲气轻吐带开长剑,挥剑斩敌,毫不留情。 182.斗五气 阴遮日,残叶飞花。 俊逸少年捂着脖颈跪下,宝剑落地,凝视着遍布赤红花纹的魔剑,不免自嘲。 书中说得不假,世上真有迅比疾风,势同惊雷的剑,只是远在天边,这院中的人不知! 井底的蛙亦会向往天空,这井是生养的家,也是裹足的牢。 “洛阳,敢来我府邸仗剑杀生,你好大的胆子!” 人未至声先到,如往常无二,曲阳依旧笑的得意,大步走出回廊,真切看到洛阳后,心中不安尽数散尽。 不怕洛阳来就怕洛阳不来,现在洛阳来了,正大光明的来了,一人一剑,不用丝毫手段,这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再强,再聪慧也改不了一个事实,洛阳年轻,只有十五岁,只是个洞玄修者,翻不了天,更改不了命。 洛阳收回长相思,环顾周围的弓弩手,不屑的笑笑,探手握住天剑,踏前挥斩,凭空留下数道残象。 剑意横生,隐有明月当空,悠然千里,光影勾折,方圆间遍布千百剑气。 圆盾一个接一个的破碎,最后一个弓弩手哀嚎着倒下,洛阳倏尔折回,侧身斜剑,大步走向曲阳。 从前没有太多把握,如今,这手中剑未必不能斩破天芒,未必不能叫曲阳为曾经的累累血债付出代价。 曲阳依旧笑的肆无忌惮,遥指庭院一处,道:“仗剑除妖,探寻秘境,独斗宫黎,这些天你做了不少事,可我也没闲着,你看看那是谁?” 洛阳停步,以余光观瞧,两三玄甲军卫拖着惨遭酷刑的书生走入庭院,为首两人拔刀出鞘,锋锐霜刃悬在书生颈上,杀机重重。 书生昏死着,周身血痕刺目惊心,面色比过金纸,指甲、牙齿都被拔光,头顶窍穴上扎着几根银针,料想是吊命之用。 轰! 趁着洛阳打量书生伤势的片刻光景,曲阳率先强攻,一掌拍出凭空炸响惊雷之音,丈许掌印碾过庭院,带出数尺沟壑。 洛阳提剑招架,奢靡堂皇的宫室飞退,曲阳身影在眼前一闪而逝,肩膀传来剧痛,骨骼破碎声异常刺耳。 灰埃微散,曲阳再攻,洛阳狼狈的避过曲阳的重拳,站在院落间吞吐灵气,不灭魔焱熊熊燃烧,断折的骨骼缓缓痊愈。 曲阳收拳站直,看看气定神闲的洛阳,舔了舔嘴唇,狞笑着,恍若爬出炼狱的恶鬼。 “小杂种,你不想他死吧?你想救他吧?来,挨我三掌,你挨我三掌,我立刻放了这个猪狗不如的嘴硬东西。” 洛阳撇撇嘴,笑的轻蔑,活动着伤势尽愈的肩膀,踏步上前,迎着那双阴鸷的眸子,毫无避躲之意。 “曲阳,你那尿壶般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不会真以为一个凡人能胁迫住我吧?” “人都是自私自利的,莫说他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就算他不是,我也不可能为他挨你三掌,不过是只蝼蚁,配吗?” “是吗?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去死吧!” 曲阳举手拍向书生脑门,与此同时洛阳催动瞬影步提剑冲向院外,毫不停留。 留下救不了书生,还会害死自己,想救书生只有赌,赌这临淄中有曲阳在意的,必此互相胁迫,唯有如此,书生才有一线生机。 曲阳匆匆转身,离开书生身前,径直追向洛阳。 他可以杀了书生再走,但那样就失去了胁迫洛阳的筹码,而他的筹码确还在洛阳的剑下,如此不智。 曲阳收手,洛阳同时停步,转过身来,望望远处的山峦,眼中闪动着凌厉的凶光。 “曲阳,你想杀我,我也想杀你,不如我们去那里,一对一,死了的一了百了,活着的通吃一切。” “哈哈哈,倒是痛快,既然你急着去死,我没有不送送你的理由,那便走吧。” 曲阳腾空飞起,眼底闪过一抹得色,如果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就是同人一对一的话他这个山主当的有什么意义? 不止这处山野,周围所有的山野都有他的属下。 洛阳得死,书生却是可活,眼睁睁看着自己敬仰的人为自己而死,余生在生不如死中挣扎,想必乐趣十足! 霞剑光前后落入山野,洛阳方才站定,四面传来无尽惊弦。 箭雨当空,三千青莲同时盛放,呼啸剑气,滚滚雷音压过满山哀嚎。 当境界足够高,人数只是个数字,象星境之上的修者从不在意象星境之下修者的数量。 就算实在打不过却可以走的脱,完全可以利用手段分而化之,逐一击破。 曲阳眯起眼眸,知道洛阳的剑很强,但却没想到这么强,已经足够让他无视蜕凡仙差的围杀,看来宗师后备队并不多余。 “预备队,杀!” 一声敕令,长啸声声,两道月轮自林间杀出,残象破碎,洛阳不知何时已然冲入深林,瞬影步动,于林间留下一个又一个残象。 错影术、对影、月闪、断潮、听雷,纵横交错的明耀剑光分裂山林,洛阳在残象与幽影间穿梭着,宛如鬼魅,无法捉摸。 曲阳眯起眼眸,毫不在意心腹下属的生死,细细观瞧着洛阳的身法,任何不可捉摸的都有着难以觉查的规律,这些心腹的另一个作用就是用生命帮他觉查这些规律。 芳草被染成红色,哀嚎声渐消,洛阳提剑站在原地,眼神淡漠,恍若嗜杀成性的修罗,剑下的生命也不是生命,只是稻草,可以肆意收割的稻草。 曲阳斟酌着闪身出招,前掌虚晃,后掌拍向一处虚空,根据方才的琢磨,洛阳有七成的可能性出现在那里。 古木断折,天剑狠狠斩在曲阳肩头,天芒轻闪,明耀不定。 一击中的,洛阳再度隐入幽影,曲阳再度出招,同样拍向一处虚空,掌印再度落空,毁去两三挺拔古木,洛阳提剑刺入天芒,剑意吞吐,穿透半数天芒后难以为继。 “只有这种程度吗?你的心思还真是好猜,去死吧!” 曲阳扬起嘴角,构筑起一抹瘆人的笑,劲气迸发,洛阳翻滚着退开,瞬影步动,刚自一处幽影遁出被一掌拍在胸口。 “啧啧,别白费力气了,我掌控你的所有变化,无论你的耗子洞挖到那,面对的结果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曲阳得意的拍拍手掌,取出一方价值不菲的锦绣手帕,擦拭双手后丢开,眉眼中尽是嫌弃,仿佛手掌碰到了什么无比肮脏的事物。 洛阳沉默着爬起,瞬影步动,遁出幽影后被曲阳一脚踢倒,撞碎七八古树后又狼狈的爬起。 183.烟火 海敛光,满山萧瑟,是处狼藉。 黑衣洛阳不屑的撇撇嘴,闭上眼眸,不愿看两只狐狸争比狡猾。 试探,藏敛,突发至人…… 洛阳与曲阳用的是同一种战术,不过,曲阳似乎藏不住了。 无形劲气轰然炸开,洛阳提剑挡下丈许高低的炽焰手印,连退数步,抿着嘴唇轻出口气,脚踏两仪,旋身带开手印,不顾背后的满山焰火再度向前。 曲阳托起两团素白色流光,狰狞的笑着,同侵蚀林海的焰火一般,高高在上,俯视着拼命挣扎的洛阳,看着他挣扎,等着他绝望。 那柄剑很利,却斩不破天芒。 瞬影步、错影术已被看透,洛阳唯一的长处已被彻底扼杀,不过尘埃未落,一切皆有变数,得尽快干掉他! “九天玄火,加持吾身,疾!” 肆虐山火蓦然压底,如同朝拜皇者的臣子,卑躬屈膝。 一抹素白色焰火自九天之上落下,随着曲阳手掌挥引,凭空焚烧,丝丝缕缕的攀上曲阳的身躯,凝实构为一副赤红甲胄。 瞬影步动,洛阳消失在原地,曲阳轻笑着举起右掌,流炎飘渺,向着一处空空如也的虚空拍落,冷声敕令。 “末黄昏!” 金灿流光充斥山林,遁出幽影的洛阳匆匆归回原位,未待动作,曲阳再度拍出一掌,焰火簇聚,恍若一座连绵峰峦轰然压下。 劲气翻滚如潮,未待火山彻底压下,周遭火海中傲然而立的古木前后跪服,任由火焰攀上身躯,沉默着,向往着来生,对今生的被人鱼肉无动于衷,同人间的大部分人相同,独自沉迷,自欺欺人。 洛阳握紧天剑,深吸口滚烫的灼热空气,退后一步,引八方巽风,拔剑斩山。 附着青翠的巽风剑光同火山撞在一处,微微停滞片刻,火山散开,毁去大片山体。 曲阳闪身凑近,抬手将洛阳轰飞,遥指着那处湮灭的山体,冷声讥嘲。 “看看,这就是日后的人间,你不过是只满口堂皇之词的过街老鼠,或许能给予人间片刻光辉,但你挡得住天降山峦吗?” “你挡不住,即使你再努力也是徒劳无功,人不与天斗,看看那山野,那就是日后的人间,到头来你能守护什么?” 言辞如刀,划割着洛阳深藏心底的柔软,短短的片刻,洛阳有些动摇,尽管只有刹那,但对于曲阳这样的五气境界修者足够做太多的事。 狂暴的流光划过虚空,天剑护主,狂暴的九天玄火在眼前炸开,天地为之昏暗,霄远去,御空而立的剑修坠入凡尘,深深嵌入山壁中,久久才挣扎着爬出,握着天剑,衣衫褴褛,眸光坚定。 那不是未来的人间,妥协得来的向来不持久,如果没有师父,一味妥协的人间早就成了神魔妖鬼的乐土! 和平、温暖、平静、富强…… 一切的一切都只有争取,唯有争取得到的才能长久保存,就算再次失去,但是要没有死去那颗追求争取的心,失去不过是片刻的。 “这一剑我想了三年,是还不成熟的一剑,是给玉皇准备的一剑,也是给所有自以为高高在上打算统御人间的强权准备的一剑,你和他们一样,所以,这一剑就先放在你身上!” 洛阳低着头,眼中不负淡漠,有着炙热的光辉,万物有始,荡平人间旧时代就从这一剑开始。 曲阳撇撇嘴,装出一副轻蔑模样,心中确是无比惊恐,一个如此天资的剑修,一招为玉皇准备的剑,就算洛阳仅仅是个洞玄修者,只要他握着那把剑,怎么小心都是不过分的。 大抵很多人在注视着这里吧,洛阳的这一剑注定为六界所知,一剑生死,不仅仅是洛阳的生死。 这一战决定着齐国的未来,同样决定着人间的未来,昆仑小师叔折剑,昆仑未出便已失败,出师未捷身先死,往后的路会更难走。 “放马过来,让我看看你准备三年的剑究竟能有多强。” 曲阳退步侧身,双掌护住面门,双肘罩挡心腹两肋,笑容轻蔑,体外璀璨的天芒却说明他已拼尽全力。 “烟火!” 洛阳踏步上前,天剑嗡鸣着斩出,朦胧的素白剑光恍若一场久违的春雨,内里藏敛着辛酸苦辣,包含着爱恨离愁,有深巷酒醇,有沿街面香。 这一剑叫烟火,内里尽是人间,辛酸苦辣,自知冷暖。 曲阳凝视着洛阳忘我的眸子,不敢怠慢这如春雨般温柔的飘飘一剑,高举双掌,齐齐拍出。 九天玄火翻涌如浪,两道掌印合二为一,化为一条狰狞炎龙,长啸着撞向不算完整的人间烟火。 没有声势浩荡的爆炸声,没有极致璀璨的夺目光辉,天剑斩过炎龙如热刀切油,悄无声息,摧枯拉朽。 “玄离碎火!” 双掌一翻,被剑意笼罩退无可退的曲阳歇斯底里的连续拍出千掌,细碎的火光未待靠近素白剑光便黯然寂灭。 九天玄火乃十大主火之一,可若同这人间相比又算得上什么? 虚空间的视线尽数消散,无需继续看下去了,曲阳不可能挡下这一剑,换做他们,在同样的境界下也少有毫发无伤挡下这一剑的。 这不是剑,是人间烟火,尽管只是残破的人间烟火,杀曲阳这样的五气修者也是够了。 身心交错,坚不可摧的天芒蓦然崩碎,曲阳挣扎的转过身,看着单膝跪地的孤高背影,微微失神,看到了整片人间。 生老病死,爱恨离别,求不得,放不下,酸甜苦辣咸,芸芸众生,万般景气,好美,真的好美…… 洛阳张口吐出两口鲜红,勉强的起身,挥剑斩向曲阳的识海,黑衣洛阳说过五气境修者的强横,为了不节外生枝,这一剑得补。 剑落,风起,熊熊山火灭了,洛阳身形晃了晃,无力的倒在满山狼藉间。 四下埋伏的杀手刺客很多却没一个敢动手,天际的一叶扁舟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岳,压得所有生灵都透不过气来。 184.乘舟行 明月无暇,扁舟缓缓落下,宛若一片飘叶,须发皆白的枯瘦老头跳入山野,将徒弟温柔的放在他以前最喜欢睡的幽静角落。 山间刺客做鸟兽散,没人敢在齐天象眼皮底下动洛阳,且不说有没有那个胆子,就算有,只要你敢妄动就已经死了。 那是齐天剑仙,不败的神话,活着的传说,不是绝顶却能杀绝顶的不世剑仙! 剑出齐天之名不是别人送的,是杀出来的,尸山血海,满手赃污,有一个算一个,这世上能俯览众生的都有双肮脏的手! “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 朗朗书声回荡在画间,朱瓦上的燕子轻灵的蹦跳着,眯着眼眸,听的认真,院中的少年摇头晃脑的哼着小调,满心欢喜。 徒弟成器,徒孙也成器,那一剑叫什么名字来着,对,烟火,好个烟火,好个人间烟火! 人说:“福祸相依,乐极生悲。” 事实也是不错的,少年祖师乐的开心,正思量着开那坛老酒庆祝,天际恍然飞来明光,璀璨的飞剑当空落下,剑刃无锋,剑格雕刻太极图绘。 “张钧宝,这老混蛋又要搞什么歪门邪道的?” 少年祖师眯起眼眸,迟疑良久探手取下剑穗上的玉符,灵力吞吐,张钧宝的虚影出现在空中,满面红光,笑得喝的不拢嘴,眉眼中包藏祸心。 “清虚,大道求索漫漫,闭门造车有害无益,武当开举办盛会,诚邀昆仑论剑,不知千年封山仙剑尚可利否?” 少年祖师眯起眼眸,不屑的撇撇嘴,什么闭门造车有害无益,这张钧宝分明是在惦念着昆仑的贺礼,可惜,晚了一步,现在的昆仑算不上富裕但拿出些场面上过得去的礼物还是不成问题的。 “戊辰啊,十五日后武当开办论剑大会,你寻摸两个弟子,叫谷尘跟着去一趟,这么多人参与,我就不信张钧宝不拿出些像样的彩头,别的宗门什么想法我不管,昆仑现在什么都想要,拿回来没奖,拿不回来有罚。” 戊辰撇撇嘴,深吸口气,将少年祖师的话一字不差的讲给徒弟,武当那帮牛鼻子可不好惹,这千年昆仑没停下,天下豪杰也没停下,不可小觑。 符光传讯,未待沉寂太久,悄寂的传讯符轻轻嗡鸣,戊辰投入神识,慵懒的声调在耳畔响起,“小师叔去吗?我一个人恐怕要挨罚,双拳不敌四手,好汉挡不住群狼。” 戊辰点点头,对此话深以为然,闪身落入飞宫,瞧着专心摆弄花草的少年祖师,轻咳一声,试探道:“祖师,洛阳去去不去武当山?谷尘没有太大的把握,龙骧他们不去,其他弟子最强的就是宋紫蝶,将宝贝都弄回来恐怕不易。” 少年祖师动作微顿,无声轻笑,道:“张老贼在打咱们仙剑的主意,由此来说必然会给洛阳单独送上一张请柬,请他是请他,请昆仑是请昆仑,两算着,省的我派洛阳代表一切。” “这弟子也清楚,不过您应该知道,师弟很穷……他会不会不去?” “不会的,张老贼必然会让洛阳去的,你就放心让谷尘下山吧,对了,不许姜落娃娃下山,给我把他看死了,若是他出了山门,我就把你衣服扒光了吊在演武场前,叫你受万人敬仰。” 戊辰打了个冷战转身告退,分出一缕神识悄无声息的附在姜落身上,祖师向来说到做到,当年小师叔可就被挂在了演武场…… 扁舟游远,齐天象将手中的玉符捏碎,看着身前的福泰老者,笑道:“这下能放心了吧,赶快动手,这道游萤彩羹我可想了千年!” …… 风正帆悬,洛阳再次醒来已然出现在去往武当山的仙舟上,回廊平静,有着诱人的混香,叫洛阳不由咽了咽口水,推门而出,同面容俊逸的和尚撞个满怀。 佛光剑芒相继消隐,洛阳稳稳地站在原地,和尚微微退后半步,眯着一双桃花眼,轻诵佛号。 “阿弥陀佛,小僧灵玉,见过洛师叔。” 洛阳点点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和尚,一身素白衣裳,手挂檀木佛珠,面容清秀,在那双桃花眼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妖异,不像个和尚,倒像浪子,四处留情的风流浪子。 “师叔,您万不可以貌取人,小僧一心向佛,不近女色的。” 洛阳心中凛然,不好意思的笑笑,“他心通,还真是英雄出少年。” 灵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羞涩的笑着,唇红齿白,引得周围独居贵妇眯起眼眸,心底谋算不足为外人道。 洛阳不怀好意的笑笑,寻香而行,对跟在身后的小和尚传音,调侃道:“你小心些,这群人都喜欢背地里下刀子,别被这红尘迷了眼,心动了,你的不动明王法也就破了。” 灵玉点点头,紧跟在洛阳身后,小心着周围的贵妇,满心惊恐,好似看见了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女妖怪,目光中多有冒犯,叫一众贵妇笑得花枝招展。 一个翩翩公子,一个俊俏少僧,都是良家绝配,皆是不世良缘,可惜,短时间难以得到,不过好事多磨,只要做喜欢的事,谁还不是个耐心的主。 洛阳走的很快,灵巧的穿行在人群间,灵玉紧跟在洛阳身后,走过一个撞角,同一蒙面少女撞在一处,佛光璀璨,少女踉踉跄跄的退开,凝视着和尚,正欲发作怒气,灵玉躬身而礼,连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小僧是无心之失,这法门新近悟得,掌握的不甚熟悉,万分抱歉。” 少女沉默不语,只是向灵玉轻轻点头,转身走远,灵玉缓缓眯起眼眸,凝视着少女的背影,眼中闪耀璀璨明光,可看透世间虚幻。 “她……是妖!” 轻轻的喃喃声异常刺耳,少女的脚步更快几分,倏尔消失在回廊尽头。 洛阳摇摇头,看看周围面色不善的达官贵客,冷声道:“别自作聪明,无论她是不是妖,都不是你们能管的,想活着就糊涂些!” 185.楚国浪子 青石落水,起伏层层涟漪,喝斥声落,激引轩然大波。 几个锦衣公子撇撇嘴,正欲教训这个口吐狂言的“无名”之辈,人群间陡然传来一声呼喝。 “说的没错,一群井底的蛤蟆不仅没见过天高海阔,还不知好歹,良言忠告不听,非要自欺欺人,殊不知弱小无知不是生存障碍,傲慢自负才是!” 檀香缭绕,几缕流浮过舷窗,沉淀着回廊中的死寂。 众人的视线一转,那面色清冷的得意少年倚靠在窗边,身着红绣纹黑缎袍,手提葫芦,散发着醇香酒气,背负檀木纹长匣,长发披肩,星眸深邃,眉宇中带着阴狠,叫人不敢久视。 “各位公子,千万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很容易叫人们怀疑你们有断袖之癖!” 闻声,一众世家公子勃然大怒,提剑配玉的华衣公子踏步上前,言辞阴狠。 “放肆,哪里来的山野村夫竟敢再次口舌招摇,莫不是想试试拔舌、凌迟之刑?” 那黑衣少年站直,眯着眼眸,毫不掩饰如狱杀机,白玉般的手掌上跳动着赤红色的焰火,附近几个衣着绸缎纱裙的端庄妇人前后退开,额头上有着细密汗珠。 “大胆!” 少年未再言语,身侧的中年修者上前一步,周身星光闪耀,未待星象成形被黑衣少年握住脖颈,举过头顶。 “拔舌凌迟之刑?听着口气应该是大韩来的吧,满口臭气,认贼作父,可还知道祖宗是谁?” “你……” 少年不由心慌,探手握住玉符,环顾左右护卫,冷声道:“上,杀了他,杀了他!” 刀剑出鞘,寒光肃杀,黑衣少年不慌不忙退后一步,将手中的修者丢入人群,黑红色纹路遍布周身,一座黄金铜钟从天而降,将炙热的流光尽数挡下。 黑衣少年眉头轻挑,闪身出现在灵玉近前,面色不善,冷声道:“和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是看人的吧?这种杂碎你也要救?一群酒囊饭袋,死光了对人间更好。” 灵玉点点头,温和的笑着,轻道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所言极是,是小僧错了,再不敢阻止施主行侠。” 黑衣少年眉头轻挑,看看低头俯首的和尚,不好继续发作,环顾四周,那带头惹事的少年已然不知去向。 “洛阳,这和尚智力有问题,今天的事我不跟他说,我跟你说,若是那小子的长辈来寻仇,你得护我周全。” 洛阳眉头轻挑,刚欲开口,少年抬起手掌,取出两坛美酒,瞧那坛子的质地便知是有年头的老酒,料想味道不会比花间酒差上太多。 “楚地美酒醉秋霞,五十年窖藏,烈如山火,色如霞光,只要喝过的,就没有说不好的。” 黑衣少年轻声说着,屈指弹开泥封,醇香的酒气飘散回廊,叫看热闹的好酒之辈不由咽了咽口水。 洛阳接住老酒,手指轻敲,泥封破开小洞,晶莹酒液腾空而起,盘旋着落入洛阳口中,剔透的红光引人夺目。 灵玉就站在洛阳身边,嗅着酒香不由吞咽口水,比起这酒山下客店中的女儿红就和水一样。 美酒诱人,心里猫抓般的痒痒,洛阳的剑强的吓人,不动明王法怕是扛不住,如此,想喝此酒还得从这少年身上想办法。 灵玉眼珠转了转,沉默下来,按照他对洛阳的了解,这名满天下的昆仑小师叔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过会儿大抵会拒绝少年的帮助,如此,他的机会可就来了。 酒液饮尽,洛阳满足的眯起眼眸,回味着荡气回肠的火辣酒味,意气弥生,心觉满足,不由点头,轻舞袍袖,道:“好酒,再我给我十坛。” 黑衣少年豪气的抛出十坛美酒,看看双眸紧蹙的和尚,不由轻笑,道:“和尚,想不想尝尝?” 灵玉遥遥头,轻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小僧是出家人,不饮酒,不饮酒。” “不喝啊,那可真是太可惜,本来我还想分你一坛来着,既然不喝就算了。” 黑衣少年撇撇嘴,灵玉神情平静,心底的波涛汹涌并未表露在外,有他心通在,黑衣少年想捉弄人的想法根本瞒不过他。 “洛兄,要不要去尝尝我老婆的手艺,她可是天下第一名厨柳木的徒弟,煎炸烹煮炖,蒸炒涮拌烩样样精通,只要你能说的上号,不论是天上飞的还是海里游的,保准叫你大饱口福。” 场面渐冷,黑衣少年不理灵玉,快步走到洛阳身边,边说边比划,眼中闪动着明耀的光,显然对他口中的老婆很推崇。 洛阳点点头,侧手虚引,道:“烦请兄台带路,对了,还未请教……” “在下安宁,楚国浪子,洛阳那日在出国遇见不便尽管报我的名字,别的不敢说,衣食住行绝对都是最好的。” 黑衣少年轻声说着,伸手虚引,同洛阳并肩向顶舱走去,灵玉撇撇嘴,紧跟在洛阳身后,转动着佛珠,低眉顺目,不时被安宁的心声逗笑。 走过飘荡檀香的贵宾舱室,许是听闻打听清楚了几人名号,周围的贵族之弟再没了方才的猖狂,前后退开,让开一条宽敞的路。 安宁不屑的笑着,别的国家不知道,但在楚国,这类软的欺付硬的怕的之弟是最被人瞧不起的。 真正的贵族可不像他们,各个都有着野性,比起针对弱小,更喜欢同强敌争锋,斗智斗勇,那才是人生乐趣。 一僧一道一浪子就这样在众人注视下行尽回廊,香味渐浓,安宁推开一间紧闭的楼,叫围桌而坐的少年少女同时回过头来。 就好像红花总比碧叶耀眼,明月总比星光引人,满桌数十盘菜花样百出,色香俱全,叫洛阳不由忽略众人火辣辣的视线,心中对比仙舟餐馆的“美食”,暗道天差地别。 为首的绿裙少女暂时放下碗筷,瞥了眼安宁,道:“回来了,自己找碗筷坐下吃饭吧。” 安宁对那狼吞虎咽的绿裙少女挤眉弄眼好一阵,有心介绍洛阳,少女却只管狼吞虎咽。 沉默久已,安宁无奈的叹口气,轻咳一声,道:“小叶子,哥哥给你带了玫瑰鱼和雪鸡……” 狼吞虎咽的少女动作微顿,环顾桌上美食,似乎在对比着什么,片刻考量,开口道:“鱼是用什么保存的,多大只?鸡从哪抓的,能吃的安生吗?” 186.欠债还钱 “特质寒玉匣,一尺三寸长短,保证鲜美如初,至于鸡,那可是我在黑市花费万金买的。” 安宁的声音透着没底气,上前几步,唤出一大一小两个玉匣,玫瑰色的肥鱼,雪般的肉鸡,色彩分明,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买的?分明是偷的吧?” 小叶子身侧的红裙侍女不屑的翻个白眼,安宁是个什么样的人再清楚不过了,身上的钱财要么接济穷困,要么买酒喝,能有万金买鱼? “夏荷,你还是这般冰雪聪明,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没错,我偷的,在龙虎山偷的,小叶子,你敢不敢吃?” “敢不敢吃?张道陵那老头欠的饭钱到现在都没还,本姑娘吃他的雪鸡怎么了?莫说是一只,就算是你把龙虎山的鸡都拿过来,本姑娘依旧照单全收!” “好!不愧是我老婆,霸气!” 安宁轻笑着将鸡、鱼推向小叶子,向洛阳、灵玉挥挥手,寻了张空桌坐下,摆好醉秋霞,静候美食。 小叶子起身,看看灵玉,瞧瞧洛阳,冷声道:“空禅法师欠五件极品食材,齐天剑仙欠二百零九件极品食材,什么时候能结清?” 洛阳神情一凛,苦笑着摇摇头,拎起醉秋霞向外走去,口福看来是没有了,这两相对比,舟上的餐馆也不错。 见洛阳起身,灵玉笑呵呵点点头,紧跟在洛阳身后,两人未待行动,小叶子飘身挡住门口,似说书人口中的万夫莫开的绝世战将,横刀立马,一副宁死不退的模样。 “姑娘这是何意?欠债还钱确是没错,可姑娘将我挡在此处,我可没法还钱。” 洛阳收起醉秋霞,淡风轻的笑着,根本没将所谓的二百零九件极品食材放在心上,人间偌大,随便哗啦哗啦就能弄给千八百件,实在想不通师父为什么拖欠到现在。 灵玉握紧念珠,看看灵玉的侧颜,传音道:“洛大哥,那极品食材得是天下第一厨没吃过的才算,你想的那法子不成,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你没见过的人家没准都吃过,二百零九件可不是个小数目……” 洛阳维持着淡风轻的笑,似乎没听见灵玉的传音,将小叶子和一众少年少女的模样记在心头,日后见了得绕着走。 原是如此的二百零九件极品食材,真不晓得师父怎么欠下的,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偿还的帐! 小叶子挥手将门关上,目光中透着凶狠,翻手取出一柄厨刀,一尺长短,纹饰鸾凤,锋芒鄙人。 “出去你也还不上,我去武当少两个保镖,你们两个留下保护好本姑娘,本姑娘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见过你们,否则……” 洛阳恍然,看看自斟自饮的安宁,望望饶有兴趣地少年少女,了然自己中了圈套。 这一切怕是从开始就计算好的,瞒天过海,引君入瓮,但凡是欠帐的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进了这个门就别想再出去,除了妥协也只有妥协。 叹一声人心叵测,洛阳做回原位,眼神一瞥酒杯,心虚的安宁立刻把酒满上,笑呵呵的说道:“小叶子道法特殊,多有歹人惦念,不得不出此下策,洛兄莫怪,这杯酒算作赔罪。” 洛阳点点头,饮尽杯酒,眯眼望向灵玉,心中有所猜测,那预感果然不错,同曲阳一战后自己是被老头子送上仙舟的,为的恐怕就是保护债主。 见洛阳打量自己,灵玉有些慌神,摆摆手掌,解释道:“洛大哥,这事跟我可没关系,我是被师父打昏了丢上船的,醒来时又师父给的信,上面写着让我跟着你。” 洛阳点点头,举起酒杯,感觉酒水火辣辣的,对灵玉传音入密,“这丫头有什么本事,叫这么多人保护她?” 灵玉不动声色的看看众人,轻轻摇头,回道:“如果没有您这些人恐怕还要多上一倍,毕竟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那群濒死却有看不开的大能修者。” “莫非她能给修者增寿?” “没错,只要食材足够,她能不断给人延寿,不过旁人寿长一分她就寿减一份,天地有偿,此乃定数。” “如此说来这圈套倒是踩得,谁家没个三长两短?” 洛阳点点头,笑眯眯靠向椅背,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师父就是师父,走到哪都想着徒弟,有个好师父,有个好媳妇,细细想来,这运气似乎也不怎么差。 浮想联翩间弥生阵阵清香,一碗碗鱼汤自山水屏风后飘出,精准的落在每个人身前,涟漪轻震,汤面上的碧色菜叶飘开,粉红色的肉片浮起,缓缓绽放,同牡丹花无异。 洛阳起身做好,嗅嗅味道,引起一道肉片,正要入口却听屏风后伊人娇声喝斥,“汤是用来喝的!” 洛阳动作一顿,瞧瞧周围静观其变的众人,无声笑笑,将肉片丢进口中,细细品尝后极为不舍的咽下,绵长的醇香在口中化开,淡淡花香,回味无穷。 安宁动作迅速的饮尽碗中珍汤,闭眼回味良久,歪头望向灵玉身前的未动汤碗,目光中有着贪婪,活像觊觎乌鸦口中肉的狐狸。 “和尚不吃荤的吧?” “小僧吃……” 看的入迷的灵玉猛地端起汤碗,一饮而尽,闭目良久,再睁开眼时感觉世界明亮需多,通体舒泰,说不出的欢喜与得意。 洛阳无声浅笑,端起汤碗,一饮而尽。 温度刚好的汤汁流过唇齿,带着淡淡的暖流淌入腹中,感觉像是置身花丛忽有春风迎面,暖流散开,从头到脚,流遍周身,又像是炎炎酷暑时喝上一碗冰茶,自骨子里透着清爽。 “还有吗?” 洛阳轻声问着,引得众人抬头,这般美味谁都不嫌多的。 “有,但不建议喝,万事有度,过补则毒。” 小叶子走出屏风后,拎着那柄无比锋锐的菜刀,神色清冷,盯着洛阳这边看,目光凌厉,叫灵玉不由错过头去,不敢同她对视。 洛阳倒是不以为意,笑呵呵的吆喝道:“再来一碗,身体好,毒不读的无所谓。” 187.少年当远行 风帆更正,万里碧空,端是风光独好。 几缕轻浮过雕窗,小叶子不由皱起眉头,目光所至,群雄顺从俯首,对比起来洛阳的轻笑模样叫人颇为生厌。 “过犹不及,你应该明白后果吧?” 耐着性子,小叶子再度提醒洛阳一句,补药毒药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人心不足,贪得无厌总没有好下场。 洛阳点点头,道:“如此美食,不可辜负!” 小叶子不再言语,轻挥素手,引纹龙铜鼎浮在洛阳身前。 靠窗的锦衣少年撇撇嘴,嗤笑一声,道:“什么昆仑小师叔,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这汤同丹药无异,喝多了有害无益,哗众取宠!” “就是就是,总有那么一种人喜欢装特殊,何必呢?脚踏实地才能走的远,好高骛远,又站的那么高,还不得粉身碎骨?” …… 一众名门之后七嘴八舌着,安宁担忧的皱起眉头,正欲开口打个圆场,洛阳舒服的靠在椅背上,张口轻吸,将一鼎鱼汤引尽,满足的擦擦嘴巴,就像是喝了一鼎酒,面带红晕,眼神迷离良久才回过神来。 “骗人的吧?真就毫发无伤?” “伤了能叫你我看出来?日子长的很,冷暖自知吧。” 锦衣少年悠悠开口,言辞中尽是不屑,就算你真没受伤又能怎样?无法证明,只能被踩! 灵玉瞥了眼那人,轻声道:“无怪乎师叔能斩杀五气修者,这身体着实不凡!” 曲阳的死并没有再六界传开,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事,该知道的人总会知道的。 话音落下,群雄瞩目,洞玄杀五气,古往今来未曾有之,简直是天方夜谭,绝无可能之事! “出家人怎地口言诳语,不怕因果报应,堕入拔舌地狱?”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与我佛而言,入拔舌地狱也非坏事,更何况施主怎知小僧说的是诳语?” “五气归元,天芒不破,滴血可重生,一个洞玄修者,都未曾修成神通,拿什么破天芒,拿什么斩五气。” 灵玉摇头轻笑,手并剑指当空挥画,道:“凭什么?当然是凭手中剑了,剑修不用剑杀人难道是如下这般用嘴吗?” 那负剑修者眯起眼眸,双拳握固,压下心头火气,心思变换,道:“敢问洛兄杀的是那个五气大修,该不会是什么垂垂老矣,站都站不稳的无名隐士吧?” 注意此间的修士同时哄笑,目光灼灼的望着洛阳,期待他的答复。 洛阳勾起嘴角,摆了摆手掌,淡风轻的笑着,吐出一个令人惊惧地名字。 “曲阳,大齐仙盟山主,曲阳!” 声落,满屋喧嚣,曲阳多强众人心知肚明,那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修为强横无双,传闻中更是身怀九天玄火这等无双焰火,洛阳竟然杀了他,这个了不得少年原来已经站到了那个高度。 小叶子也眯起眼眸,打量着洛阳几眼,快步走回屏风后,几声轻响传来阵阵清香,雪绕梁,片刻后玉蝶横空,一只雪鸡,群雄平分,不偏不倚,哪怕洛阳杀了曲阳。 洛阳拍拍肚子,挥手引起碟中鸡肉,细细尝品,鲜美轻柔的口感给人中中漫步的错觉,久嚼不压。 看热闹的流远去,隐入翻涌碧涛,随着满山花香,缠绕在昆仑的奇松叶间。 谷尘向戊辰拜了拜,领着一众少年下山去,少年祖师站在琼霄峰顶,紧盯着飞宫中熟睡的少年。 玉不琢不成器没错,但雕琢也要掌握时机。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长,现在可不是姜落下山吃苦的时候,还等再等等,等昆仑的剑能遍布人间时,等这交加的风雨过去。 “希望他不会闹脾气吧,毕竟宋紫蝶都走了,满山年轻弟子就留下他一人,任谁都会意气难平吧。” 戊辰落下霄,游曳的素白光剑化为一缕青,逐风远去,同山下的那群少年们一样,向往着未来。 “独一无二的人都有着一段与众不同的经历,他这算什么呀,洛阳那小子同他一般大小的是否已经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了……” “我们是不是太谨慎了?” “我倒觉得我们还不够谨慎,他可能是唯一的希望,人间再经不起丝毫失败。” “那他过会醒了怎么办?我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前不久晴柔同祁薇撒了个谎,你知道吗?” “知道,我把这事告诉他?会不会他沉重了,他还小。” “身体与心灵总有一个得在路上,既然出不去就多告诉他一些,想成为光芒得先学会做风雨中飘零的炬火。” 戊辰点点头,轻笑着落入院中,既然要做戏就做个全套,这一课能不能上好决定着人间多久才能见到明光。 白苍狗,熟睡的少年陡然惊醒,翻身跃起,看看攀上头顶的昊日,慌张的爬起,抓着秋水剑推开宫门,正好瞧见树下喝茶的戊辰。 “掌教,对不起……” 戊辰抬手压下姜落的话,眯眼望着天际的流,声音清冷,道:“万物有偿,有舍有得,你可知晓?” 姜落点点头,不明白戊辰葫芦里卖什么药,乖巧的答道:“弟子知晓。” “人鬼互异,你师父是人,却能施展鬼族道法,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得到了不该得到的,注定要付出不该付出的。” “没错,藏剑一脉的剑得快,人得快,心得快,你师父同你一般大的时候在地府历练,尸山血海,举目皆敌,为了活着,在身上画了鬼纹,如今鬼气入骨,已然寿数无几……” “师父他……” 姜落抬起头,红了眼圈,没能说出那个沉重的字眼,同洛阳相同,自小漂泊无依,很明白那个字究竟有多沉重,师父风华绝代,明明那么年轻,怎么就…… “值得吗?”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你问他的话,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一个人的价值得在种族中才能体现,自我牺牲照亮前路的先贤有很多,洛阳不会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188.不留情 天阴雨湿剑悲歌,炬火飘摇夜无期。 姜落真切的看到那等悲情,不由攥紧拳头,感觉手中的剑很重,心中沉甸甸的,同知道的相比,那些自以为痛苦的过去变的无足轻重。 “我不想师父有事,这儿不是昆仑吗?难道昆仑都救不了师父?” “说来惭愧,昆仑救不了你师父,也就不下你师爷。” “师爷?剑出齐天,他也要……” “没错,每逢不周论剑你师爷都要同玉皇一战,胜,人间泰平,败,人间大乱,你师爷是个很要强的人,从开始到现在,没败过。” “那为什么他还会……” 姜落下意识问道,话一出口意识到了什么,是啊,时光无情总是第一,再强的人也挨不过时光的流逝,师父长大了,师爷老了! “什么人定胜天都是骗人的,人哪能胜过天?” 戊辰听着不出意料的答案缓缓扬起嘴角,透过层层堆叠的碧叶,望着装点着白的琼霄,道:“人定胜天没错,可说的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姜落抬起头,眼中有着好奇的光辉,一个人不行,一群人就可以了吗? “从前的人族同现在的天宫无异,为六界魁首,神魔妖鬼尽数朝拜,直到末代人皇爱上了妖族的公主,直到朝歌被焰火吞没,此后,人族没有人皇,只有君主,只有天子,只有昆仑的铿锵剑吟。” “被压制的越狠弹起时的劲力越大,神魔妖鬼对人族的无所不用其极你根本无法想象,那段日子很黑暗,整个人间只有绝望,直到昆仑亮起第一把炬火,直到天下亮起无数炬火……” 茂林修竹,清泉叮咚,往来商队却不敢贪念这片阴翳,马蹄小心,护卫提刀,不敢怠慢分毫。 飒飒叶舞,林间掠出两道黑影,一高一矮,短打黑衣,皮肤黝黑,络腮胡,鬼头刀,杀气腾腾压十方。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打头的车夫面色大变,颤抖的握住缰绳,勒住识途老马,低着头,不敢看那对恍若恶虎的凶历眸子,冷汗侵蚀短袍,不由想起了家中妻女,暗自骂着娘,发誓走完这一趟再也不做这该死的行当了。 瞧车夫怯懦,两个山贼互视一眼,亮出明晃晃的刀锋,冷声道:“就没有个说话的吗,要钱要命?” 队伍中间的车厢缓缓洞开,面戴白纱的少女灵巧的跃下马车,轻灵像鹿,衣裙轻动,隐有香风阵阵,看的两个山贼变了眼色,暗动心思,觉得似乎除了钱还可弄些别的回去…… “小女子紫兰宝号掌柜,见过两位当家的,酷暑炎炎,小小辛苦钱,不成敬意。” 少女轻声说着,取出一袋碎银子放在地上,打开袋口,向着山贼方向。 “过去吧,管好嘴巴,山水有相逢。” 少女点点头,转身上车,向为首的车夫高声唤道:“启程,去武当山!” 山贼的贼心彻底放下,紫兰宝号、武当山一个比一个惹不起,能做成至一票倒是上天庇护。 车队走远,身形高大的山贼拎起碎银,凝视着那两道深深的车印有些贪心不足。 “大哥,我们就不应该放他们过去,把兄弟们都叫下来未尝不能吃下这一票。” “嗨,你就是个傻大个,怪不得当不了老大,把那商队吃了你还有命活着?且不说紫兰宝号、武当山会不会找你们麻烦,就你们那群认钱不认人的弟兄都不能放过你!” 飘忽不定的声音自竹林中传来,矮个山贼眯起眼眸,想了想丢开鬼头刀,夺过碎银放在地上,缓缓向后退去。 “仙长在上,钱就放这儿,算我们兄弟孝敬您的,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日后这一片您绝对见不到我们。” “走吧!” 声音飘扬,两个山贼灰溜溜的隐入山林,地上的钢刀寸寸折断,银袋束好,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自少女轻启的车窗落入厢内。 飞之上,谷尘轻笑着放下手掌,懒洋洋的躺下,凝视着无的蔚蓝。 “师兄倒是好手段,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请师兄解惑。” 宋紫蝶驱使轻飞近,见慵懒的少年点头,轻笑着道:“山寨得此财宝乃是幸事,本应更加团结博取更多财富,为什么会自相残杀,断毁前程?” 谷尘摆摆手,轻笑道:“很简单,他们不是一群人一起动手而是同要好的弟兄结伙,这说明他们本不互相信任,若得此横财必然招引灾祸。” “这群人穷怕了,能有平安富足的生活谁愿意做刀口舔血的营生?都想着独吞这笔钱,隐姓埋名过上富家翁一般的生活,不内讧才有鬼呢。” 宋紫蝶点点头,轻笑道:“如此说来同年同月同日死不就成来笑话?” “哈哈,同年同月同日死本就是笑话,听听就好,不值得信的。” 谷尘摆摆手掌,懒洋洋的比起眼眸,正要打盹,天际忽有风雷之音,数十邪修御剑杀来,赤红色的眼眸惊心动魄,叫宋紫蝶等女弟子瞬间变了脸色。 迎战斗敌的本事不是没有,可杀人还是第一回,没经历过,不免惊惧。 “金光咒护体,记好了,你不杀他,他就可能拉着你和周围的师兄弟一起死,下不去手的死远点,别累及旁人,没谁欠你的!” 一众弟子点点头,刘子谦握紧手中的墨柳,看准机会,并指当空两点有三,剑引惊雷,将冲在最前面的两三邪修轰落霄,不见猩红刺目,心底里的触动倒是小了很多。 “哈哈哈,师弟可是大智之辈,看剑!” 宋紫蝶大笑着举起越女剑,剑光横空斩过,引起漫天猩红,看的一众少女脸色苍白,握剑的手不断颤抖,久久不敢出剑。 “别抖,死生之间,手抖了就输了!” 谷尘眯起眼眸,环顾金光护体的师兄弟,探手抓过一个邪修,断去双臂,死死掐住脖颈,将邪修活生生掐死在一众胆怯弟子眼前。 鲜活的生命就此散去,绝望恍若穿心乱箭,叫一众少年都看直了双眼,死死握紧拳头,别过头,沉默良久高高举起手中仙剑。 有的选吗?不杀人便被人杀,能活着,有谁想死? “杀!” 长啸漫天,邪修不断坠落海,谷尘淡风轻的站在头,眯着眼眸,小心照顾着每个人。 这就是昆仑剑修的第一课,不留情。 这世道向来吃人不吐骨头,想活着,不留情是第一课,成长起来才配谈及不杀生。 189.调虎离山 激斗正酣,声如滚雷,无辜的不时破碎,商队的老马嘶鸣着,啼声更急,车夫死死握着缰绳,从被背后取出短刀握在手中,更是归心似箭。 这狗日的行当,只要做完这一趟便再也不做了,刀尖上舔血那有老婆孩子热炕头来的惬意? “百鬼哭冤!” 一声敕令引得天色昏沉,大团大团的墨聚在一处,将昊日的明耀光辉吞噬殆尽,阴风怒号,响起声声鬼哭。 谷尘眯起眼眸,传音入密,道:“雾四起式,退五步,动空明符护,对敌执剑时刻关照己心,默念清净咒,不死不停!” “忘我守一,六根大定,空明咒,疾!” 细碎的流光串联成片,恶鬼弥生,诉诉邪言恶语,昆仑弟子不为所动,提剑挥斩,横行无忌。 画中的宴席散了,小叶子的做的饭菜确实美味,奈何僧多肉少,久而久之屋中的二十多号人已然渐起冲突。 洛阳便趁乱遁向仙舟食堂,两相对比,仙舟食堂虽是味道欠佳但胜在量多,比起一只鸡只能分得几片肉的小宴席,在那儿怎么吃都是爽的。 灵玉一如既往的跟在洛阳身后,洛阳逃他也逃,师父让跟着洛阳,那洛阳做什么他边做什么,师法强者,去伪存真,本就是一场修行。 向日昏黄,洛阳再度撩开翠叶珠帘,饭堂间得喧嚣入耳,几个混眼熟的豪客向洛阳摆摆手,示意洛阳落座。 洛阳瞧瞧灵玉,见他一副无所谓模样便欣然坐下,敲敲空空如也的桌子,道:“孙大哥,点了没?” 身形魁梧的汉子憨笑着摇摇头,轻舞画扇的书生收敛纸扇,调笑道:“我们可是等您很久了,就想接你薄面蹭些平时吃不到。” 洛阳无声轻笑,向着忙活的小二挥挥手,有道是江湖人缘是饭缘,这吃吃喝喝中有讲不完的人间烟火,那残缺的一剑需要这烟火。 风飘过,酒菜上桌,色香俱全,虽比不得小叶子烹饪的人间绝味,却胜在量大管够,一时的口舌满足远不及饱腹时带来的踏实来的长久。 洛阳不知灵玉想法如何,不过料想也是相差无几,看那吃相便知,虽是细嚼慢咽的,但筷子却是不慢半分,就近的几盘菜已然食尽下半。 一声清脆嗡鸣,神俊非常的鹰隼掠过珠帘,悄无声息的落在书生肩头,小心着锋锐的指爪,两声轻鸣,引得一众豪客啧啧称奇。 洛阳同灵玉确是毫不在意,继续狼吞虎咽着,书生渐渐眯起眼眸,神情变了变,向洛阳唤道:“洛兄弟,根据下面人无意得来的情报,贵派的之弟在临近楚境遇到了伏击,观瞧阵势怕是准备下死手,您要不要去看看,小银可以给你带路。” 洛阳眯起眼眸,放下手中的筷子,探手虚抓,带着白隼向外奔去,雷厉风行,毫不迟疑。 灵玉放下碗筷,又举起碗筷,想了想还是放下碗筷。 五气境的都杀了,能拦住洛阳的得是个什么境界?大罗境不出手的话,这六界虽大,洛阳何处不可去的? 不过这船上有些碍眼的家伙也该清理清理了,菩萨低眉,明王怒目,若不出手比划比划,将来等小叶子那边管够的时候,麻烦想必会不少。 “头前带路,快!” 出了舰船,洛阳放开白隼,剑光横空,一人一鸟疾速远遁,舰板上的些许邪修眯起眼眸,轻笑着举起手掌,未待催动符箓一道金灿明光迎面撞来,团眩地转,哀嚎着被佛光压下仙舟,粉身碎骨。 “阿弥托佛,各位施主,小僧的他心通修的不错,你们是撤离此间,还是想同方才那位施主一般,被小僧打落仙舟,身死道消?” 和尚轻笑着站在原地,僧袍轻动,眼中闪动着琉璃光焰,舰板上的邪修眯起眼眸,沉吟片刻后前后上前。 看热闹的人无声退开,走出宴席的锦衣少年背起长剑,抿唇笑着,捏住冰魄针,低头侧目,小心遮掩眉宇间的阴狠。 既然敢坏他的事就去死吧,冰魄针入体既化,那冰封灵力的片刻光景很短暂,但在这么的高手围攻下,灵玉死上十次都够了! 河山飞退,洛阳的速度很快但白隼的速度更快,周身缠绕巽风,羽翼轻动,任由洛阳苦苦追赶。 穿过一片绵延阴雨,雾中惊起一声惊弦,虽然有雷音掩护却依旧被洛阳清晰捕捉到。 “避开!” 低吼声压过惊雷,白隼羽翼轻动,乘风转折,两支利箭落空,淹没在朦胧雨中。 “听雷!” 轻雷惊蛰后,细雨落梅天,听雷剑悟于惊蛰时,取惊蛰时节之意,剑似滚雷,震唤十方。 剑光一闪,无量剑气凌空翻滚,倾尽洛阳大半灵力的一剑斩破雨,丝丝缕缕的光辉落下,山间的坑洼水坑中多了血色,倒映着跃动不休的白焰。 白隼游离在丝丝缕缕的柔光下,仰天轻鸣几声,再度振翅远去。 洛阳轻笑着勾起嘴角,御剑跟在身后,约莫柱香光景,那片遍布阴风的虚空映入眼帘,洛阳停下长相思,催动夜隐术敛去形迹,望着同敌人拼命搏杀的昆仑子弟,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杀生是修行中绕不过去的坎,就像那句老话,“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神魔妖鬼远比最凶狠的虎还要凶狠狡诈,想成长,想在未来某一刻爆发的六界战争中活下来,不留情仅仅是他们的第一课,想成为一个谨慎,勇敢,时刻能将自己保持在猎杀者位置上的合格剑修,这群小家伙们还差得远! “小师叔……来的有够快的。” 谷尘眯起眼眸,看看洛阳藏身的那处虚空,那是一处可以总览全部战场的地方,无论那一方有难都可以第一时间予以支援。 这战场不过数里方圆,恶鬼也好,邪修也罢,那个能挡住洛阳的剑? “上钩了?很好,开始下一步计划!” 邋遢老者轻轻落下一枚石子,又是数十邪修遁出虚空,本来占据上风的昆仑子弟忽地落入下风。 190.佛劫 双拳难敌四手,猛虎惊惧群狼。 想以一敌多总的有某一方面超过所有敌人,要么是心智,要么是术法,只要是同等水平,陷入重围的弧狼总是不得好死,哪怕对手是群发疯的羊。 洛阳紧张的望着战场,打量着邪修的攻势,不由眯起眸子。 他清楚邪修的本事,作为一个遍布五界的神秘势力,他们的能力绝不可能只有表现出的这么一点,除非他们本就不想杀昆仑子弟,打的是调虎离山的主意! 念此,洛阳不由心惊,对谷尘传音入密,轻声道:“这里交给了你,你有多大把握将他们完好无损的带到武当山?” 谷尘环顾四方,亦猜到邪修谋划,轻轻勾起嘴角,笑道:“小师叔尽管离去,只要不来五气修者,谷尘有十成把握!” 洛阳点点头,转身御剑离去,剑光闪过虚空,未待行出百里便陷入阵法。 妖风阵阵,漫天黑煞方才吹尽,凭空落下无数桃花,狐媚的妖女披穿白纱,轻歌曼舞,撩拨着洛阳心底的恶念。 “常在妄意!” 一声轻呼,天际星明,无形剑光斩过,狂风呼啸,天地还是原来的天地,白团团,沉淀璀璨明光。 “好厉害的慧剑,不过这还不够……” 邋遢老者再度落子,又是一阵落下,万里金光,不分十方,白隼被晃的睁不开眼,闭着眼转入洛阳怀中,安静的匍匐着,一动不动,生怕干扰洛阳搏杀。 白帆烈烈,一个个跳动苍白火焰的邪修落下舰板,远处的天空忽地阴沉下来,墨如浪,翻滚着逼近,无多时便遮去漫天光彩。 谨小慎微的散修跃下仙舟,乘风远遁,不敢久留此处。 灵玉起身站直,迎着漆黑风煞,迈着坚定的步子,径直走向舟头,遥望着墨色海中的一处,高声唤道:“不知是那位前辈大驾光临?” “敢问老夫姓名,你这小娃娃倒是胆大,给你个机会,就此离去吧,你还有用,不该死在此处!” 灵玉皱起眉头,看看背后的豪杰,大步上前,眼中跳动着琉璃焰光,宝光护身,渐渐远离仙舟,孤身站在下,面对着翻涌如浪的。 “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回头吧,彼岸就在不远处。” “放下屠刀?回头是岸?什么都没经历过,只会口口声声言说大道理,自欺欺人的秃驴,看着就碍眼!” 声音凄厉,墨卷为狰狞黑龙,张牙舞爪,低吼着冲向灵玉,张口将不大的小和尚吞入口中。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 无风起浪,唱经声恍若晨钟暮鼓,一缕缕金灿灿的光洞穿龙,在漆黑漆黑的外蒙上一层金灿的毫光,金莲盛放,般若诸佛,或低垂眼帘,拈花而笑,或怒目圆睁,高举降魔杵,或端庄宝象,手捏圣印,千般变化,应接不暇。 “明日佛国,耀世净尘,灵山佛陀千年不出世,出世便如此惊世骇俗,可惜,凭这佛国远远不够!” 丝丝缕缕的迷雾升腾飘起,金灿毫光归于黯淡,诸佛寂灭,零零洒洒的光辉被无尽的黑吞噬。 虚空死寂,灵玉盘膝坐下,双手合十,轻诵佛号,泯入烟尘的诸佛转瞬重生,佛光闪耀,将仙舟护入其中,驱散邪恶不安。 那包藏歹心的锦衣少年缓缓松开手中的冰魄针又缓缓握紧,环顾一众凝视着灵玉的豪侠,像痛饮了一大坛醋,怨气更甚,强横的杀意攀上眉眼,不再犹豫,不再迟疑,抖手射出飞针。 冰魄针划开磅礴的佛光,径直贯穿灵玉的门穴,灵力受阻,明耀佛国瞬息崩塌,被压制的烟翻涌而起,呼吸间侵蚀仙舟外的防护阵法,化为一道道狰狞骨链,将来不及反应的豪侠高高吊起。 “不是对手为何逞能?害了自己不说还要叫我们搭上卿卿性命,我看着灾祸就是因你而起!” 负剑剑修握住一枚玉符,挣扎的望向半边肩头都被冰封的灵玉,面目狰狞,伪装的义愤填膺,实则恨不得立刻拍手叫好。 “没错!此事都因他与洛阳而起,我都看见了,他为了掩护洛阳行踪才同那些人动手,才会迎来灾祸!” “该死的和尚……” 几声别有用心的叫喊,添油加醋,一时间叫骂声遍布霄。 大半被牵连的豪客紧握着拳头,望向灵玉的目光同望向杀父仇人无异,若非被骨链束缚,说不得已然拔刀相向,趁着灵玉重伤将他斩杀于此。 什么狗屁灵山,什么狗屁和尚,吃酒食肉,蛇蝎心肠,不配做个出家人,就该不得好死,死后坠入阿鼻地狱,受尽折磨,永世不可超生! “哈哈哈哈……” 间的传来疯笑声,烟飘舞化为阶梯,枯瘦老道迈步走下,六尺身形,带着一身沧桑,几缕苍白的长须随风舞着,袍袖被风鼓吹起来,显得老僧的手臂好似草杆一般。 “看看吧,什么叫人性,这就叫人性,你千方百计护他们周全最后得到的是什么?” “暗算,背叛,谋害,落井下石,先在背后狠狠捅你一刀再给你戴上无法罪孽的枷锁,这感觉怎么样?佛可能度着世间罪孽?” 老道的传音在灵玉耳畔回荡,灵玉抬起头,面色苍白如纸,身形不断颤抖,不能开口,全靠一气运转护住五脏六腑,否则寒毒入体,就算不死也会给师尊添不少麻烦。 灵山塔林,古稀年华的老僧盘膝坐着,身后彪形武僧执棍而立,金刚虚象时隐时现,显然难平意气。 “哼!” 冷哼若惊雷,武僧猛然攥紧手中铜棍,转身欲行。 “站住!” “师父,你能就这么看着小师弟被欺负?你忍得住我忍不住,牛鼻子老道尔,我只需一棍,保准叫他妥当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这是你们师兄弟的劫,好好看着,他不听我的话跟着洛阳便当有此劫,你若不听我话,灵玉的劫会更难度过,就此身陨也不是没有可能。” 191.剑解 黑覆压,风帆烈烈,群雄虽多,却都打着事不关己的主意,宁愿被钓在那也无一人反抗。 叹一声世态炎凉,老僧闭上浑浊的双眼,紧紧握着佛珠。 选择决定命数,劫数早定,他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不能看着徒弟度过此劫,死不暝目! 武僧在坚逾磐石的铜棍上捏出五道指印,盘膝坐下,闭起双眸,将那对跳动金灿焰光的眸子掩去。 “洛阳,洛阳,你给我快些,否则小师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剥了你的皮!” 此时洛阳被困在阵中,金光璀璨,难分十方,唯一的破绽不断变换方向,毫无规律。 洛阳握紧天剑,试探着向一处方位斩出,素白剑光擦着墨痕斩过,落入四下的明镜中。 金光倏尔昏暗,十方飞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洛阳抽剑招架,剑莲同飞剑同时盛放,炸出点点极光。 “十方悬影阵……倒是无穷奥妙!既然一剑斩不中,那便一千剑好了!” 一念之下,千莲怒放。 明耀剑光落向墨痕所有可能意动的方向,邋遢老者眯起眼眸,催动阵眼变化方位,躲开大半剑光后被迎面撞上一道藏剑,蓄势法阵不攻自破,散为漫天流光。 “好小子,看来阵书果然在昆仑山,阵法的确困不住你,不过却可以拖住你,那事你还是不要掺和的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停一停吧。” 石子落下,虚空再起风,洛阳眯起眼眸,全力催动天剑,打算在阵势微起之时冲过去。 阴风怒号,烟滚滚,倏尔化为九条黑龙,鳞爪飞扬,身形半隐海,仰天长啸,喷吐污水紫电。 腥臭味道在身边掠过,引起不灭魔焱疯狂跳动,惊雷横行穷宇,洛阳灵巧的游走在雷霆之间,眯眼寻找着阵眼,锁定一处虚空,以剑断潮。 邋遢老者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挫败感,再度提起一枚石子落向棋盘后方。 仙舟、昆仑总得做出取舍,若舍弃仙舟,计划大成,若舍昆仑,可以趁机能绝了这代弟子,之后再花费代价重新谋划厨神手中的天书也未尝不可。 归回仙舟的路程比想象中的更顺畅,洛阳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飞掠山河的剑停顿片刻,继而直向仙舟。 仙舟之上,墨压的很底,老道眼神阴鸷,探手拎起灵玉的衣领,扫过负剑少年的眉眼,道:“佛家有割肉喂鹰的典故,你们只要捅他一刀,我就放了你们离开。” 森白骨链缓缓隐入虚空,消瘦汉子旋身落地,凝视着闭目盘坐的和尚,毅然决然拔出宝剑,青锋长吟,直向灵玉胸口,任剑气激荡完全是杀了狠手。 灵山的是绝大数人只能仰望一生的圣地,如今箭在弦上,在无关痛痒处划上一刀和在致命要害刺上一剑区别不大。 总是要被灵山盯上的,不如彻底杀了灵玉,换个名声投到无天宗去,说不定还能得到些许赏赐…… 剑锋穿胸而过,劲气激荡,那股护着五脏六腑的灵力被震散大半,灵玉眯起眼眸,唇角缓缓淌下鲜红,眼睁睁望着另一剑直向眉心而来。 负剑少年在一旁狞笑着,悄无声息的催动符箓遁去,在场的所有人都想杀灵玉,落刃分尸的结局是注定的,灵玉必死无疑,他也没必要在这呆下去了。 至于洛阳,仗着祖辈蒙荫的道貌岸然之辈倒是运气好,不知道利用什么阴谋诡计杀了曲阳还炫耀起来了,没在此间算命大,否则定叫他同灵玉和尚一般,受尽百般折磨,身死道消! “住手!” 急促的脚步声踏过阶梯,小叶子同安宁前后冲向舰板,跳动火焰的手掌握住那柄足以夺命的剑,安宁向灵玉笑了笑,臂膀虚晃,将再度举起匕首的健壮豪客撞开。 “你是冲着我来的,放过他,我跟你走!” 小叶子上前一步,眯着杏眼,高傲的抬着头,凝视着面容可憎的老道,死死握紧拳头,很想在他的脸上锤上一拳,奈何自己没有那个本事。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剩下的,你们还不动手,是想死吗?” 老道眯起眼眸,墨卷上舰板,临近船舷的两三修者瞬息化为白骨,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叫人头皮发麻,抹去所有的良知与犹豫。 “杀,九州烟雨!” “浅和风!” “流蝶舞!” …… 喊杀声不绝于耳,灵玉向安宁笑笑,勉强起身,将他撞出战圈,竖掌胸前,坦然面对着十方豪客,任他烟雨惊雷,我自如故。 剑光掠过虚空,引风突变,璀璨剑弧腾空而起,似黄龙吐翠,将四方群雄震退。 洛阳抬手将灵玉护在身后,执剑而立,白衣飒踏,人若谪仙,看的舱中观望的贵妇们一阵失神。 “我没来晚吧?”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灵玉释然的笑了,盘膝坐下,安然疗伤,浑不在意外界是非。 身边有此一剑胜过护教八部众,虽有群雄环伺,可这剑修身前三尺神魔不当,徒增奈何? “老杂种,我的时间不多,看剑!” 洛阳心忧谷尘那边的情势,不愿耽搁,提剑冲向老道,此贼若是不死,这两相为难之局便不可破。 “呵呵呵,昆仑小师叔来了,老道可不想和你比剑,后会有期,我们总是会再见面的。” 天剑斩过,墨消散,方才的奇绝险境就像是从未有过般,天蓝轻,一切安好。 “你们跟我来!” 洛阳探手拉起灵玉,御剑腾空,安宁对转了转眼珠,上前抱起小叶子,御空飞起,当空划出道赤红色火线。 “木道人!你可知罪?” 得见仙舟解困,邋遢老者不甘的撤去针对谷尘的所有准备。 就像皓月挡去的星光,如果没有洛阳,昆仑重开山门时最明耀的那颗星理应是谷尘。 他真的不比洛阳差,即使洛阳杀了曲阳。 “呵呵,老道有什么罪?我加入神教就是为了活着,如果会死我还加入神教做什么?随便寻一处深山老林,备上好酒好菜,等着便是,还隐姓埋名,整日被吆五喝六的,值得吗?” “哼,你好自为之!” 邋遢老者眯起双眸,将石子碾做齑粉,木道人不是一个,是大部分邪修的缩影,他们活得谨慎,草木皆兵,所以动不得。 木道人悠哉游哉的寻了块平整的山石,伸个懒腰,怎么躺着都感觉不舒服。 是山石硬了还是自己软了? 木道人久久不能给出答案,只是清楚,过去他可以在这石头上躺上很久,望着卷舒,念着前尘往事。 192.安心 九万里风鹏正举,淡风轻,山河锦绣。 武当后山,飘渺雾半隐在细密叶底,孤高险峰怀抱着数片翠意。 数道明光透过幽影,毁去几块山岩后散于无形,守在山外的道童机敏似猿,灵巧的躲在树后,谨小慎微的望着山洞,生怕被流光波及,再去床上躺几个月。 “玄烨啊,有没有他们的消息?” 惊飞的旅鸟落回枝头,洞中传来一声轻唤,声音沙哑,不像是个即将渡劫的大罗修者,倒是同久卧病榻,奄奄一息却心怀牵挂的年迈老者无异。 道童自从枝头跃下,轻灵如雀,落地无声,向着山洞拱手虚礼,道:“回师父的话,二师叔、三师叔、五师叔亲自下山去找了,料想可以马到功成!” “呵呵呵,大海捞针事艰巨,马到功成谈何易?” 老道无力的牵强的笑着,取出一方纹饰蝶纹的白帕紧紧握住,深吸口气,笑笑牵挂过往,向玄烨道:“今天别在外面守着了,进来吧,这劫不好过,很可能我看不到你长大成人了,有些事得提前同你讲个明白,你是我的后人,不能走我的老路!” 玄烨别过头去,轻拭泪目,飞袖吓飞连声讥嘲的鸟雀,噙着年轻人该有的阳光微笑,走近老道身边,侧身坐下。 老道气色很差,满头沧桑的白发,探手拉住玄烨的手掌,如同料知死亡将近的老父,回首半生沧桑,悠悠开口,道:“世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这人间不算大,也不算小,你早晚要下山的,早晚是要遇到那个心仪的女子的,到那时要看的长远些,别像师父师娘,为一时之欢,毁了一个孩子最美好的时光……” “太上忘情,忘我……” “住口!人非草木,岂能无情?休要说什么太上忘情,没了情还是人吗?” “你是我岱舒的弟子,这些得经历!” 老道皱起画眉,担忧写在脸上,握着玄烨的手掌微微用力,真的怕这徒弟走上歧路。 很多时候人生同赌局无异,一直赢下去的人多种多样,一直输的,只有畏惧的人。 玄烨点点头,不担心那不知久远的未来,只忧虑当下,师父做过很多错事,也做过很多正确的事,杀过人,更救过人,毁誉参半,凭什么不能得个善终? “第一样事你可记好了?” “弟子谨记于心!” 岱舒点点头,捋了捋花白的长须,抬头望穿所有的深邃幽暗,盯着那触手可及却又难以触碰的明光,道:“有的人活着为了财,有的人活着为了义,有的人活着就是为了活着……你活着是为那般?” “为什么活着?” 玄烨不由皱紧眉头,心底瞬时涌现出几十个答案,可确没一个说得出口,沉默长久,道:“心安!” “好,好,好!” 岱舒大笑着叫好,眸中闪动着耀眼的明光,半生风吹雨打,为的不就是为了终了合眼时能心安释然吗? 活的为了心安,不错的,他这徒弟不一定比齐天象那徒弟差! “收你为徒,我心甚安!” “下去吧,这是无极度的术法要义,其他的都放一放,好好修行,我这辈子有两处放不下,一个是被天下正道逼得隐姓埋名不知下落的妻女,一个是论剑未能赢过齐天象半招。” “昆仑小师叔,行走人间的谪仙,师父不求别的,你要与他斗,胜不骄,败不馁,如此,绝顶可期!” “师父……” 玄烨再忍不住眼角的泪花,未待再言被老道径直丢出山洞,喝斥声带着些许颤音。 “哭什么哭?你是武当的弟子,打碎牙给我往肚子里咽!” 玄烨没出声,背对着山洞坐下,握紧手中的玉简,凝视卷舒,眼中有着一座如孤峰,准确的说是一个白衣负剑,千里独行的少年。 流承载相思,追寻着花香聚散的方向,渐行渐远。 剑光当空,洛阳带着灵玉御剑在前,跟着白隼,急匆匆的奔向另一处战场。 安宁紧紧握住伊人的玉手,紧追剑光之后,觉察十方动静,不敢有丝毫松懈。 几缕疏化为人面,瞥了眼剑光焰火,万里外的木道人眯起眼眸,掐算片刻,锁定小叶子的方位,伸出皮包骨的手掌,托起一枚灰蒙蒙的圆珠。 “咤!” 圆珠破空飞起,化为一团轻飘飘的当空落下,安宁汗毛倒立,将伊人高高抛起,手掌一翻,调集全身灵力劈出一掌。 烟化开,无往不利的手掌落空,百道骨链腾空飞起,未待靠近小叶子被一剑斩断。 洛阳握着天剑,俯视着空空如也的山林,凝视着风平静的琼宇,心中杀机更胜以往。 人有很多种,其中最可怕的便是木道人这类的,知晓进退,可攻能防,通常情况下,只要惹上了便是不死不休! 安宁稳稳接住面色晕红的少女,环顾空空如也的山林,叹一声惊恐难消,道:“这老道阴险的很,洛兄,咱们可不可以换换,我带着灵玉兄,你带着小叶子。” 洛阳摇摇头,道:“不换,家有贤妻,不近女色。” 灵玉眉头轻挑,额头上滑落一滴轻汗,暗道洛阳拒人千里的方式奇特,家有贤妻还能不近女色,这就像叼着骨头却说自己不吃肉…… 洛阳抿着嘴唇,亦感觉言辞不当,不愿再言,拎着灵玉的衣领御剑疾驰。 万里空晴,未待四人走出百里,两条墨构筑的蛟龙腾空飞起,摆尾动爪,电光风霜遍布飞之上。 “跟紧!” 洛阳回头喊了一声,天剑轻挥,剑斩双龙,速度更快一重。 安宁向身上拍下三枚御风符,紧紧跟在洛阳身后,小心着随时来临的偷袭。 虚空出人意料的悄寂,流眯起眼眸,心弦却绷得很紧,这次不同方才,他甚至没看到那老道在哪出出手,说明那老道此前一直留有余力! 盯着流沉吟片刻,洛阳甩出六枚符箓,继续御剑前行,“接好,保护好她,金光咒别停,不论遇见什么只管跟紧我,其他无需理会。” 193.活着 花香引去浓,烟雨收敛,几束明光透过层,天际的长虹映入溪流,被一双染红的素手打散。 两三游鱼倏尔惊散,剑光落下霄,群鸟惊飞,少年白衣轻舞,带着一身杀伐之意。 谷尘转过身来,瞧瞧长相思上盘膝打坐的和尚,望望怀抱佳人的公子与含羞嗔目的伊人,心知小师叔那边必是遭受一场苦斗。 这才刚开始就这阵仗,此去武当天高水远,路上有得乐了。 “怎么样?” “总体上看,整个攻势有些虎头蛇尾,那人明显是有后手的,但可能是忌惮您过来,只得不了了之。” 谷尘眯着眼眸,这本是个叫小师叔不得不两相取舍的死局,这边还是那边,无论选择那一边,另一边的攻击压力就会成倍提升,看样子小师叔是选择那边,不知是相信自己的剑还是相信他这个人。 “别想了,你跟我说过有十成把握的,我信的是你的人,不相信你我不会这么选,她的命的确很金贵,可比起我昆仑弟子来说还差的远!” 洛阳没有选择传音入密,而是把这话正大光明的说出口,毫不顾忌小叶子的想法,也不想顾忌她的想法,没有她的话这帮孩子根本不会被牵扯进来。 活着,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活着是最基本的准则之一,这世道很乱,每个人活着都很不容易,凭什么你就需要被宠着、护着,惯着? 饭菜好吃没错,可救不了命,更换不来人族的明天。 这些孩子就不一样了,传承着前人的遗志,不管这一辈人做到什么程度,这个艰巨困难的人物都需要他们继承下来,传承下去,直至永恒。 世间并非没有永恒,只是它在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 “对不起,是我拖累大家了!” 小叶子从安宁的怀中跳下,向四方之弟拱手,红着眼圈,含着晶莹的热泪。 宋紫蝶撇撇嘴,看看小师叔不近人情的清冷,上前拉住这个柔柔弱弱的同龄少女,悄声言道:“你别在意,小师叔就是这样的人,面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 洛阳冷哼一声,扫过一众受伤的弟子,手捏剑指,数道飘渺剑气落入山林,兔倒鱼飞,前后落在安宁身前。 “天色不早了,等她哭够了叫她做点应该做的,眼泪可不值钱!” 安宁点点头,不敢说话,心知洛阳对他们的行事多有压恶,毕竟从一开始这就是个为了帮小叶子挑选护卫而诞生的骗局。 有错在先,只若不改,做什么都是错的。 空山鸟语,蒙蒙霞光披散山林,洛阳盘坐在灵玉身边,吞吐着无穷无尽的灵气,星穹之上的明星越加璀璨,虽然没有灵动之意却隐含着莫测的力量,彼此间的距离渐渐临近,待这繁星融汇成象,也就是破境象星之时。 同一片天下,灵山月冷,梭罗林静,几声哀伤钟鼓,唱经声起,宁静小院放出舍利流光,天悬一十二道白虹,光辉闪耀,南北贯通。 铜棍矗立在月下,武僧不断叩首,土石横飞,连声作响。 “痴儿!” 老僧苦笑着摇摇头,化为漫天虹光归隐天地,在盘坐的地方留下十枚舍利,九枚归入塔林,一枚遁入虚空,出现在东陵秦地。 万家灯火透过夜色,明月夜下,翩翩公子提笔画佛,墨白勾勒,宝象庄严的无尘老僧跃然纸上。 舍利落下,闪着七色光辉,飒飒叶歌中有着老僧的遗言。 “怜风啊,你所言之事已得一一印证,将来之事便托付与你了,这舍利可为信物,交予洛阳,他自然能明白一切。” 少年丢开墨笔,屈膝三拜九叩,眼中含着热泪,举起双手,舍利落在手中,沉甸火热。 这不仅是高僧舍利,还是旧时代的传承,明耀的炬火火种。 几缕清香弥漫山林,孤狼啸月,面对着山林篝火方向,眸中跳动着贪婪的光辉。 一缕剑气落下,山石崩碎,孤狼匆匆退开,有些人族是惹不起的,最少在修成之前是惹不起的。 洛阳缓缓吐出一口灵气,瞧着依旧在打坐的小和尚,踏出几缕青丝,细细感知着灵玉的脉象。 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不过那缕寒毒倒是棘手的很,灵山至刚至阳的大日如来佛法都奈何不得,想必仅凭人力难以驱散,得辅以药石之力。 比起身上的痛苦,洛阳更担心灵玉的心魔,这小和尚他心通修地不错,那种时候,想必窥视到不少极端的丑恶。 到绝顶的路很长很长,受伤、倒下、甚至废了,什么情况都有,但很多人都可以再度站起来,毕竟五界中有着太多的福缘与变数,只要不死,身躯上的伤痛都得可以解决。 大罗、绝顶修者真有夺天地造化的伟力,洛阳本身就是受益者,若没有南诺的魔心,也就没有现在昆仑小师叔。 因此比起肉体上的苦痛洛阳更担心灵玉的心魔,道心远大于一切,万一走火入魔,由佛转魔,且不说灵山能否放过灵玉,灵玉能够放过自己都是个问题。 金灿灿的明光散开,灵玉睁开双眸,轻笑的望着洛阳,双眸平静,倒是没有洛阳担心的异象。 “洛师叔,多谢救命之恩了。” “无需挂怀,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此刻的想法,世间就是个样子,很多事我们无法改变,却也不能叫他轻易改变我们!” 灵玉点头轻笑,轻出一口气,道:“阿弥托佛,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小师叔放心,我倒是没想太多,就是意气难平,那个暗算我的人我一定要亲自找出来,当面问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能为什么?无非是羡慕嫉妒恨,无非是道不相同,无非是人面兽心,不然谁会用冰魄针在你苦战的时候算计你?” 谷尘拎着两三烤鱼,笑眯着双眸,眉宇间有意气难平先递给洛阳一条,又递给灵玉一条。 小师叔可是个无肉不欢,无酒不乐的角色,能同小师叔混在一起,必然臭味相投,综上,这和尚不可能不吃肉。 194.夜袭 孤月当空,七八疏星渐被纱掩去,夜风清凉,虫鸣起伏鸣奏如歌。 灵玉探手接过烤鱼,似发泄般的恶狠狠咬上一口,气鼓鼓的说道:“小僧出家人一个,身无长物,不恋外财,竟还有人同小僧为难,怪哉,怪哉!” 品尝烤鱼的洛阳不由轻笑,探头望向那轮挂在树梢的皎月,睹物思人。 南诺说得好,善良不需要选择,犯罪不需要理由。 害人有时候只要有那个念头就够了,即使再完美也是错的,因为太完美,完美的叫人害怕,所以他们想害你,哪怕你是绝顶! “小师叔,那女施主做了不少,据说是怕不够吃,您不必细品,大口大口地吃吧,吃东西嘛,爽最重要。” “奥,算她识相……” “洛师叔在想一个女子?都是奇了,那句家有贤妻,不近女色原来不是说说而已。” “家有贤妻,不近女色?哈哈哈,小师叔……” 谷尘根本没打算掩饰自己的声音,一众昆仑弟子同时望去,不约而同地勾起唇角。 这时候传闻中高冷如仙的小师叔渐渐生动起来,会犯错,会闹笑,贪吃,面冷…… 原来这世上根本没什么谪仙,有的只是群了不起的人。 夜深,洛阳盘坐在河畔,呼吸绵长,长相思横在膝前,天剑隐迹,篝火在白衣上描绘着独特的纹理。 火焰轻摇,丝丝缕缕的烟窜出密林,经由清风微徐化为迷雾剑客,三尺青锋,直向睡在篝火旁的佳人。 嗡! 魔剑轻鸣,一线冷光扫过虚空,青锋断折,剑客顺着剑光分裂的为二,一左一右,齐齐压前。 枝干轻颤,扬起两三碧叶,林中再度掠出一道灰,弹出数道锁链,灰烟升腾,眠鸟坠入灌木,带起飒飒叶恼。 洛阳眯起眼眸,闪身退开,长相思轻斩慢撩,斩出两道明耀剑光。 昆仑密剑,凤双飞。 灰剑客被一剑斩碎,不等待洛阳出手,两个化为四个,落在四周,或举剑欲斩,或提剑待刺,各出一招,各向一处,锁定洛阳周身要害。 谷尘睁开惺忪的睡眼,扣指叶落,疾锐如剑,断尽灰锁链。 林深夜邃,谷尘晃晃头,再度转身睡去,小师叔说的没错,那老道狡猾的很,那隐在林间施展术法的不过是个傀儡,死不死都无足轻重。 剑引龙游,搅散十方流,洛阳收剑归鞘,惹人烦的虫鸣散了,昆仑弟子前后睁开眼眸,看看起伏鼾声和尚,望望随手填柴的师兄,瞧瞧从容收剑,归回原位闭目打坐的小师叔,相视无言,转而望向新月,夜深难眠。 数十里外,木道人憨笑着收回傀儡,蹭蹭硬邦邦的树干,叹一声少年可畏,蜷缩在枝叶间,闭目养神。 月过西天,未待平寂多时的山林再起风波,一身狼嚎,百狼横行,呼啸着奔向林间的唯一明光。 洛阳轻抚轻鸣的长相思,睁开双眸,并未急着出手,不是所有人都同灵玉一般心大,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凡人,白日的杀戮就像一块压在心头的巨石,无法放下,更无法释然。 剑光当空,第一个按捺不住的弟子冲入狼群,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带起一片细密剑光。 宋紫蝶撇撇嘴,拔剑紧随其后,带着一大帮人冲入战场,刘子谦抱着墨柳,眼睁睁的望着狼群愈加稀少,深深吸气,长长呼气,压制着心中的疯狂。 洛阳轻蹙眉头,飞身落在少年身侧,端详着尽是紧迫的眉眼,指了指林间的混乱,道:“不去吗?战过一场,能好受很多。” 刘子谦摇摇头,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些血腥,坚定的答道:“我能凭自己克服,爹爹说过,书生有胆气……” 洛阳点点头,未等刘子谦说完闪身落在小叶子身侧,引剑斩去一条近乎无法辨识的黑蛇,退步悬剑,锋锐的长相思没入地下,惊起长痛嘶嚎。 小叶子再也装不下去,望着那处渐渐泛出鲜红的土地,抿起薄唇,轻声道:“对……对不起……” 漫漫长夜,难以入眠的不只是昆仑的新一辈子弟,还有她,白日的困境,现在的杀机皆因她起,如果没有她,想必昆仑的武当之行会顺利需多。 “为什么要去武当?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去武当?” “我……” 小叶子抿着唇角,看看洛阳又低下头,疯狂揉捏着裙子,万分为难,其中取舍,无异于鱼与熊掌。 “她弟弟在武当,分别一十三年的弟弟!” 安宁翻身坐起,羡慕酣睡香甜的僧道,武当是道门,弟子学成前不得下山,小叶子父亲走的早,一双儿女都在修行,那深冷的大院内只能一个柔弱的妇人,对着留影符箓轻笑,拭泪…… 这次观礼可能是小叶子姐弟俩分别十几年后唯一次能见到弟弟的机会,所以柳木没阻拦,反而拎着食盒,步履河山,挨门挨派的去讨要人情。 洛阳点点头,没在言语,没来由的想起天子,他也有个分别久以的弟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自从上次一起回到齐国后便没了音信,料想是玉皇出关,挨了毒打,在家闭门思过的吧。 “洛阳,求你帮帮我,我以后会还的,十倍,百倍,千倍,只要我能做得到,一定会还的!” 见洛阳脸色阴沉,小叶子起身站直,向着洛阳便要跪下,除了一身厨艺身无长物,除了拼上尊严也别无他法。 “免了,去准备些夜宵吧,遍地都是食材,陪你受苦也不是我,是他们。” 洛阳以灵力拖住小叶子,转身走向河畔,凝视着那道璀璨光辉。 谷尘、灵玉前后坐起,不约而同的望向河畔,来人很强,最少都是个临近五气境的修者,所幸小师叔在,否则估摸免不得又是一场血战。 青翠的灌木紧紧的簇拥在一起,几条枯黄色的老藤错落,斑驳的月光映入潺潺流水,光辉沉浮,倏尔被孤石碰碎,化为点点晶莹。 芳花娇羞的望着叶裙,温润如玉的公子站在花间,衣裳胜雪,青丝披散肩头,明眸皓齿,左耳上带着三枚精致的嵌玉耳钉。 觉查洛阳走近,少年收敛视线,暂时别过引人的月华,向洛阳轻轻拱手,道:“东陵上官家少主上官怜风,见过小师叔。” 洛阳眯起眼眸,认真打量起上官怜风,千年前,神魔妖鬼齐上昆仑,当是时,除了东海龙族,这上官家也是帮昆仑守山的宗族! 195.虎落陷坑不堪言 东陵坐落在大秦东境,背山靠水,人杰地灵,多出才俊。 上官家主宰东陵,家势、财力蒸蒸日上,却也惹得群雄环伺,蠢蠢欲动。 在这种情势下,上官家依旧不惜一切的支援昆仑,家主陨落,折损四十位三花修者,五气大能伤亡多大二十余位,不可一世的上官家也自此一蹶不振…… 直到近年,少家主上官怜风横空出世,先一扫族中乱象,在前后挫败万家、赵家、吴家三大家族,凭一己之力将上官家带回复兴。 这个人不知修为如何,不过心智恐怕不比钦月师兄差,身处那种乱象,能未雨绸缪,一步十算,将仇敌步步算死,人间才子多,可有几人能做到上官怜风这般? “经年不见,不知上官前辈近况如何?” 洛阳眯起眼眸,小心的试探着,还是那句话,人都是会变得,曾经的盟友现在未必不能成为仇敌。 上官怜风微微躬身,笑道:“家父已然度过三灾,晚年安详,多谢洛师叔挂念。” 洛阳点点头,想了想直接切入正题,道:“怜风为何而来?” 上官怜风抬起头,望着洛阳的轻轻一笑,道:“杀小叶子,报仇雪恨!” 月隐薄,流水潺潺,漫起杀机阵阵。 洛阳直视着上官怜风不似作伪的神情,点点头,道:“看在过去的情分上,这次不杀你,我在这等你,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只要你动手我便不会留手,不光是你,上官家都得连根拔起!” “那晚辈告退,多谢小师叔大恩。” 上官怜风轻笑着拱拱手,转身循着大河远去,边走边歌,拎着支青翠小枝,好不潇洒。 “上官怜风可不好对付,我们麻烦大了……” 灵玉缓缓脑袋,撇撇嘴,有些话在心底涌出,卡在嘴边,想问又不敢问。 能叫诸多势力觊觎的小叶子,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东西,凡事必有因果,不惜同昆仑为敌,不惜面对洛阳的剑锋,为的究竟是是什么? 谷尘晃晃悠悠的走近,哈欠连天,瞭望着姣好的月色,抬手搭在灵玉肩头,凝视着上官怜风方才站立过的地方,冷哼道:“他不好对付,我们就好对付了?” “运筹帷幄,万家的五气修者被上官怜风活活算死了……” 灵玉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不好意的望望洛阳,摆摆手,道:“小师叔,我没有咒你的意思,就是想给这个为师兄提个醒。” 洛阳点点头,歪头望向谷尘,传音道:“下坤上乾,天地不交,万物不通,虎落陷坑不堪言……再叫上方才的方才的站位,应该易剑三十六中的天地否,不交不通吧?” 谷尘点点头,哼着调子翻身离开,既然小师叔看明白了他也就无需多言了,上官怜风究竟是想瞒天过海还是有意相求就靠小师叔自己判断吧,反正他是看不明白的。 洛阳不由陷入沉思,思索利弊,不断观想慧剑,断去杂念余情,落子如棋,一步走错可能就会叫几个年轻子弟命丧黄泉。 虎落陷坑不堪言,现在的情势确是是虎落陷坑不堪言。 飒飒叶歌,清香遍布山野,灵玉看看还在深思的洛阳,撇撇嘴,较无声息的循香而去。 仙舟一战为的不就是现在吗?美食管够,尽满口腹。 不管那些人为何要抓小叶子,当下的大好时光总是不能辜负的,该吃吃,该喝喝,明天要怎样谁能左右,活好今时,便是珍惜少年。 悠扬的调子在山野中回荡,上官怜风挥甩着小枝,扫开挡路的枯藤,笑眯着眸子,带着一身肃杀。 瞬影步动,邪修掠出山林,拔剑搭在上官怜风肩头,冷声道:“你那几剑是什么意思?” “下坤上乾,天地不交,万物不通,虎落陷坑不堪言。” “再加上我方才的站位,正好对应昆仑上灵奕星宫的易剑三十六,天地否,不交不通。” 上官怜风丢开手中的小枝,笑眯眯的,没有丝毫隐瞒,实话实说。 “大胆!光明正大的给洛阳发暗号,该当何罪?” 邪修眯起眼眸,青锋微动,悬停在上官怜风眉心,锋锐倒映漫天清寒,寒芒吞吐,沾染三分绯红颜色。 上官怜风依旧风轻淡的笑着,没将邪修手中的剑放在眼里,也没见邪修放在眼里,气定神闲,言辞中却有着屠戮万千生灵后的戾气。 “我说过的吧?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范大人如此武断,一言不合便用剑伤我,真不怕死在自己的剑下?” “要知道,淹死的可都是会水的!” 邪修眸光一变,未待动手,正好迎上上官怜风的眸子,九色光辉层层套叠,像繁密的枝叶,也像梦归旧乡,是处美景,应接不暇。 “举剑自戕吧,你已经没有意义了,不配活着!” “我已经没有意义了,不配活着……” 邪修痴痴的重复着洛阳的话,收回宝剑,毅然横在脖前。 上官怜风转身远去,不理会惨死的忠犬,继续哼着小调,藏觅着满心的算计。 重来一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重来一世,但既然重新再来就没有理由同前世那般做个只顾自己的花花公子。 想在即将到来的大争盛世中争得一席之地,很多事必须得改变,头一样便是南诺身死得悲剧。 阎罗,昆仑小师叔,魔界新主,天剑仙…… 说来可笑,明明是守护六界的人最后却亲自毁了六界! 这次一定要避免那个结局,这柄星宇间最锋锐的剑必须得有剑鞘,南诺必须得活着! 诛仙弑神,屠戮苍生,没有约束得无情天剑,太可怕! 想着那神魔陨落,苍天泣血的末日光景,悠扬得调子消隐声息,上官怜风原定站点,叹一声世事沧桑,笑一声往事前尘,继续大步向前,从上官家重新掌控东陵开始,一切应该都会变吧。 乐天知命,故不忧;安土敦乎仁,故能爱。 所谓命是经过主观努力之后仍不可超越的客观限制,尽人事方知天命并非是完全前定的,也是可以改变的! 196.捕邪 冥扼关,天下九要塞之一,为中原战略要地,位于秦楚边界,地势险要,两侧群山对峙,道路狭窄险阻,南北交通方便,自九国分封伊始,此地便战事频繁,皆为争关踞险之利。 近年天下泰平,冥扼关依旧稀少人烟,百数里内除了军营要塞只有一座庄园,坐落山岭之间,庄园遍布桃李,布局奇门,大有小隐隐于野之意。 悄无声息的界门开启,张璇走在前面,谨小慎微的收敛界门,手捏法印在眼前拂过,眸中闪起金光,迷雾间的禁制布局尽收眼底。 “跟紧,一步不可错!” 传音入耳,一众三花弟子收敛轻笑,神情庄重起来,眼前的是非关乎着观礼大会的真正意图,若是成功,便不枉武当百年监视,若是失败,一切作土,再寻此等良机不知何时。 迷雾行尽,满山桃李落在身后,沧桑的宅院静静的,夜色深沉,未有灯火。 门前的护卫抱着花木长棍,倚靠在石狮旁边,鼾声起伏,打着瞌睡。 张璇眯起眼眸,刚欲动手直觉心惊肉跳,收敛气机,手印变换,再度在眼前拂过。 月黑风高,哀漫天,老树昏鸦,骸骨七八,哪有什么富丽宅院,有的只是一座废墟,些许火光映在倒踏在地的院门上,丹香四溢,叫人神清气爽,如饿鬼得食,恨不得狼吞虎咽。 “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张璇毅然捏住手印,传音入密,如若晨钟暮鼓,唤醒迷途之客。 众弟子蓦然回神,冷汗浸湿衣,张璇轻出口气,瞧着再度旺盛起来得焰光,冷声道:“做好准备,常诵清静经,记住,不许放过任何一人!” “领命!” “杀!” 飞剑当空,明耀金光扯破夜色,断壁残垣倒入灰尘,四下悄寂,院中的炉火恍然消散,黑衣邪修挥手收起丹炉,身如鬼魅,几次闪耀后遁入虚空。 “方寸河山,乾坤定鼎!” 张璇冷声敕令,众弟子齐齐引起仙剑,剑光落入十方,九宫虚象渐渐收敛,将那遁入虚空的修者生生逼出。 “捆仙锁,定魂符!” 两根金灿长绳划过虚空,紧紧缠在邪修身上,邪修挣扎两下,正欲遁离魂魄十张金符落下,化为十道枷锁,封镇三魂七魄。 “袖里乾坤,疾!” 张璇生怕再生变故,瞧准时机大踏步上前,催动神通将邪修纳入袍袖,四下看看,翻手取出一张阵盘,手印变换,倏尔落下八十一印。 浩荡阵光腾空而起,化为一只大手,挡尽天穹,封印天机。 “散开,各占一方,施搬山法咒!” “领命!” 一众弟子散开,漫天金灿焰光,张璇立于阵中,双掌合十,待明耀光辉包裹山岳,分开手掌,虚引上托,将一座百丈山岳径直拔起。 问道碑前的张钧宝勾起唇角,瞥了眼平静的天外天,探手虚抓,冷喝道:“封!隐!” 山岳凭空消散,张璇同一众弟子归回武当山,冥扼关外山雾弥漫,内里情势皆不为外人所知。 “他们联系的时间多久一次?” “八十一天整!” 张璇躬身而礼,踏在武当山间的那一刻心中的惊忧尽数消散,这帮人在合炼某种药材,药效万分霸道,走的是九九归一的路数。 这次抓的邪修也不过是个炼制药液的小喽啰,凭他虽不能将那个组织连根拔起,却能揭开他的神秘面纱。 人族不比邪修差,若能知根知底,未尝不可战而胜之! 张钧宝满意的点点头,探手虚抓,将邪修塞入袍袖,感知着依旧平静的天外天,道:“第一步成功,尽快散布请帖,能请的,不能请的都给我请来,老子费了这么大的事,他们给些好处是应该的!” “洛阳他们……” “无需理会,那小崽子强着呢,不过是群不自量力得臭鱼烂虾,要是被他们拦住洛阳也就不用修剑了,你给他准备一本道经,两头牛,去放牛算了。” 张璇嘴角轻动,观瞧流,见没有那标志性的一叶扁舟不由放松轻笑,转身欲行忽而想起什么,道:“祖师,那上官怜风很不简单,身上有着逆乱光阴的痕迹……” 张钧宝歪头过去,透过重重虚空,瞧瞧哼唱小调的少年,道:“气运之子,得说是上官家祖辈积德,种瓜得瓜!” “不用管他,若为善可成正果,若为恶,活不过明年秋至,路就在他脚下,怎么选他说的算!” 月沉星隐别长夜,紫气东来迎初晨。 眠鸟轻鸣,散落山林四处,洛阳睁开双眸,瞧瞧东来紫气,长出一口气,起身晃晃脑袋,冷声喝道:“起床,听剑!” 令行禁止,一众昆仑弟子翻身而起,面东向西,拔剑出鞘,凭空挥画半圆,遥向琼霄,左手背后,静听剑吟。 “你们也起来,安宁打猎,你两个看着些,等晨练结束,我要看到够所有人吃饱的饭菜。” 小叶子起身,引动一枚净尘符,伸个懒腰,起身站直,等余下三人动作。 灵玉、安宁都还好,前后起身,惟独谷尘眯着睡眼,一副睡不醒的模样,看看远方的天色,一口气打了好几个哈欠。 嗡! 长相思轻吟,浩荡剑意横空掠过,谷尘蓦然惊醒,苦笑着对小叶子拱拱手,跟在安宁身后,一行四人渐渐隐入山林。 修者胃口都不小,昨夜的两顿可是吃光大多是能吃的肉,剩下的都是味道怪诞不甚可口的肉食,小叶子料想洛阳是不会吃的,自己也很难做到美味。 瞧瞧一丝不苟的弟子,洛阳收敛大部分剑意,落向几个隐约通明剑心的苗子。 越女剑轻动,宋紫蝶睁开双眸,碧色的目光望了眼洛阳,缓缓勾起嘴角,沟通着沉睡久以的剑势,同宛如山岳般的剑意疯狂碰撞厮杀。 第一个反抗者出现,第二个也并未让洛阳等上太久,叫不上名字的灰衣剑修抿起嘴唇,手腕轻动,掌中剑锋不断轻鸣。 197.欲听佛谒 明光破晓远疏,吟剑铿锵冷鸣蝉。 感知到少年们渐渐濒临极限,洛阳缓缓收敛剑意,未待开口,背后传来枝动叶舞之音。 上官怜风落在林间,拎着小树枝,笑眯着双眸,不时望向山间听剑子弟,面色不善,隐有磅礴杀意。 “倒是群不错的苗子,洛师叔,您说如果他们死在你面前你会怎么样?” 洛阳甩了甩右手,道:“我若是你,绝不会有这种想法,有我在就没人能动得了他们,若我不在有人动了他们……” “如何?” “伤一杀百,死一屠万,不死不休!” “如果杀他们的是魔界呢,你怎么做?” “魔界又如何,照杀不误!” “如果杀他们的是南诺呢,你又如何?” 洛阳神色微凝,不知如何答复,上官怜风趁机上前一步,铁拳砸出,却被洛阳轻易避开。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这双眼睛能看到未来,在某一刻,南诺会杀了昆仑的弟子,彼时,你如何选择?是走齐天剑仙的老路还是为南诺舍弃一切,弃剑归隐?” 洛阳的剑势微慢,上官怜风趁机再递出一拳,被洛阳催动瞬影步避开。 “你不知如何选择,那我告诉你你的选择,你选了南诺可依旧放不下昆仑,什么都放不下,注定什么都得不到!” “你显然不知道这个道理,直到昆仑被埋入黄土,直到南诺香消玉殒,待一切揭开,无能的你重蹈覆辙,走上绝灭七情六欲的老路……” 上官怜风喋喋不休的说着,小枝轻挥,漫天落叶,明暗剑气破空浮起,一前一后,赫然是对影剑式! 洛阳闪身退开,残象化为漫天碎影,未待出声上官怜风再度压近,光秃秃的小枝轻轻挥动,一剑光寒,彩凤双飞。 洛阳眉头轻挑,压着心头震惊,身如游龙出海,剑似明月当空。 凤双飞被破,上官怜风蓦然停止攻势,眺望着东方的红,笑容莫名苦涩。 “说来可笑,苦求超脱的天剑仙最后身化天道,守护人族的昆仑剑修加入魔界,先统御魔界群魔,后掌控地府鬼灵,大起兵戈,带着南诺的骨灰征伐六界,所过之处屠城灭国,寸草不生……” 洛阳挽了个剑花,借以掩饰心慌。 藏剑一脉以心为剑,讲究剑由心出,听着上官怜风的话,他的心乱了,随之,剑也乱了。 上官怜风快步上前,任由洛阳提剑指在眉前,凝视着那素白色的剑身,勾着嘴角,如沐春风。 “人口两张皮,我说未必是真的,可你这一剑却没斩下来,知道为什么吗?” 洛阳摇摇头,打量着上官怜风的眉眼,那种冥冥中的预感从来不会落空,从无例外。 “秋风未动而蝉先觉,你的那种预感是龙城白家的秘术,秋蝉先觉!没有他,你可能活不到现在吧?” 上官怜风微笑着退后,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天剑,比起那柄赤红颜色的天剑,天剑这素白颜色的剑身不知道有多可爱。 洛阳紧锁着眉头,没来由想起了黑衣洛阳那时说的没头没脑的话。 “那时你会面临一个抉择,关乎六界的抉择,说实话,我很期待你的选择……” 上官怜风丢开手中的小枝,看看若有所思的洛阳,闪身凑近,耳语道:“洛阳,今天就到这里吧,能跟你说的都说了,如果这样你都无法保下自己的女人……那只能说六界活该遭受此劫!” “另外,离这儿不远处有部天书,我已经引着小叶子他们过去了,你记好了,小心木道人,保存好得到的所有天书,这,事关暗月大劫!” 言罢上官怜风抽身退开,对洛阳笑笑,拍开洛阳的手臂,一拳重重砸向洛阳的脸颊。 洛阳轻轻歪头,避过上官怜风的拳头,正好迎上那对深藏无尽流光的眸子,猛然失神。 虚空深邃,神魔妖鬼不断厮杀着,炙热的焰火烧红穹顶,强横的道术震动琼霄,一抹赤红流光斩破飞,漫天剑雨落向战场,神、妖哀嚎着陨落,遍布沧桑的古城,绵延千里的山脉尽数崩碎。 城破,双眸赤红的魔鬼们欢呼着举起刀兵,杀生纵火,无数怨灵徘徊在穹顶之上,血莲盛放,赤红色雷光撕裂穹宇,斩尽杀绝,叫所有亡灵不入轮回。 尘埃渐落,鼓声再起,战吼声冲破夜幕,不知疲倦的魔鬼们向前方杀去,留下一座废墟,零星的焰火渐被灰烬湮灭…… 画面一转,势不可挡的大军来到妖族皇庭外,金、青、黑、白四色龙皇霸占穹宇,金乌当空,玄武白虎,朱雀饕餮镇守两翼。 大战一触即发,天际闪过流光,血月当空,霭化为阶梯,身着黑衣的少年脚步登上天阶,伸手唤出张素白色的皇座,转身坐下,仅仅是抬手虚指,四条龙皇的护体明光渐渐消隐,魂飞魄散,无声寂灭。 金乌振翅,术法未能成型有剑光当空落下,斩尽漫天兽皇。 “屠灭此界,寸草不生!” 熟悉的声音回荡在飞之上,洛阳终于看清了那暴君的模样。 剑眉微蹙,杀意凝止,眸光淡漠,睥睨穹宇,唇角噙着饶有兴趣地笑,如有感知的回过头来,四目相对,洛阳不由退后两步,捂住胸口,面色苍白如纸张,挨着窒息般的悲痛,久久难言。 南诺在怀中香消玉殒的场景不断浮现,洛阳再忍不住心底的怒火,仰天长啸。 无穷尽的黑暗吞噬一切,死寂,宛如虚空般的死寂,荡气回肠的鼓声不见了,声嘶力竭的低吼声也不见了,远远的虚空中有着数道明光。 光影拉近,闪动着卦象的碎玉在外,青黄两起缠扰,托举着中心九彩般的光。 虚空破碎,一束明光落下,未来洛阳凝视着天书,疯魔一般的喃喃着。 “还缺少什么?古籍中的天书都在这了,究竟还缺少了什么?” 层峦叠翠的光影渐渐取缔虚空光影,上官怜风拍拍洛阳的肩膀,不动声色的将老僧舍利塞入洛阳怀中,翻手丢出百道符箓,转身隐遁。 能说的都给洛阳说了,难看的都给洛阳看了,能不能挽回一切就看洛阳的了。 那场博弈中五气不如狗,大罗遍地走,他个小小的象星修者勉强算上军士,可军士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异族奴隶并无无差异,都是随时可以牺牲的炮灰! 一念花开,千莲藏剑。 此起彼伏的符光被剑光泯灭,洛阳盘膝坐下,面对着潺潺流水,握紧手中的舍利,欲听佛谒。 198.火种 花香聚散,彩散满琼霄,满空霓虹,金灿灿的光点翩翩浮起,无尘盘坐在金莲上,手捏智拳印,诵大日如来咒,悲天悯人,笑面如花。 “见过大师。” 洛阳探手握住天剑,压着不安的心神,行昆仑剑礼,眉宇间尽是敬重。 灵山无尘,圣佛济世,但凡在这人间行走的,几人不知,几人不晓? 无尘点点头,睁开那双闪耀着琉璃般的焰光,道:“怜风他命格特殊,身怀无上异宝,所以超然于岁月之外,老僧以灵山气运前途作保,他的话绝对可信!” “这么说他给我看到的都是真实存在却未发生的?” 洛阳双手握固,借此稳定心神,秋蝉先觉没错,那些果然是真的! 命不由己,世事无常,虽一再告诉自己的要立身当下,但每每念及怀中香消玉殒的伊人和葬入尘埃的昆仑山便会不可控制的心忧。 知易行难,很多时候最难坚守的便是准则。 “洛阳,你着相了,过去之事不可追,明日之事尚可改,怜风同我言说过你的未来,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能胜过这天!” “我真能做到吗?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怜风他人小力微,逆不了大势,但你不一样,老僧相信,未来就在你的手中。” 无尘轻声喃着,翻手缓缓托起一枚璀璨的金莲子,唱经声声,万丈明光,叫人难以直视。 “我于灵山长大,悟一千三百余道,奈何资质愚鲁,得道真法仅有十数,皆存于舍利留待有缘,怜风转交给你的这枚便是宿命通的佛道种子,保管好它,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它会开出花来。” 声音飘渺,闪耀金光的种子落入舍利,风平浪静,洛阳将舍利小心收起,叹一声意气难平,探手唤出天剑,平胸横切,举剑向天,闭目听剑,往日的平静求而不得…… 空山鸟鸣,细碎的金光装点着翡翠般的叠叶。 安宁背着小叶子穿梭在林间,凝视着直线奔逃的叠花灵猪,跃起探手,势在必得的一击被那叠花灵猪轻易避开。 “安宁!你笨死了,和它一样笨死了!” 小叶子紧蹙着秀眉,趴在安宁背后不断耳语,安宁动作不停,紧追着叠花灵猪深入山林。 几缕灰蒙蒙的雾悄无声息落下,谷尘抬起头,探手捏住一片飘叶,劲气轻吐,似飞剑当空,将流斩散。 万里之外,木道人眯起眼眸,回味着方才的摘叶飞花,手中印决变换,流化身窜入深林,负手挡住安宁的脚步,放任叠花灵猪悄然远去。 “小叶子,你也不想连累昆仑吧,只要你跟我走,我保证你和昆仑都能安然无恙!” “老头,谁要跟你走?你的保证值几个钱?” 安宁飞身退后,眯着眼眸,双手恍若熔岩,热气滚滚,能融金化银,焚灭万物。 谷尘、灵玉悄然无声地落在安宁左右,一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一手捏宝印,唤起明日佛国,百步方圆,佛光盛放,是处金莲。 林外远山,上官怜风抱着叠花灵猪登上险峰,看着深林中对峙的四人,紧紧握住双拳,凝视着木道人的背影。 前世,木道人在这儿得到了天书极灵卷天衍篇,潜修三年,再出关时能看遍过去,算尽未来。 邪修自此步步走在五界前面,若不是争夺极灵卷无序篇天书时木道人的推衍道术出了纰漏被老祖以命搏杀,恐怕在那个无比混乱的大争之世中活到最后的必然有他! 木道人如有感知的望望上官怜风的方向,微微思量后望向小叶子,道:“你清楚的,他们不可能拦得住我,大势所趋,你也不想他们为你去死吧?” 小叶子张口欲言,谷尘上前一步,白日星现,吞吐锋锐如剑。 木道人瞥了眼穹顶隐现的星辰,瞬间离去,不做丝毫留恋。 谷尘撇撇嘴,灵玉四下瞧瞧,小心翼翼地埋低身形,看准灰熊转身地刹那,毅然发动突袭,周身闪耀金光,未待靠近灰熊消失不见。 “灵玉!” 小叶子惊恐地退后一大步,安宁小心上前,卷起两三飞石,投石问路。 穿林打叶声连绵起伏,灰熊惊起,长啸着冲向三人,未待靠近,又是一道流光闪起,消失在林间,无影无踪,恍若梦幻。 谷尘抬手将小叶子同安宁护住,手捏印决,极其谨慎得唤出九柄仙剑落在身前,并指先天,剑光当空,轰隆如雷。 洛阳恍然回神,瞧瞧四下弟子,冷声道:“收剑,跟在我身后!” “是!” 剑光腾空,倏尔前后落入深林,洛阳看看谨慎的谷尘,打量着四下无人的密林,传音道:“发生了什么事,灵玉呢?” “这里有一道虚空缝隙或着秘境洞天,灵玉可能不小心落进去了!” 洛阳心头凛然,眯着双眸子,示意众人催动金光咒,引飞鸟变换方向冲向那处漆黑的墨点。 流光闪耀,飞鸟被瞬间吞噬,洛阳眯起眼眸,看向另一处山峦,一道金光闪过,灵玉扛着灰熊落入深林,环顾剑拔弩张的众人,挠挠后脑勺,有些不明所以。 “我就迈了一步,眼前一花便出现在山得那边,还未等站稳,这家伙便跟过来了,差点撞我一踉跄……” 谷尘眯起眼眸,盯着那片空空如也的虚空,不针对死物只针对活物,不是吞噬而是转移,或者说是挪移空间,将本来遥远的距离变得分外渺小。 洛阳取出长相思跟在身后,大步向前,未待靠近那片悄寂的虚空,两道墨落下,木道人当空而立,袍袖轻动,卷舞龙。 洛阳不退放进,长相思同天剑腾空而起,两朵青莲当空盛放,荡尽浮,引得的落叶萧萧。 “洛阳,有些东西你不该拿,你是个不错的孩子,不该挡别人的路!” 双剑悬停,洛阳看看木道的浑浊眸子,满心不解。 “既然知错,为何不迷途归返?一意孤行,就算撞破了所有南墙又能得到什么好结果?” 199.走偏易返正难 叶隙流光,晓林清幽,木道人苦笑着摇摇头,平淡的问道:“好结果?什么是好结果?什么是坏结果?我是个早就该死的人,能活着就是好结果,如果我真在意如何活着,早就去死了,何必日日夜夜承受着这一切。” “放不下?” “放不下!” 木道人摇摇头,混浊的眼中含着热泪,满身秋日萧瑟,同这盛夏格格不入。 洛阳张张嘴,正欲再言,天际风突变,钓钩落下,太极图同星光剑齐动,三股强横莫名的力量碰在一处,天地失色,琼霄破开大洞,在天地道则的约束下再度归回原样。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包括洛阳,这或许是绝顶们的牛刀小试,确是六界大半修者难以翻越的高峰。 “吾道不孤,吾道不孤!” 洛阳轻叹着眯起眼眸,轻挽了剑花,提看天剑,迸发出一道强横无比的剑意。 此去绝顶山高水远,而我正在路上,一人一剑,步量天地! 绝顶的互相试探尚未停歇,天色忽变,墨间闪耀着电光,倏尔夏雨倾盆,穿林打叶,声声滚雷。 暑气暂歇,未等众人欢喜清凉,收雨止,来的快去的也快。 天际的明争暗斗亦是如此,前一刻打的难舍难分下一刻便隐去声迹。 定空晴,洛阳甩了甩手掌,望向挡在身前的木道人,那用钓钩的应该是邪修中的大人物,他想得到天书洛阳偏不让他得到天书,就像邪修千百年不允许人族统一一般。 千年了,也是时候叫他们尝尝事与愿违的滋味了。 木道人看看长相思,望望天剑,笑了笑,道:“你的命格我看不透,不过我却可以看清这两柄剑的命运,这一柄与你纠缠宿世轮回,可得正果……” “而这一剑,你们的缘分将近,它的主人不是你!” 洛阳不由眯起眼眸,他清楚的记得,在那问心阶上看到过的,南诺握着长相思,引着魔族厮杀。 不过这些不足为外人道,洛阳粲然一笑,问道:“这剑的主人不是我是谁?” 木道人抬手指了指虚空,笑道:“是谁把它取出来它就属于谁,是个姑娘吧,你是个藏剑剑修,不适合这柄情剑,在你手中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混沌至宝!” 洛阳点点头,轻抚长相思,暂时将它收起,提起天剑,正要攻击,木道人飘身退开,道:“这柄剑同你的命运互相关联,如果可能千万不要失去它。” 就此洛阳想起了上官怜风的预言,轻声道:“如果失去他会如何?” 木道人摇摇头,指了指穹顶,笑而不答。 因果孽障,他们可以窥探天机却不能透露天机,否则必得报应,这报应可不是针对修者一人,而是关乎透露天机后改变命运的所有人。 “别再拖延了,是退是战?” 木道人轻笑着摆摆手掌,转身奔向背后的流光,身形一瞬,出现在百里之外,身化墨,倏尔消失不见。 洛阳眯起眼眸,引来数只飞鸟,试探片刻后手捏剑指,轻斩数剑,圈出个半步方圆的多边形。 “这东西怎么取走?” “您都不知道的事,我们怎么可能会知道?” 谷尘耸耸肩膀,慵懒的坐下,站了这么久,得好好歇歇。 灵玉落座,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那处虚空,凝眉深思,想着夺取天书的法子,昆仑子弟对此不以为然,不时望向小叶子,思索着如何诓她去弄些吃食。 一日之计在于晨,先扛着师叔的剑意听剑悟势,后奔波风尘探寻幽秘,腹中空空,实在没精神思索是非。 小叶子仿佛感知道那些充满希冀的眸光,恍然回神,不由轻笑,拍拍安宁的肩膀,安宁轻笑着扯扯灵玉的袍袖,三人不动声色的隐入山林。 洛阳试探着再度向前,手掌正要靠近那处虚空恍然收回,于原地留下一道子母遁光符。 传送的距离未必是固定的,得有所防备,他若是离开此处,那老头必然会趁虚而入! 洛阳伸手猛地一抓,握住一缕清风,空间变幻,须臾片刻横渡万里河山,出现在临淄城外。 “糟老头子,真给我耍歪门邪道的!” 洛阳低吼着符箓,身形闪耀,瞬息归回原位,瞥了眼半隐山林得灰蒙雾,催动拔剑术,一剑断潮。 明耀剑光破开山林,将困锁昆仑弟子的墨斩做漫天流光,灵玉瞥了眼山那边的剑光,举拳轰开墨锁链,上前一步,金莲盛放,般若诸佛宝象庄严,璀璨流光遍布方圆数步,恍若铜墙铁壁。 木道人盘坐在飞之上,闭眼掐算着,几缕为不可察的流隐入地下,被剑光斩开的雾融于一处,化为滔天巨浪,重重拍在佛光上。 安宁握紧拳头,周身跳动焰光,将小叶子挡在身后。 佛光震颤,灵玉不由皱起眉头,觉查地下动静,未待开口,两道流腾起,卷着小叶子隐入虚空。 “混蛋,你给我站住!” 安宁向着虚空轰出一拳,没能拦下墨,将山峦轰出几人深浅的巨坑。 “天象法度!” 剑光当空,谷尘御剑挡路,不待木道人动作,挥手甩出大片符箓。 强横的焰、冰、雷、光幻化为无量仙剑,不可控的散向四处,卷起灵气潮汐。 木道人手印变换,不敢继续洞开虚空,引动十方墨,势不可挡的冲破潮汐,迎面撞上一道璀璨剑光。 气崩散,小叶子握住一枚玉符,蹲伏在一片白上,花容失色,柳眉紧蹙在一处,环顾周围得墨,素手轻颤,眼中有着晶莹。 不是怕而是气,不过是想见见弟弟,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横加阻拦?莫不是夫子所言有误,这世上根本就没什么互相着想,就算有也是为了算计你! “你知道尘世中最可悲的事情是什么吗?” 谷尘御剑靠近,吞下一颗归灵丹,手指掐算,警惕着风吹草动,紧绷着心弦,说是草木借兵也不为过。 “是什么?” “尘世中最愚蠢地莫过于因旁人的举动而改变自己,众生皆有活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 “走偏易,返正难!” 200.一叶遮天 雨过天晴,昊日高悬,山林宛如一座巨大的蒸笼,热气腾腾,叫人心烦意乱。 小叶子瞪着杏眼,像一只发飙的猛虎,素手握固,边压制着怒火边眺望着那道在墨中横行无忌的剑光。 剑仙御乘风,万里行无忌,这次第,哪能不叫人心生仰慕? “如果……如果我有洛阳的实力,他们可还敢拦我?” 谷尘不由摇头轻笑,叹一声姑娘傻气,道:“为什么不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有能得到同等的回报,大部分生灵就敢搏命一试;只要能得到十倍的回报,世人就可以践踏所有规矩礼法,只要能得到百倍的回报,就算是明知必死,也不会有人会悬崖勒马,回头归岸?” “他们也敢拦洛阳?真的不怕死?” “死?死算什么,有太多的东西比死更可怕,其中必然有失去真我和挣扎着求活!” 谷尘眯起眼眸,不断掐算的手指微顿,翻手抓出一把符箓,洒向一处虚空,无量剑光再起,隐遁虚空的木道人动作一滞,眼睁睁望着天剑斩落。 “好了,清虚,这是我的人,带走了。” 虚空传音,一支钓钩落下,洛阳的剑蓦然偏转,直向钓钩。 绝顶又怎么样,打的就是绝顶! 上的昊日耀眼,洛阳的剑刃锋锐。 鱼钩断散,化为缕缕灵气归于天地,木道人趁机遁入海,未待远去,身后惊起雷音,天剑三尺,万丈光寒! “吾命休矣!” 木道人哀叹一声,不断掐算的手指停下,眼角落下两行热泪,填满沧桑的深邃沟壑,尽是不甘。 钓钩自大地垂下,精准的钩在木道人的衣领上,丝线轻动,将老道扯入虚空,险之又险的避过洛阳的听雷杀剑。 “一对老奸巨猾!” 洛阳气恼的撇撇嘴,松开天剑瞬间,一道浑厚灵力拍下,将洛阳死死压在山间,重逾百万山岳,压得洛阳起不来身。 “小娃娃,在这好好趴着吧!” 天师轻笑着收回手掌,瞥了眼木道人,道:“怎么样,现在能心甘情愿的将天书交给我了吗?” 木道人摇摇头,一如千年之前,转身向着山林间走去,没了天书他怎么活?那事未了,他放不下,活着很累很累,可远没到死的时候。 “老倔驴,不识时务,早晚不得好死!” 邋遢老者眯着眼镜,探手抓过一条肥鱼,大快朵颐。 天师确毫不在意地笑着,任由木道人远去,怕死都是有原因的,木道人很快就要死了,这次武当集会后,那件事想必也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 既然是注定的得到的,有何须急切? 谷尘带着小叶子落下霄,看看宛若毛虫的小师叔,不由皱起眉头,想劝劝却又不敢说出“您别动”这话。 光阴不等人,没等谷尘想好措辞,灵玉、安宁引着一众弟子赶来,瞧着洛阳的怪诞模样,目有好奇,不约而同的望向谷尘。 “咳咳……小师叔斩碎了某个绝顶大能的法宝,被那修者压在此处。” 众人了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宋紫蝶眯起眼眸,玩心大起,取出留影符刻录洛阳的囧态。 他姜落不是神气自己师父厉害吗,若看到此情此景,不知他神情如何。 其余弟子亦是心思敏捷之辈,前后暗笑,取出玉符,仔细刻录着小师叔的每个神情变化。 小师叔可是顶天立地的人物,将来这符箓必然能卖个好价钱。 洛阳一心琢磨着身体上的无形气劲,不知众弟子小动作,不甘的催动天剑意,魔心疾速跳动着,十指扣入山石,双臂颤抖着将身体撑起,闷哼着将右腿跪在身下。 “天呐……” 宋紫蝶瞪大杏眼,眸子转了转,断章取义的停下刻录,将内容复刻两份,轻笑着坐下,盯着洛阳看,能扛起绝顶气劲的小师叔,真的好帅! “吆,劲倒是不小,给我趴下!” 天师眉头轻动,探手扯下一片落叶丢在洛阳身上,山岳崩碎,剑光四散开来,扬起漫天尘埃。 山风卷清尘埃,谷尘定睛望去,洛阳再次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衣裳渐染血色,跳动着紫色的焰火,灵玉抿着唇角,盯着选在半空中的那片叶子看。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片叶子不仅仅是叶子,其中有道,无数的道,玄奥的看不懂,陌生瞧不透。 “谷兄,你有没有办法?” 安宁皱着眉头,自问没什么办法能动的了那片翠叶,将希望放在谷尘身上。 谷尘耸耸肩,苦笑着摇摇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人家在给我们讲道理,可我们不懂道理,能怎么办,叫小师叔扛着呗,等祖师什么时候忙完了,小师叔也就能出来了。” 说着谷尘盘坐在洛阳身边,守着洛阳。 昆仑弟子前后落下,未待出声,白幻化为少年祖师模样。 “你们别在这耽搁时间,速去武当观礼,至于洛阳,会有人来放开他的,去吧。” “遵法旨!” 谷尘等人向那飞一拜,看看闭目沉思的小师叔,轻笑着御剑而起,小叶子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能任由安宁拉着手掌远去。 流光渐远,洛阳气鼓鼓的动了动手指,未待进一步动作,翠叶落下些许,压在身躯上的伟力涨了数倍。 “狗贼!老奸巨猾!卑鄙无耻……” 洛阳心底骂着,想破口大骂却张不开嘴,死死盯着眼唯一能见的半块山石,不自觉的响起山野中的天书。 都走了,天书就留在那,是被人取走了,还是没被人取走,这些都不得而知。 脚步声渐渐走近,洛阳很想回头,却无法回头,清风中徘徊着些许清香,女妖绕到洛阳身前,蹲下,仔细打量着那片翠叶,撇了撇嘴,比比划划地,料想是不会言说人言。 洛阳下意识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口,传音道:“放心,我没事的,你这是要去武当山?” 女妖点点头,向洛阳一鞠躬,露出个歉疚地表情,大步走远。 洛阳心中迷惑更甚,想不明白女妖的举动,只能臆测为她是想报答那日在仙舟上为她说话的情分。 “洛阳,好久不见,要不要来下盘棋?” 女妖走远,上官怜风不知从哪来,微笑着盘坐在洛阳身前,眉飞色舞,怀着言说不尽,描不完的欢喜。 前世可没有这事,一切都变了,变得陌生,叫他不安,不过他喜欢这不安,更喜欢这陌生! 201.伴月上武当 风翻柳絮,日晒银棉,上官怜风仰望着万里长空,同所有的流一样,向往着未知的远方。 洛阳连续试探数次,始终无法挣扎起身,私下里幽幽叹息,传音入秘,道:“下吧,单!” 于当下言之,下棋先后手无所谓,输赢胜负也无所谓,只要能打发这段记忆深刻的无聊光景,做什么洛阳都是愿意的。 上官怜风取出棋盘,将黑子放在洛阳身边,道:“请。” 洛阳撇撇嘴,传音入秘言说落子之位,上官怜风从容应对,想着武当山,边谋算边说:“之前我和你说的别太放在心上,从此刻起大多事都变了,和我见过的都不一样了。” “透露天机者定遇天谴,为何你毫发无伤,此为问一,你如何得知未来,堪破天机,此为问二,既然你什么都知道,打算做些什么,此为问三。” 上官怜风轻敲棋子,眺望着高远的琼霄,欢喜空山鸟语,隐愁前路难行,对于洛阳的三问不知如何回答。 为什么透露天机却不蒙受天谴他不清楚,因何重生一世他不知道,虽然对于未来有所把握但打算做什么他没头绪。 自己都不知道的问题又如何给予回答? 洛阳猜不透上官怜风的想法,虽然他是副及其为难的模样但这副模样谁知真假,不说旁人,洛阳自己都能装的比此逼真。 “既然你不愿意回答,那我们换个问题,有没有办法放我出去?” “有,但不想放,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我是你绝不会参与到武当山这场盛会中,毕竟在我看到的一切中,这儿是你同南诺的命运转折点,昆仑对于你其实是一种束缚!” “如此,我换个身份呢?” “阎罗吗?倒是值得一试,不过你真的要我放你出来吗?” 洛阳深吸口气,凝视着那根倔强的青草,暂时放下心中的急切,感知着无路可走的棋子,不由气恼,道:“不下了,不下了,等我起来再同你一战。” 上官怜风点点头,收好棋子、棋盘,退后数步盘膝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双目含光,吐纳灵气,悠然入定。 洛阳亦闭上眼眸,调运剑意疯狂冲击着那片毫不起眼的翠叶,每碰撞一次那无穷浩瀚的劲力便会破灭一分,虽然很少但确确实实的被泯灭了,再不可能重新出现。 女妖溜溜达达的走近山林,打量着洛阳圈起来的多边形空间,眼眸闪动着朦胧的光辉,缓缓探出手掌,将一枚金黄色的玉石握在手中,欢喜的勾起嘴角。 “这个为价码的话应该可以请动洛阳吧?” …… 夕阳西斜,明月向西,三度日月交替,迷人的烟霞再度染红流,一抹唯我独尊的剑意扶摇而起,那片碧色翠叶被斩做两半,化为丝丝缕缕的流光,倏尔隐入虚空,消失不见。 洛阳翻身跃起,耸耸肩膀,晃晃脖颈,探手唤出阎罗鬼面,缓缓地戴在脸上,庄重优雅,就如皇帝正在戴上独属于他的皇冠。 “小心紫兰宝号,另外,暂时离那个岱舒远些,最好不见他,这对你来说不难,毕竟你现在是鬼灵,同人间的宗门无关。” 上官怜风睁开眼眸,看看正在更换外衣的洛阳,回想着前一世的所见所闻,认真的叮嘱着,这次会盟若是不出意外,那未来的路可以好走很多。 洛阳点点头,想了想,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好剑,我这两柄剑在地府之外不是很好拿得出手。” 上官怜风摇摇头,思量片刻,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剑器能适合阎罗用,不由苦笑,道:“用木剑吧,输了无所谓,赢的对手越强你的名声越大。” 洛阳眯起眼眸,想了想将身侧的一棵古木连根拔起,正欲修制被上官怜风打断。 “交给我吧,不会让你失望的,木剑也有木剑的讲究。” 说着目光扫过山林,寻了棵最挺拔的古木,双手虚托,将古木拔出,强横的灵力压下,强行将几人合抱的古木压成一柄三尺木剑,毫无锋芒,散发着木材独有的清香。 “还得有个鞘。” 上官怜风喃喃着,手印变换,洛阳托举着的古木不断变换,化为一柄纹饰叶纹的长鞘。 “试试看,合不合适。” “不差!” 洛阳轻舞木剑,挽了数个剑花后归回剑鞘,踏空而起,幽影闪动,须臾间隐入山林。 上官怜风深吸口气,寻一棵心仪小枝,跟在洛阳身后,小调悠扬。 武当这次变故关系着他的棋局,是好是坏,如不能亲眼所见,总是遗憾。 月上中天,洛阳同上官怜风来到山下,洛阳停步,瞧着曲折的山路,九幽剑动,放出一抹剑意,晦涩深幽,如没有月光照耀的夜空,深邃莫测。 “什么人?竟敢来我武当山造次?” 宫黎带着一众弟子落在门前,打量着那张甚是狰狞的鬼面,神色一凛,各有揣测。 同样是善用拔剑术的高手,眼前这位成名远早过洛阳,不同于洛阳的剑术多变,他只有一剑,神出鬼没的断罪,没有任何生灵能够挡下的断罪。 宫黎抬手按下躁动不安的仙剑,上前一步,拱手虚礼,道:“见过阎罗冕下,不知冕下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来观礼。” 洛阳压着嗓子,声音喑哑,犹如兵戈斩擦声般刺耳,叫几个年轻弟子不由身形轻颤,下意识握住肩头的长剑。 宫黎皱起眉头,再度虚礼,道:“冕下,此次盛会是我人族内部之事,同地府无关,请冕下退去,莫要为难我等。” “出剑,输了让开!” 洛阳踏前一步,剑意如夜,将一众武当弟子尽数笼罩其中。 现在他是阎罗不是洛阳,虽然很多人都清楚这两者是同一人,但只要还没有完全揭开谜底,洛阳就得演下去。 宫黎再度压下背后灵剑,瞥了眼面色难看的师弟,冷声道:“下莫要欺人太甚!” “动手,输了,我走!” “如此,看剑!” 宫黎踏前一步,催动逍遥游,身形虚幻,呼吸间横渡百步距离,剑光撕裂夜色,直向洛阳脖颈。 202.不能低头 孤月当空,花凋无声,洛阳留在原地的残象被剑光斩破,宫黎握着长剑,保持着举剑平刺的姿态,有一柄含着清香的木剑搭在肩头,叫他不能再动。 “好了,放他上来吧,安排间别舍,一视同仁,别叫地府笑话我们武当言行不一!” “遵掌门法旨!” 宫黎收剑归鞘,向着山巅躬身虚礼,探手虚引,道:“冕下,这边请。” 洛阳点点头,跟着宫黎上山去,注视此间的天师不由眯起眼眸,凝视着上官怜风的背影,独自出神。 这个年轻人很了不起,命格及其特殊,是个活人,命格却已断灭,从某种角度看他同绝顶无异,不在天道的约束下,也不受任何法则气运的庇护。 “变数……好大的变数!” 精灵随手撩动,镜湖泛着层层涟漪,天师眯起眼眸,心中摆弄着棋子的位置,四下尽是虚空,棋盘浩瀚,棋子如若满天繁星,各行其道,互相牵制,每颗的位置都近乎无可挑剔。 “原来的办法行不通了,不过昆仑这条大龙必须得死,既然内忧不够,那便再引起些外患出来好了,里应外合,内外夹击,这次单单封山千年可是不够的!” 天师握紧手中的鱼竿,随手点化,两片翠叶化为精灵,一个飞向蓬莱,一个遁入地府。 铜镜经年,斑驳岁月,昏黄的灯火在镜中闪耀,蝶紫沫悄然落座镜前,一袭丝绸宫裙衬的身段婀娜,素手执笔,染腮红,点樱唇,细瞧妆容,不由无声轻笑。 葱白般的手指勾起青丝,麻利的挽成髻,从镜旁上取下两根翠玉摇钗,别在高低正好的地方。 “洛阳,我就真的不美吗?” 一声轻喃,是处闲愁,灯火渐落,精灵轻启窗扉,携一片皎皎霜华,惊醒别枝雀。 “计划有变,你可能要受些苦……” “活着就是有苦有甜,奴家明白这些的,只要能得到洛阳,再多苦也是值得的!” 蝶紫沫凝视着镜中的花容,这张脸很久不能在出现了,此后久长的岁月中,她将不再是她,而是个心甘情愿成为的陌生人。 “谋之于阴而成于阳,一切总有回报。” 精灵轻声说着,化为一张面具,缓缓戴在蝶紫沫脸上,掩去那张祸国容颜。 流光散落,蝶紫沫眨眨眼,凝视着镜中的倾城容颜,不由抬起手掌,轻轻触摸着如玉脸蛋。 “这就是我……” “对,她就是你,你就是她。” 天师的声音在蝶紫沫耳畔回荡,霜白月华飘摇而起,带着玉人隐入虚空。 雾隐山,修竹藏水,身着白衣的少年面向浓雾而坐,精灵落下,轻语几句,引得少年仰天大笑,纵身落入雾,同蝶紫沫归于一处。 火红的朝阳破开雾,奇松怪柏上蒙着金灿光毫,几只旅鸟飞过,在窗边停滞,轻啄雕窗。 吐纳一晚的洛阳缓缓睁开眼眸,向着姣好天光勾起唇角,抬手在鬼面上轻敲两下,半面化为全面,探手握住横于膝前的连鞘木剑,推门向外,大步流星,引来一阵流言蜚语。 朱门轻启,倚靠在院外养神的少年起身站直,向着洛阳一拱手,道:“武当曲恒,见过阎罗冕下。” 洛阳摆摆手,双眸淡漠,直视着曲恒,不愿多言,静候下音。 “冕下勿怪,人鬼有异,请冕下无论做什么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真武七截戮神法阵虽然比不得昆仑的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但想必六界英豪都是不愿直面其锋的。” 洛阳点点头,瞧瞧平寂的山野,想了想,道:“昆仑的人在那边?” “冕下,山间禁止私斗,更何况您的对手因斩碎了绝顶修者的法器被镇压在某处无法脱身,您如此前去,以大欺小,以强压弱,落了名气不说更会引英豪耻笑,实为不智!” “他斩碎了绝顶修者的修持法器,此事是真是假?” 洛阳忍着笑意,明知故问,曲恒确重重的点头,答得认真,道:“在下并未亲眼见证此事,不过灵山的小师傅是不会言谎的,冕下若是感兴趣,不妨唤引六案功曹问个明白。” 曲恒咬文嚼字,谨小慎微的模样叫洛阳不由勾起嘴角,引得少年玩心大起,沉吟片刻,有意刁难道:“你背着剑,应该是个剑修,你感觉我与洛阳的剑孰强孰弱?” 曲恒笑容凝滞,愣了好久,摇摇头,苦笑道:“冕下莫要刁难我,我不过是个不懂剑的小道士,哪能分得清两位强弱?” “再说了,强弱也不是人说不出来的,而是自己打出来的,若是比斗前洛师叔能脱困而出,冕下不妨同他比过一场,看看强弱究竟。” 洛阳点点头,无声轻笑着归回大院,向门口的道士吆喝道:“给我弄些酒菜来,巍巍武当,总不能连上样的美酒都没有吧?” 曲恒眉头轻挑,暗骂两句,取出一道令符,对宫黎传音,神色不断变化,时而义愤填膺,时而幽怨不已,分外精彩。 后山别院,宫黎的面色铁青的握紧符箓,深吸口气,吐尽胸中愁绪,望向平心静气的谷尘,道:“洛师叔此时情形如何,那阎罗可是来者不善!” 谷尘放下清茗,取出一枚符箓,食指轻敲,流光成象,碧空疏,山野狼藉,那本该镇压洛阳的地方空空如也,只留下两道手印和渐被残草碎石填满的人形凹坑。 “这……” “无需挂怀,小师叔早就安然脱身,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谷尘为宫黎斟满清茗,眯着眼眸,端着茶杯,不知道还以为这是昆仑,来做客的是宫黎。 “既然如此,那我便可放心了,下午便是群雄论剑大会,祝谷师兄旗开得胜!” 谷尘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将茶当酒喝,丝毫没将之前的失败放在心上。 世事如棋,各有输赢胜负,不到最后,谁又能肯定笑到最后的是谁? 齐天剑仙有句话说得好,做人就不能低头,只要低下头,走的永远都是下坡路。 203.武当论剑 流向远,翩迁叶舞醉花阴,清茗沉香,偷得浮生半日闲。 谷尘转动着茶杯,不动声色的笑着,盼着宫黎早离,迫不及待想要验证心中揣测。 据刘子谦套来的话,那阎罗可是同上官怜风一起来的,这两个人素日毫无瓜葛为什么会突然凑到一起? 而且那双淡漠的眸子可真是分外眼熟。 这一等便是半响,及至日上三竿,忙里偷闲的宫黎终于离去,谷尘生伸了个懒腰,抬手挡住炙热的光辉,心念微动,一柄金灿光剑当空落下,裹挟着风雷之声直向院中大口酒肉的洛阳。 “小心!” 院外的曲恒慌了神,大步冲进院中,恨不得身处剑下的不是洛阳而是他。 此地是武当山,阎罗若是死在这儿说不得武当也得封山千年,每个弟子都热爱这片山野,为了保护这儿,每个弟子都可以付出一切。 剑悬顶上,洛阳不紧不慢的放下酒坛,探手拔剑,三尺流光扶摇而起,将当空光剑斩为点点荧光。 “阎罗冕下,这只是个误会,这只是个误会!” 曲恒脚步不停,顺势抱住洛阳的小臂,连声高呼,三教九流汇聚此处,藏有血仇者不可胜数,全靠规矩束缚,若是阎罗同昆仑大打出手,之前的努力都将化为梦幻泡影,这论剑大会恐怕只能不了了之。 “放开,再去给我弄两坛酒,我不和他见识,不过是个小辈,我不喜欢以大欺小,他的剑太弱,根本不配死在我手上。” 洛阳甩开曲恒,装模作样的坐下,继续吃喝,完全不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剑修都是以剑说话的,他相信,方才那一剑谷尘看得懂。 流伴日渐行向西,几声钟鼓,客院门开,三教九流,多情浪客、绿林好汉、隐世家族、有名的、没名的,各方豪杰齐齐走向后山,或循着崎岖山路游赏美景,或乘驾霞直入阵法,风姿种种一如山间娇花,有万般风情。 洛阳放下酒杯,笑笑杯盘狼藉,起身踏空,特意瞥了眼上官怜风的院落。 青木荫下无旧人,青石桌上留闲茶。 “走的真够快的,想必你也是迫不及待了吧?”洛阳轻声喃着,身形瞬闪,倏尔掠过山林,再从幽影遁出时已然取下面具,换上白衣。 后山亭外的夺目光辉渐渐落下,仅占方寸大小的法阵内藏乾坤,芥子须弥,一方数百步方圆的擂台落在虚空中心,群雄环绕而坐,三五成群,七八成伙,各言行话,泾渭分明。 入场豪杰渐渐稀少,一阵疾鼓,张璇飞身落在台上,抬手虚指,空间顶上的流散开,露出一颗灼灼流光的明珠。 “各位,此间胜负绝不是为了争个高低长短,而是为了人间的未来,会盟为的是解决人族目前的困境,其中涉及诸多机密,所以前百势力有资格加入会盟,前五十势力可成为会盟骨干,知晓部分秘闻,前十势力掌控会盟,可晓知关乎人间未来的一切秘闻!” 言止于此,张璇环顾群雄,顿了顿,留一段时间给众人计较长短,再度开口,传音十方。 “各位,论剑比斗不强求各位参加,一切皆凭自愿,若是不愿现在就可离去,若是不愿离去,尽管去争,这会盟是一众祖师共同商议的结果,武当不过是提供个机会,选择皆由各位。” 声落,虚空间掩藏天机的阵法消声觅迹,阵法洞开,确没有一个势力愿意离开。 能左右人间命运的会盟,有谁不想参与其中? “好,感谢诸位决意,比斗正式开始,第一阶段比斗,没有规则,胜场最少的出局!” “那位愿意来拿个彩头?” “我来!” 洛阳高呼一声,飞身落入擂台,身侧天剑轻鸣,浩荡剑意横扫十方,那唯我独尊之意引得一众豪杰凝眉。 张璇看了眼洛阳,笑道:“这位是昆仑藏剑峰剑主,齐天剑仙关门弟子,曾正大光明,单枪匹马斩杀五气境修者的洛阳!” 群雄沉寂,其实无需张璇介绍,来这儿的都认识洛阳,都清楚这柄天剑有多利。 “秦国兵家方翔,见过昆仑小师叔!” 流光轻闪,身着玄甲的少年站在擂台边缘,单手执枪,凝视着洛阳的眉眼,凝结浓眉,虎目中含着磅礴杀气。 张璇退后一步,飘然境外,道:“开始吧!” 洛阳点点头,看看方翔的枪,松开天剑,取出长相思,高声道:“你先出手吧,想好了再攻,你只有一招之机!” 方翔点点头,不急不恼,心知洛阳说的是实话,侧身退步,枪尖画圆,轻轻一抖便是数百错影。 枪动剑动,璀璨极光扯碎漫天错影,长相忆自术法的破绽中精准的切入,重重敲在方翔肩头上。 方翔闷哼着退后一步,晃了晃肩膀,抱拳一礼,“多谢指教!” 言罢飘然而去,上台本就不是为了寻胜,只是想同这年轻一辈的第一剑斗上一斗,就算输了,也是收益匪浅。 “哼,跳梁小丑!洛阳,你可还记得我花木廖?” 仙舟上暗算灵玉的少年才俊飞身落下,探手拔出背后仙剑,不等张璇开口,率先抢攻,青锋轻甩,四道残月飞轮杀向洛阳。 灵玉眯起眼眸,紧盯着场中的少年,那日的可能暗算他的人不少,这少年绝对是其中一个! 洛阳拔剑斩开月轮,趁着这片刻光景,花木廖执剑攻向洛阳肋下,剑若疾风,狠辣无情。 什么昆仑小师叔,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有什么神气的? 洛阳脚步一错让过剑锋,长相思动,如明月当空,倏尔闪遁千里。 两人身形交错,剑锋交碰声分外刺耳,花木廖好不狼狈的稳住脚步,指引月轮折回,封住洛阳动作,不给他追击的空间。 洛阳悠然举剑斩开月轮,瞧瞧花木廖,歪头望向灵玉,道:“可能是他吗?” 灵玉摇摇头,不妄自揣测,不随意强加,只是试探的说道:“我不清楚,可能是他,也可能不是他……” “说明他是有嫌疑的,如此我便试试他,只要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 言罢洛阳回过头来,眯眼盯着花木廖,散出些许杀气,瞬影步游行十方,在花木廖前后左右留下数道残象。 剑光微起,花木廖如落惊弓之鸟,慌里慌张的退开,催动月轮斩向四下残象。 人影交错,月轮前后落空,趁着空袭,洛阳悄无声西的出现在花木廖眼前,举起长相忆当头敲下。 204.时候未到 群雄专注战况,场中悄寂,显的月轮急速掠过虚空的颤鸣音分外刺耳。 洛阳瞥了眼月轮,抽剑退开,恍若一场来去自由的风,侧身站在场中,凝视着花木廖的眉心,冷声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回头有岸,若还在执迷不悟,这一剑便取你性命!” “拔剑术,一剑生死?哈哈哈,不到最后,你怎知死的一定是我?” 花木廖举起长剑,收回月轮,灵力催引,清脆嗡鸣中月轮不断叠加,最后化为三十六道璀璨流光遍布方寸虚空。 “月寄别愁!” 剑落,三十六道璀璨流光叠于一线,前后攻向洛阳,十方群雄瞪大双眸,不愿放过刹那光景,一剑与三十六剑,究竟孰强孰弱? 流光近身五尺,长相思蓦然出鞘,紧盯着洛阳左手的花木廖没看见丝毫动作,三十六道月轮化为漫天散片,洛阳继续向前,长相思已然归鞘,不见锋刃,似乎根本未曾出鞘过。 “暮魂归乡!” 花木廖提起长剑,再度衍化出三十六道月轮,如风暴般扫过虚空,直取洛阳的周身窍穴。 拔剑术很强,确也是牺牲防御的孤注一掷剑术,洛阳的这一剑他挡不下,他这一剑洛阳也别想挡下,这是武当的擂台,那张璇不可能看着他身死道消,如此看来无非是个两败俱伤,能同洛阳两败俱伤,怎么算,他都是赚的! 洛阳双眸微动,踏步提剑,在原地留下一道虚影,悄然无声的花木廖背后,一点点收起长相思。 群雄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花木廖蹲跪在地上,周身遍布剑痕,张口咳出几口鲜红,翻手捏起一枚冰魄针,想了想又收起,输给洛阳不算什么,可暗算灵山弟子的事暴露了,他绝无可能走出武当山! “你还在等什么?用出你的手段吧!” 洛阳转过身来,大步走近少年,你不想用,我就逼着你用,狭隘怕死,剑悬颈前,不用也得用。 茂林修竹,流觞曲水,各门派的老家伙们倚靠在中意的山石边,品美酒仙食,赏迷雾起伏。 “张老鬼,那里面的事你真的不管吗?就不怕引狼入室,门人弟子都被一网打尽。” 少年祖师丢开酒杯,强忍着咽下差劲到不能再差劲的美酒,百无聊赖,张嘴打了个哈欠,微合双眸,似睡非睡。 “怕什么?你的宝贝疙瘩们可都在洞天中,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张钧宝轻笑着夹起一块鱼肉,清风一徐,芳香散漫山野,一众祖师辈的老家伙们同时望向张钧宝,凝视着那盘与众不同的鱼,杀气腾腾。 少年祖师更是动作麻利的翻身跃起,探手取肉确被一道黑白光图挡开。 “张钧宝,你个吃独食的老王八!” “我吃独食?清虚,说话得摸着良心,我若是吃独食还叫大家聚在这儿做什么?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张钧宝不紧不慢的夹起鱼肉,将那块粉白色的鱼肉在少年眼前比划几下,得意的放出口中,轻轻咀嚼,发出几声不寻常的喉音,叫一众祖师同时望向那道看似寻常的佳肴。 人间的美食不少,可能叫算不清年纪的老饕露出这般享受的也只有柳木的菜肴。 “柳木,来了还不现身,莫不是闭关久了修成了不敢见人的大家闺秀?” 须发皆白的老者传音十方,藏着心头的怨气,武当可没护着你那宝贝徒弟,没错,小叶子是昆仑送来武当的,可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凭什么东西只给张钧宝这个老不死的吃? “杜衡,别试探呢,柳木在齐天象那呢,这道菜是他徒弟做的。” 张钧宝晃了晃红木筷,看看少年祖师,又道:“邪修的诸位想必都清楚,不知各位可有智计?” 众祖师低头,笑容苦涩,若说传承古老的宗门人间有很多,可久经岁月后还能长盛不衰的只有昆仑、武当、书院、灵山等寥寥宗门。 而新生势力,最强的不过是仙盟,其他九流没落的没落,变革的变革,远不如仙盟,仙盟都做不到的事,他们又能如何? “问心如何?可能得真?” 杜衡坐直,凝视着雾间若隐若现的山路,问心若不能得,药谷可就危险了,那些千金方,那些救世药都是人家最边上的肉,想吃就吃。 “治标不治本,若真是强者,问心又能问出些什么,都是群一意孤行的角色,就算身死道消也不会回头。” 红衣老者摇摇头,连饮烈酒,显然深受此害…… 邻座的古稀老头摇头轻叹,引得众祖师难平意气,天玄山的事大家都有耳闻,那孩子不错,可惜入了歧途…… “道出天书,剑出昆仑,敢问清虚道友,于邪修昆仑如何面对?” 少年祖师撇撇嘴,摇头长叹,凝视着潺潺流水,不由回想起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如果不是邪修,他那小弟子也不会家破人亡,那守山一战也不会一败涂地…… “实话实说,昆仑拿他们没办法,会咒法,能幻身,未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我们也只能被动的挨打,但凡能把他们扯到明面上来,千年前的一战,输的不可能是昆仑!” “阿弥陀佛,灵隐寺亦是如此,即便是他心通亦难觉查分毫。” 闭目养神的了凡睁开双眸,轻动念珠,压着心底的杀机,了得本能有更好的结局,都是因为那邪修,十数年的修持法度化为虚幻泡影,未得善终,不得好死。 “灵山亦是如此!” “常明洞亦是如此!” …… 列作祖师前后开口,此地集人间所有绝顶势力,无一例外,皆对邪修束手无措。 悄无声息的来,死无全尸,什么都留不下,又如何摸索他们的来历法度? 不知彼,更不知己,内外受敌,焉能求得一胜? 张钧宝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美美的饮尽美酒,深吸口气,意气风发的说道:“无需心忧,万事皆有定数,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一切皆报!” 205.剑压四海盟 雾如,叶翠花芳。 少年祖师端着酒杯,打量着摇头晃脑的老道,渐渐眯起眼眸,传音真切的回荡在虚空间,多有揣测,欲言又止。 “张钧宝,你那葫芦你究竟卖的什么药?是不是……” 在座的大部分都是亘古传承的古老宗门,有着独一无二的底蕴,若不是根本不了解邪修的功法与来历,根本不可能被牵着鼻子走。 照张钧宝这副如沐春风的得意模样来看,应该就是那个结果没错了。 其他祖师也想到了这一点,同时望向张钧宝,目光灼灼,无比炙热,多年间的血仇积累,等的就是这一天,所有人都尝试过,但没有一个做成了这件事。 若武当真的做成此事,实乃人间之幸! “哈哈哈,喝酒不谈,喝酒不谈,等会盟的名额确立,总会有个交代的!” 张钧宝笑呵呵的举起酒杯,同众人遥遥互敬酒,少年祖师探手撩拨清水,总感觉事情没有这般简单,他了解那个对手,算尽天机,六界大小事皆在他的布局之中,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容易被武当寻到空隙。 巅峰时期的昆仑都没做到的事却被武当做成了,莫非还真就是以柔克刚,命数注定不成? 少年祖师沉思时分,余下祖师将视线重新投入洞天之内。 花木廖笃定洛阳杀不了他,所以寸步不让,高傲的抬着头,笑的轻松,像临淄河间的白鹅,目中无人的很。 洛阳看看张璇,压下心中的杀气,道:“此间事了,你必死无疑!” “那我恭候道友大驾,另外我多一句嘴,我可是四海盟的人,洛阳,你动手前好好想想,昆仑现在能否挡住两盟围山!” “你师父害的昆仑封山千年,你彻底毁了昆仑,还真是有什么师父有什么徒弟!” 花木廖狞笑着,左右洛阳是不敢动手,为何不能落井下石? 洛阳挽了个剑花,大步上前,直视着花木廖,杀气起伏,脚步中隐有金戈铁马之音,白衣胜雪,藏敛无尽杀机。 花木廖笑得更加不屑,就差没将那句有本事你杀了我说出口。 仙盟同昆仑敌对,四海盟虽不如仙盟,却也是顶尖的势力。 千年了,昆仑早就不是之前的昆仑了,人间也不是曾经的人间了,方才临世,昆仑不可能也不敢得罪四海盟! 玄无道挤眉弄眼的,瞥了眼正襟危坐地壮硕武者,望向少年祖师,调笑道:“这还不动手,清虚,你这徒孙该不会怕了吧?” 众祖师哄然大笑,饶有兴趣地望向少年祖师,即使再不承认,昆仑终究是没落了,千年光景,曾经那个所有人都要仰望的宗门落下霄,同所有人站在一处,不分彼此,有着数不清地利益纠葛,得时刻看别人的面色。 看台上七嘴八舌喧嚣声渐渐消失,擂台上下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洛阳微微扬起嘴角,探手握住剑柄,铿锵剑吟有些刺耳,那道赤红色的血线分外刺目。 张璇张了张嘴,未待开口,洛阳探手握住天剑,指向四海盟的方向,冷声道:“我杀他你们有意见吗?如果有,那便一起上吧,一个是杀,一群也是杀!” 魁梧修者猛然起身,捏着一双铁拳,未待出声,被身侧的中年文士探手按在肩膀上,一点点压回座位。 “洛道友,这件事是胡安暗算灵玉小师父有错在前,我四海盟不予追究,不过,一趟马一趟河,接下来的事同胡安的死没有关系,只是我四海盟为了争一口气,想要领教领教昆仑的剑!” “上来吧,我在这候着。” 洛阳眯起眼眸,天剑轻挥,当空刻下一道明耀剑痕,分外刺目。 “孙骆,领教道友高招!” 被中年文士压下的大汉再忍不住心中火气,猛然起身,在地上重重一踏,悬着半空的平台猛地一晃,魁梧汉子旋身出拳,暴风般的拳劲扫过虚空,一身锦衣随成布缕,四处落下。 这拳势恍若一座山岳,可怖的压力加面向孙骆的观众眯起眼眸,前后退向两侧,生怕被余威波及,没人认为洛阳能挡下这一拳,因为他们都不能挡下这一拳。 一声铿锵剑吟,流光当空,恍若撕裂乌的疾电,轰鸣声震的修为浅薄的修者捂住耳朵,侧目望去,擂台上剑气翻滚如浪,将众人看来根本无法抵挡的拳势挡下,碾碎! “细雪封连山!” 孙骆翻身退后,高举双拳,一气轰出近千拳芒,素白光辉如若伴着月色冷辉的细雪,随风飘动,封尽茫茫山野。 夺目的光圈破开,悬浮在虚空间的看台不约而同的退开,洛阳同孙骆退向擂台两侧,望了对方的一眼,同时动作,天剑当空斩落,却被孙骆灵巧的避开。 “春风化雨!” 铁拳化掌,顺着剑招的空袭攻入,吞吐劲气,飘然无声,却也无比致命。 残象崩碎,洛阳早已催动瞬影步遁开,一声踏步声传来,数十残象落向四方,将孙骆包围其中。 “惊雷当空慑妖邪!” 孙骆观瞧良久,实在寻不到洛阳的位置,索性踏步上前,右拳扫出,紫色电光遍布虚空,残象破碎大半,孙骆忽地停下动作,凝视着眉心前的素白剑刃,握着的拳头松开,道:“你赢了!” 洛阳收剑退后,不理垂头丧气的少年,望着四海盟方向继续叫阵。 “下一位!” 中年文士坐下,四海盟阵营陷入长久的沉寂,孙骆的拳得自盟主真传,论及单打独斗,同境界的师兄弟孙骆最强,他都败了,又有谁是洛阳的对手? 见四海盟不语,洛阳歪头方向另一边的阵营,瞧了瞧那金色焰火般的法衣,道:“请赐教!” “嗨,赐教什么?我流岩山认输,不同你争这头筹。” 金发碧眼的老头摆摆手,干净利落,不曾犹豫分毫,自家人知自己事,方才那几剑他的这些后辈可没一个能挡的住,与其上去受苦头损耗战力还不如直接认输了事,有这个妖孽在,这头筹更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关系。 206.拔头筹妖踪满山 三尺青锋向快意,少年意气世无双。 两派俯首,洛阳歪头望向另一个势力,未待出声,那头戴高冠的掌门便拱拱手,道:“华山心服口服……” 少年祖师得意的靠在山石上,端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感觉这就也没有那么难喝了。 余下祖师撇撇嘴,并指为剑,比比划划着,修剑的看透那两剑不算难,不修剑的确是的细细端详片刻才能看穿全部变化。 藏剑的剑以拔剑术、藏剑术为基石,惊雷也好,月闪也罢都是在这基础上建立起来,看似只有一剑,实际上蕴含着无数的变化,从无到有,根据法度来看,洛阳已然开始修行森罗万象了! “还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我老曹自叹不如!” 背负剑匣的古稀老道不由摇头苦笑,浑浊眸子中升起些许无力,在洛阳这个年纪,他不过方入宗师,在故去的师兄那儿得到第一柄仙剑,学会御剑飞行的欢喜还恍若昨日。 “岁月无情啊,我们都老了!” 了尘低下头,瞧着下颚上雪白胡须,望向少年祖师的眸子中尽是羡慕,仙也好,佛也罢,只要不超脱早晚都是要死的。 能有个出色的后辈继承衣钵,亘古不变,这是好事。 少年祖师轻笑着举了举酒杯,将美酒饮尽,大笑着闭上双眸,昆仑真的没变吗? 昆仑早就变了,不变的是薪火相传,曾经剑压四方的是师父,现在剑压四方的是徒弟。 擂台归于平静,张璇上前几步,环顾群雄,道:“如果诸位都没有意见,这头筹就归昆仑了……” “不行,老子反对!” 一声断喝,身高八尺的悍匪纵身而起,未待落向擂台,一柄铜锤横空掠过,将悍匪抡飞,身形矮壮的少年落在擂台上,鼓着壮硕的臂膀,环顾八方,厉声断喝,道:“你反对什么?老子兄弟想拔这头筹,你个王八蛋有什么意见?” 洛阳歪头瞧瞧苍山老大的背影,轻声道:“大哥?” 苍山老大的凶历气势恍然收敛,踏步上前,举起酒葫芦丢给洛阳。 洛阳接过葫芦,喝了几口,脸上升起两道晕红,张口吐出一口酒气,眯着眸子,已有七八分醉意。 这酒很烈,比安宁的醉秋霞还要烈几十倍。 “够劲吧,男人就得喝这种酒!” 苍山老大轻声说着,接过葫芦喝上两口,探手虚抓,将那长柄重锤抓入手中,轻轻一挥,破空声响,引得群雄为之侧目。 孙骆看看若有所思的文士,渐渐眯起眼眸,盯着那柄重锤,私下盘算片刻,不由摇摇头,四海盟内无人能挡下这一锤,就算是盟主,恐怕也挡不下这柄分外普通的锤子。 “大哥,大哥,威武霸道,老八,老八,横行无忌!” 其余苍山弟兄挥锤呐喊,周围的几个势力不约而同地退开,生怕被那可怖伟力波及。 洞天之外,少年祖师捏起酒杯,喜闻鸟语,美景不同,根本不将洞天中的是非放在心上。 本就是尘埃落定的局面,苍山一脉的人最多是锦上添花,来不来关系不大,不过苍山一脉的人都出世了,看来人间真的向着好的一面去了…… “跟我来,用你另外的身份!” 洛阳催动灵力稀释酒气,上官怜风的传音瞬时而至,洛阳点点头,向苍山老大拱拱手,道:“大哥,我还有些别的事,过会儿寻你去喝酒!” 苍山老大摆摆手掌,道:“好来,快去快回,多多留神。” 洛阳轻笑着挥挥手,走近张璇身侧,道:“前辈,能不能给我开个口子,我和朋友要出去查些东西,这关乎着此次盛会能够圆满攻成。” 张璇不动声色的塞给洛阳一块令符,踏步上前,问苍山老大,道:“道友,头筹已定,你是否要争个榜眼?” 苍山老大撇撇嘴,道:“不争,老子懒得很,更可况我的就是兄弟的,兄弟的就是我的,都是第一了,争什么争?” “既然这位道友无心征讨,下一位上场的是谁?” “仙盟白苏,请各位道友赐教!” …… 洛阳拿着令符同上官怜风落下虚空,前后遁出洞天,少年祖师轻动袍袖,暂时遮去洛阳形迹,引得一众祖师凝眉。 “清虚,你这是何意?” “这关乎着此次盛会的成功与否,别多问,别多想,对于那群畜生而言,什么都是可能做到!” 少年祖师眯起眼眸,环顾众人,弦外之音不言而喻,没谁保证绝顶定然不是邪修? 众祖师默然,没人能给出保证,所以少年祖师多加防备倒也在情理之中。 “好了,继续观战吧。” 张钧宝适时开口,将众人注意引回洞天内的争斗上,少年祖师眯起双眸,扫视着每个人的神情举动,引下两道星剑落入山间,给洛阳再加上一道保障。 穿过阵法,洛阳戴好阎罗鬼面,御空而立,俯视着静谧的武当山,道:“我们去做什么?” “先找到紫兰宝号的别院,毁了他们的礼物!” “那是什么东西?紫兰宝号同武当山的关系可不错,你不给我个完美的理由,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好说,你在临淄屠妖的时候子璇给你做了个法阵吧,叫他再给你弄一个,你会为结果所震撼的!” 上官怜风轻笑着勾起嘴角,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紫正豪老爷子的病,那丫头什么做不出来? 武当山只是开始,再往后便是楚国,用数十万的军士的性命为老爷子续命,若不是被暴露的洛阳斩杀,没人清楚那疯子还能做出些什么事来。 洛阳翻手取出一枚剑符,破界传音,道:“师兄,上次的定位阵法还能用吗?我这边可能出了些问题!” 李钦月放下手中的棋子,御剑腾空,探手虚引,固化的阵法闪耀流光,透过层层套叠的虚空落在明镜上。 “还是旧时的法咒,小心些!” 洛阳点点头,翻手唤出明镜,催咒法,明镜上浮起一片细碎红芒,遍布整个武当山! “这些都是妖?什么妖?” “什么妖都有,邪修在妖族的布局很深,在我看到的未来中,自从烛龙陨落后妖族变成了邪修的大本营,如果不是你将东皇方朔放出来,可能整个妖界都要改名为邪界!” 洛阳面色一变,心中凛然,环顾四方妖邪,未待开口,听上官怜风说道:“无需考虑太多,按照你想做的去做吧,阎罗不死暗夜的君主吗,悄无声息的杀光他们应该不难吧?” 207.事与愿违 山风微冷,残阳如血。 洛阳凝视着铜镜上的光点,计划渐有腹稿,道:“杀光他们不难,邪修那边还有没有其他谋划?” “一步步来,先把眼前最难的一关度过去,若是你闹出动静必然引来其他变故……” 说着上官怜风渐渐眯起眸子,话音清冷,叹岁月峥嵘。 那回忆是赤红色的,如梦似真。 “那时你便同我离开武当山吧,否则,免不了得再度重现悲剧,虽然很多事都变了,可那些致命的诱因却都没变!” 洛阳点点头,心念微动,天剑敛去璀璨光霞,幽影包裹住素白色的剑身,黄昏之下,难以辨察形迹。 “动手吧,我就在这等着你,如果事成,我们继续下一步,剥丝抽茧,一点点将危机泯灭,若是功败,无论你怎么选,我都会立刻离去,带着东陵上官家隐藏起来,想尽办法在你的剑下活下来,为人间尽可能留下火种……” 洛阳点点头,转身隐入山野,没急着动手,而是将每个位置的妖族情况细细观瞧一遍。 刺杀向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就某些角度上说,其繁琐程度不亚于一场大型会战。 滚烫的霞光落下,明月初升,素白流光落在叠叶间,瞬影步动,幽影勾折,隐秘在树冠中的妖族前后陨落枝头,身死道消。 上官怜风攥紧拳头,凝视着山野,一百零八组哨兵遍布山野各处,每隔一炷香光景都会互同有无。 洛阳只有一炷香时间,从这一刻起,他同命运搏斗正式开始。 踏过幻阵,叶密林深,温暖昏黄的灯火透过深邃的幽暗,虎狼三妖守在篝火前,闭目打坐,吞吐着这人杰地灵之处独有的浓密灵气。 幽影跳动,篝火微微飘摇,无可辨察的剑光在夜空下闪过,三只妖兽倒在焰光旁,鲜红渐渐淹没篝火,喧嚣未起便已没入暗夜。 剑斩三妖,洛阳脚步不停,再度隐入夜色。 天外虚空,叶落镜池,泛起层层涟漪,邋遢老者眯起眼眸,瞧着被那枚被包围的石子,轻轻勾起嘴角。 人心不足蛇吞象,什么都想得到的注定什么都得不到,妖族的布局足够隐秘,也足够细密,可惜选错了对手,无论是这个已经陨落的人间还是站在顶峰的神教,都不是邪修能够轻易招惹的存在。 围住不一定就能吃掉,一群围住真龙的不自量力的蝼蚁,注定会被真龙抹杀! 不过这还不够,这些妖族就这样死去人族可不能想起千年之前的血仇…… 手掌轻抚,武当山间陡然升起赤红光霞,觉查动静的守山弟子破开幻阵,来不及逃走的妖族低吼着举起刀兵,想要杀出一条血路。 “打草惊蛇。” 李钦月凝视着铜镜上的变化,眯眼盯着身前的棋盘,缓缓落子,乘借东风,斩妖卫道! 夜深星暗,刀兵光冷,插翅飞虎刚刚飞起便被惊雷紫电劈落山林,未等挣扎起身,幽影闪过,剑过无痕,收剑无声,只留下一具丈许虎尸。 “这就是断罪?好快的一剑,不知道比起拔剑术如何。” 宫黎眯起眼眸,提剑闪身,同洛阳背道而驰,本就不是同道中人,没必要殊途同归。 踏过山林,孤高的月色分外耀眼,洛阳没再出手,四下妖族都被武当弟子围住,困兽犹斗却总是免不得一死。 “这里的事没能如愿以偿,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洛阳瞥了眼落在身后的上官怜风,举剑向掠过天际的飞鸟斩出一剑。 剑如惊雷疾风,掠上飞的妖女化为原型,无力的落下端,断折七八古木被九霄落雷诛杀。 上官怜风缓缓飞近,环顾着山林,再一次审视这个变数不断的局。 “说实话,这一切都已经同我看到的不一样了,我现在不太清楚要做些什么,只能给你一些建议,怎么做,在你。” 洛阳点点头,望望月中的伊人,紧紧握住缠绕幽影的剑锋,“说说吧,在你看到的那个世界中,武当发生了什么,昆仑又发生了什么?” 上官怜风眯起眼眸,仔细回想着前世家破人亡流浪人间时的听闻和天机楼后来开放出针对天剑仙做出的调查,咬文嚼字,不论大小是非,尽数讲给洛阳。 现在开始命运已经不站在他这一面了,所幸他对这一天早有准备,获得了前世都不曾拥有的力量,足以参与其中,成为一道闪耀流光的炬火。 “原来的武当盛会同之前的相差无几,你夺得了头筹,昆仑加入会盟,审问邪修之时紫萝帮妖族搭建界门,引各族族长、长老降临,提前布下周天星斗大阵,人族各派祖师本就被打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庇护各门后辈,陨落小半,清虚祖师更是身受重伤……” 上官怜风抿住嘴唇,不是不想继续说,而是被洛阳的强横杀气逼得没法再说,这时的洛阳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天剑仙,却能引出记忆中的那个天剑仙,那样无情决绝的剑,只要见过一次,便不可能再次忘记。 “呼……对不起,你继续说。” 洛阳吐尽心中不安,怀着歉意,将天剑握得更紧,绝顶意味着稳定,若是昆仑没有了少年祖师,必然步步难行,做什么都得仰人鼻息,彼时的人间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各派祖师陨落小半,如此情势,叫人界回复太平盛世无异于痴人说梦! “再往后,四海盟主通过搜魂秘术查到了邪修的秘密,少年祖师大伤未愈,武当、灵山引头毁了不少邪修据点,就在一切向好时,变故突生……” 上官怜风眯起眼眸,想着人间的命运的转折点,冷声道:“大夏公主夏祈星为保下大夏拜师昆仑,想通过联姻将昆仑绑死在大夏,几番尝试后她再次选择了你,于是各类针对南诺同你的算计层出不穷。” “先是故意激怒南诺施展苦肉计博取昆仑子弟同情,后谋害昆仑子弟栽赃嫁祸,接着借刀杀人,引昆仑弟子合力逼宫……” 208.舍我其谁 明月蒙阴,枭鸣阴厉,上官怜风眯起眼眸,叹了口气,满怀哀愁的继续说道:“这一切在李钦月的查证下好不容易水落石出,夏祈星又利用上古流传下来的迷药迷惑了你的心智,你误以为她是南诺,所以……” “而这一切正好被南诺撞见……不明真相的她伤心欲绝,同人间断了往来,你一夜白头,折剑下山,走了齐前辈的老路。” 洛阳握剑的手有些颤抖,秋蝉先觉清楚感知这一切的正确性,不由再问,“后来呢?” “再往后就是不周论剑,齐师叔胜了玉皇,归回人间身死道消,夏皇带着怀有身孕的夏祈星求亲,被你断然拒绝,举世骂名,地府趁机解开阎罗的真面目,加之仙盟推手,你被逼上绝路,隐姓埋名藏身书院。” “夏祈星难产身死,夏皇为了逼你出来,联合地府围山,清虚祖师陨落,世上再无昆仑。” “在此你不问世事,直到神墓降临,武当夺得刻录超脱之秘的天碑,为了让人族交出天碑,六界三战,爆发!” 说到这,上官怜风沉默了好久,强颜欢笑,继续道:“人族输了,所有人都成了奴隶……秦国是唯一的乐土,随着四界战争濒临结束,也变得岌岌可危。” “这场大战就好像收官一样,神、妖、鬼前后屈服,魔族拼死抵抗着,南诺死在了战场上,你去救她时她紧握着断掉的长相思,笑得很开心,说她不后悔……” “之后的事就简单了,您放下了一切,追寻超脱的剑最终臣服在天道下,毁灭了所有后远离六界,去了天外天。” “没人知道您最后将走向了哪,即使是天师也不知道……” 说完了,上官怜风轻松的笑着,如释重负,所有的都告诉洛阳了,怎么选就看洛阳的了,能否改变也看洛阳的了,这是个机会,也是个变数,虽然不清楚这变数从何而来。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去一,或许他这就是那个一。 洛阳点点头,眯着眼眸,一切的源头就是这个紫萝,若她死了,妖族便成不了气候,祖师也不会受伤,一切都有转机。 “我要杀了紫萝!” “过去你听我的,现在我听你的,既然你想杀那便杀了她吧,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她家老爷子的病,先同妖族坑了武当山,怕武当算账又加入邪修,成了楚国王后,为了邪修的计划,前后坑杀了数十万军士……” “前世紫家满门抄斩,她被凌迟处死,倒是个不错的结果。” 上官怜风眯起眼眸,他一早就想杀了紫萝,却力有未逮,他不是洛阳,东陵上官家也不是昆仑山,面对紫兰宝号没那个底气。 洛阳不在言语,随风入夜,向着那处通明灯火的静谧院子走去。 赤红色的门紧闭着,伙计、掌柜、车夫蜷缩在被窝中,惊惧斗法厮杀声,呼吸慎重,大气都不敢长出一口。 洛阳悄无声息的落在屋顶,揭开瓦片,闺房中灯火婚房,紫萝坐在四海盟盟主的腿上,眉眼妩媚,一袭火红衣裙,为悦己者容,一翻打扮同往常的清冷模样截然相反。 “妖族暴露了,你就一点都不怕?” “怕什么,有谁清楚他们是我带来的,这些名门正派做什么都讲证据,奈何不得我。” “有胆气,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嘻嘻,我们的计划……” “照常进行,四海盟的弟兄会帮你的!” 月色异常清冷,洛阳紧紧握住天剑,感觉有些窒息。 及至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人族的敌人不仅仅是神魔妖鬼,还有人族…… 怒发冲冠,鬼面后的剑眉紧紧蹙在一起,洛阳不愿再等下去,径直落入屋中,提剑便斩。 四海盟盟主抱着紫萝飘身退开,凝视着洛阳的鬼面,渐渐散去浓郁的杀气。 “我倒是谁呢,原来是阎罗冕下大驾光临,杨天奉有失远迎,还望冕下海涵!” 这究竟是武当的地盘,他可不想大打出手,阎罗在这做什么都名不正言不顺,只要拖到武当弟子觉查动静,阎罗又如何,大势所趋,只得退避。 杨天奉想拖,洛阳又怎会如他所愿,天剑轻抖,缠绕在剑上的浓郁幽影散开,素白色剑身折射月光,满屋清寒。 四海盟盟主武修出身,一身拳术了得,又是绝顶修者,眼前的虽然只是一具分身但洛阳也必须得用尽全力,迟则生变。 至于身份暴露后的情况洛阳自从动手的那一刻便想了个明白,为了不确定的将来摒弃了所有的顾忌,包括引武当压恶的可能。 就算是张钧宝来,就算是所有人族祖师来,紫萝也得死! 杨天奉瞥了眼天剑,心生杀机,轻轻一推紫萝将她送出一旁,右手捏拳,一击轰碎剑光。 洛阳眯起眼眸,递向紫萝的剑悠然折回,一只普普通通的铁拳贯穿残象,动如奔雷,止时无声。 “能避过这一拳,洛阳,不得不说我们还是都小瞧了你,不只是地府,你恐怕同天宫龙城的关系也不差吧,秋风未动而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这明摆着就是龙城的秋蝉先觉!” “笑话,我又没有神格,哪能掌握龙城的道术?” “哈哈哈,你言说的才是笑话,谁说秋蝉先觉是道术的?那是一道咒法,无上神咒,只要领悟了,谁都能用!” 杨天奉眼中闪动着贪婪的光辉,挥手布下一道阵法,到这时他反而不急了,天剑、秋蝉先觉、藏剑术、阎罗鬼面、九幽道,洛阳不是人,是做宝库,完全不设防的宝库! 念动拳动,铁拳再度贯穿残象碎影,杨天奉停步,探手打算夹住天剑,临近剑锋,急忙撤回手掌,颇为狼狈的转身遁开。 这剑不寻常,远超过混沌至宝,洛阳有此等福缘,曲阳倒是死的不怨。 “我听说你有一剑名为烟火,来,施展出来给我看看,这要你能斩了我这具分身,今晚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感知着即将临近的守山弟子,杨天奉再退一步,打算将眼下能得到的利益紧紧握在手中。 209.定风波 昆仑小师叔与阎罗是同一个人,此事地府那边不可能不清楚,之所以没点破恐怕别有原因。 可不论是什么原因,万一这层面皮被扯碎,地府同昆仑必有一战,彼时,四海盟可以趁虚而入,确实奈何不得地府、昆仑,但能趁机捞些好处也是极好的。 当然,洛阳也可以有别的选择,那就是隐去鬼面,如此,四海盟虽然赚的少些,不过利用紫兰宝号同武当的万年交情,昆仑同武当也必生间隙。 杨天奉在算计得失,洛阳亦能猜到杨天奉的大致想法,衡量片刻后,隐去阎罗鬼面,缓缓举起天剑,汇聚层层流光。 你不是想见识见识这人间烟火吗?那我就给你看看人间烟火。 天剑轻吟,杨天奉恰到好处的散去阵法,遍布流光的剑斩过虚空,缓缓地,恍若如夜春风,囊括是非对错,包含极乐凄苦,虽然不完全,却也是人间缩影。 杨天奉没有躲,任由分身被烟火一剑斩灭,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同洛阳争个高低对错,要的就是为紫萝布好局,引君入瓮,接下来的事紫萝亦不会令他失望。 紫萝志得意满的轻笑着,扯去衣裙,正欲开口呼唤剑光斩落,伊人魂断,化为一捧血雨。 “洛师叔,你这是为何?” 宫黎瞧瞧师叔的铁青面色,上前几步挡在洛阳同师叔身前,岱牧师叔可是个急性子,万一动起手来,武当同昆仑的所有交情都将毁于一旦! “她放出来的妖族,该杀!” 洛阳收起天剑,深吸口气,望向天际的孤高明月,直感孤寒彻骨,无意是非对错。 武当免受灾祸,昆仑免受灾祸,人间免受灾祸,一场大灾换成武当同昆仑之间横生间隙,这可能算不上最明智的选择,但洛阳永远不会后悔这么做。 剑出从心,今晚的每一剑都从心而出。 “洛阳!这不是昆仑山,你说萝娃娃放出的妖族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即使清虚相护,也要叫你付出代价!” “我就是证人,这玉简中的便是证据!” 上官怜风踏空而来,抛弃一枚玉符,四海盟弟子自紫兰宝号中搬卸阵盘,阵盘中传送妖族的光景当空浮现。 岱牧脸色大变,叹一声人心难测,转身步入夜色,走出几步戛然停步,道:“洛阳,紫正豪就这一个孙女,他快要死了,你多加小心!” 洛阳点点头,想了想暂时将阎罗鬼面的事压下,此刻情势危急,箭在弦上,不宜火上浇油。 至于杨天奉,知道自己这身份的人不少,不在乎多他四海盟盟主一个,更何况,此件事了,四海盟也该结束了,如果昆仑能吃下这块肥肉,最少千年不缺资源! “辛苦洛师叔,上官道友了,那边的排名战还得几日,两位请自便,就当在家中一样,无需客气。” 宫黎拱手连拜,心底盘算着洛阳同阎罗的关系,这两个人未必不是一个人,早些日子可是有阎罗是个人族的传言,而且这六界中的拔剑术又有那个能比得了昆仑? 阎罗要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呵,好个断罪一剑,好个昆仑剑修! “他怕是猜到了什么……” 上官怜风望着步步远去的宫黎,眯起双眸,洛阳毫不在意的笑笑,若非时不我待,今晚便是阎罗谜题真相大白之时,宫黎知道就知道吧,早晚天下人都会知道的。 生而为人,真的不比神魔妖鬼差! 羞答答的太阳蒙着素白色的面纱,金灿灿的光辉透过浓密的枝叶,洒下一片充斥希冀的细碎流光。 修行一晚的洛阳睁开双眸,望着细碎的光影出神,这意境不差的,朝气蓬勃,光辉万丈,若化入剑中,必然又是招不错的剑式。 上官怜风张口纳入紫气,象星闪耀,张口吐出一道素白气剑,有滚滚风雷之音。 洛阳的沉思被打断,放不下未完成的剑,再度抬起头,凝视着当空细碎的光辉,默默出神。 “今天你还要陪我做另外一件事……” “别吵,等我悟出这一剑!” 洛阳浑然忘我,不满的吼了一声,手做剑指,不断比划着,剑光隐约,恍若透过错叠枝叶的明光。 “呵,天剑仙……” 上官怜风眯起双眸,摇头苦笑着,那有什么成功是偶然的?六界有奇遇者似过江之卿,可登上绝顶的又有几人? 无论资质如何,努力,都是避开不可免的。 昊日高悬,洛阳终于不在笔画,闭目静坐,天剑意一闪即逝,剑指凭空虚点,无数剑影层层错叠,呼啸剑气缭乱不休,明耀剑光穿叶而过,扫平大片山林。 “好剑!” “你说这一剑应该叫什么?” 上官怜风抬起头,大雨倾盆,有人夺路奔逃,有人蜷缩檐下,唯我携雨同游,任衣裳淋湿,贪婪着深入灵魂的畅快淋漓。 “便叫定风波!” “定风波?” 洛阳眯起眼眸,他是在自问自答,未曾想上官怜风却给出了个很不错的名字。 风高雨疾,穿林打叶,藏剑拭锋,鼎定风波。 “不错的名字,你方才要我陪你去做什么?” 上官怜风不由轻笑,环顾蒙蒙雾气的半山,笑道:“大海捞针,帮岱舒老道寻个妖,帮你得个机缘。” “走吧,你应该能跟上我得飞剑吧?” “不用飞剑,我们就在武当山找,如果没错得话,她已经来到这了……” 上官怜风轻笑着一伸手,随意选了个方向,示意洛阳先走,洛阳点点头,也不客气,率先迈出一步,边走边说。 “那妖同岱舒老道是个什么关系,给不会是……” “洛兄猜的不错,曾经的岱舒老道可是个风流浪子,丈剑行侠没错,四处招惹情债也没错。” “岱舒老道自认为自己铁石心肠,能做到所谓清静无为,太上无情,所以大多数伊人都错付了柔情,若岱舒老道真能一心向道也没什么,奈何他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劫……” 日升日落,星现月沉,山中无日月,眨眼间便是七天,洛阳同上官怜风将武当山大部分地方走遍,剩下没去过的地方都是禁地,除了武当的精英弟子外来人都是进不去的。 “还找吗?那边可能要结束了?” 洛阳抬头望望再次泛白的天际,估摸着时日,清楚那边的大战就要落幕了,可能是福缘不够,他们终究是与那个妖错过了。 210.长生药 上官怜风摇摇头,眯眼望望灰蒙蒙的穹顶,意有所指,道:“不用了,今天的天气可不好,大雨倾盆,祸从天降,你是无所谓的,气运当头,想死都难,我不一样,见不得人,得避避!” 说着上官怜风悄无声息的化入清风,洛阳眯起眼眸,易剑三十六,对影,现在又用处了琼霄峰的万象法度,这上官怜风得收入昆仑门下,不然祖师可就睡不着觉了。 这人间有多少爱昆仑的就有多少恨昆仑的,若昆仑的法度泄露,昆仑灭亡不远矣。 如是想着,平寂八天的后山忽现流光,洞天散去,张璇拖着一卷金底法旨高高站在霄之上。 “盛会落幕,现公布名单,请诸位自行留影与各门内道友互通有无!” 张璇传音十方,连续说了三遍,手印变换,法旨乘展开,化为一面剔透的流光,纹衬托,一个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跃然榜上。 第一名不出意料的便是昆仑,紧接着便是一道一佛,武当、灵山,看到这里洛阳不由环顾山林,循着灵玉和尚的踪迹,如果没记错的话灵山来的和尚可就这一个,身体里还有伤,竟然能夺得榜眼之位,有够厉害的。 空山鸟语,不见灵玉踪影,洛阳撇撇嘴,抬头再看,第三名是仙盟,往后是灵隐寺等数的上名号的古老宗门,前五十的位置基本没有悬念。 看罢前五十的榜单,洛阳转身向别院走去,对后五十排名的势力兴致缺缺。 答应了去仓木喝酒,可不能爽约。 “前十势力代表前往东山洞天,届时有要事商议!” 榜单隐迹,洛阳撇撇嘴,转而奔向东山,伴着一路舞蝶,踏出一片虚空之间,前十之弟环坐内围,前十祖师坐在各派之弟后。 望了眼闭目打坐的小和尚,洛阳晃晃悠悠的走到昆仑的位置,坐在最前面,任由众人打量讨论。 七色光彩遍布虚空,各派祖师破界而来,少年祖师看看洛阳的背影,志得意满的坐下,杨天奉同样不留痕迹的望了眼洛阳,饶有兴趣地勾起嘴角,望向玄无道。 就情势看,昆仑同仙盟势不两立,真不知道玄无道知不知道阎罗地身份,如果不知道,想来仙盟会吃个不大不小地亏。 众人落座,张钧宝飞身落入场中,洞天阵法收敛,九宫移行,八门闭锁,漫天星象罗列在虚空之上,遮尽天机。 “诸位,这位想来有很多话同我们说……” 确认天衣无缝,张钧宝从袖中取出被捆仙绳,定魂符封锁躯壳灵魂的邪修。 药谷的老头眯起眼眸,毫不犹豫的取出两瓶丹药,送到张钧宝面前,道:“先服下玉瓶的幻心魂丹再服下瓷瓶的真言药,我就不信,他什么都不说!” 张钧宝照着吩咐,取出丹药给邪修依次服下,以灵力化开药力,挥手解去捆仙锁,定魂符。 邪修眨眨眼睛,看看张钧宝,俯身跪拜,恍若傀儡。 “我来问你,你们所炼丹药做何之用?” “回主上,我等炼的是长生药,只要按时服药可保长生不死!” 语出惊人,虚空悄寂,九位绝顶祖师几乎不约而同的望向药谷老头。 论打斗药谷可能不如在座的所有人,可若论及各类药物,九方势力加起来也不如一个药谷。 那枯瘦的老者眯起眼眸,捋了捋花白的长须,凝视着邪修,观望良久,道:“那长生药可是九极九破之药?” “是!” “你们最后炼制成功的药液送往何处,可是天宫?” “这个属下不得而知……” 邪修摇摇头,毕恭毕敬的跪在原地,他就是个小喽啰,知道的少之又少,向药液最终送到那里这种绝密的确不应知晓。 会场沉寂良久,药谷祖师摇摇头,道:“除非神农鼎在邪修的掌控之中,否则不可能炼制出长生药!” 余下祖师全都变了脸色,纷纷暗中打量着邪修,修行为的是什么,不就是长生不死吗? 如今长生不死的机会就摆在面前,又有那个祖师能够拒绝? “为什么非得需要神农鼎才能炼制长生药?” 洛阳抬起头,问出所有年轻一辈的共同问题,炼药与药鼎分不开关系,可为什么长生药一定要是神农鼎呢? 药谷祖师轻笑着摇摇头,张口道:“大罗有劫,三灾、五劫,九极,为的就惩处所有想要逆天改命的生灵。” “生灵各有命数,生下来是什么就该是是什么,所有与命数相悖的都是逆天,修行本就是逆天,过得了雷劫,一切做罢,过不了,身死道消。” “长生药也是逆天之物,药之时必有天劫,修行免不了业障,一个人的业障雷劫便是难以登天,更何况加上所有服药人的业障,这等雷劫只能依靠法宝承受,没人能接的下,除非他是超脱此间天地的存在!” 药谷宗师耐心的讲解着,眯着眸子,看似实在同洛阳等小辈言说着长生药的问题,实则是在告诫所有人,这长生药是孽障,只要喝了,命就在别人的手中! 少年祖师眯起双眸,微微思量后问道:“这长生药若是喝了之后不喝会如何?” 话音落下,所有祖师齐齐望向邪修,所有人都在考量这个问题,世间事想得到便要失去,既然得到长生不死这种求之不得的东西,那付出的又该是什么? 邪修好奇的望望少年祖师,摇摇头,道:“为什么要不喝?长生不好吗?” 在场众人为之一愣,确实啊,但凡是服药者必然为了长生药可以放下一切,既然能够放下一切,又有谁会不按时服药呢? 杨天奉眯起眼眸,忽地想起了什么,紫正豪可是命不久矣,他可是很清楚紫萝有多在意她这个爷爷,如此向来,她恐怕一早就知道了长生药的秘密,不惜身死来武当胡作非为恐怕为的就是得到长生药,而他,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贱人!” 暗骂一声,杨天奉眯起眼眸,将愤怒压在心底,维持着微笑,不敢露出丝毫气机。 211.托付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不对长生药动心的,所有人都可能是敌人,一个不小心便可能引起大战,这个时候,杨天奉不敢有丝毫懈怠。 “你炼化的药液送到哪?” 张钧宝再问,打算顺藤摸瓜询问些更加机密的事,比如邪修为什么要夺取天书,比如各个宗门中邪修都有哪些。 天外天境,天师轻轻摆动鱼竿,邪修的眸中闪过一丝为不可察的白光,张口道:“五谷峰,乾元洞天!” 邋遢老者挥手打乱举棋不定的棋盘,大笑着捋了捋长须,本来还在想着如何将蝶紫沫与他送回昆仑,现在大好的机会送上门来,只要在五谷峰巧加布置,不仅能将自己的棋子埋下,还可以趁机重创人间势力! 会场再度沉默下来,洛阳起身,步步走向高台,在所有祖师的注视下唤出天剑,一剑枭首,顺道泯灭邪修的神魂。 杨天奉勾起一抹冷笑,对洛阳更高看一眼,他的表现同那晚截然相反,有这份审时度势的能力,他不该是个莽夫,除非他本来就想将自己的身份公诸于众…… 想到这,杨天奉不留痕迹的瞥了眼正襟危坐的玄无道,洛阳能这么打算很显然仙盟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会是什么时候呢?会不会仙盟同昆仑这两个看起来绝对不可能合作的势力已经结盟了? “英雄出少年,这份果决,老夫自叹不如!” 头戴斗笠的古稀老者睁开双眸,拍手称赞,邪修能说的都说完了,他的结果也就注定了,所有祖师都想杀他但所有祖师都不能动手,方才的情势太巧妙了,谁动手都会引来怀疑,但洛阳不会,他就是个小辈,再天才也没办法瞒过绝顶的眼睛。 “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会,待我那徒儿渡劫事后我们在商议五谷山之行,各位觉得如何?” “善,天地之法,执行不怠,凡有内求必有外应,我们可以看看天意!” 玄无道点点头,第一个应承下来,在战场中走过,他清晰的嗅到了阴谋的独有气味。 一枚弃子,引君入瓮,五谷山这个地方不简单,有没有埋伏不说,凡是敢去那的势力回来时必然会被邪修侵蚀! “同意,我与夫子同那个人斗了无数岁月,不清楚他的面容却了解他的能力,此间是非,究竟是希望的曙光还是包裹糖衣的毒药还不好说,一切真得从长计议。” 少年祖师轻声说着,抬头瞭望着天外天,像他那样的之高存在大多不可能犯错,除非他是故意的! “没错,同意……” 十位祖师没人持反对意见,大会散场,洛阳没等走出几步被人扯入一片虚无,玄无道在白蒙蒙的流光中盘膝而坐,握着一柄沾染鲜血的断刀,紧蹙浓眉,眼中有着金戈铁马,沉迷在旧日时光无法自拔。 “哎!” 叹一声过往,玄无道抬起头,看看洛阳,冷冰冰的说道:“坐!” 洛阳盘膝坐下,道:“敢问前辈单独找我可有要事?” 玄无道点点头,收好断刀,望向天外天,冷声道:“帮我一个忙,无论如何阻止他们前往五谷山!” 流光聚散起伏,洛阳眯起双眸,凝视着死寂的空蒙道境,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说。 “别急着拒绝,听我说,你觉得那个同夫子、少年祖师斗了无数岁月的存在是个怎样的角色?” 洛阳摇摇头,某些程度上他同井底之蛙没两样,尽管他走在年轻一辈的最前面,可他依旧是个洞玄修者,根本不知道绝顶修者喝世界究竟有多大,更无法想象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有多强横。 “我不知道,无法想象,无论是他的智慧还是实力……” “很好,这就是我欣赏你的地方,实事求是,有勇有谋,未来某天如果我死了,仙盟就是你的!” 洛阳神色一变,深吸口气,道:“前辈莫要说笑。” 玄无道摇摇头,苦笑道:“前不久诸葛灵发现了一种虫子,他们很是渺小,可以寄生在任何生灵体内,依靠汲取寄主的生命活着,现在的仙盟同那寄主何其相似。” “我活着仙盟还能正常的存在,我死了,没人能压得住那群必有用心的家伙,仙盟是为了人间而存在的,不是为了其他任何存在的!” 这是玄无道创立仙盟的初心,比起仙盟成为人间的罪孽,玄无道更愿意它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下去。 洛阳依旧遥遥头,若是方出地府的他必然敢应承下来,可现在他怕了,而让他恐惧的就是他自己,准确的说是未来的自己。 “孬种!你还是那个敢同我一剑死生的剑修吗?” 洛阳凛然,抿着唇角,凝视着玄无道的眉眼,很想说自己是可又不敢开口,心底没了底气,他好像不是曾经那个少年了,看得多了,真的变了。 “洛阳,你有很多优点,但你的缺点更多,我不是你的师长,没法对你指手画脚,但有一件事我还是要说,别丢了你的自信,那是你的唯一!” 洛阳点点头,没敢应承,没错的,自从那日山间亲眼目睹南诺香消玉殒,亲眼见证自己屠戮六界,他的自信真的动摇了,与天斗,总感觉肩膀上东西很沉,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保存好这面令牌,这样的令牌有三枚,如果我死了,你要么杀了另外两个,要么被另外两个算计死,这是诸葛灵准备好的,你没有选择!” “王八蛋!” 洛阳气鼓鼓的接过令牌,心怀怒气也就是打不过玄无道,不然定要在那张得意的脸上来上一拳。 这那是什么托付,明明就是算计,光明正大的算计,不留余地的选择。 这令牌给洛阳想必另外的人已经知道了,洛阳不论接不接都会被认作敌人,仙盟太大,除了洛阳外谁不想将他占为己有? “骂的好,出去吧。” 玄无道难得一见的笑了,不等洛阳回神被送到山间。 清风明朗,昊日当空,可这一切怎么就看起来这般不如人意? 212.再相遇 山隐百花,非在山间不能见,洛阳想不明白,玄无道却看的清楚,探手捏住一枚玉符,未待出声,听那边的诸葛灵说道:“他接下玉符了?” 玄无道撇撇嘴,不由眯起双眸,没好气的问道:“怎么,你诸葛灵就这么不待见我,巴不得洛阳现在就入主仙盟?” “哪里,后继有人可是人生大事,此计不成好再来一计,你的事,不论如何我都要做成。” 诸葛灵握紧手中的棋子,凝视着棋盘上岌岌可危的白子,笑得牵强。 天下皆黑,唯我独白,这便是罪,无可赦免的罪! 困兽犹斗,现在的仙盟其实同人间相似,一线死生,只要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仙盟错不起,诸葛灵也错不起。 玄无道得意的眯起眼眸,起身道:“他接下令牌了,还骂了你,说实话我很期待他那时的表情,如果我死了你别忘了画一副给我烧了。” “记下了,不会忘的……” 诸葛灵得意的勾起嘴角,落下几子,棋盘上被逼近崖边的白子向前走了两步,虽然还在崖边,局势却不复从前的凶险。 武当山后,洛阳拎着根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小枝,气鼓鼓的抽打着沿途的青藤。 “看你这情况,是不是他们对长生药有了什么不如人意的安排?” 上官怜风神出鬼没的掠出深林,化为一道幽影遁入洛阳的影子,传音入密,不敢暴露丝毫行迹。 洛阳眯着眼眸,瞧着四处的虚空,沉吟片刻,道:“我杀了那个邪修,诸位祖师对长生药都很感兴趣,所幸都能克制……” “那你在担忧些什么?出现在了其他变故?” “没错,玄无道给我一枚令牌,他死后要我去做仙盟盟主!” “这可是好事,为什么闷闷不乐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仙盟虽然岌岌可危,但依旧还是仙盟!” 上官怜风的声音很轻,不带有丝毫情感,洛阳不知道,在他看到的那段岁月中,没有这一幕,很多事都变了,一切都是未知的。 与天斗,与人斗,与一切斗,最后获胜的真的会是自己吗? “洛阳,六界中没人是你的对手,如果非要给你找个对手的话,那你的敌人只能是你自己,没人可以战胜身合天道的天剑仙,除了天剑仙自己……” “失去一切,包括自己成为奴隶还是守下一切,超脱天道凡尘,这些都在于你的心,都在于你的剑,如果你真的不能赢,或许那句人定胜天便是骗人的吧,一切都无法作数。” 洛阳深吸口气,感觉有些东西压在心底,就好像被那片翠叶压住时的感觉一样,要么自甘任命,要么奋起反抗,两个选择,两个结局。 “自信些,我们找的妖来找你了,好好跟她谈谈,太上黄庭经出自李道修,那可是超脱的人物,你不想放过这福缘吧?” 上官怜风瞥了眼深林中一闪而逝的倩影,轻笑无声,今日的情况有些出人意料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洛阳究竟是人,还不是那个剑斩六界,横行无忌的天剑仙,看到那些而生出心病在所难免,不过,都会过去的,人定胜天! 翠叶轻摇,苍鹰掠出流,抓起一只白兔振翅飞起,眸中倒映着天空的颜色,长鸣着胜利的曲调。 洛阳循声望去,苍鹰振翅走远,幽影闪动,那仙舟、山间与洛阳见过的妖女飞落在山间,伸出素手想拍拍洛阳的肩膀却悬在半空,想了想又收回。 “喂……” 洛阳不由扬起嘴角,转身望向少女,看模样她很少同外界打招呼,应该是很喜欢独处或者命很苦的妖。 “好久不见,那天谢谢了。” “那天?” 妖女眯起大眼,秀眉蹙在一处,想了想摆摆手,素白手掌上的赤红色剑伤甚是刺目。 “不用谢我的,我……我又没帮上什么忙,你是个好人,应该就是和爹爹一样的真人吧?” 洛阳摇摇头,不敢面对自己的也算真人吗? 大抵是不算的吧,细细想来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方出地府那会无所畏惧,一心向道,能算半个真人,可现在,半个都算不上…… “你有没有名字,我叫洛阳。” “纸鸢……” 少女低下头,望着大地,面色红的像晚霞,不知道为什么害羞,洛阳也不敢问,少女的心思总是诗,有着无论哪个文豪都无法描绘的美丽。 “不错的名字,你来武当山做什么?这里的情势很不好,一个不小心你可能就会死……” “我知道的,如果没有爹爹留给娘亲的秘宝,前不久我可能就被那个很凶很凶的老道伤到了,他们都是坏人,妖族也有好人的,怎么不分青红皂白,见妖便杀?” “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方,这本身就是个错误,无论天人妖魔鬼那一界,面对错误,想的永远是解决它!” 妖女抬起头,仔细打量着洛阳的眉眼,好像第一次认识洛阳一般,有着数不清的好奇。 洛阳恍然回神,想着自己方才随口言说的大道理不由轻笑,还真是邪门了,怎么越活着越不像自己了,这么矫情的话不该是萧凡那家伙的专属吗? “你和传说中的很不一样……” 妖女好奇的走近,直视着洛阳清澈的眸子,想如之前无数次那般,探寻洛阳心中的秘密。 “小心,别伤到她,她没有恶意!” 上官怜风吓得瞪大双眸,连忙给洛阳传音,他可能比洛阳自己都清楚洛阳识海中藏着什么,一柄剑,一尊魔,那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洛阳干净利落的闭上双眸,侧过头去,道:“你太好奇了,在人间,你不能太好奇,会死的。” 妖女点点头,紧蹙在一起的秀眉展开,不在意洛阳的拒绝,探手接住一只游蝶,道:“娘亲说永远不要找拒绝过你的生灵去帮你,因为他们只要拒绝过你一次,下一次必然还会拒绝你,你帮我过一次,所以我想请你再帮我一次,可以吗?” “帮你做什么?” 秋蝉先觉,洛阳有种莫名的感觉,眼前的少女很可能就是岱舒老道失踪久以的女儿! “求你带我去那边的山岳,那里有个很凶很凶的道士守着,我进不去。” “去那边的山岳做什么?” 洛阳继续追问,这个时候找岱舒老道无非两件事,一个是寻亲,一个是报仇,妖族是个讲究弱肉强食不讲情面的地方,从小没有父亲的庇护,纸鸢想必过的不会很如意。 “我不想说,但只要你带我去那边的山岳,我便把这个给你。” 纸鸢轻声说着,翻手取出一枚黄金琥珀般的玉石,明光闪耀,清气缭绕,上官怜风眯起眼眸,盯着玉石看,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改变一切的侥幸又有面对未知时的恐惧。 洛阳眯起眼眸凝视着玉石,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妖女点点头,直接将玉石抛给洛阳,转身望向那片向往久以的山脉。 “我听师父说过这些,玉石完整,通体金黄,缠绕清气,这应该是极灵卷的天书吧,其中有着一门独一无二的法门,是所有修者都无法拒绝的好处!” “等一下,你应该知道渡劫是什么意思,你想见的人就要渡劫了,这个时候究竟见不见你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的,我会替你问问,如果你见不到他,我会将天书奉还。” 洛阳轻声说着,取出剑符,手印变换,虚空传音,“祖师,岱舒师叔的女儿在山中,想见岱舒师叔,您问问张前辈,这方便吗?” 吃酒的少年祖师方向手中的酒杯,望向张钧宝,道:“牛鼻子,你们武当之前说的那些还能作数否?” 张钧宝将口中的骨头吐在一盘的玉盆中,眯起眼眸,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以他对少年祖师的了解,这老东西绝对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现在突然问起这事,恐怕是对那悬赏令上某个任务有绝对的完成信心。 “当然作数,大武当一口吐沫一个钉,你也别在那给我阴阳怪气的,就说吧,完成了那个,想要什么宝物,我张钧宝可不同某些连长岁数带长面皮的人一样。” “好,痛快,实话实说吧,我那徒孙在武当山撞那个机缘,寻到了岱舒娃娃的女儿,你什么时候把宝物给送过去,小辈都性子急,容易多想,你也知道洛阳,那小子嘴上可没什么把门的,说些什么可就不好了。” 张钧宝手掌一抖,洒出些许清酒,回眸望去,洛阳同妖女的身影尽收眼底。 长的挺好看的,同她母亲很像,幸好长得像她娘,不然一个姑娘家家的长像岱舒娃娃,日后怎么嫁人? “好,好大的福气,张璇,去前山,领着洛阳和那丫头去见见岱舒,别忘了,武当不像某些地方,不差那些东西!” “遵命!” 张璇躬身一礼,踏步缩地,打量着纸鸢,仿佛看见了师弟怀抱伊人独斗十方豪杰的场景,那天,他恨自己是武当人,如果自己不是武当人,也许也不会发生那些悲剧…… 大势力好,大势力好什么好?自己的弟子都护不住,哪里好了? 213.输赢都是闲话 艳阳天色,雾气朦胧,张璇同武当山沉默了许久,咧嘴笑了,道:“老道在这里谢过昆仑帮衬,这是武当的谢礼,请收下。” 说着取出一枚戒指递给洛阳,毫不在意得失,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比起师弟的心结,根本算不得什么。 “你不必给他东西的,我已经给过他谢礼了,一件事,两份报酬,这不公平!” 妖女抢在洛阳之前拿过戒指,盯着洛阳看,凶巴巴的,同之前言说道士可恨的那个妖女截然不同。 姑娘说的在理,洛阳却也不生气,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张前辈,晚辈同义兄有约,便不多叨唠了,告辞!” 张璇点点头,正要开口再次道谢,妖女上前拽住洛阳的衣袍,为少年好奇的目光红了面色,羞答答的说道:“你不能走,你拿了我的谢礼,就得把我送到地方,这群道士又凶又坏,没一个好东西,我若是被他们抽了筋,剥了皮,每每午夜梦回,你良心可安?” 洛阳与张璇不约而同的望向对方,摸不清纸鸢的性格,一会儿向着武当,一会又离不开洛阳,真就是少女,和这七八月的天气一般,说变就变。 “如此洛阳便一起跟着来吧,那几位兄弟在小叶子那吃的欢快,想来一时半会想不起你这个便宜弟弟来。” 张璇望望大快朵颐的苍山兄弟,轻挥浮尘,笑呵呵的挪移虚空,妖女惊恐的握紧洛阳的衣袍,手中握着一柄翡翠般的短剑,紧盯着张璇的胸口,似乎随时可能刺出这夺命的一剑。 这满山人族她只信半个,那便是洛阳。 “你这样是不对的,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你这样盯着对手看只会叫对手心生警惕,这剑很不容易刺中!” 张璇和蔼的笑着,丝毫不在意纸鸢的敌意,她娘第一次来武当时也是这般模样,以后会好的,没有家的孩子无处安心,自然这般小心谨慎。 妖女眸光一变,想明白了晚上自己为什么没伤到那道士,暗自将那句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记下,嘴上确是倔强,不愿同道士低头。 “哼,本姑娘这叫示什么以弱!你不会真以为本姑娘看那就扎那吧?” 洛阳不由轻笑,想到了南诺,同样的心底发虚嘴里逞强,在圣殿中的日子恐怕不如魔意,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到了。” 张璇苦笑着摇摇头,不在意妖女的咄咄逼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妖女能学会就好,能自保就好,其他不重要。 觉查动静,玄烨在树上飘然落下,目光扫过在洛阳身上停留很久,私下比较自己同洛阳的高低长短。 “见过掌教,洛师叔!” “起来吧。” 张璇点点头,望向那片深邃的山洞,回身望向纸鸢,道:“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我们就不进去了,你进去吧,有什么事慢慢说,别冲动行事,不论结果如何,最后输的只会是你自己!” 纸鸢撇撇嘴,显然没将张璇说话放在心上,提着拉柄短剑,大步上前。 玄烨眯起眼眸,正欲开口,张璇上前一步,道:“好事成双,既然你们两个都在这儿便比个高低吧。” 玄烨目光一变,看看纸鸢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探手唤出自己的长剑,剑指轻引,悬剑身前。 “剑名寒江雪,三尺七寸,万年冰髓为主,阴五行材质为辅打造,剑动齐出风煞寒毒,小心了!” “好一柄寒江雪!” 洛阳点点头,探手唤出长相思,剑锋出鞘,道:“剑名长相思,鞘名长相忆,请!” “不用那把剑吗?长相思很不错,不过恕我直言,在你手中它不如寒江雪!” 玄烨眯起眼眸,凝视着闪耀素白流光的剑,他渴望公平的一战,光明正大战胜齐天剑仙,这是师父的夙愿! 洛阳摇摇头,挽了个剑花,收剑归鞘,道:“放心,这是公平的一战,尽管攻过来吧!” 玄烨眯起眼眸,剑指空点,寒江雪裹挟着素白色的冷霜卷过山林,寒芒吞吐,刺眼夺目。 这一剑十年的功夫,水滴石穿,一点点打磨到今天的地步,武当年轻一辈很少有人能正面挡下玄烨这一剑,张璇很好奇,很想知道洛阳如何破开这一剑。 剑光凌厉,洛阳不退反进,踏步拔剑,一线更明耀的剑光斩破漫天风雪,寒江雪嗡鸣着倒飞而起,风雪之后,玄烨捏住剑指,不断点画,蔚蓝色的字符不断跳动,书写的赫然是风幻真大道行帖! 寒江雪落,玄烨手指挥画,书罢尽是风流意气的一笔,仰头望向大步向前的洛阳,高声断喝,“雪后初晴,疾!” 风变幻,暑气全消,漫天飞雪飘摇而起,剑吟铿锵,武当山上的修者同时飞起,站在飞之上,遥遥瞭望着那片覆盖白雪的山野。 《风幻真大道行帖》,以剑意书写的风幻真大道行帖! 山野尽染霜雪,洛阳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缓缓收回侧身平举的长相思,呼出一口郁气,身形转瞬消失在原地。 “来的好!” 玄烨大笑一声,催动逍遥游迎上洛阳,寒江雪动,残象破碎,长相思动,剑锋落空,张璇眺望着那两道不断追逐的明光,轻挥着浮尘。 剑如游龙,身法决定剑修的上限,瞬影步在千机的疾电惊鸿榜上排名第十七,逍遥游排名第四,按正常的逻辑看洛阳是没有玄烨快的,但洛阳的九幽道法用的出神入化,瞬影步搭配上错影术,身形格外鬼魅,竟抹平了其中天堑之差! 虽是如此,可占据主动的依旧是玄烨,毕竟逍遥游快过瞬影步是绝对的事。 “叶落知秋!” “对影!” 长相思同寒江雪斩在一处,洛阳同玄烨异常默契的同时退开,执剑而立,互相打量着对方。 “用那把剑吧,光凭长相思,你赢不了我!” 玄烨勾起嘴角,周身闪耀流光,眉眼中的隐含着似火焰般炙热的战意。 只要不是碾压,斗法比的无非就是快准狠变四样,经过刚才的试探,洛阳没他快,他没洛阳准,狠、变倒是不相上下,可他是象星修者,比洞玄修者多着象星神通! 洛阳瞥了眼天剑,又看看那道安静幽秘的山洞,道:“该用的时候我会用的,请!” “雷法,九霄连叠!” 玄烨退后一步,背后浮现雷神星象,手捏印法,天际落下九道电光,重叠一线,有崩山破海之力。 武当山前,滚滚雷音震耳欲聋,引得群雄喧嚣。 九霄连叠,九道雷霆叠于一线,这是们法术是武当山的不传之秘,出则必杀,不知道是谁和谁在比试,竟然用出了此等杀招! “真是不知轻重……” 张璇轻笑着上前一步,一道金光弥漫山野,替林间的花草树木挡下肆虐的无情惊雷。 雷光化为一道道墨线,在留白中肆意图画着,快的惊人,几乎没有避躲的空间! 洛阳握紧收起长相思,抬头望向穹顶的夺目明光,长剑腾空,清冷的明光斩破电光,藏而不现的天剑霸占飞之上,好似一条倒挂穹顶的素白瀑布,美轮美奂。 丝丝缕缕的电光散入虚空,洛阳催动瞬影步退出百步,一道素白霜雪横扫虚空,将正在收剑归鞘的逼真残象化为精致的冰雕。 “对影!” “轻寒!” 双剑交错,两道明耀剑光可在虚空之上,洛阳颤抖着收剑归鞘,左肩上泛起鲜红色血花,浸湿大片白衣。 玄烨深吸口气,发出声吸溜面条的声音,缓缓挺直有些佝偻的腰背,厚重的冰甲散落满地,剑痕半指深浅,火辣辣的,痛楚异常。 “疾剑无痕,对影成双,这一剑够强!” 洛阳深吸口气,强忍着体内的寒霜,催动天剑法疯狂吞吸着灵气,想将体内的寒气驱散,让滞涩的灵力能够运动出来。 “轻寒……这样的寒气可不是轻寒吧?” “你的剑道很强,身体也很怪,不然这次的比斗可以到此为止了!” 玄烨摇头苦笑,踏着逍遥游,提剑抢攻,一剑快过一剑,一剑凶过一剑,在雪原上再度掀起一场暴风雪,想在洛阳没能冲破寒霜的关头彻底结束这场比斗。 洛阳很不习惯身体中的灵力,强忍着不适,横剑身前,利用瞬影步、错影术游走在暴风雪间,剑意疯狂碰撞,洛阳看起来有些狼狈的退后着。 张璇苦笑着摇摇头,看着眉眼中尽是兴奋的玄烨,望望洛阳的鬼魅身法,苦笑道:“年轻啊,没事,剑出昆仑,又不是剑出武当!” 声落,洛阳踉踉跄跄的退后,捂着胸口,凝视着悬在眉心前的长剑,笑容阳光,分外坦诚的说道:“我输了,好剑法。” 玄烨挥手隐去寒江雪,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胜利,但眼前的情势却让他没有太多的思考空间,这个很少下山,醉心修行剑术的少年探手将洛阳拉起,笑容好似正好的天光,暖暖的,叫人忍不住会多看上两眼。 “你没输,说实话,这一战我赢并不光彩,在你来之前我做好了准备,对你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有研究,而你对我一无所知,所以,所以你不算输!” “哈哈哈,输赢都是闲话,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214.渡劫 明媚的阳光透过浓,洒下一大片金灿,山间的冰雪渐渐消融,情景像极了初春。 洛阳取出一坛花间酒递给玄烨,豪气干,彼此相惜,理应不话输胜负,同饮美酒,尽舒胸怀快意。 玄烨接过花间酒,颇为笨拙的去了酒封,挨着刺鼻的酒气,抬手同洛阳一碰,张口痛饮,一口气将坛中酒尽数饮尽,红了面色,呼吸间尽是酒气。 洛阳放下酒坛,正欲再取,玄烨露出个憨憨的笑颜,眼睛一翻,晃晃悠悠的倒入雪窝,面色通红,嘴角眉眼中的欢喜足以融化此间的所有轻寒。 “嗨,不会喝酒还喝的这么猛,待会酒醒有你难受的……” 洛阳摆摆手掌,盘膝坐在玄烨身边,灵力放出,清出一片干松地带,任由暖洋洋的光洒在玄烨身上。 登山路漫漫,求索有人伴。 张璇捋了捋长须,转身向山外走去,活着很少有事足以称之为快意,其中必不可少的便是有三五老友。 “哎……还是输了,百年准备做徒劳……” 洞中幽影,岱舒摇头苦笑着,看起来很是无力,知己知彼的败了,知己不知彼得胜了,这一切就如同梦幻泡影,是齐天象的弟子太强,还是他的弟子太弱,是齐天象本就不可战胜,还是他教徒无方? 纸鸢顺着幽暗循声走近,素手握着一枚如玉骨符,静悄悄的站在黑暗中,一点点抬起手中的短剑,眯眼凝视着岱舒的眉心,踏步出剑,刺向的也是岱舒的眉心。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道理她没忘,也清楚自己同这个年老修者的绝对差距,想杀他报仇就只有赌,赌这一剑能否反其道而行出乎意料之外。 正在长吁短叹的老道蓦然回神,凝视着那张魂牵梦萦的俏脸,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掌,那两根宛如干瘪树枝的手指精准的夹住短剑。 纸鸢不甘心的试着抽出短剑,可那两根看似透着腐朽的指头却恍若一柄铁钳,指缝中的剑牢不可动。 岱舒在回忆的浪潮中挣扎着爬起,压下不自觉勾起的嘴角,凝视着那张面容,思虑了好久好久,卡在胸口心里话尽数变做一抹释然的笑与一声关切的询问。 “你娘她走的安心吗?” 纸鸢不可避免的想起母亲临终时的模样,气恼地松开手掌,背过身去,岱舒那张遍布沧桑的面容却真切的映在心头。 眼前的人没有自眸中透出的侠气,也没有举手投足带出的写意风流,同娘亲口中念叨的风流道士很不一样,同隔壁大叔不断叫骂的负心人也不一样。 他很老,不帅气,像是垂垂老矣的古木,根本就配不上娘亲。 “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娘亲说她喜欢上你不后悔,离开你也不后悔……” “还有,离开你我们过的还不错,娘亲那样的妖到哪里都有数不清的追求者,我七岁的时候她最后寻了个实力非常强大的虎妖嫁了,前些年因病去世了,笑得安宁,同睡着了一样。” 岱舒点点头,沉默不语,只是轻轻摩挲着那柄翠玉般的短剑。 纸鸢说的很多都是假的,如果素素真过的那么好,纸鸢那会只有这点道行,那会只是个方才化形不久的妖? 洞中陷入长久的死寂,很闷,就像暴雨后的午后,让纸鸢有种身处蒸笼的错觉。 这地方很暗,同母亲失去的晚上很像,纸鸢又看了眼沉默的岱舒,抿着嘴唇,倔强的忍着清泪,转身欲行。 话也说了,东西也还了,是离开的时候了,六界很大,在那都比在这强,这个满是人情的人间,这个不近人情的人间,这里太复杂,不适合她。 “你母亲走的时候一定很不开心吧,她也没嫁过吧,那些话也是她叫你说的吧……” “她很傻,不过用不了多久了,我就要去见她了,你的命很苦,以后有什么打算?” 岱舒紧握着玉剑,话中不带有丝毫情绪,仿佛纸鸢不是他的亲生骨肉而是个需要照料的陌生人。 造化弄人,大劫临头却找到了此生最该被珍惜的挚爱,这亲他不敢认,失去至亲的痛苦有过一次便够了,眼下他死生未卜,能看见纸鸢活着就够了。 “娘亲说永远不要同人族打交道,这次是破例,当然这些同你都没有关系,我要说的是,大婶说骂人族最恶毒的话就是不得好死,愿你可得好死,死了别缠着我娘,你配不上她!” 纸鸢边说边走,渐渐出了山洞,没看到岱舒老泪横流,握着玉剑泣不成声的模样。 “师兄,帮我照顾好她,如果她愿意留在武当,请您多加教导,如果她不愿,凡情师兄给她些保命的法宝,生死有命……” “师弟,立身当下,你还不明白吗?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东西,就少一个家!” 月落日出,火热的朝霞赶走林间的幽暗,岱舒握着手中的短剑,庄重的走出洞穴,眼中闪耀着璀璨的光辉,周身缠绕着赤红色雾,内里不时传来哀嚎鬼叫。 蔚蓝色的穹顶渐渐阴沉下来,浓密的黑雾恍若海浪般翻涌扩散,墨色的阴压得很低很低,仿佛只要寻一座高山便可轻易触及。 轰! 几道明耀的电光闪过,浓密低沉的海如漩涡般旋动起来,岱舒灰白色的长发随风乱舞,迈着由于的脚步缓缓蹬空,屹立在雷海中间。 “修者岱舒,一身功过参半,向天问道,请!” 轰…… 连绵不绝的滚雷在虚空炸响,好似在回应岱舒,电光分外明耀,纵横交错,同着滚滚阴渐渐压低,无形的劲气落下,遍布岱舒身外百步方圆。 任何人进入此间都会蒙受天罚,能帮岱舒缓解压力,也可能叫岱舒立即身死道消,人活一世必有罪孽,在这个时候,一加一远远大于二! 山林之外,玄烨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凝视穹顶的阴,更不敢看立于内海之下的师父,宿醉引的少年头痛欲裂,口中不断念叨着清静经,心里却不得平静。 师妹没留在山中,师父的气色似乎很差…… 所有的放心不下就如同一块块巨石,死死压在玄烨胸口,重重的,闷闷的,叫他透不过气。 “痴儿,人生自古谁无死?武当还在,你还在,我就还在,区区天劫尔,没什么大不了的!” 岱舒没好气的甩动袍袖,将玄烨托起,强行叫他挺胸站直,仰望着琼霄。 不相争无已进,人生下来就是要争斗的,与人斗,其乐忘忧,与天斗,其乐无穷。 明耀电光贯穿霄,好似一条锁定猎物,展露獠牙的巨蟒,杀气腾腾。 岱舒并指为剑,身形旋动避锋芒,提剑三尺斩惊雷。 电光散去,轰隆隆的雷鸣声回荡在武当山间,一道道流光自别院中飞起,空荡荡的虚空站满豪杰,洛阳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看上官怜风眼中的求证欲,转头望向穹顶,为那再度贯穿整个虚空的闪耀的雷光震撼不已。 这不过是天道的牛刀小试,却足以叫天下所有修者颜色大变,雷法与雷劫中的差距便是人于天道的差距! 人真能胜天吗? 这是所有年轻一辈看过此等天地之威后的共同疑问,生而为人,有什么可以填平那不可衡量的天堑? “世间风兮幻亦真,天地无穷兮大道行!” 浩浩荡荡的金色字符遍布霄之下,岱舒剑指挥画,玄字提笔,浩荡金光同惊雷狠狠撞在一处。 素白色光圈猛然散开,些许实力不济的修者前后御起法宝,一气退出数百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洛阳平稳的站在原地,周身剑意闪耀,强横无匹的素白光辉宛若狂风,将整个小院移平,上官怜风不知何时出现在山间,看看风变幻的穹顶,望望灰头土脸的少年,神情分外庄重。 看来知道的未来变故的不只有他,他知道了,上天也知道了…… 轰! 惊雷声震耳欲聋,众人还未在方才的余威中回过神来,又是一片雷光落下,耳畔炸响连绵惊雷,素白色光圈不断散开,定神瞧望,阴之下,岱舒指引长剑劈斩惊雷,身边的可不业障化为层层业火,疯狂灼烧着璀璨的九色天芒。 轰! “乾坤大易!” 又是一道赤红惊雷落下,岱舒的快剑慢了,对比之下电光却更加迅捷。 缓慢又倔强的剑光迎着惊雷不断向上,老道趁机喘了口气,双手画圆,敕引阴阳二气遁入一处。 昏沉的天际蓦然变为红色,赤红色惊雷落下,同岱舒掌心的流光碰在一处。 一时间狂风大作,群雄测过身去,再回头那道素白色流光已然破开电光,源源不竭的涌入海,战鼓般的雷音渐渐消散。 “周易参契道……” 洛阳眯起眼眸,飞剑斩去周围的琐碎电弧,淡漠的眸光透过所有虚假表象,默默将这剑记在心头,借以参悟两仪微尘剑。 丝丝缕缕的雾飘过,被专注海变化的少年清晰的捕捉到。 “木道人……” 洛阳眯起眸子,取出一枚符箓,传音道:“保护好他们,千万别放松警惕,有人趁虚而入了!” 谷尘点点头,环顾虚空,清晰捕捉到几道灰蒙蒙的雾,确没见到小师叔的身影,私下猜想,小师叔恐怕又换了身份寻木道人去了。 215.命运天书 歇息够了的雷光抖擞精神,道道雷霆洒落如雨,本就剑拔弩张的情势更令人窒息。 谷尘环顾群雄,看不出异样,却也无法笃定其中定无邪修存在,只得未雨绸缪,向昆仑弟子无声传音。 “回神,静心,布归六合剑阵!” “领命!” 惊艳同天斗法的一众弟子蓦然回神,御剑临近,互相守望,剑光在阵外摇曳,锋锐鄙人,无法直视。 飞之间,洛阳点点头,戴上阎罗鬼面,悄无声息的潜入深林,紧跟着那道灰蒙蒙的雾气,紧握着连鞘木剑,不露丝毫气机。 木道人在山林中大摇大摆的走着,守山弟子们没等觉查动静便一辈锋锐无匹的剑割断喉咙。 “放肆!” 觉查师弟身亡,玄烨恍然回神,握住寒江雪,主动出击,直向木道人行凶的地方,提剑前挑,替一个狼狈败退的弟子当下一抹刀。 “小辈,这不管你的事,这是老夫同岱舒的恩怨,奉劝你一句,别挡路,你有着更光明的前途,不应该这样岌岌无名的死去!” “前辈莫要说笑,只要死的不后悔,怎么死,如何死都是没有区别的!” 说着玄烨举剑抢攻,一剑轻寒过,霜雪肃封山。 木道人不躲不闪的步入凛冽的寒霜,踏着雪原,墨变换,幻化出一十九柄穿梭,前后隐入冰雪。 玄烨眸子一缩,先后翻身避过穿梭,未待脚步站稳,又是一十九柄穿梭袭来,寒芒吞吐,带着分类之音。 “封!” 无风起浪,漫天飞雪同穿梭撞在一处,生出十九道璀璨的冰梭。 “呵,后生可畏,你师父当年可没有你这般本事,莫说是一十九道穿梭,九道他都未必挡的下!” 木道人继续上前,玄烨握剑的手掌有些颤抖,举目望去,木道人身后的那片琼霄尽是闪耀寒芒的穿梭,流光熠熠,好似白日星现。 “败吧,好好睡上一觉,等你醒了,一切就该结束了,这是我们的恩怨,同你无关!” 穿梭落下,张钧宝眯起眼眸,正欲动作天际飘落漫天飞花,金光战将驾驭着插翅飞虎,各寻一派祖师,刀光剑影,你来我往,斗得难解难分。 金莲盛放,明晃晃的光影下遁出十八位金身罗汉,各行法度,拦住少年祖师,舍生忘死,宁愿身死道消也要挡下少年祖师的脚步。 灵玉的脸色很难看,他认得那几位罗汉,素日里相处不错,都是“好人”。 玄烨不甘的握紧寒江雪,不想退,迎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穿梭上前一步,回想着逍遥游要义,竭尽全力斩出一剑晓梦迷蝶! 漫天迷蝶振翅而起,顷刻间被穿梭抹杀,玄烨无力的跪在地上,不甘的低下头,凡人管这个叫认命! 剑吟铿锵,破碎的木屑散入虚空,玄烨抬起头,凝视着那深邃的黑衣,瞧着那手臂上一闪即逝的绚烂魔焱,不由苦笑,赢,他根本就没有赢! 木道人的脚步终于停下来了,凝视着那张狰狞的阎罗鬼面,叹息无力,道:“阎罗冕下,我来问您,有人背信弃义,抛妻弃子,该当何罪?” “背信弃义,抛妻弃子并非都有罪过,还需深究原因,若所有背信弃义,抛妻弃子都能为罪,六界所有军士该当如何?” “有道理,那如果此人背信弃义,抛妻弃子皆为一己私欲呢?” “罪当诛,不可活!” 飘雪飞舞,落在玄烨脸上凉冰冰的,曾经在失败苦涩中的少年抬起头,凝视着洛阳的背景,冷声道:“师父他抛弃师娘不是为一己之私,是为了这武当所有生灵!” 木道人浑浊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恼怒,冷声道:“说的好听,到头来为的还不是自己的名声,既然在他眼中武当比我那徒儿重要,他为什么要招惹我徒儿?” 玄烨张口抬头,凝视着木道人的冰冷眸子,不知道说些什么,感情中的对错是非谁能说的清楚? “阎罗冕下,老道为了复仇枯到现在,为的就是这个机会,您若是拦我,别怪我对他们下手,我要先走,少年祖师都未被拦得住……” 木道人上前一步,翻手托起一枚青玉,灵力吞吐,激荡起大片浊气。 “相反,如果您能放我过去,这太初卷命运篇的天书就是您的了!” 玄烨瞪大双眸,挣扎着挺直脊梁,准备赌上性命,除非死在这儿,否则不然木道人前进一步。 洛阳怎么选早就不是什么疑问了,一边是得到天书这等无上造化,一边是拼上暴露的风险,赌上昆仑的安危,换做是谁都知道怎么选,书上写得好,可又有谁真的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去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你退远些,这老家伙很强,我未必能护的住你。” 洛阳眯起眼眸,望望天际的流光,探手取下阎罗鬼面,光明正大的唤出天剑,叫所有人族修者瞪大双眸,吃惊不已。 原来那个传闻不是假的,剑压地府的阎罗真的是人,真的是人! “仗剑生,为剑死,昆仑剑修,名不虚传!” 木道人轻笑着勾起唇角,凝视着洛阳的眉眼,这个年轻人总会给他惊喜,他和齐天象真的很像,很像…… “谢谢!” 玄烨飞身遁离数百步,向洛阳屈膝跪下,连续叩首,红着眼圈,心里尽是崇敬。 他终究还是不如眼前的少年,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输的,可能是洛阳决定让剑的那刻,也可能是洛阳从没将任何生灵当作敌人的那刻。 洛阳抬起头,天剑轻挥,道:“祖师,帮我锁住这片虚空!” 霜雪卷起,化为四柄冰剑隐入虚空,镇锁四方。 木道人眯起眼眸,我在手中的符箓放下,看看天际的老人,深吸口气,道:“洛阳,这是老夫唯一的机会,别怪老夫以大欺小!” “前辈尽管出手,打败了我自然能过去,打不过我,一切休言!” 洛阳提起天剑,身形倏尔消失在原地,残象散落四处,疾剑无痕,对影成双。 木道人轻挥手掌,引起素白波涛,挡尽剑气后手掌轻旋,束成剑,侧身避过天剑,一剑斩出,万丈海。 洛阳眯起眼眸,不敢硬接,匆匆退开,这一退引木道人趁机压上,剑飘动,四起波涛分杀,锋锐的冰矛纵横交错的涌出地下,封死天上地下,真真是个上天无路,落地无门! 玄烨攥紧拳头,紧盯着洛阳,恨不能取而代之,替他抗下这凶狠的攻杀。 “定风波!” 天剑轻点,万道明光缭乱虚空,恍若一场倾盆大雨,将海,冰刺尽数泯灭。 “定风波……好剑术,可惜,一切尽在命运中!” 木道人的声音在洛阳背后响起,锋锐无比的剑悬在半空,如同挂饵的吊钩,等着洛阳上钩。 秋蝉先觉疯狂的示警,洛阳凝视着雾缭绕的剑锋,疯狂的鼓动剑意灵力,想催动错影术避开这一剑却无法做到,似乎一切都有定数,此时此地洛阳就要被这一剑重创,这是命,不容忤逆! “给我……破!” 洛阳骨子里的不屈被彻底激发,眼中闪动着刺眼的红芒,黑衣洛阳盘坐在识海上,满意的点点头,化为一片细碎的流光,隐入洛阳的神魂。 悬而不定的清净竹轻轻摇晃,再度浮起一棵,青莲摇曳,碧海潮生,一轮素白明月缓缓升起。 “敕星!” 锋锐的天剑意腾空乍现,束缚洛阳的无形力量被硬生生轰破,黑衣旋动,素白剑锋带起一片飞雪,白浪澎湃,波澜壮阔。 “好强!” 玄烨眯起眼眸,凝视着洛阳的这一剑,心神都被吸引,完全投入进去,这一剑不是剑,是画,是书法,是数不清的美景,是心内的一切。 “雾四景时!” 木道人也不敢接这一剑,写意的退开,空、白、灰、黑,四中雾翻涌而起,扭结拼凑为素白色轮盘,徐徐旋动,将洛阳斩出的磅礴雪浪移向山侧。 素白雪浪扫过半空,被一道明耀的金光挡下,散成漫天流光。 天际的雷光更加凌厉,剑光与雷光同起,和雷音同落,强横的流光不断盛放消散。 “素素,素素……素素!” 岱舒低吼着,不计损耗的发动攻势,歇斯底里的同雷光互相轰杀,好似面对着自己的仇敌,只想杀敌,只想将眼中的所有的仇敌斩杀。 当年就是他们,就是他们这群自私自利的家伙,为了自己的快意不惜以武当山为胁拆散他和素素,他们该死,他们都给该死! “哈哈哈,报应!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木道人停下攻势,凝视穹顶走火入魔的修者,仰天长笑,静静等待着岱舒陨落。 “你在看什么?是在看不起我吗?” 洛阳鬼魅般的出现在木道人背后,眉宇中尽是戾气,笑容邪魅,疯狂,主动举起天剑,带起人间烟火。 “散开!” 木道人从容退开,手掌轻拂,毫无形质的力量扫过,将烟火一剑化为虚无。 “命运的力量……看来你没修到家,不对那老道动手的原因恐怕是因为距离不够吧。” 216.且插梅花醉洛阳 冰雪轻扬,山风带着沉闷与清冷。 洛阳不紧不慢的退后两步,凝视着木道人的手掌,眯起的眸子猛地瞪大,放出一线冷光。 一式月闪,天剑横切,带起漫天飞雪恍若接天巨浪。 “散!” 言出法随,素白色的接天巨浪散成漫天光萤,木道人深吸口气,任由冰冷充斥整个胸腔,那颗苍老的心脏再度恢复活力,恍若濒临终曲时鼓点,愈加急促,愈加有力。 洛阳凝视着木道人的枯瘦身躯,那无形的力量渐渐扩散,像是一株新近萌芽的种子,同着化雨春风渐渐疯狂茁壮,倏尔顶天立地,每一片翠绿的叶都在亲近着那丝丝缕缕的。 “洛阳,你是个很不错的后辈,未来的路还有很远,没必要参与到我们这群老家伙的纠葛中,最后一次机会,退去吧!” “退?逢敌必亮剑,人可死,剑可亡,只有向前,没有后退!” 洛阳握着天剑大步上前,素白色的剑弧凌空闪耀,同那近乎于虚无的力量撞在一处,散开的能量将周围的一切尽数湮灭。 “尽快结束,你的身体终究没经历过羽化、飞升,同这种等阶的力量碰撞还不足以支撑太久!” 温婉的声音在洛阳耳畔响起,那双淡漠的眸子泛起些波澜,那瞬间洛阳看见了陈虞,不由轻喃:“母亲……” 光影虚幻中陈虞转过身来,看看洛阳的,美丽的唇角缓缓勾起,温暖而宁静。 一滴清水落下,洛阳迷醉的情景散开,木道人的手掌不断放大,化为一座山岳压在洛阳身上。 洛阳眼睁睁望着木道人擦身而过,不甘的抬起头,黯淡的明光腾空而起,将那方手印斩做无尽流光。 这剑为超脱而生,天压不得,命亦压不得! “哎,这又是何必呢?” 木道人停下脚步,右手轻挥,背后的虚空闪起数不清的寒芒,缠绕着命运的晦涩伟力,每一击都精准的攻向洛阳的窍穴。 一束流光,万数碎影,定风波同无量数的穿梭撞在一处,在虚空中不断闪灭,夺目的光辉将山间的一老一少吞噬,叫观战群雄一时分不清胜负。 轰! 一声含着怒气的雷音落下,天际的墨色海逐渐变为赤红颜色,大片大片的业火凭空焚烧,灵气渐渐枯竭,岱舒的攻击却越发的歇斯底里。 “该死,该死,你给我死,你们给我死!” 虚幻的剑光被赤红颜色的雷霆轰碎,岱舒张口吐出一口鲜红,梳理整齐的长发散开,招惹无尽沧桑,苍白如雪,似乎瞬间老了很多。 “素素,素素……” 岱舒依旧不断念叨着,天光中有着心上的音容,髻高挽,面容宁静,眉宇中带着书香气,只需看着就能得到久违的宁静。 赤红色的霞渐渐收敛,雷光汇集,轰隆隆的响声此起彼伏,却看不到丝毫电光,海中的赤红色光点渐渐放大,这一击便是最后的一击,若能挨过,岱舒得活,挨不过,魂飞魄散,一是苦修仅是徒劳! “素素,素素等等我,我这就来,这就来……” 清晰的回音在霄上回荡,玄烨低下头,热泪融化霜雪,双拳紧握,连声呜咽着。 飞上的豪杰们低下头,叹息自问,皆不知这情究竟是何物,为何总是能超脱生死,为何就是叫人放心不下。 木道人握着悬在身前的天剑,随手将洛阳丢开,凝视着即将身死道消的岱舒,放声大笑,眉眼中尽是解脱。 这就是命数,前因后果,种瓜得瓜,你岱舒当初抛妻弃女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之事,天网恢恢,一切有报,不得好死就是你的报应! 洛阳推开压在身上的古木,张口吐出一口鲜红,望了眼木道人的萧瑟背影,提起剑,望向穹顶之上的战斗。 眼前的敌人已是穷途末路,杀他没有丝毫价值,毫无意义的战斗不如不斗。 万物皆出于心头,心外无物,想从有剑到无剑,需要的是决出死生死斗,而木道人只想为徒弟报仇,从始至终,他的目标一直都是岱舒。 “素素,等等我!等等我!我这就来,这就来,你等等我!” 歇斯底里的低吼声落下霄,纸鸢低下头,凝视着山林中依偎的草木,渐渐攥紧拳头,抬头望向那可怜人的萧瑟背影。 没有报复后的释然,反而有些忧心悲痛,母亲描述的父亲是那样的潇洒伟大,他没说过对娘的看法,不过想必也是差不多吧。 这临终时刻,同样的放不下,同样的牵挂,同样的无悔…… “这话我只说一次,你爱听不听,娘走时叫我把玉剑给你,叫你折断它,娘有些话想亲自给你说!” 传音入密,岱舒眼中的赤红光芒散了,心头微弱的火苗熊熊燃起。 治病总需对症下药,在这种时候,纸鸢这话比得过晨钟暮鼓,强的过明净慧剑。 岱舒拿出手中的宝剑,轻轻折断,温婉的少女凭空浮现,叫木道人更止不住眼泪。 “夫君,纸鸢命不好,帮我照顾好她,爱你,是我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岱舒伸手抓了抓空中的流光,一切幻空,天际的雷光却越加夺目,恢复清明的老道抬起头,深吸口气,调转全神灵力汇于剑指,目有剑锋,轻拭锋寒。 “玄烨,看好了,这是师父为齐天象准备的一剑,剑问柔情,百死不悔!” 玄烨抬起头,瞪大双眸,层中的赤红色雷光落下,天地失色,纤细的剑光同雷光撞在一处,停滞片刻,炸成一道狂暴的光圈,将空中群雄尽数轰出百里之外,实力底的已然口吐鲜红,七窍淌血! 轰! 暗淡的红不甘心的就此散去,再度挤出一道雷光,耗尽精气的岱舒望了眼玄烨,指指纸鸢,闭上双眸,含着轻笑。 一切都做到了能做到的最后,此时此刻,听天由命。 “好一剑百死不悔,你给我见识了这样一剑,我便救你一命,因果抵消,不亏不欠!” 洛阳大笑着腾空而起,少年祖师微微失神,被十八罗汉汇集的浩荡佛光压住,张钧宝抽出手掌,暗骂一声小疯子,卷起太极图绘。 雷光很快,剑光也很快,对比之下太极图绘满了很多,张钧宝眼睁睁的望着洛阳提起天剑,轻挥慢斩,一剑人间烟火饱含红尘百态,这剑近乎于道,却少了情。 雷光同烟火碰在一处,没有声势浩荡的爆炸与轰鸣,就像是一团烈火撞上了涛涛河水,悄无声息的散灭,什么都没下,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轻响。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洛阳吟颂声当空回荡,浓墨般的劫彻底散开,几束明光落下,同少年的笑容无异。 “好可怕的一剑,好大胆的少年!” 杨天奉眯起眼眸,缓缓握紧拳头,凝视着洛阳的方向,阎罗的身份早晚都是要暴露的,这个时机的好坏界定了昆仑的方向是好是坏。 当下光景,岱舒危在旦夕,洛阳为了岱舒而不惜暴露身份,这是情,武当欠昆仑的情,如此,就算地府想要动昆仑就不得不将武当也考虑进去,其中利益错杂,凭借一件小事,下此再有势力围山面对的可就不只是昆仑自己了! 岱舒睁开双眸,自由的风在指尖划过,澄澈的穹顶分外夺目,倒映着心中久违的平静。 “素素……” 轻喃着爱人的名字,岱舒凭空虚点,流光落向两处,一处画地为牢,将本欲下山的纸鸢困住,一处掠向穹顶,将那昏睡过去的风流剑修接下霄。 “恭喜师父!” 岱舒摸着洛阳的脉象,瞥了眼嘴角咧到耳边的徒弟,挥挥手,眉头紧蹙,感知着洛阳的身体,好奇道:“经脉寸断,窍穴寂灭,如此躯体竟能有如此修为,奇哉,怪哉!” 玄烨的笑容收敛,看看面容平静的少年,试探道:“师父,洛兄他没事吧?” 岱舒眉头一挑,不由想起这傻徒弟表现,冷声道:“能有什么事?你看看人家,你比他还大着半岁,可人家都剑斩天雷了,你呢?” “喝酒喝不过,比剑比不过,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笨徒弟?” 玄烨低着头,虽然被训斥着,可心头确是甜滋滋的,不期而遇,失而复得,世间极乐莫过于此。 “还笑?你还笑?” 岱舒没好气的将玄烨踢开,小心安顿好洛阳,闪身出现在纸鸢身前,眉眼中尽是宠溺,声音有些颤抖,破去了那层冰冷的外壳,方才度过天劫的大罗也不过是个老父亲,一个满心失而复得之喜的老父亲。 “对……对不起,跟我走吧……” “跟你走?这不属于我,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如此,我跟你走,有思念人在的地方就是归属,你想去哪我便去哪,同你在一起,那里都是家。” 岱舒挥手散去那道朦胧的流光,在纸鸢的眉心轻轻一点,留下一抹丹红。 “从今以后没人能在欺负你,也没人能在给你白眼看,我不求你能原谅我,我是你的父亲,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 纸鸢倔强的别过头去,凝视着山间的白雾,父亲,一个从小期盼又陌生的字眼,久别重逢的人,即使伪装的再冷漠,心中的火热亦足以温暖世间所有寒冷。 217.收官 天色渐渐昏沉,泼墨般的再度遮去蔚蓝色的穹顶,木道人摇摇晃晃的站直,凝视着山间的父女,周身散出丝丝缕缕的雾。 “纸鸢,你忘了吗?你忘了你娘的痛苦,你忘了你们经历过的一切,这些都是他害的,你不能跟他走,绝对不能!” 纸鸢眸中的温暖渐渐被清冷压下,不喜欢夹在中间的窒息感,本能的想要逃开,未等动作,一只大手探出海,径直抓向这片山头。 岱舒拉起女儿的手掌,将纸鸢牢牢护在身后,手掌轻引,大罗道境延展开来,将那墨大手挡在背后。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前辈……那些事没查明前,我不能让你带走纸鸢!” 木道人冷笑着散入海,法天象地,魁梧的墨巨人身披甲胄,双手扣在一处,向着大罗道境重重砸下,宣泄着木道人心头的怒火。 “岱舒,人妖殊途可是你说的,你害死了素素,还想再害死纸鸢吗?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送她离开,老道与你不死不休!” “前辈,从前我没得选,只能眼睁睁望着挚爱远去,现在我要给纸鸢一个家,这是素素的遗愿!” 岱舒凝视着墨巨人的眸子,挥手将纸鸢送出山间,手捏法印,一气落下一十九道惊雷。 顶天立地的墨巨人挨着惊雷上前,瞥了眼洞天中渐渐归于尾声的战斗,再度举起拳头,重重砸向岱舒。 岱舒没躲,周身调动着璀璨的金光,硬生生挡下山岳大小的拳头,回头看看紧闭着双目的女儿,深吸口气,抬手挥画。 “世间风兮幻亦真,天地无穷兮大道行!” 风幻真大道行帖当空修列,字字珠玑,含着深情,透着离愁,化为一道道金灿灿的锁链,将木道人锁在半空。 岱舒看看纸鸢担忧的神情,深吸口气,道:“当年我打算带着素素离开武当,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祖师,张璇师兄,素素还有你,祖师同张悬师兄都向我解释过这件事,现在,该你向我解释了,这件事是不是你告密?” 木道人在纸鸢的注视下沉默了,岱舒再次开口,道:“我再问你,武当牺牲了一年的收入换取平歇那些大家族的怒火,是谁私下里挑拨,将我们小辈的恩怨上升到势力间的冲突?” 顶天立地的法相散去,木道人更加沉默,神情有些狰狞。 “人妖殊途,我都是为她好!” 岱舒眉头轻挑,攥紧拳头,凝视着面容枯槁的道人,近乎低吼般的说道:“为她好?叫素素失去最爱漂泊一生,叫纸鸢没了父亲,童年凄苦,毁了一个家,打压了武当的磅礴势头,牵扯各方的势力争斗,以谋求岚木门喘息空闲,从始至终素素在手中不过是个棋子,你从来都没有为她好过!” 木道人别过头去,避开纸鸢的目光,未待解释被一根钓钩钓走。 金灿的锁链散去,空中的阴渐渐散去,火红色的夕阳渲染山林,为一切的一切画上暂时的句号。 清晨的长空之所以清澈在于它脱胎于深邃幽暗的黑夜。 渡劫后的第三天清晨,沉睡三天的洛阳幽幽醒转,入目是赤红色的梁木,花香同沉香味混在一处,枝头上的鸟鸣欢喜,叫人忍不住勾起嘴角,满心欢喜。 雕花木缓缓洞开,上官怜风穿着一袭黑衣,拎着两坛不知道在哪弄来的酒,瞧坛子的质地看上去年头不小。 “别出声,悄悄地……” 少年谨慎的关好木门,蹑手蹑脚的走近桌前,一样样的美食放在桌上,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洛阳感觉嗓子有些干,灵巧的翻身下床,催动瞬影步坐在桌前,弹指解去酒封,芳香四溢,明耀的光辉沉淀在琥珀般的酒液中,叫人移不开眼眸。 “这酒你那弄得,还有吗?” 上官怜风抬手掐算,做贼般的瞧瞧窗外门口,传音道:“在张道爷的酒窖里偷的,还有不少,不过我是不敢拿了,你可以去试试,他又不敢把你怎么样。” 洛阳点点头,同上官怜风碰坛,轻饮几口美酒,道:“上官怜风,你小子够腹黑的,你这可不是给我指引明路,分明就是想叫我去偷酒好帮你转移火力,我不去,就等着你挨打,我就不信了,武当祖师还能抓不住你这么个小贼!” 上官怜风不满的撇撇嘴,夹起一片裹着晶莹汤汁的肉片放在口中,细嚼慢咽,眯着眼眸,贪恋着唇齿间的享受,舍不得咽下。 良久,上官怜风回神,看看狼吞虎咽的少年,轻咳一声,道:“别急,小叶子准备了很多很多……” “我不信你,你这人太贼!” 洛阳趁着喘气的功夫抬起头,瞥了眼上官怜风,得意的勾起嘴角,心头一片宁静。 若有若无的恐惧与担忧在向苍天雷劫斩出一剑时便烟消散,人定胜天,真的不是说说而已,最少在那瞬间他做到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人生中总是有一段独自前行的路,也注定会有一段必须自己承受的苦难,你现在有多大把握?” 洛阳摇摇头,将口中的美食咽下,拎着筷子,凝视着透过窗缝的天光,苦笑道:“没把握,一点把握都没有,那种力量好强,我不一定能赢,最少现在我还没找出能够战胜他的法子。” 上官怜风点点头,趁洛阳说话得空子不紧不慢的吃着,同洛阳的狼吞虎咽对比,有说不出的优雅,动作不慢,却始终比不过洛阳,毕竟很少同人抢饭吃。 暗中心急的少年动了动心思,抿了口好酒,道:“所谓心外无物,大千世界,山川草木,所有东西都在我们心中,我们心里认知之外的物就算有也是不存在的,你的剑道强的不像样,过了这关便是超脱!” 洛阳确不上当,好像没听见一般的狼吞虎咽着,一双筷子不比剑慢,秋风扫落叶,无多时桌上的菜肴便以一干二净。 上官怜风拿起手帕,擦擦嘴角,举起酒坛,道:“我要走了,下此再见不知何时,洛兄,凡事多思量,你的性格很不同,容易走极端。” 洛阳举起酒坛,筷子在指尖飞舞,手指轻弹,化为两柄幽影剑光定在上官怜风影子上。 “你学了我昆仑的剑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天下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有因就有果,跟我回去吧,认祖归宗!” 上官怜风试探着催动瞬影步,灵力吞吐数次,那两道定影剑就如同山岳,任由清风吹拂,屹然不动。 “好,那我便回去吧,正好有个人我想见见,同您不同,他是人间的希望!” 洛阳眯起眼眸,想着山中的弟子,最后道:“你该不会是想见姜落吧?” 上官怜风点点头,举起酒坛,正欲再言门窗齐开,七个矮壮的汉子各自进屋,瞧着桌上的狼藉,嚷嚷道:“小八,快拾到拾到桌子,哥几个可是带来不少好吃的,你能不能吃的下?” 洛阳默默干瘪的小腹,未待开口却听上官怜风说道:“嗨,都是我无能,弄了不少好吃的都没能叫洛兄管饱,不如几位能人啊。” 苍山老大笑呵呵探手虚抓,霸道浑厚的灵力碾过桌面,将杯盘化为一团齑粉,顺着窗子飘向远方。 “快,都摆上,忙了大半天,老子必须的好好吃上一顿!” “大,大,大……” 苍山老二伸出手掌,不大的圆桌汲取泥土不断拉长变宽,一道道珍馐落在桌上,上官怜风眯起眼眸,看看美食,道:“各位老大,您们不会是吧几位宴会的菜都给偷了吧?” 苍山老大皱起眉头,想了想,缓缓脑袋,带的胡须轻动,“没有,没有,他们都是一把岁数了,料想胃口不好,我们给他们留的够吃了,够吃了……” 洛阳不由苦笑,瞧着桌上不重样的菜肴,举起酒坛,道:“管他怎么样,来,干!” “对,管他怎样,干!” 九人举坛,大快朵颐,上官怜风再无法顾忌优雅,狼吞虎咽着,无多时一桌佳肴吃尽,苍山老大手掌轻挥,清空桌后有摆下一桌。 上官怜风同洛阳有些下不去筷子,想想方才吃的一桌,不由摇头苦笑,似乎吃一桌与吃完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左右都是要受罚的,不如吃个痛快! “老三,你狗日别动老子的菜!” “你的菜?写着你名字了?” “别吵了,快吃,快吃!” 苍山老大用个颜色,一众弟兄心知肚明,纷纷埋下头去,谁知道那帮老家伙什么时候过来,得快些,慢了可就没了! “混蛋,给本姑娘搜,我倒要看看是谁偷了我的菜,一个两个还不够,成须弥戒的偷,真当本姑娘是泥人,可以随便揉捏?” 低吼声在院外传来,上官怜风隐入幽影,苍山七怪钻床躲柜,呼吸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洛阳放下酒坛,混不在意的坐在原位继续大快朵颐。 武当弟子火急火燎的脚步声在院中回荡,片刻后尽数远去。 谁都不是傻的,哪能闻不到屋中的酒菜香气?之所以不言,皆因身处江湖,心中都有人情世故。 218.书院行 日上三竿,苍山七兄弟醉倒在屋中,抱着酒坛,鼾声起伏,睡得分外香甜。 上官怜风倚靠在床边,脸色透红,傻笑着,念叨着,口齿不清着,洛阳听不懂他的呓语,不过看那傻气模样,料想也是在想那家的待嫁姑娘。 想着洛阳放下手中的酒坛,吐出一口酒气,笑笑东倒西歪的兄弟,推门出院,小心的合上门扉,晃晃悠悠的走出客院,寻了处悄寂无人的山林,盘坐在青石上,唤出天剑,敛神入定。 无量青莲间的黑衣洛阳睁开双眸,起身望去,凝视着洛阳的眉眼,道:“要战吗?” 洛阳点点头,探手握剑,踏步前刺,剑尖闪耀寒芒,宛若琼霄星陨,磅礴而绚烂。 “够快,够准,够狠,可惜,变化不足!” 黑衣洛阳握着长剑,闲庭信步的避过剑光,未待拔剑斩向破绽,洛阳手中的三尺青锋悄然抖颤,漫天剑光宛如暴雨,又像透过叠叶的细碎阳光,有任你百般抵挡却也挡不尽的意象。 “不差,可惜,太分散了,不够狠!” 黑衣洛阳拔剑出鞘,一剑压下漫天光雨,随口点评着,眼中宛若实质的战意却无法掩饰。 洛阳的进步很快,正在一点一点捡起曾经最抗拒的东西,这是对的,因为无论你想要击败的是什么,你都必须了解他! 没有任何生灵可以击败自己不了解的东西,沧海桑田,无一例外。 “如果我同上官怜风说的那般,斩去情道成为天剑仙,你会如何?” “我不会如何,不论你成为什么,只要你活着我就会存在,无论你是洛阳还是天剑仙,我就是我。” 黑衣洛阳轻声说着,不愿透露太多,轻震剑锋,将洛阳逼开后收剑归鞘,周身跳动着锋锐剑意尽数收敛。 洛阳还欲再问,被一剑斩出自己的灵海,再想尝试进入时依然发现天门被清净竹挡住,无法进出。 “这到底是谁的识海?” 洛阳郁闷的睁开眼眸,愣神好久,张口吐出一口郁气,双拳握固,吞吐十方灵气。 黑衣洛阳化去长剑,望着神色紧迫的陈虞,笑道:“有什么可怕,他是猛虎,不知害怕老鹰的小鸡!” “害怕老鹰的小鸡,这么说你是在说妈妈是又丑又难看的老母鸡?” 陈虞眯起眼眸,探手精准的捏住黑衣洛阳的耳朵,清净竹动,压得黑衣洛阳动弹不得,呲牙咧嘴的抬着头,不愿低头。 天都不能让我低头,何况是你一个妇人? 陈虞嘴角缓缓扬起,勾起一抹甚是危险的弧度,手掌轻动,扯、捏、拉、剋,手法变换,痛的黑衣洛阳再也无法忍耐,连声道:“娘,娘,孩儿错了,孩儿错了!” “哼,记吃不记打,能不能同你弟弟学学?” “他是哥哥,我才是弟弟,他不出生我怎么可能出生?” “也是,娘来问你,那上官怜风说的可是真的?” 黑衣洛阳抬头望望天际的群星,点点头,道:“他很专情,面对感情同面对剑到相差无几,上官怜风说的那些不是没可能性,谁都不是傻子,都会想尽办法避开你的武器刺你的软肋……” “就现在看,昆仑与南诺,便是他的软肋” 陈虞抿起樱唇,素手不断掐算,想为洛阳谋划更多的福缘,六界中的一切都很虚幻,唯有实力最真实,当年龙城若是有少年祖师那般的实力,也不会被那个老头逼着封城…… “不受岁月左右,不被道法束缚,天道之下不可能出现这种命格,上官怜风很不简单,或许他识海中有着一个大秘密!” 黑衣洛阳轻声喃喃着,从前六界天道不能约束的东西只有天书,现在又多出个上官怜风…… 陈虞点点头,不愿多言,盘膝坐下,重新审视着眼下的局势,洛阳的实力目前来说够了,不过身体不够,如此看来,混元卷天书势在必得! 将魔心炼入几身,洛阳不死南诺便不死,如此,自身便是铜墙铁壁,任你东西南北风。 “把他叫进来,叫他去一趟书院,立刻出发,隐秘行事,半点不能耽搁!” 黑衣洛阳点点头,同样想明白了眼前的情势,从前没人在意洛阳,现在不同了,那百丈原上的浑毒已然说明问题,魔心是个好东西,也不是个好东西,人是不怕针对魔族的毒的,可洛阳怕。 “进来!” 待陈虞隐入清净竹后,黑衣洛阳轻声呼唤,洛阳自识海下缓缓浮起,打量着一如既往的识海,好奇道:“做什么?” “娘叫你去一趟书院,把混元卷天书集齐,好好修行混元法。” “知道了,我明天……” “立刻出发,秘密行动,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忤逆娘亲的代价!” 黑衣洛阳冷冰的吼着,将满心怨气尽数宣泄出来,洛阳被吓了一跳,转身遁出识海,取出一枚剑符,道:“祖师,娘叫我去一趟书院!” 少年祖师一愣,继而大笑,看来他赌对,陈虞是站在洛阳这边的,还真是冥冥中早有定数…… “去吧,不想南诺出事你就小心些,你也知道人间的情况,不杀了眼前的人,你根本不清楚他究竟是不是人!” “好,弟子这就出发。” 洛阳点点头,收起剑符,身形幻化,化为一道幽影,悄无声息的遁入幽影,带上阎罗鬼面,遮去契机,化为一年轻书生,万里独行,丈量天地。 镜池之外,天师缓缓眯起眼眸,感知不到洛阳的踪迹,急忙抬手掐算,洛阳带上阎罗面具消失的瞬间落入眼底,往后天机晦涩,什么都看不到。 “天宫去不得,妖界去不得,如此说来便是去魔界与地府……” “南诺的相思苦还不到解开的时候,如此说来去的是地府,利益取舍,是要同维新一脉达成什么交易吗?还是去杀蝶紫沫?” 天师眯起眼眸,凝视着平静的池水,止水般的心境不在,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想。 绝顶互相牵制,下面的棋子积累的优势会一点点扩大为胜势,洛阳这枚棋子太与众不同,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毁去大半苦心孤诣地谋划,不得不防。 浅草末马蹄,层翠引人恋。 赤红色昊日悬在西山,宁静霞光渲染浮,山路间回荡着声声鸟语。 满载货物的车队渐渐深入幽密绿林,几个魁梧的汉子乘马前行,身着白衣的文弱书生慵懒地倚在货车上,眯着眸子,瞭望着天际的流,暗自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驾车的络腮胡大叔吐出口中没滋没味的草叶,望望前方的密林,打量着满是相思的书生,不由出声调笑,道:“悄娃子,告诉大叔,你小子在想那家闺女嘞?” 那书生苦涩的摇摇头,细细瞧去那俊俏的脸上尽是伤春悲秋,引得一众护卫忘我大笑。 “别说那些文绉绉的话,你小子年纪也不小了,想姑娘不丢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是。” 车旁骑马的红脸汉子不给书生说话的机会,轻声笑语,谈笑风生不忘眯眼打量四周,谨慎着每一处可能埋伏匪贼的地方。 “哎……” 洛阳故意长叹一声,引得众人意动,幽幽说道:“我与她青梅竹马,早已私定终身,奈何她爹是富商,而我只是个不得志的书生……” 络腮胡大叔眯起眼眸,不满的冷哼一声,道:“男子汉大丈夫怎能怨天尤人,这世道都是看本事的,只有你有本事,谁会瞧不起你?” “宋叔所言极是,所以我背井离乡,打算去秦国谋取官职,光宗耀祖!” 驾车的汉子眉头一紧,想劝说书生留在楚国,恍然念起国中情势,官官相护,若是没有背景银钱,再有才华又算得什么? 相比之下秦国可就不一样了,只要你有才华,有本事,无论是不是贵族,不论是不是秦人都能得到机会,入朝为官,尽展所能。 一失一得,此消彼长,如此看来,秦国的富强不是没有道理,人往高处走,输往低处流,谁能拦得住? “在秦朝为官得先去书院考试,我们最多将你送到武关,离咸阳路途不近,我教你一手,练起来很苦,你学不学?” 说着宋探手取下一枚绿叶,抖手间绿叶破空,射入路边的灌木中。 洛阳轻笑,坚定得点点头,道:“学,为什么不学?” 宋朗声一笑,道:“教你可以,但是你到了武关得请咱喝酒!” 洛阳连声应下,专注聆听宋的教导,没有因为宋只是个武夫而轻视他。 三人行必有我师,每个人都是有可取之处的,不分地位高低。 “所谓暗器就是暗中使用的兵器,在暗,在奇,在狠,讲究因势利导,一击必杀……” 宋滔滔不绝得说着,洛阳探手折下一根小枝头,取下一片翠叶,弹指,抖腕,边听边练,按宋的要求,要先追求准度,再追求力度,毕竟锤子再重砸不到也是无用! 下臂抖腕弹指,飘摇绿叶擦着树干而过,洛阳瘪瘪嘴,再拿起一片绿叶, 匆匆一月,当武关城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洛阳的已经做到百发百中! 219.偷诗钓鱼 昊日高悬,别离已近,宋玉欣赏少年的刻苦与天赋,一月的相处,已将洛阳看作是他的后辈,眼见分别在即,宋喋喋不休的念叨着,啰嗦的像个婆娘。 “洛阳啊,大叔看的出来你是潜龙,以后肯定不是一般人,但你要记住,不可无防人之心,莫贪便宜,拿人手短!” “还有我们都是男人,英雄难过美人关,但也要注意把控,所谓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 “但你也要知道,无酒不成礼仪,无色路断人稀,无财世路难行,无气倒被人欺!” “这世道那有什么真正的好坏,能控制住自己就是好人!” 洛阳微微点头,注视着眼圈有些发红的宋,刚要开口说什么时一声喝问声响起。 “站住!从哪来?背篓中是什么?” 车队众人侧眼望去,城门前的卫兵刀戈架在楚人老者脖颈上,杀机涌动。 秦楚之战,各有损伤,两国人仇视记恨,说不得那卫兵的袍泽同乡就死在楚人手中,刁难楚人是人之常情,在所难免,可欺负一个老人,实在叫人不满。 “狗贼!” 宋眯起眼睛,低骂道,他也是楚人,有仇有怨去战场杀敌雪恨呀,在这欺负平民老者算什么? “你说什么?军爷,这有个楚人找事!” 车队边的秦国百姓高呼道,杨柳依依时他的儿子为国而去,青山埋骨,如今爷俩只能在梦中相见。 城门前的卫兵握着兵器看向为首将官,将官眯起眼,情势比人强,只能冷声道:“此人为楚国奸细,拿下,敢于反抗就地格杀!” 宋闻声将钢刀拔出,下马握刀:“洛阳,打起来你先走,不用管哥几个,日后青直上,别忘了给哥哥买几坛美酒,最好是郢都的醉仙酿!那味道,闻着都香!” 言罢不待洛阳回话举刀踏步冲向秦兵,他是楚人,是好汉。 车队众人紧随其后,兵临城下,眼见是走不脱了,不如大家一起上,路上有伴,也不寂寞! 眼见刀兵相接,洛阳飘身落在两方中间,望着将官道:“给个面子,此事到此为止!” 将官握住刀鞘,冷眼望着出尘超俗,凌驾防尘、束发年纪的修士少年。 有些不明白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会和下等人混在一起。 “他们可以走,但你得留下!” 每个超凡者都是瑰宝,若是将洛阳留在秦国他就是大功一件! 洛阳轻笑一声,迈步走到将官身前,“劳驾给张椅子再弄两壶好酒来!” 将官点点头,眼神示意侧身下属,几名下属搬椅挪桌,上马扬鞭进城买酒去了。 洛阳靠在椅背上,对着宋一笑,后者回以大拇指,他感觉自家这小兄弟不简单,没想到这样不简单,同高高在上的超凡者称兄道弟,这事他能吹十年! 无多时,两壶美酒送到洛阳手中,拎起美酒,漫步到宋旁,躬身一礼:“两坛美酒在此,哥哥莫要怪罪!” 宋朗声一笑,接过美酒,拍开一坛酒封,仰头痛饮,银河收敛,脸色微红的宋赞道:“好酒!好酒!” 接着拍拍洛阳的肩膀,带着车队向城中而去, “世事多舛,多小心!” 洛阳高呼着,此去一别,也许就是永别,宋这样的人太平凡了,太多了! 拜别宋,洛阳在武关城停留了几天,待见过一众城主后向相言而去。 素伴过日月,旅鸟时隐时现,夕阳下的咸阳古城映入眼帘,洛阳停步站定,隐入识海,“接下来怎么做?直接去书院吗?” “先进城,书院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你得先证明有去书院的资格。” “先说好,我可不会什么诗词数术。” “知道了,知道了,出去吧!” 黑衣洛阳不耐烦的摆摆手,洛阳被撵出自己的识海,迈开脚步晃悠着向城中走去。 陈虞勾起嘴角,轻声言语,黑衣洛阳眯起眼眸,学着陈虞的语调,张口吟诵。 公子着锦绣,负手游吟诗,自城东进,十步一诗,百步一词,肆意张扬,飞扬跋扈。 杨柳依依,青砖绿瓦,咸阳城内贵族子弟逐渐聚集在洛阳周围,聆听诗词之美,生不起一丝厌恶之心。 卷舒,洛阳从书山词海中缓过神来才发现不经意间周围已是聚集众多贵族子弟。 陈虞瞧瞧周围,没等到想见的,摇头轻叹,借黑衣洛阳之口指引洛阳转折脚步,一路向南,踏步吟诗。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 见洛阳转折向南,暗中的碟子终于忍不住了,此等才能,国士无双,若真是在咸阳中行吟而过无人挽留恐寒天下向秦才子之心! “先生留步!先生留步!” 洛阳停步转身,不知名的诗戛然,依靠指令,侧目回身,对着锦衣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摇头哀叹,继续行,诗依旧。 朱门金匾,高头大马,珠玉马车,端坐车中的锦衣少年轻声道:“怎么样,查到了吗?” 马车外老仆微微躬身,手掌探入袖中取出一枚竹筒,取出一纸花帘,望着上面的字迹朗诵道:“洛阳,出生不详,疑似楚人,疑似超凡者,疑似……” 没等老仆读完,锦衣少年从车中走出,劈手夺过花帘纸,定睛望去,放声怒骂:“这就是我大秦的碟子?仅仅是邻国之人的信息都这般模糊,都是群废物!无能之辈!无能之辈!” 朱门轻启,门前佳人听闻少年的低吼柳眉微紧,赢正哥哥乃翩翩君子,很润如玉,如此妄动真火,必是烦心忧患。 想着,伊人莲步轻移,婀娜多姿,折纤腰以微步,娉娉婷婷,轻抬臻首,露出素雪凝脂的鹅颈,“洛阳,莫不是城中那个我自狂歌空度日的名士?” 怒火中烧的赢正闻声一笑,将心中火焰压下,抬起一纸花帘;“妹妹,为兄想招揽此人,但恐其是细作!” 佳人闻声掩面失笑,在兄长不解的目光中轻启樱唇,轻声道:“若是秦国有此名士哥哥舍得让他去做习作碟子?传言不虚的话,此人十步一诗,百步一词,蕴意肆意潇洒,狂放浪漫,这样的人必定如哥哥般是温润君子,做得治国能臣,做得千古名士,绝不能是蝇营狗苟之辈!” 赢正一愣,继而恍然,手掌在脑门上一拍,顾不得道谢转身向南城门奔去。 伊人再笑,百花失色,“你们呀,还不跟上,那可是我秦国的储君!” 五体投地老仆起身,驱车追赶前方纵身跃动的少年。 少女双手合十,心中祈祷着母后保佑,赢正哥能得洛阳辅佐,得此国士必定是秦国之幸运,百姓之幸,她冥冥中感觉,有洛阳之助六国间的战争很快就会结束,母亲整日期盼的天下大和,再无兵戈的日子指日可待! 彼时的洛阳已然行至南门,城门闭合,锦衣鬓白老者领三千精兵跪在门前,见洛阳,朗声齐呼:“请先生留步!请先生留步!请先生留步!” 声势冲天,绕梁不绝。 洛阳停步,探手扶起老者,笑道:“洛阳乃狂歌空度日之辈,蝇营狗苟之人尔,自在野鹤,向望田园,寄情山水,还请老人家高抬贵手!” 老者抬头遥望洛阳身后空荡荡街道,心中升起一丝悲悯,为国为家征战一辈,奸佞小人见过,国之栋梁见过,但洛阳这般人却是第一次见,前无古人,风姿无两,一身浩然,如此错过被他国得去,此消彼长,秦国最少百年缓不过气! 七国分争,落后就意味着灭亡! “哎!肉食者鄙呀!” 老者长声哀叹,抬起手臂,三千精兵散开,城门开启,精兵分立。 洛阳对老者一拜,拿得起放得下,是位值得敬佩之人,踏步高歌:“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凭谁问:上将老矣,尚能饭否?” 老者潸然泪下,衣襟沾湿,这词他大部分地方没听懂,但不难理解其中的韵味,满怀爱国热情的自己一心为国效力,可他老不为用。 老将呜咽,躬身作揖,悲声道:“谢先生赠词!” 成外洛阳轻轻挥手,踏步而行,拂衣而去,留一城浩然,予一城诗香! 待到洛阳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黑衣老将含泪收兵,准备进宫,就算落得五马分尸,不得好死也要问问那昏君,为何弃此国士不用! “叔公!叔公!可曾见先生?” 赢正低呼着从远处掠过,身形似箭,将马车甩开很远,太子府靠近皇宫,离南城门有大半城距离,紧赶慢赶,还是落后一步! 老将抚须轻笑,遥指城外,赢正纵身掠出城门,向着洛阳离开的方向追去。 “停车!”老将抬手将马车拦下,一行人就这样守着城门,及至明月初升,宵禁时分,赢正也没回来,驾车老奴有些急迫想要出城一探,千金之躯,事关国运,马虎不得! 老将抬手,将老仆拦下,朗声道:“站住!先生不会让太子殿下出事的,狞鬼且放心!” 老仆神色变了变,最终站回原位,上将军王洛,七十年戎马征伐,备受皇恩,他不会害太子的,没人比他更热爱这片土地,更喜爱这个国家。 赢正追寻着洛阳刻意留下的痕迹一路疾行,直至月上中天在河边追上烤鱼的洛阳,整理衣衫,大步向前。 220.更近楼阁 月近翠林,飒飒叶歌卷起几丝清香。 赢正坐在洛阳对面,隔着微亮的篝火火打量眼前的少年。 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容端正,穿着一身锦衣,靠在歪斜的老树边,眉宇间流露着潇洒与写意,低哼着陌生的调子,不似六国曲风,但是很新颖悦耳。 洛阳探手取过火候差不多的烤鱼,看了眼赢正,轻声道:“你若为君,为民为贵?” 赢正饱读诗书,三教九流学说都略有所知,朗声回道:“为贵天下和,为民天下兴,先贵后民,削贵为民!” 洛阳装模作样的正襟危坐,一仰头,道:“吃鱼!” 赢正也不啰嗦,拿起烤鱼,轻嗅芬芳,张口咬下,斯文尔雅,相比之下洛阳的模样颇有些不堪入目! 乌鹊南飞,夜风浮絮,洛阳将烤鱼狼吞虎咽完,开口再问:“你若为君,秦国过于残酷苛刻的法律可改否?国中奢华糜乱之风能抑否?” 赢正眉头紧了紧,将烤鱼放下思虑片刻道:“天行道,君子以自强不息,若改变能兴国富民,可变,然,不变!” 洛阳笑了,平躺在火堆边,瞭望着漫天星斗。 “六国战罢,可爱六国之民否?可廉洁从简否?可为千秋后世开盛世否?” 赢正将烤鱼放好,正襟危坐,朗声道:“此吾所愿,烦请先生助我!” 洛阳点点头,起身向咸阳城方向而去,“叫你的人收拾间屋子,回去睡觉!” 赢正抬起手掌,一声锐鸣,空中信鹰落下,抓着赢正的随身玉饰破空而去。 春风得意步履疾,洛阳在前,赢正在后,及至城门,洛阳停步跟在赢正身后,相距三步,前后入城,此夜咸阳灯火通明,所有百姓自发的为月下追贤臣的明主留一抹光明。 谁不期待国家能更强些?谁又希望子女远行难归? 东皇既驾,身着青色罗裙的妙龄少女端着水盆行至卧房前,素手轻叩有三,樱唇轻启,轻声唤道:“主子,主子,该起床了!” 修行的洛阳睁开眼睛,看看天色,张口吐出一口白气。 门扉轻启,洛阳温暖阳光的微笑映入少女眼帘,帅气温和的模样引得少女一愣,红了俏脸,忘了言语。 洛阳趁机接过水盆,待少女回神已洗漱完毕,正在披穿缎衣,梳束黑发,那双眸子宛若星空帮深邃,叫人猜不到他在思虑着什么。 “主子!” 一众少女惊慌跪地,招呼不周,按府规可是要受杖责的! 洛阳回神,扶起少女,轻声道:“无妨,起来吧,不必放在心上,我不习惯被人伺候,还有下次水在凉些就好!” 少女恍然,在洛阳的搀扶下起身,颇有些惊恐。 洛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你叫什么名字呀?赢正起了没?” 罗裙少女屈身一礼:“婢子青萝,寻常时候主子应该在花园练剑。” 洛阳起身,揉揉青萝的小脑袋,一仰头,手捋莫须有的华须,哼着戏腔,故意都眼圈透红的小姑娘。 “呀呀呀……头前引路!” 青萝扑哧一笑,窗前百花失色,转身伸手一引,莲步轻移,婀娜多姿。 洛阳迈步跟在其后,走尽回廊,转遍门,花团锦簇,落英缤纷之地映入眼帘。 公子演剑,玉女抚琴。 银瓶乍泻,素指抚琴,如流水若鸟鸣,映衬着花海碧湖,别有气象。 洛阳深吸口清香,飞身落在亭上,屈臂支头,平躺亭上,恍若睡罗汉样,定睛望着赢正的剑术。 “如此良辰,大人何不作诗一首流传后世?” 亭中玉人启樱唇,燕语莺声音绕梁。 洛阳轻笑做思,轻敲瓦片,跟着黑衣洛阳的语调朗声唤道:“镆邪三尺照人寒,试与挑灯子细看。且挂空斋作琴伴,未须携去斩楼兰!” 赢正闻诗剑势一缓,手掌颤抖,楼中素琴轻音一转,金戈声响起,杀伐四起,千回百折,跌宕起伏,意升剑动,杀气漫天,剑气如霜。 曲歇剑停,风卷残花遍地狼藉。 赢正收剑,仰望洛阳,几欲张口,却不知从何而起。 宫裙少女疾步走进亭前,面色不善,朗声道:“君君臣臣,作为臣子让君主仰视,以下犯上,该死!” 洛阳睁眼,打量打量女子,再次闭眼,沉声道:“祸国殃民之貌,倾国倾城之色,沉鱼落雁之姿,琴弹得不错,可惜终究见识短浅,如山中笋,似墙头草。” 赢正剑眉紧结,抱拳道:“先生,此乃舍妹!此乃舍妹!” 洛阳飘身落下,探手拔剑,一招一诗,一式一杀,“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剑影堂皇端正,肆意洒然,弥生侠气无数,叫赢正呆若木鸡,思虑着深入心头一招一式。 赢芷沫美眸中闪动着明光,望着那白衣的少年,高声赞道:“陌上人如玉,公子剑无双,实乃国士!” 洛阳莞尔而笑,坦然道:“天下风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公主谬赞了。” 赢正兄妹愕然,饱读诗书典籍,略知琴棋书画,自认做不得洛阳这般一步一诗,学不得出口成章,句句为金。 “能吃饭吗?好饿的!” 赢芷沫掩面轻笑,眸光勾人,调笑道:“人家还以为煌煌谪仙不食人间烟火勒!” 洛阳摆摆手,拍拍肚皮,笑而不语,感觉阎罗鬼面下的脸皮火辣辣的,这些诗可不是他的,都是黑衣洛阳告诉他的。 欺世盗名,虽是不得已而为,却终究不顺心,不如意。 赢正哑然失笑,暂将心事压下,向外唤道:“开饭!” 玉盘珍馐修列桌上,三人落座,洛阳探手抓起筷子,端着饭碗,狼吞虎咽。 赢芷沫嘴角扬起,美眸望着洛阳,奇少年也唯有此时显得真实,满身烟火不似仙佛。 赢正乃储君,吃饭一板一眼,细嚼慢咽,温润君子;赢芷沫乃公主,更是持礼正身,窈窕淑女,如此两人自是抢不过洛阳。 片刻后饭桶食尽,满座狼藉,洛阳意犹未尽的放下碗筷,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可是把人家兄妹的饭菜抢光了,脸色红润,心中唾弃老头子,若不是为了同他抢东西吃养成习惯也不至于如此,羞愧低头,想着想着走了神。 菜过五味,三人坐亭闲聊半日,赢正觉得百无聊赖,便叫人摆下棋局,一翻谦让后同赢芷沫黑白而弈。 金乌南巡,赢正弃子起身,挥手示意下人将棋盘收好,三战三败,此般才学,精通琴棋,善舞书画,谁说女子不如男? 赢芷沫也不惊扰深思的兄长,委身行礼,莲步轻摇走出亭子,惠风和畅,垂柳曼舞,舒心惬意。 走出一步,赢芷沫蓦然转头望去,亭顶缎衣少年以书掩面,正迎着和熏光辉假寐小寝。 赢芷沫柳眉微紧,心中自是有几分不满,遂轻声问道“大先生以为小女子棋艺如何?” 在她看来洛阳却有大才但过于放浪形骸,无法无天,不侍礼法,以书遮光,闭目假寐,实在荒唐! 洛阳探手拿开史书传记,瞥了眼赢芷沫,从空中飘然落在她身前,负手而立,倒执史书,凝视盛气凌人的玉人,朗声坦然:“公主冕下大才,在下自愧不如!” 说着在向前一步,笑容温和,深情款款。 大家闺秀养在深宫中的赢芷沫何曾见过这般放浪手段,眼神一慌,俏脸微红,丢下句“来日定与先生一弈!”逃似的向楼奔去。 洛阳转身轻笑,在赢正若有所思的目光中落座,手指敲击桌面,指点道:“世间之事大多如此,宁思一进不思一退,尝过海阔天空的甜头后有几人还能有披荆斩棘的勇气,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赢正反复琢磨继而恍然,洛阳映射的不仅仅是刚才的棋局,还有日后的正身行道,人活一口气,他的性子的确有些优柔寡断,不喜争斗。 “谢先生指点,请先生同我一起进宫,请!” 赢正看看天色,躬身行礼,伸手一引,洛阳回礼,“秦兄请!” 赢正理衣正冠,步履沉稳,洛阳跟在身侧保持着三步距离,不远不近。 行至前,楼窗轻启,华服宫裙,盛装粉饰的天仙玉人远眺花海,展颜轻笑,转身下楼向洛阳两人走来,仪态端庄,甚是倾城。 秦家有女初长成,倾城覆国戏诸侯。 没理会如有所思的洛阳,赢芷沫扬起鹅颈,嘴角扬起,暗中打量几眼水中倒影,步步生莲向侧门而去,赢正引着洛阳从正门而出,绕过巷口,两架珠玉篆饰龙纹马车前后而行,向皇宫而去。 行至半路,有楚人席地而坐,击筑而歌,歌曰:“羔羊跪乳,乌鸦反哺,凤兮,凤兮,不孝家国,何故于斯?为宫室美,为妻妾奉、为鼎铛玉石,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甚殆而!” 闻声,赢正剑眉倒竖,怒发冲冠,刚要开口喝令停车被洛阳制止,转身望去,洛阳再次将史书盖在脸上,嘴中哼着小调,对车外的一切不闻不问,泰然处之,仿佛那楚人吟唱嘲讽的是别人。 221.院内亭里 古殿苍老,沉淀岁月沧桑,宫前殿外,三人下车,赢芷沫向洛阳两人拱手虚礼,转身向后宫而去。 洛阳目送着少女远去,轻声道:“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你的作为,认为是对的,那便去做好了。” “谁没个犯错的时候,为何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因为放下前知道了所有的放不下,能将所有的放不下都放下便是真放下,如此自然得道。” 赢正目光一凛,总感觉这句话另有所指,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大内总管赵弥快步上前,在赢正耳畔耳语几句,赢正回头看看洛阳,剑眉一紧随着赵弥进殿去了。 偌大的庭院中只剩洛阳一人,昊日高悬,炙热的温度引人心神烦躁,洛阳用史书扇扇风,寻面阴凉高墙睡罗汉似的淌下,书籍覆面,呼吸起伏,好似睡熟。 殿内,秦王赢楚正襟危坐,眸光似剑,凝视着殿下的赢正,打磨心性定力。 赢正躬着身,保持行礼的仪态,低眉顺眼,心中则是在考量赵弥的话:“殿下,陛下知道您招募楚人为宾之事后龙颜不悦,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良久,秦王开口,轻声道:“朕问你,为何?” 赢正抬头,朗声回道:“洛阳乃大才,乃大贤,儿臣私以为此人为我秦国未来栋梁!” 秦王龙颜震怒,拍桌而起,厉声问眸中尽是惊惧的赢正:“朕问你,为何?” 赢正喉结动了动,他爱才,父皇更甚于他,如此龙颜大怒应该不是因为洛阳是楚人,通过赵弥引歪他的思路也不是一次两次,念此,赢正咬着牙再开口:“儿臣的确优柔寡断,错过挽留先生最佳时机,请父王处罚!” 赢楚面上的阴散去,坐回王座,轻品贡茶,温声问长出一口气的赢正:“今日怎么不说那些混账话了?” 赢正站直身躯解释道:“先生让我遇事宁思一进不思一退,说我的性子有些优柔,一旦退了就停不下来了,会一直退下去,直至死无葬身!” 目光一凛,赢楚放下茶杯,走出书案踏步向殿外而去,打算亲自见见这位填补咸阳三百年稀缺诗香的绝世才子。 从头到尾他都没打算为难洛阳,这样的才子千年不遇,杀不得,放不得,若是不能为秦国效力,若是没有月下问答,洛阳将会在世上消失。 环目四顾,赢楚一眼望见那在墙边酣睡的少年,眼神制止赢正及左右动作,迈步走至近前,屈膝蹲下,抬手拂去史书,朗声高呼:“喂,别睡了!这可是皇宫大内!” 洛阳起身,醉眼惺忪的望了眼赢楚,没行礼,没问候,语不惊人死不休:“陛下,您有病!” 赢楚一愣,赢正哑然,赵弥眯起眼睛,匿住其中杀机。 赢楚神色凝重,抬手制止蠢蠢欲动几欲杀人灭口的暗卫与赵弥,低声问道:“哈哈哈,先生果然大才,此病能治否?” 洛阳点点头,又摇摇头,在赢正焦虑的凝视中开口道:“我才疏学浅治得了国却治不了病……” “好了,暂时不说这些,朕问你,你来秦国意欲何为?” 秦国朗声道,他能看出来洛阳身份不简单,这等年纪,这般才学,想来是为书院而来。 “为书院而来。” 黑衣洛阳没在开口,洛阳便点点头,如实作答,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他是昆仑的剑仙,不是治国的才子。 秦王眯起眼眸,打量洛阳几眼,道:“学无止境,那便先去书院学学吧,这是令符,明日你便去吧,早去早回,秦国需要你!” 洛阳躬身虚礼,接好玉符,道:“谢主隆恩!” 秦王摆摆手,道:“去吧,寡人有寡人的事,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一寸光影一寸金,别荒废了!” “遵旨!” 赢正三人躬身行礼,乘车归回府邸,翌日大早,洛阳辞别赢正兄妹匆匆远去,他可没忘,武当还有他的机缘,去晚了,说不定就没了。 步行半月,又是一日清晨,洛阳跃下小舟,循着曲折的山路,近了书院,进入草甸。 环目四顾,自上下远观的粉粉嫩嫩的花树并不是一种,最旺的是杏花,最夺目却还是桃花,几个士子放下书本,仰着小脸偷偷看着这个打扰自己清静的人,满是羞怯。 走过山路,古色古香的书院越来越近,后方那座被雾遮蔽大部分容颜的大山看起来甚是苍翠,满山的清香,琴瑟和鸣,泉水潺潺,叫人不由心旷,展露笑颜。 山后鸣钟被清脆击响,早课时间,掩雨廊里的数百名学子在书院教习的指挥下鱼贯而出,走过书院正楼栏下平道,向院内走去。 山外古亭,有僧道相对饮茶手谈,尚是清晨时分,晨光正好,兴致正好。 僧人身着金丝大袍,约摸三十岁出头,秀眉大眼,端是容颜宁和,举手投足间有脱尘之意。 手拨念珠,目落纵横线间,得见老友犹豫,继而歪头望向山间书院,开口问道:“听说……夫子很高。” 那位道人仪表庄严,迟疑良久,落子棋盘,抬头应道:“夫子教化苍生……理应极高。” “我没见过他,他究竟有多高,比少年祖师如何?” “我也没见过,怎么知道他?” “大秦国师都不知道?” “祖佛护法不也一样不知道?” 院内,热闹的掩雨廊平静下来,洛阳上前几步,对那教习躬身虚礼,未待开口,听那教学冷冰冰的说道:“跟上!” 洛阳撇撇嘴,同教习进入一间书舍,相对而坐,教习从乱糟糟的桌上寻出一张白字,端详片刻交给洛阳。 洛阳深吸一口气,感觉心中四下微凉,双手接过卷纸,定神细看,见墨卷上有一道题目,约摸十数个字,上面写着: “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各几丁?” 因为幼年的流浪,洛阳很擅长控制情绪,或者说擅长压抑内心情绪,无论心中是黑夜阳光,惊涛还是镜湖,展现出来的始终是那副分外淡然的模样。 陈虞凝视着熟悉的一切出神,这儿是她的第一个家,难以自抑地想起那段寒暑不辍文理的勤学生涯。 那个暑假是最后的暑假,有些东西倒是久违了…… “快些,你不会是不会吧?他可等着答案呢!” 陈虞回神,再看了眼题目,无需计算,张口答道:“大僧二十五,小僧七十五!” 黑衣洛阳懒得考量对错,径直将答案说与洛阳,洛阳看看题目,没接教习递过来的纸笔。 “放弃了?这还有简单些的……” “大僧二十五,小僧七十五!” 洛阳轻声说着,教习明显失神,这题算不得难,可对于一十五岁的孩子也算不得简单,此子倒是不负盛名。 “跟我来吧,别耽误了早课,越好的天赋越需要努力。” 洛阳起身,正欲跟上教习,陈虞开口道:“告诉他,直接找夫子!” 黑衣洛阳撇撇嘴,如实转达,洛阳停下脚步,躬身虚礼,道:“凡情先生带路,陈虞陈前辈托我来见夫子……” “跟上。” 静默片刻,教习再度迈动脚步,同样的说辞,内里却少了不少清冷。 …… …… 朱红亭里,道人端详着叫他为难的黑白子,伸手撩拨春风,几道明光透过轻,道人失笑,食指微顿,随着这个动作,棋瓮内跳出一颗墨玉黑子,悄然落入局内,恰在那改变局势的纵横交错之处。 做为大秦的国师,莫远山侦破棋局自然不足为奇,奇的是他此时的眉尖蹙的很紧,盯着对面和尚的落子,心有忌惮。 横刀立马,百万兵戈,步步杀机,那是什么和尚,分明是凶甚炼狱的恶灵! 和尚号止杀,如今驻在咸阳飞雁寺,传闻中此人曾经独守一方界隙,只身搏杀异灵,杀光怨灵,强行封死界隙。 数年前机缘巧合与灵山祖佛相遇,折于佛法,至此隐入灵山,奉行苦修,近些日子里枯坐万雁塔内诵经译册,极少与寺外之人打交道。 止杀和尚安静看着局中棋子,眼睫缓缓一眨,一颗白子缓缓地从棋瓮中升起,慢慢地来到棋盘上,倏尔落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柔和至极。 白子封死黑子气眼,道士抬起头,也没见和尚如何动作,数粒被吃掉的黑棋子挪到了棋盘之外,两相对比,已差七八。 大秦国师与祖佛护法下棋,自然无人敢上前打扰,那些小僧小道默契的远离长亭,不敢看这两位高人的对弈,道可道非常道,看了不懂的道,便会隐路庐山,有害无益。 莫远山看着棋枰上的黑白子,摇了摇头,道:“那人的身份你看得透吗?” 止杀微微一笑,看着洛阳,摇摇头,道:“看不透,我不知道他从何而来,不过确实是与书院有缘,不知是不是孽缘。” 莫远山怅然道:“什么缘也不是你我能够阻止的,夫子据说什么都知道,这人若是别有用心又怎么会瞒得过夫子,正好,你我可以借他的光,见见那位高到没边,长生不死的夫子!” 止杀摇头轻笑,瞧瞧棋盘上的情势,了然莫远山心思却不说破,凝视着洛阳的背影,一局棋的胜负而已,若能见夫子一面,莫说一局,十局也让得。 222.混元法象星境 细密的粉嫩花瓣落在路径两侧,教习的脚步不紧不慢,洛阳的脚步也不紧不慢。 走过层层花林,甜腻腻的香有些刺鼻,洛阳不时揉揉鼻子,有些受不得这里的含香,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夫子那般的人为何会喜欢桃花。 “夫子就在山中,你去寻吧,他若想见你,你自然能见道,他若不想……他若不想你就多找找,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有劳了!” 洛阳恭恭敬敬的一礼,待教习远去,缓缓踱步入山,循着那条极为崎岖的路慢慢向前,听着鸟语,赏着芳草。 看腻了桃花,任何不是桃花的景物都是美的。 “小友哪里来?” 背负铁斧子的老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林间,提着酒葫芦,飘出几缕勾人馋虫的醇香。 浓眉如墨,大眼似铃,歪头看看洛阳的手掌,轻轻嗅嗅洛阳的味道,不带洛阳开口便继续说道:“等等,等等,别告诉我,让我猜猜,让我猜猜……” 洛阳轻笑不语,手掌抱在一起,等老者开口,他没见过夫子,也不知道眼前的是不是夫子,只能随机应变。 那老头仔细看了洛阳几眼,装模作样的掐算片刻,道:“我知道了,你是在人间来的……” 洛阳强自忍着没翻白眼,笑着点点头,阿谀奉承。 “前辈慧眼如炬,晚辈做事佩服。” “哈哈哈,说说吧,你小子进山来做什么?来着桃山的只有两种人,一个是寻前人,劝他迷途知返,帮他拨乱反正,另一个也是寻前人,问疑寻案,排忧解难……” “娃娃,你是哪种人?” 洛阳眯起眸子正要实话实说,黑衣洛阳忽地开口,洛阳只得变了到唇边的言语,学着黑衣洛阳的口气,道:“我是为解难而来,不过我不同前于人,若是寻不到人可能会做些前人都不曾做过的事。” 老头收敛笑容,挠挠后脑勺,笑道:“你小子想做什么,这书院中没人做过的事基本没有,但凡是你能想到的,基本都有人做过了。” 黑衣洛阳的声音继续传来,洛阳迟疑了片刻,道:“我要寻人,若是寻不到人便放火烧山!” “烧山?你这娃娃怎的这般蛮横,这草木都有灵性,如此可是作孽!” 洛阳松松肩膀,在黑衣洛阳的提醒下装出副无所谓的模样,笑道:“我娘说过,书院的人都是远庖厨的高人,没见过人间烟火,除非人间烟火能烧到眼皮子底下。” 老头眯起眼眸,再次打量起洛阳,试探道:“你娘亲姓什么?” “姓陈……” 洛阳轻轻勾起唇角,模样得意,同第一次进书院的那些孩子们向自己的朋友们炫耀自己父母时一样。 老者抿着嘴唇,撇撇嘴,随手指了个方向,道:“哪个方向,走快些,找不到就回来寻我,我带你亲自去找。” “多谢,有劳。” 洛阳装模作样的行礼,转身向山中走去,伴着空灵的鸟语渐渐深入林间,在一处树下寻到一身着白衣的老者。 洛阳试探着上前,踏着山路,可无论怎么走永远只能见道老者的背影,永远看不清正脸。 陈虞自清净竹后走出来,饶有兴趣地望了眼黑衣洛阳,道:“你猜他会怎么做?” “怎么做?剑修都是用剑说话的,你说他会怎么做?” 声还未落,洛阳自地上拎起一根小枝,踏步闪身,剑气横行直入山间。 刺耳的呼啸声一时间压下林间的鸟语,两三旅鸟好奇的歪过头,凝视着那把上下飞舞的小枝。 树倒石破,剑气临近老者身前三尺化为好看的流光,洛阳收剑,正欲再度动手,老者侧过头来,随手指了个方向。 洛阳撇撇嘴,丢开树枝,没走几步又翩然折返,再度抄起小枝,抖手便是一剑定风波。 细密的金灿的流光遍布虚空,完美避过老者袭向周围的山石草木间,老者懒洋洋的睁开眸子,看了眼洛阳,道:“你这娃娃好生赖皮,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要找的人在那边。” 洛阳不语,收回小枝,凌空悬停片刻再度斩落,对影剑光前后落向老者,带起漫天残叶飞花。 老者随手捏碎剑光,看看洛阳的笃信眸光,撇撇嘴,道:“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有人告诉我。” 洛阳丢开小枝,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看着叫人有些恼火。 夫子点点头,凭空虚抓,开启罗天秘境的龙戒分出一道流光,同夫子手中的破碎玉石完美的拼接在一起。 “拿着滚回去吧,剩下的在昆仑山。” 夫子没好气的一挥手,洛阳紧紧握住天书,四下虚空不断变换,恍惚见已经归回昆仑,风中中含着清新,不知道比书院的甜腻花香强上几何。 少年迷醉清风,掌心的残破天书泛起流光,虚空泛起涟漪,一块碎块遁出虚空同洛阳手中的天书碎片凭接在一起,形成一块完美无瑕的青色宝石,周围环绕浊气,隐约有包容万千的气象。 虚空泛起涟漪,一根钓钩悄无声息的落下,直向洛阳手中的天书。 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瞬起风,剑冢啸起无量剑吟,浩浩荡荡的阴阳而起散过虚空,将泛起涟漪的虚空同那根吊钩尽数湮灭。 “哼,山中无老虎却非猴可欺!” 李钦月得意的抛弃黑白子,探手握住,眯眼打量着一处虚空,好奇的问道:“你来昆仑有些日子了,打算什么时候下山?” “大夏的时代已经结束,病入膏肓,已然没了挽救的机会!” 在临淄同洛阳有一面之缘的少女解开兜帽,看看李钦月的面容,道:“我来这儿是为了自己,我能有个归宿是父皇最后的愿望,难道昆仑都不能满足吗?” 李钦月沉默了,昆仑为大夏付出了很多,大夏为昆仑也付出了不少,说实在的,面对夏祈星,就算是祖师都可能没有拒绝的权力。 “你的缘分不在这儿,强行为之必遭天谴,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猜到了?” 夏祈星抬起头,望望洛阳,深吸口气,道:“猜到就猜到吧,什么有没有好下场的我不在意,活着为的不就是死时的瞬息安宁吗?我来这就是为了求个安心。” 山岚拂过,几缕明耀的光辉落在夏祈星的姣好面容上,周围的风光略显昏暗,李钦月不想再看夏祈星,转身走向通天梯。 夏祈星原地坐下,手提玉笔,望着洛阳,以浮为墨,在虚空间勾勒出一柄剑,远远望去,倒是同天剑有些相似。 “剑都是需要鞘的,而我就是最适合这柄剑的剑鞘!” 轻轻而又坚定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山风中,洛阳丝毫不知命运再度归回正轨,含笑盘坐,神识投入天书。 恍然倏尔,洛阳感觉自己变成了大地,厚德载物,默默包容着所有的一切…… 山峦从一颗微不足道的灰尘渐渐涨大,点滴汇为江流,默默流淌中汇聚在一起,成为无垠的海。 一个个恍若精灵般的字符在山川草木间跃起,洛阳瞪大眼眸,凝视着那当空修列的法度,渐渐出神。 风起,带着几片翠叶在洛阳身边舞过,山林似乎失去了曾经的宁静。 洛阳回神,眼前哪有什么玄之又玄的道经,只有一片带着烟火味道的人间,只有天地,包容囊括一切的天地。 看着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天地,洛阳体内的灵力忽地变了轨迹,破碎的经脉,寂灭的窍穴一一重生,一颗颗璀璨的星光遍布周身,魔心中悸动的火焰散了,化为一缕极为精纯的能量涌入封闭的气海。 像惊蛰的雷,也像说书人口中的开天斧,封闭的气海猛然炸开,混混沌沌的世界中投下几缕明耀的光,洛阳再次忘我,曾经在那母亲怀抱般的温暖中。 混元法度顺着天门涌入,瞬息将识海、星空、青莲等一切吞噬炼化,唯有那清净竹,唯有黑衣洛阳和那轮只在海中不在天上的明月超然于外。 水到渠成,一点点星光映入识海,入定的洛阳不自觉勾起嘴角,静静的,同道观中最会心匠师雕刻的道人象一模一样。 “道出天书……可惜没有一步关于剑的天书,不然你们的路也不会这么难走!” 陈虞眯着眸子,她的布局展开了,接下来继续静观其变,天宫那片死气沉沉的地方也该有一缕明耀的光辉出现。 存在未必合理,能否终结旧的时代,就看洛阳这柄剑究竟够不够锋锐,能不能披荆斩棘,开天辟地。 黑衣洛阳看了眼陈虞,勾起嘴角的,不屑道:“笑话!书是怎么来的?书是生灵写出来的,我们都是生灵,凭什么不能写出一部天书来?” 陈虞看了看骄傲自信的孩子,笑着点点头,透过天门凝视着久违的人间,道:“人定胜天,没错的,就是人定胜天!” 天剑遁出识海,在洛阳身边轻轻嗡鸣着,江流般的滚滚灵力勾连洛阳识海中的漫天星光,一柄星光构筑的剑影出现在洛阳背后,被不断嗡鸣的天剑吞噬。 轰! 无尽明光的世界破开,洛阳睁开双眸,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凝视着那双同样淡漠一切的眸子,两人同时泛起微笑。 没错的,这是世界上真的存在永恒不朽,不过它需要通过传承方能达到。 223.归去来兮 浮遮望眼,鸟语不惊山。 明耀灼热的不灭魔焱同粉红色光韵不断碰撞,自圣山山顶激斗至圣山山脚。 风起,绸缎般的流缓缓散开,南诺同黎梦寒再度互出一招,灼热的火海同紫色光韵同时破碎,两双玉手对在一处,灵力吞吐,激荡层层风,一时不相上下。 一声如若实质的剑吟响起,熊熊燃烧的不灭魔焱猛然黯淡,南诺咬牙扛着宛如决堤山洪的般的澎湃伟力,眸中闪动着素白的流光。 狂暴无序的魔焱渐渐散去,一道明耀的素白流光腾空而起,南诺吐气推开黎梦寒,手指一翻,剑光当空,将黎梦寒生生点飞。 伊人不服输的翻身跃起,举起手掌却再不能攻出,眸中有着千奇百怪,心底埋藏久以的情绪皆被这一剑引动。 时间酝酿下的孤寂格外迷醉,黎梦寒无力的抱住自己的肩膀,凝视着南诺,面色异常苍白。 南诺匆匆回神,手掌轻抚,情剑消散,黎梦寒的面色渐渐恢复,看看南诺眸中渐渐消散的白光,倔强的歪过头,托着沉重的脚步向山下走去。 “你没赢我,我没输!” 南诺却不理会这赌气般的话,满心欢喜的留书一封,破界向人间而去。 你输不输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场比斗从来都不是为了输赢,南诺只想早点见到洛阳,仅此而已。 天剑仙渐渐化为数不清得光芒,渐渐消失,洛阳起身,握紧手掌中的天书,小心藏好,多年的流浪给出的经验,鸡蛋永远不能放在一个篮子中,凡事多留一手总是没有坏处。 “师兄,能直接把我送去武当吗?那边还有些事没有完成。” 洛阳瞥了眼夏祈星,虽然不知道她的姓名,但洛阳清楚,这就是上官怜风口中那个为了大夏无所不用其极的夏祈星! 李钦月把玩着黑白子,烦心棋盘上的错综复杂的局势,不由叹息,轻敲桌边,道:“师弟,我们下一步动哪个势力,这天下很大,我们想平平安安的吃下齐国总得付出些什么。” 洛阳凝视着夏祈星,暂时放下吃掉四海盟的打算,盘算着吃掉那个垂垂老矣的皇族的好坏。 人间气运十分,大夏独占三分,若是这个皇族泯灭了,无需不周论剑人间便会大乱,那是一场灾难,也是一个机会,只要谋划得当,齐国未必没有机会成为下一个大夏。 洛阳久不出声,李钦月放下手中的棋子,望向窗外的一角蓝天,羡慕着自由自在的。 “我们动不了大夏,我们欠他们的……” 洛阳回神,叹一声事与愿违,回道:“那便吃掉是四海盟吧,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不欠他们的。” 李钦月点点头,目光落向棋盘的一角,四海盟到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总的事出有因,六界都知道昆仑接下来必然有所动作,若不能名正言顺,恐怕事倍功半! 洛阳御剑腾空,李钦月敲敲棋盘边上的明镜,醉醺醺的少年祖师睁开双眸,探手将洛阳抓到身边,笑的合不拢嘴,不时望向其余祖师,这么好的传承者,你们都没有。 封山千年再临世,昆仑还是那个昆仑,独一无二,六界无双! 盛夏光景,层峦叠翠,洛阳拜拜一众祖师,转身隐入山间。 这儿是属于老一辈的,那一双双带着审时的目光比头顶的太阳还要火辣,洛阳虽然在乎这些,却也不愿意承受这些。 过了层层套叠的山林,虚空恍然一变,洛阳落入山间,看看亭中的一老两少,挠挠后脑勺,向岱舒拱手行礼。 “见过岱前辈。” “不必多礼,坐,看你这身躯是修成了混元法?” 岱舒打量着洛阳的身躯,渐渐眯起眼眸,魔心散了,经脉窍穴新生,灵力中有着混元包容之相,这些无一不透露出洛阳离山去的目的。 洛阳点点头,坐在石桌旁边,轻声道:“有些福缘,幸得娘亲蒙阴。” 岱舒点点头,翻手取出一支玉匣放在桌上,看看纸鸢,望望玄烨,道:“你那位朋友来过我这儿,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对此我半信半疑,不过这黄庭经不是不可以给你,左右没人能够看懂……” 洛阳苦笑着摇摇头,起身拱手行礼,道:“多谢前辈馈赠。” “别急啊,给你可以,不过我有条件,你听完我的条件再谢也不迟。” 岱舒轻捋这下巴上的白须,满面红光,清澈的眸子根本藏不住老者心中的欢喜。 洛阳看看玄烨眸中的战意,望望纸鸢眉宇中的期许,耸耸肩,试探道:“前辈莫不是想要我同玄烨在比上一场?” “没错!” 岱舒点点头,眼中有着期许,太久没见过藏剑术了,自从齐天象同玉皇定下约定以来,他们很久都未曾放开比剑了…… 算算日子,不周论剑快到了,齐天象的身体很不好,不过不必担心他会输,向他那般性情的人,就算是身死道消也会赢吧。 洛阳点点头,干净利落的飘出山林,探手握住长相思,端正剑礼,道:“请!” 玄烨眯起眼眸,唤出寒江雪,深吸口气,凝视着洛阳的笑颜,感觉面对着一座入的孤峰。 “请!” 玄烨拱手虚礼,声落剑动,寒江雪顷刻扫过虚空,锋锐无比的剑光隐藏在白茫茫的风雪间,声势浩荡,叫纸鸢不由瞪大双眸。 “别分神,这一剑很美,只要见过一次,就不可能再忘!” 岱舒眯起眼眸,就像林间振翅的旅鸟,花间飞舞的游蝶,藏剑术加持下的拔剑在任何修者眼中都是美的,只要见过一次就不可能在忘记。 纸鸢没出声,盯着洛阳看,恍惚间一道明耀剑光腾空而起,断尽风雪,将玄烨斩退数步,手掌颤抖着,短时间再没了挑战这座高山的勇气。 “好快!” 纸鸢吃惊的张大小嘴,凝视着长相思,根本没看到这一剑是如何斩出来的,那柄藏锋的剑似乎根本没有出过鞘。 见女儿行动,岱舒悄无声息的捋了捋长须,传音道:“这剑术怎么样,想不想学?” 纸鸢恍然回神,看着岱舒那双隐约有些期许的眸子,心底偷笑,有意道:“想,剑出昆仑果然名不虚传,什么生灵能成为昆仑的一份子想必都会自豪吧?” 岱舒眉头轻挑,心中暗急切,匆匆将桌上的盒子丢给洛阳,生怕这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姑娘被昆仑山再拐了去。 洛阳接好玉匣子,未待开口便被岱舒挪移回别院外,些许酒菜香气透过院落,苍山几兄弟匆匆遁出地面,窗中抛出一堆轻灰,屋中传来细密的摆盘声。 洛阳眯起眸子,取出阎罗鬼面戴好,幻化为小叶子模样,上前踢开屋门,娇斥声冷。 “好啊,捉贼拿赃,这下被我逮到了吧,都给我起来,去后厨洗碗!” 上官怜风手掌一抖,抬头四顾,苍山兄弟已然遁入地下,偌大的空荡别院中仅剩下他一人。 “洛兄,你就别装了,我还不知道是你回来了,这儿的酒菜不够,我再去弄些,再去弄些。” 放下筷子,上官怜风装模做样的向外走去,洛阳轻笑着坐下,取过一坛不错的老酒,刚打开泥封,苍山兄弟遁出地下,仔细看看洛阳,长出口气。 “老弟啊,你可把大哥吓死了!” “可不是,老六都要尿裤子了……” “放屁,你才要尿裤子了,老子都看到你刚才紧裤腰带了!” 洛阳取下鬼面,同苍山老大相视一笑,互碰酒坛,享受着满座的美食,无多时,闭合的门扉再度开启,小叶子站在门口,凝视着满桌的佳肴,美眸中闪耀着危险的光辉。 仓木放下酒坛,看看洛阳,望望小叶子,道:“上官道友可会变化易容之法?” 洛阳摇摇头,放下手中的酒坛,高声道:“快跑!” 声落,八人狼狈的遁出屋舍,四散入林。 “想跑?本来七天就能完成的宴席叫你们拖了十几天,本姑娘不剥了你们的皮就对不起这几天受的苦!” 小叶子抄起那柄锋锐无比的菜刀,循着洛阳逃跑的方向追去。 师父说过,擒贼先擒王,别看洛阳最小,但他绝对是头! 院落再度归于平静,上官怜风哼着小调走进屋中,志得意满的坐下,细细的品尝起菜肴美味。 敢骗他,这就是代价! 洛阳悄无声息的遁出幽影,向互相捂着嘴巴靠近的仓山兄弟比划个手势,众人一拥而上,将上官怜风抓住,架起,抓起痒痒。 敢骗他们,这就是代价! 武当山一片喜气,幽都却更加死寂,自人间传来的消息迅速被所有鬼灵熟知,维新派到没有什么反应,守旧一脉的低阶鬼灵在挑拨下游行起来,聚在街上,呼喊着洛阳的名字,希望阎皇能出满意的答复。 观星楼沉默在月下,七王五帝,大小家族的族长坐在长桌周围,听着街头传来的呼喊声,神色愈加冰冷。 “大家都不开口那我就先说一句,洛阳这等行为完全是将地府的颜面放在地上踩,我提议出兵围困昆仑山,杀他个片甲不留!” 拓家族长眯着眼眸,毫不掩饰心中的凛冽杀机。 224.小气师叔 紫月近楼,拓胡的话在悄寂的楼中回荡。 阎皇回神,环顾一众不愿表态的老家伙们,抿起嘴唇,听着外面的杀伐之音,道:“在你们眼中,现在的人间是什么样的?” 七王五帝抬起头,看着阎皇,猜不透他的心思。 自从洛阳取下阎罗鬼面的那一刻开始,这件事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地府吃亏,要么昆仑吃亏,不会有其它的结果。 “现在的人间就像是即将爆炸的丹炉,也许仅需要一把火,这个遍布裂缝的丹炉便会炸个粉碎!” 阎皇微微停顿,瞥了眼拓家面色不善的几位,继续道:“丹炉确实是毁了,那道引爆丹炉的火焰也毁了,别小瞧人族,也别忘了,我们的敌人也不是只有人族。” 苏钰点点头,灵敏捕捉到阎皇的隐晦眼色,顺着话开口表态。 “不错的,人间有句话说的好,自家人知自家事,地府是个怎么样的情势在座的都心知肚明。有人间在,地府还有个缓冲,若人间被天宫、妖界吞噬……” “这唇亡齿寒,想必大家都清楚什么意思。” 苏钰对面,罗浮鬼帝睁开双眼,眉心的罗浮鬼纹闪过流光,迎合着那双阴鸷眸中的凌厉,如若刀光剑影,凛冽心神。 地府有地府的底蕴,天宫有天宫的底蕴,彼此牵制,彼此忌惮,谁也不能动,如果谁先被逼的动了底蕴,那说明这一界的棋走完了。 关乎一界气运,没人会雪中送炭,有的只是落井下石,人间那段至暗的过去便会成为地府的真实未来。 拓胡眯起眼眸,转动着手底下的雕纹手杖,细细考量着每个想法,他清楚,这事能不能成全在他能不能说服在场的一众鬼灵。 “两位鬼帝所言不错,可我们如此忍气吞声恐怕会激起民怨!” “阎罗是圣子,是地府得标志,现在阎罗变成了人族,还是昆仑剑修,这个错总得有个说法!” “哈哈哈……” 苏钰靠在椅背上,火红的双唇勾着妩媚的角度,眉心将的桃花纹路流光熠熠,叫拓胡有些不敢直视。 “拓家族长今日的说话倒是同平时截然不同,不知道还以为拓家族长另有身份,言行不一,卧薪尝胆……” “此一时彼一时,刀能杀人也能救人,握刀不一定是坏人,不握刀的也不一定是好人,这世道上有什么是绝对的吗?” 拓胡隐藏着眸底的那抹寒光,见苏钰不言,便自问自答,环顾一众帝王公侯,话音沉重。 “没有,这世道就没什么是绝对的,就像现在,我们如果对洛阳的事不做出丝毫表率受害的只有地府,在座的列位有那个能保证不会在出现一个维新一脉?” 阎皇眯起双眸,感知着三十六郡的变化,深吸口气,道:“点兵,宣战,地府同昆仑死战,抒发心中郁气,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但我希望各位能清楚一点,牵一发而全身,动了昆仑,人间其余势力不可能坐视不理!” “我们是讨还公道了,以后也就没有地府了!” “那我们该当如何,难道就这样看着他们将地府的踩在脚下?” “叫洛阳来闯楼吧,地府打头阵,六界余下的才俊打后阵,叫鬼灵们看看,也叫六界看看,败给洛阳的不仅是我地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拓胡点点头,起身行礼,活像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叫苏钰不由歪过头去,不想看他模样。 琴瑟声歇,曲水上没了流觞,道道虹光消失在天际,张钧宝站在人间地图前,凝视着昆仑。 昆仑同地府必然要斗上一场,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就看地府什么时候下战书了…… “祖师,我们要不要去帮地府,若是昆仑再度封山,人间的大势去矣!” “帮昆仑?昆仑什么时候需要别人帮助了?” 张钧宝摇摇头,心中丈量着昆仑同武当的距离感,道:“放心吧,该出手的时候我们会出手,不过我怀疑昆仑根本用不到我们出手,阎皇不是傻子,清虚狐狸更是老奸巨猾,这其中的猫腻多着呢,不在其中,看不明白的……” 张璇不语,猜不透祖师的心思,扫过山间,草木是景色,人也是景。 坐在山边赏景色的姐弟,笑望徒弟、女儿练剑的老道…… 洛阳跟在少年祖师身侧,上官怜风和谷尘等人已然被少年祖师送回昆仑。 “知不知道我们要去哪?” 少年祖师眯起眼眸,心中有着六界,目光巡视便是整个人间。 洛阳看看周围陌生的环境,微微思量,道:“我们要去五谷山?” 少年祖师摇摇头,五谷山是要去的,不过不是现在,去的时候更不能带着洛阳,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总要留下一个,昆仑山可不能就这样倒在滚滚红尘中。 洛阳撇撇嘴,几缕浮在眼前流过,少年祖师的模样同师父的模样渐渐重合。 师父与徒弟,都是一个样的。 “齐国、仙盟、书院、四海盟……” 洛阳一口气说出了好几个地名,少年祖师不断摇头,暗自催动法度,缩地成寸,瞬间来到一处废墟,道境展开,将洛阳护在其中。 这里的天空是破碎的,大地荒芜,尽是血色,怨灵的哭嚎声此起彼伏,虚空间不时闪过黑紫色的电光,带着令人心悸的莫名力量。 一步之隔,里面是像极了无间炼狱的空间,外面是四处明光的红尘俗世,仅仅一步,天差地别。 这里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地方,倒像是外道有的地方。 “这儿是哪?” 少年祖师没有直接回答洛阳的疑问,沉默了好久好久,凝视着这片被上天诅咒过的土地,叹了口气,道:“这里曾经是人间最强大的家族的封地,他们很强,比昆仑强。” “那他们为何会落到这般境地,天灾?人祸?” 洛阳仔细审视着废墟,凝视着那些砖瓦,总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两者都有吧,那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灾难既是天灾也是人祸!” 少年祖师眯着眸子,苍天忽地昏暗下来,丝丝墨汇聚在一起,洛阳点点头,示意祖师不要再说下去,这里的事不论发生什么都是过去的事,知道与否都不会影响未来的脚步。 少年祖师再度沉默了,凝视着渐渐散去的阴,叹一声难得自由,再道:“带你来这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叫你看看追求超脱失败的下场,第二个,叫他们看看后继有人。” 洛阳点点头,凝视着那片土地,心里沉甸甸的。 自由,叫所有生灵奋不顾死的追求,超脱很难,但古人为何走得通? 万里河山缩地成寸,别了那处荒无的诅咒之地,洛阳再度回到久违的昆仑。 金色的光辉散漫虚空,翡翠样的叠叶中沉淀着饱满晶莹的露,花香起扬,叠叶中的珍宝露出光辉下,升起漫天光霞。 洛阳深吸口气,盘坐在山间,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清净,说笑声渐起,洛阳循声望去,凝视着弟子围观中的留影符箓,渐渐握紧手掌,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胆子大,敢开他玩笑的弟子不多,算来算去,也只有宋紫蝶一个。 那日山间的弟子一一在心头浮过,洛阳悄无声息的退去,假意没发现此间是非,驱使着长相思在海中画个大圈,飘然落向前山弟子殿。 突闻剑光,众弟子收敛玩笑,闭目听剑,洛阳环顾众弟子,没几眼便寻到宋紫蝶,嘴角上扬的弧度又增加几分。 宋紫蝶犹如感知的睁开双眸,正好对上洛阳那双凌厉如剑的眸子。 “好了,好了,经过这次的历练,你们应该清楚,纸上得来终觉浅,就是说破天剑也是用来杀生的,既然是用来杀生的剑,比斗永远是绕不过去的一关。” 洛阳轻声说着,提着长相思环顾众弟子,饶有兴趣地勾起嘴角,看看宋紫蝶,道:“今天,我们来点实在的,能让你们活下来的。” 说着对宋紫蝶勾勾手掌,率先走向队伍外的空地,端正剑礼,凝视着宋紫蝶,道:“攻过来吧,把我当作你的敌人,第一点,对任何抱有敌意的生灵都不要留手,因为你们不配!” 宋紫蝶眯起双眸,踏步前移,剑如疾电,直取洛阳脖颈。 洛阳轻轻退后一步,不等宋紫蝶变招,扭身提剑,长相忆精准的悬在宋紫蝶的肘下。 “继续。” 看看一众若有所思的弟子,洛阳示意宋紫蝶继续。 宋紫蝶坠肘格开长相忆,顺势引剑横切,剑至半路再度戛然,长相依再度悬在宋紫蝶肘前。 “继续。” 依旧是冷冰冰轻唤,洛阳收剑退开,宋紫蝶顺势上前,提剑前刺,一点寒星璀璨夺目,未待靠近洛阳再度悬停半空,凝视着悬在心口的长相依,不屑的撇撇嘴。 不就是以直破曲,以伤换死吗,这谁不会,还用的教? 洛阳收剑站直,翻过一众神情带着些许迷惘的弟子,道:“知易行难,接下来各自组队,一对一练习,一对多练习,将这些完全练入心里!” 言罢洛阳再向宋紫蝶招招手,示意宋紫蝶攻过来。 宋紫蝶不留神色的瞥了眼孟婉儿,笑了笑,道:“师叔,您和姜落许久不见了,顾忌他想您了,我就不和您练了,免得他又说我抢他师父。” “不在这一时,攻过来吧,休言废话,这次可不是点到为止了!” 洛阳提起长相忆,踏步出剑,方才演示了如何防守,现在便要好好考究考究宋紫蝶能够学到几分。 225.战起 飒飒叶歌,掠出花房的蜂焦躁的震动双翼,鸟鸣急促,应合着那快到看不清的剑式。 长相忆越来越快,宋紫蝶想破开洛阳的剑势却又寻不到踪迹。 “定风波!” 越女剑动,不伦不类的定风波掠向长空,想以快打快。 洛阳的剑恍然慢了下来,完美错开越女剑,轻轻点在宋紫蝶手肘的麻筋上。 越女剑落在地上,宋紫蝶捂住手肘,瞥了眼悬在脖颈前的长相忆,气鼓着红腮。 “恃强凌弱,以大欺小,以男欺女……” 洛阳好不在意这些,得意的笑笑,望了眼周围的弟子,冷声喝道:“你们的敌人会和你们讲究这些吗?” “不会!他们只想用最简单省力的方式杀死你,相信我,为了活着,没人会在意任何同活着无关的事!” 说着洛阳的视线扫过一圈再度落向低着头的宋紫蝶。 “你已经死过一次了,捡起你的剑,我们继续!” 宋紫蝶撇撇嘴,捡起越女剑,看看以孟婉儿为首的偷笑者,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隘。 “我们刚刚经历过战斗,哪能这么快再次面临战斗,小师叔,我悟性不够好,别气着您,您忙您的,我慢慢练,慢慢练……” 洛阳得意的笑笑,正欲开口,天际风忽便,阎皇当空静立,九龙大袍随风乱舞,气势超凡,叫人不敢直视。 “洛阳,交出阎罗鬼面,自裁谢罪,昆仑可免此劫!” 洛阳撇撇嘴,刚要开口,少年祖师腾空飞起,冷声道:“想开战便直说,别学那披着羊皮的狼的,装模作样的,终究改不了黑心黑肺。” 阎皇不在多言,身形渐渐隐入虚空,他知道洛阳会来地府的,盯着这儿的势力太多,有些话可以晚点再说。 洛阳握紧长相思,取出阎罗鬼面戴在脸上,向少年祖师拱拱手,道:“祖师,弟子会尽快解决此事,绝对不会牵连昆仑分毫。” 少年祖师摆摆手,道:“没那么简单,随机应变就好,昆仑现在是光脚的,同之前不一样了。” 洛阳点点头,唤出鬼门遁入地府,身形变换,换了副白面,大摇大摆地走入幽都。 阎皇之所以宣战为的就是叫自己来地府,这一战并非无可避免,街头上这些群情激愤的路人很棘手,但他们都不是自发的,都是某鬼灵在背后授意的结果,和牵线傀儡没两样。 如果他们真的能有这种意识,维新也不会一直停步不前。 随着拥挤的鬼灵渐渐走远,楚霄在洛阳背后一闪即逝,道:“跟我来。” 洛阳环顾周围的几个陌生鬼灵,催动瞬影步遁入幽影,跟着楚老头的脚步走入巷陌。 “你知道的,他们就像是一群傀儡,那双无形的手指挑动着无形的丝线,操控着他们随心而动,想解决这场闹剧,要么斩断丝线,要么斩断那双手。” “给我名单吧,该杀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不该杀的一个都不会死。” 洛阳点点头,熟悉的伸出手掌,曾经墨祁在的时候就是楚霄给他们布置任务。 这地府的是最清楚的是阎皇,其次便是楚霄,很多时候,他们都认为楚霄其实未来鬼帝的最好人选。 楚霄一愣,抬手在洛阳的手心上一拍,正要言说想法,小巷周围的阴影中遁出数十个黑衣使徒,绯红色的鬼纹化为甲胄兵戈,蠢蠢欲动。 “你清楚的,我没办法出手,这儿就交给你了,如果你被这些家伙留住,我想齐天象会死不瞑目!” 楚霄松松肩膀,悄无声息的遁入幽影,余下使徒也不阻拦,凝视着洛阳,不约而同的发动攻势,刀兵划破虚空,直向洛阳周身要害。 “定风波!” “一念花开!” 洛阳闪身避过众人的攻势,提剑刺出万道明光,千莲盛放,凌厉的剑气自小巷中腾空而起。 街头的呼喊声渐渐终止,几个被剑气轰飞的使徒翻身跃起,看看周围的鬼灵,嘴角勾勒出阴谋的弧度。 “洛阳就在小巷中,谁能杀他,加官封地!” 迎风招展的烈烈红旗倒在地上,一众鬼灵取出早就备好的武器,低吼着冲进巷陌。 洛阳悄无声息的看了眼那处被鬼灵堵死的小巷,转身向楚霄的老店走去。 天色还早,现在可不是做那些腌臜事的时候,趁着空闲不如研究研究太上黄庭经,上官怜风可说过,这部经文中隐含着超脱得秘密! 推开那扇陈旧的木门,洛阳大步进屋,随便寻了张桌子,轻轻敲叩,昏黄的灯火变为刺目的白色。 “谁啊?吃什么?” 声音异常阴冷,比说书人口中最可怕的恶鬼声还要可怖几分。 洛阳翻了个白眼,再次敲敲桌子,高声道:“姐姐,是我,别乱吓人!” 周围的灯火恢复原样,梓画探出小半个脑袋,望望轻笑着的洛阳,俏脸微红,自后屋一点点挪动脚步,在洛阳身边坐下,轻轻的笑着。 “姐姐,坐着也是坐着,来两口?” 梓画摇摇头,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指指门口,耸耸肩膀,比比划划的不停。 洛阳没好气的笑笑,道:“别搭理他,他肯定是说别让你同外人说话对不对,我能是外人吗?再说了,刚才咋俩可都说一句了,还在乎这几句?” 梓画眯起眼眸,想了想摆摆手,抛下洛阳走回内室,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都错过了,不能一错再错。 洛阳摇摇头,轻笑着依靠在椅背上,双手握固缓缓闭上眸子,神识探入玉石,默读着上官怜风口中隐藏超脱之谜的古经。 “狗屁不通!” 洛阳气恼着睁开双眸,太上黄庭经同黄庭经截然相反,内里没有什玄之又玄的大道理,更没有叫人深思的术法手段,这部经就是一堆莫名其妙字符拼凑起来的胡言乱语,怪不得太多人读经读疯,本就是错的,一意孤行只会一错再错! 内室中传来不满的敲击声,洛阳不好意思的笑笑,倚靠在椅背上,修行起天剑法,浑厚的灵力淌过经脉,识海上下的星月更加明耀,刺破周围的幽暗,内室中再度传来几声敲击声。 洛阳挠挠头,收敛灵气,并指为剑,悄无声息的演练起剑法。 片刻光景,店门开启,几缕流光照进小店,梓画轻笑着冲进楚霄怀中,像个拉着满分试卷等待夸奖的孩子。 “真乖,等会给你奖励,在那之前,我有些话要同洛阳说。” 说着楚霄坐在洛阳身边,凝视着昏黄的灯火,深吸口气,叹一声事与愿违,道:“开始拓胡的意思是想兵发昆仑直接开战,奈何三十六郡不同意这个方案……” 洛阳好奇的皱起眸子,道:“他们知道我来了?” “能来幽都参议商议的都没有傻子,大家都清楚,只要开战必然是昆仑打昆仑的,地府打地府的,先不说地府能不能攻破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怎样拦住你在地府中肆意胡为便是个大问题。” 楚老头轻抚着长桌,洛阳这步棋走的不错,不管地府怎么选,洛阳的压力真切给到各族身上。 不说同辈的,就算是高上一辈的都不一定敌过洛阳,很多时候数量仅仅只是数量,只要洛阳想,地府中的年轻一辈有一算一个,能挡下断罪的少之又少。 “最后地府做出个什么决定?打算寻些不出名,寿命将尽的老家伙弄死我?” 洛阳抬起头,若有所思的问道,他清楚自己的本事,若是想控制住自己,这是唯一的办法。 楚霄摇摇头,轻抚桌面的手掌微微顿,弹指引亮有些昏暗的灯火,一字一句的说道:“地府同昆仑这一战无法避免,否则无法平民愤,三十六郡又不想赌上身家,所以阎皇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洛阳抬起头,很想听听这折中的法子是什么。 “观星楼一共三十六层,你从楼底打上去,留下阎罗鬼面此事到此为止,若你打不上去,什么后果就无需我言明了吧?” “这不对啊,明知不可为而为,是谁给了他们这个勇气,凭地府的才俊不可能挡下我,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 洛阳眯起眼眸,秋蝉先觉嗅到了危险,事出反常必有妖,明知道这没人可以阻拦他登顶其余家族还同意了这个方案,这说明,他们觉得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把自己留在那。 楚霄深吸口气,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道:“别的我不清楚,但有两点是已经注定的,前十八层对应着十八层地狱,想过前十八层你就要杀穿十八层地狱!” 洛阳深吸口冷气,十八层地狱关押着的都是需要以时光净化戾气的恶鬼,也就是地府无力直接超脱的恶鬼,杀穿十八地狱无异登天,从没有生灵能做到,而这仅仅是前十八层。 “第二条呢?十八层地狱放在前面,我很好奇后面的都是些什么。” 楚霄深吸口气,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守旧一脉逼着阎皇以千年气运为赏,广邀六界才俊,只要能杀死你,哪怕是天宫的神明都能立刻得到地府的千年气运!” 226.气运豪赌 灯火昏黄,在古色古香的木桌上尽情舞着,四下悄寂,深邃吞噬一切声响,落针可闻。 洛阳紧握着双拳,抿着嘴唇,丹凤眼中闪动着凌厉的光彩,为拓胡的手段心惊。 古时有句话,叫六界无义战,意指所有的战争说白了就是气运之争。 一战便是前代玉皇针对人间气运做出布局,奈何人皇早有觉查,将气运散至整个人间,以九鼎镇压,叫四界谋划做徒劳。 第二次大战,逼昆仑封山,引地府变革为的也都是为了争夺气运。 气运玄之又玄,源于苍天,累于功德,强弱同一族前程息息相关,任何悖逆天道的行为都将扣减气运,气运不足便会招致灭亡。 就如李家,曾经不弱昆仑的势力,一子落错,家破人亡! 没有生灵能放过得到一界的千年气运的机会,在这场博弈中神魔也好,妖鬼也罢,只要想杀洛阳就注定被洛阳杀。 战后,无论胜负如何,洛阳的仇家将会遍布六界,昆仑也会蒙受牵连,日后无论做什么都注定寸步难行! 楚老头轻轻摸挲着木桌,望着灯火,叹息声里别有深长意味。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这一战,你能不杀就不杀,杀了他们,没有好处,无论是你个人还是昆仑、地府,只要是个生灵就会迁怒。” 洛阳点点头,掩饰着心中的千百愁绪,暗自为难,他有意留手那群家伙可不会手下留情,一来一去,不小心的话可能会吃个大亏。 楚老头皱着眉头,推敲着拓胡的整个计划,有些想不明白拓胡的目的。 这场行动没可能杀死洛阳,若运作不对可能连阎罗鬼面都留不下。 拓家同洛阳有深仇,可拓胡这样做明显无法报仇,那他为的是什么? 事出总有因,这个因究竟是什么? 梓画看看沉默着的一老一少,扬起嘴角,敲敲桌子,比划着,补充着拓跋刚刚遗漏的地方。 “还有,还有,小心变故,地狱中藏有很多上古存活下来的守秘者,那些足以叫任何生灵觊觎。” 一老一少悄无声息的翻译着梓画的手语,眸中闪过一抹流光,同时望向对方,猜到了什么。 也许从始至终拓胡为的都不是洛阳…… “专注你的事,这事不是我们能强加干预的,那天想必会很热闹,许久不见的绝顶们必然再次聚首,在不周论剑前争个高低。” 洛阳点点头,向后靠在椅背上,凝视着昏黄的灯火,渐渐握紧拳头。 比起两个势力的死斗他更喜欢这种方式,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这是洛阳的习惯,更何况,将所有风险都但在自己身上,本就是昆仑小师叔应该做的。 “闯楼什么时候开始?” “考虑到不周论剑和各方才俊的准备时间,时间初步定在七日后,不过你别大意,这可能也是瞒天过海!” 洛阳勾起嘴角,不在乎什么瞒天过海,他人在这儿,剑也在这儿,根本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就算是现在去,也不会觉得措手不及。 七天……七天想必能吃个痛快…… 想着洛阳敲敲桌子,对楚老头没心没肺的笑着。 “老楚啊,你说我这都要去送死了,这酒菜你总的管吧,古往今来,就算是再十恶不赦的也没有饿着上路的说话不是?” 楚老头撇撇嘴,望向梓画,没等开口,一坛坛老酒和一叠叠泛着清香的菜肴落在桌上。 洛阳探手抓向盘中的兽腿,正欲大快朵颐被梓画一筷子抽在手上。 楚霄乐呵呵的拿起筷子递给洛阳,道:“不管你在别处如何,在这儿就得讲规矩,夹菜得用筷子,这是对食物与厨师的尊重!” “好,好……” 洛阳随口应着,拎着筷子夹起那条兽腿,用力咬了一大口,眯着丹凤眼,品味着个中滋味,私下同小叶子的手艺比对着,一时间竟然分不出个高低。 …… 红彤彤的昊日升起,晨雾弥漫的昆仑上飘散着动人的红光,恍若希望的色彩。 姜落缓缓举起秋水剑,未待听剑睁开双眸,望向背后的紫色焰火。 南诺轻笑着坐在石桌上,看看姜落,感知着空空如也的深宫,渐渐眯起眸子,叫姜落生出一身鸡皮疙瘩。 “洛阳呢,又去那儿疯了?” 姜落放下秋水剑,未待开口,身着白裙的夏祈星自宫中走出,看看南诺,好奇道:“这位是……” “这是我师娘,这是夏祈星,据说是大夏的公主。” 姜落为两人互相介绍着,师父去哪了他有些不敢告诉师娘,夏祈星来的正是时候,可以顺利转移师娘的注意力。 “见过姐姐。” 夏祈星笑的乖巧,试探的坐在南诺身边,不留痕迹的从头到脚,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南诺。 这个魔族很不简单,如何翻过这座山,将她从洛阳的心中赶出去就看自己能够对她了解多少。 魔的性格大多极端,只要能够抓住她的弱点,未必不能后来者居上。 南诺眯起眼眸,凝视着夏祈星的眉眼,有着不好的感觉,却碍于情面没有发作,任由她坐在自己身边,对她生不起丝毫兴趣。 “姜落,师娘再问你一次,洛阳去哪了?” 姜落保持着听剑桩,假装没听见南诺的轻语,南诺不由眯起眼眸,夏祈星将一切看在眼中,道:“洛阳他好像去了地府,不过姐姐不要担心,他会没事儿的。” 闻声南诺猛然起身,走近姜落身边,周身跳动着炙热的魔焱,一字一顿的再次问道:“姜落,你师父去那儿了?这是第三次了,别叫我问第四次,否则……” 姜落手掌轻颤,装出一副恍然回神的模样,长长吐出一口杂气,勾着嘴角,对暴怒的师娘甜甜一笑。 “回师娘,师父他去地府了,他走前可是说了,如果您来了叫您在这儿等他回来,用不了太久的。” 南诺点点头,转身走入飞宫,关上门,将那堆散落的东西放在洛阳应该放的地方,整理好一切在屋中修行起来。 既然叫她在这等,料想是没什么危险的。 夏祈星撇撇嘴,佯装出一副惊恐难消的模样,拍拍长出姜落的肩膀,笑道:“她不是故意的,你别怪她,关心则乱嘛……” 姜落看了眼夏祈星,本能的觉得她话中有话,便没答复,转身听剑,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流浪时见过的那些被有钱人家偷养起来的漂亮女子。 若是被正室发现,她们通常也会与那男主人说这话…… 又是一日晚霞满山,洛阳揉着肚子走出巷陌,不理会沿街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鬼灵,像大步走向观星楼。 楼中,六界才俊整装待发,大部分站在窗口,打量着那陌生又熟悉的少年。 所有生灵的记忆都是有限的,只要有更值得记下的,他们往往很快忘记曾经记住的。 这一战不光洛阳输不起,他们更输不起。 如果真叫洛阳闯过此楼便代表整个六界的年轻一辈都奈何不得洛阳,他们丢不起那个面子,六界更丢不起那个面子。 虚空好似一片被细雨涟漪的镜湖,虹光漫天,祥渲染,叫楼下鬼灵应接不暇。 楼顶,少年祖师与阎皇并肩而立,再往后便是地府三十六郡的代表,鬼纹不一,眉眼中却有着同样的仇恨。 洛阳走近,三十六郡鬼灵同时起身,桀骜的抬起头,俯视着洛阳,不屑笑笑,就像看一个不值一提的蝼蚁。 感知到如阳光般火辣的视线,洛阳得意的勾起嘴角,抬手在喉前划过,推开观星楼的门,大步踏入第一层地狱,握着天剑,一步十杀。 “赵兄,你说这昆仑的剑修能闯到第几层?” 身着锦衣的中年鬼灵瞥了眼少年祖师,向身边的鬼灵悄悄耳语,洛阳在此陨落已是注定之事,就算再天才的修者杀穿十八层地狱后又能剩下几分余力? 观星楼可是有一百零八层,后面的楼层中有着各族的英才,各类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生灵魔兽。 “此子剑术不凡,我猜他大抵会倒在五十层左右。” “五十层?我万家出亿万灵石,赌洛阳过不了五十层!” “亿万灵石,倒是大手笔,我跟了,我也不信此獠能爬过第五十层。” 拓胡眯起眼眸,环顾一众对赌的大族,上前一步,凝视着少年祖师的背影,故意扯高声调,道:“我愿意拓家百年气运赌洛阳过不了五十层!” 少年祖师继续沉默着,根本不急着下场,这些不过都是群小家伙,放长线才能钓大鱼,阎皇不可能开口,其他的皇者想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既然如此,朕也抽个热闹,三千年气运,赌洛阳能登顶此楼!” 玉皇破虚而至,饶有兴趣地望着近乎杀穿第一层地狱的洛阳。 一个注定要登峰造极的人怎可能被一栋楼拦下? 声为落下,漫天霓虹被炙热的太阳真火驱散,金灿灿的光辉叫三十六郡家主睁不开眼眸。 妖皇行过虚空,轻笑着站在玉皇身前,看看默不作声地少年祖师,道:“一万年气运,赌洛阳不过不去五十层!” 少年祖师睁开双眸,正欲开口,南离破界而至,瞥了眼一剑对影横行数里无挡的少年,道:“妖皇倒是大气,我八万年气运,赌洛阳登顶!” 少年祖师轻笑着勾起嘴角,环顾一众目有期待的皇者鬼灵,高声道:“十五万年气运加百万仙剑,赌洛阳可登顶!” 227.万径人踪灭 丝遮去观星楼顶的飞檐,清脆的风铃声甚是悦耳,缕渐渐汇为白色的海洋,浪涛滚滚,壮阔浩瀚。 阎皇起身,环顾天外虚空,见无有来客,转身招呼着神魔妖鬼落座。 “各位,请坐吧,这场苦斗想必还需要很久才能的结果,不过无论结果是怎样,无论谁胜谁负,我们都在见证历史,一段足以被任何一界传唱千年的史诗!” “谢阎皇……” 神魔妖鬼齐齐一礼,前后落座,望着第一狱中横行无忌的少年,以目示意,互相耳语。 渴望气血阳气的恶鬼哀嚎着向前,不时挥舞着干瘪的手爪,黑漆漆的指甲甚是锋锐,隐有破空之声。 打斗声在宁静的地狱中分外刺耳,空旷的平原渐渐挤满恶鬼,洛阳执剑站在原地,神色平静,从容舞剑,将身着残破白衣的健壮恶鬼斩于剑下。 定风波! 一念花开! 一剑在前,一剑在后,绚烂的流光在前,千莲藏剑在后,璀璨夺目的素白光辉充斥整个画面。 阎皇睁开眼眸,随手轻抚,换了方向,将战场再度展现出来。 “好厉害的剑术!” “厉害个屁,这些不过是些群上不了台面的恶鬼,等鬼王出来了,他将寸步难行!” 楼中角落,身着黑白锦衣的鬼灵悄声耳语着,声音悄悄,却根本逃不过一众绝顶的耳朵。 妖皇轻笑着瞥了眼阎皇身后的拓胡,满头金发闪动着璀璨的金光,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态,心神却已归回妖界。 细密的叶遮去黄昏,细碎的霞光落在殿中,妖皇瞥了眼殿下盘坐如钟的风流后辈,暗自满意。 “木儿,这次任务面对昆仑的剑,地府的鬼,还有谁都无法意料的不知名危险,可谓是九死一生,你怕不怕?” 少年睁开双眸,金灿灿的眸光中有着坚定。 “我不怕,我可以完成这一切,为了妖族崛起,就算我战死在地府,也是死得其所!” 妖皇更加满意,探手虚指,一道金灿流光落在少年手腕上,化为一枚镶嵌苍老符箓的护腕。 “它可以洞开界门,能保你性命一次,行事谨慎,若能破九鼎之谜,我便收你为徒,助你成王!” 少年点点头,轻抚护腕,向妖皇重重一叩首,灵力淌入护腕,开启界门,唤起整装待发的手下,踏着整齐划一的步子隐入界门。 妖皇收回心神,嘴角的弧度更胜往昔,目光落向地狱,避开层层叠叠的禁制,小心搜寻着那个罪该万死的贤人。 在这空荡钟洛阳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丈剑独行,虽鬼灵无尽却不能阻挡洛阳半分。 几座鬼气弥漫的赤红色山岳映入眼帘,洛阳停下脚步,纠缠不休的百鬼退去,哀嚎声烦的地狱再度归于寂静。 吼! 来之不易的寂静没能维持太久,战吼声起,鬼王高高遁出地下,双眸闪动着赤红色的光煞。 听雷! 一声雷震,锋锐的剑意镇压十方,寻常道行的鬼王未等近身便被剑气搅成粉碎。 拓胡眯着眸子,轻敲手杖,拓家的长老同时调转阵法,数十头千年道行的鬼王落在洛阳身旁。 观星楼上的嘈杂声渐渐散了,神魔妖鬼同时望向那白衣丈剑的少年,或期待着他被鬼王撕成碎片,或期待他杀出重围。 吼! 鬼王短粗的后腿猛地蹬地,土石四散,十数道黑影腾空而起,眸中跳动着红光,锋锐的獠牙挂着恶臭的涎水,同常人大腿长短的前肢高高举起,如若残月的钩爪凭空刻出数十道冷光。 洛阳环顾长空,踏着瞬影步避过鬼王的扑杀,不理四散飞石与不断凹陷的赤红色土地,天剑凭空停滞,在最近几个鬼王背后刻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吼!” 咆哮声更加刺耳,所有鬼王不约而同的调转身形,有秩序的散开,如同人间环视猎物的群狼,不断打量着洛阳,作为猎杀者,有的是耐心。 天剑斜指地面,洛阳眯着双眸,缓步上前,周围的鬼王同时移动,被重伤的鬼王渐渐恢复元气,低吼一声,再度率先发动攻势。 长久以往,地狱中的战斗陷入白热化。 “呵,看来我是高看了他,我们都以为这是个开始,谁都没想到这是结束!” 拓胡得意的抬起头,轻声言说,引得一众鬼灵高声哄笑。 阎皇不语,妖皇得意的勾起唇角,瞧瞧面色难看的少年祖师,道:“失败者终究是失败者,昆仑的气运,我们便却之不恭了!” 洛阳再度闪开鬼王的扑击,翻手引起天剑,手指临摹,浩浩荡荡的玄奥经文当空修列,字字珠玑,每一笔都囊括着唯我顿尊的天剑意,每个字都藏着一柄锋锐无双的天剑! “世间风兮幻亦真,天地无穷兮大道行!” 敕令声远隔一界,却仿佛在拓胡耳畔陡然响起的惊雷,那漫天剑光轰然落下,恍若漫天光雨,将一众鬼王淹没其间。 “好个洛阳,看过的便学会了,有意思!” 玉皇大笑着瞥了眼妖皇,开始盘算如何利用这赌约做些什么,并不是所有势力都会心甘情愿的付出气运,毕竟比起其他任何气运都不算不上贵重。 六界版图在心头浮过,玉皇渐渐勾起唇角,将取那城,如何取,取后的大小事宜尽数思考妥当。 “哼,算他藏得深,不过地狱可是有十八层,在出众的天才也不可能藏十八种不同的手段吧?” 妖皇瘪瘪嘴,之所以要将十八层地狱放在前十八层为的就是彻底探清洛阳的底牌,知己知彼,后面单人守楼的都不是简单角色,都是足够锋锐的刀。 金灿灿的流光在地狱中散开,连绵起伏的山岳倒去一处,赤红色的平原中凭空生出一处足以埋葬一座巨大宫殿的深坑。 跨过界门,火红色的熔岩世界映入眼帘,深不见的池水泛起波澜,近千只火猴冲出容颜,凄厉的怪吼声回荡无休。 洛阳瞥了眼火候指爪上的暗黑色雾气,猜想到拓胡是打算用火猴毒来试探他,不打算同或有硬拼,瞬影步与错影术同时发动,身如鬼魅。 歇斯底里的火候从东面被骗到西面,又从西面被骗回东面,追了好一会儿,再寻不到洛阳的背影。 “跑的倒是快,不过,接下来,你怎么跑?” 拓胡轻拂着小指上的玉戒,眯着眼眸,将所有不怀好意与杀机尽数深藏。 洛阳顺着曲折山路急速前行,在秋蝉先觉的提醒下不时左右避躲,一根根暗红色的肉藤落空,凭空打结在一起,互相较劲,一经断折便传来一阵久久不消的哀嚎。 海在脚下,一道破旧的石桥横跨望不见底的深渊,过了石桥,那曲折虚幻的界门近在咫尺。 “来,与我一战!” 遍布血污的布条蒙着双眼,一只手正常健壮,另一只手骨瘦如柴的青年剑客跃出海,探手握住一红一白两柄长剑,将紧容一人行走的石桥彻底堵死。 “请!” 洛阳撇了眼剑客的长剑,缓缓举起天剑,锋锐的剑锋遥指剑客的眉心,未待出招,一红一白两道交错在一起的剑光腾空而起,透过洛阳留下的残象将山头抹去。 “万径人踪灭!” 剑客收剑,撇了眼空中一闪而逝的残影,不见动作,数百道剑光落向昏黄的天色,将直向界门的洛阳逼退。 “杀了我,或着被我杀,你只有这两种选择!” “请。” 站在界门前的洛阳转过身来,盯着剑客的布条,天剑轻动,迅疾无痕,明暗剑光自剑客身前身后落下。 “万径人踪灭!” 剑客依旧是那一招,一白一红剑光同一明一暗剑光撞在一处,引得海沸腾。 妖皇瞥了眼闭目养神,高高挂起的阎皇,又望望笑容阴冷的拓胡,肯定心中的猜测,道:“这位是在齐天剑仙之前同玉皇论剑赌命,大闹龙城,重伤飞将的天残剑宗宗主吧?” 阎皇依旧不语,好似闻所未闻,玉皇同少年祖师同时念起那段往事,在齐天剑仙之前,赵瑜是唯一一个能杀穿四御军阵的年轻剑修,也是唯一一个能重伤龙城飞将的剑修。 传说他曾于齐天象一战,战后消声觅迹,为何会来到地府? “死生亦大矣,他追求自己的剑,不想死,所以投身地府,换了血脉,改了命数,现在的他比曾经他更强!” 阎皇敲敲扶手,拓胡起身,向着各位绝顶皇者恭敬行礼,志得意满的说着,这是拓家最忠诚的鹰犬,也是拓家手中最锋锐的剑! 本来他还能活很久很久,可现在,只要他能杀死洛阳便已是物尽其用。 剔透的剑光撕破海,红白辉映的穹顶被一剑斩碎,洛阳提着剑,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与界门背道而驰。 赵瑜狞笑着举起长剑,凝视着洛阳,脚步越来越快,身形恍若一道电光,倏尔出现在洛阳身前。 “万径人踪灭!” 红白剑光横扫虚空,同那宛如水天一线的纯粹剑光撞在一处,海旋转着散开,漫天光萤渐渐落下。 赵瑜同洛阳退至两侧,握着剑,凝视着眼前的仇酋,肃穆的脸上渐渐勾起轻笑。 228.后来者 山藏花红柳绿,人有千种万般。 对于赵瑜与洛阳这般的人,得千金易,得道术易,但遇一敌手难。 在通往绝顶的路上孤独攀援,赵瑜等了近千年,终于等到了龙城飞将,等到了齐天剑仙…… 对了千年,错了千年,之后又是千年,在最后的最后,等到了洛阳。 “呼……前方的路还有很长,我是看不到终点了,你要继续走下去,任何时候都别忘了敬畏……记住,无敌其实是诅咒!” 洛阳点点头,仔细地看了眼这位陌生的前辈,剑隐虚空,明耀夺目的锋芒被深邃的空间吞噬。 赵瑜掌中的红白剑轻轻旋舞,两朵色彩各异的剑花当空盛放,洛阳眯起眼眸,打量着着一板一眼举起长剑的赵瑜,微微挪动脚尖。 铿锵的剑吟惊醒一大片难眠的恶灵,两道剑光刻在虚空间,久久散去。 洛阳张口咳出一口鲜红,身形摇晃,握着天剑蹲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粗气,肋骨下的剑伤血肉翻涌,升腾着灰白色的雾气,久久不见愈合。 赵瑜一点点转过身来,对洛阳笑笑,无力的倒在山间,化为漫天流光隐入轮回。 拓胡保持着淡风轻的笑,这是第一剑,往后还有无数剑,就算洛阳是铁人,走过着十八层地狱也得给他剥下一张皮来! 灰白色的霭渐渐逼近古桥,洛阳轻出口气,不在留恋此间,走近界门,大步向前。 红白剑插在地上,瞭望着远方,期待着不归人。 过了界门,一切恍然黯淡,洛阳握紧天剑,呼吸变得谨慎,未待行出三步,秋蝉先觉疯狂示警。 洛阳不敢再行,停步站定,天剑横在胸前,幽影重重,遮去层层流光。 黑暗中的光就如同白纸上的刺眼墨点,不想面对未知,首先考量的不应该是如何战胜他,而是如何生存,如何了解他。 这就像一门借力打力的剑法,刻无论再怎么借力,自身都得有力,打铁必须自身硬,无论何时,这都是王道。 夜隐术发动,洛阳彻底融入幽影,悄无声息的向前走着,那种心惊肉跳感消失殆尽,四下悄寂,深邃又深邃的黑暗吞噬一切,伸手不见五指,眸中的泼墨画中没有丝毫留白。 “给他弄些动静!” 拓胡悄无声息的转音,两三流光落在洛阳身边,璀璨的光辉引起一阵凄厉的哀嚎声,见不得光的毛猴自从周围扑向洛阳,将那栩栩如生的残象扯成一片碎影。 “继续!” 拓胡眯着眸子,数十道流光落下,更有甚者催动灵力冲到洛阳身边,高高跃起,将抱住洛阳,与他同归于尽。 残象破碎,哀嚎声此起彼伏,妖皇凝视着原地打转的洛阳,得意的勾起嘴角,一个小小的象星境修者能有多少灵力? 地府中最不值钱的便是这些低阶的鬼灵,要多少有多少,他们可以失误无数次,而洛阳一次都不行。 又是数道流光落下,洛阳举起天剑,未待出剑从东皇方朔那得到的射日弓蓦然落进手掌,生生挤开天剑。 洛阳眉头轻挑,轻抚朴实无华的弓身,望着一处无声的幽暗,灵力催动,弓开小半便难以为继,只得松手出箭。 霹雳弦惊,璀璨利箭盛放流光,引得一众神情峥嵘的毛猴随着流光冲出,强横的明光陡然爆开,无法忍受明光的毛猴四散开来,嚎声不住,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久久不绝。 洛阳抿着嘴唇,吞吐着稀薄的灵气,凝视着手中的射日弓。 方才那一箭的力量叫他心惊,手中这弓就算不是射日弓也是足以在六界中排的上名的弓! 东皇方朔随意将这张弓给他,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妖皇仔细端详着洛阳手中的射日弓,低着头,渐渐勾起嘴角,手掌轻敲,取出一枚玉简,无声握碎。 赤红色的月光破开重重幽影,将素白散漫第三地狱,枯木密林入眼,几片无力的枯叶舞落枝头,洛阳继续向前,没走几步夜色中再度响起一声惊弦。 三点寒星透过洛阳有意留下的残影后顺势落进夜色,蓦然爆炸,惊散群猴。 幽暗中的喧嚣并未沉寂太久,死寂中突现剑吟,如星辰光闪落,似月色斑驳。 价值千金的青鸾强弓被一剑斩断,洛阳的凌厉剑锋被一柄质地黝黑的匕首平稳的架住。 近在咫尺,纹绘着明君鬼神的面具微微晃动,传出声声凄厉的鬼笑,声音尖锐嘹亮但不妨碍洛阳捕捉到那声玉符破碎的轻微响动。 秋蝉先觉再度示警,本就到觉察危机的洛阳沉肩挥剑,剑锋同匕首擦起一片火花,将这位新明君逼退的同时侧身避过符箓显化的紫火大蟒。 一击不中,夜色中的大蟒悠然转折,舒展身躯,摆尾吐信,泯灭无数毛猴,凭空游荡着咬向洛阳。 借助火光,洛阳瞥了眼身侧的古树,提剑斩碎火蟒,灵力、火光激荡扩散,漫天流火,夺目的荧光暂时挡去视线。 尘嚣未落,林间射出九柄飞刀,突破漫天流火后交错着落在周围的古木上,枯枝飘落,流火散尽,归于平寂的林间哪还有洛阳身影。 明君四下打量几眼,刚欲开口示警,一抹惊鸿剑光坠落林间,斩断幽魔鬼面后再度消声觅迹。 死寂的林间唯有点点流火和尸身落进灌木带起的嘈杂。 察觉到什么的明君缓缓转身,藉着密咒加成的双眸,清晰望见那侧身执剑默默的站在背后的少年。 那双淡漠的眸子落入心头,明君身上便升起细密的鸡皮疙瘩,慌忙抽身形飘退数十米,眸中闪动着恼怒,开口招呼道:“出来吧!” 声落,两道黑影同时落在洛阳两侧,无声无息。 天剑轻挥,凭空刻下一道分外璀璨的明光,洛阳淡漠的视线扫过三张纹路不一的鬼面。 负弓倒执匕首的新明君,侧身擎刀,腰佩连弩的魔石,手持短剑,暗扣飞刀的藏蝎。 都是熟人,都是地府中赫赫有名的使徒。 洛阳在打量明君几人,明君几人亦在揣度洛阳,他们的前辈都死在这个人剑下,不然他们也没有机会继承这个面具。 此去经年,人间红尘不仅没能侵蚀这柄剑,反而叫他更加锋锐。 仅仅一个照面,就斩了不比他们弱的幽魔,他还是如传说那般,一如过往,来去无影,杀人无踪。 背好新弓,明君同时给魔石、藏蝎使个眼色,翻手祭起一方阵盘。 阵光激荡瞬间,三人同步动作,隐藏气机,在洛阳周围不断变换方位,时不时丢出几柄暗器,射出几道连弩,想牵制住阎罗等待阵盘落下。 人怎能匹敌天地,阎罗再强也不过是修士,只要陷落阵中他必死无疑! 身形微晃,洛阳轻描淡写的避过暗器,抬头瞥了眼阵盘上跳动的古老字符,天剑凭空微顿,无形锋锐荡开飞刀连弩,一线极光倒挂穹顶,斩破磅礴阵光,那沧桑古老的阵盘落入幽暗,引得几声呼啸,随时间缓缓消逝。 明君张弓搭箭的手掌不由颤抖,按下心中惊疑,定睛仔细打量阎罗。 天剑闪动着夺目的流光,肋骨下的剑伤再度淌出鲜红,挥剑的右手连同衣袖都被鲜血浸染。 那双明眸也失去了几分光彩,看上去无比黯淡,就气机来看,阎罗从没有一刻这般弱小! 弓开满月,撕裂夜色的一点寒星被洛阳闪身避开,动作竟有些吃力。 明君心中翻涌着无法言语的喜意,开弓继续骚扰阎罗,不给他恢复的机会。 阎罗的颓势清晰可见,不过还不够,谁也不清楚他有什么后手。 拓家主给的那张符箓很贵重,某种意义上相当于一条性命,能不用,最好不用! 箭矢射尽,连弩崩弦,符光归虚,刀囊打空,被消耗了半个时辰,洛阳依旧没再出剑。 即使胜雪衣裳浸染鲜红,洛阳眼中依旧跃动着坚毅的光彩,保持着拔剑术的起手式,警惕着暗中若有若无的杀机,任东西南北风,毅立不倒。 明君紧盯着阎罗,感知着空荡荡的芥子箭筒,负弓拔剑,眸光平静,心思却不断变化着。 拓家主给的那张古灵符能为主人抵消一次致命攻击,那怕是大罗修者的攻击! 有了着张灵符就算多了一条命,所以宝贵异常,如无必要明君真不想动用灵符。 可如今手段用尽都没能逼出阎罗底牌,地府中想杀阎罗的可不只有他们几个,黑吃黑的事可不罕见。 若想迅速解决阎罗,那符箓不用也得用。 瞥了眼幽影中一闪而逝的炎魔鬼面,明君眯起眸子,时不我待,当断则断。 打定主意,明君对魔石使个眼色,把刚刚拔出的宝剑收归剑鞘,干笑一声,语气轻缓的商量道:“阎罗,越境斩落上古阵盘,你不负妖孽之名!” “不该这样岌岌无名的死去,该有个辉煌绚烂的未来。身为大丈夫理应建功立业,雄霸捭阖一世,我相信你也不甘心就这样倒在这里吧?” “我以明君血脉担保,只要你放下剑,判出昆仑,发誓成为明君血脉的一份子,这个不愉快的晚上将就此为止。” “我们将成为兄弟,同心协力,击垮六界年轻一辈,夺回老一辈失去的荣光,这不好吗?” 洛阳微微摇头,望向明君,没等开口说些什么,移动到洛阳视线死角的魔石纵身跃起,战刀劈落,势如坠星。 229.千刀万剐 猩红色渐渐侵蚀整件白衣,脚步轻动,洛阳举剑带开魔石蓄势待发的一刀,借力横移数步后,抬头冷冷的望向魔石。 从刚才的这一刀他想起了什么,他见过魔石,也教导过魔石,这个从小在地府长大,和自己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的人族。 迎着洛阳变换的眼神,魔石改为单手执刀,左手扯开衣襟,将横贯整个胸膛的剑痕露在月下,露在洛阳视线中,摘下面具,露出那张看起来歇斯底里。 “阎罗,你还记得这剑痕吗?我不过是屠了个冒犯我的人间村落,不过是玩了几个不能修行的村姑,你便斩了我这一剑,凭什么?” “你血脉好,出身好,是圣子候选,高高在上,但你那晓得我经历的苦难折磨?凭什么动辄对我说三到四?” “人族在地府中就是杂种!身为人族就会被所有人瞧不起,就会被所有人唾弃!被所有人唾弃,那种滋味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这一剑,还有那些自以为是的训斥,高高在上的嘴脸也许你不在意,但我没忘!” “弃枪修刀,我为得就是今晚,为得就是将你带给我的苦难折磨如数奉还,我也要叫你尝尝那绝望的滋味,看看你能否言行如一!” 质问声在夜色中传了好远好远,魔石不断挥刀,连环的刀气翻涌成一片绚烂的白花。 洛阳沉默着,不断躲避着,不知道怎么回答魔石。 他、萧凡和魔石一样,都没有鬼神血脉,在地府中都属于“杂种”,出于候选圣子的身份,经历的鄙夷刁难、排挤针对更甚于魔石。 曾经有很多机会摆在洛阳面前,只要他点头,舍弃魔石看不起的人族血脉便可以直接成为未来阎皇,以后的路便是一片坦途。 以人族身份身处鬼神血脉主宰的地府,情势比人强,所有人都知道如何选择,但洛阳却拒绝了所有机会。 即使明知那之后,脚下的通天大道必定会变成崎岖的山路,他也不曾后悔半分。 所以洛阳不明白魔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瞧不起自己的血脉,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惜一切,近乎疯狂的想要成为鬼神、仙灵、魔裔、大妖的子嗣后裔。 生而为人,何以为人? 枯叶飒飒作响,惊闻魔石身世,藏蝎平静的心思不免荡起波澜。 她是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修者,唯一出众的就是脸蛋身材,她不断重复着依附、欺骗、迷惑、背叛的过程,挣扎求生…… 直到遇见明君,遇见幽影城城主幽无常的亲生儿子,明君家族的嫡系血脉。 阎皇高不可攀,五帝七王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在地府中,对于藏蝎这样的平凡修士,一方城主就是天,明君家族就是神。 为了少受苦,藏蝎抛弃了为她舍生忘死的散修,扮作花魁委身明君,苦心孤诣的让明君爱上她…… 明君对她一直很好,但远不够,藏蝎清楚,她的血脉配不上明君,她不过是个暂时受宠的玩物。 挣扎着活了那么久,见惯了为了功法宝物兄弟相残,手足相杀,道侣反目成仇。 藏蝎很明白,修者和修者间没有情义,只有利益。 你能温暖蛇身却暖不得蛇心,这就好比明君之于魔石。 魔石对明君忠心耿耿,可他注定是活不过今晚的,他是人族,不是明君的生死兄弟,说破天也不过是一颗棋子。 棋子在最适合的时候为主人而死,死得其所,物尽其用! 而她呢,她这个山盟海誓的道侣在明君的谋划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明君将大哥算计死亡,将二哥算计疯,他的府邸有多深?这个才情惊艳,天资出众,在七王子嗣中都算得上佼佼者的才俊地府无双,可惜他的对手是阎罗。 一人一剑杀出两界山,越境杀象星,压魔主,斩三花,独守齐国,横行罗天秘境。 他的优秀甚至能惊动各方绝顶,叫他们可以为汇聚一堂。 杀死这样的妖孽有多难?藏蝎不知道。杀了阎罗后明君还能不能让她活着,藏蝎也不知道。 没来由的,感觉风很大,感觉很冷…… 藏蝎手臂轻震,稳稳握住袖口滑落的符箓,不动声色的催动子母溯光符后轻轻吐了口气,悬着的心缓缓放下。 不论谁胜谁负,她都能凭借子母溯光符远遁,继续活下去。 这世道,大人物独领风骚,肆意横行,小人物不蝇营狗苟怎么活? 时间总能轻易改变熟知的一切,动辄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过去,明君一直坚信世间很少有事物能同时光攀比争锋。 而今晚,面对曾经嗜枪如命,现在却以刀法同仇酋厮杀的魔石,明君不得不承认,单独某方面来说,仇恨能做得不比时间差。 魔石一心想杀阎罗,只攻不守,刀式层层递进,明暗隐现的锋芒连成一片。 相由心生,心中有魔石对阎罗的不满,所以一刀快过一刀;心中有魔石对阎罗的怨恨,一刀狠过一刀。 洛阳如灵蝶般在刀花间独自舞着,始终保持着出刀最佳的姿态,避尽万般锋锐,念及独守孤村盼儿归的慈祥老妪,如果可能,洛阳不想杀魔石。 望望蠢蠢欲动的炎魔,明君将一枚丹药含在口中,轻咳三声。 这种情况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早有准备。 听闻信号,魔石忽地收刀退开,狞笑着说道,“阎罗,你还记得你叫我好好孝敬的那个老太婆吗?我把她杀了!哈哈哈……” 洛阳淡漠的眼神终于变了,难以置信的望向魔石,那可是他娘! 见阎罗终于变了模样,魔石心中有说不清的畅快,笑的更开心了,踏步出刀,万丈寒芒纵落红尘,刀势强过此前任何一刀。 洛阳没再退避,天剑轻引,迅疾无痕,明暗剑光对相成双,前后消失在深林。 魔石倒在碧草之间,手掌将化为齑粉的灵符握的很紧,怒目圆睁着。 神符不是能保他不死吗? 明君为什么要骗他,他们不是兄弟吗? 很多事到死他都不懂!可怜,更可悲。 洛阳晃晃悠悠的转身,瞥了眼暗处的炎魔,抬头死死盯着明君,一反平时淡漠模样,眸中跳动着细细的红芒,似一头被激怒的洪荒野兽。 咬牙切齿的厉声质问道:“你叫他杀的?” 明君得意的笑着,微微点点头,冤屈的解释道:“我可是告诉他了,那是他娘,那又怎样?为了得到鬼神血脉,魔石可是一点都没犹豫,我说千刀万剐他便千刀万剐!” “你……该死!” 洛阳的声音变得很低沉,很沙哑。 因为没有所以才知道珍贵,洛阳不希望魔石和自己一样,他还有母亲,还有家…… 脚步变得很沉重,却没有心情沉重,洛阳提剑走向明君,低着头,杀气如若炙热的焰火,叫毛猴发疯般的逃逸。 明君感觉死寂的夜空似乎更加压抑了,眯眼仔细打量片刻,毅然吞下灵丹,利用灵力炼化药力。 磅礴的灵力充斥在五窍道基周围,给明君前所未有的自信,对着阎罗发出一声嘲弄般的轻笑,冷哼道:“凭什么?就凭现在的你?” 言罢明军引剑出鞘,脚尖点地,飘摇掠过百步距离,长剑一抖,潮水般的灵力点亮整片深林,游走激荡,摧枯拉朽。 深林更加喧嚣,漫天叶舞,断枝横飞。 趁着混乱,藏蝎闪身隐在林间,握紧溯光子符,紧绷着心弦,随时准备催动灵符遁向母符的位置。 修行九境,一步一重天,九重霄之间的距离无法测算但三花五气之下的境界差距却能依靠外力填平。 比如远高于对手的道法,比如远超过对手的攻伐手段,比如明君刚刚服下的,以百年寿命换取力量的纯灵命丹! 此刻虽无三花聚顶但明君的确拥有了三花修者的实力,对比看来阎罗似乎已是强弩之末,这一剑他不可能挡得下! 剑光洒落,洛阳迎着漫天狂瀑缓缓抬头,眼眸赤红,如宝石般剔透瑰丽,左臂轻扬,一线剑光倒挂穹顶,斩碎漫天剑光,崩断长剑,将意气风发的明君劈进林间。 藏蝎惊恐的抽了口冷气,难以置信发生的一切,她亲眼目睹了什么? 象星修士摧枯拉朽般击溃三花修士的攻伐之术,用的还是手掌! 随手甩去左手上的鲜红,洛阳将手掌拂在阎罗鬼面上,低头呓语几声后仰天疯笑,身边跳动着实质的杀机。 群星隐耀,天色阴沉至极,此刻的阎罗不似人,似魔! 明君扶着断裂的古木挣扎起身,握紧匕首,仔细打量着阎罗,双腿颤抖着,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瞥了眼依靠古木才能堪堪站稳的明君,阎罗那对猩红的眸子落在藏蝎身上。 疯笑声戛然收敛,没有大气磅礴的灵力潮汐,只是轻描淡写的再次挥剑。 剑光熠熠,似流光匹练,如天外飞星。 被魔威震慑的藏蝎忘了躲避,眼睁睁的望着剑光落下。 灵符破碎,明君没能在藏蝎身前停留须臾便再次栽进林中。 金灿灿的符光四处飘散,明君翻身箕坐在树旁,鬼面破碎,七窍淌血,对着傻楞的藏蝎挤出一抹难看的笑,疯魔般呓语着:“走,快……” 230.谋九鼎 话未言尽,剑光洋洋洒落,遍布沧桑纹路的古木被绞得粉碎,歇斯底里的明军被千剑剥剐! 藏蝎红了眼圈,用力握碎溯光符箓,未待化为遁光被一剑断喉。 青芳碧草被妖艳鲜红点缀,皓月的装点下,像极了黄泉河岸稀疏怒放的彼岸花。 黑渐渐遮去素白色的光辉,遥遥几声破空声传来,洛阳从容转身,露出一抹狞笑,提剑斩破漫天箭雨。 一排排火柱腾空飞起,橘红色的焰火当空跳动,几个靠近的使徒没等发出声响便化为飞灰。 洛阳闪身退开,凝视着炎魔的鬼面,缓缓挺着腰背,肋下的剑伤似乎又撕裂了不少。 “往日无怨,今日无仇,今日之事今日了,来世归来莫寻仇。” “这句话我也送给你,寻仇可以,记得把亲朋好友都带齐,一个一个的杀,很麻烦!” 洛阳的嗓音有些沙哑,一点点举起天剑,肋下的剑伤再度淌出血水,将白衣上还未干燥的血迹再度浸湿。 炎魔没在答话,望望洛阳的淡漠眸子,悄无声息的隐入暗夜,赤红色的火柱前后消散,散为虚无。 一柄包裹着幽影的弯刀悄无声息的探出幽影,洛阳毫无觉察的站在原地,似乎根本没发现炎魔的刀。 嗡! 炎魔这一刀斩得很快,无比凌厉的刀锋落空,瞬间变换方位。 刺破重重幽影的剑紧随其后,逃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根本无法避过着一剑后,炎魔再度举起弯道,握着一包药粉,闪身迎向洛阳。 身形交错,破碎的刀锋腾空而起,洛阳置身与一片白蒙蒙的药尘中,封闭周身毛孔,握剑的手有些颤抖。 炎魔握着胸口跪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良久之后才挣扎着起身,望了眼单膝跪地的剑修,得意的勾起嘴角,向后栽倒在黑暗中,引得一众毛猴轻啸。 拓胡的笑容更加灿烂,两份毒,一份叫叶藏花,一份叫落星尘,都是人族针对天魔研究的奇毒,只要中毒就会深深根种在不灭魔焱中。 不灭魔焱不灭毒便不散,好戏才刚刚开始,拓胡可没打算就这么结束,什么时候的失败是最痛苦的? 不是最开始的时候,是无限趋近于成功却再也无法成功的时候。 洛阳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好一会儿,长叹一声后站起身来,踏步向更深的幽暗中走去。 拓胡轻抚着戒子,叫手下压制着界门开启的契机,没多一会洛阳体内的毒便会强一分,左右无事,被困在那幽暗中的也不是他的后辈,不急的。 妖皇瞥了眼拓胡的嘴脸,志得意满的勾起嘴角,缓缓敲击着一辈,第五狱中蛰伏久以的妖族睁开双眸,看看周围毫无防备的鬼灵,缓缓举起刀兵,刺向最近的鬼灵。 “你们……” 话音未落,一柄锋锐的尖刀贯穿胸肺,鬼灵张张嘴,咳出几口血沫,什么都没说出来。 “清场,尽快将那人的灵魂找出来!” 身披玄甲的修者将鬼灵手中的玉符碾碎,环顾风雪交加的雪原,搜寻着受刑鬼灵的踪迹。 拓胡的笑容戛然,望了眼妖皇,缓缓眯起眼眸,将心中的杀机压下,手指攀上另一枚戒指,破界传音。 “他们动手了,不过还没确定那人的下落。” 天师捋了捋花白的长须,逗弄着身边的两三精灵,笑呵呵的回道:“不急,敌明我暗,有的是机会,我们给他们这么大的舞台,他们可不能叫我们失望!” “但愿如此,为了这次的行动我们付出了很多,所以,冕下务必在最关键的时候帮我们,阎皇可不是我们这边的。” “这是当然,继续等待吧,适当的时候给他们些压力,只在不行用洛阳手中的射日弓将他钓出来,人间九鼎的秘密,我们不能放过。” “放心好了,只要他在地府,他就逃不过我们的手掌心!” 拓胡松开手指,无声轻笑着,转过头去,凝视着不紧不慢在黑暗中徘徊着的剑修。 “开启阵法吧,我们的朋友也该进入第四狱受刑了。” 深邃的虚空凭空出现一道明耀的光点,洛阳脚步微顿,向着那不知多远的光点大步前进。 妖皇瞥了眼拓胡,望望神色平静的其余绝顶,握紧拳头,压下来潮心血,传音道:“我们的计划暴露了,行动尽快,若实在寻不到便放弃,构筑阵法引来异灵将这层地狱给我毁了,这条线索妖族得不到,人族、天宫、地府、魔界,谁都别想得到!” 东皇木点点头,瞥了眼慢无边际的虚空,道:“甲子组继续找,其余的集合,准备阵法,将那东西传送过来,给这群不敢直视天外天界的生灵开开眼界!” “领命!” 一众妖族散开,勘察河山走向,想利用此地贫瘠的灵力将那生灵传送过来的难度不小,得依靠天地之力,皆山河之势。 飞宫的轻轻的,赤红着脸颊,亲近着堂皇的楼。 南诺吐出一口白气,背后的魔焱星象散为流光,夏祈星适时的敲敲门,道:“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不可以,有什么事你就在那说吧,人魔有别,你身份特殊,此地又无旁人作证,保持距离,对你我都是好事。” 南诺的声音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夏祈星眯起眸子,暗道少女心思缜密,换了个心思说法。 “姐姐,天气不早了,昆仑的美食还是不错的。” 南诺眯起眼眸,瞥了眼倒映在门口的倩影,眯起眸子,道:“不了,我最近辟谷修行,临近破境,请下务必不要叨唠。” 夏祈星点点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门扉,委身行礼,道:“那我就退下来,如果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姜落那孩子办事确实不错,不过他究竟是男孩子,心思不够细密。” “多谢好意。” 南诺冷冰冰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屋中,夏祈星转身向屋外走去,循着长长的遮雨廊,轻哼着带有弄来大夏风格的曲调,眯着好看的眸子,手指勾画,描绘着南诺的画像。 “倒是个妙人,这性子同洛阳一模一样,不过,同性相斥,以刚对刚只会两败俱伤,洛阳需要的是完美的剑鞘而不是坚硬的磨刀石……” 入夜,平静未久的小院再起风,上官怜风穿着合身的剑修长袍,环抱着那只花猪,晃晃悠悠的走进飞宫,瞧瞧屋中的灯火,毫不顾忌的推门而入。 明耀的月光落在少年的衣裳上,搭配上飘摇灯火的装点,将少年毫无表情的脸衬托的更加沉郁。 南诺强行压住心底的不喜,打量着上官怜风的眉眼,冷声道:“退让也是有底线的,你是人族,理应晓得虎口拔牙的凶险。” 上官怜风毫不在意的坐在南诺身边,取出一枚令符放在桌上,对眼前的痴情女毫无惧意。 前世他听多了南诺的故事,即使是那个混乱的时代,即使那时有无数的天之骄女,但六界群雄一致认为最配洛阳的始终是南诺。 不论两人的性情,单单后来不知道被谁说出来的那个故事,单单那从小相护依靠,贫瘠苦日中的点点滴滴就胜过其他一切,失去了这样的挚爱,只要是生灵恐怕都会走上歧路吧? “你不怕我是因为这令符吗?昆仑的真传弟子的身份护不住你,在我眼中你同其他任何人没有什么区别。” 上官怜风打量着色厉内荏的女魔,不由轻笑着,轻抓着花猪的头皮,安抚着不安的宠兽。 “不会的,你有多喜欢洛阳不言而喻,你不会伤害昆仑的任何一个之弟,即使受在大的委屈。” “呵呵,我可是魔,不会在意这些!” “南诺,你骗得过旁人可骗不过我,我这双眼睛能看到未来,想听听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吗?” 南诺神情一变,美眸中腾起几缕魔焱,敏感的捕捉到“凄美”二字。 “你说说,我听听。” 上官怜风把玩着花猪的耳朵,望着昏黄的灯火,开口将她与洛阳的故事完完整整的再讲了一遍。 南诺的平静渐渐散了,瞥了眼碍眼的花猪,冷声道:“你应该明白,我想要拆穿你并不难,你也应该清楚,用这种事触怒我的后果。” “当然,我清楚这一切,我不怕你动手,因为这都是真的,如果一切都不改变的话……” 花猪不满地晃晃脑袋,失神地上官怜风匆忙松开不自觉握紧地手掌,一切似乎都变了,一切好像也没变过,夏祈星、南诺、洛阳,他们再一次聚在昆仑了…… 看着少年笃定的模样,南诺手指不断敲击着桌子,分析着方才的完美故事,先从其中找到可以反驳的地方,可一切都是完美的,故事中每个变化举动都符合她和洛阳的性情。 “你今晚到这来为的是什么?” “等小师叔回来叫他带着你离开,不要留在昆仑山,离夏祈星远远的,无论去哪,哪怕是回魔界都可以……” “你没过那柄剑,更没见过那场景,苍天泣血,六界归于一处,绝顶陨落,昆仑被尘埃埋葬,群星失去本来的光辉,那是毁灭的写照,末法将临,无论你是那种生灵,那怕是神魔妖鬼都在祈求着天道的庇护,可天道不愿彼伏任何生灵,毁灭是那时唯一的基调。” “我记下你说的了,等我问过洛阳再言后事。” 南诺点点头,瞥了眼门口,有送客之意,不想同上官怜风再言。 除了洛阳与齐老头,人族都不可信! 231. 阳春遇雪 灯火昏黄,月色下沉淀着丝缕阴。 上官怜风点点头,还欲再言心头微惊,瞥了眼门外一闪而逝的黑影,抬手掐算片刻,摇头苦笑。 “现在看来我不好回去了,劳驾送我一程吧。” 南诺点点头,率先出门,看看平静的夜色,警惕着周围的是非。 走过连梯,攀上琼霄峰,南诺在玉宇宫外停步,正欲离去,上官怜风忽地停下脚步,道:“给你个忠告,这样小心翼翼地不是个事,离开吧,去哪都好,总之别在昆仑山就对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南诺点点头,望望天际地星辰,她不信上官怜风但也不想赌不确定的未来。 关于洛阳的事只要不是十成把握,那怕是九成也与零没有什么区别。 “帮我看好姜落,他年纪小,得好好用功。” “放心。” 上官怜风躬身虚礼,目送着那道明耀的火光消失在月下。 漆黑而深邃的虚空渐渐后退,那道真实的界门出现在眼前,洛阳生了个懒腰,大步迈入其中,打量着茫茫雪原,鼻翼轻颤,灵敏捕捉到一抹血腥味。 “看来麻烦大了……” 声音淹没在冰雪中,凛冽的风将洛阳留在原地的残象卷碎,拓胡勾起唇角,转动戒指,将界门小心的藏好,引君入瓮,借刀杀人,到了这一步,可没理由叫洛阳轻易逃脱。 踏雪无痕,行过莽莽山岳,天际的炙热昊日落下,金乌展翅,几道明耀的太阳真火落入雪原,融去大片积雪,露出黑漆漆的山脉。 “我拖住他,你们动作快些,直接毁掉这儿!” 东皇木对手下传音,化为人形,轻笑着向洛阳走去,微微沉吟,道:“听说方朔老祖将后羿的射日弓给你了?” 洛阳点点头,有意试探东皇方朔在妖族的真实位置,那个老妖做什么、说什么都是一半,留下一个个难以破解谜,叫人难以忘怀。 “别紧张,老祖同我们这一支的关系很不错,你是他选中的人,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那你们到这来是为了什么,仅仅为了确认我的身份?” 洛阳盯着金乌的眉眼,通常那些难以严明的话都会藏在那儿,毫无例外。 金乌点点头,挨着那如若利剑的眸光,维持着现在的神情,道:“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保护你,在老祖的计划中你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尤其是在这第四狱,要知道,那几位陨落的金乌亡魂可就在这第四狱,不然这连年冰雪是为何?” “带我去找界门吧,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洛阳忍着心中的笑,金乌还真是忘了他的身份,他是阎罗,地府曾经的圣子,那日会不清楚地府中的是非,这儿没有金乌亡魂,太阳真火也不是任何冰雪可以镇压的。 金乌负在身后的手掌握紧,不敢轻举妄动,心思念动,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界门被拓胡设在金乌亡魂附近,我们在等等,等到子时再去,彼时阴气压过阳气,太阳真火最为薄弱!” “不必了,射日弓在手,搁置了许久,我不介意超度了他们!” 皓月当空,素白飞霜般的光辉洒落海,临淄的烟火味掺如星月更加醉人。 金九陵同十九人出了书,站在月下,挨着萧瑟的夜风。 走过数国,又一次功败垂成,那本决定命运的书好像很近也好像很远,如船下的映月,看似触手可及,实则远在天际。 虚空泛起涟漪,几枚铜钱落下,诸葛灵踏步走出虚空,打量着垂头丧气的仙差,勾起唇角,高声道:“抬起头来!” 众人抬起头,眉眼中有着不甘失败的倔强。 “十数年,六国书屋,在浩如烟海的文字中搜寻着只言片语,你们都是真正的猛士,任务结束了,你们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看看这人间吧,每寸土地都染过鲜血,每块山石都记录着神魔妖鬼带给我们的耻辱!” “仙盟为得是人间,这是人间的土地,是每个了的家,在这儿,我们不能低头,无论面对的是什么,给我抬起头!” 金九陵抬起头,眸中有着不敢,凝视空中的月很久很久,道:“我希望完成这个任务,我想去韩地,想办法找到他……” 诸葛灵摇摇头,道:“找他是为了谋得更好的人间,我们的目的一直都是人间,别性差踏错背道而驰,就算没有那本书,没有那块碑,我们依旧要想办法统一整个人间!” “昆仑、武当、灵山,所有势力都在向前走,仙盟虽然岌岌可危,但也不能停下脚步,这个时候比过去任何时候都需要你们活着。” “跟我走吧,盟主在等着你们,这次的任务很重要,不比找到那本书差!” 诸葛灵祭起铜钱,虚空通道凭空展开,对金九陵等人笑笑,侧手虚礼,道:“诸位,请。” 金九陵牵强的笑笑,暂时将失败的愁苦抛在脑后,大步走近虚空通道,望着桃树下打谱的背影,渐渐红了眼圈。 想起了曾经出征时的承诺,念起来再也回不来的弟兄,百数人去,十数人还…… “回来了?坐。” 玄无道起身,招呼着众人坐下,拍拍金九陵的肩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会被记住,他们都是英雄……” “没错,他们都是英雄!” 金九陵红着眼圈,因一个不确定的事赔上性命,为的就是心中的信念,人族不比其他任何一族差,倒下这么久了,也该再次站起来了! 玄无道沉默了一会,感觉自己有些不善言辞,望着一个个魁梧忍泪的汉子,叹一声岁月,以灵力构成一幅地图。 “仙盟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你们是我最信任的及各小队之一,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就拜托了!” 金九陵等人同时抬起头,凝视着那副地图,重重地一点头,兵者百败百战可成王,最好地法器一定用的是最重地锻锤和最炙热地焰火。 洛阳地声音透过凛冽地风雪,金乌深吸口气,正欲动手,下属的传音不约而至。 “法阵部署完成,甲子队没发现那人踪迹……” 金乌不再迟疑,背后的手掌缓缓伸开,握住一团分外夺目的藏蓝色焰火,甩手丢向洛阳。 不灭魔焱在神火榜单中排上名号,不过那种不灭的属性实在难缠,碍于天魔心,杀了洛阳不是一件易事,不过却可以尝试,对付魔族的毒人族有,妖族更多! 洛阳抽身推开,白衣轻动,写意的不像样子,能迷倒无数花痴少女。 那团藏蓝色的火焰落在赤红色的土地上,悄无声息的腐蚀出约莫脸盆大小的深坑,丝丝缕缕碧绿碧绿的气体幽幽腾起,如七八月份的茅坑,味道甚是刺鼻。 不过在场的一人一妖都没时间思考这些,一个想着如何杀死对方,一个想着如何再拖延一会。 几片晶莹的雪花落入大地,洛阳抬起头,悬而不动的天剑盛放光辉,倏尔刺向金乌眉心,一点寒星散为无量剑光,同一时间千莲怒放,花中藏剑展露峥嵘。 金乌不急不慢的合十手掌,嘴角勾起,带着些许不屑。 “一个人族,同金乌一族对拼神通术法,洛阳,你还真是个妙人!” 调笑声同着炙热的太阳真火散开,像一朵向阳的葵花,片片金色的花瓣叠在一起,叫人不由惊叹自然造物的鬼斧神工。 洛阳灵巧的退开,天剑左右挥斩,破开几缕灼热的流炎后稳住身形,瞥了眼南方的天际,那儿似乎有什么东西,叫秋蝉先觉疯狂示警。 “阳炎火沐!” 金乌显然捕捉到洛阳的神情,手掌托起一枚金灿灿的光球,如果洛阳去过天外天一定会感觉那光球同太阳很相似,不过小了,轻了无数倍。 道道火雨落下,光辉有些刺眼,洛阳眯起淡漠的眸子,盯着眼中的一道道流墨,小心的游走在光雨中,向着金乌逼近。 妖族得天独厚,洛阳又不是什么专修术法的修者,同金乌拼术法的确不智。 不说其他,单论这不要钱似的太阳真火就足以成为洛阳难以越过的鸿沟。 “想过来?晚了!” 金乌手掌捏印,背后生出一对火翼,轻轻一震便扶摇直上万里,随手破开厚重的阴,居高临下俯视着洛阳,心中弥生意气。 很久很久之前先辈俯视人皇想必也是这种感觉,一个注定没落的种族有什么知格同妖族争锋? 妖族不是曾经的妖族,人族也不是曾经的人族,尽管这个过程中妖族扮演者背叛者的角色,但历史归于胜利者,有机会的话,大可以将人族描述为不可理喻的暴君,就像天宫那般。 一个除了爱上妖族别无缺陷的贤皇被描述为色胆包天,蔑视挑衅神威的恶人,可笑的是人族居然信了,一个个远近有名的大儒口诛笔伐着不惜一切庇护人族的祖宗。 人族,真是个够可笑的种族。 风雪渐渐停了,不知道积攒多少岁月的坚冰化为浑浊的水流,洛阳站在半空中,同金乌的距离不过七步。 232.残雪 剑动,如月过当空,倏尔天南海北。 昏沉的天际被割开,未待鬼灵惊叹这迅疾无比的一剑,远远的琼霄下盛放起一抹异样的紫韵。 光辉清冷、飘忽,将厚重的阴与飞雪染成紫色,煞气重重,夹杂着飘雪的风嚎听起来分外刺耳。 观战的三十六郡鬼灵直觉不寒而栗,不约而同的望向那几位绝顶。 妖皇轻笑着,屈指一弹,弥漫琼霄的紫韵散去,几缕灰蒙蒙的光落下,雪原中的生灵有些模糊。 七尺身形,肌肤没有血色,双臂垂下,握着两柄鬼面升腾的细长邪刀,一头血红色的发,低着头,死气沉沉的,好似个被操控的傀儡。 无休止的风雪停了,异灵抬起头,一抹刺目的灵光腾空而起,引得第五狱疯狂震颤。 少年祖师在扶手上不自觉地留下五道指印,她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居然可以操控大罗级别的异灵! 上次牺牲千万人口,这次呢? 起风了,看来又要变天了…… 东皇木在天际收回视线,饶有兴趣的望了眼被火海挡下的剑修,很满意洛阳现在的眼神,手掌轻抚,手腕上的沧桑护符流光闪耀,唤起通向妖族的界门。 “时间差不多了,洛阳,如果你能活下来,我们不周论剑再见……” 看着一个个妖族返回妖界,妖皇得意的勾起嘴角,瞥了眼面色慌张的拓胡,倚在椅背上,通体舒泰。 这个异灵修为在大罗修者中算不上高,但毁灭这片地狱,诛杀洛阳却是都刚刚好。 “看来,我们的赌约已分胜负,清虚,约个时间吧。” 少年祖师望向妖皇,未等开口,被玉皇抢先一步。 “呵呵,这不过是刚刚开始,东皇赤,耐心的看下去,好戏不过刚刚开始。” 东皇赤眉头轻挑,玉皇笑颜中志得意满叫他有些没了底气。 六界皇者,玉皇独成一档,当然,如少年祖师这般的老不死是不算在这些统计中的,毕竟差着数个辈分,没法比。 “来都来了,就都留下吧!” 投影中传来一声轻喝,东皇木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在心底浮现,妖皇眉头轻挑,歪头望向第四狱,洛阳已经缓缓举起天剑,一只脚踏入界门的东皇木对此却毫无察觉! “小……” “噤声!” 见妖皇有心提醒,少年祖师曲指轻弹,剑影当空闪过,一众强者同时歪过头去,在那抹剑光中感知到晦涩玄奥的禅机。 几乎同时,天剑斩落虚空,洛阳轻巧的挽个剑花,大步走向那处不详,不再回头看上一眼。 剑修最自信自己的剑,尤其是用的最顺心的这一剑。 一剑断罪,无分善恶。 阎罗叫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 妖皇红了眼圈,比之于神魔鬼三族,妖族的生育向来困难,尤其是血脉强横的妖族,几乎每繁衍一次后辈都需要不可计数的气运支撑,金乌作为皇族,更甚于其他。 洛阳斩的不是金乌,而是他妖族的气运! “混……” “噤声!” 少年祖师故技重施,毫不在意妖皇气急败坏的面容,向后靠在椅背上,轻笑音容好像一柄柄异常锋锐的无形仙剑,不断刺割着妖皇的心。 “昆仑……” 妖皇握紧拳头,瞥了眼拓胡,再度望向第四狱中的洛阳,期待着什么。 飞雪渐渐掩去雪地上得两排脚印,洛阳身外闪动着朦胧的毫光,将近身的积雪湮灭。 疾风揭开白茫茫的面纱,那消瘦魁梧的身形渐渐清晰。 九尺身材,身上纹饰着各种奇异的纹路,脖子上带着一条猩红颜色的围巾,面带一战打磨惊喜纹饰色彩的面具。 修长的双臂垂在膝边,握着的两柄长刀一黑一白,流光闪耀,轻易隔断几片不经意舞过的飞雪。 “呼……” 异灵吐出一口白气,那双微眯的眸子睁开,闪动着猩红光辉,仿佛是一片深渊,如果心志不坚很容易为之沉迷。 洛阳握着天剑,迈动停下的脚步,他能感知到异灵的强大,他的刀很锐。 “洛……洛阳是吧,久仰大名。” 异灵的声音真切的传入洛阳耳中,距离不变的脚印忽地错乱,暴露了少年的心惊。 又是一个可以说话的异灵,这是第三个。 “看起来你很吃惊,你对我们不甚了解,我们对你却相当清楚……” 异灵继续说着,迈步走向洛阳,步子很大,距离渐渐缩短,及至仅剩数步时紫白两色流光重重撞在一起。 洛阳费力的挡住那两份无尽锋锐的刀,凝视着异灵的面容,两侧的风景不断退去,天剑上传来的力量恍若层层巨浪,某一刻,洛阳的手臂再也无法承受此等伟力,弯曲成一道甚是诡异的弧度。 天剑脱手而出,旋转着落下,万丈光寒生生逼退异灵。 “好强的剑,洛阳,你的气运六界无双,你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吗?” 洛阳神色平静的接上断骨,探手握住嗡鸣着的天剑,不理会异灵的询问,提剑再攻。 疾剑无痕,对影成双。 剑光有两道,异灵的刀也有两柄,凌厉的剑光随成无数光点,不足顷刻便被风雪吞噬。 异灵消失了,洛阳双眸连动,没等寻到异灵的位置天剑脱手而出挡在洛阳背后。 刀剑相交,强横的流光贯穿厚重的阴,山间的雪停了,洛阳倒在雪中,眼神有些空白,凝视着那绯红色的雪,又一次感知到属于死亡气息。 “事有阴阳舍得,你能有这样的气运是因为他们为你舍弃了很多很多……” 异灵的声音很冷,比这凛冽的寒风还要冷,双刀再度落下,重重斩在天剑上,强风散开,毁去坚实的山体,将周围炸成一片深坑。 洛阳高高飞起,重重落入坑中,衣裳破碎的不像样,只能勉强遮体,左臂,左腿扭曲成一道诡异的弧度,肋下的剑伤似乎更重了,黑血淌出,味道异常刺鼻。 “这两刀是主给你的问候,主说还有另一个你,你把他交出来,还有两刀是主人叫我送给他的!” 异灵平静的站在洛阳身前,背后是无尽的风雪,身形看起来很高,好像一座如的孤峰。 洛阳挣扎着爬起,叹一声雪冷,没事人般的接好手脚的断骨,黯淡的魔焱轻轻跳动,修复所有的伤势。 “你的主人是谁,我们见过吗?” “见过,你可能已经忘了主人的存在,但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你辜负了我们!” 异灵的刀很快,惊醒了盘坐的黑衣洛阳,那轮皎洁的月放出层层明光,洛阳催动天剑当空斩落,裹挟着人间烟火同凶历的刀撞在一处。 天剑再度飞起,异灵探手拎住洛阳的脖颈,那双冰冷的眸子靠近洛阳,传音耳语,说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墨祁,豪离……” 火红的朝阳透过稀薄的晨雾,空山鸟语同着此起彼伏的虫鸣,演绎着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调子。 身着黑衣,面带黑面的七人悄无声息的走去山间,步子悄悄,仿佛不存在般,除了带散几缕雾,没影响到周围的任何。 火红的光辉变为金灿灿的,稀薄的雾散了,为首的黑衣人停下脚步,望了眼苍翠的五谷山,取出符箓。 “盟主,我们到了指定位置,即将开始探索,若通讯周期发生变故,请多加小心!” 玄无道将手探入棋瓮,卷动着黑白交错的圆润棋子,眯着眸子,轻声回道:“不要强求,比起山中的隐秘,我更需要你们活着!” 金九陵点点头,大步上前走去,手印变化,眸中闪耀着金灿灿的光。 山林是静谧的,同过去的无尽岁月一样,金九陵小心翼翼地走在最前面,余下队员谨小慎微地摸索着,七个脚印完美的重合在一起。 拨开缠绕纠结的青藤,金九陵踏入五谷山,缓缓俯下身形,身上的衣裳变为绿色,同周围青草完美的混在一起。 “盟主,我们进入五谷山,未发现变故。” “继续前进!” 金九陵点点头,看看托付后背的兄弟,缓缓向前爬去,盯着山脚附近的那抹时有时无的寒光,呼吸变得慎重。 “大哥,确定是邪修,不止一个……” 金九陵身边的黑衣人传音轻言,双眸中的光辉时浓时浅,数百步的光景尽收眼底,那些看似散落在各处却能互相照应的邪修哨卡看的清晰。 金九陵沉默下来,闭上双眸,五谷山的地图在心底浮过。 “我们换个方向试试……” 令行禁止,兄弟七人悄无声息的退去,枝头上的青蛇吞吐着蛇信,保持着放松的姿态,似乎根本没发现蛇行而过的七人。 树影微移,金九陵等人前后退出山林,迅疾的远离五谷山,赶在约定期限的最后一刻破界传音。 “盟主,我们查过了所有上山的方向,八方封闭七方,地下空中有禁制,只有西北方悄无声息,没人把守也没有禁制,同寻常的山林没有差别。” 玄无道对诸葛灵点点头,后者在五谷山的地图上勾勾画画,没有较真所有岗位的方向。 当下的信息不是永恒不变的,明天或许空出来的就是东北方。 诸葛灵看着那副地图沉默良久,叹一声天衣无缝,有气无力的低下头,道:“将他们带回来吧,我们不可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过去,只能等,现在可不是最好的时机。” 233. 苍天降临 几片桃花落下,在青翠的芳草间没能停留一刻,被风凶狠的卷起,抛飞。 玄无道不由皱起眉头,忍无可忍的发出一声长叹,紧绷的身躯松了下来,探手虚抓,直接将金九陵等人带回仙盟。 “根据规矩,这是你们几个人往后三年最后一次见面,去吃些好的,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告诉我你们的打算!” “是!” 金九陵躬身虚礼,同一众兄弟走出小院,将方才的事烂在肚子里,期许着美酒美食。 人间姣好的天光照不进地府,灰蒙蒙的雪原上,洛阳再次高高飞起,异灵站在原地,双刀化为一团璀璨的极光,同异灵驱散灵气的道境暂时压住躁动不安的天剑。 “墨祁,萧凡,豪离……” 一个个名字在洛阳耳边回荡,再度倒入雪中的少年又一次踉踉跄跄的爬起。 “他们能活下来吗?” 洛阳眸中有着真切的希冀,他希望他们活着,哪怕是以另一种形式。 异灵不语,一步步走近洛阳,就像不会打架的孩子那般,一手拎着洛阳的衣领,一手捏成拳头,不断招呼着洛阳的脸颊。 洛阳挣扎着举起手臂,手臂被折断,洛阳试探着抬起脚,想钩住异灵的脖颈,脚也被折断…… “墨祁,萧凡,豪离……” 如索命怨灵般的低语声在洛阳耳边回荡,异灵审视着洛阳的眸子,遵从主的意志,不仅折磨他的身体还要折磨他那坚不可摧的意志。 或砸或抡,一拳又一拳,洛阳鼻青脸肿的模样看的妖皇忍俊不禁,望向神色庄严的少年祖师,丝毫不掩饰心中的窃喜。 牺牲一只金乌而已,赢得今日的赌局,金乌族完全可以再诞生十数只金乌! 他牺牲的不过是一枚可以被替代的棋子,而少年祖师失去的确是独一无二的洛阳,喜悦汇集成河,流出心头,流向眉梢。 雪原中的风雪更加紧密,又是一拳落下,洛阳淡漠的眼眸中闪起红芒,含血的嘴角缓缓勾起,天剑腾空而起,直向异灵的后脑。 异灵灵巧的扑向一旁,握住双刀,凝视着那摇头晃脑的少年。 “杂碎,方才打得很爽是吗?” 洛阳狞笑着抛起天剑,璀璨的光辉缠住异灵的双刀,异灵试探着扯扯长刀,一只包含怒气的铁拳在眼中急速放大。 碰! 好像是重锤落在响鼓上,异灵身形一踉跄,松开双刀,捏着拳头,挥拳抡向洛阳的下颚。 洛阳退后一步,颇为狼狈的站直,举拳抡在异灵的下巴上,打得异灵退后数步,再度举起拳头…… 红色的雪扑满一层,放下刀剑的修者摇摇晃晃的站在风雪中,肩膀起伏,双手都在颤抖。 “给我倒下!” 异灵再度举起拳头,洛阳踉踉跄跄的退后一步,避过那只铁拳后举拳重重轰在异灵的下颚上。 那副坚实的面具终于碎了,露出的面容同洛阳心底期许的不一样。 “怎么,失望了?你这失望算什么,比起我们的失望差的远!” 站在外道荒原上的少女冷声说着,异灵同时低吼着,一拳重重凿在洛阳的脸颊上。 洛阳倒下了,瞭望着漫天飞雪,耳边是一个个的名字…… “墨祁,萧凡,豪离……” “睡吧,死吧,去告诉他们,去告诉所有为你付出一切的人,他们的付出不值一提,就像这里的雪,错付了时间地点,注定被人践踏而不是被人吟诵!” 异灵的言辞更加激烈,洛阳挣扎着爬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手掌握住一捧碎土,倔强的抬着头,心底的探知欲攀上眉眼。 异灵口中对他寄予厚望的人究竟是谁,是萧凡他们还是别人,洛阳不知道这些,渴望知道这些。 异灵笑得更加灿烂,踉踉跄跄的走上前去,抬脚重重踢在洛阳的肋下。 洛阳翻滚出好远好远,眯着眸子,疯笑着再度爬起,探手抓住异灵轰来的铁拳,举拳重重轰在异灵的下颚上。 “对不起!对不起!……” 满是歉疚的声音同着凶狠的拳头,异灵沉默着迎接着洛阳的拳头,灵力溃散他也是大罗修者,经历过灾劫的洗礼,肉体强过洛阳无数倍,这种程度的拳头根本算不得什么! “对不起啊!” 又是一拳砸落,剑莲盛放,在这片没有灵气的雪原中看起来分外的刺目。 妖皇瞪大双眸,拓胡更是失态的站起,盯着洛阳的拳头,想不明白洛阳在哪得到的灵力。 “混元法……看来你们早有准备。” 玉皇摇头轻笑着,少年祖师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没变过,这证明洛阳会混元法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我们早有准备?” 少年祖师睁开微眯着的眸子,迎着玉皇的眸光,好奇道:“难道不是你们早有准备?不讲情面的天宫,十数年的布局,为的究竟是什么?” 玉皇笑而不答,瞥了眼妖皇与阎皇,继续望向第四狱。 异灵的脑袋被剑光轰碎,踉踉跄跄的退后,洛阳没有继续追击,谨慎走向一边,探手握住天剑。 拖延了这么久也该结束了,这些毫无意义的把戏便到此为止吧。 师父说过,外道没有活灵,神魂迷失外道同死了没有区别! “混元法……洛阳,这是你第三次触怒我,这一次,你得死!” 外道中的少女握紧拳头,异灵的伤势瞬间愈合,一点点挺起胸膛,祭起双刀再度压住天剑,不给洛阳取剑的机会,脚踏两仪,如鬼魅般靠近洛阳。 “杂碎,你不会真以为凭借两柄阴阳二气炼制的刀就能压制天剑吧?” “天剑天剑,剑如苍天,阴阳二气,太极之象皆在天下,拿什么压制天剑?” 洛阳轻描淡写的避过异灵的拳,天剑盛放明光,将两柄刀湮灭,轻吟着斩落,疾电当空,夏至听雷。 异灵被璀璨的剑光击飞,良久后挣扎的爬起,没等开口化为漫天流光,一道黑金色的界门缓缓洞开,少女轻轻走出界门,瞥了眼洛阳和周围的土地,压恶的浮起,望望天空,勾起一抹残忍的轻笑。 “一炷香,很好……” 声落少女望向洛阳,缓缓举起手指,凭空虚点,一线流光径直贯穿洛阳的肩头。 洛阳闷哼着挺直脊梁,天剑上汇聚着璀璨的光点,虚空间有着人间的烟火。 “烟火?” “烟火很美,可惜,我不喜!” 少女再度一点,流光禁止贯穿洛阳的手臂,天剑落在地上,嗡鸣着斩向少女。 “定!” 言出法随,天剑被定格在虚空间,跃动的光焰如若被冰封的艺术品,每个细节都无可计较。 “流樱。” 少女的目光在天剑上收回,素手轻浮,天地间浮现数不清的粉红色光点,一如夏雨,泼洒而下。 洛阳不躲不闪,被定在半空间的天剑蓦然斩出,直向少女眉心。 少女探手握住天剑,看着被剑光斩碎的漫天流光,不满的抓向洛阳。 洛阳从容退开,手捏剑指,催动藏剑术,以虚空为鞘,拔剑断罪。 璀璨的光辉刚刚升起便被少女按下,满是狼藉的土地上遍布坑凹,虚空间传来声声滚雷,大地震颤,洛阳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转身望去,一双闪动雷光的大眼出现在虚空间。 看不眼眸主人的形象,双眸中的淡漠确实清晰可见,洛阳抿着嘴唇,总感觉那双眸子同自己的很像。 “扫兴,来的这么快……” 少女不满的丢开天剑,就像抛弃一剑无足轻重的破烂,洛阳不由眉头轻挑,转身望向少女,探手握住天剑,眸中有着同当空雷眸无异的电光。 “天意!” 剑光斩落,洛阳的满头黑发瞬息变白,少女仓皇地架起手臂,紧张地望着洛阳,张口无言,被生生压回外道。 剑光当空炸开,消去外道一份气运,洛阳的满头白发与苍老的容颜再度恢复如初。 陈虞小心收拢着清净竹,挨着那团狡黠的月光,借无尽锋锐的剑道遮掩着自己的气息。 这一天早晚都会来到,六界之间洛阳是与苍天最接近的生灵,若苍天有灵,这一纪选择的人必然是洛阳。 寒风怒号,空中的雷眸出现在观星楼顶,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一众绝顶。 一声轻雷,妖皇、阎皇、玉皇、少年祖师同时起身,躬身行礼,幽都的百姓齐齐跪下,鬼意都不敢忤逆更何况是天意。 “凡事有度,漠视不代表无视。” 洛阳张口轻语,冰冷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六界所有绝顶耳边,出奇的,上官怜风也听见了这声轻语,瞬间变了颜色,紧紧握住手中的木剑。 这句话天剑仙说过,他明明改变了一切,怎么到头来好像什么都没改变,地府究竟发生了什么,洛阳为什么又走上了这条不该走上的路? “遵天意!” 绝顶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平静的识海下,洛阳恍然睁开双眸,挣扎着向上游去,隔着无波的识海,凝视着那个陌生的自己。 “洛阳……天剑仙,好久不见。” 洛阳没出声,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中,清楚的知道眼前的存在是什么。 234.我将以剑斩苍天 青莲散开,斑斓的星辉映在洛阳的白衣上,清脆的水声渐渐消散。 “战!” 洛阳的呼喊中含着不屈,探手握住天剑,未待发动攻势天剑脱手而出,稳稳落在苍天的手中。 “战?还真是可笑,这是天剑,是天的剑,不是人的剑,身为一个剑修,手中都没有剑,你拿什么同我战?” 洛阳愣了愣,深吸口气,束灵为剑,踏着瞬影步,卷携着人间烟火,尽放藏剑。 面对洛阳竭尽全力的一剑,苍天只是从容的一挥天剑,无足轻重的一击却破开那道重重叠套的潋滟烟火。 “听雷!” 洛阳眸子不由瞪大,死死压住心中的惊惧,引剑变招,剑动如雷。 苍天横移小半步,任由剑光擦肩而过,带起浅墨样的发丝。 “你命由天,一切早有定数,再挣扎也不过是无用功!” “在我的识海中滚出去,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会打败你,得超脱!” 苍天面色一变,温和的面容上升起些许愠怒,散出无尽威压。 三十六郡鬼灵同时跪下,涨红了面色,紧闭着双眸,诵念着素日品尝不屑一顾的敬天檄文。 洛阳握剑的手颤抖了许久终归平静,一点点抬起底下的头,直视苍天,挨着那发自心底的可怖窒息,挣扎的迈动脚步,举剑,再次斩落。 口口声声说着人定胜天,如今见到了天,怎能不同他斗上一斗? 输了就输了,从出剑开始,无悔! 疾剑无痕,对影成双。 明暗分明的剑光压向苍天,苍天勾勒出一抹洛阳似曾相识的笑,天剑轻旋,一剑破开对影,传音入密,言说着自己以为了不得秘密。 “天剑仙,你就是我,我知道你的一切过往。” 洛阳狼狈的稳住身形,抿着嘴唇,看不贯苍天的得意嘴脸,再度提剑向前,想赌一赌上官怜风带来的变数。 一点寒星,千重碎影。 得意的苍天蓦然收敛笑容,难以置信的望着洛阳,天剑轻动,于识海中掀起惊雷。 洛阳被高高斩飞,挣扎着爬起,嘴角勾起轻笑,直视着不可一世的苍天,心底的窒息感小了很多。 “看来你并非知道我的一切,最少这一剑你就不知道!” 苍天沉默着,眯眼打量着洛阳,看不透这一剑的来源,这叫他很不安,不由皱起剑眉,微微思量后释然轻笑,踏步走向洛阳。 未来不变,这次轮回似乎发生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只要现在吞噬了洛阳,一切都能拨乱反正归回正轨,彼时,管他过去变数几何? 陈虞透过清净竹凝视着苍天的动作,猜到了苍天的想法,下意识握紧拳头,未等催动清净竹苍天抛起天剑,将她压向在四海深处。 “嘘,你存在的意义本来就快没有了,这个时候跳出来可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如果我是你,就乖乖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相信我,不论过去未来,我不会怪你的!” 洛阳瞥了眼被压入识海下的净竹,未待回神,被苍天点出的气剑斩飞,踉踉跄跄的倒在识海上,眺望着无边无际的青莲。 苍天慢慢悠悠的走近,探手擒住洛阳的脖颈,轻笑道:“别动,让我好好看看……” “奥,原来过去的我已经在这了,很好,我这就把你们一切吞了,我们也是时候变成我了!” 洛阳眼眸一缩,周身腾起流光,不断涌现苍天的神魂,颤抖的手掌捏成剑指,凭空虚点,识海上的青莲尽数炸开,放出无量剑气,引得惊涛骇浪。 “散!” 苍天不屑的勾起唇角,轻声一喝,充斥识海的无量剑气归于虚无。 洛阳趁势挣脱束缚,翻身退开,一气斩出几十种不完全的剑式。 “人活在天下,天无所不察,万物有缺,唯天独全!” 苍天负手而行,避尽洛阳的剑,一点点逼近,五步,四步,三步…… 在苍天距洛阳仅有三步时,平静的识海忽起波涛,一缕金灿的流光升起,须弥袋中的射日弓自动飞起,落入空旷雪原中孑孓独行的老者手中。 “老伙计,久违了!” 汉子轻轻抚摸着射日弓,一道道细密的金色流光遍布弓体,岁月留下的沧桑刻迹随风散去,沉眠的射日弓醒来,在神圣流光的包裹下恢复为本来模样。 弯角碧如辉璀,弓背晶莹如玉,上篆山川草木,刻日月星辰,弓弦晶莹剔透如若无物,包裹着一层毫厘金光,光辉氤氲,仿佛能听见几声悲戚的金乌鸣叫。 一个个憧憬的先祖落下穹顶,人族士气如虹的攻入妖界,屠戮族人,焚烧药草粮食,劫掠书籍法宝…… 妖皇不由响起这些,眸中闪过一抹冰冷,攥紧了拳头,望向那苍老的存在,苦苦压抑着周身升腾的太阳真火。 后羿,这个人族杀了先祖还不够,竟然还将几位先祖的灵拘在射日弓中,罪该万死! “苍天,这九箭是我专门留给你的,为你庆贺生辰的!” 弓开满月,一声惊弦,九道金光箭矢化为九只神逸金乌,双翅轻震,卷起层层太阳真火翻涌似浪,所经之处,大片大片的山岳大地被焚成虚无。 苍天暂时松开洛阳,转身望向后羿射来的箭矢,轻笑着唤起天剑,未曾将这落日九箭放下眼中。 说破天也不过是凡人之力,怎能胜天分毫? 洛阳低着头,嘴角与眉眼中勾勒着疯狂,眼中跳动着火红色的焰光,盯着苍天的心脏,手捏剑指,将高高悬起的天剑再度压回识海。 苍天慌了神,凝视着轻唤不应的天剑,怒喝道:“这……怎么可能?” “敕星!” 洛阳举起剑指,凭空虚点,星光陨落,循着洛阳的意志向前,化为无量数剑光,将苍天身外的无形气机碾碎,湮灭。 苍天踉踉跄跄的退后,没等稳住身形,被洛阳紧紧抱住,耳边有着近乎疯狂的低吼。 “怎么不可能?他是天剑没错,不过不是上天的剑,而是斩天的剑!” 这声音像洛阳也像黑衣洛阳,尽是剑者的不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苍天疯狂挣扎着,周身跳动电光,将逼退洛阳,洛阳咬牙冲上前去,太阳真火的光辉映入眼眸,很美,很温暖。 “对不起,南诺!” 四行清泪同时划落,苍天望见伊人那张梨花带雨的面容不由失神,忘了挣扎,任由九道箭矢前后没入胸膛,被金灿灿的锁链脱入深邃的穹顶,隐藏在九颗璀璨的明星之间。 天际的雷眸渐渐隐去,少年祖师笑了,如若透过晨雾的朝阳。 妖皇玉皇同时起身,前者瞥了眼气息微弱的洛阳,心里尽是不解。 落九日理应有九灵没错,可东皇方朔的灵还在,如此,射日弓中多的那一灵是谁? 玉皇的神情依旧超然,看明白了人间却弄不懂天宫这盘棋了。 洛阳是被苍天选中的人,陈虞她寻到的真的是天宫的曙光而不是天宫的黄昏吗? 运筹帷幄,布局二十年后,这个助天宫起死回生的局真的有用吗? 六界绝顶慌了神,洛阳却不知道自己已能牵动六界的局势,此时的他正在同苍天较劲,握着天剑,稳固着来之不易的封禁。 那九箭本可以将他与苍天一同抹杀,可后羿却没有这么做,洛阳不知道为何,却更明白活着的不容易。 “洛阳,人妖合谋从上古开始算计我,这次算我输了,不过你们奈何不得我,一个气尽身亡的死人,一柄还未开锋的剑,一个初出茅庐的剑修,你们奈何不得我,这儿是我的天下,我便是绝对!” 洛阳沉默着,神识疯狂涌进天剑,黯淡的素白流光逐渐耀眼,苍天低吼着落入无尽的深邃间,被九颗明星死死封禁。 后羿的身形有些黯淡,洛阳睁开眼眸,呼吸着自在,迈步走近,向这位值得尊敬的前辈躬身行礼。 “谢前辈出手相救!” 后羿轻抚着射日弓,仔细打量着洛阳,叹一声岁月无情,道:“他还会出现的,那时我就帮上忙了,一切只能靠你自己,这条路是你自己的选的,如果你都走不通,那活该六界当有此劫。” “前辈放心,人定胜天,现在我确实不敌他,不过我一直在向上走,早晚有一天,我会击溃他!” 后羿满意的点点头,手掌拂过射日弓,这件射伤苍天的至宝已然敛去诸多神异再度恢复为曾经的质朴模样。 “答应我,为他找个主人,这条路你不是一个人在走,我们一直在期望着,人间,拜托了!” 洛阳点点头,接过射日弓,目送着后羿远去,转身再度踏上通向楼顶的旅途。 “洛阳,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声音,我们来打个赌吧,相信我,有一天你会亲自为我解开这束缚,那时,我定要用你的手,用你的剑一点点贯穿他的胸膛,叫他的血染红你的手掌,叫你看着他绝望的眸子,叫你看着他死去!” 洛阳的脚步一顿,摇摇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前辈的眸光中不会有绝望,只有不甘,只有沉甸甸的托付。” “我们走着瞧,什么人定胜天,不过是个笑话,自己都无法战胜的生灵,还想战胜苍天?” “那便走着瞧……” “你不曾赐予我们不朽,可我们用自己的方法达成永恒。” “前人败了还有后人,你这座山孤高入,但只要我们每个人扣去一块土石,总有一天你会土崩瓦解,陨落凡尘!” 235.聚散不由我 灵气涌入天门,似一阵无比清凉的夜风,平寂如镜的识海上泛起波澜,细碎的流光缓缓腾起,一朵朵青莲含苞待放,沉淀着漫天的星辉。 苍天没再出声,懒得同洛阳争个长短,静静的盘坐在虚空之间,透过无尽的叠套虚空,瞭望着守着境池的天师。 他不会让自己失望的,作为一个外来者,作为一个满心仇恨的外来者,为了天书,为了超脱,他一定会将洛阳逼上注定的那条道路! 凛冽了无尽岁月,第五狱的风雪终于停了,后羿的模糊身形渐渐消失在苍茫的雪原间。 洛阳换了身白衣,轻抚天剑,于雪原上留下一排整齐的脚印,踏步走过界门,没见道想象中的第六狱而是直接出现在楼顶。 少年祖师瞥了眼阎皇,私下警戒起来,倒不是怕洛阳发生意外,而是怕他们发生什么意外。 绝顶再强也在天下,苍天的化身就在近前,若天要亡你,绝顶又算什么? 阎皇深吸口气,胸腔中的灼热焰火渐渐消隐,勉强勾出一抹轻笑,望望一众皇者,躬身虚礼,道:“各位道友,我看赌局可以终止了。” 玉皇瞥了眼洛阳,点点头,道:“确实该终止了,忤逆天意是什么后果在做的都心知肚明。” 妖皇的脸色很难看,凝视着洛阳的清秀面容,眼中含着杀机。 “的确,你们赢了,不过当下我们最应该考量的不应该是这些吧,苍天的化身就在近前,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闻声,洛阳望向少年祖师,紧盯着他的神情,私下里做好拼死一战的准备。 昆仑不为一人而生,祖师就算放弃他也在清理之间,比起整个人间,他无足轻重。 “这是我昆仑的弟子,东皇赤,他距你不过十步,来,你动他一根汗毛给我看看!” 少年祖师出人意料的强硬,眸中闪动着素白色的剑光,白日星现,浩浩荡荡的剑光取缔曾经的海,将楼映照得色彩缤纷。 妖皇握紧拳头有松开,松开又握紧,眼中的杀机忽浓忽淡,楼外的剑光更加夺目,风铃的响声有些急切不安,渐渐被铿锵的剑吟声淹没。 三十六郡鬼灵,七王五帝不约而同地起身,凝视着那雕花木椅上正襟危坐的少年,额上背后浮起细密的冷汗。 剑之绝顶,这便是剑之绝顶,巍峨耸立,高不可攀。 “呼……玉皇,阎皇,苍天化身降临六界不是我妖族一族的事吧,你们现在不出手更待何时?” 妖皇起身,看看闭目养神的阎皇,瞧瞧观瞧剑海的玉皇,咬了咬牙,将那件不为人知的秘辛和盘托出。 “曾经天宫可是妖族为主,曾经六界也是妖族为主,那时不光有神魔妖鬼人五大种族,还有数千数万中璀璨如星的文明……” “那个时代无比富强,在联邦的带领下,万族齐心合力,开始对天外天的探索,想求知生灵诞生的意义。” “可这是禁忌,星辰只能仰望,不能探索!” 妖皇的声调很高,神魔妖鬼,所有生灵同时歪过头去,凝视着妖皇如有所思的模样,心中隐有猜测。 那段岁月是空白,但大多数人都有所耳闻,那时的天空是赤红色的,诸神陨落,妖魔鬼灵的陨落就好似流星雨,万族仅剩下五族,界域破碎,剥离出的汇集在一起,成为现在的外道…… “那次的灾祸源于苍天的降临,现在我们有机会将可能发生的灾祸平歇,只需要将他扼杀在摇篮中,杀一个,救六界!” 妖皇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从世代传承中的那段赤红色回忆中醒来,瞥了眼少年祖师和为之意动的众人,翻手唤来一支铜铃。 拳头大小,遍布画纹,一出现便扭曲虚空,泛着五色流光,钟体外日月星辰、地水火风环绕、钟体内有山川大地、四方海域藏隐其中。 这便是东皇钟,拥有镇压“大千世界”之威、扭转“诸天时空”之力、演变“天道玄机”之功、炼化“地水火风”之能。 苍天眯起眼眸,得意的笑着,眸中闪动着流光,妖皇耳畔的轻喃声逐渐清晰。 “杀了他,杀了他,他就是害死你祖父的凶手,他就是害妖族陨落琼霄失去荣光的凶手……” “东皇赤,定心!” 玉皇眸中闪耀着璀璨的金光,一声呵斥,宛若晨钟暮鼓,失神的妖皇陡然醒转,感知着天外天对准妖界的隐晦剑意匆匆收回东皇钟,脸色苍白的可怕。 少年祖师同样收去涟漪剑光,转身坐下,瞧瞧渐渐闭上双眸的洛阳,似调笑般的说道:“妖皇,你的心境差的远啊!” 妖皇攥紧拳头,失神的坐下,以灵力驱散额前的冷汗,抿着嘴唇,满心后怕。 显而易见,听见那种轻语的显然不只他自己,而被影响的却只有他自己,虽然其中有着仇恨、情绪的影响,但这不是他弱于旁人的理由,被蛊惑了只有他一个。 “洛阳,此事到此为止,留下阎罗鬼面,回取人间吧,此后你与地府互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形同陌路。” 阎皇望向洛阳,伸出手掌,隐藏在虚空中的苍天再度勾起嘴角,他很清楚阎罗鬼面对于洛阳意味着什么,如果交出阎罗鬼面,这六界中将再无洛阳的藏身之地,就算是清虚有意维护,也不可能护的下! 洛阳感知着苍天的笑容,抬起头,面色清冷,道:“鬼面是我的,我敢给你,但你敢要吗?” 阎皇神色一变,直视着饶有兴趣的苍天,摇头轻叹,高声道:“鬼面献祭,苍天赐福,地府五谷丰登,四境风调雨顺。” 洛阳沉默着转身望去,幽都的鬼灵再度跪下,三拜九扣。 生而有灵,鬼灵强于人,可怎么就跪的这么轻易? 苍天感知着洛阳的情绪,没有意料中的骄傲与自得,只有隐约的悲戚。 从古至今,一如既往便是理所应得,当所有人都在仰望着穹顶,唯一不仰望穹顶的人便是异类,便是错误。 错的人太多了,就算你握着真理,那也是错的! 少年祖师起身,瞥了眼拓胡等开赌的人,冷声道:“言出无悔,昆仑可以等着诸位,但别想拖延,剑不认人!” 拓胡脸色阴沉,拱手虚礼,有些恍然,“放心,拓家输得起,最多三日,欠的一切必将如数奉还!” 少年祖师点点头,探手拍在洛阳肩头归回人间,玉皇眯着眸子,叹一声风难测,亦隐入虚空。 地府再度归于沉寂,阎皇独自站楼顶,渐染风霜的两鬓随风轻舞,背影中满是萧瑟,足以触动任何一界的文豪骚客。 “散了吧……” 拓胡与三十六郡代表同时虚礼,前后散去,黑蛇遁出幽影,陪在阎皇身边,一主一仆,夕阳西斜,红的像血,不带有一丝一毫的希冀。 散了,人走茶凉,维新的最后火种,散了…… 清晨的鸟鸣声总是悦耳的,几缕清香将雕纹花窗拂开些许空隙,明耀的光辉落在少年的白衣上,散落在微长的碎发间,沉淀着不可多得的静谧。 呼…… 一口如若实质的白气吐出,洛阳缓缓睁开双眸,眼底有着一抹如若实质的忧愁。 地府的事结束了,可苍天却始终还在识海中,洛阳想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最终尝试着利用混元法炼化,能在苍天身上剥得些许灵力,也只是些许,如大海中的一瓢水,更何况大海不是死海。 洛阳无法解决苍天,最少现在的他不行。 人就是人,同天的差距是存在的,遇水架桥,遇山开路,战胜天的可能也是存在的。 “小贼,这么久了,你想我几次?” 熟悉的喝问声在耳畔想起,令人贪恋的安宁不期而遇,洛阳不由勾起嘴角,回身望去,一缕紫焰悄无声息的飘向窗外。 洛阳起身,跟着焰火走过崎岖的山路,眺望着亭中的少女,停下脚步,勾着嘴角,笑得很傻。 南诺眉头轻挑,心底甜蜜,保持着端庄的姿态,不理会站在那出神的少年,想看他什么时候才能回神。 几只旅鸟飞过,轻灵的落入枝头,好奇着接下来的发展,啄着漂亮光滑的羽毛,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温暖的光落下,暖洋洋的,洛阳恍然回神,踏步走上前去,歪头凝视着南诺的侧颜,凑上前轻声耳语。 “白天想,晚上想,只要不修行,一直都在想。” 南诺嘟着嘴巴,鼓起粉红色的腮,骄横的仰起头,道:“花言巧语,老实交代,那个女人来做什么?” 提及夏祈星,洛阳收敛轻笑,翻身坐在南诺身边,将伊人抱进怀中,贪恋着安宁与充实。 南诺眯着眼眸,呼吸着爱人身上的味道,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至于夏祈星她根本就不急,洛阳就是她的,谁都抢不走。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有些事远远出乎我的意料,我弄不清楚那时的选择是对是错,也不知道自己能不打败他……” 洛阳的声音中透着犹豫,一点一滴给南诺讲述着她离开后的事。 伊人听得认真,比听长老们讲道还要认真,时而抿起樱唇,时而舒展柳眉,一颗心尽数系在洛阳身上,陪他几经曲折,拨见雾。 236.不周论剑 遮日散,金灿灿的流光沉淀在叶底,洛阳抬起头,迎视这刺目的光辉,道:“都说人定胜天,你说我真的行吗?” “不杀生,不留情,仗剑生,为剑死,不求来生,立身当下,这可是你告诉我的。” 南诺翻了个白眼,模样甚是娇憨,引得洛阳一阵轻笑,暂时放下心底的忧愁,环抱着爱人,坐看起,静候日落。 动人的烟霞渲染西天,旅鸟归巢,晚风轻轻,花叶悠扬。 南诺眯着杏眼,瞥了眼放不下的洛阳,轻声道:“没关系的,尽全力去和他斗吧,我相信你,你不会败的。” 洛阳在引人的烟霞上收回目光,勾起嘴角,几许得意攀上眉梢。 “那是自然,为了你,为了他们,我是不会输的。” “也为了你自己……” 南诺补充着洛阳的话,引得洛阳微愣,欢喜着两心贴近,重复道:“对,也为了我自己。” 时光静好,匆匆便是七日。 流遮去琼霄峰定,晨钟响了响,南诺不满的睁开双眸,瞧瞧摆放糕点、香粥的小男人,幸福一笑,闭上美眸,装出个甜甜的睡容,有着诗一般的小心思。 洛阳不留痕迹的一笑,不动声色的坐在桌前,将百香宅特制的小菜放入香粥,轻轻搅拌,又夹起一块包裹着酱汁的酥肉,放在碗中,轻轻挥手,将香味散入屋中。 南诺眉头轻动,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正想睁眼瞧看,却听见几许轻微吧嗒嘴声,就和每次洛阳同齐天象吃到美食时一模一样。 “小贼!” 南诺未曾多想,翻身坐起,正好望见洛阳得意地轻笑,眉眼中含着调笑之意,叫南诺不由红了脸。 “抱我过去,不然,不给你生孩子!” 洛阳嘴角抽了抽,分别的太久,有些受不得南诺的虎狼之词,起身快步抱起南诺,坐在桌边,将方才准备好的粥递给南诺。 “喂!” 魔女翻了个白眼,高傲的仰着头,颇有种你敢不喂就死定了的霸道。 洛阳苦笑着摇摇头,拿起精致的花瓷勺,盛起一勺香粥,放在南诺唇边,笑道:“啊,我的小宝贝……” 南诺品味着香甜的粥,眯起杏眼,正欲在说些什么,虚空泛起涟漪,少年祖师乐呵呵的摸摸下巴,看的洛阳与南诺同时低下头。 “别害羞,别害羞,祖师我什么都见过,你们继续,继续,吃完了我再来。” 少年祖师摆摆手掌,不觉场面尴尬,走的倒是写意。 洛阳混不在意的笑笑,继续盛起白粥放在南诺唇边,南诺抬起头,挨着俏脸滚烫,喝下粥,一口咬住勺子,呲牙咧嘴的,发泄着心中不满。 少年祖师,为老不尊! “快些吃吧,祖师轻易不来找我,来找我一定有大事。” 南诺点点头,接过粥碗,不等洛阳动作,大快朵颐,一口香粥一口炸糕,吃的香甜,看的人食指大动。 山外,一艘山岳大小的仙舟腾空而起,一众弟子站在舟头,李钦月、凌祁薇陪着姜落站在山下,望着那艘仙舟渐渐缩小,消失。 “甘心吗?” 姜落摇摇头,凝视着天际一点点升起的明光,道:“不甘心,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书中说的很对,天不逢时日月无光,地不逢时草木不长,现在还不是我的时间,急也急不得。” “你长大了,踏实了很多……” 凌祁薇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她看着姜落修行读书,怎么就一直没发现他成长了这么多。 “或许是我寻找到了真正想要的东西,有了追逐的方向。” 姜落摇摇头,不清楚什么是长大了,也不想理会什么叫长大,有的人活着其实已经死,比起长大更重要的是远方。 李钦月轻笑着点点头,看看宫中的男女,笑道:“估计你师父今天是没时间教你剑术了,要不要去我那,我们下两盘……” 姜落苦笑着摇摇头,望向凌祁薇,师父不在,这儿的事大多都是这位说的算。 “去吧,一个时辰,之后便回来,我在这等着你。” 梅雨时节,烟雨朦胧了整个江南,碧绿的水蜿蜒流长,起伏着荡漾烟波的一叶扁舟。 齐老头躺在舟中,任由细密的雨脚落在身上,周围空酒坛渐渐被雨水盖满底部,有着动人的芳香。 “人啊,活着就得知足,自在了这么久,真舍不得啊。”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既要归去,就且归去!” 不可一世的齐天剑仙忧愁的像个养在神鬼中的闺秀,缓缓起身,瞥了眼江岸的山林,手掌轻挥,悠闲的小舟腾空而起,倏尔掠过霄,直向九重天外天。 这人间走过,这山水见过,放不下,就是放不下。 他与玉皇有一战,这一战,只能赢不能输! 几道黑影横渡江波,大司主孔桥缓缓在天际收回视线,挥手将身边的十一位屠魔卫拉入道境。 “洛阳的事你们也清楚,在年轻一辈中他属于当之无愧的绝顶,这次不周论剑的结果可能也会发生变故,人间已有崛起之势,综上,有了这次的行动,目的就是压一压人族崛起的势头,明确没有?” “明确!” 孔桥点点头,沉吟着,那双锐利似刀的眸子在每个屠魔卫脸上扫过,似乎是在确认这什么。 “接下来布置任务,甲子队,去探探书院的底,所有势力都离开了,只有书院留下来,他们意欲何为?” “领命!” 孔桥的目光缓和几分,取出一枚令符递给身侧的哀老天神。 “庚卯队,去昆仑,想办法给我将夏祈星带回来,无需用强,她与天宫现在有着同样的目的,可以成为我们暂时的盟友,只要说明我们想做什么,她不会拒绝的。” 哀老天神点点头,收好令符,保持着素日的沉默。 “丑离队去一趟燕赵,城门天宫庇护,现在也是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不要听拉凡人的任何借口,刀架在他脖子上,必他出军逼迫齐国,一定要给我促成六国联盟!” “领命!” “散,保持联系,必要的时候,不要畏惧死亡,天神不入轮回,从头再来未必是坏事。” 孔桥隐入言语,目送着一众屠魔卫散开后直向大夏曲陌城,同道是不假,为了防止万一,手底下必须得有一张足以逆转一切的牌! 天在上,地在下,尊卑有序,魔鬼人妖就该臣服天宫,就给依附天宫而存在,地府不需要同疑,人间不需要复兴,更不需要崛起! 落叶飘过山间,丝丝缕缕的雾缠绕在苍翠的枝头,洛阳同南诺手牵着手走向山间,环顾有些空荡的昆仑,相视一笑,皆明白错过了什么。 “一起去吧,反正都是要去的。” “那可不行,我们现在可是对手,想娶我,得赢过我!” 南诺轻笑着松开洛阳的手掌,在爱人唇上留下爱意,转身隐入虚空,徒留洛阳站在原地,一阵意乱心烦。 “没用的人,只有儿女私情却看不见天下之大!” 惹人厌的声音适时响起,洛阳眯起眼眸,凝视着苍天,得意的勾起嘴角,道:“天下之大是天下人的天下,她是我的,有他我便有了天下!” 黑衣洛阳睁开眼眸,眉眼中有着清晰的惊艳,看模样好像没有猜到洛阳会这般回答。 “剑呢?” “为了她你愿意放下剑吗?” 两声询问,洛阳举起手掌,在两人眼前晃晃,笑道:“我们都知道我有两只手。” 黑衣洛阳愕然,苍天则是饶有兴趣的勾起嘴角,感知着自己增长些许的力量,不愿与洛阳继续计较。 风起,洛阳匆匆回神,变着花样的取出一枚玉符,破界传音。 “祖师,拉我一把。” 少年祖师笑呵呵的探手虚握,将洛阳抓到身边,指着渐渐望到光影的不周山,又指指周围的争流百舸,笑道:“来的正是时候!” 玉皇落下霄,放过一众势力,特意望了眼昆仑方向,将洛阳已到,探手虚抓,龙舟不周山的九色彩光化为九条飞龙掠入穹顶。 “不周论剑开始,第一关,百舸争流,取令牌多的进山,少的打道回府!” 声落飞间落下无数令符,洛阳抬起头,轻笑着握住天剑,没等动作被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束缚在原地,紧接着,玉皇的声音落下。 “年轻一辈皆可参与其中,不过洛阳例外,昆仑无需动手,可直接进山,于此事,可有异议?” 令符陡然凭空消散,跃跃欲试的神魔妖鬼停下,空中平静半响,一道赤红色流光掠上穹顶。 光辉散落,黎梦寒站在飞之上,握着弯刀,刀锋直指洛阳眉心。 “洛阳,与我一战!” 玉皇的力量散去,洛阳起身,看了眼南诺,取出长相思,不见动作,长相忆已然搭在黎梦寒肩头。 “好快!” 敖苏下意识握紧拳头,仿佛长相忆搭在自己肩头,他对地府的事有所耳闻,可若不真正试试,谁又能甘心俯首? 黎梦寒的邀战是个引子,站在空中的不只有黎梦寒,而是所有不服洛阳的年轻才俊。 黎梦寒没接下这一剑,大部分才俊眼中的战意更胜,他们能接下这一剑,虽然不清楚这一剑有洛阳的几分实力,不过这代表他们确确实实可以同洛阳一战! 237.相辅相成 “哼,走着瞧,我不会这么算了。” 黎梦寒握着拳头,冷哼一声,归回魔族仙舟,在一众才俊最前面盘膝坐下,回想着方才的那一剑。 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败。 那片刻的光影在黎梦寒心中不断重复,素白的手掌缓缓握紧,望向的洛阳的目光有着同周围魔族子弟相似的忌惮。 快,极致的快,看不清楚的快。 这就那一剑的所有,单单这一剑便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来气,想战胜洛阳,似乎成了件不可能的事。 洛阳很满意黎梦寒的表情,环顾群雄,风发意气,高声道:“还有那位前来赐教?” 声落,十方悄寂,有这个心思的不少,不过谁也不想现在就展现全部本事,不是所有生灵都是洛阳,也不是所有的势力都是昆仑。 “既然没人来,我便要瞧瞧昆仑小师叔为何这般恐怖,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南诺眸中闪过一丝流光,张口轻语,不等大长老阻拦飞上霄,站在洛阳身前,抬手便打,直向要害,没有丝毫留情之意。 “皇,您也不拦着些,万一……” 南离眉头一挑,神魔妖鬼饶有兴趣的笑容落入心头,谁都不是瞎子,洛阳和南诺的事本来便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结果,拦着有什么用,这一天是早晚的事,现在就看洛阳有没有良心。 洛阳轻灵的避过南诺的攻势,抬手牵住南诺的手掌,调运磅礴灵力,以力压魔,叫南诺一时动弹不得。 “这可不是胡闹的时候,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洛阳的没传音,也不想传音,就这样说了出来,话音在虚空间回荡,南离心中的放不下放下了。 “算你小子有良心,不然我非剥了你的皮!” 大长老撇撇嘴,瞥了眼止不住扬起嘴角的魔皇冕下,转身走向舟后,眼不见为净,耳不听心宽。 剥了洛阳的皮?魔皇大人,希望过几年您还能这么硬气。 “不……” 南诺眼珠动了动,洛阳的动作确实更快,直接捂住她的嘴巴,闪身归回昆仑仙舟,认真的说道:“别想犯傻,我从始至终一直被唾弃,骂就骂吧,都是无所谓的事。” 南诺一愣,恍然轻笑,这世道不论是神魔妖鬼还是人,只要遇到不顺心的事总会骂上一句“贼老天”,王国几度,沧海桑田,似乎一直就没变过。 “小贼,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也是。” 洛阳直视着南诺的炙热双眸,答的坚定,尤其是在某种意义上经历过一次失去南诺,叫他对眼前的爱更加珍惜。 虚空沉寂了许久,玉皇再度开口,“昆仑请进山,百舸争流开始!” 声落,无量数的令牌如若雨落,这些数量正好对应来的势力,每个势力九千枚,但在眼下这个情况,有谁愿意心平气和的同他人平分,保持着假惺惺的一团和气? “风起!” 温润如玉的书生站在舟头,手掌轻抚卷来数千令符,不远处仙舟中的健壮少年眯起眸子,铁拳轻动,轰碎了那道清风,大手虚抓,将令符尽数收入掌中。 书生嘴角淌出一抹鲜红,望了眼少年,不敢招惹,门中长辈更是默契的移开仙舟,不想为门派迎来劫数。 “阿弥陀佛!” “雪后初晴!” 两声敕令落下,佛光同漫天道经渲染大半琼霄,不断落下的令符一滞,良久后才恢复如初。 宁静的天空再起喧嚣,玄烨清算着令符的数量,有些心中没底,方才那瞬被灵玉小师父多抢了些,眼前这些好似不够。 草木有残,山形有缺,剔透的山石恍若宝玉,金灿灿的流光洒落,折射起一片宛若彩虹般的流光。 风帆更正,少年祖师站在舟头,衣摆追逐着流,凝视着一如既往的不周山。 江山几度,沧海桑田,世间的一切都在变,唯有这里,从始至终一直都是这般模样,不周有缺,亘古永恒。 琥珀一般的山石近了,残缺不全的松近了,一道璀璨不全的虹光升起,拦在仙舟之前。 少年祖师转过身来,凝视着一众弟子,道:“放缓速度,继续前进,我们同其他势力不一样,新生代弟子就这么多,早发现早处理,正邪不两立!” 戊辰点点头,手印变换,仙舟渐缓,虹光一点点落在每个昆仑弟子身上,无声无形,无色无相。 整个仙舟通过并没有发生什么了不得变化,少年祖师松了口气,屈指轻叩,流光腾起,领着仙舟隐入虚空洞天。 仙舟停稳,洛阳同南诺走上舰板,宋紫蝶回身望去,小师叔一脸傻笑,魔女也没了素日的威风霸道,依偎在洛阳身侧,俏面含羞,像个刚上门的小媳妇。 有善有恶,宋紫蝶、刘子谦等人的目光善意,余下几个不知名弟子的目光中便隐约有着敌意,这敌意不仅是对南诺,还有对洛阳。 爱屋及乌,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仙舟停稳,少年祖师举手洒出数团流光,落在一众弟子手中化为一令一符。 “山间有六条山路,最西面的那条不要去,余下的便是属于神魔妖鬼四界,山路间遍布洞天,第二关比的就是谁的洞天多,昆仑封山千年,现在剩下的也只有这原初洞天,想要晋级下一轮,最少要有三千数洞天。” “令中有周围的地图,洞天简介与各方势力的划分,符箓是用来保命的,一旦用了可以立刻传送回这里,但这也就相当于你死了一次,六个时辰内不允许也不能原初洞天。” “老一辈有老一辈的战场,年轻一辈有年轻一辈的争斗,你们怎么打我不管,但是有一条给我记好了。” 少年祖师转过身来,眼中有着明耀如剑的精光。 “自从昆仑参加不周论剑以来便没有输过,你们也不能输!” “仗剑生,为剑死!” 一众弟子躬身齐礼,声势浩荡,少年祖师撇了眼南诺,手掌轻挥将她送回魔族仙舟,大手虚抓,此间情势投影到李钦月桌边的明镜上。 “开始了!” 李钦月放下手中的黑白子,深吸口气,将心中激动压下,保持着心境的平和,凝视着空空如也的棋盘,探手取出一枚白子,思虑片刻,落子西南。 人间的势力不仅有昆仑,帮强不助弱,这第一步便是帮灵山撕开妖族的口子! 一座座仙舟落入不周山,虚空中的虹光散落,半隐半显的不周山在雾中彻底散去身形。 洛阳跟在谷尘身后,路过灵山洞天,对灵玉点点头,直向妖族洞天。 “师叔,动手吧!” 谷尘瞧瞧如落实质巽风,回头望向手中空空的洛阳,不想叫这最锋锐的剑闲下来。 洛阳点点头,感知数里的妖力,渐渐勾起唇角,想起来罗天秘境中留下战书的莫雷零,念起来那个进入罗天秘境便不知所踪的白凡,还有老谋深算的东皇方朔,他们都在这儿。 “开!” 一声轻喝,天剑斩落,将那连绵不绝的巽风斩破,洞天中门开,蓄势待发的妖族才俊低吼着冲出,握刀兵,祭法器,指引符阵,同璀璨的剑光碰撞厮杀。 洛阳就站在原地,没有出手,也没有那个不开眼的妖族上前逼迫他,昆仑小师叔六界皆知,他的对手不会是他们这样的角色。 白苏站在洞天中,悄无声息的打量着洞天外的是是非非,装出一副怯懦模样,引得群妖轻视。 洞天深处,敖苏拉着姬玲儿的手掌,靠在椅背上,仰望着洞天顶部的绚烂星辉,对案首金乌的豪言壮语无动于衷。 若不是来这儿能见到小玲儿谁愿意来受罪? 东皇琉璃也不打算理会敖苏,来犯的是昆仑,不同于其他的势力,昆仑同东海的关系甚至好过东海与其他三海。 “昆仑来的人不多,不足以成势力,他们想要过这第一关就必须得借势,现在看来,灵山就是他们想要借得势,诸位,有什么看法?” 玄武族的代表撇了眼敖苏,眯起眼眸,压着心中的焰火,冷声道:“昆仑势力倾巢而出,我们只要拖住此间攻势,趁虚而入,端了昆仑的大本营,如此,昆仑不战自溃!” “剑锋无双,避其锋芒,不错,还有吗?” 群妖摇摇头,东皇琉璃点点头,目光扫过,思考着如何调兵遣将。 就现在的情势看玄兵的计策是最好的选择,昆仑内部空虚是不争的事实,只要一切顺利便能够得到一份功劳,这功劳足以换取不少气运,毕竟击溃的可是昆仑,可为什么总有种隐约的异样感,似乎那里不对…… “别做白日梦了!” 敖苏忽地起身,抬手在桌上重重一敲,凝视着东皇琉璃的眉眼,冷声道:“别忘了,你们的对手是李钦月,后手无敌李钦月!” “昆仑的确人少,但灵山的人很多,那群吃斋念佛的大和尚最擅防守,无需太多,只需十数高手盘坐在昆仑洞天外,你们攻的进去吗?” 东皇琉璃眉头一挑,想明白了方才的心底的异样感来自于那儿,他们分兵出去是事实,昆仑借势灵山也是事实,但却没有想到灵山回彻底放弃攻击,甘心辅佐昆仑。 238.走一个圆 东皇琉璃的面容越来越冷,长叹口气,道:“人间变了,我们面对的不再是一盘散沙……” 经过敖苏的点拨她终于看清了目前的局势,人间势力中最擅长攻击的莫过于剑修、道修,其中最出众的势力莫过于昆仑、武当。 相比之下,灵山、金刚寺、灵隐寺,书院,三教九流等等势力的更偏向辅助。 分兵两路,相辅相成,最后在合兵一处,同上古所有伟大大帝的征途一般,人族也要在这不周山中走出一个完美的圆! 敖苏不再出声,依靠在椅背上,平静的像一面镜湖。 他不在乎此战的结局如何,甚至巴不得洛阳能够快些击溃妖族,将他和姬玲儿俘虏,那样就可以花前月下,再也不用顾忌这一个个木鱼脑袋,陀螺心智的妖。 “敖苏,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妖族现在的局势很尴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妖族若是败了,没能得到气运,东海龙族也不会好受!” 敖苏摇摇头,环顾一众高傲到没边的同族,选择沉默。 他的确有些想法,可那些想法注定不会被现在的妖族接受,毕竟同族们都活在编制出来的美好中,看到的都是其他界域的不好,看不见自身的隐患。 东皇琉璃眉头皱的更紧张,打量着投影中的妖族洞天范围,咬了咬牙,道:“退,让出这条线以前的所有洞天,叫人族去面对天宫!” 玄兵抬头望去,凝视着那条割出妖族小半洞天的线,沉思良久,道:“以退为进,这确实是个好计策,长公主大才,不像某些妖,纸上谈兵,尽长他人志气!” 群妖哄笑,姬玲儿不满的皱起秀眉,敖苏轻轻握握她的素手,回头望去,敖苏轻轻的笑着,根本没将哄笑放在心头。 东皇琉璃也颇为得意的扬起头,看了眼敖苏,高声道:“事不宜迟,我们撤!” 令行禁止,同昆仑缠斗的妖族前后催动符箓,消失在仙剑下,谷尘剑指轻动,当空闪起虹光,绚烂无比。 众人停剑,洛阳取出令符,凝视着地图上的洞天划分,抬手画出一道线,同东皇琉璃的那条不差分毫。 谷尘点点头,取出一枚剑符,破界传音,“木然,带你们的人把这些洞天占住,不难吧?” “不在话下,多多益善!” 无多时,剑符上闪起一道佛光,声音瓮声瓮气,闻声众弟子不由猜起木然的长相,应该很高,很魁梧…… 谷尘收起剑符,凝视着地图上的局势,妖族退的这一步倒是叫昆仑有些进退维谷,再向前不免太过深入,而且,不周论剑不过刚开始,不宜将妖族逼到死路上,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那边的天宫、地府一直在蠢蠢欲动。 “小师叔,接下来我打谁?地府还是天宫?” 洛阳眯起眼眸,细细思量着,那一日在楼上没有见道蝶紫沫的身影,这说明这个很危险的女人躲进了暗处…… 邪修无法进不周山,但不代表不能干涉此间的是非,天宫是一块难啃的骨头,魔族那边有南诺,若是过去,南离不一定用什么不要脸的招数,说不定会吃亏。 想了片刻,洛阳再次望向地图,凝视着妖族的方向,勾起一抹分外残忍的笑。 “分兵,你们去地府,佯攻,我来杀穿妖族!” 谷尘神色平静的点点头,似乎早就猜到了洛阳的想法,向洛阳拱拱手,带着一众弟子向着地府洞天方向攻去。 洛阳甩甩手掌,临淄的事,到现在他都没忘! 与此同时,天子端坐在白玉王座上,凝视着眼前的地图,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等着昆仑的下一步动向。 天宫在不周山中的洞天数量为五界之最,实力对应也最强,但天子不愿惹上昆仑,洛阳也好,谷尘、李钦月也罢,都不是什么好了的角色,一切才刚开始,有的是势力等着落井下石,渔翁得利。 身着白衣的少年站在天子身侧,手中的玉符闪了闪,地图上对应的光影化为两道,一道向地府,一道继续深入妖族。 “好个昆仑小师叔,一人敌一族,张狂!” 健壮的金甲神将眯起眸子,看不惯洛阳的作为,的确洛阳很强,可再强也有尽头,一个人大多是情况下都不如一群人。 天子摇摇头,瞥了眼闭目养神的唐子威,道:“二弟,你有什么看法?” 唐子威睁开双眸,望望那队向地府的昆仑剑仙,这部分他们不可能吃的下,就算吃的下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目光一转,望向洛阳,再度摇摇头,洛阳看似无比危险却也胜在灵动,只身一人,进退皆由己,想吃掉洛阳也不是件容易事。 “现在情势人族的崛起已然无法阻挡,但距离追上天宫还有很长的路,我认为现在与其同人族拼个两败俱伤不如打压其他三界,将他们彻彻底底的压死,他们惹不起天宫,只能在人族那边想办法。” 天子点点头,看看妖族与地府,笑道:“庚金白虎、离火幽豹两队听命!” 白衣、黑衣少年起身,目光灼灼,战意如若烈火。 “自从两翼掩护洛阳围攻妖族,对洛阳攻下来的洞天能抢就抢,不能抢就放,我就不想东皇琉璃能忍得住!” “领命!” 一声高呼,两神遁出洞天,招引着数百天神冲向妖族,武僧握着桐棍,凝视着渐近的天神,心生怒目金刚相。 收秋招狗熊,这儿还没怎么呢就来掰棒子了,莫不是真以为灵山是好像给于的? “玄雷,戒焦戒躁,这盘棋才刚刚开始,留着点力气。” 身着金丝袈裟的和尚踏出洞天,身高七尺,虎背熊腰,很符合昆仑弟子对他的猜想。 武僧点点头,凝视着令符上的天宫动向,道:“师兄,我们怎么办?这天宫摆明了是想借刀杀妖。” “天有不测风,洛师叔没说一定要杀穿妖族吧?” 木然轻轻一笑,循着洛阳的脚步向前,准备接收洞天,是我的就是我的,天神很强,但也是抢不走是我的。 庚金白虎,离火幽豹,还真是久违的敌人,灵山让了几百年,也让够了。 一花一世界,这话在不周山中正合适,玲珑剔透的山石蕴含着莫名的法度,每一块中都含着一方洞天,不论大小,皆有山川草木,日月星辰。 曾经这满山的洞天都没有主人,任何生灵都可自由出入,待六界约定再次举办不周论剑,每一处洞天都有了他的主人,想进去只能破开禁制或者用硬的。 妖族的洞天外的禁制很强,奈何面对的是天剑。 洛阳只管一剑落下,斩破洞天禁制,一人一剑踏入动态了,逼得数百妖族引动令符。 投影中的洞天数量不断减少,东皇琉璃抿着嘴唇,望望一众按兵不动的同族,道:“不知哪位敢去迎战洛阳?” 请将不如激将,群妖沉默着,这一刻似乎忘了前不久的猖狂,低着头,洛阳是苍天的化身,这件事妖皇没瞒着,玉皇也没瞒着。 言语之间,绚烂的光点再度消散十数。 妖族原初洞天中的死寂叫东皇琉璃感觉有些透不过气,美眸中跳动着流光,抿着樱唇,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既然如此,我便亲自去,若我输了,妖族便退出不周论剑!” 说着这位大小姐直接遁出洞天,根本不给各方英才反应的空荡。 敖苏依旧靠在椅背上,不时挠挠姬玲儿的手心,引得的凰女薄怒,红着小脸,可爱极了。 群妖面色异常精彩,姬玲儿看了一会儿,见敖苏无动于衷,传音道:“你真的不管琉璃姐了?” 敖苏点点头,闭目假寐,笑而不语。 妖族同人族其实都差不多,你如果知道开窗的意见大家不会同意那便去说把墙壁拆了,这样所有人都会同意你开窗。 现在东皇琉璃亲自出手了,明显是打算拆墙了,这些眼高于顶的英才不会沉默太久的,洛阳确实强,但妖族不是没有对付的办法。 “敖苏,你是妖族!” 玄兵眯着眼眸,丢下这样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转身向外走去,想逼着东海下场。 剩下的妖族看看敖苏,前后遁出洞天,唯有敖苏一直拉着姬玲儿,微笑着坐在原位,没有丝毫动手的意思。 姬玲儿打量着敖苏的笑容,猜测着他的心思,自从羽化仙池败给洛阳,敖苏便沉稳了需多,眼下他不出手恐怕是在顾虑着什么,毕竟东海与昆仑的契约并没有太限制两方的对立关系。 那敖苏究竟在顾虑些什么呢?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担心天宫?” 姬玲儿有所猜测,试探着敖苏的心思,当下身处不周山,外界的事暂时同他们都没了关系,能叫敖苏放不下的也只有山中的是非。 敖苏点点头,探手打开图画,凝视着那两道逐渐迫近的流光,不由长叹一声,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如此局势选择权就不在妖族手中了,想过这一关,妖族注定要付出些什么,当然,妖族也可以破罐子破摔,一切就看东皇琉璃的选择了。 “依我对琉璃姐的了解,她八成会向地府、魔界求援……” “那就正中天子下怀,围点打援,来多少天、人两界吃多少,就算吃不下,最后吃亏的也只有妖族,捡便宜的永远是天、人两界。” 说着敖苏站起身来,带着姬玲儿出现在洞天外,远远望着站在山路上的金发少女,东海一直都是被排挤的,势强却言轻,敖苏真的没办法干涉太多。 239.六国伐秦 素白色的雾不是起落,洛阳自一处洞天遁出,望望山路上的群妖,对敖苏挥挥手,高声道:“敖苏,好久不见啊,等下请你喝酒!” 群妖眉头轻挑,不满洛阳的挑拨手段,也不满东海同人间的纠缠不清,却无一言语,压着心头怒火,打量着天剑,心知大敌当前,不是内讧的时候。 东皇琉璃松了口气,上前一步,瞥了眼洛阳的剑,目光在洛阳坚毅的面容上停留片刻,高声道:“洛阳,我们来打一场,若是我赢了,你退出妖族地界,如何?” “不如何,我又不是来同你比斗的,我是来击溃妖族的,我和你打什么?告辞!” 言罢,洛阳干脆利落的遁入幽影,山风呼啸,东皇琉璃独自站在虚空间,紧紧握着拳头。 玄兵取出一枚令符,不出意料的,短短片刻,又有十数处洞天沦陷。 敖苏轻出口气,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玄兵眉头轻挑,高声道:“怎么,害怕了,打算去向人族投诚了?” 敖苏不语,脚步确是坚定,就像昆仑剑修同类似昆仑剑修的人族一般。 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即使得不到丝毫好处。 这次去找洛阳为的不是像玄兵这样的族人,他们根本不在乎有没有气运,就算在这不周论剑妖族什么都得不到,玄武族的气运亦不会少半分。 兔、马、鹿等小族群却不一样,若是没有不周论剑分得到微弱气运,不知道又会灭族几支? 东皇琉璃歪头望向敖苏的背影,深吸口气,猜到了敖苏要去做什么,回身望了眼满面得意的玄兵,道:“我们回去,尽量挡住天宫的两支队伍!” 玄兵皱起眉头,握紧拳头,跟在东皇琉璃背后遁回洞天。 洛阳横着小调,比划着剑招,再度进入一处洞天,四下空荡荡的,敖苏盘膝坐在其中,含着三分笑意,膝前摆着两坛美酒。 “洛兄,好久不见,请!” “我不喝酒,谁知道有没有下毒,这年头,知妖知面不知心,现在我们可不是盟友,是敌人。” 洛阳的一本正经的说着违心话,等着敖苏出价,将妖族压到这个地步已经差不多了,后面还有神魔鬼三方,急不得。 敖苏眉头轻挑,饶有兴趣地说道:“吆,洛兄还真是翻脸不认人,我倒是有桩大买卖,就是怕洛兄不敢做!” 洛阳盘膝坐下,继续比划着剑招,静候下音。 敖苏取出令符,审视着天宫的地盘,探手发了个大圈,道:“若昆仑就此退去,帮妖族除掉天宫的两只小队,我们便可反攻天宫,狠狠咬下一块肉来,比起天宫,妖族不过是块骨头,我想洛兄是乐意吃肉的吧?” 洛阳不语,看看那个圈,摇摇头,道:“恰好相反,我喜欢啃骨头,尤其是硬骨头,打算将转个圈,将周围的骨头都啃了,最后再吃肉!” 敖苏不由握紧拳头,脸上笑看起来有些僵硬,沉默了良久,叹了声无可奈何,道:“洛阳,我们就别绕圈子了,现在情势如何你我心知肚明,开价吧!” “哈哈哈,就喜欢兄弟的大气,再开价之前我有个问题,莫雷零去哪了?” 敖苏一愣,想了想道:“自从去了临淄莫雷零一直都没回妖族,当那边去一直没什么动静,据传有几次派人去过昆仑地界,寻到了几具莫雷零随行的妖尸。” “呵,白凡呢?这小子应该在不周山中吧?” “他倒是在,你想做什么,不会想动他吧?白虎王族可就这一个后裔了,你杀了白苏老虎王必然不顾一切的杀上昆仑!” 敖苏确是慌了,生怕洛阳真杀了白凡,急忙说明利害关系,现在这时候人族的每一步都不能有所差池,成功失败就在一线之间。 洛阳眯起眼眸,想了想,道:“得想办法把他弄出来,抓莫雷零的一定是他,秋蝉先觉不会有错的!” 声落,洞天中陷入死寂,敖苏双手握着一起,不知道究竟该不该信洛阳,若是莫雷零真的白凡手中还好,若莫雷零不在,白凡又因被洛阳杀害,白虎族定然同东海不死不休。 “这件事我得好好考虑考虑,你应该清楚,因为当年得事妖族对东海有很深的成见,现在东海的局势不比昆仑差,备受排挤,步步维艰,这个节骨眼上我实在不敢冒险。” 洛阳点点头,他和敖苏差不多的,他是昆仑复兴的希望,敖苏是东海摆脱困境的寄托,他们都无比热爱着自己的家园,不忍他受的任何风险,更何况这风险可能是自己带给他的。 “这件事倒是不急,反正不周论剑期间西海不会有所动作,话说回来,叫我放过妖族,你们打算出什么价?” 敖苏深吸口气,闭上双眸,沉默了好一会,道:“魏国的土地再加上诸多灵物,这是我能争取到的极限。” 洛阳点点头,大拇指在手指上点过,好像在清算着什么,好一会儿后开口,笑嘻嘻的,掰着手指头给敖苏算。 “这些年妖族封闭界域,许进不许出,不过,你我皆知大妖繁殖需要无量数的气运,妖族这些年零零散散获取的气运不少,不过比起那个空缺小臂捉襟见肘吧?” 敖苏点点头,没打算隐瞒,毕竟这些根本瞒不过寻常修者,更何况是洛阳。 “确实如此,妖皇对这次的不周论剑看的很重,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保不准他会发疯,做出些什么不可理喻的事,你知道的,妖皇从来都不正常……” “他不仅不正常,而且易怒多疑,若是我坏了妖族的事,他可能会掀起战争吧?” “没错,昆仑虽然摆脱封山桎梏,但人间早就不是那个万众一心的人间了,混乱、猜忌同样存在于人间,这时候开战对你我都没好处!” 敖苏眼神坚定,如果妖皇是个半疯,那洛阳必然是个真疯,这六界中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说不准他还真就在期待着战争。 洛阳继续掐算起来,摸索着妖皇的脾气,待价而沽,现在急得不是人族,妖族欠人族的东西不少,能要会些就要会些。 舞殿冷袖,咸阳宫深。 姣好的眼光好似少女的笑颜,龙骧在亭间盘膝而坐,匕首在指尖起舞,盯着七国地图,思考着什么。 树上的旅鸟振翅腾空,龙骧回过头去,正好望见那位一身白衣的先生。 “出事了,跟我走,上朝!” 子宥吆喝一声道,火急火燎的向着宫内而去,龙骧紧随其后,眸中藏敛着沉重,这一天是早晚要来的,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至宫前,面色焦急的赵弥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左右徘徊,望见子宥时眸中闪过一抹明光,快步上前,躬身而礼,伸手引路,道:“先生请!” 子宥回以礼节,整理衣袍,勾起自信的轻笑,迈过门槛,踱步前行,边走边问,“赵老怎知我归来?” 赵弥摇头苦笑,道:“先生莫要调笑我,六国伐秦,百官议战,老奴想着在金殿中待着也是无用不若出来等先生,此般境地,若无先生,秦国危矣!” 子宥朗声大笑,大步流星直向金銮,未到殿前,百官之声入耳。 “六国伐秦,围而攻一,臣私以为应舍城割地,予以重利,挑拨离间再行反击!” “韩奉常,此言差矣,秦国百年未曾割地,千年未曾赔款,一寸山河一寸血,吾辈宁死战!” “秦宗正,你糊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 赢楚手掌伏案,望着殿下群臣,是战是降犹豫不决,这时候,一着不慎,秦国基业将陨于朝夕。 沉默许久,赢楚歪头望向殿下端坐木椅的白甲大将。 “白将军,你怎么看?” 上将虎目轻启,起身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而礼,声朗如钟,叫喧嚣的殿暂时平静下来。 “六国之志不在一城一地,割地赔款不过是饮鸠止渴,让他们一寸他们就想要整个王国,我们别无选择,唯有死战流血,除此,真的没有退路!” 赢楚点点头,转身仰望着身后的秦国地图,视线落在书院,想着那个不一般的书生,如果他在,会怎么做? “兵者,诡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臣敢问六国因何为盟?” 熟悉的身影透过殿中烟,赢楚展颜轻笑,心中的不安散了。 群臣对殿中风尘仆仆青年投以好奇目光,他们看得出仅仅一言君主眉宇间乌便散去。 赢楚转过身来,急声询问:“先生可有妙计?” 子宥微微躬身,庄重轻声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往往皆为利往。” “治病除根,六国为盟不过利字当头,若无无利可图联盟自溃!” “臣以为应退兵千里,地道陷阱,精兵化为流民,流民化为匪患,携带轻弩短刀,扰敌袭人。” “敌追我退,敌退我进,毁敌粮草受上赏,断敌补给着受中赏,踊跃杀敌越百人者受上赏,群民为兵,论功行赏,不分贵贱,但凡有功者皆可加官进爵!” “六国联军百万之数,若可人人为兵,我秦国大军又何止百万,为何不能守土退敌?” 240.定计 沉香缭绕,銮殿左右的绕柱金龙在雾中隐现,似真似幻。 群臣默默,赢楚俯视一众公侯,久久下不定主意,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子宥挺起胸膛,猜到赢楚的顾忌,环顾殿上脑满肠肥的贵族,目光凶历,声音冰冷,高声道:“一切功绩由书院考证,凡有贪功假冒者,夺人功绩者,必杀!” “敢犯我大秦之地,每走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只要撑过月余,六国必败!” 群臣震惊,这样的战法前无古人,殿前正身而坐的白甲将军眯起双眸,思索着子宥所言的可能性。 撑过月余六国必败,这谁能保证? 况且以一国之力抵抗六国兵锋,曾经的大夏也做不到吧。 “先生!轻弩短刀扰敌之策敌人若以骑兵而对……” 子宥摆摆手,轻声道:“骑兵驻城,我们的目标从不是城池,只是对方的粮草补给,绊马索,陷马坑等方式且不提,且说汛期已至,何不水淹七军?” “汛期后便是秋,天干物燥,何不偷营纵火?秋过便是冬,坚壁清野,粮草决断,六国自退!” “来年,退六国士气正盛何不东出灭韩?远交近攻,不灭六国便被六国所灭,诸位需知,秦国背后没有神魔妖鬼,这六国伐秦也不会只有这一次!” 群臣抬起头,望着赢楚,翘首以盼着他即将说出口的每一个字。 殿下的宝座上的银甲上将低下头,紧握着沉木扶手,望着脚上的靴子,顺着子宥的思路考量着战事。 避其锋芒,扰敌而战,断补给,偷烧营,这一切都是为了拖延,秦国无需战胜六国,只需等到不周论剑结束,六国自败! “陛下,臣以为此计可行!” 秦王不语,凝视着桌面上的古老地图,久久下不了决定。 子宥上前一步,胸有成竹,高声道:“陛下,不必担心六国供奉拔城摧寨,袭杀军民,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人间有着昆仑的剑,六国中也有我们的盟友!” 赢正眸中闪过一丝流光,起身站直,环顾群臣,道:“众爱卿可有异议?” 群臣躬身,齐声呼唤:“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弥抬头挺胸,身上背负重担卸去,朗声而呼,嘹亮绕梁。 “退朝!” 百官散去,白袍战将却未动一步,子宥慵懒的靠在金柱上,玩味道:“将军可是担心粮草问题?” 王琛点点头,手掌抚摸刀柄,退敌千里,坚壁清野,那些不愿离开故土的百姓都不过今年寒冬。 子宥抱臂而立手指敲击着手臂,轻声道:“我们没粮敌人有,我们没柴敌人有,而且战争打不到冬天,两月之内敌人自退!” 王琛微愣,眉宇间尽是疑虑,秦王亦抬起头,紧张的望向子宥。 两月,这次的不周论剑只用两月? 子宥摆摆手,猜到两人的心思,轻声解释道:“人不患寡而患不均,陛下可向楚国出使,磋商会谈割地之事,我们的小队也不偷袭楚国粮草,且齐旧主崩,新王登基,若是国内流传那位带兵的三华公有意拥兵自重,叛乱为王……” “或许我们无需等到昆仑剑仙和书院的各位先生在不周山出来就可以结束这场战乱!” 白穆借着子宥的话,秦王同样开怀,拿起赵弥递来的药一饮而尽。 “我的时间不多了,为防不测,你二人务必保管好诏书!” “遵旨!” 赢楚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抚摸着那道透过窗扉的金灿明光,一文一武两根支柱在,即使他死了,秦国还是秦国,变不了的! 子宥向秦王一拜,晃晃悠悠的向殿外而去,整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秦国同六国这盘棋他已经为白穆布局完毕,接下来就看李钦月对修行界的布局能主调什么地步了。 六国联盟也好,神魔联盟也罢,都是利字当头,利若不均联盟自溃,如果我是天神,用什么办法来避免这光明正大的缺陷呢? 子宥走后,白穆站在殿中,一君一臣各行其是,待日冕影斜,白穆大踏步走出金殿,眉宇间尽是急切,甚至忘了同秦皇拜别,脚步匆匆,叫赢楚莞尔轻笑。 这不是第一次,没次白穆这般匆匆出殿,秦国必然会取得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胜! 赵弥调整殿内的铭文,光辉闪动,不明不暗,正符合秦谷心意,秦谷朗声轻笑,执笔批奏章,一夜灯火未眠。 走尽金砖碧瓦,子宥步入民坊,几串糖葫芦,几个糖人,换的一曲口口相传的童谣;几贯铜钱,几把老酒,换得说书先生唇枪舌剑。 六国不仁,联合攻秦,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消息伴着商旅的马队的脖铃声传遍整个秦国。 临近战场的村中百姓在村中几个“德高望重”智者的带领下留够存粮,同官府签下字据自发的将自家的桑田引燃,宁毁去也不留与六国贼人丝毫。 背负家财的驱赶家禽畜生的撤离队伍蜿蜒百里,王家黑鸦骑奔赴战场,十人一队,各不联系,短刀劲弩,毒药毒虫,一应齐全。 动人的烟霞遍布穹顶,不周山外有着红朵朵。 洛阳迈着四方步遁出洞天,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轻叩剑符,道:“慢些,把两只小队放进来,全吃掉!” 谷尘御剑斩飞一大片妖族,凝视着渐归尾声的战场,撇了眼蠢蠢欲动的天神哨兵,身形变换,趁机取出传讯符,传音木然。 “木然,卖些好处给他们,时候差不多了,也该收官了!” 木然点点头,周身金光收敛,被山岳般的玄武高高踢飞,整个身形飘退百里,张口咳出刺目的鲜红,望望在群妖中厮杀的武僧,高声喝道:“撤!” 玄雷撇了眼受伤的师兄,手中的铜棍舞的更加迅速,大片大片的电光遍布整个洞天。 玄武瞥了眼失去战力的木然,快步奔向玄雷,撕破雷海,涟漪震动,生生将玄雷撞飞。 “孽畜!” 玄雷低吼着再度举起铜棍,未待落下被木然抓住衣领,金光闪耀,卷带这一众灵山弟子逃出洞天,眨眼间变消失在雾深处。 玄武归回原型,模样妖异的蛇精遁出虚影,猩红的舌头舔过嘴唇,冷声道:“不正常,大和尚的不动金刚相已有知道意境,你我之力万不可能伤到他。” 消瘦的少年瞥了眼山壁上的人形凹陷,邪笑一声,回道:“上面的同昆仑达成交易了,最少这一关我们不比担忧昆仑的剑了,无论付出的是什么,只要能得到气运,都是值得!”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继续守着这儿?” 少年摇摇头,眺望着飞之上的庚金白虎小队,张口吐出一口妖血,踉踉跄跄的退出洞天。 “醉翁之意不在酒,声东击西,引君入瓮,人族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狡猾!” 蛇妖瘪瘪嘴,说着人族的不是,眉宇中却尽是欢喜,这个世道就是强者生,弱者亡,人族利用他们为饵引诱天神深入敌境,他们何尝不是以人族为刀斩尽仇酋? 木然带着一众师兄弟守在暗处,等着庚金白虎小队进入洞天。 受到致命创伤才会归回原初洞天,可若是被阵法束缚住是回不去洞天的,同在战死没两样。 庚金白虎小队落下飞,志得意满的占领此处通天,未待开心,蒙受重创的木然带着几位周身闪耀佛光的大和尚去而复返。 “阿弥陀佛,施主好自为之,莫要强行作为,贫僧不愿杀生并不代表不能杀生!” 身形消瘦的金甲天神撇撇嘴,举起手中的宝剑,人族居然想圈困天神,滑天下之大稽! 几缕灰埃缓缓腾起,仙境般的洞天四下遍布狼藉,连绵起伏的山岳崩碎一角,花草被焦黑色侵染,透着实际。 金甲天神的身影落在地上,微不足道,透过面颊的眸子中尽是桀骜,手中的长剑上翻涌着璀璨的金色光焱。 “太乙旋光剑,起!” 冰冷的敕令声回荡在洞天之内,如若唤起沉睡烟雾的第一缕明光,素白夺目,晃的玄雷眯起眼眸,不自觉握紧铜棍。 木然依旧从容,轻笑着上前,右掌竖在胸腔,心有明王,万相皆虚,不动不坠。 金灿的佛光自下而上,素白颜色的剑光自上而下,凶狠的撞在一处。 玄雷微微提起铜棍,无形劲力凭空翻滚,将强横的流光与足以震聋一众师弟的声音尽数凭空湮灭。 木然退后半步,轻出一口气,右脚下的脚印约莫越过脚面,天神桀骜的浮在空中,面甲下淌出几缕金灿灿的鲜红,溅落在大地上,异常刺眼。 “好一个不动明王,受教了!” 天神眼中焚烧着仇恨的焰火,暗中催动神力,想归回天宫的原初洞天,伺机卷土重来。 “留下吧!” 木然上前一步,金灿流光将一众天神拉到地上,盘膝坐下,口诵无上经文,听的天神头昏脑胀,浑厚的灵力无法调运半分。 山路另一边,谷尘带着宋紫蝶等人将离火幽豹小队堵在洞天中,剑光纵横,遍布四下虚空。 为首的天神落在地上,取下头盔,叹一声人心叵测,环顾众弟子,没巡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学着人族修士的礼节,抱拳虚礼,道:“敢问洛阳冕下何在?” 谷尘笑容一僵,品味着那句冕下,扣动剑符,道:“小师叔,这有个天神想见你。” 241.引君入瓮 洛阳在山石上翻身坐起,歪头望望属于天宫的那片山野,再三思量后御剑直入洞天,打量着那谦卑的神,对这个败军之将高看了一眼。 “说说吧,有什么事?” “在下幽豹,想见识见识昆仑小师叔的剑,如果侥幸获胜,请冕下放过我这群兄弟。” “出招吧!” 洛阳提起天剑,剑刃横在胸前,素白的一线流光,像接连水天的一线,也像风雨飘摇的横江铁索。 “离阳破虚!” “对影!” 一轮滚烫的朝阳腾空而起,光辉璀璨,呼啸的剑气叫谷尘收敛轻笑,这幽豹的剑很强,昆仑子弟能胜过他的人屈指可数。 疾剑无痕,对影成双,明暗两道剑光斩入那轮火红的朝阳,黑白两色光辉侵蚀整个昊日,太极图散开,化为一片流光。 “承让!” 洛阳收剑,点到为止,含笑着打量着幽豹,揣测他是不是天生的神明。 神分两种,天神神明与人间飞升或其他界域转生的后天神明,前者大多眼高于顶,某些后者更甚于前者。 “我是天生神明,曾经隶属龙城卫。” 天神盘膝坐下,身后的一众神明也盘膝坐下,望着洛阳,眉眼中的别情非同一般。 人间风冷,浓密的压得很底。 在神魔妖鬼四界紧锣密鼓的安排下,六国联军汇与楚国西阳,数百万军兵,旌旗蔽日,战马嘶鸣,响彻山谷,经久不绝。 军帐间,楚国上将军湘公坐在首位,余下五国落坐左右,互相打量,互相敌视。 六国仇深,今朝虽为盟友却也未曾放下血仇,唇枪舌剑,互相试探,各有心思,互有计较。 湘公端坐如钟,浓眉促在一起,虎目扫视众人,对此大家各有心思浑不在意。 这些人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对象,驱狼吞虎,转而灭狼,笑到最后也只有楚国。 “大家远道而来想必舟车劳顿,今日湘就不再叨唠,各位帐中以备下薄礼,大军明日开拔,诸位请便。” 湘公朗声道,后低头阅卷,手掌扶案,不出一言。 五国军将四散而去,各自归回军帐,入目尽是钟鼓馔玉,案上皆是玉盘珍馐,婀娜舞姬婷婷袅袅入帐,环绕左右,仪态万千,吐气芳兰。 肃杀的营地中响起钟鼓,秦虽强却难挡六国兵锋,无论将军还是士卒,所有人眼中六国伐秦就是马到功成之事。 那些没想过这些的贵族子弟更是如此,本觉军中乏味,心底放不下帝都的花天酒地,现在乐子来了,心中不免对湘公增加不少好感。 齐国驻地,新晋国老三华公不满的驱散舞姬,散尽钟鼓,侧卧在卧榻上,手掌撑头,望着地图上的齐国一地,心中百般忧虑。 忧国忧民,旧主离奇驾崩,新王登基立足不稳,这六国和盟却又不得不参加,大齐的前路实在迷茫。 月升月落,三华公满心忧愁,彻夜未眠,两鬓霜华的长者眼底有着疲惫,像极了那些花前月下的纨绔子弟,引得众人私语轻笑。 三华公未多辩解,众人污浊,清者自清。 生于大齐,蒙主恩惠,孑然一身数十年,心只为国,不为家,更不为自己。 大军开拔,一路走走停停,湘公给足了那些贵族子弟面子,十里一停,百里一歇。 贵族子弟环抱佳人,游山玩水,乐在其中。 大战将至,六国大军那有一丝紧张,士兵们无一不认为此战必胜! 三华公板着脸,齐国的军队严肃紧张,不似周围众军的放松,军士心中多有怨言,但碍于三华公气势威压只得隐忍不发。 足足半月,联军才越过秦楚国界,兵临镇东城下,野草焚进,山野肃清,镇东城残破的城门虚掩,城墙上下透着无尽萧瑟。 赵国鲁文王长子鲁直挥动马鞭,扬声高呼:“弟兄们,秦国真是群没种的!弃城逃了!” 众将士放声而笑,三华公看得出他们已经将最后一丝临战前的紧张挥去,神情放松,有的将军甚至将长剑归鞘! 湘公思索着,望着镇东城,楚人秦人交战何止百年,秦人宁死战亦不退,此等情景莫不是国内出现变故还是说这是守城者的诡计? 湘公进退为难之际三华公策马上前,躬身抱拳朗声道:“湘公小心,秦人耐苦战,百战不退,不折不挠,我以为此乃秦人诡计!” 湘公点点头,没等开口鲁直策马上前朗声道:“秦人诡计?荒无人烟,连人都没有那来的诡计?三华公我看你是被秦国吓破了胆!成了惊弓之鸟!” 三华公燕眉一紧,双眸望向鲁直,怒发冲冠。 鲁直不畏不惧,向来无法无天的他怎能容人挑衅,径直扬起马鞭抽向三华公。 三华公怒尔拔剑,寒光一闪,杀气素弥升,引得两军将士横眉怒目,刀兵出鞘。 眼见情势危机,湘公飞身落在两人中剑,双掌一分,错开马鞭,压下长剑,凌空而立,周身焰光叫人难以直视。 “六国结盟为一家,彼此为亲友怎能妄动刀兵,请两位给在下几分薄面,此事就此作罢!” 说着湘公向鲁直怀中的舞姬暗使眼色,舞姬心领神会,依在鲁直肩头,梨花带雨,糯糯轻声,不掩心怀惊惧。 “大人,他不过是个老顽固,莫要气坏身子……” 鲁直得意的勾起嘴角,不留痕迹的瞥了眼湘公,策马离去,心底对舞姬的警惕更甚。 老奸巨猾,深藏不露,湘公将一个个美人送到他们身边不可能没有打算! 目送鲁直离去,湘公讪讪一笑,对着三华公拱拱手,悄声道:“这般贵族子弟,花天酒地,肚中空空比不得先生大才,如今大敌当前,先生不要同他计较。” 三华公摇摇头,视线在死寂的镇东城周围墨色的旷野上收回,对湘公拱拱手策马径直离去。 大军继续向前,脖铃悠扬,马蹄轻快但三华公的心情却是异常沉重。 事出反常必有妖,以死战不退在六国中称道的秦兵竟弃城而去,其中恐怕尽是阴谋诡计。 百万大军皆是棋子,身不由己命要由天,可悲! 身为人族却要因外族的意志而生死搏杀,可叹! 湘公指挥盟军止步镇东城前,从各国军队中选出几十队探子派遣入城。 楚国的探子一马当先,互相掩护,倒握钢刀,锋锐的弓弩对准所有可能出现敌人的方向。 其中一个探子小心翼翼的推开城门,入目尽是一片凄景,房倒屋塌,断壁残垣,仿佛因天降大灾而灭城。 四国探子间楚国探子无事相继进入城中,四散开来打算去城中寻宝,楚国几个探子返回城外将城中之事一五一十的汇报给湘公。 青须在风中飞舞,空气中传来的焦土为让湘公内心愈加紧蹙。 “报!主上,城中一片死寂,无一秦军!” 湘公听闻探子汇报,手掌抚摸胡须,眯着眼睛思虑片刻后率先进城,众人紧随其后唯齐国踌躇不前,最终三华公指挥着众人驻扎城外高地,此地毗邻渭水,镇东城地势低垂不适安营。 四国联军进城,扫视着浸灭亡氛围中的城池,一路骑行早已舟车劳顿的贵族子弟四散离去,指挥着手下军兵在城中安营扎寨,自己带着舞姬登高而望,侃侃而谈仿佛这镇东城是被自己打下来般。 舞姬陪笑着,她们都是湘公静心培养的不会的别的就会讨人欢心,自然能同这般子弟聊的开心,欢声笑语长久不绝随着清风穿到忙碌的将士耳中化作一声长叹,心中庆幸镇东城蒙难不然这一战会死多少人? 夜幕将至,最后的光辉被月华取代,各国探子却无一返还,镇东城是战略要地,城池不大,就算是探查全城按时间也该回来了。 望望帐中的酒地花天,燕国主将罗正压下汇报的念头,暗中派人出去寻找。 及至明月挂檐,派出去的人却无一返还! 主将慌了神,这镇东城中果真有诡异,挑亮灯火,全军出击,在城中搜寻起来无多时找到各国探子的尸身,或为一刃断喉或为一弩穿心,无一生还! 罗正俯身探查探子身上的刀伤弩箭,是六国自己的刀伤弩箭。 “什么事?什么事?大晚上的罗正你在搞什么?” 燕公嫡子燕北寒冷声道,明日会继续深入秦国境内,军兵不妥善休整怎么同秦兵对战,秦兵可是以耐苦战天下有名。 罗正转身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轻声道:“少主,我们的探子都被暗杀了,刀伤弩箭是其余五国的!” 燕北寒凤眼微微眯起,冷声道:“有楚国的探子吗?” 罗正微微点头,眼眸中闪动着寒芒,其中隐意不言而喻。 七国的战乱刚刚开始,不周山的战争却已如火如荼。 地府同魔族联合在一处,暗中偷袭,吃掉天宫大部分洞天。 人族同妖族合力,庚金白虎、离火幽豹两只小队一去不返,天宫的局势堪忧,玉皇却依旧笑着,望着高台上的歌舞,不时跟着节拍哼唱小调,胸有成竹,完全不将一时颓势放在心头。 第一胜 浮道台,漫天虹光绚烂,素随风,醇香酒气勾人。 少年祖师侧卧在玉皇左手边的道台上,更不在意不周山中的战况,一口酒,一口肉,心思在一叶扁舟上,在人间战乱中,时而算算秦国胜算,时而推衍着徒弟同玉皇一战的结果,时而回味酒肉滋味,好不逍遥。 天宫原初洞天却乱了套了,唐子威怒目圆睁的望着令符上的光影,好像一只被猴子挑衅的雄狮,恨不得立刻将地府与妖族撕成碎片。 天子不留痕迹的望望一众神色不悦的天神,轻声道:“冷静,这场争斗最后的胜负不在一时间,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怒火攻心的唐子威瞬间寻到了发泄的地方,猛然起身一拍桌子,怒视着天子的阴柔的相貌,怒声喝斥,眉眼中的惊恐根本藏不住。 “冷静?倒是说的轻巧,地府与魔族就够天宫应付的了,现在人族同妖族的态度也有所变化,说不定下一刻便会向我们举起刀兵,以一敌四,我们必败无疑,怎么冷静?” “我说了,冷静!” 天子上前一步,瞪大眼眸,黄金颜色的瞳孔中尽是冷漠,莫名强横的威压叫唐子威退了一步,眉宇间的惊惧更甚,捏着一对铁拳,不敢相信天子居然已经三花聚顶。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一无所知? 三花巅峰,再加上河洛易眸与太上乘龙法度,此等战力应该不比洛阳差吧? 怪不得父亲要我同他来这儿,亏我还以为是父亲赐予我的机会,原来是为了打消我的心思,让我明白为什么他是天子,而我不是…… 唐子威落寞的坐下,周围低着头的天神却抬起头,眸中有着按捺不住的喜色。 人间的依仗无非是洛阳,现在天子能单独抗衡洛阳,唐子威等英才更强过其余才俊,天界凭什么不能以一敌四? “听好了,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守住现有的每一个洞天,我去找洛阳一趟,之后,再议攻守!” 天子的声音分外冰冷,临行前瞥了眼唐子威,没有言语,那道如若刀锋的眼眸却生生刻在唐子威的心头,像一盆能水,近乎湮灭了唐子威所有的野心。 “三花境……” 天子走远,唐子威遁入随身的洞天间,用力轰锤着身前的沧玄石偶,面色阴沉的可怕,心中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 十数年的谋划,牺牲无数,放弃无数,就此落败谁能甘心? 轰! 沧玄石偶碎成一片,唐子威跪在地上,遍布血痕的手掌颤抖着,渴望着力量,能够比肩天子、洛阳的无上力量。 镜池泛着涟漪,天师轻轻拨动吊钩,将一枚金灿灿的水晶珠钓出水面,透过重重光影,凝视着低头祈求力量的唐子威。 “我可以赋予你不逊色他们的力量,相同的,你能给我什么?” 轻风破界,挟着天师的喃喃声在唐子威耳畔回荡,唐子威抬起头,恼怒的望向洞天外各行其是的天神,想将那个愚弄他的神找出来,拨皮抽筋,挫骨扬灰。 “不用看了,我不在六界之内,还是那句话,我可以赋予你不逊色他们的力量,想同的,你能给我什么?” 唐子威眯起眼眸,吐尽心中郁气,试探道:“你想要些什么?” 天师如面对前代玉皇那般笑了,翻手取出一只晶莹的龙珠,破界传音,语调中尽是沧桑,好像在说一个历经无数岁月的故事。 “就如你的爷爷那般,我可以帮你成为整个天宫的主人,同样的,当你成为玉皇之后也要帮我做一件事,于天宫有益而无害的事!” “就像爷爷暗中开通界门,引君入瓮,谋算昆仑封山千年那样的事?” 唐子威紧紧握着手掌,走尽不远处的堂皇神殿,坦然落座在那张同皇位相差无几的靠椅上,闭上双眸,藏去心思,不露出丝毫破绽。 这是在与虎谋皮,可他别无选择,凡人都能为了那张王位争的头破血流,更何况是神族? 如果天子登上皇位,别的兄弟怎样不提,他与老三必定得身死道消,不然那张皇位他唐念虞能做的安稳吗? 天师勾起嘴角,抬手点在明珠上,龙珠化为一抹素白色流光没入珠内,化为一颗种子,含苞待放。 “或许比那还要伟大,如果人族能够再次幸存下来,你做的事将会被他们记录历史,你将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被所有人族信仰的真神!” “真神……” 唐子威勾起嘴角,紧紧握住右手,掌心间神秘宝物无比炙热,同他心中的那团复仇之火一样。 天子遁出洞天,素手轻挥,遮挡山路的雾散到两侧,循着蜿蜒的山路没走多远,迎面撞见攻击天宫洞天的地、魔联军。 郭奉与提着十方牧星杖冲在最前面,手掌轻挥,牧星杖上星光璀璨,自天际引落十数枚拖拉着乌黑烟雾的流星,主动向天子发动攻势。 “雕虫小技!” 天子唤出一张长弓,双眸间的阴阳两气卷在一起,张弓搭箭,一箭射散漫天流星。 郭奉退后几大步,提起十方牧星杖,脚下卷起着璀璨的明光,四盘八门相继展开,水、火、风、雷四条飞龙腾空而起,长吟着撞向天子。 “碎!” 天子旋身引弓,弓开如月,手指勾捏起箭光,眼中的锋锐酝酿到极限,箭矢破空,弦如滚滚惊雷。 光箭划破长空,卷起的雾接连天地,一箭过后,飞龙尽数湮灭。 天子气定神新的站在原地,任由衣裳轻动,意气张扬。 “到此为止吧,我要去找洛阳。” 郭奉握紧了十方牧星杖,望了眼黎梦寒,想不顾一切的同天子比个高低。 黎梦寒上前一步,握住郭奉的手臂,轻声道:“好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郭奉眼中的怒火散了,身形僵硬的好像一个木偶,额头、手心紧张的生出一层细汗。 楚廖不动声色的横移一步,震肩发力,郭奉被撞得身形一歪,下意识将黎梦寒抱入怀中。 “天气真不错,兄弟们,我们快点,能吃点就吃点,再过些时候,就没得吃了!” 山间回荡着向宇的憨笑声,不周山间的剑拔弩张都消散了不少。 镇东城间,燕北寒不动声色的望望周遭士卒,望了眼怀中楚楚可怜的伊人,毅然将舞姬推下马,怒目抽刀,一抹潋滟红花盛放,如玉素人,玉殒香消。 拭去刀上血迹,将一方锦绣丢在舞姬尸身上,燕北寒冷声喝道:“此夜阵亡弟兄皆得百金赏赐,都小心点,我希望能将你们都带回去,我们不能答应你们都活着,但我能保证,你们每个人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言罢燕北寒提起长刀,驱赶战马向大营而去,心中波涛翻涌,面不改色。 好一个湘公,美人计在先,借刀杀人挑拨离间在后,还没打下秦国几分土地及等不及动手了吗?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笑到最后的才是真王! 同样的情景出现在五国中,湘公得知此事后愤怒的将书案掀翻。 杀五国军探栽赃楚国,挑拨离间毒计昭然若张,但楚国却是有口难言,此般计谋究竟是那国所为,燕赵还是大齐? 月上中天,三华公将军探未归的消息压下,青山埋骨,马革裹尸是所有将士最终的归宿。 湘公老奸巨猾所谋甚大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的。 赵公子鲁直胸中有才,但目中无人,燕公子燕北寒有勇有谋但却优柔寡断,韩公子韩斐翩翩君子,魏公子魏湘流有勇无谋,没一个有此等枭雄手段。 此般看来此事必是秦国所为,必是那位书生所为,本以为秦国气数已尽此时看来这次秦国也亡不了! 灯光闪动,三华公视线落在地图上,手指在镇东城上敲击着,光影虚幻,秦国国土为棋盘,众军为棋子,三华公同子宥相对而坐。 子宥落子,三华公眸光一扫,不经意望见图上渭水,瞬息变了颜色。 秦国渭水水患天下共知,如果他是那位先生想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念此,三华公惊起,放声道:“来人!” 站外军兵进帐震惊天地的轰鸣声响起,三华公心知此时在通知城中已然来不及只得更改命令,“撤向高处,快!” 守兵年近三旬,心中有所明悟,起身窜出军帐放声高呼:“撤军!水患!……” 三军惊醒,弃甲托兵,四散而逃。 城中未眠的湘公被轰鸣声吸引,微微思量腾空而起,凝视着月色下卷携着山石断木的洪流,厉声惊呼,声音在夜色中回荡。 “传令七军退出镇东城!快!” 说着纵身向外离去,五国震惊,大量的军队拥挤在城池周围一时不得进出,滔天水浪涌动下,符光前后破碎,哀嚎遍野,一时间死伤无数。 各国子弟狼狈的箕坐在地,望着脚下的洪水,清冷的月光落下,叫人满心心中凄凉。 镇东城为饵,以猎杀探子挑拨离间,瞒天过海,趁机水淹七军,还真是一招毒计! 三华公整点三军,虽然及时撤退但也免不得死伤,但相比其余五国已是万幸。 子宥望着淹没大地的洪水,感知着死伤半数的六国盟军嘴角得意的扬起。 擅入空城,扎营近水地势乃兵家大忌,看来这一盘散沙般的六国盟军并没有什么善谋者,或者这个善谋者用错了心思,完全没将秦国放在眼中…… 243.先输半招 晨曦洒入咸阳城,描绘着其中的沧桑痕迹。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枝头的旅鸟腾空而起,俯视着快马加鞭的一骑斥候。 百姓散开,晨起的小吃香味引得斥候不由扬起嘴角,上报大捷后一定在咸阳留上一会儿,吃饱喝足后再给弟兄们带些,虽然分不到多少,但总有个念想。 屋檐上的燕子叽叽喳喳着,清脆的脖铃响入禁宫,斥候飞身下马,携着一身风霜快步上殿,在一众大臣的瞩目下放声而呼,引得君臣开怀。 “报,昨夜先生计出连环,白将军趁夜水淹七军,六国联军蒙受重创,伤亡暂时无可计数!” 赢楚龙颜大悦,笑声在銮殿中回荡不绝,“有此等良将谋士,秦国当兴!秦国当兴!” “君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公九卿卑躬屈膝着高呼万岁,心中开始却盘算着战后之事。 秦王知道了,百官知道了,百姓也就知道了。 无多时捷报传遍咸阳城,坊间言语多是子宥妙计连环,白穆水淹七军。 镇东城外,湍急的水流将六国割裂开来,一座座素白色的帐篷散落在青山之巅。 日头渐渐升上穹顶,六国军士捞木制筏,前后渡水聚在湘公帐中,风华绝代的公子们各个神色落寞,心高气傲的他们何曾蒙受如此挫折? 鲁直握着腰间的宝剑,盯着三华公的眉眼,眼神异常冰冷。 大齐同昆仑说不清道不明,昆仑同书院关系匪浅,这老家伙开始就不入城关选择驻扎在城外,后来又隐而不报害的六国军兵死伤无数,弄得他如此狼狈不堪,实在有罪,该死! 三华公正襟危坐,无视鲁直仇视的眼神,一身浩然的模样更令鲁直愤恨,心中的怒火熊熊翻涌,焚尽理智叫少年拍桌而起,并指指向三华公,厉声喝道:“老家伙!明知秦国计策隐而不报使得盟军损失惨重,你该当何罪?” “镇东城地势底,墙破门碎,不宜驻守,尔等被平白而来的胜利迷了心智,此为罪一!” “本为盟友,却因各自士卒不明身死而互相猜忌,此为罪二!” “昨夜我思得此间是非,情势所逼来不及报信,齐国本就扎营半山,却也损失惨重,你却强加罪责,挑拨间隙,此为罪三!” “三罪并罚,鲁公子,你又该当何罪?” 三华公轻拂青须,蛾眉紧促,狭长的眸子眯成缝隙,直面凶神恶煞的鲁直,声音冰冷,叫一众公子变了脸色,对这位毫无声名的文臣高看一眼。 鲁直哑口无言,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感觉周围的公子都在笑他,怒火攻心不由掀桌而起,拔剑出鞘,强词夺理,再度给三华公强加罪责。 “齐国,齐国,这里是盟军军帐,六国合而攻秦你却只念自国损失,巧言令色意图分裂结盟,有你在盟军必败,看我斩了你这老匹夫!” 三华公不屑一笑,含怒拔剑,一线寒芒直刺鲁直手腕,吐气开声,道:“无知竖子不自地厚天高,该罚!” 湘公飞身而起,拔剑替鲁直挡一闪剑光,金戈声响起,湘公屹然不动,三华公掌中宝剑已被击飞,旋转着落入殿外急流,没了踪影。 鲁直得势不饶人,举剑再斩,不断催动灵力,宝剑再快上几分,湘公对三华公亦有不满,假意阻拦,口中高呼着,“鲁公子,不可!” 三华公挺起胸膛,长剑刺如肩头而面不改色,袖袍被鲜血浸染,指了指心口,道:“说你绣花枕头都是高抬了你,往这儿刺可杀不了人,想杀人你得望这儿刺!” “混账!” 鲁直怒而起剑,抬手再刺却被湘公拦下。 三华公确实有错,不过小惩大诫就好,过由不及。 三华公笑一声狼狈为奸,拂袖起身,没理会气急败坏的鲁直,也没感激湘公的出手搭救,迈着沉重得步子怡然出帐,将腰间得剑鞘解下,随手丢入激流。 各有心思算计,战前内斗不休,竖子不足与谋,六国虽大,军兵虽多,必败无疑! 日落而星垂,斑驳的星辉点缀着朦胧的雾气,天子哼着洛阳经常哼的小调,肆无忌惮的步入妖族势力范围。 几根翠草轻动,微不可察的剑气蓦然消散。 谷尘悠然睁开双眸,纳气入海,翻手取出一方明镜,未待窥视来者身份明镜化为齑粉,随着花香散入远方。 “不可直视神明,没想到天宫还有这样的后手,我倒要看看你是那位神明,能不能挡下昆仑的剑!” 言罢谷尘遁出洞天,望着那白衣飒然的背影,高声道:“来者何人?” 天子停下脚步,瞥了眼谷尘,倏尔便出现在谷尘身边,并指为剑,直取谷尘脖颈,静如处子,动如惊雷。 谷尘也不含糊,退步乘风,避过天子的剑指,束风为剑,剑指一摆,十数道流光扶摇而起,如若疾电落雨。 河洛易眸闪耀流光,天子不慌不忙的退后三小步,从容的站在原地,任由苍翠的风剑插着身体落在山路上,被无形的禁制湮灭为一缕缕精纯的元气。 “你这眼睛好厉害……” “能打得过洛阳吗?” 天子回想着方才谷尘的运力方式,并指为剑,轻轻一动,十数道苍翠颜色的风剑诡异的落向谷尘。 谷尘可不敢托大,他可没有什么河洛易眸,看不到未来,面对着轨迹难测的风剑只能以土未剑。 玄黄色的壁障腾空而起,恍若一面面铜墙铁壁,将风剑尽数挡在墙外。 “你不和你打,我会的招数可不多,你有本事偷去偷小师叔吧。” 剑痕错落的土壁散为灵气,谷尘晃晃悠悠的走向洞天,人贵有自知之明,自己的那几招剑术可不够天子偷的,待到黔驴技穷,总免不得一败。 “回答我的问题?凭这些能不能战胜洛阳?” 流光闪耀,天子径直挡在谷尘身前,神情倔强,有种你不说就不让你走的赖皮劲。 谷尘撇撇嘴,想了想,仔细比对着小师叔同天子的道、术、境三者差距,道:“你的河洛易眸很强,但你挡不下小师叔的剑,你赢不了!” 天子得意洋洋的取出一战长弓,道:“我和他差不多快,掌剑一族可不擅长御剑术,而我很擅长射术,为何不能战而胜之?” 谷尘低下头,望望那张质地华贵的长弓,私下估摸起来,一时间真分不清胜负高低。 小师叔的天剑很利,但掌剑剑修虽然也精通御剑术但终究比不得御剑剑修,远程的攻击手段不可能命中拥有河洛易眸的天子,如果天子能保持好距离,小师叔只有挨打的份…… “不必回答了,我已经清楚你的答案了。” 天子轻笑着转过身去,沿着蜿蜒的山路继续向上,期待着同洛阳不期而遇。 谷尘眯起眼眸,扣响剑符,传音道:“小师叔,天子来寻你了,别轻敌,他很强!” 洛阳睁开眼眸,天际的星辉映入眼眸,盘膝而坐的少年纵身跃起,瞥了眼山路上的白衣少年,引动天剑便是一招断潮。 三尺剑光撕裂迷雾,锐利无双的剑光带着不容忤逆之意。 天子如有感知的向左迈了一大步,剑光擦着身边没入禁制,化为数缕精纯的灵气反哺天地。 “来而不往非礼也,百鸟朝凤!” 天子对空中的剑修笑笑,张弓搭箭,橘红色的火焰落向穹顶,化为数不清的禽鸟,缤纷错杂的鸟鸣声响彻穹顶,焰火构筑成形的火凤展开羽翼,长鸣着压向洛阳。 “听雷!”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天街小雨,遥看草色!” 洛阳变换招式,剑动雷震,一剑斩开火凤,天子顺势开弓,一箭立春,一箭雨水,左右齐动,杀向洛阳门、神阙两处大穴。 “凤双飞!” “一鼓惊雷,细筛微雨!” 天剑摇动,剑光双飞,惊蛰箭出,弓如霹雳。 刺目的明光将夜空点亮,洛阳手捏剑印,一朵青莲在身前盛放,挡住电光跳跃的雷光。 “昼夜平分,暖意丛生!” 惊蛰箭还未消散,春分箭已然接踵而至,清气溃散,璀璨的莲叶偏偏凋零,四下的光景不断飞退,天子轻笑着,长弓微微放下再度举起,手似拈花,再度形成一道箭光。 “燕子来时,梨花落后。” 清明光箭精准的落在春分箭上,三箭连珠,洛阳的手臂有些颤抖,劲力吞吐,直接引爆青莲,藏敛其中的剑意轰然而起,将三枚光箭化为虚无,也将洛阳高高炸飞。 雨润万物,细细无声;炎暑蒸蒸,昊日耀明;春粒渐满,夏果已熟。 谷雨、立夏、小满三箭连珠,洛阳稳住身形,拔剑断罪,璀璨的剑光里尽是张扬剑意,素白细光好似漫天飞雪,天子的三箭连珠无声湮灭。 天子轻笑着退后一步,避过身后刺来的天剑,旋身开弓,九道箭光撕破夜色,逼得洛阳催动错影术退回飞之下。 玉皇得意洋洋的举起杯茶,向着齐天象遥遥一敬,眉眼中尽是得意。 洛阳很优秀,可惜……念虞更优秀,这战斗不开始,齐天象就输了半招! 244.仙剑遗尘 齐天象最见不过的便是玉皇的得意劲,没好气的冷哼一声,继续观战。 少年祖师手掌隐在袍袖中,不断掐算着,谁都没想到天子能强到这种地步,这不周论剑天宫拖得起,人族却拖不起! 六国伐秦,书院最多争取两个月时间,这两个月,是人族最后的机会。 裹挟着泥沙的湍流激荡,寂寥的鸟鸣入帐,三华公渐行渐远,鲁直越想越气,再遮不住心中杀机,向三华公喝道:“老匹夫,给我站住!” 三华公却是脚步未停,一个纨绔子弟叫他站住他就站住,凭什么? 鲁直神色凛然,丢开长剑引出一道灵符,手印变换,想直接将三华公击杀于此。 “就此为止,杀了他有什么意思?让他生不如死才能为失去的弟兄报仇雪恨!” 湘公上前拉住鲁直手腕,微微使个眼色,俯耳轻语后鲁直怒火尽消,微笑着返回座位,正襟危坐,同身侧公子谈笑风生,刚才的一切仿佛没发生过。 湘公举杯,朗声道:“秦人阴谋挑拨离间,以镇东城为饵坑杀六国军探,令六国内乱互相猜忌趁此水淹七军,这笔账湘铭记于心,烦请大家整顿三军,化悲戚为力量,待水患平息挥军而下,为枉死的同袍复仇!” 列坐几位公子同举杯,饮酒。 夜,齐国营地灯火通明,巡视营地的卫兵听闻水声,顿时厉喝:“什么人?” 一声断喝,数把长刀同时出鞘,暗中弓弩手拉弦搭箭,点星寒芒遥望水中木筏。 “在下韩斐,前来探望三华公,烦请下禀报!”筏上人朗声道,同时指使手下划向灯火处。 卫兵仔细端详后点点头,收刀归鞘向偏帐而去。 无多时披着大氅的三华公亲自外出迎接,手搭手扶持着韩斐上岸,迎着韩斐行进偏帐。 左右而坐,三华公端详着韩斐的举止言行,陌上人如玉,果翩翩君子。 “先生为何不驻扎中帐?” 韩斐轻声询问,三华公是知名长者,学识丰富,而韩斐最喜同长者长谈,每每受益匪浅。 三华公紧紧大氅,露出衣领的染红布缕分外刺眼。 白日殿中之事所有人心知肚明,湘公有意偏颇,意在敲打齐国,楚赵势大,其余小国实在不好说些什么。 韩斐心中升起几分愧疚,不敢仗义执言实在愧为君子,但为家为国却也不得不如此,大势难逆,半点不由人。 三华公敏锐的望见韩斐眼中的愧疚,点点头,朗声道:“有些人能光明正大,也能卑鄙无耻,子宥就是这样的人。” 韩斐低垂的头颅抬起,眉头却紧蹙着,韩秦毗邻,咸阳城中的些许传闻他自是晓得,不过秦齐两地却相隔甚远,又有诸多势力封锁消息,没想到三华公竟也知道子宥。 “先生所言不虚,此人确为旷世奇才,下山前秦国未得一胜,下山后秦国未尝一败。” 三华公点点头,再对韩斐高看一眼。 六国中的才子都不承认子宥之才,以为所谓的运筹帷幄,博弈天神不过是秦人传言。 跪久便不会站着了,他们眼中的神魔妖鬼就是不可战胜的。 “看看这本书,是我从书院抄写来的,我认为写的很好。” 三华公在案上抽出一本书籍,递给韩斐,墨香浓重,封面上字体龙飞凤舞大气端庄。 “论战。”韩斐轻声喃喃着书名,想到了什么,急忙翻开书页为内容沉迷,甚至忘记称赞长者的工整笔体。 月上中天,韩斐将翻阅半数的书籍放下,幽幽长叹,谁能想到秦人所谓的“天下才气三千子宥独占两千”竟是谦辞,此等才气就算说是独占两千七八也不足为过! “字里行间运筹帷幄,言尽兵家精要,先生,我们能赢吗?” 三华公捋了捋华白的长须,给不出个坚定的答案。 六国势大却心不齐,秦国势微却众志成城,子宥更是计出连环,以退为进,借刀杀人,挑拨离间,水淹七军,兵家的虚实之道运用自如,盟军中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若能过了这一关,秦国这只添翼猛虎恐怕将会展露爪牙,六国间的战争就要结束了,于人间,是福?是祸? 夜深,灯火朦胧,浑浊的流水没入夜幕,夜枭声幽,当空月圆,士卒歌悲。 韩斐紧握着手中的书本,没打扰三华公深思,他也在思考,思考面对子宥这样的对手一盘散沙般的盟军能走到那一步? 这些妻盼母望,忠君爱国的军士又能回去几何? 仅仅占据一座镇东城就死伤小半,再往后,秦国的大好河山想必亦是寸步难行! 喧嚣声四起,三华公惊醒同韩斐向帐外而去,隔岸相望确认是赵国军帐,火光闪动夺目,几个军士哀嚎着跃入激流,片刻间没了声息…… “鲁直怕是凶多吉少!” 三华公摇摇头,转身回帐,冥冥中有种预感,六国盟军必败无疑! 韩斐望着端庄凛然的长者心中亦是一紧,若是鲁直被刺杀,那么首先被怀疑的就是三华公,毕竟白日殿中之事历历在目! 帐中有阵法遮挡,子宥怎能知晓其中是非,是军中藏有内奸还是有人打算从中作梗,先瞒天过海,再挑拨离间,借刀杀齐? 月落日声,漫天朝霞中的不周山分外美丽,清晨本该是宁静的,琼霄之上却有着刺耳的厮杀声。 疾剑无痕,箭若流星,平分秋色,洛阳与天子打了整整一晚上,未分高下。 “洛阳,倒是好本事,时候不早了,我不想同你耗下去了,看箭!” 天子再度张弓,二十四道流光绚烂了整片苍穹,每一箭都是一节气,二十四节气为一轮转,叫天地失色,魔妖具惊。 洛阳缓缓提起天剑,带起一阵朦胧毫光,浓浓的烟火味弥漫十方,黑白色调的天地不时泛起些许色彩。 “破!” 天子深吸口气,战弓搭箭,二十四节气化为一箭,箭矢腾空,弓碎弦断,化为一片银白色的光。 天际的节气轮盘碎了,动人的烟火散了,洛阳横起天剑,背后青莲盛放,无量藏剑展露峥嵘,可怖地箭矢不断被消磨,最后撞在天剑上时恍若一道劫雷。 山间的光景越加模糊,层层流渐行渐远,临近星月几分后不周山陡然临近,在眼前不断放大。 洛阳手掌不断颤抖着,催动灵力稳住身形,低头望去,天子又握住一张长弓,轻笑着开弓,高声道:“洛阳,三十六天罡箭,接好!” 天魁箭、天罡箭、天机箭、天闲箭…… 声声惊弦,三十六道箭光腾空而起,封死洛阳周身所有空间,这三十六箭不接也得接。 一个个残象破碎,洛阳踏着瞬影步,不断催动错影术,万分狼狈的穿过箭雨,未待得已喘息,七十二点箭光腾空而起,纷纷如雨。 玉皇得意的放下茶杯,起身,将身外的锦绣长袍解下,探手虚握,一柄金灿灿的雕龙长剑出现在掌间,流光璀璨,如浮漫天星辰。 “来了!” 道台上的一众大能同时放下手中的事,抬头望向玉皇,不周论剑,持续千年的不周论剑,齐天剑仙九战九胜,这是第十战,也是最后一战。 齐天象慢悠悠的起身,探手虚握,整个不周山震颤起来,一柄古铜色的长剑缓缓腾空,剑锋如若秋水,倒影着虚空间的层层明光。 “遗世独立,浩然凌尘……遗尘剑。” 谷尘凝视着空中的仙剑,紧握着拳头,转而望向琼霄之上,九为数之极,能不能破九得全,就看这一剑。 洛阳继续压制着不平的心境,不想引得苍天出现,周身窍穴星光璀璨,一气斩出九道残缺不全的烟火,落尽漫天箭光。 天子松开手掌,没在出箭,仰望着穹顶,该来的终于要来了,若齐天剑仙败,人间的所有谋划可以顺理成章,灭去秦国也是水到渠成。 “徒弟,好好看,好好学!” 齐天象望了眼洛阳,写意的提起长剑,剑动,仅仅是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一刺,洛阳看出了无尽的变化,这是一剑,也是无数剑,森罗万象,变之极限。 藏刃风定,剑出鬼神惊。 这一剑过,风突变,天地失色,叫所有大能都站起身来,凝视着的玉皇,期待接下来的每一个变化。 玉皇握住乘龙神剑,剑锋出鞘,深藏不露的玄奥剑道凭空夺去半边风光。 “欲斩似刺……” 洛阳轻声喃着,天子眉头轻挑,抬头望去,直刺而出的剑光划过虚空,同乘龙剑重重碰在一处。 碰撞声如若惊雷,一道素白色的光圈散开,山间的雾,空中的尽数消散。 两道流光散开,未待片刻再度撞在一处,虚空震动,强横的光辉再度散开,一点素白色的流光散开,天地为之昏暗,蔚蓝色的天空多出无数道细密的裂纹,慢慢扩散,露出大片大片的天外天。 “太玄碎星!” “浩然凌虚!” 九道金龙张扬鳞爪,翻卷在剑光之外,刺目的金光掠过,大片大片的虚空尽数破碎。 这是玉皇最新悟得的剑,同之前的剑式都不一样,他在向前走,齐天象也在向前走,登临绝顶后的每一步都很难走,但他们都不能停下来,谁先停下来谁就败了。 天子望着深藏无尽变化的剑式,河洛易眸不断闪耀光辉,自齐天象的剑中看到了无数的变化。 245.暗流汹涌 那剑术就像一片森林,每一种变化都是一棵树,变化后的变化就如同一棵树上的无数枝干与叶果,各有千秋,互相拼凑下变得完美无瑕。 “浩然凌虚,森罗万象……” 天子轻轻喃喃着,凝视着齐天象的拔剑术,这一剑同洛阳的断罪不同,明显更偏重变化,或许这就是齐天象没传洛阳这一剑的原因吧,这条道不是藏剑的道,走歪了。 璀璨的光辉重重撞在一处,洛阳紧握着天剑,强忍着刺目的墨色,仰望着飞之上,想知道这一剑后的最终结果。 拔剑术,一剑生死,这一剑应该是老头子最强的一剑,这一剑若没能伤到玉皇,这场比斗老头子恐怕凶多吉少! 卷积这金沙的洪浪撞在嶙峋的山石上,夜风中有着焦烧味,月下散碎水花和漫天星辉显得格格不入。 水中几株青树在倔强着,翡色的树冠装点缀着金潮。 渭水上流,天边群星下的坐落间破旧军帐,紧靠密林,帐上用枝叶掩饰着,几乎不为人所见。 帐中灯火昏暗,子宥白穆相对而坐,黑白而弈,白穆落子布局,转身望了眼帐外晃动的光华,低声道:“得手了,鲁直中毒未死!” 子宥点点头,敏锐的捕捉道白穆眼中的不解之色,观察棋局同时分心控制着棋子在指尖飞舞着,出声询问:“你在好奇我为什么不杀了鲁直?” 白穆点点头,他正有此意,若此时杀了鲁直六国盟军去一赵国,幸甚至哉! 子宥抬手一弹,棋落盘中,杀气如麻。 白穆俯身观察棋子的落点,分析着局势,待白穆落子,子宥开口解释道:“鲁直气盛狭隘,三番五次对三华公出剑,此间事发他怀疑的就是三华公,六国盟军必生间隙,此为其一。” “若杀了鲁直必定还会来张直,赵直……他们可能强过鲁直,我不愿承受风险,相比之下鲁直活着比死了的好,此为其二。” 白穆若有所思有所醒悟,点点头,询问道:“齐国国都那边火候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 子宥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点点头,落子收官。 晋阳禁宫,五步一哨,十步一岗,通明灯火闪耀在金砖碧瓦间,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寂深的夜色中回荡,含着铁马金戈之声。 逸动寒芒的枪矛映衬着空中繁星,枪尖为胜利,枪柄为血性,这是楚国的脊梁。 明若白昼殿中没有苦短春宵,寂静异常,赵仙徊王与锦袍仙气出尘长者相对而坐,心中互相猜忌的两人在通明殿中却相互笑着,仿佛一对阔别经年的老友。 “上神,此战六国可赢否?” 赵仙徊王轻声询问道,钦天监看得到秦国的气运,那可是气吞河山之威势。 被称上神的老者轻捋华须,树皮褶皱的老脸上挤出一抹微笑,华白羽玉眉飞扬,眉下小眼中闪动着精光,声若洪钟,显得中气十足。 “子宥乃天宫罪人,逆天行道不得造化,六国伐秦之举自有天助,仙徊王怕什么?” 赵仙徊王静默不语,得子宥前秦国国运化蛇,得子宥后秦国气运升龙,威压四方,雄踞天下,明明是天运之子却被污为逆道罪臣,着实可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国中那些蠢才竟被此人得花言巧语迷了眼,失了心,以为此为赵国雄起之机岂不知正步步葬送赵国之运。 “与先生谈真是受益匪浅,但夜色已深,朕便退下了,不叨唠先生修行。” 仙徊王起身卑躬屈膝道,转身向殿外而去,偌大宫廷皆是叛臣,率土之滨尽是贼子,是赵国之悲还是他赵仙徊王之悲? 门扉闭合,耄耋神老摇身变作妙龄少女,素手轻捶酸麻小腿,得意洋洋得对着门口笑了笑,将自己裹在锦绣棉被中,寻了个舒服得姿势,朦朦胧胧间睡去。 门上有家中的不传密咒,自是有恃无恐。 赵仙徊王寻着护卫的明耀灯火,走过盘蛇一样的遮雨廊,凝视着空中的明月,叹前路多揣。 为什么书院在秦国而不在赵国,莫非真是命中注定,赵国只能成为陪衬,只能成为秦史上的一笔,都说人定胜天,如何认定胜天? “事在人为,现在改变还来得及,问题是,逆天而为,你敢吗?” 夜风中质问声分外真切,赵仙徊王的脚步一顿,重重地点点头,凭什么不敢? 有谁生来就是被统治的吗?没有,我们都是人,凭什么将来一统治人界登临皇位的人不是我? “很好,我欣赏你的决心,从今天开始我教你修行,待你修成之后,帮我做一件事,不大不小,绝不会殃及赵国气运的事!” 身着黑衣的少年自赵仙徊王背后的阴影中走出,眼神深邃,就像是不可见底的碧渊,叫人失神。 尸身倒地声在夜幕中分外的刺耳,出神的赵仙徊王睁开双眼,凝视着少年,重重的点点头,道:“好,你有我想要的,我有你想要的,我们完全可以成全。” 少年勾起嘴角,继续向前走着,容颜落在月下,面容坚毅,眉宇中透着疯狂。 “接好,跟着上面练,你的资质不差,可惜时间晚了些,不过大器晚成子辈如过江之卿,希望你成为其中之一。” “大恩不言谢,其中问题,我如何寻你?” 赵仙徊王压着心头的喜色,向着少年一拜,法不传外耳,这传道之恩无异于救命。 “初一十五我回来寻你,你只有一晚的时间,做好准备,别让天宫的人发现我们的事,否则,一切作废!” 夜风拂过,少年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原地,方才的一切恍若仲夏的迷梦,叫赵仙徊王有些失神,月光落下,映照在玉符上,璀璨的辉光分外动人,这是希望,是火种,是蓬勃的朝阳。 天色空蒙,白穆手臂一震送飞九只神隼,踏步转身间忽感身后寒芒凌冽,侧身拔刀,匹练凌空,雁翎短羽箭被当空斩落。 借着昏阴天色白穆望见箭上锦绣血书,战刀刀尖轻挑,左右翻转间锦绣展开,血字一行触目惊心。 “怎么了?我们老窝被人发现了?” 子宥懒洋洋得出声,想揪光洛楚歌的华须,该死的锁龙咒又升华了,折腾的他半宿未眠,没能修养恢复精气神整个人懒洋洋的。 白穆收刀归鞘,举手递出锦绣,轻声道:“有人飞箭传书!” 子宥无精打采的望向血书,朦胧的睡眼猛的瞪大,脸上的笑容玩味起来,一字一顿道:“地府天宫各有修士来援,幽魁郡主秘囚楚王!” 白穆眯起眼眸,俯下身去,手掌裹上灵力拾起断箭,借月光仔细打量着箭上短羽,长羽箭在于精准但却无短羽箭速快。 此箭只为传书不为偷袭,这背后之人究竟有何目的? “传令,在郢都也起把火,说湘公受天魔指使犯上作乱幽禁楚王,打算亡秦灭韩,诛燕屠赵,横扫六合后打算以万民为祀,祭祀上天改命入魔。” 说着子宥渐渐眯起眼眸,沉吟片刻,长叹一声,道:“另外让我们的人绑走点童男童女,不要伤害,暂时扣押,战后归还!” 白穆点点头,伸手一招几只神隼落下,书写密信,子宥再次开口叮嘱,“记住,绝不可以伤害,可以打,可以骂,但绝不允许伤!那些将来都是秦国之民!” 白穆点点头,笔锋一转,咬文嚼字的文风变得异常冷硬,将子宥的要求说的明明白白。 神隼掠向苍穹,白穆依旧能看到子宥眼中的担忧。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在那种地方,背井离乡,还要照顾孩子,确实有太多的不确定,一个不小心便是家破人亡。 “先生且放心,暗荣卫都是好样的,令行禁止!” 白穆轻声道,子宥点点头视线落向河水下方,那边的戏码肯定很精彩,可惜看不到。 昏沉天色,身着黑衣的军士小心翼翼走出楚营,催动公侯给予的符箓,游过湍急的江流,悄无声息的登上岸边,提起一只黑布口袋,轻解丝绳掷向赵国帐中。 蜈蚣、蜘蛛、蝎子、毒蛇在平静的营地中肆虐,一时间哀嚎遍野。 赵宁自鲁直帐中奔出,小心翼翼地护住帐篷,舞动长剑斩灭近身毒物,甩手一镖刺在黑衣武士肩头。 武士忍痛将最后一只口袋掷向赵宁,潜入水中。 赵宁长剑一挑,口袋裂开腥臭毒粉顺着呼吸涌进体内。 “小人!” 赵宁暗骂一声,运转灵力压制毒素后纵身跃进河水,不动声色的跟在黑衣武士身后,浪花翻涌起伏,黑衣武士在齐国营地上岸,机敏的避过齐国岗哨进入营中。 赵宁发尽上指冠,暗道三华公老匹夫丧尽天良,欺人太甚,公子不过是刺了他一剑,他便行此歹事,该死! 气急攻心,赵宁纵身上岸,擎着长剑向营中而去,左右哨兵长矛交错,冷声喝问:“什么人?” 赵宁怒气更甚,提剑挑开长矛,向营中杀去,慢一步那贼人必定隐匿躲避起来,捉贼拿脏,三华公乃齐国国公,德高望重,少一样都治不得三华公之罪。 246.齐天剑折 星月没了颜色,四下光景黯淡的令人心惊。 零零洒洒的光点自穹顶落下,厚重的飞被强横的明光搅出一个大洞,穹顶碎成无数碎片,露出一大块一大块扭曲星光的天外虚空。 穹顶那边,齐天象的右臂袍袖齐肩破碎,沾染着刺目的血色,握剑的手不断颤抖,一滴滴鲜血淌落在遗尘剑上,被素白色的剑芒蒸发。 沉淀沧桑的须发迎风乱舞,素白色的衣襟上有着一道剑痕,浅浅的,但从齐天象的苍白面色看,这一剑已经伤及根本。 海的另一侧,玉皇周身无损但面色却异常难看,眸光无比黯淡,像是被掏空身子的富家子弟,没了所有精气神。 “好一剑浩然凌虚,本皇的为专门创造的识海防御术法三十三重天竟然都挡不下,齐天象,你不差,无愧齐天之名。” “呵呵,玉皇,你也不差,我这一剑斩的不是肉身,是神魂,若非是你,恐怕谁也接不下!” 齐天象笑着,玉皇也笑了,风平定,一神一人同时举剑,再次攻向对方。 道阻且长,越往上身边的生灵越少,能有个志同道合者同行,无论是敌是友,都是件幸事。 镇东城外,渭水湍急,东逝无声。 营帐外的喧嚣声惊扰到读经的三华公,老者披着大氅迈步出帐,端详赵宁片刻后抬手喝令三军,道:“住手!” 军士收手,赵宁绕过三华公直向中帐,偌大营地,如果有什么猫腻定在此间。 撩开帐帘,赵宁暗中瞥了眼脉门上的黑丝,叹一声时间无几,动作更加迅速。 昊日出,万丈光华,三华公神情庄严的守在营地门口,凛然静立,风姿浩然,任由赵宁翻箱倒柜。 清者自清,一身正气没做亏心事自然不怕搜查。 毒气逐渐浸入五脏,赵宁的脚步一踉跄,蹲伏在三华公的书箱边,呼吸沉重,双眼昏花,越是一无所得越百感焦急,气血翻涌下更一步加速毒素运转,污腥黑血顺着七窍淌出,最后几丝力气流尽,这传闻中有百夫不敌之勇的上将军无力的跪在原地,纵然是弥留之际依旧不忘四处观察。 许是适逢其会,许是命中注定,贴在书案下的一封书信映入赵宁眼帘。 赵宁嘴角扬了扬,暗道声“皇天不负有心人!”飞身扑出,推倒书案将书信匿在靴子中,伏在满地狼藉中得意的笑着。 三华公心中不忍,正欲呼唤军医营外再起喧嚣,鲁直坐在浮木搭架的简陋座椅上,指挥属下闯进军营,望见赵宁那刻红了眼圈,扬起马鞭左右挥舞,厉声喝骂:“废物,快过去!快!” 左右军卒大踏步前行,将木椅稳稳停在赵宁身前。 鲁直翻身下椅,好不狼狈的爬到赵宁身前将他抱在怀中,紧张的取出一枚又一枚丹药喂他服下,丹药虽个顶个的名贵却收效甚微。 赵宁张张嘴,动动喉咙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抬起手虚弱的指了指靴子。 鲁直探手握着发小的手掌,重重一点头,热泪落在赵宁的脸上。 赵宁嘴角扬起,好像睡着了一般,士为知己者死,这辈子没什么值得后悔的,唯一可惜的就是没能陪鲁直横扫天下…… 想当年,书堂前,两小儿童依飞檐,不理会下人们的紧张目光,听着鸟鸣,眺望着远景,畅想着不期而遇的意气风发少年时。 “赵宁,你将来要做将军吗?我要成为王,你我横扫天下,还人间一个泰平,怎么了样?” 鲁直目光坚定,他听母后说过自己长大是要为王的,所以他想让赵宁成为自己的大将军,兄弟齐心,合力断金,定能结束这个乱世。 “好,一言为定!” 赵宁轻抚着琉璃翠瓦,点点头,答得干脆。 父亲是将军,爷爷是将军,就连弟弟都吵着将来要做将军,相比于自己想做的教书先生他也只能做将军了吧。 这世道,却是半点不由人,不过能做鲁直的将军到也不错…… 欢笑声传遍深宫,不是因为愿望得偿而是因为那条充满险阻艰辛的路上有人相陪。 夹杂着泥土味道的水汽掀开帐门,鲁直抬起头,握紧挚友的手掌,将不可抑制的起伏思绪压下,眼中一片死寂,心中尽是悔意。 早知道三华公是这般“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之辈,早知道赵宁会因自己的肆意妄为付出代价,当日殿前他绝不会拔剑,更不会意气用事! 赵宁的死三华公有“罪”,他也有罪…… 可惜世间没有早知如此,只有后悔莫及。 轻轻放下好友尸身,鲁直亲手脱下赵宁战靴,探手将其中的书信取出放进怀中,厉声喝令三军:“搜,挖地三尺!” 随行的赵国将士红着眼在齐国营地中肆虐起来,那个爱兵亲兵的将军去了,不是死在崇高的战场上,而是死于暗害毒手! 没人能接受这事实,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事实。 军兵含着怒火,刀斩军帐,翻箱倒柜,在齐国营地水边找到一具未被洪流带走的尸身,哨兵认得这个被一刃断喉得小人,小心翻找自怀中取出一枚竹排,上书:“暗卫,张松。” 鲁直望了眼神色平静得三华公,带着尸身人手转身而去。 他不急,一点点,一步步,定要让三华公死无全尸,以祭好友在天之灵。 夜深,一道幽影自从水下浮起,看看两岸的火光,悄无声息的游向楚国军帐,小心的避过周围的哨卡,走近主帐,屈膝跪下。 湘公放下手中的古籍,饶有兴趣的望向少年,想听听其中的细节,那才是真正的美妙之处。 “赵宁死了,鲁直急火攻心,恐怕也活不了太久……” “甲苦,你做得很好,三华公什么表情,变出来我看看。” 湘公端起手侧的清茗,细细品了一口,甲苦起身,身形幻化,三华公出现在帐中,白衣飘飘,气定神闲,一副清者自清的孤高模样。 “哼,清者自清是没用的,比起自己知道的,人族更愿意听到的,就算你是白的,只要说的人多了,你也只能成为黑的!” 甲苦恢复为本来模样,恭敬的跪在湘公身前,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心中思念着远在天边的妹妹,不知道她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湘公眯起眼眸,沉思片刻,追问道:“鲁直还能活多久?” 甲苦抬起头,凝视着桌上的昏黄灯火,计算片刻,道:“说不清,不过最多不会查过三天!” “三天?太迟了,这场水患不可能持续三天,秦国再利用我,我也在利用秦国,你死我活,他们也等不了三天……” “这已经是我现在这种修为能施展的最厉害的毒术,如果您不允许我再动手的话,我们只能等,听天由命。” 湘公沉默下来,眯着眼眸,凝视着漫天星象,渐渐勾起嘴角,甲苦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鲁直他活不过明天日落! 流光陨落,铿锵剑吟。 素白的雾被斩成两半,金白色流光各占据半边琼霄,玉皇缓缓收剑,瞥了眼洛阳,对面色凝重的齐天象说道:“这一剑名为帝意,是我从他那儿悟到的一剑,也是结束你我千年对峙的一剑,看好!” 言罢,乘龙剑高高举起,压下时所有绝顶同时起身,绚烂的道境遍布穹顶,道韵璀璨,叫人应接不暇。 不周山中的生灵尽数跪下,无论神魔妖鬼,都抬着头,不敢直视玉皇。 洛阳不断颤抖着,紧握着天剑,费力的抬起头,虽然在仰望却不曾跪下。 “好徒弟,这元一一剑是师父未完成的一剑,你看好,完成它!” 遗尘剑动,轻巧的斩向乘龙剑,不可忤逆,不可直视的剑光散做烟,重重斩过玉皇的身躯。 洛阳失神的望着穹顶,在那一剑中看到了所有,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人间烟火,爱恨情仇…… 这是真真正正的齐天一剑,凡天地所有,这一剑中无所不有! 就连天师都站起身来,向着那身形渐渐化为流光的不世剑仙昂首示意,这一剑到了真正的绝顶,不比天剑仙差。 洛阳回过神来,怒火焚烧了所有的理智,缓缓举起天剑,回想着名为天意的剑式,向着玉皇,尽吐心中郁气。 识海上的九颗明星渐渐黯淡,苍天得意的勾起嘴角,正欲欢呼,少年祖师落下霄,抬手将洛阳拍晕过去。 天剑轻鸣着斩向少年祖师,被无量星光定住,玉皇瞥了眼洛阳,身形渐渐消散,化为一道极致璀璨的光归回天宫,在天池中静待重生。 齐天象点点头,轻笑着消失在天际,就像年少时丈剑行侠的梦,同着飞与自在的风,断绝所有的放不下与得不到,走的洒然。 周围的绝顶们相继落座,这最后的一战终归还是齐天剑仙胜了,若非玉皇是神,先死的一定是玉皇,可惜玉皇还可卷土重来,而人间再没有齐天剑仙! 不,人间还是有希望,洛阳不差,某种意义上,玉皇还在,齐天剑仙也还在,这比斗还会持续下去。 幽暗深邃,平极的识海含着数不清的涟漪,洛阳跪在地上,低着头,从未有一刻这般卑微与无力。 苍天轻笑着,传音道:“洛阳,这个世界需要规则,没人喜欢遵守规则,但是也没人拥有选择。” “不想一败涂地,不想死的彻彻底底的难看还被人指着你的骸骨说这是个傻子,那你就要学会在规则下展开游戏,不然,齐天剑仙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247.放不下也只能放下 阳光微冷,素白色流中有着数不清的思念,洛阳没理会苍天的讥讽,沉默着握紧天剑,那元一剑式在心底不断闪现。 这一剑,就算再难也要叫他完美无缺! 渭水东流,不周山高来高去的事同人间没关系。 赵军来去匆匆,在齐国营地中留下一片狼藉,谣言不知从何而起,在六国营地中传的飞快,三华公的清者自清被说成是做贼心虚,众人都在哀叹着赵宁,望向齐国军士时笑容甚是诡异,叫人心惶惶。 就如湘公说的,就算是白的,被说的多了,也就变成黑的了。 众目睽睽下,那封书信,那具尸身,暗卫是皇家死士,六国皆知,铁证如山! 三华公遥望咸阳,这一切怕都是那位先生的手段吧,栽赃嫁祸,挑拨离间,生生将六国进军的脚步再延残数天。 兵强马壮如何?六国联军又如何?秦国有国士,运筹帷幄之中能叫千军万马止步不前! 风声更紧,三华公扯了扯大氅,健壮的身形此时显得有些佝偻,在狂风中晃了晃,幸有亲兵扶持才没倒下。 整洁的白丝被狂风卷乱,在三华公额头左右轻舞着,自知时日无多的老者环目四顾,桑田沧海,这被战火装点了几百年的大地终将换上新装,那之后的日子想必会很美好吧,可惜他看不见了。 不,也许他已经看见了,就在子宥的书里。 鲁直亲手擦拭着赵宁的长剑,寒芒吞吐,剑若秋水。 长剑归鞘,握剑的手掌缓缓发力,骨节透出一抹苍白,静默良久鲁直放下好友长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那虚弱感源自骨髓,死亡越来越近…… 打开书信,仔细端详片刻,鲁直眯起眼眸,这信的遣词造句与笔记同三华公的很像,可齐国人又怎会直言临淄而非国都? 灵光闪耀,自从那日与三华公化身争执开始,一切的一切都巧合可怕,叫他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鲁直放下书信,正欲开口一口黑血喷吐而出,腥臭的味道异常刺鼻。 呼…… 鲁直躬身伏在案上,握紧好友长剑,喘息良久,挣扎着起身,提笔,将发生的事描述清楚,想了想又将书信抄了一遍,一份装入信封,一份藏入剑鞘。 荒废了太久,做了无数的荒唐事,种瓜得瓜,没能帮好友复仇,大业未成而身先死,或许这便是报应! 帐外响起脚步声,副将章贡端着一碗草药,抬手挑开帘帐,望着脸色紫青的鲁直变了颜色,惊恐大吼道:“公子!公子!” 将军去了,公子若是再出意外,这六国伐秦中赵国何去何从? 鲁直咬着牙抬起头,颤抖着挤出一抹轻笑,无力的抬起手掌,对章贡招招手。 章贡上前附耳倾听鲁直虚弱的耳语:“听我说,三华公也许是被冤枉的……这一切太过巧合,可惜我没时间去求证了……” “我死后你将书信同证物一应交与韩斐,此人乃真君子,也许会过很久,但是非黑白终有定数!” “还有,我的死讯不可声张,往后的更不可争强好胜,湘公所谋不小,同楚国合谋无异与虎谋皮,万万小心……” 章贡点着头,虎目含泪,再回头时鲁直已撒手人寰,眉宇间尽是不甘,所有的言不尽与放不下都只能放下。 章贡屈膝跪下,三叩九拜后起身,将赵宁长剑同公子的剑放在匣中,轻轻拂抹沉木匣,踏步出帐,嘴唇颤抖着静默良久才将悲伤压下,指挥心腹将赵宁的尸骨暗中放进中帐。 有将军陪着公子,黄泉路上想必不会寂寞吧。 黄泉路远,彼岸花开,两人并肩踏歌而行,肆意潇洒,可惜看不见,那情景定能浮人生一大白。 湘公帐,鲁直宠爱的舞姬跪伏在湘公身前,娇躯颤抖着一五一十交待着所见所闻,言罢一道寒芒乍现香消玉殒。 湘公拄着长剑,低声呼唤:“来人,收拾一下,把吴青叫过来!” 帐外两个小兵蹑手蹑脚的进帐,对着湘公一拜,抬着舞姬的尸身向外而去,动作娴熟至极。 天朗气清,徐徐清风裹挟着轻新的水汽流进湘公大帐,令其倍感心旷神怡。 鲁直大限将至,军中三华公的谗言沸沸扬扬,加之齐国那群那群迫不及待的新贵推手,想来三华公也命不久矣。 韩、魏势轻言浅,只要再除去燕北寒,五国大军尽数归楚,待到水患平息,大事可成! 彼时国内所谓的谣言又算得上什么?只要攻下秦国,依靠那件法器,他就是秦地的新王! 湘公把玩着玉饰,志得意满,帐外洪水显得壮阔起来。 沉重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军帐,及至帐门,帐外的光景被身形魁梧的负剑大汉挡个严实,望见湘公略微不满的神情,吴青单膝跪地,静默等候。 湘公望着地图,低声吩咐道:“章贡手里有一封信,杀了他,把信给我拿回来!” 吴青起身,径直向外走去,沉重的脚步声逐渐消失,湘公脸上的笑意却更加浓烈,眸中名为野望的火焰焚烧着。 绕着严密把守的军帐再巡视几圈后章贡出营向着韩国营地方向而去,木筏顺流而下逐渐远离赵国营地,两岸山中惊起无数飞鸟,章贡心生警戒,手掌握在剑上。 一声呼喝好似惊雷炸响,两米五六的壮汉伴着惊飞千鸟直向穹顶,双手擎着一米六长两个巴掌宽的重剑当头劈落,锋刃上逸动的寒芒在日光下更加锋锐,加上吴青身上闪动着的狂暴灵力,恍若天神下凡,煌煌天威。 章贡怒目圆睁,他不过是个武夫,来人却是实实在在的修行者,这是必死之局,公子揣测非虚,其中真有隐情! 如是想着,章贡毅然拔出长剑,秋水剑锋刚刚出鞘三寸的刹那一抹惊鸿闪过,吴青无视两人之间的百米之遥瞬息而至。 浪涛惊天,夹杂着妖艳的鲜红瑰丽凄美,吴青探手取出迷信,身形一晃踏着浪涛而行,直向楚国中帐。 面对修者敢出剑三寸,章贡很不错,但也就是仅此而已。 夕阳西斜,赤红色霞光遍布西方,照耀山石璀璨。 洛阳独自坐在山石上,大口大口的喝着酒,浓烈的酒气分外刺鼻,眼前的雾不是雾,是那年食不果腹师徒二人捉鱼的河畔,是师徒同游的山河,是师父丈剑独行的背影…… 洛阳醉了,对着齐天象最后站的那片虚空,醉的糊涂,放声笑着,比哭难看,他想哭,又怕老头子不高兴。 辛苦了一辈子,临了终了总得让他能放下心。 南诺静静的站在洛阳身后不远的地方,同样红着眼圈,不出一言,这段时间属于洛阳与齐老头,谁都打扰不得。 神魔妖鬼默契的停止争斗,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承受一柄随时可能失控的剑,那是天剑,剑意之下,忤逆必死。 明月落下,火红的朝阳浮起,洛阳的笑容散了,带着宛如秋风一般的肃杀冲入妖族地界,剑过,洞天破碎,所有妖族尽数归回原初洞天,握着令符,瑟瑟发抖。 那道无可阻挡得剑光,这辈子都忘不了…… 东皇琉璃不甘心的握住拳头,看看闭目养神的敖苏,想说些什么,沉吟片刻又放弃了不切实际的猜想。 这时候,谁都不可能劝住洛阳,本来事情不会到今天这一步,只怪天意难测,或许冥冥之中真有定数。 “贼老天!” 一声唾弃,令符上的光影尽数散尽,东皇琉璃苦涩的笑笑,望向天宫,想到了那个不凡的天子。 转身遁出洞天,想亲眼见证这一战,本来秋色平分的一人一神,究竟谁会笑到最后? 妖皇的脸色很难看,却没敢出声,因为少年祖师的脸色更加难看。 那少年模样的老头虽是盘膝坐着,但周身不时闪过锋锐无匹的剑气,如酝酿风暴的无尽底。 周围的绝顶都正襟危坐着,虽然不怕同少年祖师一战,却也不想平白惹上麻烦,到了这个地步,很少有不怕麻烦的。 杀穿妖族,洛阳提着天剑向地府的方向走去,眸光平静,将所有的波澜尽数藏在剑中。 穿过曲折的山路,洛阳向着洞天举起天剑,未待斩落,一十三名使徒遁出洞天,周身包裹着多彩的鬼纹,握着刀兵,大步上前,同时发动攻势。 东皇琉璃将自己带入到洛阳的位置上,一十六柄刀势合一,锋锐异常,有着斩天之势,叫东皇琉璃不由退后一步,握紧拳头,望向洛阳的背影,想知道他如何面对这样的刀。 洛阳没有退,反而上前一步,天剑缓缓斩出,那抹浓烈的斩天之势散入山岚,飘渺的剑光斩过,一众使徒同时捂住脖颈,化为一道流光归回原初洞天。 “洛阳,你别欺人太甚!” 少年握着长剑,眉心间有着罗浮鬼纹,剑眉皱紧,清冷的眸光中沉淀着数不清的杀气。 洛阳没出声,上前一步,提剑便斩,忘我忘敌,蓦然无情。 248.蝉蜕两相谋算 白衣飒然,洛阳身随剑动,剑光刻在虚空间,叠重着耀眼的光彩,隐藏着无穷的变化。 这一剑和齐天象的浩然凌虚很像,却又有些似是而非,东皇琉璃看不懂这一剑,却忍不住想要探知,就像着了魔一般,越想越感觉憋闷,眼底渐渐浮起一抹赤红色的红芒。 “别想了,这一剑不该是你的,求不得还求,莫不是想走火入魔而死?” 天子轻笑着走近,抬手拍在东皇琉璃的肩膀上,掌下金光璀璨,将东皇琉璃眼底的红芒彻底驱散。 “黄鼠狼给鸡拜年,唐念虞,你在打什么主意?” 东皇琉璃非但没有感谢天子,反而抽身飞退,紧握着拳头,唤起太阳真火护住周身要害。 罗浮少帝收起刀兵,拼上一具替死傀儡在洛阳的剑下退开,瞥了眼从容轻笑的天子,踏着瞬影步退入山间。 方才同洛阳动手是逼不得已,现在天子来了,能走便走,一时得失算不得什么,笑到最后的才是真王。 洛阳收剑望向天子,东皇琉璃收起太阳真火,再退后数步,饶有兴趣地笑着。 “唐念虞,有什么活下来再跟我说吧,我就在这等着,想成为我妖族的盟友是需要本事的!” 天子的笑容微微收敛,审视着同洛阳间的距离,再后退几步,唤出一张尽是器纹的水晶长弓,张弓搭箭,兜头就是一箭惊蛰。 箭矢如电,呼啸声宛若惊雷,十数步外观战的众人暂时封闭听觉,驾驭法宝挡下箭矢上散开的雷霆。 洛阳从容向前,引剑横切,将电光一斩为二后悄无声息的遁入幽影。 东皇琉璃再后退几步,周身翻涌着太阳真火,手印变换,眼中闪过一抹金灿灿的光焰,清晰望见一道幽影闪过山路,举剑刺向天子的眉心。 这是一招杀剑,洛阳没留手,想直接杀了天子! 天剑落空,天子如水中明月般散开,呼吸间出现在洛阳背后,战弓搭箭,速度比瞬影步快过无数倍。 秋蝉先觉预警,洛阳回身引剑,天剑的素白色剑身轻轻一震,嗡鸣声压下风雷之音,细密的流光划破虚空,同那透过叠簇碧叶的细碎阳光一样,美轮美奂。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天街小雨,遥看草色!” “一鼓惊雷,细筛微雨!” 一瞬间,天子凭空横移数十步远,倏尔出现在洛阳身侧,三箭连珠,分别落向洛阳的肩头眉心,箭箭凶历,不留情面。 天剑挑旋,璀璨的白色剑光带起洛阳的素衣,破开箭矢,洛阳望向一处虚空,天剑藏意,拔剑术,浩然凌虚! 剑中含着洛阳想过,见过,练过的所有剑式缩影,同齐天象的一剑很像,变化却少了无数倍。 轰隆隆的声响如若滚雷,强横的流光扩散开来,不周山上的禁制不断闪耀光辉,灵气风暴卷携着雾直上霄。 东皇琉璃不断退后,十步,百步,千步,最后飞入高空,祭起面剔透的小镜,将周围的灵气吞噬一空,向洛阳与天子得意的笑了笑。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有这想法的可不只有她东皇琉璃,罗浮、罗酆等地府少帝,白苏、玄兵等妖族新贵,郭奉、楚廖等魔族英才,神魔妖鬼人五界生灵潜伏在山间的各个角落,都在等待着最合适的时机。 这不是齐天象同玉皇那般一对一的比斗,这是战争,夺取气运的战争,本就该为了胜利而无所不用其极! 清脆的破碎声异常刺耳,一道金光腾出海,三只替死傀儡化为点点头,天子踏着流步步蹬空,再度同洛阳拉开距离,双眸中旋动流光,不断开弓射向虚空幽影,紧紧眨眼间,一百零八道凌厉箭光已经遍布虚空。 “巽极行书的法度乃是六界极速,洛阳引以为傲的速度变成了他的短板,他追不上天子,不能失误一次,天子却可以失误无数次,你说他们谁能赢?” 黎梦寒眯着美眸,向南诺一仰头,秀眉轻挑,撩拨着南诺的情绪,想诱她出手,叫洛阳分心。 南诺却是不为所动,微笑着望着洛阳的背影,洛阳引以为傲的从来都是不是速度,他引以为傲的一直都是他的剑,齐天象教给他的剑! 天子的确很快,但赢的决然不会是天子,洛阳不会输的,齐老头可看着呢。 镇东城外的湍急渭水平缓了很多,一座座矮小的丘陵显得孤高,几条花蛇游上枝头,轻吐蛇信,贪婪着温暖的光辉。 晴空鹰鸣,三华公走出营帐,张口吹声剔透的口哨,搏击长空的飞鹰俯冲而下,灵巧的落在三华公的手臂上,小心的收敛指爪,自脖前的须弥袋上取出一封秘信。 三华公接过迷信,苍鹰再度扶摇而起,轻鸣着消失在飞之上。 几缕浮飘过,暖暖的阳光洒落在林间,三华公连续读了三次信,手掌在信纸上轻轻一抹,转身向着临淄方向拜了拜。 纸短意深,一张花帘纸上尽是君主的关切言语,字里行间中透露着不可言明的真意。 “结束了,都结束了……” 怅然若失的喃声在殿中回荡,三华公俯视着山间的渭水,向身边的亲卫说道:“去把道运喊来。” “是!” 亲卫躬身虚礼,动作麻利的走入军帐,无多时,身着素衣的少年坐在木筏上,同亲卫费力的划过渭水,停靠在浮木碎石堆砌的小台边。 少年灵巧的跳入山间,瞥了眼不远处的老师,迈着灵动的脚步,快速上前。 三华公从怀中取出亲手抄录的《国策》,转身递给齐道运,华白紧蹙着的燕眉舒展了,枯瘦的手掌负在锦绣衣衫身后,望着东流的渭水,轻声嘱托道:“湘公野心甚大,那鲁直之死与此间是非同他必有干系,此后行事务必万分慎重。” 齐道运皱起眉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看看神情严肃的老师,不敢多问,躬身点头,听的更加认真。 三华公向渭水走了几步,眯着眸子,捋了捋缠绕沧桑的长须,又道:“世事难测,人心更是如此,往后若觉查六国伐秦之事不可为便要尽早撤手,那位先生手眼通天,下的这盘棋众生皆为棋子,晚了就走不了了,务必多加小心。” “此间事了若秦国未伤元气来年春便是大举兵锋之时,就地图看,齐国远离秦国,背海据险,秦国只会同我们交好,我们不可拒绝!” “另外,万不可轻信什么联合抗秦,此番战败,秦国大势已成,人间平定将是定数,别打了,为百姓留条出路吧。” 三华公手掌握着袖袍,东望国度,思索着,实在想不出什么了,轻解大氅,枯瘦的身影一跃而起向渭水中去。 “老师!” 齐道运慌了神,就欲跳入渭水,却被赶来的亲卫拦下,余下亲卫跳入水中,寻觅半天,皆未寻到三华公。 “老师!” 哭嚎声异常刺耳,路过的军士却得意的勾起嘴角,向着渭水淬上一口,如此“小人”活该如此! 渭水下游,子宥双手连变化印决,一缕流光将三华公自从水下托起,眯眼扫过层层山林,带着三华公匆匆步入地道。 赶回营地两人站定,三华公望着身前的束发少年笑了。 锦绣白衣,青丝乘风,眼中充斥着智慧的明光,双手负在身后,智珠在握,成竹在胸,潇洒肆意,恍若谪仙,不负天下才气三千,子宥独占两千的盛名。 子宥躬身行礼,朗声道:“辛苦先生,此后先生恐怕很难再抛头露面。” 三华公回礼,没理会子宥的话径直问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子宥轻笑,望向六国联军的方向,轻声道:“我们的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那便是灭六国,定中原,开盛世,兴人族,愿我九州子民可人人如龙!” 三华公愕然,不由沉浸在子宥描述的大世中。 人人如龙的人间,不在受任何生灵把控玩弄的人间,一片盛世太平的人间,真好。 “我们能成功吗?” 子宥点点头,负手仰望穹顶。 将相王侯宁有种乎,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属于有心人的,敢想敢做,为何不能成功。 渭水横流,白苍狗,红尘间匆匆而行的人都带着一顶荆冠,有的人半途而废,有的人从一而终。 前者终将被时光泯灭一切,后者即使是无情第一的时间亦会为他留下些许痕迹,留待将来。 所有的炬火都是后者,留下的足迹也必将永恒不朽。 得闻消息,甲苦寻着水流游出数里,一群游鱼映入眼帘,丝丝血迹中有着一具尸身,已经被游鱼啃食的分不清面目。 微微迟疑,甲苦凑上前去,调运灵力逼退周围的游鱼,仔细打量着尸身,身形同三华公很相似,不过这些不足以为证据,湘公多疑,想让他信服,必须得有一件铁证。 目光巡视,半掩泥沙中的玉饰映入眼帘,甲苦迅速上前,将玉符握在手中,细细大量片刻,转身向来的方向游去。 树影微移动,甲苦爬上河岸,熟练的绕过哨卡,打量着营地片刻,闪身步入营帐,单膝跪地,道:“三华公已落水身亡,尸身被鱼虾啃食的不曾模样,这是在他身上发现的令符。” 湘公的神情变了几变,探手将甲苦手中的符箓抓在手中,端详片刻,握成齑粉,大笑着抛出一枚丹药,道:“先把这个给你妹妹服下,此件事了,我亲自带她去药谷求医!” 249.斩双帝 甲苦低下头,握紧着手中的玉瓶,感觉沉甸甸的,这是希望,妹妹的希望。 “谢主隆恩!” “恩,准备一下,晚上带着流小队将激流散尽,等了这么久,再不动倒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湘公抬起头,凝视着秦楚边境的地图,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常山城,远霞关,咸阳…… 鲁直死了,三华公死了,还剩一个燕北寒,不过不用急,这远霞关便是他的葬身之地。 战场上那么乱,被暗箭射死了很正常,不是吗? 甲苦躬身虚礼,走到门前又转回来,瞭望着秦国的边陲一角,似乎在审视什么。 “看不清便走近些,没关系的。” 湘公拿起书籍,书名在昏黄的灯火下闪过,赫然是子宥的论战! 甲苦上前几步,仔细盯着那个东南的一角看了好久,再三犹豫后开口道:“如果没错的话这儿有一只自栖星森林中出来的兽王,他被驱逐了,回不去的。” 湘公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放下手中的书籍,望向秦国边陲的东南一角。 兽王能够统御万兽,如果那里真的有一只兽王,子宥的计谋就算再高明也无济于事,绝对的实力碾压,杀到咸阳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多久了?” “五年,五年前我给妹妹寻药时见过它,一只金毛虎王,很强,控制起来想必很难!” “他会不会离开?五年了,改变的事请太多了。” “不会的,那是离栖星森林最近的地方,他放不下家乡,只要不死就不会离开!” 甲苦摇摇头,眼神异常坚定。 虎王那是兽,不是妖,有着驯服的可能性,如果成功驯服,得到的便是一只由无尽灵兽构成的大军,除非秦军都是蜕凡修者,否则必败无疑。 “你带着银貂小队走一趟,拿好我的令符,寻到他我会亲自出手!” 湘公丢开手中的书,欢喜爬山眉梢,望着滚滚流水,笑有天助。 翌日,渭水水散,六国联军再度开拔,按计划兵分三路,一路攻向东南,一路长驱直入,一路攻向西南。 常山城外,百米城墙被尸骸堆平,喊杀声有若雷霆。 旌旗蔽日,矢交坠士争先,入目尽是赤色,最残忍的战场中心披甲老将执剑厮杀,周围的军士逐一倒下,战鼓停了,战旗倒了。 在浪潮中坚挺了三天三夜的常山城破,燕赵联军流水般涌进城中,鲜红刀光闪动刺的老将有些睁不开眼。 士兵左右分开,劲弓兵戈遥指老将,燕将赵武跳下白马,拔剑出鞘,秋水样的剑锋吞吐霜华,望着气喘吁吁的老将,心中敬佩不已。 这一战打了三天三夜,死伤近万人,联军轮流休整,这位老将却是一刻未休,从开始战到现在,每滴热血尽数淌进这片土地,这样的将军没人不钦佩。 剑锋轻轻场动,赵武错过头去,不忍望见那张遍布血污的脸,嘴唇张了张,还是说出注定被拒绝的请求。 “老将军,降了吧!” 王洛猛然瞪大双眸,眸光似电,不怒而危,猛然起身,叫周围军士心中一惊。 遍布鲜红的长剑缓缓抬起,王洛死死盯着赵武,一字一顿道:“再年轻二十岁,我能再拖三天!你,信是不信?” 赵武点点头,眼角微微酸涩,有泪花。 黑遮日,赵武大步上前,擎起长剑,高声道:“上将军赵武,送老将军,一路好走!” 剑若惊鸿,王洛竭力抵挡的长剑被击飞,霜刃贯胸,凄美花朵盛放,老将军无力的倒下,望着无光的昊日,呓语着:“尚能饭否?尚能饭否?……” 赵武松开手中长剑,手掌颤抖着将老将不瞑目的眼睛合上,鲜红色披风裹在老将军身上。 英雄迟暮,人间至悲! 不动声色拭去眼角泪花,赵武拾起王洛长剑,这将是他最伟大的收藏。 城破,燕赵大军再次开拔,最后望了眼那座残城,赵武想结束战争的念头愈加急切。 死的人已经够多了,这该死的世道,也该落幕了。 不周山间,洛阳同天子的战斗终于归于尾声。 那弓弦如若霹雳,二十四节气的光影大磨未待落下,一百零八道流星遍布琼霄。 洛阳狼狈的躲闪着箭矢,师父倒下的光影在心中不断闪现,天剑舞的愈来愈快,剑光渐渐缭乱虚空,看的东皇琉璃应接不暇。 南诺紧张的握紧衣角,凝视着天子的背影,并指为剑,蓄势待发。 如果洛阳有个闪失,这一剑必然落在天子身上,必然要她身死道消! “差不多了,结束吧。” 洛阳提起天剑,扫了眼再度开弓的天子,藏剑虚空,不见动作,一道素白剑痕刻在虚空间。 “断罪……” 罗浮少帝凝视着那道剑痕,渐渐眯起眼眸,藏不住心中的惊恐,这一剑比过去的任何一剑都要快! 天子身形再度退后数步距离,丢开手中被剑光斩断的长弓,手掌轻会,山河社稷图、番天印在左,玄黄玲珑塔、八宝如意镜在右,宝光夺目。 洛阳不为所动,藏剑虚空,又是一剑断罪斩下,速度更甚往昔。 剑光横行虚空,被山河社稷图吞噬,番天印,玲珑塔、如意镜同时浮起,宝光层层压下,天子轻笑取出一张长弓,张弓起箭,一点寒星遥指洛阳眉心。 “开元!” “元一!” 一个是从齐天剑仙最后一剑中悟得的箭术,一个是有齐天剑仙三分意境的斩击,强横的流光再度当空散开,洛阳同天子同时飞退,同时稳住身形,同时发动攻势。 “千秋帝意,狩猎天下!” “断罪!” 天子至强的一箭被斩断,天剑划过虚空,天子低下头,恼怒的望了眼满了一步的社稷图,化为一片细碎的流光,归回原初洞天。 唐子威紧张的扶住天子的手臂,眉宇中尽是关切,道:“辛苦了,还好吗?” 天子点点头,心中警惕着唐子威,有的生灵会迷途知返,有的生灵不会,唐子威绝对不会迷途知返的,如此作为必有阴谋!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唐子威笑得很从容,叫天子有些不适,迟疑了好一会儿,道:“拱手所有洞天,争取下一关能夺回劣势,不仅是妖族,我们更需要气运,十子夺嫡,若是没有强大的气运支撑,说不得我们都会身死道消!” “好,我这就去安排,下一关我先同洛阳战,之后你再去,神魔妖鬼都不可能放过洛阳的,就算他再天才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压下四界英才!” 唐子威点点头,扶着天子坐下,转身坐向一边,轻笑着望着列作天神,好似没看见那些猜疑好奇一般。 斩落天子,洛阳转身望向罗浮少帝,剑动,琼霄之上回荡雷音,惊动的神魔妖鬼四散奔走。 罗浮少帝抬起头,凝视着忘我的洛阳,缓缓举起长刀,手指渐渐松开,任由长刀落在地上。 退无可退只有一战,既然注定要败,那也要败的光彩。 浮散开,璀璨的阳光斜斜垂落,清脆的芳草自由舞动着,万里空旷,沉淀千种芳香。 “一气玄黄!” 玄黄之气直冲霄汉,罗浮少帝周身鬼纹璀璨,背后呈现星象,月陨星垂,芳草百花被压低了腰,挺拔的奇树不断发出刺耳的嘶鸣声,短细的枝干带着落叶如雨滴般洒落在野草中,飒飒之声起伏不休。 洛阳上前一步,侧身提剑,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罗浮少帝,这地坤承天道法被誉为地上最强道法,只要修者站在大地上就能得到源源不竭的灵力,可这法度不属于罗浮山! “洛阳,攻过来!” 罗浮少帝握紧拳头,鬼纹化为一件青铜色的甲胄,手掌轻甩,一道黄金颜色的光辉散开,身形消散在无尽的玄黄之气中,无声无影,即使是洛阳的眼眸都看不到丝毫痕迹。 地坤承天道法本就能将修士化为玄黄之气,就像水滴落入河水中,根本就无法觉查任何分别。 洛阳双膝微微下沉,缓缓提起天剑,剑光肆无忌惮的落入玄黄之气,周身三尺,一片清明。 “陨月!” 一声冷哼在山间中回荡,狂暴的玄黄之气席卷十方,地裂树倾,月陨星垂,俨然一副毁天灭地的模样。 洛阳假意前冲,身形一晃飘然后退,提剑斩出几十道剑光,被强横的玄黄之气湮灭。 翠叶瑟瑟鸣奏着肃杀,无尘明月高悬天际,璀璨的光辉透过玄黄之气,不周山间的禁制不断闪动流光,将危急山体的术法化为匆匆灵气。 秋蝉先觉不断预警,洛阳强行横移数步,避过一道当空落下的月光,引剑斩过,一念花开,千莲怒放。 花间的藏剑尽数展露锋芒,剑吟铿锵,同天际的洒落的月光碰撞在一处,连绵不绝的光辉散开,不周山间的禁制辉光愈加夺目,强横的灵气飘摇而起,将剑光同玄黄之气尽数驱散。 罗浮少帝出现在洛阳背后,身形闪耀,不等天剑斩落已然遁至洛阳身侧,翻手取出几根银针,抖手甩向洛阳的几处要穴。 “败!” 洛阳回过身来,一剑断罪,径直将罗浮少帝斩杀于飞之上! 250.却是旧时相识 晨雾飘渺,散落着金灿灿的辉光,道经声与佛经声此起彼伏,别了喧嚣,不周山间有着久违的宁静。 松翠送香,闲下来的洛阳盘坐在山石上,紧拥着南诺,眺望着师父离去的那片天空。 时时刻刻,只要一闭上眼,那一手烤鸡一手老酒的老头便出现在眼前,笑呵呵的望着自己,目光很温暖,散去所有的金戈,眉宇中没了放不下,尽是安详。 “师娘……” 洛阳深吸口气,再度想起这件被他遗忘些许日子的事,脚下的路是自己选的,奈何风疾浪涌,一叶孤舟,身难由己。 “等这儿的事结束我们便去找她吧,你说她会不会不喜欢我,我是魔族,听闻你师娘刚正不阿。” 南诺抬起头,轻轻抚摸着洛阳的头发,声音糯糯的,有种奇妙的力量,散去放不下,叫洛阳心底迎来久违的宁静。 “不会的,那可是我师娘,怎么会不喜欢你?” “会的会的,书中都是这样的,魔族少女恋上正道少年,却被少年师娘不容,错付了所有,最终独自带着少年的孩子消失在茫茫世界,孤独终老……” 南诺嘟着小嘴,编排着故事,想让洛阳笑笑,尽管她自己开心不起来,但也见不得洛阳一直这般忧愁。 洛阳勾起唇角,望向逐渐临近的天宫飞舟,道:“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你还想往哪跑?还错付了所有,你要是说书先生准能赚的钱!” 南诺轻轻笑着,山路间闪起一道明光,端庄美妇静立在斜斜的阳光下,一身绯红色绣凤衣袍,髻高挽,余下的青丝披散在脑后,数支金玉长簪倒映宝光,面容似玉,柳叶眉,丹凤眼,高挑的鼻梁与色彩恰达好处的红唇构成一张盛世倾国之颜。 洛阳同南诺互视一眼,默契的起身,向着山间走去。 南宫榕若,玉皇的妻子,道不相同,更有新仇,实在没有搭话的必要。 这一人一魔很简单,喜欢走直路,不喜欢拐弯抹角。 “站住!” 南宫榕若冷哼一声,洛阳与南诺同时撇撇嘴,不得不挺小脚步,却不曾转过身去,不想见到那张看了便心情不悦的脸。 “洛阳,神魔不两立,你和她尽快有个了断吧!” 南诺眉头轻挑,不满的回过身去,未待开口被洛阳挡在身后,南诺不清楚可洛阳清楚,眼前的神女很强,不比霄之上的大部分绝顶差! “龙城出意外时您在哪里?母亲出意外时您又在哪里,冤仇有头,你我个不相欠,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是最好的结果,不然,杀一个是杀,杀一族也是杀!” 洛阳紧蹙着剑眉,青丝随风,天剑嗡鸣着,剑光璀璨,藏敛无尽锋锐。 南宫榕若眯起眼眸,审视着天剑,转身化为一道流光直上天际,来去匆匆。 洛阳与南诺相视一笑,眉眼中尽是好奇。 南宫榕若掠上霄,环顾一众祖师,朗声道:“七日后开启第二关,不出意外,一月后开启第三关,三关定胜负,气运由天降。” 张钧宝眯起眼眸,望了眼少年祖师,后者摇摇头,闭上双眸,分神出窍。 不周论剑谁举办谁制定规矩,这是六界公认的规矩,你不讲规矩,就别怪所有人都不和你讲规矩。 妖皇、阎皇、魔皇有样学样,分神出窍嘱托大小适宜。 这是个两难之局,老一辈不会轻易下场,这是属于年轻一辈的争端,可惜洛阳只有一个,不可能同时顾全两处,藉着这个机会,不周山中的洞天局势将会重新开始,谁都不愿意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李钦月站在琼霄峰顶,眺望着秦国之地,已近半月,也不知道子宥还能拖多久。 人间不太平,不周山也不泰平,师叔仙逝,希望祖师、师弟能看开些…… 风起,雾化为少年祖师模样,衣裳乱舞,神情清冷,眉宇间有着无尽杀伐之意。 “南宫榕若那婆娘有心拖延时间,将第二场比斗定在七日后,钦月,立刻叫弟子们下山,我会将洛阳暂时送出不周山,人间不平,正好叫他顺顺心气。” 李钦月一喜,忘了行礼,匆匆向山间走去,昆仑动的快些秦国的军民就能少死些,人命关天,可耽误不得。 少年祖师收回元神,打量着各做打算的神魔妖鬼,缓缓闭上双眸,这第一关还要持续很久,南宫榕若就是打算利用气运将人间的各方才俊锁在这儿,以便他们的年轻一辈在人间为所欲为。 算盘打得不错,可惜,这秘境锁不住人族,破局也不需要太多才俊,洛阳就够了! 光影扭曲,少年祖师毫不掩饰的出现在洛阳身前,开门见山,传音道:“四界指使六国伐秦,秦国的情势万分危急,我能暂时送你离开不周山,你的时间不多,只有七天,能不能保住人间最后的火焰,就看你的了!” 洛阳眉头轻挑,随既重重地点了点头,七天不多,却也够将人间搅个天翻地覆了。 师父的确不在了,可这人间神魔妖鬼一样动不得! 南诺抬起头,正欲询问被一只大手抓走,少年祖师挥手斩开虚空界隙,衣袍乱舞,望着洛阳步步走远,恍惚间好像看到了第一次下山的齐天象。 一样的心有成竹,一样恍若谪仙…… “祖师,这边……” 临近虚空界隙,洛阳停下脚步,这本就是个两难之局,他不在,没人能压得住天子,目前人间所有的优势都将拱手相让。 少年祖师蓦然回神,望着干劲十足的天骄们,轻笑道:“对你的师兄弟们有些信心,他们天资的确不如你,但也是我昆仑的剑修!” 洛阳点点头,转身步入虚空界隙,许是少年祖师有意为之,界隙的出口赫然是方才经历血战的常山城! 漆黑的烟火将浮染成绝望的墨色,鸦声喑哑,护城河的水是赤红色的,城墙上遍布沧桑的刻痕,断壁残垣,怨气冲天。 洛阳寻着城门走入,走过小半城,一眼瞧见那披着红斗篷的老将。 墨更低了,鸦声更加刺耳,静默良久,洛阳屈膝跪下,拜一城忠烈,别老将无双。 群鸦惊飞,洛阳红着眼圈出城,天剑轻动,业火焚城。 六国盟军分兵三路,攻城拔寨,短短三天,秦国便沦陷大片土地,正当气势如虹之际,三路联军几乎都不得不停下脚步。 湘公坐镇营间,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一道悠长且多变的曲线,这是盟军的补给线,期间多经山地密林,根本就无法设防。 “大人,消息确认了,最近的补给已经发出七日,按理说早就该到了,除非他们……” 黑面的魁梧汉子快步进帐,手臂肩头包裹草药,眉眼尽是焦急,先前连翻苦斗,营中之粮早已消耗殆尽,秦国又收拢百姓,放火烧山,水源投毒,若再无补充,不出十数日,粮草尽绝! 湘公点点头,明白了之前所有不合理的血战因由,他们都抱着必死的觉心,为的便是尽可能消耗盟军的补给! “多派出些哨兵,想办法联系友邻军队,商议对策。” “领命!” 壮汉重重一捶胸甲,大步出营,湘公再度低下头,凝视着秦国丧失的土地,所有的补给哨兵都要经过这里,而这里恐怕隐藏了数不清的秦国精锐,先断补给,再绝音信,总有人会犯错,谁先犯错,恐怕最先直面烈火龙骑的无上兵锋! 思绪未待落下,帐外忽起喧嚣,湘公提剑出营,寻着声音,几个被识破的秦国探子狞笑着点燃身边的粮草,毅然深入火海,那双双满是仇恨的眸子刺激着所有军士的心。 所有人的心底都是沉甸甸的,复杂的情感酝酿发酵。 他们不知道,给人们带来最大浩劫的往往是出于高尚的东西,把人们带向人间地狱的也往往是那些最善良的愿望。 “这就是战争,没有对错,只有胜负……” 甲苦缓缓登上城楼,瞭望着远远的蓝天,又道:“我们无法再前进了,补给线越远,秦国就越容易得手,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秦国坐拥地利人和,天时虽然有利于我,却难改局势。” 湘公点点头,转身归回营帐,一遍又一遍审视着眼中的地图,这本就是给无解的局,除了等待和退兵,六国似乎别无选择。 “无需忧心,按兵不动即可,主上在咸阳有所布置,顺利的话,七日后便是赢楚的死期!” 一道幽影在地下缓缓浮起,丢下句冷冰冰的敕令后又鬼魅般遁入底下,悄无声息。 湘公抬起头,看看帐外的光景,抬手不断敲点着地图上的咸阳。 在咸阳有布置,针对的还是赢楚,那只可能是他们联系到了那位…… 湘公眯起眼眸,回想起来三十年前的那场变故。 彼时秦皇病危,皇后嫡子好色无道,欺行霸市,被书院免去太子位后痴心不死妄求兵变忤逆。 赢楚登基之日,三千兵甲围困咸阳城,若无书院,也许这地图上早就没了秦国。 兵败事发,姬太后不惜跪地求情,没人清楚最后的结果,只知道直此赢莫消失无踪,姬太后身居冷宫,吃斋念佛,不问世事。 赢楚是个帝王,很有野心,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杀了赢莫,可今下看来,赢楚还是不够狠辣还是没能下去手,以至于养虎为患…… “幽居冷宫三十年,姬太后,希望你别让老夫失望!” 251.落子有悔 夜枭振翅,叼起一只途径树下的小鼠,月色狡黠,几道黑影掠入深林,在枝头跳跃着,似乎再寻找着什么。 寻遍半山,飒飒叶鸣戛然止歇,湘公停在枝头上,眺望月下的远山。 甲苦再一次取出地图,仔细打量片刻,道:“应该就是在这几座山附近了。” 湘公点点头,依旧望着那座山峰,总感觉那里存在什么,很危险。 “那座山你去过吗?” 甲苦寻着湘公的视线望去,对照着手中的地图,忽地变了面色,眉头紧锁,声音变得更加严肃。 “如果虎王在那座山中我建议放弃这次的行动,那座山非同寻常,里面什么都可能发生,我曾亲眼见到两个三花境强者进入山中,没走多远便像两个泼皮般握着刀剑互砍起来,边砍边笑……” 说着甲苦打了个冷战,错开视线,不愿再看那座远山。 湘公眉头皱的更紧,私下里记下那座山,暂时放下猎奇心切。 现在不是寻幽探秘的时候,等到一统秦国,有的是时间探索,放在嘴边的肉不吃,也不知道他赢楚再想些什么。 “大人,寻妖盘有动静!” 黑衣密卫落在枝头,双手托着一方铜盘,盘刻八卦阴阳,中心的逼真人偶抬手虚指一方,周身闪着忽明忽暗的光。 “天助我也,头前引路!” 湘公开怀大笑,袍袖轻挥动,军士起身跃入山林,灵力催动下,人偶上的光辉更加璀璨。 碧叶飘落无声,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月色渐渐朦胧,雾起,白茫茫的一片,有些辨不清东西南北。 领路的密卫停下脚步,仔细瞧瞧周围的草木,翻手握住一柄弯刀,含胸拔背,每一步走的都很轻,很小心。 人偶的辉光散了,甲苦眯起眼眸,走近湘公,手捏印决,背后闪出一十二柄飞梭,巴掌大小,雕刻器纹,镶嵌宝石,锋锐夺目。 湘公亦谨慎的取出一面小旗,灵力催动,无形光辉扫过,遮去众人身形。 “想必我们寻对了地方,诸位,可敢随老夫深入虎穴?” “喏!” 四下密卫齐呼一声,提着刀锋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未多时,一条火蟒遁出底下,瞥了眼众人,不由分说,张口便吐出一片火毒煞。 甲苦大惊,不带众人动作,一把抓住湘公的衣袖飞身退开,湘公随甲苦落向一旁,又祭起一面小旗,转身望去,一众密卫已然化为枯骨! “好厉害的毒!” “这蛇名为地火蟒,看这花纹约莫千年道行,铜皮铁骨,百毒不侵,毒很厉害,本名神通锁地幻离光更加可怖,镇压十方,心魔诛心,杀生于无形!” 甲苦传音入密,小心翼翼的拉着湘公向后退去,借助旗帜与血气的掩护,渐渐远离那条看不清长短的火红巨蟒。 咸阳冷宫,满头白发的老妪端坐在镜前,桌上的铃晃了晃,喃喃经声戛然而止,老妪睁开双眸,浑浊的眸中闪耀刺目的红芒。 镜中有着端庄而倾城的少女,那是老妪年轻时的模样。 “考虑的怎么样了,你还有九天可活……” 老妪抬手触向明镜,两行清泪滑过尽是时间刻画的沟壑,坠落成一片晶莹。 曾经,一个多么美好的字眼,可惜曾经只是曾经,再思念也回不去曾经。 “我再问一次,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镜中传来的声音很是不耐烦,老妪从容笑着,放下手掌,用一块洗的发白的手帕擦去清泪,靠向椅背,喃喃着佛经。 “返老还童,长生不老,还能向你的死敌复仇,讨回失去的一切,你为什么拒绝?” 沉寂许久,那声音再度响起,镜中的少女面容甚是狰狞,好像择人而噬的魔鬼。 老妪睁开双眼,眸光平静,凝视着明镜,道:“我是人,会犯错也能改错,更不想有这样一副狰狞的面容。” “那你的孩子呢?你要看着他再一次失败,惨死在那畜生的刀下?” “他不是我孩子,他们都不是我孩子,我从来都没生过孩子!” 老妪轻轻笑着,离开镜前,安静的躺在床上,等待着最后那一刻的到来。 豆蔻年华便以死去,经历千般万种,死亡,是一件很不错的事,午夜备受煎熬的心终于能归于宁静。 桌上的铃散为飞灰,明镜上的光散了,骗了一辈子的姬太后没选择骗自己,嘴角微扬着,念起了那年立夏。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奈何君主横刀夺爱,出嫁那天他出征,他没回来,她也没给赢玄留下真正的子嗣。 赢莫也好,赢楚也罢,都不是赢家的种! 西城老宅,盘坐镜前的邪修睁开双眸,得意的笑着,姬太后以为放下,实际上还是没放下,不然也不会有那句说辞。 想来可笑,这秦国王位上的竟然是一个没有赢家血脉的杂种! 敲门声响起,一身龙袍的少年步入屋中,脸上有一道剑痕,嗓音喑哑。 “怎么样?那老太婆有没有答应下来?” 邪修摇摇头,少年眸中闪过一抹暴戾,正欲喝骂却听邪修说道:“她答不答应没关系,你就准备好起兵吧,最好逼赢楚拿起钦天剑,那样,不出意外,秦国就是你的!” 就像梅雨时节的天气,少年的不满与恼怒尽数消失不见,向着邪修拱手而礼,连声道谢。 邪修不由错愕,同样不是皇族,为什么一个是雄图伟略的君主,一个是摇尾乞怜的家犬? 生而为人,一步走错,还真就是天差地别。 一寸山河一寸血,满目疮痍,四下狼烟,光秃秃的远山间尽是沉沉死气,盛夏光景,却萧瑟的令人心悸。 洛阳大步走着,满心悲凉,凝视着不远处的六国盟军真想斩出一剑,可他不能,那些都是人,都是孩子的父亲,都是一家三五口人的希望。 “剑啊,不仅要拔得出,还得藏得住……” 喃着齐老头的话,洛阳笑得很难看,不自觉取出一坛花间酒,想醉解千愁却又想到那宁死不退的老将军,便将酒水倒入山野。 这酒他们死了的都没喝,活着的怎么好意思喝? “洛阳,这是凡人之间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不然,休怪我等群起而攻之!” 流光闪动,七八少年落在山巅,神魔妖鬼混在一处,个顶个的出尘,可怎么看上就那么面目可憎呢? “群起而攻之,就你们这群杂碎群起而攻之又何妨?” 洛阳丢开空空如也的酒坛,想起了化为废墟的一座座关隘,那儿死的都是人族,是活生生的生命,不是棋盘上随手布置的棋子。 他们本来有家人,有志向,现在却一无所有! 这罪在人间,在六界,在所有下棋的生灵。 “哼,我们走着瞧!” 为首的金发少年也不罗嗦,心知不敌洛阳想就此远遁。 不懂规矩便教教你规矩,这儿是人间,对付一个慈悲心肠的剑修,有的是法子拿捏。 “走着瞧?既然来了你们还想走?” 清冷的喝问声如若三九冬风,洛阳缓缓起身,提着天剑,一众少年头都不敢回,前后取出灵符,未待催动一片素白颜色的飘渺光辉落下,除了金发少年外,所有眼高于顶的神魔妖鬼都被碾成齑粉。 “给我传个信,从现在开始,秦国境内,神魔妖鬼也好,外道邪修也罢,见一个杀一个!” “是,是……” 少年颤抖着,眼中的洛阳不是个人,而是一柄顶天立地的剑,锋锐夺目,无法直视。 “滚!” 洛阳冷哼一声,抬脚将少年踢飞,又取出一坛老酒倒入山野,御剑扶摇于飞之上,四下搜寻着,未行多远,一道浩瀚的明光落下,背负龟甲的大妖得意的勾起嘴角,盘膝坐在飞之上,双手连变印决数次,虚空间的无形法阵渐渐收敛,呼吸间已不足三尺方圆。 “看来只有你一个啊,其他老家伙呢,躲在那个耗子洞中瑟瑟发抖?” 凌厉的剑光腾空而起,洛阳探手掐住老妖的脖颈,那双淡漠的眸子比圣龙的黄金眸还要惊心动魄。 “小辈,慎言,祸从口出!” 底层的声音透过海,背生双翼的老妖和身披金甲的声音缓缓宁静,噙着饶有兴趣的轻笑,鎏金刀与方天画戟闪耀寒霜。 洛阳缓缓收紧手掌,当着一神一妖的面将龟妖掐死丢入山林,摔成一片肉泥,发泄着心中的恼怒,就像妖族践踏人族气节样践踏妖族的底线。 “猖狂,受死!” 一声怒吼,一道剑光,飞之间的呼啸之音如若风雷,藏觅山间的秦国军士抬起头,仰望着那道刺目的流光,笑的很轻松。 他们都知道,这是昆仑的剑,在这寂寥的山林中战斗的不自由他们,还有昆仑的剑修。 神明散为漫天流光,鸾鸟坠落霄,砸塌了小半山岳,地动山摇,众人未待回神,那剑光已消失在天际,看方向是去往咸阳。 “队长,我们要不要把那鸟弄回来,够吃半个月了!” 魁梧汉子轻拂着剑柄,沉吟片刻点点头,带着众人向那处山林靠去。 狗屁的高高在上,吃的就是你这高高在上! 252.咸阳城危 森林幽旷,白雾渐渐腾起,引得一声虎啸。 百兽震惶,惊恐的抬起头,向着那处山林汇集,一层又一层的将那片禁地围住。 甲苦与湘公在雾中摸索着向前,一切都是未知的,都充斥着恐惧。 细碎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甲苦同湘公同时停下动作,屏气凝神,望着那条黑红花纹的蛇尾在身边远去。 甲苦心头一喜,向左手边比划了一下,动作轻灵的深入山林,湘公紧随其后,同时祭起七面小旗,色如彩虹,按星辰排布,遮去两人动作声响。 小心穿过叠套在枝头的青藤,崎岖的林间小路渐渐变得宽敞,不远处的山林间,毫不掩饰的黝黑洞口暴露出来。 湘公大喜,正欲向前却被甲苦探手拉住。 “头顶!” 传音入耳,湘公抬起头,洞穴之上盘踞着一条白龙,身形半隐雾起,细密的白色鳞甲于雾中一闪而逝,所有的威势隐而不发,似乎就等着甲苦与湘公自投罗网。 “我去引开他,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不论成功与否,必须离开此间!” 湘公的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不敢直视白龙的方向,强迫自己盯着近处的青藤。 甲苦点点头,取出一只项圈放在手中,翻身匍匐在地,小心翼翼地靠近洞穴,爬出几步远,对湘公挥挥手掌。 “敕星旗,疾!” 湘公不在掩饰自己地气息,双手合十,背后升起三朵璀璨金光构筑的莲花,峥嵘盛放,花间的炙热焰火驱散大片的雾起。 白龙身形变换,仰天长鸣一声,周身化出可怖的流光笼罩小山,以无上之力生生将山岳搬起。 甲苦不动声色的留下一枚令符,翻身而起,不再掩饰行踪,一连用出两三张御风符,在山峦彻底升空前出现在湘公身边。 “遁虚掠影,疾!” 湘公探手抓住甲苦的衣领,一枚巴掌大小的飞鱼符箓腾空而起,细密玄奥的符文遍布虚空,带着两人消失在天际。 电光夹杂着焰火落下,强横的巽风扫过虚空,流散于无形,星月显得格外璀璨。 白虎落在山间,轻嗅味道,抬爪将那枚刻着“秦”字的令牌召至近前。 “是什么人?” 白龙化为清冷少女,怀抱着只小奶猫,轻灵的落坐在白虎背上。 白虎将手中的令符捏碎,冷声道:“是秦国的人,六国伐秦,生死存亡,想来是打算以玄儿为挟逼我号令百兽为他们解围!” 龙女眼中冷哼一声,向着山外的百兽一声长吟,百兽散开,歇斯底里的冲向山外。 “真是大秦的人也好,是六国的人也罢,我不管他们的规矩,血债血偿,不给交代就都别想好过!” 白虎点点头,降下琼霄之上的悬山,夜深了,是时候做些应该做的事。 流光闪出虚空,甲苦同湘公归回营地,甲苦眯眼思量片刻,摇摇头,单膝跪下,道:“属下好像做了蠢事……” 湘公摇摇头,收回傀儡替身,道:“福兮祸所依,你的确做了件蠢事,不过只要运作得当,他同样会变成一件好事,只需……” 甲苦黯淡的眸中闪过一抹流光,点点头,快步向帐外走去。 湘公坐下,烧水煮茶,将桌上勾画图绘的地图毁去,从容的笑着。 天下之事不分黑白,若有一白马,一国之人皆言其毛发乌黑,这马究竟是黑是白? 墨半掩月华,繁星隐在夜中,洛阳御剑乘风,未待行出多远被几百个有名没名的异族拦下。 “冤有头债有主,洛阳,血债血偿!” 领头的天神提剑虚指,一众异族英才同时发动攻势,层层叠套的宝光将穹顶渲染的五彩缤纷。 “一念花开!” 洛阳提起天剑,轻轻斩落,万千青莲散漫虚空,风起盛放,莲中藏剑显露峥嵘,剑吟铿锵,无尽锋锐交错罗列在虚空之间,斩尽所有宝光。 “断潮!” 不等一众天才再攻,洛阳举剑斩下,踏着瞬影步向界外而去。 这群家伙打着血债血偿的幌子为的恐怕就是将他拦下,如此看来咸阳城内必有变数! “洛阳,哪里逃?” 天神低吼一声,化为一抹流光紧随其后,四下妖族化为原型,或踏横行,或振翅扶摇,又或乘风而动,伴着魔气、鬼影,无多时消失在天际。 “定!” “锁空!” 一神一魔,两道咒术当空落下,虚空间飞上编制起一张明耀咒文构筑的罗网,镇压十方,将隐遁飞间的洛阳逼出,封锁在罗网之下。 “落星!” “封月!” 月光化为锁链,缠向洛阳腰身,一副巨大的枷锁凭空浮现,疯狂拉扯着锁链。 天际的星光落下,好似天子的箭矢,无比锋锐。 接踵而至的妖鬼英才同时稳住身形,妖气鬼影遍布穹顶,好似两座不断向内解压的山岳,想将洛阳彻底镇杀于此。 “断罪!” 极速的一剑斩断锁链,天神握着脖颈栽落霄,梦魔少年瞥了眼可怖的妖气鬼影,扯起一块黑纱,正打算趁势退后,又是一剑断罪斩落…… 咸阳风冷,低沉的墨压得很底很底,赢楚跪在冷宫外,红着眼圈,问四下查看的赵弥,道:“他回来了?” 赵弥点点头,屈指在那张明镜上一弹,几缕黑雾升起,味道腥臭至极,叫赢楚不由变了面色。 “陛下,早做准备,恐怕是来者不善!” “来就来了,有什么善不善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时不我待,最后一步我走不出去了可正儿可以,有你,有书院,有同昆仑小师叔的缘,他的位置比我稳当。” “陈夫子说过,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我活着无悔,死了也无怨!” 赢楚向姬太后低头叩首,前一句说给赵弥,后一句说给母娘。 本来就命不久矣,此战后便是新人间,他和赢莫都是旧人,不识新路,也走不得新路。 半开的小窗重重闭合,天色阴沉下来,风起雷动,瓢泼大雨。 邪修在雨中散步,横着燕地的悲歌,双手一翻取出两柄短刀,踏步冲向正好转过街角的巡逻军。 刀光散入雨幕,雨水沾染了颜色,邪修扬起头,取出一张阵盘,手印变化,一队队黑甲军卫冲向那深宫大院。 好一会,雨幕声再度回荡在街头,城西老宅,赢莫在下人服饰下更换龙袍,推开屋门,左右面容姣好的侍女撑伞,一行三人向着深宫走去。 一声惊雷掩过箭矢破空,禁宫城上的甲士坠下城墙,惊起一阵紧凑的鼓声。 禁卫军紧凑的冲出营地,几道幽影闪过,雨水红的刺目,书之内,孔州睁开双眸,剑指虚划,惊鸿影腾空而起,被邪修一刀斩开,一正一邪,斗得秋色平分。 王越提起长刀,催动阵法,将国库挡在背后,凝视着身前的邪修,以一敌十。 风雨渐歇,喊杀声压过滚滚惊雷,宫女、内侍蜷缩在殿中角落,无意害人却被人害,无辜的红色潦草了宫墙,华贵的丝缕落在地上,灯台倾倒,燃起烈火…… 风声雨声兵戈声,声声入耳,赢楚跪在宗祠中,穿这件再寻常不过的战甲,凝视着列祖列宗的名字,缓缓起身。 千般小心也抵不过修士手段通天,万般谨慎也挡不住阵法转送兵源。 先生不在,夫子不在,这片河山他得守住!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所谓明主,不外如是! “六国伐秦,诸邪扰夜,叛臣谋反,社稷危在旦夕,不孝子孙赢楚拜请至宝,愿身先士卒,斩邪断罪,澄清乾坤。” 赢楚高声说着,上前取下香火供奉中的钦天剑,转身踏步而出,在赵弥身前停步,轻抚宛若金色龙鳞般的剑鞘,轻声道:“照顾好城中事宜,保护好正儿,有我在,这一战输不了!” 赵弥点点头,身形隐入夜色,望着君主提着宝剑大步向前。 城门开启,玉龙军席卷而出,赢正快步登上城楼,夺过军士手中的鼓槌,咬着牙,红着眼圈,用力挥下,鼓如落雷。 上阵父子兵,伴着赢正的鼓声,赢楚拔出钦天剑,金灿灿的剑光当空斩落,随着密集的鼓点,剑舞越加迅捷。 黑甲军卫三三两两的倒下,赢楚一路拼杀,身外的点点浮光构筑金龙,一声长吟,秦国气运腾空而起,九条金龙随着玉龙军而动,淡淡威压中,零零光雨下玉龙军渐渐压住黑甲军的攻势。 赢莫站在紫禁之巅,眺望着不远处的战局,邪修坐在赢莫身边,瞥了眼钦天剑后再次躺在兽皮上,轻饮美酒,笑得肆意。 赌上一国气运又如何?取出钦天剑又如何? 大势难逆,绝境间的蝼蚁就应该尽情起舞,如果没有个璀璨堂皇的落幕怎么配得上一国君王的身份? 百战金甲破,霜刃血未干。 流血浸古城,骸骨做灰去。 赢楚手中钦天剑愈加沉重,竟开始汲取体内的生命本源,每出一剑,赢楚的气势便低落一分,似乎随时陨灭。 光雨同气运散了,玉林军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鼓点更加基础,钦天剑也越来越快…… 赢莫笑得很是狰狞,俯视着渐渐被包围的君主,冷声道:“真是不知所谓,愚蠢的杂种!” 邪修瞥了眼赢莫,随口道:“好生无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 “赌那杂种能撑多久?” “好……那便赌那杂种能活多久!” 253.何为王 端之上,神魔妖鬼俯览苍生,端着酒杯,遥遥相敬,传音嘲弄着红尘中的倔强君主。 秦灭乃时势天命,人不与天争,失败已是注定的,坚持又能有能什么意义? 破落的翠叶像风暴中的孤舟,几片碎瓦落下飞檐,放晴没多久的夜再度遍布阴,朦胧的月色不见了,滚雷震耳,大雨瓢泼。 赢楚身后的金龙愈加黯淡,随着君主身体的每况日下,钦天剑失去流光,玉龙军的喊杀声也渐渐被雨幕湮灭。 鼓声听起来很沉重,赢楚挥剑将身前的仇酋斩倒,一柄长戈刺来,被他踉踉跄跄的避过。 发冠被长戈挑飞,赢楚鬓角的青丝飘起,斑驳的苍白颜色叫赢正潸然泪下。 丢开鼓槌,赢正红着眼圈举起长弓,弓开满月,稀疏的箭矢坠入夜幕,如石沉大海,根本掀不起丝毫波澜。 “杀,斩赢楚首级者,拜上将军!” 黑甲军中响起一声高呼,平静少许的喊杀声再起,杀意凌霄,高举着屠刀,同时冲向赢楚。 秦国宗祠的气运为之一黯,孔州费力的挺直腰杆,胸口背后的刀剑灼伤痛彻心扉,扫了眼周围的散落着邪修的尸身,踉踉跄跄的走入夜幕。 王越将最后一个邪修斩倒,费力的将金蛇分水刺在胸口拔出,吞下一枚丹药,晃晃悠悠的没走几步倒进夜色,眸中渐渐失去光彩。 “好样的,都是好样的……” 赢楚感知着宫中的一切,吃力的避过兵锋,又一次举起钦天剑,剑锋颤抖,眼中的黑甲军卫带着残影,风冷,虚弱感发自骨髓,没处身躯都在颤抖。 “杀!” 黑甲军争先恐后的向前,赢楚望了眼赢正,再度举起那柄重如泰山的钦天剑,低吼着冲进黑甲军中,斩刺劈旋,斩杀数人后张口吐出一抹鲜红。 数柄长戈趁势落下,渐渐压弯赢楚那不愿弯下却不得不弯下的脊梁。 “死吧,秦贼!” 黑甲军士眼中有着痴狂,长戈刺出,许是回光返照,赢楚清晰望见一抹无比璀璨的剑光由远及近,像是划开墨的明光,深夜里透过迷雾的灯塔。 “起!” 深吸口冰冷的雨气,赢楚再次倔强的抬起头,双臂发力震开压在钦天剑上的长戈,高高举起宝剑,那瞬间,素白色的光辉凭空闪耀,一枚枚璀璨的光点在风雨中幻化为青莲。 一念花开,尽现藏剑铿锵。 赢楚抬起头,对着霄中同神魔妖鬼搏杀的少年轻轻一笑,身形晃了晃,倔强的站住,凝视着一众黑甲军倒下,将被压弯的脊梁挺直。 “洛阳,秦国覆灭乃是天意,逆天而为,其罪当诛!” 电蛇奔走间,神明的怒吼声压过滚雷,听闻熟悉的名字,赢正抬起头,借着一闪而逝的电光,清晰那望见手托日月星光的神明施展术法。 无量数的金灿刀锋落下,好似一场可遇不可求的流星雨。 刀锋之下的少年轻描淡写的举起天剑,剑光极致璀璨,赢正不由偏过头去,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传遍咸阳城,厚重的墨被斩开,断断续续一晚上的雨终于停了。 破碎的青瓦四处散落,青翠的古木东倒西折,长街上的坑凹中积攒着雨水,将月华渲染成绯红颜色。 数块莫名质地的碎块落下,挡在天神身前的宝塔失去宝光,变得平平无奇。 洛阳缓缓举起天剑,当空虚斩,冷哼道:“什么是天意?我就是天意!” 天神不由瞪大双眸,未待出声一道剑光映入眼帘,斩破神甲,刻在虚空间久久不散。 天神捂着胸口,缓缓转过身来,凝视着少年的背影,不甘的伸出手掌,化为漫天流光,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杀!” 一波未平,中又传来声低吼,没多久,金翅鹏鸟落下霄,血流如河,妖气冲天。 虚空间浮起一道道无形的界隙,将义愤填膺的神魔妖鬼吞入虚空。 洛阳没再出剑,他清楚,这些界隙是什么存在的手段,也清楚他们在等着他出剑,渴望着一个名正言顺为族中才俊复仇的机会。 “收兵!” 洛阳御剑落入宫,望了眼看上去有些呆傻的赢正。 夜风微微冷,赢楚费力的睁开眸子,转身望向洛阳,轻声道:“收兵!” 赢楚恍然回神,暂时放下心中的计较,丢开手中的长弓,鸣金收兵。 殿下幽影,邪修仔细打量着赢楚的情势,周身时而紧绷时而放松,沉默片刻,回身望向赢莫,传音入密,紧蹙着眉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赢楚命不久矣,秦国的继承人只有你和赢正,两军厮杀如此收兵必定死伤惨重,洛阳是想一人拦下黑甲军,待会我出手牵制住洛阳,你暗令全军进攻,趁乱杀了他们,如此,若不想秦国气运灰飞烟灭他们只能以你为王!” 赢莫点点头,拔剑出鞘,在腰间的玉饰上扣指轻弹,仰望剑修的黑甲军同时低下头,低吼着冲向赢楚。 心急如焚的赢正落下城头,背起父亲,坚守阵线的守城军同玉龙军同时撤退。 黑甲军中隐藏的弓弩手同时停下脚步,张弓搭箭,未待出手一片绚烂的剑光落下,尽断长弓。 赢莫一愣神,回身惊觉邪修不知何时已悄然遁去,逃之夭夭,转而望向虚空,有四道璀璨剑光当空斩落,将联军挡下,数千军士停步在咸阳城外,仰望着琼霄之上的白衣剑修,不敢动作。 一人一剑,披靡千军万马。 “尔等不循人道,同外域异族沆瀣一气,扰乱人间,按法当死!” 洛阳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夜幕间,如若震动天际的滚雷,惊的千军万马齐齐退后一步,两股战战,几欲下跪。 洛阳收回剑意,瞥了眼奔向深宫的赢莫,冷声道:“念秦王为尔等求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败六国,尔等永不得归乡!” 一声兵戈落地,接着便是无数兵戈落地,黑甲军拥挤着跪下,齐声道:“谨遵上仙法令!” 沉重的城门闭合,一千玉龙军,全是十人敌的精锐,回来的却不足小半。 联军太多了,多到令人绝望。 灯火围绕,苍老的君主更加苍老了,鬓角的霜华更加凝重,及至此刻钦天剑依旧在吞噬着他的生机,无几的寿数如流水般悄然而逝。 赢正小心搀扶着父亲,眼中尽是惊慌,父皇一直都是他的英雄,这样迟暮的父亲让他很怕,惊恐已经发生和将要发生的每件事。 “跪下!” 赢楚深吸口气,挣扎着甩开赢正,语气很轻却不容拒绝。 赢正望了眼那枯槁的面容,双膝跪地,曾经他无比渴望的事现在却万分惧怕,这一天比他想象中来的早,这担子也比他想象中更加沉重。 赢楚深吸一口气,他了解自己的儿子,看的出他在惧怕,没错,新王登基,赢正并未感到欣喜而是惧怕! “先生曾于我交谈,有句话我很喜欢,现在送给你,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生命的意义不是长久,而是传承!” 语气顿挫,赢楚大口喘息片刻,声音再次拔高几分,紧盯着洛阳,道:“烦请小师叔做个见证,此后,赢正为秦国新王!” 洛阳点点头,张口欲言,那纵横沙场,捭阖无双的君王倒在赢正怀中,弥留之际,仰望着漫天星辰,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的儿子和臣民。 洛阳清晰的感知着一切,不由按下念头,赢楚是个人物,虽有书院相助,若赢楚不成器,秦国也不值得六国来攻。 似有感知,帝王最后望了洛阳一眼,那般风华绝代,那样翩翩独立,于他这样的凡人而言,洛阳就如同昊日般,无比耀眼,就算刺目亦难改向往。 “先生,小师叔,这秦国,这天下,拜托了……” 赢楚安详的合上眼眸,钦天剑归回宗祠,神魂隐入轮回,就如同他说过的那般。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活着无悔,死了也无怨! 洛阳静默着,松开天剑,背过身去,仰望着空中的月,肩头上的东西更重了,可他却不觉得迈不动步。 他长大了,在失去了师父之后,他这个十六岁的少年长大了。 那位帝王将一切托付给了他,结束七国之战很遥远,可收复秦国失地,六天绰绰有余。 赢正抬起头,望着胜过月色的背影,没犹豫,直接问出心中的不解。 “先生明明是个楚人,为什么要救秦人,因那日父王开恩,还是别有所求?” 洛阳回过身来,轻轻笑着,长大的不只有他。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楚人、秦人、燕人、赵人,有的只是天下人,天下人管天下事,秦国是最后的火种,来之不易,付出诸多,理应有万丈光辉。” 金銮殿内,秦莫丢开毫笔,默读一边仿照赢楚笔迹书下的诏书,轻手轻脚的拿起玉玺扣在圣旨上。 赢正不过是个杂种,他不一样,只要有这份诏书,再加上宗祠的支持此后他便是秦国的王。 赵弥静立殿外,望着明月,对赢莫不言不问。 君主要护苍生,开疆土,胸怀天下,非是如此,有那身龙袍怎样?有那封诏书又怎样? 恕眼拙,实在看不出秦莫那里像王。 254.逼宫 山风呼啸,夹杂着千百种莫名引人的芬芳,暖暖的光辉斜着穿过淡,在翠叶外化为一片耀眼的虹光。 剔透的山石漾起涟漪般的光辉,一道素白剑光腾空而起,天子飘出洞天,淡黄色的锦绣衣裳乘风而舞,鬓角脑后的长发缺了一大块,看模样好象是被剪刀干净利落的截断。 风雷音再起,洞天射出剑光闪耀,天子踏着山石,避过接踵而至的剑锋后未待停顿片刻,又是一道庚金剑光斩出洞天。 谷尘紧随其后,盯着天子的眉心,剑指挥画,白、虹光凝塑为剑,当空坠落,宛若夏雨倾盆。 天子眉头轻挑,祭起社稷图,将剑光吞噬一空后翻手祭起番天印,未待催动,谷尘翻身跃回洞天,封锁洞口,龟缩不出。 “谷尘,有本事你出来,别仗着剑阵装模作样!” “哈哈哈,我可不是小师叔,没有和你单打独斗的本事,我不出去,有本事你进来,我昆仑别的不多就剑多,摇天九劫杀阵共有九九八十一剑构成,九剑一变,一变十杀,你方才不过穿过三变,还有六变等着你。” 天子握紧拳头,恼怒的冷哼一声,腾空向另一个方向飞去,就不信了,这所有的洞天都有昆仑的剑阵守护。 飞之上,少年祖师盘膝而坐,嘈杂的论道声此起彼伏,神魔妖鬼人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撸胳膊,挽袖子,挑着对手言语中的蔽漏之处,唇枪舌剑,虽不见血色,但言语直指道心,凶险程度不比生死搏杀差上分毫。 南宫榕若盘膝而坐,目光扫过喋喋不休的绝顶们落在少年祖师身上,传音入密,道:“修为长生,与天争命,毫无疑问,苍天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大是大非,昆仑当为六界表率!” “六界表率,怎么个表率法?” “废了他的剑道,将他交给你们天宫?南宫榕若,别不要脸了,也别试探了,他不是龙城的后辈,也和神族没有关系,只是个人,凡人!” 少年祖师起身坐直,这动作引得周围的喧嚣声一滞,南宫榕若睁开双眸,透过茫茫海,凝视着洛阳的身躯,又一次查过,不错的,救念虞的就是这个孩子! 陈虞她风华绝代,血脉能压过龙城血脉,抹去神性也说得过去。 少年祖师也望了眼咸阳,片刻便收回视线,看看若有所思的天后,撇撇嘴,再度传音。 “我同你说过了,他不是陈虞的后辈,身上有着大秘密,足以改天换地的大秘密。” “告诉我,不然他就是陈虞的孩子,我不会放任他不管,更不会任由你们算计他,利用他,榨尽价值后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抹杀他。” 南宫榕若收回视线,有的事别人不清楚她却再清楚不过了。 绝顶多无情,若能更进一步抛妻弃子,手刃亲族的数不胜数,没有生灵能抗拒超脱的诱惑,就像沙漠中艰难前行的遇难者无法拒绝水源,哪怕是被污浊的水源。 少年祖师眉头轻挑,扬起头,凝视着南宫榕若的眉宇,摇摇头,闭上双目,静心打坐,似乎根本没听见南宫榕若的传音。 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敌人却也未必是朋友,天宫与人族有着无可调解的矛盾,即面对长生的态度与无情、有情的取舍。 将洛阳的事告诉南宫榕若的确有短暂的好处,但往长远看,百害无一利。 毕竟那生灵是天师而不是地师、人师或着魔师、妖师! 咸阳城西,大院沉浸在夜幕间,昏黄的灯火透过纱窗,屋中伊人步步生莲,素手撩点沉香,在镜前落坐。 点缀髻的金玉凤钗轻轻摇曳,光辉点点,可羡煞爱慕虚荣者无数,伊人扬着修长的鹅颈,抚平赤红色的裙角,凝视着明镜中王者,缓缓勾起唇角。 灯火忽暗,邪修无声站在妇人背后,打量着镜中的赢莫,轻笑道:“楚夫人,时候差不过了,属下这就送您去配同大人登基。” 楚颦点点头,素手轻抚,画面落在残破而败落的城池间,那泪流不止的少年怀抱着已逝的老王,眉宇中尽是悲戚,虽隔着万水千山,但少年心中的忐忑根本瞒不过他。 大难临头却放不下一个死人,为王无情,但若有情,不配为王。 就当下看,曾经的选择却是没有错,那解卦的先生也没骗她,比之短命无福的赢楚,赢莫才是秦国真正的王。 先苦后甜,潜龙腾渊,这是赢莫得命,也是她的命,一切早有天定,人就得信命。 邪修目送着楚颦出现在镜中,得意的笑笑,身形幻化为算命先生模样,大摇大摆的出府,无多时消失在夜色中。 斩草除根,有赢楚的前车之鉴,可不能叫楚颦活下来,此女是一把不错的刀,能伤敌也能伤己,还是折了的好。 楚颦却不知府中变故,得意洋洋的环顾金殿,轻笑着走出殿外。 那张脂粉映衬下更加妩媚的凤眼落在赵弥身上,眸中含霜,杏口开合间,声音轻柔似琴瑟但却有着不容忤逆的威势。 “赵公公,看时间宗老们也该藏够了,待会说些什么,该怎么说就无需本宫指点了吧?” 赵弥微微躬身,极尽谦卑,不露心中藏锋。 这事同他无关,一切自有他人做主。 风花雪月,醉生梦死,贵子不知心忧,商女不知国恨。先生的诗总是半点不差的。 “哈哈哈!颦儿就放心吧,赵公公可是三朝元老,是大明白人!” 界隙再开,士大夫楚歧化龙行虎步而出,一身锦衣,皮笑肉不笑,轻声言语,不动声色的敲打着赵弥。 赵弥更加谦卑的行礼,依旧沉默着。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如果没有那场春日游寺楚颦应该是王后,赢楚虽然不说,但赵弥清楚,虽有三宫六院佳丽无数,但陛下心中的皇后始终是楚颦。 奈何君王有意,神女无心,一场卦解,楚颦决绝的嫁给赢莫,山盟海誓作罢,暗下毒手连环,陛下还是太仁慈,若是杀了这毒妇,或许早就没了今日是非! 楚颦不知赵弥心思,见他卑躬屈膝模样心情大好,回身望向楚歧化,轻声道:“父亲,宗老那边都打点妥当了吗?” 路途千里,更进一步便是会当绝顶,曙光临近前的夜最是深邃阴暗,他们还没有成功,还有最后的一道槛。 洛阳,以一当千的剑修,方才城外一战楚颦可看的清楚明白。 一言生死,剑动九霄,如非必要,楚颦真不敢同洛阳为敌。 楚歧化轻笑着捋了捋华白的胡须,智珠在握,成竹在胸,为今时成败散尽家财,不论曾经,不言将来,此夜,宗祠族老尽数只认圣旨不认人! 只要宗祠承认,再加上朝中权贵的支持,法不责众,举世皆黑,赢正独白,他洛阳纵有开天之能,只要不想毁灭秦国便绝不敢妄动杀机。 “出发吧!莫儿,赢正犯上作乱毒害帝王,夜长梦多。” 楚歧化轻声道,将圣旨递给赵弥,探手捧住玉玺放在女儿手中。 此物可操控秦国气运,若有不测,女儿得活着。 楚颦点点头,瞥了眼喜出望外的赢莫,不动声色的收起玉玺,快步跟在赢莫身后。 当空皓月,星光璀璨,楚歧化扶着赢莫登上銮驾,一行四人各怀心事,直向城门而去。 銮驾及至赢正身前赢莫也没等到赵弥的一声“陛下驾到”,表面不动声色,心中汹涌杀机,不断告诉自己这老东西现在还有用,留待即位后…… 赵弥卑躬屈膝,身为修行者自能感到赢莫那一闪即逝的杀机,不过他不在乎,赢莫命数无多,活不过一时半刻。 世上最愚蠢的事很多,其中必然有错估未知而不知晓。 昆仑可不是这非黑即白的世人,洛阳也不是灵山慈悲为怀的菩萨,说话不用嘴,用剑! 赢莫步下銮驾,踩着奴才的脚用力几分,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赢正抬起头,叔侄二人遥遥对峙。 锦绣龙袍与染红素衣泾渭分明,不见踪迹的百官逐一现身站在銮驾左右,赢莫气势更盛,朗声断喝:“赢正,你妄动祖器,勾结外敌害先王身死,枉为人子,罪大恶极,左右,给我拿下!” 身后两个武将大踏步上前便要捉拿赢正,手掌指缝中的毒针闪耀寒芒。 “放肆!” 玉龙军长何离厉声断喝,横刀立马,杀气汹涌着,大敌当前不思退敌征伐收复失地确在此阴谋夺嫡。 老王尸骨未寒,九泉之下怎能含笑? 赢正缓缓将赢楚尸身放下,目眦欲裂,将仁慈放下,探手拔出长剑,声音冰冷,敕令十方。 “乱世重典,尔等现在尽数退去既往不咎……不然,凌迟处死,株杀九族,鸡犬不留!” 赢莫嗤笑着,洛阳不动声色,文武百官有半数站在他这边,还有族老暗中帮衬,赢楚拿什么与他争? 还真以为自己是秦王,连株九族,不留鸡犬,满口胡言! “杀!” 赢莫令下,现在只想诛杀赢正,只想坐稳王座,至于玉龙军死光拿什么御守咸阳他从未想过。 何离战刀一扬,杀气弥生,大步上前护在赢正身前,喝问左右:“玉龙军可敢死战!” “死战!” “死战!” …… 眼间敌军声势凌霄,士气如虹,秦莫急忙开口,许下重利。 “众军听令,英勇杀敌者赏万金!斩何离着封侯,诛杀赢正者拜将!” 255.我以灵剑换凡兵 若有重赏,必得勇夫。 随着赢莫一声令下,周遭私军再次跃跃欲试,那两名武将更是拔出腰间长刀,明晃晃的寒光映照在赢正的白衣上,激扬腾腾杀气。 何离不动声色的望了眼洛阳,一滴冷汗顺着眉梢滑落,两名武将大步走近,大战一触即发之时,洛阳忽地动了,一步踏出便出现在赢莫近前,如若鬼魅,惊的意气风发的“君主”退后一步,错开头,不敢直视那双淡漠的眸子。 “名字?” “回仙长,本王赢莫。” 赢莫不动声色的瞥了眼逐渐赶来的宗祠族老,心底没来由的有了底气,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不少。 洛阳眉头轻挑,上前一步,冷声道:“跪下!” 赢莫一愣,继而感知道一抹远超过父皇的威压,如泰山压顶,似风暴接天,一时间两眼昏花,喘不上气来。 “我说跪下!” 敕令声更加冰冷,好似千万柄不断颤鸣的仙剑。 赢莫遍体生寒,浑身泛起鸡皮嘎达,双腿没来由的一软,跪俯在洛阳身前,低着头,感觉眼前的少年无比高大,自己看他,如蝼蚁之观山峦。 一众族老走近,同楚歧化眼神交流片刻,在拄着桃木杖的耄耋老者带领下上前一步,未待开口,听洛阳说道:“即日起赢正登基为王,贼子赢莫犯上作乱,就地诛杀!” 楚歧化眸光一闪,向那耄耋老者用个眼神,后者上前一大步,扯着沙哑的嗓子,高声道:“不可,剑下留人!” 族老开口那刻,赢莫感觉身形一轻,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去,族老在洛阳的注视下不断退后,须发轻颤,面色甚是难看。 “放肆!” 另一族老上前搀住老者,义愤填膺,遥指洛阳的鼻子,厉声怒斥。 “洛阳,枉你是昆仑剑修,齐天高徒,竟不知尊老,敬老,实在可笑!曾经昆仑兼济天下,怜爱世人,现在你却如此作为,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还是昆仑本就如此,带着张伪善面具,行尽欺世盗名的恶罪?” 洛阳轻蔑一笑,收回威压,凝视着那怒发冲冠的可笑老头,朗声道:“有德行的老者是人族的瑰宝,人们尊重的不是老者的岁数而是随时光沉淀下的德行!” “尔等明知赢莫罪行却意图浑水摸鱼,扶邪为正,可有德?” “昆仑丈剑行侠不求回报,家师更为人间安定折剑不周山巅,尔等却以仇报恩,满口污言秽语,可有善?” “收受贿赂,为己私欲而弃大秦百姓于不顾,为利益而视前人功绩如粪土,可有气节?” 每说一言洛阳便进一步,每听一言族老便退一步,蹬着双眸,想诡辩却不敢开口,无形的锋锐悬在颈前,命悬一线,方知钱财名誉不过外物,死生为大。 楚歧化眯起眼眸,同楚颦对视一眼,上前一礼,未待开口一抹剑光扶摇而起,有形的躯壳连同无形的野心一同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爹!” 楚颦红了眼圈,翻手取出一支寸许铜棒指向赢正,未待扣动机簧,被一剑斩杀,横尸当场。 天剑轻鸣,洛阳向着三公九卿走了一步,轻挽剑花,声利音冷,叫群臣武将直感自己身上的衣裳有些单薄。 “我说赢正为王,赢莫有罪,你们谁有问题?” 一个灰飞烟灭,一个尸首分离,杀伐手段震慑下,百官静默了,族老静默了,唯有赵弥笑着走到楚颦身边,翻出玉玺捧着走近赢正身前,恭敬下跪,将着翡翠剔透的传国之物举过头顶。 赢正拿过沉甸甸的玺,郑重而缓慢的举过头顶,随着这个动作,族老、群臣相继下跪,五体投地。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诺言,信念,忠诚,在性命攸关前算的什么? 赢莫依旧跪伏着,却早就没了生息,正如赵弥想的那般,剑是杀器,剑者更不是菩萨,不愿兜圈子,只管速斩乱麻。 赢正收好玉玺,望了眼步步远走的剑修,抿着嘴唇,沉吟良久,凝视着三公九卿,喝出第一道敕令。 “楚家犯上作乱,按法罪连九族,念当下局势,案内罪臣除私军外尽数缉拿,待战后论处,若有反抗,便宜行事,不论死生!” “领命!” 何离起身抱拳,提着战刀,带着玉龙军冲入夜色,无多时传来喊杀声,火光冲天,城闱染血。 后半夜,一切归于沉寂,沾染光影刻痕的咸阳沉浸在夜色中,万户千家睡得安详。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里没有神,却有昆仑的剑,比什么神都更让人踏实。 月色沉淀着烟火味道,洛阳缓缓勾起嘴角,御剑乘风,伴着星辉横渡河山万里,飘然落入军营,璀璨的剑意扶摇而起,素白光辉如若昊日当空。 风起,数道明耀剑光随风入营,响起几声哀嚎,立地不动,念动斩敌,这分明是天神手段! 明里暗里的哨兵同时放下手中的弓弩,眼睁睁的望着洛阳,任由他的走入军营,更有甚至已然跪拜在地,丢弃刀兵,牢记着那句不可直视神明。 中帐灯火阑珊,赵武探手握住宝剑,衣裳被冷汗浸湿,撑着桌子,挣扎着起身,倔强的挺直脊梁,就像那个身死不败的老将,抬着头,等着那不可一世的神明到来。 “这不是你的剑吧?” 洛阳踏入军帐,紧盯着那柄熟悉的寻常宝剑,凌厉的剑意中掺入些许杀机,两军交战你死我活在所难免,杀了人还要夺人宝剑留做炫耀资本,已有取死之道。 赵宁咬着牙关,怒目圆睁,一字一顿道:“不错,这剑是一位老将的,我取走他的剑,留下我的剑,想让他见证六国统一,天下泰平!” 剑意、杀意烟消散,露出张年轻的面容,赵宁仔细审视着洛阳的眉眼,回想着出兵时的信息,试探道:“您是洛阳?” 洛阳点点头,取出一柄灵剑悬在赵宁身前,伸出手掌,道:“把老将军的剑给我。” 赵宁眉头一挑,握紧住长剑,沉默良久,近乎疯狂的嘶吼道:“洛阳,你不公!为什么是秦国?为什么是秦国?” 洛阳手掌虚握,赵宁紧握着的宝剑脱手而出,悬在洛阳身侧,灵剑落下,洛阳转身向帐外走去,走了几步,回头道:“半个时辰,撤军,不然,屠!” “洛阳,回答我,为什么选秦国,为什么?” 赵宁发疯般的上前,探手拉住洛阳的衣袍,眼中遍布血丝。 书院选的是秦国,昆仑为什么选的也是秦国,秦国究竟哪里好? 洛阳不急不忙的停下脚步,瞭望着透过帐帘的月色,悠悠开口,声音平静,却叫赵宁没法反驳。 “因为秦国是人间的国度,一切都是为了人民,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而六国……不是!” “不要跟我说什么身不由己,六国面临的选择秦国也面对过,只不过他们没有选择六国的路,所有得到了书院的支持,你们甘做神魔妖鬼的棋子,秦国不愿,昆仑是人间的剑,所以……昆仑也选择秦国!” 一字一言,惊心动魄,赵武无力的松开手掌,箕坐在地,哑口无言。 的确,己不由心,身又岂能由己,想得到总得做些什么,秦国那些年的殚精竭虑、如履薄冰,六国那些年的锦衣玉食,安乐无忧,两相比对,秦国,理应称帝! 洛阳走出军帐,化为剑光扶摇而起,向着下一处营地。 赵武起身走向那些眼高于顶者的军帐,被一刃断喉的尸身万分瞩目。 沉默半响,赵武不由嗤笑一声,高高在上,肆意逍遥,也有今日? 这人间的战乱不在风俗迥异,百姓疾苦之罪不在六国并立,只要还有人愿成为那位高高在上者的棋子,人间永远不会是人间。 晨光升起,雾朦胧,万木吐翠,一副仙境景观却唯独少了轻灵鸟语。 两道浑厚佛光透过雾,郭奉挥动着十方牧星杖,地龙翻身,火星落于天际。 洞天口盘坐的和尚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唱经声一如既往的平静,久听之下更叫魔烦躁。 “给老子住口,秃驴!” 向宇双眸赤红,低吼着擎起宣花巨斧,力大士成,手腕粗细的斧杆微微形变,素白流光嵌那片铜墙铁壁,为首的和尚睁开眼眸,瞥了眼向宇,手印变换,璀璨金光一闪即逝,将向宇震飞百步。 唱经声戛然,山间归回宁静,那铜墙铁壁却厚了近两倍。 “久闻空明大师印法无双,郭奉想讨教一二,请大师不吝赐教!” 郭奉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说着人族颇为拗口的客套话,这几个灵山的和尚实在强横,轮番休整,外边的佛光日夜不歇,攻洞天简直难如登天,相比之下,正面邀战可能胜算更大些。 那唇红齿白的和尚摇摇头,眼神清明,毫无争斗之意,更无恼怒之火,盘膝静坐,张口欲语却望见向宇,便默念经文,嘴角上扬,怡然自在。 不争之争,不战之战,心中无敌,便是天下无敌,心中有敌,便是人尽皆敌! 256.收拾旧山河 阳光斜下,飒飒叶歌。 空明虽然没有出声,但向宇总能听见那若有若无的诵经声,就像夏日午后不知疲倦的鸣蝉,不得安宁。 “死秃驴!谁愿意在这耗着谁耗着,老子走了,不周山这么大,我就不信洛阳打下来的江山还真就是一整块铜墙铁壁,毫无鄙陋之处!” 向宇骂骂咧咧的腾空飞起,踏着淡淡的流,看准一处洞天,高高擎起宣花战斧,当空劈落,带起一道刺目的紫黑色电光。 轰! 山间惊起风雷,洞天外的禁制应声破碎,懒洋洋的修者走出洞天,张着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小子,识相的滚出洞天,不然,别怪我不给洛阳面子!” “好说好说,打过一场,赢的留下输的离开,如何?” 那少年捂着脖颈,轻轻摇晃着脑袋,眼中的睡意愈加浓郁,看不出丝毫斗志。 向宇眉头轻挑,瞥了眼少年的枯瘦身形,收起战斧取出一柄战刀,踏步举刀,未待发动攻势两点寒星瞬息临近身前。 停步横刀,晶莹剔透的飞针撞在刀锋上,伴着两声清脆的碰撞声高高弹飞。 向宇心中一紧,放下所有轻视之意,抽刀轻舞,少年灵巧的挪移到山路另一侧,避过刀锋后轻抖手腕。 破空声起,向宇歪头观瞧,四道寒光腾空飞起,其中两道明光精准的碰在飞针上,旋出两道莫名诡异的弧度。 “洞若观火!” 向宇催动咒文,眸中流光闪耀,清晰望见那两四道寒光的真实面目。 那是四柄薄如蝉翼的弯月飞刀,迅捷如风,封锁四方,刀锋上泛着碧色光彩。 瞥了眼少年站位,向宇自知避无可避,周身阵狂暴的灵力,以力破法,强行将飞刀定在半空,不得寸进。 “就知道你会这样!” 少年手掌一翻,指缝中有着十数柄漆黑颜色的梭镖,旋身踏步,抖手弹指,呼吸间梭镖连成一线,透过浑厚的灵力,锋芒临近向宇肩头,泛着檀木般好闻的芳香。 “有毒!” 向宇暗道一声,立即闭住呼吸毛孔,趁这短暂时光,少年已然出现在近前,长刀出鞘,搭在向宇脖颈,手掌连动,一口气在向宇身上扎下七八根牛毫冰针。 冰针入体既化,药融气血,向宇眼睛一翻倒在地上,鼾声起落,一副忘忧神情,睡得香甜。 “搞定,过会儿可以睡个好觉了。” 少年伸着懒腰,望了眼逐渐逼近的魔族,向后倚靠在山石上,观望着空中的浮,自顾出神。 楚廖落下飞,瞥了眼少年,冷声道:“交出解药!” 少年慵懒的睁开双眼,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翻手取出枚破碎的玉石,灵力催引,碧色流光构筑为兑卦卦象。 “兑极药书,内里囊括医毒两道,我七岁时在河边捞鱼时捡的,今年十七岁,看了十年,不舍昼夜。” 闻声楚廖皱紧眉头,瞥了眼酣睡的向宇,微微沉吟,道:“请先生留下解药,我以性命起誓,绝不侵犯此地分毫。” 少年摆摆手,收起天书丢出块玉简,流光闪耀,十数个洞天光辉璀璨。 “这些地方魔族都不能去,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先前总是救人,没下过毒,还真有些控制不住剂量……” 楚廖甚是干脆的点点头,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药谷,沈凌。” 少年闭上双眸,随手弹出一枚冰晶飞针没入向宇体内,酣睡的血魔悠然醒转,感知着体内翻涌的灵力盘膝坐下,窍穴闪耀星光,绘成三头六臂的古魔星象。 “我们两不相欠,后悔无期!” 沈凌摆摆手,转身跳下碎石,大步走入洞天,没等向宇起身道谢,洞天中已然传来几声起伏不定的鼾声。 咸阳风冷,灯火阑珊,铁马金戈。 赢正身着一声素衣,为何离牵着马,君臣相顾无言,伴着一路月色,玉龙军西出城门,阵阵啼声渐渐隐入夜幕。 穿过传送阵,大军策马直行,向最近的北华关卡而去,趁着夜色,高举火箭,数声惊弦,漫天火雨,引得烈火焚城。 素白流光自城中腾空而起,湮灭火雨,天神踏空而立,俯视秦军,没见到那个白衣丈剑的少年,心中暗喜,开口喝道:“无知凡人,胆大包天!” 清冷的喝斥声震散流,引得军马嘶鸣,何离强行勒住缰绳,望了眼天神,进退维谷。 首战既退,必伤士气,若是不退,煌煌神威又如何以对? “我看你才是胆大包天,留你性命,转告余下修者,不日撤离秦国地界,非是如此,见一杀一!” 璀璨剑光由远及近,剑修当空而立,白衣胜雪,剑气异常锋锐,遮去剑修面容,尽放无尽锋锐。 “洛阳!” “滚,滞留此处莫不是想接我一剑?” 清冷的喝斥声惊散流,浩瀚的剑光占去小半琼霄,光辉夺目。 紧握双拳的神明转身遁逃,呼吸间消失在天际。 剑光落下,素白色的剑气消失不见,孔州捂着渗出鲜红的衣裳,深吸口凉气,道:“将军务必谨慎,万不可掉以轻心。” 何离点点头,举起长剑向着城门一挥,冷声道:“攻城!” 孔州御剑飞起,剑指虚引,剑光斩在纹饰着咒文的厚重城门上,炸响一声惊雷。 群马嘶鸣向前,众将士勒住缰绳,废了些许气力制住战马,举目远眺不远处的北华关,城门大开,火光中的军士紧握着刀兵,不约而同的靠在一处,共敌清冷夜风。 何离挥落长剑,深吸口气,一马当先直入危城,放声断喝,“神明已败,放下刀兵,可免死罪!” 几个不甘落败的军士上前,未能同何离斗上几招便被斩入火海,哀嚎声叫余下的军士靠的更加紧密,第一声刀兵落地,借着无数刀兵落地。 焰火渐消,月华下的树影微微偏移,玉龙军破城而出,穿过传送阵,举箭抛射,破城败敌,片刻光景再度收复一城。 微微喘息片刻,何离驾马向下一关而去。 孔州轻轻笑笑,催动惊鸿影遥遥跟在玉龙军后,接收俘虏,剑光流转,画地为牢。 东皇既驾,明亮日光中何离带着玉龙军和兵白穆。 经半日发酵,战报传开,六国俱惊。 烈火龙骑不出,仅凭玉龙军便一夜攻克十五城,皆知大秦兵骑甲天下,但这等战力也太过可怖。 湘公手掌敲击着战报,全神揣测着咸阳城中的变故,那等情势,举目皆敌,能破局的必然是足一凭一己之力压过神魔妖鬼邪五方势力的存在。 如此才俊,六界不多,能做到这般完美的,想来也只有那一位,昆仑小师叔,齐天之后,天剑洛阳! 苦想冥思间,一抹酒香在帐外传来,湘公大惊失色,正欲起身下令一道火光在营中爆起。 继而漫天箭雨当空坠落,火势借着烈酒与东风,呼吸间席卷整片军营。 为数不多的护卫队低吼着冲出军帐,未待看清敌人便被砍倒在地。 苍蓝色火光同浓厚的酒气充斥整片营帐,湘公握紧拳头,想了想盘膝坐下,拔剑狠狠刺入肩头,匍匐在帐中,气息微弱。 巽风四起,漫天沙土遮天蔽日,狐妖提着长剑,背后七条素白色的尾巴引人瞩目。 金甲天神冲出风暴,居高临下,张弓搭箭遥遥锁定白穆的后脑,长弓上篆纹逐一点亮,无的蓝天遍布阴,箭矢破空,牵引着一片惊雷。 剑光闪耀,雷箭被斩做齑粉,天神捂着脖颈坠落霄,渐渐被烈火吞噬。 狐妖闪身遁入地下,取出一张阵盘,双手印决变换,催引灵力落向阵盘。 篆纹一一点亮,恍然四起铿锵剑吟,一抹寒芒斩破层层厚土,精准无比的斩碎阵盘。 孔州落下虚空,周身包裹着凌厉的剑光,白衣乱舞,犹如谪仙。 “不要怕,他不是洛阳!” 狐妖蔚蓝色的眸子中明光闪耀,神、妖两族满心惊恐的才俊恍然回神,仔细瞧瞧孔州,纷纷举起刀兵,笑容狰狞。 “他是我师兄!” 一剑穿,对影成双。 洛阳不知从何而来,提剑斩杀狐妖,俯视着神魔妖鬼,杀气腾腾。 白穆笑望着镜中的剑修,勒马开弓,箭矢穿。 帐外深森,霍瞿注视着响箭腾空,遥望着浸在火中的楚军,嘴角扬起,手指在长戈上敲击着,刚欲喝令出兵时一道惊鸿黑影闪过,留下一坛秦国国都特产苦酒。 酒入愁肠,素生意气。 霍瞿爽朗一笑,提到纵马,直奔楚营,山海未收,大业未成,这苦酒倒是应景。 刀斩武将,马踏连营,霍瞿带着亲兵数十人冲出火海,马疾刀快,横行无忌。 燕北寒望望狼狈的天神,嘶吼着集合军队,惊雷般喊杀声传来,被一刀斩倒在地。 天地变成赤红颜色,霍瞿的背影渐渐远去,哀嚎伴着刀光剑影起伏不休,鲜红成为营帐中的主色调。 甲苦悄无声息的步入营帐,沉默着背起湘公,留下两具身形相差无几的尸身,转身出营,站在山坡上俯视着战场。 “不足百人!” “是啊,不足百人!” 湘公起身,整理衣衫发冠,俯视着杀穿营帐后再度隐入深林的骑兵,笑容狰狞。 骑兵奔出数里,霍瞿眼睛通红的勒住战马,回首望去,白间有着蒙难的弟兄音容象貌。 国破山河在,这复仇雪恨之路才刚刚开始! 257.或跃在渊 明月向西,沾染灰埃的破叶舞过山林,楚营被火海吞没,跳动的焰光映红了苍穹。 何离勒住战马,视线自远方的火红色苍穹收回,转而望向山下喧嚣的敌营,取出符纸贴在玉符上,轻声道:“孔大人,可以动手了吗?” 孔州握紧手中的玉符,指引剑光束缚住肆无忌惮的火焰,若有所思,道:“总感觉这一战胜利的有些太简单了,湘公不是个无名小卒,就这样消失在火海中,未免也太过简单了……” 闻声,洛阳点点头,巡视着夜色中的营地,他不曾了解过湘公这个人,方才袭营的时候也未曾多做考量,留心那些逃入山林楚军的身份,不过这些算不得什么。 或跃在渊,进无哲也,怎样选择都改不了大势,秦国统一人间的大势! “无需顾忌太多,就算这儿是钓鱼的饵,我们也完全有本事将这个饵吃干抹净,潇洒离去。” “确是如此。” 孔州望了眼意气风发的师弟,举起玉符,眼中闪耀流光,道:“袭营,杀!” 何离收起玉符,拔剑出鞘,低吼道:“杀!” 声落,两道剑光前后坠落霄,营帐中盘膝静坐的修者未待祭起法宝便被斩去头颅,身死道消。 硕大的猿尸压倒一片营帐,楚军干脆利落的放下手中的兵器,任由秦兵套上铁锁,一切顺利地不像话,叫每个玉龙军放下的心再度悬起来。 千里之外,飞半遮月色,湘公同甲苦坐在飞之上,透过一方铜镜,望着那些悄无声息的野兽渐渐包围营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就是借刀杀人吧。” 湘公望了眼若有所思的甲苦,摇摇头,道:“非也,洛阳是什么人,前无古人的剑修,凭这些野兽不可能奈何秦军分毫!” 听闻此言,甲苦不由皱起眉头,微微思量,试探道:“大人莫不是打算以洛阳为刀,真正的目的是想得到那只兽王?” 湘公满意的点点头,笑道:“甲苦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什么位置就考量自己所在位置能得到的东西。” “好高骛远与谨小慎微都有害无益,前者会叫你陷入险境,后者会叫你错失良机……” “我们选的这条路很不好走,但只要活着,总会有会当绝顶的那天!” 甲苦点点头,抱拳虚礼,道:“谢过大人,受教了!” 夜枭声幽,苍狼步上孤崖,对月长吟。 林中的野兽不在躲藏,低吼着冲出山林,秦军为之一惊讶,方才调转兵戈,被铁索困缚的楚军狠狠咬牙,吞下伪装为假牙的一枚丹药,脸色涨红,生生绷断玄铁千锤百炼而成的锁链,举掌落拳,攻向毫无防备的秦军。 “小心!” 何离轻拂马耳,白马嘶鸣着踢开偷袭的楚军,与此同时,刀锋闪动,何离轻描淡写的将咬向马脖的孤狼斩于刀下。 暂时摆脱险境,何离边小心着幽暗的密林中的野兽,边担忧的望向手下。 玉龙军身经百战不假,可如此苦心孤诣的偷袭,免不得会有损伤。 “一念花开!” 碧叶飒飒,剑吟铿锵,秦军身边悄然腾起一片素白色流光,青莲怒放,藏剑尽展锋,纵横交错的剑光遍布虚空,将深邃的夜幕分割成无数的碎片。 一时间,百兽的哀鸣声、楚军的低吼声不绝于耳。 几缕流自月下浮过,璀璨的星辉再度落入森林,秦军静默着握着刀剑,周围好似炼狱修罗场,尸山血海,即使是见惯死生、身经百战的军士亦觉心底发麻。 “撤兵,远离山林而战,莫管此间是非,这儿的事交给我。” 洛阳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每个军士的耳朵,军士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何离,心底的惊恐渐渐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来之不易的安定感。 战场上的敌我只有你死我活,所有经历战火而幸存下来的人都早已将心中的仁慈深深埋藏。 善良可以,但不适用于这里…… 趁着月色,白穆、何离、王琛同出山林,散落河山扮作匪患流民的军兵透过传送阵集结起来,浩浩荡荡涌入传送阵。 兵临城下,孔州御使着惊鸿影悬在天际,瞥了眼纹饰神魔密咒紧闭的城门,扣指剑动,浩荡飞剑穿而落,一剑将城门斩破。 城门大开,无需号角,大军径直冲向入城间,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箭矢似雨,弓弩弦音络绎不绝。 一翻冲杀,两处血色,倒下的不只有六国兵卒,还有秦兵…… 孔州无力改变这一切,遂转过身去,眼不见心不忧,望着漫天星辉,不由响起子宥的话,七国无意战! 这个“意”是意义的“意”,同为人族,彼此间的征伐搏杀仅为了一城一地,确实无意! 飞之上的修者见不惯这一切,凡尘中的军卒还在厮杀,带着仇恨刀锋仓皇的楚军挡不下,势必凯旋的军势这座城池也挡不下。 何离、王琛直取主将,舞动战刀劈开主将的长戈,王琛长剑顺势刺出,寒星点点,势若奔雷,一剑封喉。 何离策马,擎起战刀,流光闪动,取下上将首级高举断喝:“投降不杀!” 王琛静默着,目光似电,不怒而威,侥幸生还的楚军丢弃武器,站在原地眼眸中尽是落寞恐惧,能活着没人想死。 关破,月影斜斜,喧嚣声归于平寂静,秦军通过传送阵分为东西南北四路,交相冲锋,纵横冲杀,旌旗招展,收复失地。 这一夜,似乎到处都是秦军,到处都是喊杀声。 咸阳小楼中一只只神隼归来又再度腾飞,霍瞿、王琛、何离、白穆四路大军齐动,收复失地入探囊取物。 六国联军兵败如山倒,仅仅三日有余秦国便尽数收复失地,玄色旌旗再次飘摇在秦国边境。 咸阳之外捷报连连,赢正心中的喜悦却无人能享,只得跪在宗祠中,向逝去的父母同列祖列宗诉说着玉龙军一夜连破十五城,诉说着霍瞿百骑闯营意气无双,诉说着何离、王琛趁火打劫,攻心计智取楚军…… 赵弥守在宗祠外,血脉禁制并不隔音形,赢正喋喋不休的模样,抑扬顿挫的语气感染了他,回身望去,朝阳火红,向荣之意在秦国升起。 一声龙吟响彻九霄,秦国国运涨了数倍,赢正笑了笑,上香,起身步出宗祠,登高而望,望着咸阳,望着整个天下。 春风烧不尽,野火吹又生。 人间属于苍生,不属于神魔妖鬼,既然秦国未亡,亡的就该是六国。 不周山巅,飞之上,神魔妖鬼四皇先后离去,少年祖师放下酒壶,笑得合不拢嘴。 不用看也知道,他们输了! 界外虚空,神魔妖鬼相继落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先开口。 沉默良久,南宫榕若睁开双眸,瞥了眼秦国气运,无声传音,语气铿锵。 “天地有道,气运存数,就像一桶水,别人多饮一口你就不得不少饮一口!” 说着,南宫榕若的凌厉眸光在余下三皇身上扫过,见他们依旧沉默,再度传音,道:“现在的情势诸位心知肚明,我在这儿劝各位一句,别为了芝麻丢了西瓜!” “人间的统一诸位拦不住,与其在那边费尽苦心不若想想如何从人族手中多抢些洞天,为水桶中多加些水,虽然喝的终究少了,但总比喝不上要强上许多。” 妖皇眼中无情,紧握着拳头,透过无尽的虚空凝视着洛阳的身影,传音诉说着不同的意见。 “秦国势大但不敌六国,昆仑复兴至从前需要时久长,按理说我们不会有今日的被动,这一切都是因为洛阳!只要让洛阳消失,人间还是我们的,气运也还是我们的!” 闻声,南离与阎皇抬起头,眼中的犹豫清晰可见,洛阳在他们的布局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杀了他确实能得到气运,但妖族的崛起必然势不可挡,唇亡齿寒,相比妖族,还是叫人族复兴来的更有利些。 “叫洛阳消失?妖皇,我劝你别打这个主意,不论若水与清虚这两个老怪物,当说洛阳自己,他体内的那个大秘密,陈虞在他身上的布局,苍天的谋算,一步走错,此间再无六界!” 不等阎皇开口,南宫榕若抢先传音,眸子中尽是警告意味,洛阳身上除了苍天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这个秘密甚是连少年祖师都不敢轻易透露,若是无益苍天还好,若是有利苍天,死的只能神魔妖鬼! 妖皇眯起眼眸,看看南宫榕若,瞧瞧阎皇、魔皇,恍然醒悟,原来同洛阳没有因果的只有妖族! 一个是姨娘,一个是维新的希望,一个是岳父,此子身上竟有如此气运,能同三界同时关联。 “如此,那便放手人间吧……” 沉吟良久东皇赤将心中的杀机彻底压下,刚刚才想起来,并非是妖族同洛阳没有关联,东皇方朔可是将射日弓都给了那小子…… 心智超凡者未必能成为绝顶但绝顶必然是心智超凡,到了这个境界更明白什么叫顺应时势,每向前一小步都得需要数不清的气运和无法计算的谋划,一步走错便是陨落。 258.从未胜过的敌人 浮光璀璨,西方的一颗璀璨明星陡然明耀了数倍,呼吸间又失去了所有光辉,隐入虚空,归于平寂。 妖皇猛地抬起头,眺望着那片虚空,眸中跳动着太阳真火。 闭目养神的南宫榕若也睁开双眸,不敢直视那处虚空,渐渐握紧了拳头,秀眉紧蹙着,自顾出神。 暗星劫临,六界何去何从? 南离最先收回视线,叹一声命不由己,目光扫过六界,估摸对比着两方战力,自觉不敌,不由喃喃轻语,“玉皇神隐,齐天剑折,他们来的倒是时候!” 阎皇摇摇头,依向椅背,看起来有些无力,从时间推算,最迟三月后,最早可能用不了一个月他们便会过来,如此,这次不周论剑的气运显得更加重要。 气运不够渡劫就只能灭族,天也救不得! 妖皇气恼的望向不周山,不经意间瞥见那一口美酒一口肥鱼的老头,不由怒目圆睁,冷哼道:“好个清虚老头,大难临头你还有够逍遥的!” 少年祖师仿佛没听见妖皇的喝斥般,美滋滋的抿了口美酒,夹起那小弟子最爱吃的洛水鱼放在口中,细细品味,渐渐勾起笑容,紧促的眉头舒展少许。 未几,方才落下眉头的愁苦又上心头,口中糯糯留香的鱼肉失了味道,冰晶杯中清玉仙酿也失了香气。 黑发人送白发人的洛阳忘不了齐天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少年祖师更忘不了。 妖皇摇摇头,算算暗星灾劫降临的时间,深吸口气,将心中的忐忑压下,环顾不周山,微微思量,道:“人间那边我们不得不放弃但也不能叫他们太过轻易的统一,尤其是不周山情势不明的前提下,诸位想必也是不想面对那柄剑的吧。” 阎皇沉吟片刻点点头,望向妖皇,试探道:“妖皇有话不妨直说,我们来这儿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藏着掖着互相算计,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我们之所以聚集在这儿,完全是因为人族!” 南宫榕若再度闭上双眸,保持着不入烟火的平静,像是一条只可远观无法临近的星河。 东皇赤点点头,俯视人间七国,举棋不定好一会儿,望见夏祈星时眸中闪起流光。 “时近清秋,东胡、匈奴土地贫瘠,百姓不善耕种,所需粮食除了购买便只有依靠战争掠取,若六国控制好给与东胡、匈奴的粮食……” 声音顿挫,东皇赤瞥了眼为之意动的魔皇、阎皇,继续道:“草原可汗有勇无谋,虽以圣佛为主,但难改各部信仰混淆,我们只需要几个天仙圣女落入凡尘,稍加指点,两方必起兵戈!” 南宫榕若点点头,挥手唤起流光,投影中的福摩耶万里飘雪,圣山山巅应有唱经声,皮包骨的饥民跪在山脚,渴望赐福,免除苦难的祷告神分外刺耳。 “圣子已立,圣女老朽,不光是东胡、匈奴,福摩耶亦可为我所用。” 妖皇眯起眼眸,盯着南宫榕若的眸子,似乎在揣测着什么。 “条件呢?天宫想要在福摩耶得到什么?” 南离直接开口询问,不想继续没必要的试探。 天宫同他们可不一样,福摩耶的圣女同天宫的神女差别不是很大,而且这个地方也挡不住昆仑。 这次之后圣山怕是要在极地彻底消失,有去无回不成买卖,如此付出,南宫榕若不可能什么都不要。 “很简单,我要福摩耶立身的依托,九极天露空明莲和地心玄晶髓!” “天后这是想为玉皇重塑躯壳?” 面对南离的询问,南宫榕若也没有选择隐瞒什么,答得甚是痛快。 “没错,暗星劫至,想过这关必须天宫上下一心,我无法掌控天宫,舍小保大,两相取舍,只能毁了福摩耶!” “那我们给昆仑什么?这事可能瞒过李钦月却绝对瞒不过清虚老狐狸,我们得到这么多好处,如果不给他些,小心他狗急跳墙!” 阎皇瞥了眼面色难看的少年祖师,这老头想什么除了夫子应该没人清楚,说不定他们此时此刻的对话少年祖师都听的清清楚楚。 长生不朽,真正的绝顶,他在忌惮着什么? 南宫榕若回过头去,直接问少年祖师,道:“福摩耶有一卷天书,以此给予昆仑,可好?” 少年祖师起身,望了眼虚空间的堂皇宫,道:“善。” 能收复失地,能拨乱反正,能得到天书一卷,能帮洛阳磨剑,一举多得,这买卖不错的。 深林清幽,旅鸟追逐着隐入那片无边的碧色,白纱模样的雾中含着芳香,深深吸上一口,直觉神清气爽。 崎岖的小路渐渐通畅,被遮尽的明光落入薄雾,融入少年的素白衣裳。 蔚蓝色的天空露出一角,落叶飘零,一抹璀璨的箭光落下霄,裹挟着风雷之声震耳欲聋。 洛阳抬起头,转身提剑,天剑当空画出一道望月般的弧线同箭矢重重撞在一起,剑吟铿锵,素白色的璀璨剑芒散做流光。 “洛阳,好剑!” 身着黑衣的邪修肆无忌惮的招招手,开弓向着洛阳的眉心再度射出一箭,转身夺路奔逃。 “对影!” 洛阳眉头轻挑,上前一步,提剑轻斩,疾剑无痕,明暗剑光同时落下,一道斩碎剑光,一剑逼得邪修身形一变,速度慢了需多。 趁着光景,洛阳踏着瞬影步直追邪修,一黑一白,一前一后掠过数座山峦。 “燕返逐风!” 邪修回身,箭矢直向一处虚空,洛阳遁出幽影刹那正好撞上箭矢,秋蝉先觉疯狂预警,洛阳匆忙提起天剑挡在身前。 箭矢同天剑一触既碎,碧绿色的烟雾散开,未待靠近洛阳被强横无匹的剑意碾碎。 “洛阳,后会有期!” 邪修的声音遥遥传来,黑影没入山林,几个闪耀消失不见,没留下丝毫气机。 洛阳好奇的皱起眉头,有些摸不清邪修的想法,边想着边取出玉符,同孔州千里传音。 “那边还好吧?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孔州握住手中玉符,环顾战场,旌旗烈烈,喊杀震天,还是那个令人侧目的战场,没有丝毫异常之处。 “一切顺利,我们打的足够坚决,六国也同样坚决,没一座城池都拿的很不容易。” “这是最后了,天明前的夜幕最是黑暗,临近山顶的路也最不好攀爬。” 言罢,洛阳收起玉符,转身回到同邪修碰面的地方,仔细搜查每一处角落后心中的疑惑更甚。 这就是一片平平无奇的山林,什么异常之处都不存在,可为什么邪修要将他引走? 怀着疑惑,洛阳再度深入密林,没走几步秋蝉先觉疯狂示警,两条藤曼腾空而起,裹着土黄色灵气,生着细密的倒刺,有着类似春雨之后的空新味道。 洛阳的眉头皱的更紧,这藤曼源自一棵树妖,那树妖也不过是几百年的道行,恐怕也不是邪修的来意。 剑动,定风波。 细密的金灿光辉穿过虚空,藤曼外的灵气渐渐被洞穿,凌厉的剑气摧枯拉朽的落向古木,陌生而熟悉的嚎叫惊散百兽。 古木缓缓拔出根须,漆黑颜色的树皮上有着细密的咒文,细细望去,叫洛阳感觉头昏脑胀,耳畔响起低沉的呓语,这一切都分外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那儿见过。 树妖迈出一步,地动山摇,酸涩刺耳的古木倾倒声络绎不绝,灰尘漫天,宛若丘陵的铁拳高高举起,拳风压下,大地蓦然皲裂。 洛阳抽身退开,眼睁睁望着古木将拳头重重砸进地下又一点点抽出来。 “有没有感觉他很熟悉,想知道它是什么吗?把天书交给我我就告诉你,相信我,这对你我来说是个双赢的局面。” 天师的声音飘入耳畔,洛阳眉头轻挑,压下心中的疑问,缓缓举起天剑,素白色剑身画出一道璀璨的流光,带起一片细密的金色光点。 欢声笑语,生离死别,喧嚣的吆喝声,朗朗的读书声,醇香的酒气,诱人的饭香,焰火味渐渐散开,树妖动作一滞,瞪大了磨盘般的大眼,眼睁睁望着天剑斩落,带走一切生机。 尸身倒下,洛阳抬起头,正欲望向妖尸一根吊钩落下,占去方圆十数步山林的树妖消失不见,化为一片晶莹璀璨的叶。 “这才是他的本来模样?” 洛阳不有握紧天剑,很难想象方才的事,逼着他用出烟火一剑的强横树妖竟然不过是某种陌生生灵的一片叶子所化! 这个生灵是什么? 它来自于那儿? 本体究竟有多强? …… 一个又一个问题充斥洛阳的心灵,凡走过必有痕迹,人间之所以能有这片叶子,必然是因为那可怖的生灵曾经来过人间! 有一必有二,如果再来,凭现在的自己能够挡的下这莫名强横的生灵吗? “没错,它是虚空异族留下的,而在他们的种族中,这种泰坦树妖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战力!” 天师的声音透着沧桑,洛阳眯起眼眸,试探道:“上一次我们是怎么战胜他们的?” “战胜?你们从来都没有战胜他们,受道则的约束,他们中实力太强的生灵无法降临六界,那次来的不过是十几棵顶天立地的树,如果不是我,一个种族都不可能留下来!” 苍天笑得甚是得意,感知着洛阳的神情变化,又道:“有什么样的力量,就适用什么样的圈子,如果六界有超脱的强者,他们来的也会是超脱强者!” “洛阳,告诉我,你还想超脱吗?” 259.不知名的梦 风吹草低,兽影隐现,金灿灿的光辉透过淡淡纱,沉淀在红绿花草间。 远远的传来几声骏马嘶鸣,蹄声急促,背上的魁梧汉子身着长袍,头发绑在脑后,张弓搭箭,凝视着不远处的呆鹿,眸中闪过杀机。 霹雳惊弦,箭矢破空,鹿背上恍然闪起柔软的虹光,为一大片花草加上彩衣却不叫人感觉刺眼。 力可破石的箭矢无力的悬停在半空,汉子勒住骏马,不动声色的握住刀柄。 又是几声啼声响起,残草当空,浓眉大眼的汉子们前后拔出马背上的弯刀,将单于挡在身后,互相以目示意,警戒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劲草压底,虹光渐渐消散,化为一层朦胧的光雨,生动了此间天地。 象征着杀伐的箭矢无力的落在地上,鹿背上多了位身着白衣的少女。 单于勒住战马,眯眼打量着少女,二八年纪,面若雪莲,透着诱人的腮红,紧促的秀眉好似画作大家精心勾勒得线条,闭合的眼眸缓缓睁开,一双乌黑的眸子分外剔透,透着无法言明的纯洁。 花动,披散在肩头的发丝向着流轻轻扬起,不知名材质的素白色衣裙泛起涟漪,少女缓缓起身,好似精灵般踏空而行,临近单于身前,沉默片刻,翻手取出一枝娇艳的红花。 “这个送给你,放过小花好吗?” 单于眯起眼眸,瞥了眼眸光灵动的鹿,压着心中惊异接过鲜花,点点头,道:“好。” 少女展颜轻笑,模样算不得倾城倾国却也有着莫名的魅力,像波澜壮阔的黎明日出,也似安逸怡然的黄昏日落,只要见过,便是日夜牵挂,难以忘怀。 “你是个好人,后土母神在上,愿您庇佑眼前的勇士长命百岁……” 少女轻声喃喃着,又对单于笑笑,领着鹿走向斜下的金灿辉光中,倏尔便消失不见。 苍鹰展翅,搏击琼霄,出神良久的单于恍然回神,凝视着手中的红花,感觉方才的经历好似一场可遇不可求的美梦。 “单于,这女子可不是凡人……” 梳着辫子的汉子冷声而言,未待言罢被另一边的光头大汉打断,“库鲁木,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你见过那个凡人能凌空而行,来去无踪的?” 单于闭口不言,低头盯着手中的红花,那少女的轻笑模样在心头,想忘记却总被记起。 争吵的两个汉子忽地停下,不约而同的望向单于,相继勾起嘴角,又不约而同的苦笑。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在附近的近百个部族中大哥算得上出类拔萃的首领,可终究是凡人,神人有别,难成眷属。 “你们说这女子来意为何?” 单于将手中的花朵干脆的丢入草原,左右汉子松了口气,丢了好,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放下都比抓着不放好。 “大哥你看出了什么?” 库鲁木轻抚宝马脖颈,心中亦有揣测,不过那些话可不是他能轻易言说的,在什么位置说什么话,无论是多大的统领都不可能容忍属下逾越,哪怕那个属下是兄弟也不行。 王就是孤独的,因为那张座椅向来只能容纳一人。 单于点点头,冷声道:“你们可能不清楚外面的事,六国伐秦,如火如荼,现在这时候已经接近尾声,有各种超凡力量的帮衬,神魔妖鬼在正面不好胜过秦国,所以想利用我们,背后动刀子!” 库鲁木轻笑着勾起嘴角,点点头,试探道:“单于的意思是?” 单于轻笑着举起长弓,瞄准不远的小鹿,一箭钉杀。 “没有意思,中原人讲究顺应时势,我认为这很好,我们也要顺时而动,所有人都在向前走,我们只要走得慢就算是在退步,这个世道有进无退,退就等同于灭亡!” “我们帮他们对付大秦?” “不急着下场,看看大秦的价码。” 单于大笑着望了眼身边的兄弟,取下酒囊大口吞饮几口,纵马上前,继续游猎。 日落深林,细密的藤曼被剑气斩破,洛阳再度步入幽静的密林,没走几步,周围的深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人间仙境。 境池无波,倒影红花碧草,身着白衣的老者背身而坐,握着一根钓竿,晶莹的鱼线垂入镜池,周围飞舞着在洛阳在临淄书见过的精灵。 “天剑仙,好久不见。” 天师放下暂时放下手中的钓竿,不曾回过身来,声音飘渺,一时间分不清来源。 洛阳握住拳头,瞥了眼身侧的天剑,打量着看似近在咫尺实在远在天遍的天师背影,笑了笑,道:“怎么,我们曾经见过?” 天师点点头,声音清冷,听不出丝毫情感。 “不错的,我们也曾在树下把酒言欢,弈棋论道,若非你一意追寻剑道极致,也不会有六界的诞生。” 这话含着很多未知的讯息,洛阳听的仔细,细细思索确实有些糊涂了,想不明白前世自己追寻剑道极致同六界衍生能有什么关系。 史书中写的清楚,之所以分为六界是因为大战……是了,史书是天宫撰写的,眼前的生灵未必不能做出干涉。 洛阳想通了关要却不在意藏拙,对比起一个聪慧的人,任何生灵都愿意对痴傻的人讲的更多些。 “好笑,我追求的是剑道,同这六界战争有什么关系?” 天师轻轻一笑,虽是了然洛阳的想法,却不在意同他讲的更多。 “曾经的这儿是一片界域,地大物博,拥有无尽气运,有着无数的超脱存在,引得无数异族觊觎。” “你独守界门悟剑有成,转世隐遁轮回,你走后,我们失去了最锋锐的剑,异灵不断进犯,一次又一次的苦战,最后我们败了……” “一界变为六界,气运分散,阴阳不合,永远不可能出现任何一个超脱!” 洛阳眯起眼眸,轻轻一笑,反问道:“既然我们不敌,为何他们不将我们斩草除根而是养虎为患?” “苍天庇护了这儿的生灵,虽是不甘,但他们也只能养虎为患。” “那现在他们为何又要进攻我们?” “因为我们有天书,天书里有着真正的超脱之秘!” 天师轻轻一叹,神识飘过,打量着若有所思的洛阳,继续道:“这儿是虚空万界的起源,创世的存在生在这,陨落在这,所有先天混沌至宝也在这,藏有创世开天之秘的天书也在这。” “生灵的欲望是无穷的,就像求道的路,只要界域支持,就没有尽头,超脱一层捆缚一层,那里是尽头,恐怕只有者创世存在才清楚。” 精灵顽皮的落在鱼竿上,伸个懒腰后跳入镜湖,引起层层涟漪。 仙境中沉寂了好久好久,洛阳抬起头,抱拳虚礼,道:“受教了。” 天师轻轻一笑,仙境散开,化为一片碎影。 说了这么多洛阳都不肯将天书给他那继续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漫天星光早就化为剑光,少年祖师可一直看着呢,想动洛阳无异于痴人说梦。 更何况洛阳本就不弱,好不容易束缚住苍天,这是个推动六界融合为一的机会,也是个超脱的机会,得好好把握。 若可超脱,什么天剑仙,什么绝顶都不过蝼蚁,到时天书不过探囊取物。 出了仙境洛阳没急着继续向前,盘坐在枝头间,思索着天师的话。 完美的谎言都简洁而又掺杂着真理,所以很难分清真假对错,但洛阳总感觉天师隐瞒了是什么,改变了什么。 实在得不到答案,洛阳遁入识海,瞥了眼苍天,大步走向黑衣洛阳。 自苍天被封印后他就沉默了很多,每天都在修行,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般。 “他说的是真的吗?” “你都知道何必再来问我?我们的时间没有很多,你得走快些,但不能走的太急,不然就要被落下了,我和他现在都比你强,如果我们再强些,这儿可能就不属于你了。” 黑衣洛阳不耐烦的睁开双眸,双肩、头顶悬浮三点金光,如同含苞待放的种子,不知何时,他已入三花! 洛阳点点头,深吸口气,转身遁出识海,倚靠在树干上,取下两片翠叶盖在眼前,闭上眼睛,呼吸着花香,想慢下来,自从师父离开后他一直很怕,很不安,不自觉走的很快。 沉静片刻,洛阳睁开双眸,并起剑指,比划着那残缺不全的元一剑式。 比划几下后洛阳摇摇头,暂时放下这一剑,比划起烟火剑式来。 少年嘴角勾着,望着蔚蓝色的天空,想着那个远行的人,如果他在恐怕免不得要教训自己一翻。 烟火属于人间,元一来自六界。 这人间事都还不清楚就考量六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夕阳西斜,漫天红霞,洛阳轻轻呼出一口郁气,起身站直,哼着调子,向着深林中走去。 少年祖师放下酒杯,笑呵呵的收回那缕为不可察的神识,笑骂道:“臭小子……老喽,不中用喽。” 洛阳可不知道少年祖师的叹息,依旧向着林中走去,边走边比划着剑术,几只妖兽窜出密林,未待靠近洛阳便被打晕,倒在翡翠颜色的草中,做着不知名的梦。 260.连环计 夜临,风起,花香席卷着残破的叶,在星辉中不自由的舞着。 几棵古木拔地而起,荆棘缠绕在丘陵大小的铁拳后,前后坠落,阴影遮尽月华。 洛阳眯起眼眸,踏着瞬影步径直向前,或握剑前行,或横剑飘退,一个又一个姿态不一的残影被灰尘吞噬。 尘埃散去,洛阳隐入夜色,灵活的跃上枝头,眺望着异种树妖,没急着动手,耐心垂钓幕后黑手。 凡事皆有动机,这些树妖不顾一切的攻击他却没有个很直观的理由,而且这事不像是天师的手笔,天师做什么都有目的,而眼前的攻击没有任何利益可言。 洛阳消隐踪迹,林中的喧闹没持续太久便再度归于平静,几道流光穿过浮落在湘公手中。 甲苦一寸一寸搜寻着深林间的角落,始终寻不见洛阳的位置,不由轻轻一叹,感觉高山仰止。 不仅是剑术,就算是自己最擅长的隐觅同对方都没有可比性。 湘公瞥了眼甲苦,清晰瞧见少年小心藏觅的不甘,轻轻一笑道:“大人物有大人物的肆意潇洒,小人物有小人物的蝇营狗苟,而你我是最特殊的,进一步为尊,退一步是卑,慢慢来吧,只要还在走,这山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不可攀!” “多谢大人关怀,我会追上他的!” 甲苦讲的认真,眸中仿佛有一团焰火,深邃的夜挡不住,朦胧月比不过。 湘公笑笑,道:“洛阳乃天纵奇才,但你可知为什么我们在这霄之上他不能发现?” 甲苦摇摇头,笑道:“属下完全不知,还以为是大人的法度遮掩……” “哈哈哈……” 湘公不由轻笑,瞥了眼下方的无尽密林,道:“如果你不想让他看不见这样就一定要让他看见那样,洛阳的心思完全在那些异种树妖上,这是人性的缺陷!” 甲苦点点头,若有所思,正要开口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自以为是,眼高于顶,这同样是人性的缺陷!” 湘公眉头轻挑,回身望去,那白衣执剑的风流少年踏空而立,至于何时而来完全不得而知。 “好厉害的昆仑剑修,老夫在这周围布置了几十道禁制,竟然都没能觉查你的踪迹,英雄出少年啊!” “你就是湘公吧,告诉我,那些树叶你从哪得来,挑动兽潮又是意欲何为?” 洛阳不理会湘公的夸赞,盯着两人,天剑轻动,剑意覆压十步方圆,这个距离,洛阳对自己的剑有着绝对的信心,不是所有人都是天子,既有异宝还有天书秘法。 这六界浩瀚,身法快的生灵很多,但湘公绝对不在其中。 湘公向甲苦用了个颜色,轻笑躬身而礼,背后射出一根手臂粗细的箭矢。 秋蝉先觉疯狂预警,洛阳心头一惊,正欲动作那箭矢当空炸开,紫色雾气化为两只面目狰狞的野兽,手掌生有三指,漆黑颜色的指爪分外锋锐。 “爆!” 湘公轻笑着勾起嘴角,用力捏碎手中的符箓,两只没来由的异兽当空爆炸,刺目的紫光照亮山林,那瞬时有青莲当空怒放,铿锵剑吟中被炸入飞之上。 轰鸣声渐渐平歇,山林间无论是星月还是被夷平的山峦都透着朦胧的紫意。 一缕缕带着异味的雾在林中悠然徘徊,一只染血的手掌吃力的探出土壤,颤抖的捏住剑指,青莲怒放,剑气席卷,将周围的紫色雾压缩成一只拳头大下的圆球,当空泯灭。 洛阳爬出地下,晃晃有些昏沉的脑袋,祭起天剑,盘膝静坐,催动混元法,身如天地洪炉炼化万物。 精纯的灵力淌入经脉,天剑法悠然运转,丝丝缕缕的剑意被识海吞没,深藏无锋。 湘公同甲苦出现在虎王的密林外,瞥了眼冲出山林的白虎,估摸着时间,甩出两片树叶落入周围的古树,异种树妖拔地而起。 巨蟒与白龙同时动作,焰火、电光同时落下,树妖低吼着举起拳头,轰碎焰火、电光后周身弹出数条荆藤,缠向巨蟒、白龙。 “躲开!” 巨蟒低吼着妖语,身形一弓一弹将白龙撞开,自己的部分尾巴被缠住,浑厚的生命元力顺着涌入湘公体内,化而磅礴的灵力。 巨蟒轻吐蛇信,用力长大嘴巴,身形小了一倍的巨蟒自口中爬出,留下的躯壳无多时便化为飞灰! 此时白虎已在百里之外,潜伏在深林间的幽暗中,远远望了眼满是狼藉的深林,没嗅到丝毫生机不由仰天怒吼,乘驾巽风直出山林,意识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杀!” 几条禁制被白虎冲破,湘公面色一沉,敕令树妖在攻,夺命的藤曼隐藏在丘陵大小的铁拳之后,巨蟒同白龙不断变换身形,被逼的不断退后,没有丝毫反攻的机会。 一道微不可察的幽影遁入洞府,无多时又悄然遁出,甲苦缓缓的挪动着,十数步的距离走了很久很久。 “得手了?” “得手了!” 甲苦的传音中含着喜色,湘公瞥了眼逐渐逼近的深林,用力握碎手中的符箓,身形悄然消失在夜色中。 虎啸山林,一枚青玉翡翠般的光柱横贯山林,将其中一只异种树妖秒杀。 吼! 另一只树妖转过身来,瞥了眼白虎,身形疯狂膨胀,呼吸间已有山岳大小。 白龙转身冲向洞府被巨蟒撞飞,白虎稳稳接住白龙,张口咆哮,飞沙走石,青翠颜色的风暴将巨蟒连同小山卷出百里。 刺目的流光当空盛放,白龙、白虎宛若风中败叶般卷飞,重重砸入山林,好不狼狈的爬起,未待喘息,两个异种树妖再度拔地而起。 “小猫,成为我的奴隶,我可以放了他们,否则,我会杀了你们,好好招呼你的儿子,叫他成为我的忠犬!” “人族,你休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主意,就算是我投降你也不会放过他们,你们就像是饥饿的豺狼,想要吞象的蛇,根本无法满足!” 白虎传音十方,周身凝聚流光,未待发动攻势,四道紫色烟雾同时落下。 261.异种 洁白的月华缓缓洒落,紫气渐渐化为兽形,张牙舞爪的冲向白龙。 白虎猛挥兽爪,苍翠颜色的风暴席卷十方,朦胧的迷雾陡然散开,顺应着风势飘向一处。 一片小叶飘零而落,异种树妖拔地而起,紫雾在树妖身外化为一件厚重的甲胄,荆藤上的倒刺增加了数倍,就连那宛如丘陵大小的拳头上都生满无数倒刺。 “杀!” 湘公站在飞之上,俯视着山间战场,手掌轻挥,树妖的动作无比迅捷,呼吸间出现在白虎身侧,一拳捶落,白虎如断线风筝般无力的落入山林,撞到数十棵挺拔的古树才堪堪停下。 白龙慌了神,长吟着扶摇而起,九天雷落,足以净化一切阴邪存在的雷霆劈在厚重的甲胄上,就像绣花针落在玄铁板上,除了能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再无其他。 “束!” 湘公变换手印,眼底、眉心、脸颊渐渐升起紫色的纹路,树妖探出藤曼,紧紧束缚住挣扎的白虎,高高抡起,向着丘陵重重落下,疯狂吞噬着兽王的生命元力。 情势危难,白龙更是焦急,张口吐出一枚璀璨的珠子,九色流光遍布虚空之上,无穷神威,深不可测。 甲苦实在无法忍受夺目不断辉光,不由歪过头去,湘公轻抚手掌,袍袖中飘出数道紫气,迎着漫天的星辉化为野兽,嘶吼着举起锋锐的双爪,不等龙珠落下,生生将白龙自琼霄之上托到地下。 大地震动,几片落叶悠悠飘落,被天剑搅成齑粉,洛阳缓缓睁开双眼,两肩与头顶缓缓形成流光,未待聚合一处猛然散开,悄然流散开在夜色中。 洛阳抬起头望望天际的星光,嘴角轻轻勾起,心念一动,御剑乘风,扶摇直上九霄。 厚重绵延的被剑光划成两半,湘公心中一惊,探手在甲苦肩头轻拍,握住一枚玉符,果断退去,言行一致,将谨慎稳重贯穿到底。 随着湘公远去,异种树妖的攻势变得更加凌厉。 身形又小了些许的赤红大蟒乘风而来,环顾战场,蛇尾猛甩,将白龙身边的野兽击飞,没等查看白龙伤势被荆棘紧紧缠住,抽取着生命元力。 白龙费力的睁开双眼,轻吟一声,龙珠猛然落下,极光耀眼,未待靠近树妖被藤蔓编制的罗网网住,层层流光渐渐归于黯淡。 “走!快走!” 瘦骨嶙峋的白虎无力的睁开眼眸,盯着白龙的方向,光鲜亮丽的毛发散发着死气,似乎命不久矣。 白龙不愿的摇摇头,催引灵力,疯狂汲取着周围的灵气灌入龙珠,九色流光愈加璀璨,龙珠的表面出现道道细微的缝隙,透出可怖的光辉。 “不要!” 白虎低吼着汲取灵力,缩小的身形猛然增长,于此时一道剑光当空斩落,将藤曼斩碎后消失于无形。 大地无法承受兽王的重量,为之轻震,喘息片刻,白虎吃力的站稳,又是两道剑光划过夜空,断尽藤曼。 洛阳缓缓落下霄,握着天剑,凝视着身前的异种树妖,剑起,朦胧烟火精彩了深林。 紫气翻涌,异种树妖身形不动,那双狰狞的红色眼眸望向洛阳,无数藤曼腾空而起,满是倒刺的重拳相继落下。 “定风波!” 天剑轻动,细碎的流光散漫虚空,藤曼被灼烧为漆黑色的灰烬,重拳落空,腾起无尽灰尘,树倒地裂,凭空生出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在这一攻一防两个照面,白虎便已经恢复如初,周身闪耀金灿灿的明光,张口嘶吼,其声如雷。 静谧的丛林中顿生异动,方圆数十里的百兽同时动身,动作整齐的窜入深林,寻觅着湘公的位置。 树倒石飞,异种树妖疯狂的向前,嵌入地下的重拳一点点举起,藤曼交错着冲出地下,威势不弱于万马千军伴鼓冲阵。 洛阳踏着瞬影步,那些残象一个接一个被藤曼刺破。 白虎望了眼洛阳,同时动作,爪上包裹着巽风,修长健壮的身形乘风而起,周身旋动的风障将周围的荆棘绞碎,数不清的碎片当空乱舞,渐渐被灰尘掩埋。 白龙也吃力的爬起,将生有裂纹的龙珠吞入口中,抓着昏死中大莽,扶摇而起,遁出千里将巨蟒安顿妥当后再度归来,呼风唤雨,伴着数不清的刺目雷光,俯视着山林。 吼! 异种树妖咆哮着砸落铁拳,洛阳脚步微顿,天剑挥动,疾剑无痕,对影成双,明暗交错的剑光前后划过,暂时托住树妖的拳。 几道电光划破虚空,雷声滚滚,未待腾出地下的藤曼被轰成齑粉。 “天巽流风!” 白虎趁机接近异种树妖,周身巽风扶摇而起,青翠颜色的龙卷接连流,几人合抱的古木,马车大小的山石,四下所有都被高高卷起。 大地崩碎,风暴切割周围的一切,异种树妖安稳的矗立在风暴中,厚重的紫色甲胄上不断弥漫雾起。 白虎在风暴中肆意游荡,虎目紧盯着异种树妖的眉心,厉声咆哮,声势更甚,背后弥生数百风刃,伴着瞬息划落虚空的明耀电光重重落在树妖眉心。 与此同时,对影剑光再承受不住异种树妖的力量,碎成一片光点。 洛阳退后一步,天剑壁挂,流光瞬息,如天际倏尔千里的月光,在风刃、电光之后重重刺破树皮,藏剑迸发,青莲藏剑当空怒放,将异种树妖的头颅炸成齑粉。 树妖动作停滞,未待一人两兽松口气,紫雾翻涌,蒙受重创的树妖再度恢复为原来的模样,飒飒叶鸣,数十片枯黄色的落叶消失在空中。 白虎身边的青色壁障被枯叶轻易划破,洛阳踏空而立,体外剑意跳动,前后将枯叶湮灭。 吼吼吼…… 攻势无效,异种树妖不断低吼起来,山林间的风暴渐渐变了方向,前后涌入树妖体内,在那件紫色的厚重甲胄上描绘上数道碧绿色的线条。 渐渐归于平静的风再次躁动起来,洛阳身形一晃被强横的风吹得一踉跄。 无形无踪的风刃落洒似水,洛阳手捏剑指,一念花开,千百朵精致的青莲铿锵怒放,花中藏剑将风刃湮灭。 白虎同白龙同时发动攻势,当空闪转腾挪避过道道锋刃,龙爪、虎爪落在树妖胸口,抓出一大片紫色雾气。 洛阳腾空跃起,催动天剑,又是一剑烟火,精准斩在那被甲胄层层守护的叶上。 异种树妖无力的哀嚎声传出好远,身形渐渐消散,几缕雾气乘风而动,融入白虎体内。 兽王清明的眼眸中充斥着紫韵,举起兽爪,毫不留情的抓向白龙逆鳞。 青莲盛放,白虎被明耀的剑光轰飞,灵巧的落在狼藉的山林中,低着头,紧盯着洛阳。 洛阳缓缓落下端,打量着兽王,暗动慧剑,寻觅着紫色雾气的踪迹。 一人一兽,两方势力往日无仇,如果并非必要,洛阳实在不想同兽王动手,眼前的一切都源于湘公,兽王没有错,更不该死。 既然自己痛恨妖族滥杀,又哪能成为滥杀之人? 洛阳斟酌着计划,巽风四起,白虎悍然发动攻势,凌厉的爪子擦着衣裳落空,一条花白的尾巴不断放大,呼啸之声如洛风雷炸响。 洛阳收回剑指,留下的残象被抽成灵气,当空散落。 两击落空,兽王的气势更加狂暴,震慑山林得咆哮声若惊雷霹雳,再度挥动兽爪。 洛阳踏着瞬影步避过兽爪,剑指点出,慧剑吐锋,白虎眼中紫韵散了些,张张口,咆哮声落入洛阳耳中却变成低沉得祈求声:“人族,如果救不了我就杀了我,保护好我的孩子,这具身躯便是酬劳!” 洛阳眉头轻挑,正想开口兽王好不容易复苏的意思再度被狂暴的杀意淹没。 “十方流苏!” “听雷!” 碧绿色的风暴飘摇而起,天剑带起一声惊雷之音,迅疾的剑光重重落下,扯碎风暴后将白虎高高斩飞,落下时撞倒十几个几人合抱的古木。 朦胧的紫气漾出伤口,想吞噬天剑意却被天剑意吞噬,横穿脊背的伤痕渐渐扩大,紫气渐渐消隐,渺小的慧剑生根发芽,渐渐茁壮。 “灭!” 洛阳透过慧剑清晰听见湘公的敕令声,强横的紫色流光重重撞在慧剑上,轻易将其碾碎。 “若枫煞!” 兽王仰天咆哮,黑覆压,电光同着疾风,疯狂肆虐。 白龙轻吟几声,未待靠近便被电光轰飞。 “世间风兮幻亦真,天地无穷兮大道行!” 风幻真大道行帖湮灭风暴,当空修列,金灿灿的字符中凝练着天剑意,将白虎紧紧锁住。 洛阳举起剑指,密林中有黑衣修士腾空而起,身后影魔星象光辉闪动,脚步踏空,步步蹬天,掌宝剑无比锋锐。 白龙腾空而起,想挡住这后来的刺客却被强横的剑光径直斩去头颅! 白虎眼中的紫韵化为赤红色,身上跳动着焰光,天剑意书写的风幻真大道行帖被生生挣断。 那黑衣修者身形变换,呼吸间出现十数身形,剑光缭乱虚空,将漫天巽风斩破,提剑俯冲而下,遍布豁口的剑锋没能伤到白虎被天剑挡下。 “昆仑小师叔,齐天象的后人,父债子偿,夜路不好走,以后小心点!” 修者眼眸中有暗紫色的电光闪动,深邃的好像一片天外虚空,轻声言罢,倏尔远去。 洛阳转身将白虎吐出的翠色光柱斩散,隐入虚空的修者再度现身,残剑刺出,细碎的光辉遍布虚空,如同透过叠重翠叶的细碎暖阳。 这一剑赫然是洛阳的定风波! “一念花开!” 剑意碰撞,天地一暗,硕大的龙尸被强横力量径直湮灭,黑衣修者灵巧的卸去力道,瞥了眼翻身跃起的洛阳,抬手擦去嘴角的鲜红,再度消失在夜色中。 虎啸当空,白虎的爪子重重拍在天剑上,洛阳小心的收敛剑芒,剑指点出,慧剑断邪。 兽王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倒在地上,黑衣修者凭空出现,探手揪住兽王的毛皮,将虎首猛地扣在地上,土石崩飞。 洛阳眉头挑动,正欲出剑兽王倔强的抬起头,仰天咆哮。 虎啸入耳,化为人言,“人族,杀了我,如果能找到我的孩子,帮我把它送回家!” “叫什么叫,畜生!”黑袍修士的重拳蓦然落下,呼啸戛然。 死生亦大,顾念幼子,兽王虽然是兽却强过很多的人。 洛阳抿着嘴唇,看着兽王坚定的眸子,缓缓举起天剑,烟火散漫山林。 至高无上的剑意散了,点点流光落入狼藉的山野,万籁俱寂,月光暗淡,没一丝都沉淀着悲伤。 此后千年万年,此地只有兽,再无王! 黑袍修士狼狈的站直,笑声万分疯狂,没有他的干涉洛阳想必能救下这里的生灵,他清楚,那双淡漠的眸子掩饰着风暴般的怒火,洛阳现在想必恨极了他。 不过着算不得什么,比起齐天象给与他的苦痛,洛阳承受的这些不过是沧海一粟。 “洛阳,未来很远,你我走着瞧!” 幽影闪动,断潮剑空,山岳被强横的剑光斩破,洛阳缓缓收剑,叹一声意气难平,翻手取出久违的阎罗鬼面戴在脸上。 九幽道纹流光闪耀,地下闪出一缕阴气化为一战鬼面。 “见过阎罗大人!” “给我找到湘公和兽王的幼崽!” …… 不周山间,洞天上的禁制流光闪闪,强横的剑气透过虚空,天子从容的游走在剑光中,另一边,唐子威同刘子谦、孟婉儿、宋紫蝶战的难舍难分。 三剑合璧,虽然修为不如唐子威,但只守不攻,一时间唐子威也拿三人没什么办法。 “定!” 紧要关头,唐墨寒穿着件水墨长衫悄然而至,盯着手中的书本看,随手书写,定字落下,除了天子于谷尘洞天中的一切都定在原地。 天子轻笑着望望唐墨寒,对得意的勾起嘴角,道:“认输吧,好汉不吃眼前亏!” 谷尘收敛剑光,转攻为守,不在意周围的剑拔弩张,笑道:“什么叫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偏不信,今天便要会会你们两个不可一世的神!” 262.各领风骚 金灿灿的光辉洒落在谷尘的灰衣上,将他的身形衬托的很高大,斜入芳草间的影子也被拉的很长。 唐墨寒眯起眼眸,瞥了眼有如英勇就义高洁君子一般的谷尘,轻笑着摆摆手掌,随便寻了个地方坐下,认真翻看起手中的书卷。 “来都来了,就不能搭把手?” 天子皱着眉头,嘴角上扬着,眼中有着璀璨的光,是行走冬雪对家乡温暖般的希冀。 唐墨寒好像没看到一般,低下头,翻着书,认真读着手中的书籍,品味着字里行间中的甘甜。 “看来一切都回归最开始了,天子,我们来一对一。” 谷尘耸耸肩,活动活动筋骨,翻手取出一柄青铜古剑,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握住剑柄,用力拔剑,刺目光寒在叠重的青翠叶间划过,引得碧叶飒飒。 阴挡去日光,无量光剑罗列在虚空四处,草木是剑,含着花香的风是剑,素白逍遥的是剑,就连散漫洞天的温暖光辉也是剑。 剑元归一,万物有法,以万物为剑,这便是昆仑不传九秘之一,同藏剑并肩的法剑! 天子饶有兴趣地笑着,河洛易眸中闪起层层流光,忘我忘敌,全心审视着这名动六界的不传秘剑,想透过玄奥的华丽陈饰直触这一术法的本质,将这强大无比的剑学到手。 谷尘毫不在意的催动着术法,层层叠叠的光剑扶摇而起,铿锵剑吟回荡在洞天中的每个角落,剑动,素白颜色的刺目剑光席卷十方,破地拔树,裂空崩山,锋锐不可直视。 天子眯起眼眸,心中升起警觉,他实在看不透这一剑的奥妙,就像东皇琉璃看不透洛阳的剑那般,越是苦苦求索越是一无所得,越是一无所得越是深陷沉沦。 “太上忘情,破!” 敕令神咒,天子将心中的执念强行抹去,双手变换法咒,堂皇的法咒当空罗列,将剑光挡在虚空之间。 谷尘收剑退后,不留痕迹的瞥了眼虚空间的光剑,剑指空挥,将无量光剑尽数引爆。 天地失色,风暴席卷十方,咒文同剑光同时消散,谷尘抬手擦去唇边的鲜红,凝视着同样动作的天子,调运灵力,提剑强攻,出手便是异常惊艳的拔剑术! 这一剑算不得快,也没有齐天象的无尽变化,却有种躲不掉的意味,似乎无论如何躲避,这一剑都会精准的斩在他应该斩在的位置上。 “乾元流风!” 天子也不想躲,手印变化,一道青翠颜色的风壁凭空浮现,跳动剑芒的青铜长剑重重斩在风壁上,未待停留太久,如同热锅切油般的斩过风壁,重重落向天子的肩头。 天子大惊,横移一步,本以为能避过剑势却没想到这一剑再度鬼魅的斩落。 “山河社稷图,疾!” 画卷斩开,璀璨的剑芒被吞入社稷图,谷尘碍于至宝神威不敢再攻,转而飘身退开,瞥了眼山河社稷图,长剑上泛起碧绿色的光辉,光影中分散出的三柄光剑当空落下,将天子锁在其中,飘起细密的雾气。 “昆仑九剑,除了失传的鼎、丹、护三剑,余下法、阵、医、藏、弈、情六剑你竟然会四剑,不愧是未来的昆仑掌教!” 觉查动静,沉默书本地唐墨寒抬起头,向谷尘竖起大拇指,虽然两相敌对却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闻言谷尘回以轻轻一笑,脚踏两仪,身游八卦,借天地之势不断扩大阵法,天子高举着番天印,方破一阵谷尘便以布下两阵。 “太极图,起!” 情势不利,天子翻手取宝,敕令声动,阴阳二气腾空而起,生生冲碎阵光,谷尘连续退后数步稳住身形,凝视着天子手中的黑白图绘心底发苦。 五色毫光照耀山河大地,九彩瑞气震慑诸天寰宇。 这太极图乃三大先天至宝之一,呈混沌阴阳色,周身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图外“大道谶言”环绕其上、图内“天道符箓”隐现其中。 拥有平定地水火风之威、转化阴阳五行之力、分理天道玄机之功、包罗大千万象之能。 玄妙无限、造化无穷,可化解一切攻击,无视任何防御。 “怎么,怕了,就一张图而已!” 天子得意的笑着,面色也是难看,本来这一战不会如此艰苦,可他小觑了谷尘,余下昆仑六剑,谷尘会其五,此等才学天资真不比洛阳差! 谷尘审视着那张黑白颜色的图画,微微思量,摆摆手,光棍的说道:“认输,认输,洞天给你们就是。” 唐墨寒轻笑着挥动手掌,“定”字消散,谷尘带着刘子谦等人匆匆遁出洞天,一翻计较,让出数百洞天给予天宫。 几声钟鼓回荡,不周山间没参与争斗的生灵抬起头,流间垂落金榜,人界高居榜首,天宫紧随其后,后面的洞天数量引人瞩目。 “也许我们可以去天宫那边试试……” 楚廖瞥了眼榜单,试探着郭奉的意思,人族死心防守,铁板一块,就算能得到好处也很有限,天宫不一样,攻守之间必有疏漏,可趁势而动。 郭奉点点头,瞥了眼洞天禁制外的璀璨佛光,转身离开。 魔、妖、鬼三族在山间前后相逢,默契一笑,同时走进天宫的地盘。 他们无法撼动人族的防线天宫可以,人族无力反攻天宫他们可以,这就像人间地石头、剪子、布,互有高低,不分高下。 海鎏金,应和着虚空间错落的雄伟神殿;日月隐耀,衬托着三境九霄的堂皇明光。 霞光万丈,地支灵象遁出虚空,衍化为十一圣城,一城一灵,吞吐紫气,引敛朝霞,簇拥拱卫着仙宇天宫。 时辰已到,钟鸣回荡,高高耸立的炫金天门缓缓洞开一线,万丈天光顿时映透海。 魁梧神将踏步走出天门,林立左右,个个身着金甲,虚按刀锋,睥睨穹宇。 海之下,天神各施手段横渡虚空,在颜色单调的苍宇上肆意泼墨,千百霓虹倒挂天际,灵光熠熠,多姿绚烂。 光景显为人间名士得见,否则借着杯酒余兴而勾勒笔墨,留下的惊世篇章岂止寥寥百篇。 身着青衫的神明倚靠在棉花般的上,鼾声起落,过了天门刹那猛地睁开双眸,拍拍手上的诡异字符,破界传音:“李老头,我进来了!” 在人间步履河山的锦衣老者戛然停步,望望虚空界外,深吸口气,道:“方步,这话我只说一次,记好了,取回炉灰药渣即可,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方步眯起眼眸,催动浮再过天门,待那道毫不掩饰的神念散于无形,回道:“知道了,事成之后,我去哪里找你?你教的我都学会了,但我不认为仅凭那些就足以揭开谜底!” 李老头眉头轻挑,冷声道:“所以你学那些就是想骗我的本事?” “愿打愿挨,学东西不用付出代价,傻子才会拒绝!” “混账!……” “出来后藏起来吧,等个两三个月去昆仑寻我,背靠大树好乘凉,就算真有什么事也有清虚老道顶着。” “好。” 方步扬起嘴角,收敛灵力,谨小慎微地再过天门。 三境九霄三十三重天,神农鼎觅于上清玉霄花翎天,需要过二十七道天门,经历三十六审查,这其中不能出现丝毫差错,不然定会前功尽弃。 九道神念落下,里里外外搜寻着浮与方步的经脉,依靠邪修的特异,方步将力量尽数收敛在那枚金灿灿的神格中,满身尽是神性,看不出丝毫差异。 流继续向前,未几,方步进入上清境玉霄花翎天,蟠桃花落,诱人的芳香逐而动,轻嗅间叫人神清气爽。 方步抬起头,环顾四方流,暗中打量着蟠桃林,感知着周围的哨卡、巡逻,如果方便他想待会一枚蟠桃,那怕仅仅是一颗还未成熟的蟠桃。 这不是件易事,但比起炉灰与混淆成堆的药渣,这蟠桃显然更有价值。 方步想的入神,浮戛然停下,赤红面色,面生四目的神将显化身形,探手握住一双虎豹鎏金开山锤,冷声问道:“姓甚名谁,神籍何处,因何而来,可有凭信?” “见过神将,卑职罗庆,持通明殿主令入境炼药,此为凭信。” 方步起身,翻手取出一枚禁制的玉烛令符放入虚空。 神将眼中闪动神光,探查片刻,将令符收起,大手伸入虚空,在流之上打开一道门户。 “根据令符法度,你有三十二个时辰,用的每样灵药皆有记录,莫要暗动心思,法不留情,当心脑袋。” “谢神将提点!” 方步躬身而礼,大步进入门户,暗中勾起嘴角,为了这一天他在燕赵两地徘徊月余,就是想寻到罗庆这样的合适神选。 这令符是真的,他仿照的也是通明殿的神格,神将自然看不出破绽,至于真正的罗庆,想必李老头定然会好好招呼他…… 走过九色流光构筑的长廊便是无影虚空,璀璨星光当空排布,形成一条康庄大道,大道的尽头便是百丈高台,台上矗立一鼎,左右鼎耳恍若龙首,眸中起伏丝缕极光。 鼎身通体翠绿,三足顶立,鼎前便是法台,台上有一高桌,摆放一玉一盒一羽扇。 “开始吧……” 方步轻笑着上前,探手抚在鼎身上,看似在觉查鼎热和有无药力残余,实则不动声色的取下一片炉灰藏入法力,裹入神格。 263.机缘造化 似乎是为了叫炼丹人能够摒弃杂念,全心全意,这片点缀着星光的虚空中一片死寂吗,同冬雪后的夜一般。 方步收回手掌,慢慢悠悠的走回桌后,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呼吸悠长,装着在调整身心,实则谨小慎微的在虚空间不断搜寻着,期许着机缘造化般的蛛丝马迹。 半响,方步暗叹一声,探手握住玉符,无数药材按阴阳五行年份分类,想用什么仅需心念一动,那药材便会出现在桌上。 “天奇麻黄、般若桂枝……” 齐备药草,方步探手抓起羽扇,笑道:“起炉!” 羽扇轻动,风助火势,金灿灿的焰光照亮大片虚空,神农鼎渐渐浮起,熠熠宝光,在足以焚灭一切的太阳真火上悠悠旋动。 趁炉鼎未热,方步一本正经的处理起药材,取根还是留叶,先入还是后入,都有讲究,别看这里无比悄寂,实则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其中说不得就有那幕后黑手,一步走错,可能就再也出不了这洞天秘境! “启!” 鼎热,龙眼中的光辉更胜,方步手印一变,沉重如山的鼎盖缓缓浮起,几十种处理完美的药材前后落入鼎中。 落下鼎盖,方步皱起眉头,回想着罗庆的记忆,手印一个接一个落下,在羽扇的帮助下控制着太阳真火均匀灼烧着每一株丹药。 几缕雾飘起,虚空中升起扑鼻的药香,方步松了口气,手印再变,准备凝液成丹。 羽扇再度轻轻一挥,神农鼎下的焰火猛然暴起一倍,灼热的焰火落入鼎中,须臾功夫便将那琥珀般晶莹的药液灼干,成为一堆味道刺鼻的药渣。 “该死的!” 方步懊恼的一拍脑门,打开盒子,待神农鼎冷却下来将药渣放入盒子,趁机手印变换,无尽岁月残留下的药渣各取些许,同之前的炉灰一样,藏入法力,裹入神格。 平静片刻,方步再度起鼎,重复着方才的手法,再最后一步时做的更加小心,慢慢催动焰火,最终炼出九枚香气扑鼻的丹丸。 “感念皇恩!” 口上吹捧着玉皇,方步小心将丹药收好,耐心的盘坐在原地,待神农鼎冷却,挥动羽扇,耐心的调动焰火,将其中的剩余药力尽数灼散,之后整理好一起,轻笑着向虚空中走去。 临近入口,紧闭的虚空再度开启,方步走出洞天秘境,向着神将一拜,正欲离去忽然想起罗庆记忆中的天宫黑市。 这一界至高无上,余下各界得不到的宝贝在这儿就好像沙滩上的沙砾般稀松平常,这里若能得到蟠桃,也就不比行险一试了。 转过几座悬在半空中的堂皇殿堂,方步悄无声息的转入虚空,取出令符唤起界门,驾落入其中。 十里长街当空修筑,周围散落着数不清的摊位,摊主盘坐在摊前,穿着统一的连帽长袍,隐而无形的咒文遮去摊主的所有气机,根本无法觉察身份。 面带苍白面具的小厮快步走来,递上一战面具,轻声问道:“这位客官,又想要些什么?” “蟠桃。” 方步握着手中的玉符,直言自己的目的,他没时间在这儿耽搁,也不想在这儿耽搁。 小厮起身,眯起眼眸,打量着罗庆几眼,握碎一枚符箓遮掩天机,小心传音道:“什么年份的?” “送给人族的,无所谓年份,只要是蟠桃就好。” 方步松松肩膀,给小厮个你明白的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沉吟片刻,望向街中的一处角落,道:“价格不便宜,而且是一口价,你给得出价码吗?” “先天灵宝,想必够了吧。” “什么类型的先天灵宝?” “丹炉!” “够了,跟我来,别多说,成就成,败就败,这家伙很不好惹。” 小厮叮嘱一声,快步上前,方步紧跟在身后,走过大半长街停留在一处冷清的摊位前。 “甲三七九五,先天灵宝换一枚蟠桃,得是白纹金核的!” 摊主抬起头,打量方步几眼,道:“少了……” “少什么少,那可是丹炉,先天灵宝级别的丹炉,可遇不可求!” “拿出来看看。” 摊主伸出手掌,方步毫无忧虑的取出一方丹炉丢给摊主,他可不在意对手会耍什么手段,他不认识这个神,但维持这黑市的存在却认识,天神有的时候死脑筋,不过想必还是能分清一顿饱与顿顿饱的区别。 丹炉入手,摊主屈指轻弹数下,翻手引起一缕焰火,在炉子中滚了一圈,细细感知着温度变化,点点头,抛出一枚戒指。 “别说是我给你的,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当然,出得此门户,忘尽其中事,规矩我懂。” 方步接住戒指,取出一柄长剑丢给小厮,转身出街道,乘驾流满载而归。 无名老林,落木萧萧。 几道鬼气前后归回山林,六案功曹对着洛阳齐齐一礼,互相望望,暗中互同有无,为首一鬼上前道:“大人,湘公同他的手下甲苦已然归回楚国,您说的兽王之后也在郢都,据说是湘公送给楚王的礼物。” “下去吧!” 洛阳起身,正欲乘风御剑,那功曹再一拱手,道:“还有一件事,大人口中的那个黑衣修者在郢都出现过,楚王的修行便是他教的……” 洛阳点点头,眯起眼,未待开口询问,功曹再一拱手,道:“还有一件事,楚国的情势很微妙,既有天宫的存在也有魔界的存在,甚至于妖族都想掺和掺和,情势复杂,大人务必小心。” “知道了,还有吗?” 洛阳没急着动作,这些功曹都是阴气所化之灵,存在了无数岁月,记住的事太多了,啰嗦在所难免。 功曹沉默良久,摇摇头,躬身虚礼,道:“大人一路顺风。” 洛阳点点头,御剑而起,呼吸间消失在天际,功曹恍然回神,用力一拍脑门,道:“看我这记性,最重要的事没告诉大人,守旧一脉打算在郢都布局……” 话未言尽,两枚穿梭划过虚空将周围的功曹尽数诛杀,拓家子弟轻轻一笑,哼着调子归于幽影,遥遥跟在洛阳身后,不时用玉符汇报着此间情势。 横渡河山,穿梭法阵,日头微微挪移,洛阳已然踏足楚地。 雄关漫漫,不同于齐国的安逸闲适,楚地扑面而来的尽是肃杀与森严。 且不说整装待发的军队和闪耀兵锋的城池,单单是山野间,道路边都藏觅着的斥候,居高临下不易觉查的堡垒,哨塔更好似雨后的蘑菇,不约而同冒出来,不时给你惊喜。 洛阳本是沉默着的,望见那背井离乡的难民长队时更加沉默,穷兵黩武,楚国的军力有多强百姓就有多苦,这不是一句虚言。 别了雄关与难民,郢都渐渐近了。 灰白色调的城池,就连属于君主的宫闱都没有什么好看的装饰,朴素的建筑生养着很不朴素的人,随眼望去,尽是豪客,不论是那儿都有着浓浓的江湖气。 洛阳打量着城池,城池中的鬼灵打量着洛阳,张弓搭箭,不敢细瞄准直接抛射出一片箭雨,射罢,不知埋伏多久的鬼灵前后隐入幽影,出现在闹市坊间,再度抛射出一片箭雨。 秋蝉先觉预警,洛阳手捏剑指,凭空虚点,一念花开,千万青莲当空盛放,铿锵剑吟压下商贩的吆喝,豪侠的酒后快语以及庙堂中的万岁呼喊。 箭雨在缭乱剑光中消散,洛阳也消失在飞之上,周围闪耀鬼纹的使徒抬起手,未待下令被一剑割破喉咙,周身焚烧苍白色焰火,须臾间灰飞烟灭。 “退!” 拓家子弟轻声喝着,地下浮起一道道赤红色的流光,躲避不及的豪客、百姓被流光链住,瞬间化为白骨,无力的大在地上。 洛阳深吸口气,探手握住天剑,穹顶滚雷,璀璨的剑光将还未成型的阵法彻底斩碎,那些被阵光牵连的百姓却再也回不来了。 “这个见面礼不错吧,往后还有,洛阳我们……” 拓家子弟狞笑着,正欲催动灵力遁去,天剑已然没入识海,将神魂都彻底湮灭。 巷陌里的幽影前后离去,湘公同甲苦驾驭着马车出城,催动阵法将兽王幼崽送入宫中。 洛阳望望渐渐远去的马车,御剑直入庙堂,望了眼身形魁梧的君主,抱拳虚礼,道:“见过陛下,请将湘公盗来的兽王之后转交予我,了却兽王遗愿。” 楚王点点头,亲手捧起那只精致的小笼子走到洛阳身前,躬身虚礼,道:“辛苦了。” 洛阳举起双手,接过笼子,瞥了眼憨态可掬的龙鳞白猫,对楚王点点头,快步出殿,乘风御剑,直追湘公。 马车疾驰在旷野中,湘公瞥了眼铜镜中的明耀剑光,深吸口气,传音入密,道:“洛阳,我知道你心中有气,可这儿可不是战斗的地方,别忘了,你的剑很强,我的宠兽也不差,郢都有十万人军民达官!” 言罢,湘公直接唤出三道紫气,狰狞的异兽四散开来,不去阻拦洛阳而是直奔郢都城内! 264.逆光 飞之上嵌有碧空如镜,映照着红尘间的喜怒别离。 郢都行市中的怒吼哀嚎声未待消散,两三身缠紫气的异兽自空中俯冲而下,挥舞利爪,怪叫声叫百姓失神,化为一个个木偶傀儡,任由异兽杀伐宰割。 “月闪!” 生死攸关,洛阳御剑归来,三尺剑当空斩过,尽杀异邪。 失神的百姓豪侠前后回神,相继仓皇的散开,洛阳耳畔传在湘公得意的大笑声,环目四顾,一道道流光腾空而起,构筑为璀璨的阵光当空压下。 拓胡面色清冷的踏出虚空,手印变换,无数锁链缠住周围的百姓,数百人吊锁在虚空间,眼中的带着泪花,对着洛阳不断高呼着救命。 “你不想他们死吧,把那柄剑给我扔了!” 洛阳抬起头,望了眼拓胡,正欲丢出天剑,怀中的小兽连同数十个孩子便没了生机。 “不好意思,你迟疑了……” 洛阳眉头轻挑,拓胡却仰起头,笑的疯狂,模样狰狞的好似镇压在十八层地狱最深处的恶鬼,叫人心惊胆寒。 “怎么,攻过来,现在的我手中没剑,你不会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吧?” “当然有!” 拓胡一拳轰在洛阳的胸口,劲气透体,将那件整洁的白衣轰碎。 洛阳张口吐出一口鲜红,不屑的笑着,审视着阵法的结构,冷声道:“就这点力气,是没吃饭吗?还是最近在花舟上浪费了太多气力?” 拓胡轻笑着抓住洛阳的脖颈,纵身冲上九霄,重重将少年灌在地上,强横的风暴将周围的屋舍摧毁,瓦砾下传出声声哀嚎,淌出鲜红刺目。 洛阳依旧维持着笑容,边对比坤极阵书思考着破阵之法,边张口向着拓胡淬上一口,继续讥道:“就这?亏你还是个大罗修者,都不如湘公那个废物养的狗咬人痛!” “闭嘴,杂碎!” 拳头落下,洛阳再度吐出一口鲜血,凝视着拓胡,笑得更加不屑。 “就这?” 拓胡薄怒的起身,举腿劈落,脚印落在白衣上,洛阳胸口传来细密的骨骼破碎声,大地上的裂纹更深了,瓦砾中的哀嚎声归于平寂。 “就这?” 洛阳的声音很小,笑得更是轻蔑,这个阵法很古老,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拓胡深吸口气,狞笑着掐住洛阳的脖颈,道:“我知道你的打算,你想逼我杀你借此逼出苍天,可惜,我不会杀你,你我都清楚,一死道成空,死亡其实是一种解脱,而活着才是真正的痛苦!” 洛阳沉默着,饶有兴趣问道:“你还有什么手段,当着我的面杀光这一城的人?不是我看不起你,拓胡,你敢吗?” “当然不敢……” 拓胡摇摇头,环顾城池百姓,道:“这城池中有十万九千八百余人,杀了他们有什么意思,我会叫他们生不如死,在你面前生不如死!” 说着几个鬼灵步出虚空,身形掠出城中,片刻后带回几个梨花带雨的少女。 “洛阳,睁大眼睛,我们的游戏开始了!” 拓胡得意的说着,鬼灵上前,衣服破碎声响起,剑吟声亦响起。 璀璨的剑光当空闪过,直接斩去鬼灵的头颅,洛阳起身战直,眼中跳动着赤红色的光辉,探手虚抓,天剑落入掌心。 “你杀不杀他们,你不杀他们我可就要杀你了!” 声落剑动,明暗剑光对影成双,拓胡飘身避开,心念一动,空中的剩余百姓尽被抹杀,哀嚎声回荡在城中,闻之心碎。 “您可是圣子,这可是您叫我杀的,我哪能不给您面子?” “杀得好!” 洛阳大笑着举起天剑,不管不顾的向着拓胡斩出一剑,光影交错,拓胡身外浮起一副甲胄,将剑光尽数弹向高空,又抹杀数十百姓。 “原来如此,圣子大人原来是想要自己动手,属下这就帮你!” 拓胡狞笑着举起手掌,大地震动,无数锁链缠绕着城中的百姓挂在半空,皇宫中气运闪耀,算是郢都城中为数不多的净土。 洛阳提起天剑,环顾着周围的百姓,天剑迟迟没能落下,藏剑于心,剑出从心,不论洛阳如何掩饰,他终究还是放不下这一城的百姓。 “怎么?圣子冕下改变主意了,懒得出手对付这群卑微的蝼蚁,想让属下帮您?” “拓胡,别忘了拓家!” “呵呵,圣子冕下可能误会了,人鬼不同,人族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屠了这一城人族也不敢开战!” 拓胡得意的笑着,随手扯断数根锁链,任由无辜的百姓哀嚎着落下飞,看着想动却不敢动的洛阳,道:“与之相反,你敢屠了我拓家,地府必然群情激愤,上次的事可没完呢,两相叠加,人族被毁的可就不仅是一座城了!” 对拓胡的话,洛阳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人间的情况的确如拓胡所说的那般,生而为人却有三六九等,人间的人很多,没修行的多,怕死的更多,战争也只能被动的发生…… “看您这神情好像是认清了情势,这很好,现在您有两个选择,一,放出苍天咱们同归于尽一了百了,二,杀光这一城人,我们就此别过,下次继续……” 闻声,洛阳心中一紧,不再犹豫,提剑攻向拓胡,他破不开这座法阵,所以不论怎样他都保不住这一层的百姓。 看似有两条路可选,其实他根本毫无选择,本来就站在悬崖边,退无可退!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便看着他们去死吧。” 拓胡轻声宣判着百姓的命运,一缕虚无缥缈的剑光斩去阵法一角,继而便被莫名的力量湮灭。 妖皇手印变换,掀起太阳真火挡住无量星剑,少年祖师眉头轻挑,瞥了眼洛阳,探手握住一缕流,一剑斩退妖皇,一剑斩向人间,未待突破虚空被旋动的轮盘挡下。 举目望去,阎皇起身收回轮盘,瞥了眼拓胡,传音道:“清虚,拓胡牵扯到一个很强的存在,他不能死,否则六界将永无宁日!” “永无宁日?他活着我人间也永无宁日!” 少年祖师薄怒的斩落三尺剑,穷极快、准、狠、变四相,这一剑,是得道真意的拔剑术! 妖皇、南宫榕若、南离同时出手想挡下这一剑,真火、神光、魔焱前后落空,三尺剑光重重斩在阎皇身上,地府气运瞬间泯灭三成! 洛阳抬起头,凝视着缓缓愈合的阵光,举剑挥斩,断罪剑光斩破重重流,没能伤到法阵分毫,就好似一颗落入水中的石子,除了能引起涟漪外别无他用。 “被发现了,这么看来我们的游戏时间不多了……” 拓胡眺望着虚空之外的争斗,手印变换,未待阵法运转周围的光阴停滞下来,一缕流飘落化为苍天模样,笑容很是得意,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今天。 “洛阳,别露出那副表情,放开封印,你需要力量而我能给你力量!” “你应该明白,今天的让步等同于抱薪救火,不杀了拓胡,今天的情势能不断重复,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们赌的就是你的善良,而你没有选择,只能在痛苦中不断挣扎最后一无所有时还是要回到原来的道路上。” “地上有蚯蚓天空才会有雄鹰,握剑的那一天开始你的命运便已经注定,改不了的,天命之下,尔等就如风中飘絮,无力左右自己更别提其它。” 苍天喋喋不休的说着,洛阳闭上双目,紧握着拳头,疯狂运转混元道法。 一时间风变幻,灵气翻涌,洛阳身外形成方圆三尺左右的漩涡,灵力与阵光尽被吞入其内。 这股力量很强,可想要破境三花,还是差一点,半步距离再次遥远的好似天涯海角。 “保管好它,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它会开出花来……” 无尘大师的话没来由的在心底响起,洛阳睁开双眸,深吸口气,取出那枚舍利,紧握在手中。 就如沉寂一冬的种子,舍利放出层叠明光,万丈光辉中千万金莲盛放。 诵经声回荡在耳畔,洛阳抬起头,不知何时身边出现九道虚影,样貌各异,姓名各异,却都是天剑仙,都是先驱者。 “借你一剑,平定山海!” 斩钉截铁的话音透过时空,九道剑光融入漩涡,强横的洛阳盘膝坐下,忘我忘敌,再睁眼时眸中闪过精光,背后浮现异象。 海上生明月,漫天浮星辉。 天剑的嗡鸣声愈加铿锵,素白的剑身上多了九道金色纹路,向外逸散着金灿灿的焰光。 苍天冷笑着解除封禁的时光,瞬时间十万百姓倒在拓胡的法阵下,城破死寂,冤魂的哀嚎声与拓胡的大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逆光!” 苍天回身望向洛阳,期待着少年的神情,而洛阳只是镇静自若的举起天剑,向着拓胡,向着法阵,向着苍天轻轻斩落。 四下的虚空蓦然变换,一切归回到大阵封城的那一刻。 苍天消散,拓胡直面着天剑,狰狞的笑容不见了,眉宇中尽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此时此刻,面对洛阳,他竟有种想要屈膝跪下的错觉! 剑落,郢都的天空微微昏沉便恢复原样,明耀的光辉洒落,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 方才的经历就像一场噩梦,小兽歪着小脑袋,洛阳无力的躺在城外荒野上,望着空中的昊日,傻傻的笑着。 飞之上嵌有碧空如镜,映照着红尘间的喜怒别离。 265.不周乱斗 暖阳当空,淡绕山,青翠的碧绿枝被劲风压弯,两道赤红颜色的长绫穿过流,追着空中的楚廖不放。 楚廖身形变换始终无法摆脱红绫,只得回身斩落苍翠獠牙。 奈何那红绫灵巧如蛇,左右分开避过凌厉的寒光,迅疾无比的将楚廖紧紧缠住。 静立山间的金甲天神手掌轻挥,红绫缠绕的越来越紧,楚廖的身形恍然化为一道幽影,随着素白色的雾消失在空中。 天神收回红绫,翻手祭起一张青铜明镜,宝光闪耀,九色流光层叠在镜中,所过之处,堪破虚妄。 楚廖躲无可躲,再度现身,挥动苍翠獠牙直取天神脖颈。 “遮天绫,疾!” 天神不慌不忙的退后,催动红绫将楚廖再度逼退…… 山的另一边,天子同南诺斗得难舍难分,几许魔焱落空,天子张弓搭箭,三道明光透过不灭魔焱没入南诺肩头。 南诺轻笑着拔出箭矢丢向一边,瞥了眼在虚空间不断变换位置的神明,双手摊开,在身侧缓缓举起。 两道紫韵流焰腾空而起,穿过层层浮,倏尔化为一片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经由暖风轻吹,争向怒放。 “落凤。” 身处花海,天子不敢迷离,开弓连射,箭雨落下,艳丽的火花散入流,天子收起长弓,眺望着南诺,道:“终究是夫唱妇随,这招式都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还有呢。” 南诺得意的扬起手掌,握住一柄寻常长剑,身形闪动,剑起剑落,重重叠叠,一片浩瀚紫焰充斥虚空,不待天子出声,炙热的魔焱爆开,凭空焚烧。 流渐渐消散,空中火海渐渐消散,天子灰头土脸的遁出山河社稷图,望了望南诺,托起番天印当空拍下。 “哼,番天印?落!” 南诺轻笑着伸出手掌,一枚铜钱当空飞起,圆形方孔,左右生有素白光翼,天道铭文闪动,番天印化为寻常大小,无力的落在山间。 “落宝铜钱,南诺你好大的手笔!” 天子边说着边落向山间,想先将番天印取回,当番天印落点离南诺太近,魔女哼着得意的调子,挪动脚步,先一步捡起那方小印,用衣袖擦擦,丢进须弥戒,笑得更加得意。 “收。” 天子探手轻唤,收起山河社稷图,瞥了眼落宝铜钱,取出一柄长剑,抖擞剑光,攻向南诺。 落宝铜钱可落尽世间百宝,他的弓是宝,箭是宝,画也是宝,继续打下去丢的可不仅是番天印了。 南诺轻笑着举起长剑,挡开那柄光辉闪闪的剑,手腕轻动,挑向天子侧颜,吓得天子好不狼狈的退开。 “怎么专往要害招呼,有必要下手这么狠吗?往日无怨,今日无仇的……” “往日无怨,今日无仇?唐念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话先放在这儿,你想都别想!” 说着南诺再度举起长剑,天子举剑挡下,眯起眼眸,借力退开,手印变换正欲催动雷法,南诺凑上前来,抖剑轻刺,逼的天子停下手印,身形一动出现在南诺背后,打算依仗速度抢攻。 “中计喽……” 南诺得意的笑着,向后依靠,主动迎上天子的手掌,身上的法衣浮起一片细刺,痛的天子呲牙咧嘴。 “你……卑鄙!” “我卑鄙,再卑鄙能有你卑鄙?” 南诺笑弯着杏眼,引剑再攻,却没注意到天子摸出一张符箓。 “太乙庚金,断!” 引灵敕令,南诺手中的长剑猛然断折,天子趁势退开,忍着头昏眼花,取出几枚丹药丢入口中。 电光散落,洞天的禁制悠然破碎,金榜上的排名变了变,南诺对天子摆摆手,志得意满的御空而去。 “唐墨寒!” 天子咬牙切齿的低吼着弟弟的名子,循着山路找见那依靠山石的少年,从须弥戒中寻出一根心仪的铁棍,向着少年不算的屁股重重抡下…… 树影轻斜,阳光暖暖,郢都中传来丝丝缕缕的烟火味。 洛阳睁开双眸,抱起小兽,带上阎罗鬼面,又一次唤起六案功曹。 “湘公往那儿去了?” 六案功曹皱眉头,沉默片刻,道:“回大人,此人不在六界中,想必是隐入某处洞天或是被某位绝顶藏入道境,我等寻他不得!” 洛阳点点头,看看怀中的酣睡小兽,挥挥手,御剑腾空,游渡山河,俯览秦国土地,望着破碎城池上飘扬的旌旗,扣指驱动剑符。 “祖师,这边的事告一段落了……” “你做的很好……不过别翘尾巴,前边的路还长着呢!” 虚空挪移,不周山巅,少年祖师依旧不苟言笑,妖皇、南宫榕若还是老样子,唯有阎皇的面色很是难看。 洛阳点点头,向着少年祖师一拜,循着他的眼色望向雾中的榜单,转身冲入落下下,对着攻击洞天的玄兵等妖就是一剑。 虚空滚雷,诸邪退散。 玄兵低吼着化为流光隐入虚空洞天,洛阳瞥了眼禁制,轻挥天剑,斩尽其中神明,传音道:“叫人来东山接受洞天。” 谷尘睁开眼眸,嘴角上扬,扯着嗓子对玉符喊道:“都别忍了,被谁打了都给我打回去,有什么事小师叔担着!” 声落,东皇琉璃身前的佛光悠然散去,面目凶恶的武僧提着铜棍冲出洞天,如若下山猛虎,无视可怖的太阳真火,一棍抡下,怒目金刚相一闪即逝。 东皇琉璃被抽的一踉跄,未等稳住身形,武僧的第二棍落下,背后的不动明王相重重压下手掌,风雷音响,观战的敖苏与姬玲儿被抽成细碎的流光。 “岂有此理,看招疯和尚!” “阿弥陀佛,妖孽,死来!” 武僧瞥了眼东皇琉璃,双眸发红,如疯似魔,高高跃起,手中的铜棍重重落下。 东皇琉璃想了想收回手掌,避过铜棍瞥了眼金榜上的名次,果断抽身退离,不想同武僧缠斗。 妖族分兵两处,玄兵那边遇上了洛阳,自己若是再被疯和尚缠住,妖族大势去矣。 空灵的钟声响了响,人族的洞天数量再度长了十数个,金榜缓缓收起。 南宫榕若起身,望着人间,轻笑着说道:“第一关结束,第二关开始。” 言出法随,不周山间除本源洞天外的洞天尽数消失,山间平静下来,金榜垂落,六界英才排布榜单上,为首的正是洛阳。 “半月争斗,下位者自选洞天环境,上位者应战败不扣分,不应战扣十分。” “自战始,连胜十场始每再胜一次积二十分,结束后榜单魁首予三万分,三甲予九千分,前十予八千分,前百予五千分。” “平级胜者积十分,以下克上者,名次差距十数内的积十分,十数到百数的积五十分,百数以外不允许挑战。” “以上分数皆累入种族分数,此刻,乱斗开始!” 声落,不周山中归于平静,片刻之后,或挑战或应战,昆仑本源洞天的弟子一个个离去,仅留下洛阳自己。 “哎……” 轻叹一声,洛阳盘膝坐下,逗弄着睡眼惺忪的小兽,猜想着湘公的去处。 南诺感知着洛阳的思绪,正想去寻他令符轻轻闪耀,有人向她邀战,仔细观去,赫然是江沁月! “哼,沾花惹草的小贼,你给我等着,收拾了这群拎不清情势的东西再好好同你算账!” 洛阳没来由的打个冷战,瞧瞧坏掉一般的令符,撇撇嘴,将小兽放在肩头,循着山路向天宫而去。 “高位者不可向低位者挑战!” 南宫榕若适时开口,挪移虚空,刚刚靠近天宫的洛阳已然归回洞天。 “哼,偏心,如果我去的不是天宫,一定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洛阳轻轻喃着,话音落下便听南宫榕若回道:“知道还去,讨打!” 轻风一疾,洛阳被掀了个跟头,好不狼狈的坐在本源洞天中,静默了好一会儿,并指为剑,比划着烟火剑式。 人间极地,千里冰封,万里飘雪。 身着厚重皮袄的老妪坐在冰洞口,眺望着空中的美丽极光,心绪不宁,深知将来的赐福不是赐福而是降灾。 “活在人间就是人,不想做人便去天宫,向我们这样的,这一天是在所难免的吧?” 福摩耶圣子打着赤膊,站在冰洞中,凝视着重重禁制间的莲花,眯着眼眸,压抑着心中的烦躁。 玉皇神隐,齐天剑折,这九极天露空明莲可谓是重塑躯壳的必须之物,那位神后可不是什么良善人物,若没有一肚子的坏水又怎能同陈夫子走在一路? 洞口的老妪转过身来,看看九极天露空明莲,呼吸着凛冬的风霜,愤怒渐渐攀上眉头。 “狗屁的信仰,既然你们想要那便给你们,我们丢掉的,早晚有一天你要拿回来!” 说着老妪屈膝跪下,向着冰面不断叩首,僵硬的冰层裂开破碎,变为赤红颜色,一尊身形魁梧生有六臂的白色雕像缓缓浮起,死寂的洞中忽地传来阵阵低语…… 福摩耶圣子眸光变了变,狞笑着上前,无比虔诚的捧起雕像,探手虚握,风雪为兵,哀嚎声在福摩耶回荡着,未几国灭,雕像化为漆黑颜色,眸中闪动着夺目的红芒。 “清虚、夫子,时隔万载,我又回来了!” 266.五界游戏 日光斜下,透过碧叶上的晶莹化为彩色光辉。 树下,少年躺在阴影中,眯着眸子,望着来往,好似看见了红尘中的无数过客。 匆匆的来,匆匆的走,有很多挂碍羁绊,离去时满心的放不下也不得不放下。 洛阳的思想随着渐渐远去,当此时,那块好像坏掉一般的令符闪耀流光,传来一阵陌生邀战声。 “久闻洛道友剑术无双,唐墨寒请赐教!” “唐墨寒……” 轻声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洛阳翻身坐起,探手将那块令符吸入掌心,透过重重叠套的光影,打量着擂台上的少年。 长相老成,骨龄很小确看上去却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纹绘水墨山水的长袍,负手站在山巅,嘴角噙着从容的轻笑,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同私塾中的先生差不多。 灵力涌入令符,几缕流光落入虚空,开启一道界隙。 洛阳拎起小兽,大步走入洞天,探手握住天剑,不罗嗦,不询问,起手便是断潮剑式。 唐墨寒从容退后,抬手书画,勾勒字符,当空书下“封”字。 字符上流转墨色光辉,数百道锁链遍布虚空,将那海浪般的剑光挡下,湮灭。 南宫榕若满意的点点头,回身望向妖皇,轻声道:“动手吧。” 妖皇点点头,望了眼赤红颜色的极地,瞥了眼打瞌睡的少年祖师,传音道:“清虚,福摩耶出事了!” 少年祖师猛地睁开双眸,一步踏出便已出现塞外极地,站在寒风中,审视着被冰封的赤红色土地。 余下的绝顶皇者前后而来,审视着死寂的国都,那些信徒至死的那刻都在跪着,围绕着凛冽东风中入的山峰,向信仰的存在虔诚奉献着自己的一切,却不知信仰的存在一早便将他们抛弃。 “作孽啊!” 张钧宝眯着眼眸,环顾人群,没见到伊特格勒不由心慌。 棋盘展开,这一角的情势分外明显。 六国兵败,大刀阔斧的向秦国动手已经是不可能的事,神魔四界又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人间统一复兴,免不得背地里捅刀子。 福摩耶算一把不错的刀,草原上的东胡与匈奴也算是不错的刀。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福摩耶落到这般下场,草原又会走向何处? “哎……” 少年祖师的轻叹声分外刺耳,山间冰雪乱舞,九极天露空明莲和地心玄晶髓前后升起,冰川开裂,一缕明光高高飞起,悬浮在九极天露空明莲、地心玄晶髓之间,彩光夺目,伴有阴阳二气,赫然是造化卷天书! “南宫榕若,这九极天露空明莲和地心玄晶髓你且拿去。” 少年祖师轻声说着,挥手将两宝交给南宫榕若,看看近在咫尺的天书,挥手藏入袖中。 南宫榕若收下两宝,沉默片刻翻手祭起一面小镜,镜中流光熠熠,显示光影赫然是此间事发场景。 “清虚、夫子,时隔万载,我又回来了!” 福摩耶圣子的低吼声压过烈烈风声,少年祖师抬起头,再度轻叹一声,环顾一众心怀不解的绝顶,沉吟片刻,说明那雕像的来历。 “诸位可知劫真人曹青凡?” 一众绝顶摇摇头,互相看看,皆是一头雾水。 少年祖师与夫子活得太久,如果真按世俗界的算,他们都是不知道多个重孙辈分的。 妖皇皱起眉头,沉吟良久,道:“莫不是那位以灾劫修行的老魔?” 听闻此言,众绝顶同时望向南离,南离心中疑虑更甚,根本不知道族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他不是魔,是人!” 少年祖师开口,声音中透着些许无能为力。 风雪声重,良久后少年祖师才继续说道:“曹青凡曾经是人皇坐下的掌刑官,那夜神魔妖鬼火烧朝歌,曹氏宗族千人无论少壮老幼尽数葬身太阳真火……” “可这不是他发疯的理由,妖族杀了他一家,他灭了妖族几族生灵?灵犀、雨蝶、藏鸟、青莺……几百族群,那一族都比现在的青龙白虎差!” 妖皇皱着眉头,打断少年祖师的话,眼中跳动着太阳真火,凝视着少年祖师的背影,冷声喝问:“而且他杀的不仅有妖吧,还有人,蜀山、灵柩山、黑羽……近百个传自人皇时期的宗族可都是被他覆灭的!” “清虚,我记得当年你可是答应要杀死他的,为何手下留情招引灾祸?” 少年祖师轻轻一笑,抬头望向苍天,道:“并非我手下留情,而是杀不死他,你们都以为曹青凡只是个疯魔的绝顶却不知道他是苍天的化身!” “六界之宝尽在道中,拿什么斩天?刀斩不死,斧劈不灭,水火不侵,雷劫火刑不过是修行的养料……” 闻声所有绝顶都沉默了,不约而同为自家香火传承卜了一卦,几人欢喜,几人忧愁。 “逼不得已,夫子想了个计谋,打算用气运将曹青凡生生困杀,再强者也抵挡不住时光的流逝,更何况在那个世道曹青凡是逆势之人,天道不容,寂灭是早晚的事。” “那他为何又重见天日,还在此地做出此等……此等丧尽天良之事?” 药谷老道轻挥拂尘,环顾赤红色的极地,不免悲天悯人。 “因为昆仑封山,因为人间分裂,因为此世曹青凡不在逆势之人,他所做的正是天道想做的!” 少年祖师的声音中透着无可奈何,神情惋惜,像惜春却留春不住的才子,忧愁在心头,在眼中,在眉间。 这便是大势,就算再不愿,也只能顺应,无法预测。 绝顶们沉默了,南宫榕若收回小镜取出一方罗盘,想探寻曹青凡的下落。 “别偷看,为了我们的乐趣!” 沙哑的声音夹杂着极地的风中,说话的人好像嗓子中含着陈年老痰,众绝顶皇者清楚,这声音是伪装的,为的就是所谓的乐趣! 南宫榕若收回不断旋转的罗盘,向着少年祖师一礼,急匆匆的归回天宫,六界中的变数越来越多,这种时间天功不可无主,更不能十子夺嫡。 “哎呀呀,究竟是个女娃娃,这就被吓跑了,还真没意思,那剩下的绝顶们,我们来做个游戏吧。” “我叫曹青凡,夫子说我是个疯子,但外道的那个女娃娃比我还要疯,我不想惹他,所以我们的游戏范围就在神魔妖鬼人五界中。” “这是个好大好大的地盘,我在这选了数百个幸运的城市,其中有我的雕像,三天时间,把他们都找出来就算你们赢,找不出来就算我赢……” “奥,对了,你们很多都是娃娃,可能不清楚我的规矩,很简单,就是胜者通吃,所以如果你们输了,这些城池就都是我的了,你们可不许哭鼻子,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在极地的冰霜中回荡,少年祖师抬起头,仰望着即将进入永夜的极地,道韵流光,整块大陆被一剑湮灭。 此后这里便是了无人烟的死地,福摩耶这个国度只存在史书的字里行间中。 “别怀疑他的话,去找吧,找不到,找不全都会带来数不清的牺牲!” 少年祖师看看中绝顶,转身向书院而去,这件事昆仑无能为力,想抓住曹青凡,还得看书院。 夫子早有预知的等在树下,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棋盘,想不明白曹青凡做这件事的用意。 曹青凡是个疯子,却也是个做什么都有目地的疯子。 “他体内的苍天还存在吗?” 少年祖师靠在桃树上,想知道这件最重要的事,从前的苍天只有一个投影一个化身就能给六界修者以重创。 如果是两个苍天投影再加上不久后的暗月灾劫,恐怕六界面临的便是末法时代。 天道湮灭,万物寂灭,在一片死寂中重启下一个轮回。 “在,而且远强过洛阳体内的苍天,他们的存在是没有共性的,一个时代只能有一个苍天化身的存在,所以,不管曹青凡现在做什么,将来有一件事他必然会做,那就是杀洛阳,吞噬掉他体内的苍天!” “得想个办法,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啊,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 不周山中的年轻一辈不知这灾难,还在张扬意气,争个高低。 又一次封锁虚空的锁链被剑光斩碎,唐墨寒退后几步,仰望着寻不见踪迹的洛阳,探手书写,“慢”字散开,方圆十数步的所有都慢了下来,包括催动瞬影步的洛阳。 “缚!” 以指为笔,忘我唐墨寒再度书下一字,丝丝缕缕的墨色好像斩不断理还乱的情丝,汹涌着缠向洛阳的手脚。 “般若锋兮金刚焰。” 慧剑无形,尽斩情丝,忘我的洛阳不进反退,徘徊在停滞时光的领域之外,细细打量着,慢慢观瞧着,某一刻,剑动,漫天剑光,镇定风波。 “散!” 提笔字成,光影散为灵气悬停在唐墨寒身侧,少年再度勾勒笔画,书写一“反”字。 灵气再度化为剑光,不过却攻向洛阳。 “一念花开!” “散!” 青莲未放再度被写散,洛阳皱起眉头,斩出一剑听雷,生生破碎折返回来的定风波,忘我境散去,遥望着那个依旧忘我地少年。 “风、火、雷、水、土!” 唐墨寒一鼓作气写出五个大字,天地失色,巽风如刀,烈火焚天,雷罚临世,巨浪接天,地动山摇。 洛阳不由苦笑,老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这天宫十子还真就是卧虎藏龙,眼前的唐墨寒比天子还要强。 不论其他,就说这模拟大罗灾劫的道法就可独步六界! 267.五谷山 龙汉、赤明、上皇、开皇、延康乃是大罗修者所经三灾五劫中的五劫。 唐墨寒不是苍天,没有那等伟力,模拟出来的灾劫却巧借风、火、雷、水、土五类灵气,配以颠倒五行之力,比不得正统的五劫但对付三花境修者绰绰有余。 这样的道法洛阳硬挡不得,掌剑剑修对上道法修者本就逆势而战,若是在被这“五劫”临身,后果不堪设想! 一念花开多次被唐墨寒所破,洛阳更不敢托大,催动藏剑,干净利落的递出一招。 “断潮!” 剑光精准站在那道浓稠的墨线上,巽风微滞,震动的山峦也渐渐归于平寂。 眼间道法被破,忘我境界的唐墨寒不紧不慢的抬起手指,勾勒笔画,再度写下“慢”字。 那十数步方圆的缓速领域猛的扩大三倍有余,不论是飘零的叶还是起舞的丝都慢了下来。 万籁俱静,慢慢的世界中闪过一抹迅疾无影的剑光,如同花帘宣纸上的一点墨迹般刺眼。 唐墨寒皱起眉头,再次写下“慢”字。 洛阳感觉剑意一缓,眉头皱了皱,鼓动灵力停步原地,审视着同唐墨寒间的十步距离。 再向前哪怕是最快的断罪也会同以意压人的听雷一般缓慢,这样的剑伤不到他的,唐墨寒不可能只会道法不会刀兵武艺。 “冰!” 趁着洛阳停剑,唐墨寒抬手挥画,当空字成,瞬时千里冰封,鹅毛大雪迎风乱舞,四下白茫茫的,即使洛阳拥有奇眼亦看不出十步,而唐墨寒偏偏就站在十步之处。 “迷!” 再书一字,唐墨寒退后一步,审视着同洛阳间的距离感觉不慎保险便再退三步,控制着风雪,混淆东西。 “醉花阴、断弦月、雪藏山!” 洛阳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不急着向前也不急着退后,沉思片刻勾起嘴角,一口气斩出三剑。 剑光斩破漫天风雪,唐墨寒额上蒙生细汗,抬起手指未待书写洛阳径直闯入缓速领域,天剑轻斩,有明暗剑光两道,对影成双。 “散!” 一字落下,剑光散去,这时间洛阳依然出现在唐墨寒身前,举剑轻晃,移开少年视线,闪身下潜,用出最寻常不过的扫堂腿却将这位可模拟五劫道法的天才神明放倒。 “奶奶的!” 唐墨寒恼羞成怒的抓住洛阳的右臂,举拳对着洛阳的眼眶砸下。 洛阳轻轻歪头避过这一拳,松开天剑反手擒住唐墨寒手臂,挥出一记老拳还以颜色。 唐墨寒眼前一黑,左眼已经无法视物,发力将洛阳的右手握的更紧,另一只手臂胡乱挥打起来。 洛阳轻描淡写的避过唐墨寒的攻击,无需看准时机,随手对着唐墨寒的右眼又是一拳…… …… 霄之上,桃花树下,少年祖师同南宫榕若默契的闭上双目,不理会那些苦中作乐的绝顶们,直觉面上无光。 两个出身名门的修士,一个是天宫皇子,一个是昆仑小师叔,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若是这等比斗的场面传出去,滑天下之大稽! “这两个小家伙倒是很有意思……” 夫子轻笑着捋了捋长须,手中轻拂,几枚棋子落在棋盘上,对应的赫然是李钦月自人间的城池寻到的那尊雕像。 少年祖师摇头苦笑着,想了想,问道:“老伙计,我来问你,洛阳同陈虞究竟是什么关系?” “母子关系呗,还能有什么关系?” “那是不是亲生的?” “不是,陈虞不过是个凡人,同龙城神将结合生出来的只可能是神明!” 夫子轻声说着,又落下一枚棋子,看方位时间应该是天宫的雕像。 少年祖师皱起眉头,不再继续追问,望着仅有两枚棋子的棋盘沉思起来。 运筹帷幄,天机算尽,洛阳在陈虞的棋盘中终究是个什么位置? 用以算计苍天不在乎性命生死的饵还是一柄精心打磨专门用以逆天的剑? 夫子看看愁眉苦脸的老朋友,微微扬起嘴角,再度落下一子,道:“无需想太多,明天是未知的,也许到最后我们都会死,而他却能活下来,作为唯一的火种,挨着无尽的思念行走在一望无际的深邃中,直到将这儿的一切都遗忘的未来……” “不会的,他是个剑修,宁折不弯,如果这儿不存在,他必然会与这儿一同葬入尘埃!” “哈哈,如此你我拭目以待。” 夫子再度落子,棋盘上的摆放五枚棋子,南宫榕若的分身与三皇同至,手中托着一枚通体漆黑的雕像。 少年祖师手掌虚握,人间的那枚雕像出现在手中,五尊雕像聚在一处,方出一团黑雾,内里穿在曹青凡的轻喃声。 “不错嘛,这么快就过了第一关,很好,我们继续下一个游戏,下面是线索,给我听好了!” “麦行千里不见土,连山没皆种黍。” “愿得年年被神福,秋宜稻谷春宜桑。” “顷顷紫芒摇七月,穰穰玉糁杵西风。” “丰时不忘歉时苦,登上泰山放眼观。” “最后,一字谜,来人正是蓬莱客,时间不多,只有一天。” 声落,五尊雕像灰飞烟灭,没留下丝毫痕迹,就像是完全不存在一般。 妖皇低下头,细细思量着,用所知的人族知识揣测着线索。 曹青凡所言前四句是诗,并非藏头亦非藏尾,如此看来其中的关隘应该在这诗的主题上,应该是个地名,而另外的字谜就是对前面地方的补全。 少年祖师望向夫子,两人互视一眼皆看出对方隐藏的情绪。 诗句句句不离五谷,蓬莱在世俗眼中是仙岛,蓬莱客便是仙人,来人为仙,字谜的谜底便是“山”字,这曹青凡说的地名赫然是邪修的地方,五谷山! “五谷山有什么?两位露出这般神情?” 南宫榕若轻声问道,托陈虞的福,对于这些诗句、谜底他比一般的异族都要擅长很多。 夫子同少年祖师相互看看也不打算继续隐瞒,道:“五谷山是邪修的地盘,曹青凡叫我们去那儿,你们怎么看?” 妖皇眉头轻挑,笑道:“叫他们狗咬狗去吧……” “不会这么简单的,这是要借刀杀人,如果五谷山中没有足够的筹码,曹青凡不会叫我们去那儿。” 南离摇摇头,看看妖皇,想了想借着说道:“当然,这也可能是瞒天过海,那儿可能也什么都没有,去不去是个选择,这个选择想必同后面的关卡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如此,便由人族为各位探探虚实,但愿那儿什么都没有,否则无论有什么对于我们都是一个新的麻烦!” 少年祖师起身,探手将洛阳抓来,随手丢到五谷山外。 夫子看看南宫榕若,后者了然目地,取出小镜,俯视五谷山。 山中的哨卡瞒不过金九陵等人更别说瞒过绝顶,南离饶有兴趣地笑着,如此严防死守,无论这儿有没有东西,除了这个地方邪修都不好受。 风起,碧叶飒飒,一道幽影闪过山林,明里暗里的邪修没发出声响便被断罪格杀。 洛阳十步一杀,清理了山底的邪修向山腰走去,看看若隐若现的地堡,取出阎罗鬼面变成邪修模样,光明正大的走入地堡,几道毫光闪过,洛阳走出地堡,横着悠扬的调子向另外的地堡走去。 “阎罗叫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这手段,妙不可言!” 南离对阎皇得意的笑着,同样的暧昧关系,现在洛阳同地府的因果基本断了,而魔界同洛阳更密不可分。 阎皇抿着嘴唇,心中愁苦,不由想起地狱中的那个恶灵,他与洛阳,地府必须做出选择,两个都想得到只会两个都得不到。 南宫榕若却不理会各有心思的三皇,缓缓吊转明镜,打量着周围深山洞府,传音道:“洛阳直接向前走,周围的洞中多是药材灵石……” “祖师,帮我收起来,留着提亲用。” 洛阳按扣剑符,少年祖师满意的收尽宝物,南离确是一副吃了苍蝇的恶心模样。 提亲用,就这些东西提亲时若能见到十分之一他都算清虚大度,想要就取,那来的这么多的冠冕堂皇。 人族,就是虚伪! 于此时洛阳已穷尽山路,两座封禁的洞天出现在眼前,洛阳挥挥手,夫子探手一指,漫天经文遮蔽人间。 天剑落下,虚空洞天中的藏物出现在山间,两口冰棺,左手边躺着一个少年,二八年纪,骨瘦如柴,体内经脉寸断,能活着完全依靠这冰棺。 另一边是一温婉佳人,眉心点缀绯红纹,高挽乌黑髻,着一身素白剑袍,端庄中透着英气。 洛阳认得这个女人,可以说这是很多岁月他心心惦念的存在。 “师娘……” “回神!” 少年祖师轻喝一声,洛阳不认识另外的少年,少年祖师却从他的面容眉眼中看出端倪,这少年同沉降很像!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祸躲不过,先把他们带回来吧。” 夫子握着拳头,身前的棋盘上不知何时落满棋子,白子输了半子,就是不知道这白子属于曹青凡还是属于五界。 268.巡猎草原 落英缤纷,满山藏翠,粉嫩动人的花铺满飞之下,对照着蔚蓝色的穹顶,风中充斥着甜腻腻的芳香与难得的宁静。 洛阳很喜欢这种宁静,却很不喜欢这种香味,瞥了眼悬丝诊脉的夫子,暗中调动灵力封逼嗅觉,平躺在桃树下,透过叠重的花枝间隙,眺望着远远的天空,心思随着流,不时握握拳头,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过去师父寻遍了六界都没找到,现在却突然出现在五谷山。 这一切很突然,细细想来却也正常,若是没有一个势力阻拦,师父又怎可能寻不见师娘? 师父走了,师娘回来了,注定擦肩而过,注定难成眷属…… 树影婆娑,少年浮想联翩着。 夫子抬起手掌,沉吟片刻,思虑着药方与针法,摇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无法肯定这是不是花怜丫头,这两个的的确确都是人,不过这也证明不了什么,人可以变成神魔鬼灵,神魔鬼灵也可以变成人!” 闻声洛阳惊醒,望向沈花怜与那个年轻的少年,再次用力握紧拳头。 “先不管这些,他们能救过来吗?” 少年祖师望向洛阳,又看看冰棺中的沈花怜,死死摁住心中的私情。 一念之差便是天翻地覆,昆仑的前路在于他的每个念头,天宫的太上忘情没什么时候比现在用更合适了。 夫子点点头,打量着沈花怜的侧颜,道:“救她却不难,难的是救活了之后,我们有理由做最坏的打算。” “相救一个,再说其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也好,救那个?” 少年祖师看看少年,又看看沈花怜,沉吟片刻,排班钉钉。 “先救花怜丫头!” 夫子点点头,在少年的冰棺上轻轻一敲,整座冰棺凭空消失,不知隐入何处洞天。 “洛阳,此间是非绝不能叫山中知悉,你可能做到?” 少年祖师回过身来,见洛阳认真的点头,又道:“福摩耶没了,他们一定会对草原下手,你去趟草原吧,有此间是非,料想回不周山你也没心思修行了。” 洛阳张口欲言,想问问能不能呆在这儿却被少年祖师直接丢进界隙。 一望无际的草原在视线中不断放大,没等落地,周围的时间陡然停滞。 灰蒙蒙的雾不知从何而来,内里跳动着电光,渐渐生出五官,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容。 “你是叫洛阳的吧?” “是我,你也是……” 洛阳试探的问道,冻结冰封时光,这种能力苍天曾经给他展示过,在各种传记中,会的也只有苍天。 曹青凡也没有隐瞒,托着长长的阳误尾巴在洛阳身边盘旋,好像是一条锁定猎物的大蟒蛇。 “你的天赋很强,从筑基到三花用了不到十年,这个天赋,在我们那个时代也算得上个人物了。” “所以呢,你来的目地是什么?” “来告诉你一些秘密,不为人知的秘密,关系到你的生死,昆仑的生死,还有我的乐趣,你想不想听?” 曹青凡挺身而立,凝视着洛阳的眉眼,饶有兴趣地笑着,眸光中含着期待。 “不想!” 洛阳轻轻一笑,曹青凡的神情一滞,继而又开心的大笑起来,片刻后大声喊道:“不想知道就算了,我还不想说了呢,我们后会有期!” 声落,冰封一般的虚空恢复原样,洛阳好不狼狈的倒在草原间,仰望着无的天空,不由苦笑。 “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轻轻喃着,洛阳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杂草,漫步在草原中。 看那生灵模样如癫似狂,还以为得反其道行之,没想到疯子思想实在难以揣测。 自由清新的风徐徐而过,洛阳没走出多远忽然听见几声淡淡的狼嚎声,衣襟中的小兽好奇的探出头来,四处打量片刻,张口叫着,向着左前方挥动着粉嫩嫩的小脚脚。 “好奇鬼,什么都想去看看,有意思吗?” 洛阳撇撇嘴,却口是心非的那个方向走去。 残草乱舞,一匹枣红色骏马在草原上搏命奔驰,马背上的少女有着古铜色的肌肤,手中握着一条翠绿色的长鞭,不断挥舞。 破空声起,追逐着骏马的饿狼被抽飞半人高,呜咽几声,透着恐惧。 洛阳站在原地,没将狼群放在眼中,可在旁人看来他这是被狼群吓得不敢动弹。 本就是一身白衣的书生模样,再加上少有人能不以外貌定人,洛阳这般模样,在草原中便是弱小的象征。 那纵马奔驰的少女皱紧眉头,调转马头向洛阳奔来,长鞭挥动将周围的饿狼驱散,身出手掌,说着走音的中原话。 “握着!” 洛阳抬头轻笑,踏前一步,剑意扶摇而起,眸光赤红的狼群尽数停下脚步,相继跪服在洛阳身前,不敢抬头。 “后会有期。” 洛阳对少女轻轻一笑,顺着小兽挥动兽爪的方向继续向前,本以为小兽是想叫他救人,现在看来这不过是适逢其会。 少女也不多言,对洛阳点点头,纵马远去。 草原很空旷,安静久了,任何人都免不得想要追寻热闹,可最近的草原实在太过热闹,叫人不免心忧。 来的都是乘驾雾的高人,不属于这充斥悲欢离合的人间,做的大多也不是人事,得敬而远之。 马蹄西去,洛阳慢慢悠悠的走着,小兽张嘴打了个哈欠,灵动的窜出衣襟,向着百草身出的素白色花朵而去。 空中有剑光落下,被小兽灵巧避开。 数里之外的剑修落下御剑疾驰,打量洛阳几眼,落下飞,皮笑肉不笑,端的是一副伪善模样。 “道友,这宝药是家父所植,还未彻底成熟,不宜采摘。” 洛阳轻笑着点点头,快步将张牙舞爪的小兽抱在怀中,对修者不好意思的笑笑,道:“道友莫怪,在下新近出山……” 那剑修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大气的摆摆手掌,道:“天下修者是一家,既然道友下山是为了游历,有一处宝地不知道友可有兴趣前往?” 洛阳眯起眼眸,摇摇头,道:“我这小兽对这株宝药很是在意,道友请开价,我不还价。” “你我虽是初次见面却总觉惺惺相惜,这株宝药便五百上品灵石卖给兄弟,算结一善缘。” “如此多谢道友,请。” 洛阳拱手虚礼,取出一包灵石交给剑修,抱着小兽走近那株百花。 张牙舞爪的小兽安静下来,凑近白花,轻嗅芳香,张口将花朵吃了个干干净净,随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灵动的窜入洛阳怀中,四脚朝天,悠然睡去。 “倒是个不可多得的灵兽!” 剑修轻声夸赞着,小心遮掩着心中的贪婪,这贪婪不仅对小兽也对洛阳。 能寻找宝药的灵兽最少价值百万灵石,而拥有这等灵兽的修者想必也是某些不出世的大宗门核心弟子,同样价值不菲! “道友谬赞了,若是没有什么事便就此别过,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洛阳再度一礼,转身欲行,剑修屈指轻弹,见灰香飘在洛阳身上轻轻一笑,躬身还礼,御剑消失在霄深处。 夕阳西斜,草原中归于宁静,数道流光悄无声息的划过天际,前后停下,俯视着那光明正大睡在篝火下的少年。 “何目,就是他吗?” 剑修点点头,看看变了模样的洛阳,志得意满的笑笑的,道:“就是他,虽然他变了容貌,但千寻香就在他身上,不会有错的。” “动手吧,动作麻利些,完事后去海外躲一阵,以这小子的身价,够哥几个逍遥十几年了!” 为首的刀疤脸修者落下飞,打量着周围的空地,取出令符丢向空中,纵横交错的无形禁制暴露在星月之下。 “破!” 一声低喝,禁制尽数散去,剑修祭起飞剑,一马当先的攻向洛阳。 嗡! 一声铿锵剑吟,洛阳缓缓起身,强横的剑意镇压十方,素白色的天剑悬停在月下,为首的刀疤脸修者瞬息变了颜色。 别认不认得他可认得,这柄剑属于昆仑小师叔! “见过洛阳冕下!” 修者屈膝跪下,动作很是熟练,洛阳轻笑着望向何目,后者向后退了一步,皮笑肉不笑的取下须弥戒,无比恭敬地递给洛阳。 “冕下,我等一时利欲熏心,愿受惩处!” “我记得白天你说有个游历的好去处,那儿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何目不敢隐瞒,看看刀疤脸修者,一五一十的说道:“半月前,神魔妖鬼降临草原,东胡、匈奴各部单于皆得奇遇,是否兵出大秦各执一词,为免战起内耗,大单于聚集各方小单于举办布达拉大会,胜者将有机会探索烈阳胡霞。” “烈阳胡霞?就是那个一年四季一半池水倒映朝阳一般池水倒映晚霞的神奇静湖?” “大人所言不错,烈阳胡霞湖低据传有上古留下的遗迹,曾有人在其中得过天书与上古神明的传承,最有名的便是贵派的混沌青莲剑经与齐天剑仙的遗尘仙剑!” “你们几个走吧,别透露我的消息,不然晚上睁着眼睛睡觉都没有用!” 洛阳摆摆手,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月下,刀疤脸修者起身,确认洛阳远去,翻手取出一柄短剑,剑指轻划,将剩余修者尽数斩杀。 “你们做的很好,换做以前,完全有入教的条件,可现在不行了,长生药紧张的很……人各有命,下辈子希望你们有个好运气吧。” 言罢,刀疤脸修者取出一枚玉符,传音道:“大人,洛阳上钩了!” 269.请赐教 东边泛起鱼肚白,随着几声旅鸟远去,火红色的光辉揭开丝薄的夜纱。 明耀的光辉沉淀在层层翠色间,在树下投下一大片细碎的浅影,叮咚的泉水向着远方,欢唱着几多生灵可遇不可求的自由。 福摩耶圣子睁开双眸,嘴角勾勒着浅笑,捧起清凉的水花拍在脸上,唤醒还在功法的深意中沉寂的心灵。 “看看你这糟糕的资质,一本后土大造化道经学了几天了,还没吃透,都管说你们福摩耶沦落到只能忍气吞声自我毁灭却不敢玉碎瓦全的地步。” 灰蒙蒙的雾气凭空浮现,同素白色的轻纱泾渭分明,同这山水别景却难分彼此。 “过去我以为资质差是坏事,现在看来,资质差未必不是件好事,若我有洛阳那般的绝世资质,现在恐怕不会活着,更不会有机会得到这种无上绝学。” 福摩耶圣子轻轻笑着,心中平静,根本不将曹青凡的话放在心中,这位比少年祖师还要老的存在口中的天资好是现在人比不得的,毕竟现在的人间远不如曾经的人间。 九五人皇,敕令六界,那时的人间的才是人间,现在的人间,过去的人间都在向着那时的荣光努力,却是不知还要走上多久,还要死上多少。 曹青凡看看福摩耶圣子,笑了笑,夸赞道:“你进步了,曾经的你绝不会说出这种话,这是好事,天资再好没走到巅峰的生灵大有人在,资质平平却依靠一颗痴心得悟道果得也不是没有。” 福摩耶圣子亦是轻轻笑笑,望着水中的倒影,摇摇头,道:“我没想过走那么远,只想要讨个公道,之后的事之后再议,前辈,您说,凭现在的我能胜过洛阳吗?” “我不说,你自己说,凭现在的自己能胜过天吗?” 听闻曹青凡的话福摩耶圣子沉默了,人定胜天,言易行难,生而为人,如何胜天? 见福摩耶圣子沉默了曹青凡也沉默了,心底里多了些许失望。 天资不佳便要有千倍痴迷,福摩耶圣子不够痴,这若是换作洛阳、天子、谷尘之辈定然应答的痛快。 一战而已,胜败不重要,敢不敢才更重要。 这条不断攀登的路不能有丝毫畏惧,怕了就会一直怕,一直怕再想不怕就难了,取胜也就更难了。 山间陷入沉寂,树影微移,福摩耶圣子回神,扯了扯身上的皮袄,叹一声心忧,问自顾出神的曹青凡。 “前辈,五谷山中的那女子真是沈花怜?” 曹青凡回神,笑了笑,反问道:“你说呢?” “要我说那女子定然不是沈花怜,一定是邪修的落子!” “少年祖师和夫子也清楚,但他们还是要救,这就是人,为了自己所希冀的,即使明知不可为也要去敢赌那不足半成的万一。” 福摩耶圣子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邪修为什么要在六界势力中埋藏暗桩,是为了窃取气运还是索求某种东西。” “为了天书,为了超脱,为了血仇!” 曹青凡没有隐瞒什么,眯着眼眸,飞之上一片落叶飘下,福摩耶不由瞪大双眼。 天地失色,十方光景被深邃的黑暗吞噬。 一叶障目,不见天日,这就是绝顶最小的小手段。 天师瞥了眼福摩耶圣子,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曹青凡身前,笑呵呵的,微微眯起的眸子中藏着刀锋样的锋锐。 “你说的有些太多了,这叫我很不喜!” “关老子球事,你不喜老子就得让着你?” “天师,你别给脸不要脸,旁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对于我来说你根本就没什么神秘的,只要我想,有的是法子灭了你!” 灰蒙蒙的雾起向内坍缩,曹青凡显化人身。 不同于人间的一老一少,曹青凡的面容停留在青年时期,两道浓眉,虎目圆睁,方正的脸上看上去很是坚毅,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 天师指尖泛起流光,片刻后轻轻一笑,道:“何必如此,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一个时代一个苍天,你早晚得吞噬掉洛阳体内的那部分苍天,你同昆仑注定是敌人,同时我们就是朋友。” “你知道就好,别忘了,我死了对你没好处,我活着少年祖师和夫子才会放松对你的手段。” “我打算在草原逼出苍天,你要不要不趁机……” 天师眯着眼眸,直言自己的计谋,洛阳同曾经的天剑仙一个性情,面冷心热,一城百姓都差点叫拓胡成功,那整个草原的人族呢? 只要计划顺利,洛阳必然会解开封印,放出苍天,少年祖师等就不得不动,他们动了,自己的机会才能来。 “与他论剑是我留到最后的戏码,我不会去的,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现在的人间太乱了,该一统了!” 曹青凡摇摇头,看看闻声若有所思的天师,声音冷了几分,好似告诫般的说道:“我要助大夏横扫六国,你最好别插手,不然……” 话至此,曹青凡勾起唇角笑了,周围的时光恍然停滞片刻,天师回神时周围已然不见曹青凡与福摩耶的身影。 “曹青凡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猖狂,我确实动你不得,但想要杀你的人太多了,这人间便有一柄无比锋锐的剑,你想帮助大夏,很不巧,昆仑想帮大秦!” 天师轻轻喃喃着,轻笑着离开,清水潺潺,曹青凡同福摩耶圣子浮出水面,看看天师的背影,不屑一笑,道:“大秦吗?道不相同,看来又能同夫子下棋了……” 昊日西沉,明月初升,一望无垠的草原上浮起碧涛。 一团团篝火散落在原中,恍若是漫天的繁星,点点明光映照在金黄色的烤肉上,香气阵阵。 草原各部散落在周遭,魁梧的身形在原中形成道道浅影。 擂鼓声声,大单于哈达毕烈打着赤膊,大步走出灯火辉煌的营帐,腰后背着弯刀如月。 鼓过三通,哈达毕烈登上高台,探手拎起一坛老酒,取下泥封,倒出一碗酒水,对月环步,高声而言。 “这儿草原,不是中原,我们也不兴他们的弯弯绕绕,共饮此杯酒,大比开始,输者吃肉饮酒,胜者登台加冕,荣耀属于每个勇士!” “呼啊!……” 一众单于盘膝而坐,端起酒碗,背后的伪装为人族的修者蓄势待发,周围勇士齐齐振臂高呼。 “第一场,赤木部对黑河部!” …… 洛阳倚靠不远处的小丘上,手中赫然是不知从何处偷拿来的烤肉,小心撕下一块,放在小兽近前。 小兽侧过头去,颇为灵性的张开嘴巴,露出刚刚出头的白牙,眼中带着讥讽之意,那模样好似在说:“愚蠢的两脚兽,没见我还没长牙吗?” 洛阳撇撇嘴,取出一碗羊奶放在原上,小兽轻轻嗅嗅,将屁股对准洛阳,大快朵颐。 “小混蛋!” 洛阳不满的喃喃着,转过身去,大口大口吃着肉,不时间举起酒坛,就着肉香,饮着美酒。 擂台上渐渐归于平极,篝火的光辉却越加夺目,洛阳心中一惊,丢开酒肉,探手将小兽塞进怀中,唤出天剑直奔擂台,一剑千击,镇定风波。 篝火被剑光积碎,哈达毕烈眯起眼眸,探手战弓,开弓三箭,将腾出篝火下的阵盘钉在原地。 “诸位,散去吧,中原有句话很好,叫别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中,众位聚在一处,就不怕被人一网打尽?” 洛阳收敛剑光,站在星空下,直视着哈达毕烈,从容轻笑。 哈达毕烈缓缓起身,轻拍手掌,高声道:“来呀,给昆仑小师叔见识见识我草原的气魄!” 声传四下,夜中再度亮起灯火,数万铁骑高举火把,明耀的光辉再度照亮草原,灯火辉煌。 “大单于好气魄,如此,我也请大单于见识见识我昆仑的气魄!” 洛阳上前一步,藏剑吐锋,明耀剑光压下火光,夜空中披上一层素白色光辉,骏马嘶鸣,数万铁骑乱成一团,无比的锋锐压得神魔妖鬼低下头。 人的名,树的影,这昆仑小师叔之剑谁敢直视锋芒。 “好气魄,看刀!” 哈达毕烈大笑着拔出背后的弯刀,一刀斩落,周围的素白光辉被一刀斩破,锋锐的光辉逼的洛阳眯起眼眸,天剑轻动,迅如当空月闪。 轰鸣声震耳欲聋,哈达毕烈连连倒退三步才稳住身形,看看手中金刀,冷声道:“洛阳,我敢不用刀,你敢不敢不用剑?” “有何不敢?” 洛阳丢开天剑,将小兽放在剑下,一步踏出便消失在月下,并指为剑,剑动,斩过层层夜幕。 哈达毕烈双耳轻动,歪头让过这一剑,转身举拳,一拳轰出,层层流光,隐有风雷之音。 残影破碎,洛阳从容退开,打量着哈达毕烈周身腾出的明耀罡气,笑道:“大单于果真粗中有细,明明是个了不得武修却装作刀客。” “我不如你,还不能用些手段,实话实说,胜过我,草原不与大秦为难,输给我,别怪草原大举刀兵!” “大单于快言快语,如此,请赐教!” 270.逐光 月华透彻,漫天星辉,丝丝缕缕的雾中透出电光,剑吟铿锵,如若震耳滚雷。 洛阳的剑指点在哈达毕烈的铁拳上,剑光同罡气各占一方,平分秋色。 “破!” 哈达毕烈低吼一声,平加些许力道,洛阳倒飞而出,如被狂风卷起的断线风筝,高高抛起,未待落地,天际如若接天巨浪般的罡气狠狠拍下,可撼山岳,动琼霄。 哈达毕烈的这一道名为般若千叶,是大草原的不传之秘,每一击都囊括千种变化,看似粗暴直接实则藏有千种变化,就和这草原上的每位大单于一样,粗中有细,大智若愚。 洛阳看不透这一掌,不敢硬接,催动错影术退开数步,耳畔回荡轰鸣之音,定睛望去,那涛涛浪花狠狠拍在地上,继而向四周散开,如冲阵的千军万马,势不可挡。 “断潮!” 剑指斩落,锋锐的天剑意解开磅礴的灵力潮汐,璀璨的光辉向左右退开,带的素白衣裳烈烈作响。 “好小子,再接我一掌!” 哈达毕烈大笑三声,向洛阳再度拍出一掌,一击之下卷起几人高低的土浪。 漫天灰尘同残破的青草遮去哈达毕烈的身形,洛阳正打算抽身退开,手臂被哈达毕烈探手擒住,整个人被高高抡入灰尘。 洛阳双脚轻弹,卸去几份力道后撑在地上,扣指轻弹,慧剑无形。 哈达毕烈躲无可躲,不得不松开洛阳的手臂,退后几步,向着正在起身的少年递出一拳。 无形色的拳罡如落风暴,所过之处勾开帮人深浅的深壑。 秋蝉先觉示警,洛阳汗毛倒立,心惊肉跳,急匆匆的催动错影术。 人影交错,哈达毕烈写意收拳,瞥了眼背后蹲伏在地的少年,齐动双拳,未待出手四下逢生变故。 被箭矢钉在阵盘闪起流光,两道辉光自天际落下,一道落向哈达毕烈,一道轰向洛阳。 洛阳猜得到这是谁的手段,自然不敢托大,举剑挥斩,将强横的流光径直斩为漫天流光。 拔剑术很强,哈达毕烈的拳也不差,凭借肉体之躯硬撼阵法流光,小腿没入大地,那道强横的辉光也被湮灭。 “逃,快逃,我若身死,克鲁继承我位,谨守盟约,不得轻犯中原!” 哈达毕烈低吼着,拔出双腿,探手抗住流光,调动灵力将其引向另一道璀璨的光辉。 “定风波。” 细碎而锋锐的剑光好似透过叠重翠叶间的夺目辉光,满天光辉散去了,周围也没出现什么禁制,这一次同郢都的一次很不一样,他们似乎不在乎他会不会逃遁。 “洛阳,天书同这草原上的百姓只能保全一个,你来选。” 沙哑的声音回荡着草原上,两道迅疾无比的光辉凭空出现,径直抹杀数十铁骑。 哭喊声传来,篝火黯淡了,洛阳紧紧握紧拳头,望向天际,看不出丝毫的阵法痕迹,似乎这儿本来就没有阵。 哈达毕烈紧握着拳头,同样打量着穹顶之上,根本没见过这等妖异的攻击手段,沉吟良久,翻手取出一枚佛珠用力握碎。 千里之外的戈壁荒原上,盘膝打坐的老僧睁开双眸,凝视着周围的虚空,一步踏出,立于霄之下。 “阿弥陀佛,老僧在这儿看着,施主你尽管动手,旁人不知我却清楚,施主来自海外蓬莱,自以为中原的战火烧不到海外,殊不知于中原而言,蓬莱不过弹丸小岛,吹灰既灭,若是不信你且试试!” 洛阳勾起嘴角,望着那熟悉的老和尚,忽然觉得他的仗势欺人也不再那般讨厌了。 对待流氓和对待君子的手段必定截然,流氓之辈没有底线,你就必须也得没有底线。 “好,老和尚,今天事不算完,我们走着瞧!” 沙哑的声音透着不甘,流光拔地而起向着飞之上的界隙而去。 伊特格勒望向洛阳,后者心领神会,手捏剑指,以混沌青莲剑术催动天剑。 流光一线,青莲朵朵,风起,四下的流散了,那素白颜色,剔透如玉的罩子被一剑贯穿,化为飞灰,随风逸散。 “伊特格勒,你……” “施主可是不服?” 邋遢老者很强,但性格倔强的枯瘦和尚也不愿退上半步,手掌向下一压,海外群岛上被阴影覆盖,一张大手缓缓压下,只手遮天,可摘日月星辰。 “哼,就此为止吧。” 邋遢老者不甘心的冷哼一声,心知到如今事已不可为。 天师没有遮瞒天机挡下伊特格勒,这说明棋势变了,两个苍天出现在同一时代,即使强如天师恐怕也要谨慎落子…… 夜空再度归于平静,洛阳得意的收回天剑,伊特格勒看了眼洛阳,转身消失在月下,来去匆匆。 洛阳盘膝坐下,取出一坛花间酒丢给哈达毕烈,托他的福气品味过草原的酒,礼尚往来,也应该叫哈达毕烈尝尝中原的酒。 哈达毕烈也不客气,取去泥封,轻嗅味道,小心的品了一口,不由皱起眉头,很不喜这种绵软的醇香。 “这酒不好,不够烈,还是我草原的秋雁来的痛快!” 哈达毕烈说着丢给洛阳一坛老酒,从泥封上看又数十年头。 洛阳取下泥封,同哈达毕烈一碰酒坛,一个中原人喝着草原的烈酒,一个草原人品着中原的醇香,皓月之下,别是一番气象。 天色将明,哈达毕烈借着酒意问洛阳,“洛阳,你说草原有没有机会一统人间?” 洛阳晃晃脑袋,眺望着那轮火红的昊日,笑道:“谁统一人间重要吗?” 哈达毕烈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满的给了洛阳一巴掌,道:“奶奶的,你们中原人说话就是喜欢绕弯子,你要还当我是朋友,你给我直说,有还是没有?” 洛阳被打的有些痛,便顺势倒在草原上,欣赏着渐渐明耀的天空。 “有,怎么没有,人间属于人,只要草原做的比中原对,那统一人间必然是草原,人族是向光的,虽然免不得融与黑暗,砥砺前行,但人族终究还是向光的。” “哈哈哈,有就行,昆仑将人间从六界手中夺回来废了几千年的光阴,我草原走向中原,走向人间未尝不可等上千年。” 哈达毕烈倒在洛阳身边,发出声闷响,带起些许灰尘。 洛阳撇撇嘴,有句话没说,草原如果真的走向人间,那人间也就没有草原了,中原最可怕的就是包容兼济。 日上三竿,洛阳酒醒,瞥了眼空空如也的草原,翻身跃起,没等扣动剑符一只熟悉的大手落下,将他径直丢入界隙。 御剑乘风落下层层霄,古城曾经在烟火中,红尘滚滚,爱恨离愁藏在沧桑中,些许被引入史官笔下,藏在字里行间中,些许贪恋着风月,渐被遗忘。 洛阳再度变了个身形模样,走近城下,望着龙飞凤舞的阳城二字,轻轻一笑,正欲进曼舞的枝叶蹲在半空,风不见了,斜斜的光辉也失去了灵动。 “小子,你来阳城做什么?” 曹青凡出现在洛阳身边,依旧是灰雾模样,旋转盘桓,内里透着璀璨电光。 “前辈来养成做什么我我就来来阳城做什么。” 洛阳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卑不亢,曹青凡很强,但又怎样,曾经拓胡也是个高不可攀的险峰,现在害不死被踩在脚下? “我来这儿为了吃好东西,你要不要尝尝,源自人皇时期的美食!” “请!” 洛阳伸手虚礼,大步进城,有混元法再生,这六界中就没什么毒是不能解的。 穿过人山人海的街道,周围的叫卖声渐不可闻,醇香的酒气渐渐诱人,洛阳跟在曹青凡身后,走近一家很是破旧却人声鼎沸的酒楼。 所有的客人都是修者,神魔妖鬼人都有,各聚一座,低头吃着酒菜,楼中几个身形魁梧握着菜刀的汉子左右巡视着,周身天芒若隐若现,皆是五气归元的强者! “走吧,这些废物可不配与你我同坐。” 曹青凡轻声说着,带着洛阳走向楼梯,轻易破开禁制,直奔顶楼。 酒楼七层,一层比一层人少,第七层更是空空如也。 曹青凡寻了个地方坐下,敲敲桌子,对若有所思的洛阳饶有兴趣地笑着。 “坐吧,吃什么随便点,这一顿算我的,毕竟是你的最后一餐,不能叫你当个饿死鬼。” 洛阳同曹青凡相对而坐,对所谓最后一餐根本不放在心上,反而在揣测着楼主的身份,人皇时期活下来的强者,他的决定真正能影响到人间的命运。 “他是我的老伙计,也就是说他是站在我这边的,你们那边有清虚和夫子,两个人,我们这边也得是两个人,这才公平。” 曹青凡似乎看透了洛阳的心思,毫不隐瞒的说道,再度敲敲桌子,不耐烦的声音在楼下传来。 “敲什么敲,你曹青凡不是死了吗,在那个狗洞里重新爬出来的?” 唇红齿白的伙计快步上楼,模仿着自己主人的语气,眉宇中却尽是惊恐难安。 曹青凡不满的翻个白眼,又敲敲桌子,对洛阳说道:“好吧,看来他怕了,一把岁数的老家伙竟然怕两个娃娃,丢人啊,丢人啊……” 声音在酒楼中回荡着,那位神秘的不朽存在却无视这些,好像没听见曹青凡话,及至客人走尽后才施施然退开后厨的门户。 这位强者身形佝偻,耄耋年纪,穿这身亚麻布衣,踏着草鞋,拎着柄纹饰九龙的金刀,须发皆白,眼中透露着明光,亮如昊日,锐逾刀锋。 这是位真正的刀客,那柄金刀可断世间万物! 271.这人间 夜宁似水,声声鸣虫,朦胧的月光斜入窗扉,昏黄灯火独自起舞,时而跳上木桌,时而融入白衣。 洛阳倚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暗中催动混元法,谨慎着可能的万一。 毕竟是群老家伙,吃过的盐多过他见过的米,不得不防。 拎着金刀的耄耋修者同曹青凡大眼瞪小眼着,互不相让,所以店中一直保持着死寂。 那唇红齿白的小厮紧张兮兮的站在楼梯口,望着自家老头的背影,难挨困乏,有心打哈欠又怕被谴责,只得苦苦支撑,眼皮不断打架,一个不小心碰到身侧的花架,虽小心翼翼地扶住天价花瓶,却难免产生异响。 耄耋修者回过神来,看看低头的少年,摆摆手,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一群修行的你就别在这掺和了,去休息吧,明早记得去买菜。” “是!” 小厮嘴角微扬,不经意间透露出心中的欢喜,向着桌这边躬身一礼,快步向楼下奔去。 急促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桌前桌后也不再沉默。 “老周啊,你知道吗,昆仑现在可变心了,他们要放弃大夏立一个没有人皇血脉的君主为皇!” 耄耋修者瞥了眼依旧闭目养神的洛阳,拉开梨木雕花靠椅坐下,一手提起金刀一手轻轻弹着眸中莫名的曲子。 音调曲折,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洛阳却好似未闻,沉默着坐在原位,面无表情,安静的模样如睡着了一般。 “昆仑的娃娃,对于曹老怪的话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许是无法隐忍下去,耄耋修者终于选择开口,金刀又发出一丝嗡鸣,引得灯火飘摇,可怖的杀意充斥整个顶层,叫曹青凡变了面色。 什么叫不问江湖事?这不是也没闲着吗?这刀不仅没被时光腐蚀,看起来好似比之前锋锐了数倍。 洛阳睁开双眸,看看金刀,轻轻一笑,不将那杀意放在眼中,道:“不过是一面之词罢了,我有什么可说的,前辈若是信了就说明所谓金刀修罗不过尔尔,我有什么怕的?” “哈哈哈,你个娃娃,昆仑想要放弃大夏可不仅仅是一面之词吧,无论是夫子还是你们祖师,都是那种时刻顾全大局的性子。” “晚辈不曾来过大夏,对这儿也不是很了解,只想问前辈一句,现在的大夏还有的救吗?” “如果能救,我们要花费多少时间,余下五界能不能给我们这个时间?” “桶中的水本就有限,我们喝了就有人喝不到,不争便只有灭亡一条路可走。” 耄耋老者点点头,放下手中的金刀,歪头望穿那层洛阳看不穿的灰雾,审视着曹青凡那饶有兴趣的微笑,轻声问道:“他说完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曹青凡摇摇头,敲敲桌子,瞥了眼神情从容的洛阳,气不打一出来,故意扯高声调,引得连声犬吠。 “说什么?要谈心为什么不去花船?老子来你这儿是为了吃东西的,弄些好东西,这是这小子的最后一餐,昆仑小师叔,响当当的人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才,不能当个饿死鬼吧?” 耄耋老者点点头,拎着金刀向楼下走去,不一会,清香遍布酒楼,洛阳起身坐直,有些迫不及待。 “小子,你就要死了,一点都不怕?” “前辈如果不想彻底失去自我蜕化为苍天便杀了我吧,左右我也无力反抗,有什么可怕的?” 洛阳轻轻笑着,眼巴巴望着楼下,他身体里封印着苍天,也亲自体验过那种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伟力,所以他知道曹青凡的不会杀他。 可怜人,逆命者,独行客……两人身上有着太多太多相近的标签,从某种程度上说,其实两人是差不多的。 曹青凡笑笑不在开口,转而消失在桌前,去向到是好猜。 当今夏皇有意禅让但大夏有太多的人舍不得眼前的富贵荣华,想必曹青凡便是去找夏皇与这些人。 夏皇老矣,想必很多事都已力不从心,这到最后究竟是禅让还是传位可就不太好说了,秦国的路还有很远,同六国一战,同大夏一战,都无可避免,这样也好,战火中走出来的国都往往都能屹立很久。 曹青凡前脚走,那耄耋修者便托着一碗汤面出现在洛阳身前。 “吃吧,太晚了,其他东西吃都不合适。” “我会混元法……” 洛阳嘀咕一声,望向桌上的汤面,简简单单,普普通通却散发着莫名的吸引力,叫洛阳忍不住动了筷子,只吃一口,浓郁的灵气便开始在经脉中掀起波澜。 呼! 洛阳眯起眼眸,分心二用,运转着混元法,狼吞虎咽的吃尽汤面,抬头望向老头,眼巴巴的。 曾经老头子最忍不得这眼神…… 夜深风冷,洛阳低下头,没了吃东西的心情,转而望向挂在天际的月。 “继续吃!” 老头又取出一碗面,言辞不容拒绝,洛阳轻叹一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不免想起老头背着他走过的夜路,酷暑中的蒲扇,萦绕耳畔的喃喃故事,平分的醇香老酒…… 灵气不断翻涌,空白的面因情感而精彩,洛阳红了眼圈,强忍着眼中跳动的泪花,面却没有失去滋味,前一口像是老头的烧鸡,后一口像老头的自己酿的老酒…… 扁舟一叶随风动,身世浮沉不由己。 三点素白色的辉光出现在洛阳两肩头顶,牵扯起一大片灵气漩涡,清空中响起滚雷,阳城中的强者前后起身,睁开眼眸望向那片寂夜。 洛阳依旧在吃着面,碗中的面似乎永远也吃不净。 三点素白色的光渐渐凝实,悬浮在夜空中,倏尔盛放,素白色莲花如若水中明月,迎风而动,三柄长剑在花间游动。 “回神!” 一声轻呼喊,洛阳停下动作,摇头笑笑,看看碗中的所剩无几的面,大口吃尽。 “现在的你这碗醉生梦死已经无用了。” “师父说,吃光食物是对辛苦的厨师最基本的敬意。” 洛阳认真的说着,放下碗筷,心念一动,三朵白莲出现在身前,不慎真实如镜花水月。 这便是三花境的第一道关卡,水月,什么时候将这花上的虚幻感炼尽,便是第二境界,烟,等到花中的三柄剑彻底凝实,便是最后一境,化神! “齐天象个老混蛋倒是做了件不差的事,小子,继续走吧,这世界不只有这么大,有一天希望你会想起今日事来能笑上一笑,如此也不枉我一把骨头连夜为你做东西吃。” “会的,这碗面是晚辈吃过最好吃的一碗!” 洛阳拱拱手,面前的三花消失不见,心中藏剑却更加锋锐,似能斩破虚空。 “去吧,别再来了,这是个被遗忘的地方,不适合你,剑得磨,这磨不了你的剑。” 耄耋老者轻声说着,手掌一挥,洛阳就回到不周山。 洛阳轻声笑笑,想起了什么,翻手取出令符,不出意外的,有数不清的挑战请求。 “不应战扣十分,还真是……” 话未言尽,耳畔传来南宫榕若冰冷的声音,隐含无穷杀机。 “还真是什么?” “大智慧,六界无双!” 洛阳变了口风,从心的拍着马屁,心念微动,应了玄兵的邀战,身入洞天,玄兵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未待开口认输,洛阳一拳砸下,叫玄兵将所有话憋进肚子。 “嘿嘿,我们的游戏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 洛阳效仿着曹青凡的语调,唇角扬起,玄兵瞬间回神,用力握住令符,整个人被传送回原初洞天。 “下一个!” 洛阳轻声说着,再度消失在洞天中,东皇琉璃看见玄兵的模样便猜到什么,瞥了眼卿卿我我的敖苏、姬玲儿,传音到:“封锁消息,这亏不能我们一家吃。” …… 阳城禁宫,曹青凡化为人形,同夏皇相对而坐。 夏皇不慌不忙的展示着自己的茶道,煮水,洗茶……斟好一杯清茗推给眼前的陌生修者。 曹青凡接过清茶,轻轻嗅嗅便放在桌上,眯着眼眸,眸中含着冰冷的光辉。 “夏皇,我想让你传位夏祈星,延续人皇血脉,你可有异议?” “当然,人皇都是禅让,天下之大有能者居之,更何况我一个小小的夏皇?大夏不过是一个老朽到不能再老朽的国都,走不动新时代的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生而为人怎可喜新厌旧?大夏没什么不好,再老也比大秦强!” “冕下了解过大秦吗?去看看吧,那儿比大夏好,说不定也会比曾经的任何时候好。” 夏皇端起茶杯,轻轻一饮,笑得恬静自然。 “那夏祈星怎么办,秦皇登基,不可能容忍她活着。” 曹青凡微微思量换了个问法,人都有私心,人皇都不例外,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夏皇? “儿孙自有儿孙福,如果她走正路,昆仑不会亏待她的,如果她走邪路,那便是该死!” 夏皇微笑着,的确,人有私心但也可以大公无私,这人间属于每个人,属于未来,不属于过去。 272.日升日落 月照琉璃,影满朱墙,千里风凉,金殿堂皇。 夏皇看看曹青凡依旧紧蹙的眉头,知他心中不喜,将端起的清茗缓缓放下,未待启唇出声,殿外传来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细细辨察约莫十数人,同满朝文武那几个领头派系的人数相差不多。 “听到了?他们都是来求您传位夏祈星的。” 曹青凡抬起那杯凉茶,轻轻抿了一口,贪恋着唇齿中的芳香,得意的勾起嘴角,期待着夏皇的神情变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要有情就会怕,只要会怕就能被掌控,莫说是十数不能修行的酒囊饭袋,只要把握得当,十数修者都不在话下。 天师站控的邪修便是最好的例子,且不存在之一。 群臣逼宫,一般皇者必然暴跳如雷,出人意料地,夏皇依旧是那副平静模样,似乎对今日是非早有意料,摇头轻笑,颇为倔强的说道:“我若不退,你奈我何?” “我知道夏祈星的性情,我若动了你她必然同我玉石俱焚,可杀人不一定要自己动手,一般人最信任亲眼所见,殊不知亲眼所见才是弥天大谎!” “比如?” “比如魔族,夏祈星同南诺本就有怨,如果您再死于魔族之手……” 闻声,夏皇眉头一挑,轻抿香茶,赞叹道:“好深的算计,如此,下尽管动手,生杀予夺,皆可由你!” 曹青凡点点头,四下光影恍然停滞,不灭魔焱升腾而起,未待靠近夏皇被一道璀璨的金光泯灭。 “这是?” “人皇印!” 夏皇笑呵呵的为曹青凡添茶,曹青凡不耐烦的一饮而尽,对着笑容温和的老头不由怒目,越看越感觉他同那些夫子和清虚相似。 一统人间,祭天为皇便可长生不死,这是多少人一辈子为之努力的事,怎地就有人毫不在乎? 一死梦成空,活着,难道真的不如死了? “日出很美吧?” 夏皇放下花瓷杯,说了句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曹青凡点点头,即使看过无数次,但总免不得为那须臾的波澜壮阔所吸引。 “日落不美吗?” 曹青凡一愣,继而对夏皇报以轻笑,转身大步出门。 朝闻道夕死可矣,夏皇已经闻道,是个修者,可以长生但他还是选择去死。 应有尽有还能舍得才是真舍得,夏皇便是真舍得。 “现在我就是夏皇了,至于你,便再此做个富家翁,什么时候想改变主意尽管开口,我等着你。” 曹青凡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夏皇放下茶杯,轻轻笑着,脱下身上的龙袍,如释重负。 人人皆想为皇,又有几人晓知皇冠之重?高位之寒? 星辉沉入山雾,素白辉光,漫山同色,丘陵大小的熊重重倒在地上,洛阳从容笑着,抱着怀中的小兽,打量着令符上的名字。 “蝶,唐凡,东皇琉璃,敖苏,白凡……看把你们一个个机灵的,都以为我不敢动手是吧?” 嘀嘀咕咕的声音在寂寥的原初洞天中回荡,洛阳想了想应了东皇琉璃的请战,笑呵呵的望着摆好阵势的妖女,轻引天剑,一剑破阵。 三朵虚幻的花朵一闪即逝,东皇琉璃瞪大美眸,愣了好一会,对洛阳翻了个白眼,转身归回洞天。 十五岁的三花境,洛阳是在修行吗? 洛阳不知道这个问题,否则定会给东皇琉璃一个答案,不是的,严格意义上,洛阳真不是在修行,而是换一条路再次攀上曾经登顶的孤峰。 “下一个,蝶。” 声落,洞天变换,明耀的白日化为黑夜,星隐夜幕,月映大地,深林中碧叶飒飒,深邃的夜幕中杀机飘忽,若隐若现。 “破!” 一剑斩落,明月剑光割开夜幕,海无垠,几许流蝶腾空而起,放出无尽杀意。 “洛阳,姐姐叫我问你,曾经的话还算不算数?” 面带白纱的少女抖手甩出数道流光,素白色的光辉中尽是六刃圆镖。 洛阳看准周围的东西,天剑引动,左右斩格,边化解攻势边说道:“当然作数,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泥菩萨若是过不了江,如何救人?” 少女攻势不停,手中的弯刀旋成一轮满月,未待斩下被天剑挑飞。 蝶手腕吃痛,抽身写意飘退,御动弯刀当空画出一道弧线,破开海切向洛阳的背后。 剑式听雷,镇压十方诸邪。 蝶令符上闪起流光,被动的回到原初洞天,对那面带地藏鬼面的使徒点点头,毫不隐瞒当年洛阳同自己小姐的约定。 “维新变法……下辈子吧!” 地藏的声音如若凛冬风雪,甩手抖出一片飞针,间悬浮在半空中的洛阳画像射成蜂窝。 洛阳不由打了个冷战,汗毛倒立,虚空间腾出一片针雨,清香味遍布洞天,针上之毒绝世罕见。 “一念花开!” 细碎的光点随风而舞,化为一朵朵青莲争向怒放,藏剑吐锋,一大片素白色流光占据虚空,晃的白凡不由眯起眼眸,私下里回想着方才的攻杀道法。 那不是什么空间神通而某种咒杀邪术,这类邪术中最出名的便是钉头七箭书,而那想杀洛阳者的咒杀邪术恐怕不比钉头七箭书差到哪去。 “有意思,是枚不错的棋子!” 白凡轻轻笑着,回想着六界中的强者,最终想起个很了不得的生灵,天资不逊洛阳,永镇炼狱的地藏帝尊的关门弟子,曾经剑挑三十一方势力的不世天骄。 洛阳警惕着攻势,望了眼白凡,眉头轻挑,道:“你在笑什么?” “笑洛兄的处境,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神魔妖鬼外道,五方势力都想让你死,洛兄,你死不死?” “他们想让我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还想让他们死呢!” “洛兄倒是坦诚,我知道洛兄的来意,也就不罗嗦了,有话明说,莫雷零的确在我手中,昆仑那边的尸体也是我安排的……”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错,不过有件事可以挽回你我之间的情谊,我给洛兄个消息,足以买我命的消息,你我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洛阳眯起眼眸,冷声道:“什么消息,就不怕说出来我便杀了你?” “不怕,因为您没有时间浪费在这儿,您得马不停蹄,十万火急的赶往人间,因为曹青凡请了杀手刺杀秦王,别问我如何知晓的,我是不会说的。” 白凡从容的笑着,洛阳却渐渐眯起眼眸,未待开口,白凡再度说道:“听说是落星十九楼的刺客,现在这时候,最快的恐怕都用空间法器将秦王挪移出咸阳了吧?” 273.刺秦 星辉璀璨,西方天际忽有十九颗明星串联在一起,无形的力量落入咸阳宫,通宵达旦的少君被生生挪移到万里外的河山之间。 “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赢正缓缓眯起眼眸,翻手取出一柄连鞘长剑,四下打量着周围的情势。 叶落,几缕明耀的月华落下,赢正猛地回身,树上月下有少年抱臂而立,带着勾勒赤红色纹路的鬼面,嘴角上扬着,眼神冰冷,尽是杀机。 山林间熟睡的百兽陡然惊醒,转而四散溃逃。 “赢正是吧,我叫杨九,如你所见,是个刺客,来杀你的!” “另外这次任务没有雇主,没有恩怨,不要酬劳,我为的就是要杀你,所以开始逃吧!” 赢正没挪动脚步,探手拔出长剑,向着杨九勾勾手,侧身而立,虽是少君却有一副睥睨天下的皇者姿态。 “像那么个样子吗?不过这才够刺激!” 杨九饶有兴趣地笑笑,指缝中跃动地匕首暂时一缓,月色微暗便恢复明光,在这电光火石间杨九已然反手握住匕首,闪身攻至赢正身前。 一刀斩出,明光弯曲似月,残缺不全。 赢正退了一步,趁势沉膝下潜,引剑拨开匕首,旋身以剑鞘划向杨九的肝脏。 残影飘退,避过剑鞘后再度向前,赢正也不退后,大步上前,两道黑影交错而过,匕首擦着赢正挡在的脖颈前的长剑上划过。 一击不中,杨九再转身时被赢正以剑鞘挑起的沙土迷了眼,视线一片模糊,看不清周围的情势。 “炼空弹!” 杨九手掌一翻,璀璨的流光在林中炸开,飞沙走石,鸟兽惊散,赢正从容的脚步声在刺客耳中消失。 “风!” 敕令引灵,风起卷,林中尘埃散尽,赢正却早已消失不见。 “跑了?被落星十九楼盯上的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你又能跑到哪里?” 杨九轻声嗤笑道,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周围错乱的痕迹,抽丝剥茧,辨查着隐藏在无数错误中唯一的真实。 漫漫长夜,有这样狡猾的猎物,今夜是不会无聊了! 月移,在夜色中摸索前进的赢正心中升起一丝警兆,手臂一推身侧的树干,借力翻转身形,远远离开原地。 数十根银针没入树干,赢正落地瞬间猛地前扑,翻滚进灌木丛中避过一道明耀的电光。 喧嚣的深林再度宁静下来,赢正在茂密的灌木中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形,心中有着数不清的思量。 他留下的痕迹不多,甚至很长一段距离都没有任何痕迹,杨九能这么快就追上来,看来是个真正的刺客,也是个类猫的猎杀者。 “赢正,你别躲了,不累吗?” 杨九的声音在右前方传来,赢正深吸口气,屏住呼吸,透过茂密的灌木从,小心查探着周围的一切。 杨九的声音彻底消失了,无论是呼吸声还是脚步声都彻底消失了,死一样的宁静不断侵蚀着赢正的意志,想要动作的欲望发疯的生长,在夜色的调剂下,叫少君的眼眸有些发红。 “赢正,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杨九的声音在近处传来,赢正沉默着,如若未闻。 脚步声渐渐远去,赢正悠长缓慢的吐出一口气,瞥了眼杨九的位置,起身便是一剑,光耀十方。 “断空壁!” 杨九回眸轻笑,手掌轻拂,无形的风障飘摇而起,将长剑定在半空。 “破,破,破!” 赢正连吼三声,鼓动体内的灵力,剑锋上跳动流光,深深刺入风壁,抖腕轻挑,风壁恍然崩散。 踏踏,双脚落地汲取力量,赢正再度出剑,周身泛起明耀光辉,三尺青锋,旋刺天灵! 若是赢芷沫在此,定然吃惊的瞪大美眸,这一剑和洛阳那日用的一剑有七八分相似。 “煞影堕连天。” 杨九身形一晃,分化九影,同步连动,九道流光缭乱星辉,寒光夺目割裂夜色,虚虚实实难以辨察。 “且挂空斋作琴伴,未须携去斩楼兰!” 浅吟诗句,赢正想着洛阳的动作,一气斩出九剑,幽影破碎,皆是虚妄。 当此时,杨九握着匕首直直捅向赢正腰眼,这儿同心一样,都是人体死穴!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少君脚踏两仪,旋身引剑,张扬意气,长剑劈斩切挂,细密的剑光罗列在夜幕中,流光熠熠,无比肆意,有股少侠策马,丈剑独行千里的风流味。 不论其他,单单是这一式便隐含着剑意,杨九不敢接,匆匆飘身退开,在原地留下一道影子。 剑裂幽影,赢正起身挽了个剑花,感知着气海中的灵力,对树上的杨九笑了笑,语气像是遇见老友般亲近。 “你很不错,以后跟着我怎么样,荣华富贵不敢保证,但活着一定比你现在要精彩的多。” 对此,杨九嗤笑以对,开口嘲讽着树下的少年,哪怕对方很可能是未来的人皇也不留情面。 “跟着你?咫尺之间,人尽敌国,王孙贵族,江湖豪客,我想杀就杀,自在逍遥,为什么要给自己寻个主子?” 赢正张嘴欲言,似乎忘了自己被追杀,已经完全放松下来。 机不可失,杨九心念一动,两个影子交错着斩向赢正的脖颈。 金光闪动,赢正高高跃起,挺剑直刺,一点寒星直刺杨九眉心! 影碎,三尺青锋切豆腐般将古树撕裂。 落叶萧萧,赢正缓缓起身,握着长剑,心中有几分苦涩,透过方才的攻击更肯定自己的猜想。 对方的境界确实比他高太多,不杀自己完全是因为没玩够! “爹有娘有都不如自己有啊!” 轻声喃着,赢正抖擞抛出十数包药粉,借由五颜六色的粉末遮去身形,不顾掩饰行踪急速奔向山林。 河山之外,剑光穿过界隙,洛阳御剑当空,感知着空空如也的堂皇殿堂,急匆匆奔向宫外。 仲夏风中陡然飘起风雪,阴遍布穹顶,将光辉夺目的月光尽数挡去。 洛阳停下剑光,凝视着飞之上的少年,看看那算不得熟悉的服饰,传音道:“福摩耶圣子,你要挡我?” 福摩耶圣子摇摇头,缓缓握紧拳头,深吸口冰冷的夜风,闪身冲向洛阳,一拳挥下,风雪肃杀。 “断潮!” 洛阳提起天剑,两肩,头顶三花盛放,强横的剑光当空斩过,将漫天风雪斩成两半。 包裹着后土灵气的拳头砸在天剑上,洛阳同福摩耶圣子前后退开,同时稳住身形,各自递出一招。 “万里风霜!” “一念花开!” 素白色的雪花同青莲平分秋色,连绵不断的轰鸣声中惊起一声滚雷。 天剑破开风雪,福摩耶圣子收回攻出一般的拳头,双臂架在身前,后土灵气在外,厚重冰铠在内。 剑过,气甲齐裂,福摩耶圣子咬牙撑起重于泰山的剑,一拳轰出,将身前的残影化为冰雕。 “福摩耶圣子,这是最后一次,我不想再重复,滚回你的极地,再挡路,杀!” “福摩耶都不存在了,我这个圣子活着就是想同昆仑与天宫讨个公道!” “公道?两面逢源时为何没想到会沦为众矢之地,向我昆仑讨个公道,对人间无所贡献甚至还损害人间利益的福摩耶凭什么?” “天地造化,草木为兵!” 福摩耶圣子不愿在言,手印变换,虚空间的流,大地上的土石草木尽数化为战将,披穿甲胄,手握兵锋,齐齐冲向洛阳。 “千军万马,一击既斩!” 洛阳大笑着冲入军阵,天剑连斩,依托后土大造化道经而化形的战将尽数化为原形,零零洒洒的落入那片算不得广阔的山林。 “今夜,就这样败吧!” 福摩耶圣子正欲施展道法,惊觉洛阳已然出现在背后,剑光在虚空中久久不散,快到极限的一剑,断罪! 山风微冷,月如钩,点点繁星。 浸在夜色的山林中腾起一道金光,明光环绕在赢正周身,将背后袭来的飞针挡下,轻起宝剑,剑气横行方圆十步,树倒叶落,飞沙走石。 清冷的夜风呼啸而起,赢正收起长剑,取出一柄长弓,张弓搭箭,遥遥锁定杨九。 一声惊弦,早有觉查杨九凭空再次加速,闪过箭矢出现在赢正身前,高举短刀,寒芒闪动,直刺心口。 赢正身形一侧,高高举起长弓,想借此挡下匕首。 杨九失望的摇摇头,看似坚固的弓身被一刀斩断! 鲜血染红刀锋,赢正踉踉跄跄的退开,翻手取出一张符箓丢向杨九。 剑吟铿锵,无形之间斩入识海,杨九神宫激荡,整个人愣在原地。 “三五力士,现!” 赢正服下一枚丹药,再动令符,唤出两个魁梧的力士擒住杨九,转身奔入夜色。 数里的路无比漫长,赢正身形不断晃动,山林晃动起来,头疼欲裂,灵力枯竭,昏昏欲睡间急忙咬住舌尖。 鲜血吞咽入肚,血腥味和剧烈的疼痛让赢正清醒起来,在林中寻了根树枝,拄着树枝踉踉跄跄的转入深林。 他也想杀了杨九,可他根本就伤不到杨九分毫! 或许是命不该绝,或许是命运想要补偿吃进苦头的少君,没走多远便赢正听见隐约的水声,循着水声,赢正走至河边,丢开树枝,用腰带将自己绑在浮木上翻身入水。 随波逐流一夜,赢正幽幽醒转,周身不断颤抖着,正午时间他竟感到一丝寒意,挣扎上岸,撕开衣襟,在流水的浸湿下刀伤已流出白色的脓水。 赢正运转不多的灵力汇集在手掌上,抚上肩头,咬牙忍受火焰焚烧躯体的痛楚,未出一声,因为他知道杨九可能就在附近。 伏在树干上喘息片刻,赢正深吸口气再次入水。 朝阳的光辉落入深林,几只旅鸟腾空而起,杨九出现在河岸边,俯身看看河岸上的痕迹纵身追寻水流而去,身形在树上跃动,瞥了眼河中孤零零的断木,抖手射出一把飞针。 心生警兆的赢正打算猛地向水下潜去,破水声响起,没避开的小部分飞针入体迅速蜷缩起来,牢牢卡在筋肉中。 “小子,前面就是瀑布,你想死的痛快些就上岸!” 杨九高呼声透过湍急的流水声,潜在水中的赢正却如同未闻,忍受身躯发力时飞针带来的剧痛,松开绑在木头上的腰带,竭力游动,顺着瀑布落下。 又是几根飞针没入身躯,赢正将全部灵力附着在木枝上,拼命掷向水塘,水花溅起,挡去周围光景。 赢正坠入水中,忍受着身上火辣辣的疼痛游向岸边,疾跑数步,折回到水塘,小心潜伏在水下。 “该死!” 被水汽遮挡视线看不清赢正情势的杨九怒骂着跃下山崖,华光闪动,顺着水塘边缘的痕迹冲入山林,无多时却又折回水塘边,蹲在岸上,高声道:“还不出来吗,我倒要看你能憋多久?” “出来吧,我在这,我倒要看看他能把你怎么样?” 同样的语调,带来截然不同的绝望与希望,洛阳拎着昏死的福摩耶圣子步下飞,杨九眉头双眸一迷,两肩、头顶盛放三花,向着水池斩下一刀。 洛阳随手丢开福摩耶圣子,踏前一步,剑动,疾剑无痕,可断接天海潮。 刀光剑影前后消散,杨九退后数步,唇角淌出一抹鲜红,赢正狼狈的爬上岸,望着那白衣执剑的少年步步向前。 “贪恋富贵荣华与一时之欢,横发难才,可有良心?” “良心是什么狗东西,我在街头流浪时怎么没人对我提过这两个字,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良心,只有力量,只要有力量,便是应有尽有!” 福摩耶圣子低吼着冲向洛阳,高高举起刀锋,未待斩下一抹流光横贯长空。 断罪索命的一剑没能斩杀杨九,身披黑衣的老者催动道境挡下天剑,桀骜的望着洛阳,冷声道:“这不是千年之前了,娃娃,别给昆仑找不自在!” “明日午时,剑挑落星楼!” 洛阳搀起赢正,瞥了眼老者,御剑腾空,老者凝视着那道剑光,拳头握紧又松开,不敢动手。 洛阳不屑一笑,对赢正说道:“谁说只要有力量便应有尽有,他们有力量,却不过是只敢挥刀向更弱者的弱者。” 274.九圣图 丝丝缕缕的明光斜穿过素白色的流,久别的咸阳城近了,富丽堂皇的禁宫渐渐映入眼帘。 画廊危琉璃瓦,芳草百花迎风柳,一切皆透着喜色。 危楼上的晨钟响了响,赢正睁开双眼,长长吐出一口郁气,抬头看看背对着自己的风流旧识,几欲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心里的话太多,很多就像泡了很久的茶叶,早没了滋味,不知道他爱不爱听。 “昨晚你的表现很好,进退有度,干净利落,像个大丈夫,现在为何又做小女子态,犹犹豫豫,像什么样子?” 洛阳在禁宫金殿前稳住剑光,瞥了眼身后若有所思的君主,轻轻笑着,散去昨夜的杀气,带着一身闲适,和书中朝游沧海暮苍梧,剑光浮动银河游的谪仙没两样。 赢正心中羡慕,苦笑着摇摇头,翻手捏住剑指,灵力涌出气海,化为两缕青白色的剑气旋转游动。 “国师,我不清楚这剑术来历,但想必也是昆仑的剑法吧,您将这种道法传授于我,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另外我是个闲不住的人,做不来那个位置,相比之下,我师兄更适合那个位置。” 洛阳摇摇头,国师与宰辅是昆仑与书院必得之位,这大秦就像辛勤浇灌起来的参天古木,可不能临了终了开花结果时便宜了别人。 山中有仙,昆仑中,书院里大多确是俗人。 赢正笑笑,看看逐一走进金殿的群臣,几多欢喜,几多忧愁,能同洛阳这般和他说话的已经不多了。 秦国的王位很特殊,随时都可能变为流传亘古的皇位,君王不一定是孤独的,但皇一定是孤独的,同绝顶一般,独登宝座,俯视苍生。 洛阳看看日头,笑了笑,轻声道:“去吧,我也要去做正事了,作为第一个跳出来造反的势力会有个什么样的下场天下可都看着呢,这儿事绝不能有第二次。” 赢正点点头,踏着洛阳灵力凝构的天梯,自空中步步走下。 恍惚间洛阳仿佛回到从前,那时的他也是这般,靠着师兄的天梯帮助步履虚空…… “陛下驾到!” 赵弥对洛阳点点头,扯着嗓子高声唤着,庭院中的群臣前后望向虚空,匍匐跪下,叩首齐呼万岁。 洛阳看看周围的烟火,满意的笑了笑,御剑消失在天际,根据早年听闻,沿着罗盘指引的方向横渡河山,穿过九道传送阵,居高临下望着下方的遍布迷雾的深林。 这里便是落星楼,平平常常,遍布杀机。 “兄弟,兄弟,好久不见?” 流拂过,身形魁梧的汉子挥动着蒲扇般的手掌,眉眼中含着激动与欣喜。 “常大哥,别来无恙啊?” 洛阳微笑着,打量着常命的模样,心中带着些许警觉。 这儿可是落星楼附近,眼前的常命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毕竟他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了。 “我能怎么样,大口酒肉,日子逍遥的很,天天都能听见兄弟的事迹,同别的寨主喝酒时嗓门都会大不少……” “不过,兄弟你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不周山吗?来落星楼做什么?这儿可不是个好地方,那群兔崽子阴的狠!” 常命的声调与神情洛阳瞧不出丝毫问题,微微思量,道:“常大哥,我就是来看看,人间欲统,需要询问每个势力的意向。” 常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眯着眼眸想了想,说道:“这样看来不进去是不行了,如此我陪你去吧,兄弟人老实,别被他们算计了。” 洛阳点点头,探手虚引道:“那便麻烦大哥照顾了,请。” “哈哈哈,见外了不是,你我兄弟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常命憨憨的笑着,大步走在前面,方入迷雾便停下脚步,瞥了眼山路两侧,正欲开口,细密的弩箭当空落下,夹杂着火蛇、冰霜,动手便是要命的杀招。 “兄弟,看来人家是不欢迎我们了,今天我们得打进去了!” 常命根本没将箭雨符箓放在心上,边说边举起拳头,向着前方飘然落下,轰出一道蔚蓝色气浪,将挡在拳锋之前得一切尽数毁灭。 风暴未平,道道璀璨的虹光纵横成阵,罩在虚空之间,遮掩天际,降下无尽雷暴。 几道惊雷在身侧炸开,洛阳提着天剑向前摸索着,不急着动手,反而观察起常命的动作,对比着昆仑山时的拳术,辨别真假。 “兄弟,跟在我后面,小心那群藏起来的兔崽子!” 常命好像没有察觉洛阳的心思,也可能觉察了却不在意,一马当先,举拳轰开雷霆,带着洛阳向阵法中心杀去。 任何宗门势力都有阵法护卫,落星楼也不例外,想破落星楼就得先破此阵。 不周山间乱斗继续,白凡倚靠在山石上,轻哼着悠扬的调子,狐妖站在身边,贪婪着身上的温暖辉光。 传讯符闪起流光,悠扬的调子戛然,白凡笑笑,翻身坐起,拉住狐妖的手掌,道:“开始吧。” 狐妖翻手唤出令符,干净利落的选定刘子谦,发出邀战。 那一边,刚刚将金甲神将击溃的刘子谦握住令符,看看邀战者的名次不由皱紧眉头。 五十八名的差距,对手如果不是疯子就必然有足以制胜的底牌,这一战若是胜利不过得十分,若是若败妖族可得五十积分,利大于弊,不战! “他拒绝了……” 狐妖舔了舔唇角,对白凡轻轻笑笑,这不在意料之外,刘子谦这个人同李钦月很像,稳重,冷静,擅长审时度势,拒绝也在情理之中。 “继续。” 白凡轻轻一笑,狐妖继续搜寻着猎物,目光落在宋紫蝶上,发出邀战。 比起男人的躯壳她更喜欢女人的,更何况英雄难过美人关,宋紫蝶同洛阳的徒弟的关系可不简单,若是多加挑拨使得师徒反目,那位大人更有可乘之机…… “别打她的主意,她不是我们能对付的,越女剑无双,很久很久以前,巅峰时的她我们甚至无法仰望,如果非要选个女的,那孟婉儿不错,她对洛阳有情,可以利用……” “孟婉儿、江沁月、南诺、夏祈星,啧啧,我们小师叔还真是个风流人物,不知不觉已有诸多女子为他魂牵梦萦。” 狐妖轻笑着发出挑战,方才落败的孟婉儿深吸口气,对比两人间的名次,微微思量,接下这场比斗。 “她答应了。” 狐妖取出一张阵盘放在脚下,白凡起身,认真的盯着阵盘,双眸中闪耀着璀璨的明光,叮嘱道:“万万小心,神魂移换并非儿戏,若不可谓莫要强求,我们还有机会。” “放心,奴家可舍不得您呢。” 狐女千娇百媚的笑笑,转身隐入界隙,打量着洞天中踏空而立,眉宇中含着三分英气的少女,一开口便是道出女孩的心事,引得伊人面色一变。 “婉儿妹妹,如果姐姐没猜错的话,你好像是喜欢洛阳的吧?” 审视着妩媚的狐妖,孟婉儿强行压下情绪未表露出来,但眼中不时变化的光辉还是出卖了他的想法。 “喜欢一个人是无罪的,婉儿妹妹你别担心,姐姐不会告诉别人的。” “人魔殊途,洛阳同南诺在一起不可能有好下场的,你这可是在帮他,其中良苦用心,姐姐明白。” “口舌招摇,看剑!” 孟婉儿举起青鸾,用的是赫然是凌祁薇的鸟虫花香四时剑,四柄飞剑斩过虚空,应和着青鸾剑的攻势,逼的狐女连连败退。 “妹妹好生厉害的剑法,姐姐甘拜下风,但又有死命在身,不如你我做个交易,我帮你得到洛阳,你败给我,十分之差可救我千百族人性命,算姐姐求你了!” 狐女传音入密,装着可怜,梨花带雨的模样叫孟婉儿心中一软,手中的剑微微一滞,沉吟良久,道:“好,这场比斗算我输了,后会无期!” 狐女勾起嘴角,速度快的惊人,须臾出现在孟婉儿近前,将她抱住,悄声耳语道:“好真是个好骗的小丫头,别跑了,我已经抓住你了。” 孟婉儿瞪大眼眸,无力的昏睡过去,被令符带回洞天。 狐妖归回到白凡身边,在阵中坐下,运转术法,那枚藏入孟婉儿识海中的魂种生根发芽,化为一尊妖狐虚象,咬向那盘膝静坐的少女。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伴着喃喃声,一副空白题字画卷展开,狐女大惊,匆匆扯断术法,拼着神魂受损在那副字画的笼罩下逃生。 白凡眯起眼眸,扶助昏死的狐女,为她服下一枚丹药,感知着神魂损伤,怒极发笑,冷哼道:“好一个资质平平的女子!” “九圣图,白……” 狐女轻声说着,眉心浮起素白的流光,归回躯壳的灵魂被生生扯出,封印在孟婉儿识海中的画卷内。 “九元画圣孟浩,好大的手笔!” 白凡的手掌在颤抖着,透过阵法打量着孟婉儿,姑娘神魂上有着九道水墨颜色的锁链,当此时,其中三道已被打开! “大人,计划失败了,孟婉儿识海中有这一卷九圣图!” 白凡散去阵法,取出玉符,破界传音,希望能寻求解救狐女的办法。 “我知道了,暂时放弃行动,梨儿那边很安全,白圣不杀生,我会想办法帮你把她救出来,在那之前,先封印住她的躯体!” 传讯符中传出沙哑的嗓音,白凡抿着嘴唇再看一眼白狐,旋动手掌,将白狐封赢在阵盘之内。 霞光垂落山间,红衰翠减,荏苒物华休。 275.剑挑十九楼 人族师法天地,观河图洛书漫天星穹,创造阵法。 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阵法也就无奇不有。 如这晚落星斜月法阵,作为落星十九楼的护门法阵,它比不得昆仑的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虽不具有丝毫杀伤力却可改变天时,遮掩气机,混淆十方,颠倒乾坤。 雨雾满山,阵法开启,四下里每个地方都大同小异,就算神识查看也无法辨别差距,如此一来,这连绵山间就成了刺客最完美的舞台。 几声惊弦破开漆黑的夜幕,四下缭绕着的绯红色的雾起暂时散开,箭雨落下,带起刺耳的爆炸声。 常命将这一切视若无物,大步上前,捏着拳头,不时轰出一击,将蠢蠢欲动的刺客轰杀。 第一波攻势溃败,厮杀声渐渐归于平静,若有若无的杀机徘徊在寂静的夜幕中。 洛阳不动声色的跟在常命背后,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看着再次发动攻势的敌人一个又一个陨落在那对铁拳下。 乱风杀! 青衣刺客自地下遁出,倒握匕首,重重扎在常命背后,金灿灿的光辉闪过,肉体凡胎坚逾铜铁,匕首扎上竟然响起清脆的金戈碰撞声。 “死!” 常明探手抓住刺客的头颅,伴着声声哀嚎,将刺客重重灌在地上,甩甩遍布鲜红的手掌,看看死寂一般的周围,看上去很是担忧,几欲张口呼喊又无奈作罢。 常命在原地徘徊了良久,随便寻了个方向再度上前,洛阳走近那处迷雾,看看刺客的悲惨模样,继续跟在常命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没走出多远,须发皆白,身形苦手的刺客窜出夜色,匕首划过,逼的常命退后数步,谨慎的护住要害,盯着老刺客不放。 这匕首不是什么灵宝,但方才那一击常命自认为挡不住。 “常命当家,你我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若是此刻退去,我可以当作你没来,你手下的三十余条刺客性命我也可以不做计较。” 那刺客的声音中透露着苍老,低沉,带着些许不容忤逆的意味,常明不屑的撇撇嘴,甩了甩手掌,不多言语踏前轰出一拳,先一步发动攻势。 这一拳带起大片雾,白色的浪潮排向刺客,刺客的身形凭空消失,平整的青砖四散崩飞,其中几块深深嵌入木门。 四下悄寂,常命低着头,将半张脸挡在双拳后,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打量巡视着千篇一律的虚空。 洛阳眯着眼睛,视线落在常明身上,揣测着他的心思。 这刺客可能那里都在,也可能那里都不在,敌暗我明,持续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这个时候,能瞧清庐山面目。 “断岳!” 同样的低吼声,同样的重拳,白雾暂时散开,常命的脚步声很重,不断狂奔,向着可能的方位不断出拳,拳速越来越快,每一拳都有着风雷之声。 那刺客似乎没看见般,保持着沉静,也不阻拦,似乎根本不在意常命的动向。 事出反常,果不其然,洛阳仔细盯着雾中的动静,一柄匕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雾中,静静的悬在半空中,等常命自己撞上来。 “低头!” 洛阳无法肯定常命的身份,却也敢不赌,匆忙开口低吼一声。 闻声常命举拳护住脖颈,低头弓腰,身形蜷缩在一起,向前翻滚出数步距离才堪堪停下。 雾未动,常命未等起身,刺客的匕首重重落下。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常命举拳轰在地上,借力退出数步,险之又险的避过刀锋,踢踏双腿,乌龙搅柱。 刺客写意的退开,下一刻出现在洛阳身边,瞥了眼追过来的常命,身形再度消失。 洛阳对常命点点头,两人默契各守护一方,缓缓靠近,背靠背的刹那,常命扬起嘴角,两肩膀发力,数根飞针透过衣裳射入洛阳体内。 “你……” 洛阳回过神来,看了眼常命,无力的倒在地上,呼吸平稳,脸上爬满漆黑色的纹路。 “昆仑小师叔?不过尔尔!” 常命揭开面具,露出张尖嘴猴腮的面容,双眸紧蹙,得意的狞笑着,向着洛阳的胸口再度射出几根飞针,确认万无一失后扛起洛阳走向老刺客。 “尊上,任务完成。” “很好!” 传讯符传来答复,老刺客点点头,收起匕首,转身走进迷雾,假常命紧跟在后,一老一少七转八拐走上山巅,在深邃的山洞外停下脚步。 “楼主,任务完成,洛阳再此。” 山洞中亮起灯火,轻灵的脚步声渐渐临近,少女走出山洞,身着白衣,面带白纱,低头打量洛阳几眼,冷声道:“愚蠢,怎么能把他带到这来?” 老刺客仓皇跪下,轻声道:“回主上,他中了我楼的乱花迷魂针,九日之类不可能苏醒。” “那就立刻把他的脑袋给我砍下来,明天抽个时间给昆仑送过去。” “是!” 假常命放下洛阳,翻手取出一柄长刀,未待斩下,强横无比的剑意飘摇而起,老刺客怪叫一声取出匕首,未能斩落,剑光熠熠,穹顶惊起滚雷。 赤红颜色泼洒在山壁上,假常命低吼一声,吞下一早备好的丹药,手中的刀锋未待落下,被天剑斩破识海。 “听雷、断罪,好厉害的剑术!” 少女不掩饰自己的夸赞之意,双手轻拍,幽暗的夜幕中亮起一对对赤红色眼眸,瞬时间整个落星楼的刺客同时发动攻击。 符箓阵法同时落下,少女静静的站在原地,双眸未动,瞥了眼身侧的幽影,抽身飞退,避过天剑。 “杀了他!” 关闭的星落斜月阵法再度开启,刺客不要命的冲向洛阳,剑光缭乱,前仆后继,而那白衣少女却悄然隐入山洞。 树影微移,洛阳在最后一名落星楼刺客的心口拔出长剑,轻挽剑花,看着浓密的雾散开,瞥了眼十九楼形成的废墟瓦砾,转身走近山洞。 洞中悄寂,有着腐臭味道,洛阳循着昏黄的灯火缓缓向前,四处打量着,透过黑白色视界,巡查着可能存在的暗格。 穷尽山洞,洛阳挥剑斩破面前的山壁,拂袖散开周围的灰尘大步进入暗格。 暗格中一片幽暗,洛阳走入刹那,周围点亮层层灯火,深白色的光辉落在两侧的骸骨上,四下徘徊着诡异的低语声。 骸骨小路尽头矗立着青铜祭台,正面雕刻着山川草木,日月星辰,在这之上是一只三足金乌,振翅而飞,周身雕刻太阳真火的纹路,泛着金灿灿的辉光,丝丝缕缕的温度叫洛阳回想起鬼藤林中的往事。 白衣少女跪祭台前,手印变化,似乎在完成某种莫名的法咒,乌黑的长发渐渐泛白,倏尔便化为枯骨。 “东皇方朔……” 洛阳瞥了眼那具保持着跪姿的枯骨,念叨着那只老金乌的名字,提起天剑,向着祭坛劈落。 剑过,高台倾倒,露出一尊铜铁人偶,身形婀娜,刻着生辰八字。 “辛丑年八月五日辰时三刻……” 洛阳轻轻念叨着,探手取过纸条,望向纸条背面,果不其然,上面书写着生辰八字主人的姓名。 “宫羽薇!” 天剑轻轻嗡鸣着,应和着洛阳不平静的心。 祭坛之上献祭生灵,祭坛之下得偿恩惠,这可能是瞒天过海也可能不是,最少那少女的一切气运都给予了宫羽薇! 灯火熄灭,四下深邃而静谧,洛阳站在原地,思考了很久很久,最终抬起头,将一切压在心底,取出阎罗鬼面,唤出六案功曹。 “落星楼可还有活口?” 哀老的功曹微微躬身,四处看看,道:“已无活口!” 洛阳皱起眉头,想了想再问,“落星楼从何而来?这祭坛在这儿多久了,受益人究竟是谁?” “落星楼源自三千年前,背后的人无可深究,不过其中有同昆仑差不多的势力参与,那势力不可考究,据说擅用焰火,御火一道登峰造极。” “至于这祭坛似乎年头不足千年,受益人换了好几个,最近的受益人倒是没有变过,就是人偶上字符的主人。” 洛阳握紧拳头,心中没来由的慌乱,摆摆手,待六案功曹离去,再将周围的仔仔细细勘察个遍,在枯骨间发现一条布条,感觉似曾相识。 待剑光扶摇而起,废墟间遁出一人,赫然是那白衣少女。 “尊上想看到的洛阳都看到了,不知何时帮我重建落星楼?” “下辈子吧!” 话音方落,太阳真火落在少女身上,强横的三花未能抵挡片刻便灰飞烟灭,连带着少女的神魂一同魂飞魄散,再无重生之日。 “对不起啊,梅当家的,我新近得到这副烂躯壳,还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力量,本来是是想放你入轮回的,却不曾想……” “哎,命不由己啊,不过您放心,舍妹我一定好好照顾,她不是喜欢洛阳吗?我一定帮她得偿所愿!” 身着黑袍头戴兜帽的矮小修者轻轻自语着,神识扫过附近,确定没留下丝毫蛛丝马迹后转身隐入虚空,看方向同洛阳一致,都是奔向昆仑山! 276.去留难同 大风起兮,海浩浩,凰鸣声疾。 滚滚热浪,凰焱同魔焱缠绕着撕破素,露出破碎的大地与灼热的熔岩充斥着的原野。 飘飘落叶,凰焱同魔焱再度碰撞缠绕在一处,紫色与橘黄色平分秋色,一时间不分高下。 “散!” “碎!” 一轻灵、一妩媚的娇喝声同时响起,两只素手破开焰火碰在一处。 掌心蒙生一点极光,辉耀夺目,魔焱压过凰焱,身着淡黄色衣裙的少女闷哼一声倒飞出数十步远,踏着焰光,秀眉紧蹙,怒目圆睁,抿着唇角,凝视着那志得意满的魔女,满心的不服气都写在脸上。 “魔女,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占据一时优势,笑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 “几天了,败了几次了,我还得赢你多少次才算是笑到最后?” 江沁月生得一口伶牙俐齿可南诺也不差,洛阳嘴笨,作为在人间赖以存活的依仗,南诺总要以一敌二,以一敌多,如此练就的口才真不比名家中那些最善辩的人差。 “休逞口舌招摇,魔女,你死后定然坠入拔舌地狱,油炸刀割,受尽刑刑,永难轮回重生!” “哎呀,无所谓了,轮回也好,地狱也罢,去哪都有人陪着我,而你,注定永远得不到,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就像馋葡萄的狐狸,话里话外,一股子酸味。” 江沁月的话很恶毒,南诺却完全不放在心上,反唇相讥,瞥了眼似乎握着什么东西的手掌,见敌手面色难看,久久不言,不由轻轻一笑,故意挑衅道:“怎么,被打的连话都不敢说了?” 江沁月眉头一挑,将手中的丹药吞入口中,周身跳动着炙热的凰焰,对比之下,周围的不灭魔焱竟显得很是暗淡。 “南诺,我看明白了,跟你打就得先撕了你那张满口胡诌的臭嘴,不然,神仙都得被你说死!” 声落,心中含怒的江沁月甩向发动攻势,身化火凰,振翅扶摇而起,冰冷的金色眸子瞥了眼南诺,抖动双翼,降下一片火雨。 热浪滚滚,雾中的紫韵被橘红色彻底驱散,江沁月这一招威势非常,可破碎山岳,沸腾河泽。 不过南诺并不想退让,手掌轻动,破碎的不灭魔焱化为漫天光点,在焰火的光辉中化为千百种鲜花,争向怒放,引得无数蝶舞翩翩。 “花藏蝶。” 轰! 恰似春雷般的轰鸣声响起,火雨同舞蝶前后消散,四下为之黯淡,继而一抹明耀的光肆虐开来。 带到尘埃落定,南诺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眺望着一处烟。 赤红色焰火渐渐明耀,一声清脆如锣钟般的长鸣,火凰展翅再度扶摇而起,却久久未发动攻势,仔细看去,焰火正在一点点的消散。 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终究无法带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失败的苦涩再度充斥江沁月心头,满是不甘,三战三败,这该死的身躯,这该死的血脉…… 如果南诺不是魔,如果她不是人,这场战斗都不该这般结束,胜利的不一定是南诺。 “就这点本事,我还没认真呢!” 南诺伸个懒腰,杀人诛心,江沁月怀的什么心思谁不清楚,既然你不想我好过,我为什么想你好不好过?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可是洛阳交给她的,记得清楚的很。 江沁月眯起眼眸,沉默着盯着南诺,没有说什么,因为清楚此时的所有言论都如飘絮般无力。 话都不配说,除了沉重外一无所有,这就是失败。 归回洞天,江沁月对周围的师妹抱以轻笑,原地盘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呼吸吐纳,神魂链接到不周山外的分身上。 山洞之外张灯结彩,每一片翠叶,每一朵鲜花都透着喜庆。 山洞之内深邃死寂,世间的所有美好都同山洞中的无关,这里存在于世也背离于世,如此地方,便是独自舔抵伤口的好去处。 江沁月睁开双眸,感知着分身中的积攒的灵力,不甘的握住手掌,太慢了,即使有分身辅助这样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南诺、宫羽薇、洛阳、李钦月……所有人都在前面,越走越快,她在这样下去便只能被落下,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又败了?” 幽影穿过坚实的山壁,一道虚影出现在江沁月身侧,带着黑色的兜帽,看不清面容,声音喑哑,听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前辈……” 江沁月回身虚礼,紧紧握着拳头,望着自己的鞋尖,眼眸透红,抿着粉嫩的唇,模样实在叫人心怜。 那道虚影摆摆手,笑了笑,道:“天下之大,英才如过江之卿,巍巍求道路,曲折险要,难以攀缘,终其一生不败者能有几人?即便是齐天剑仙,赢了一辈子最后不还是败给时间?” 满是唏嘘的音调在江沁月耳畔回荡,少女点点头,深吸口气,眸光闪动,透着别情,声音糯糯,撩拨心弦。 “前辈,您可不可以再传我些别的道术,这梦心前尘经可分身修行确实不错,但速度还是慢上太多……” “有舍有得,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想得到就得先付出,梦心前尘经是你用你师姐的生辰八字换的,现在你想要更多,就必须得付出的更多!” 言罢,黑袍人上前几步,高大威武的身躯虽然存于虚幻,但那股威压十方的气势却真实存在着。 江沁月抿着樱唇,咬紧贝齿上前一步,修剪整齐的指甲嵌入掌心,素白色的手掌轻轻颤抖着。 “前辈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即使是我的……我也可以付出!” 言罢,江沁月低下头,脸颊透红,千娇百媚的模样若是被人间的登徒子瞧见恐怕定会笑上一笑,无需明日,少女便为人妇。 “无需如此,你去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看你表现如何,若能叫人满意,我可传你一法,强过梦心前尘经百倍,千倍!” “前辈请吩咐!” 江沁月压着心中的狂喜,不想叫它攀上眉梢,维持着娇羞诱人的模样,轻轻笑着,看上去很是乖巧。 虚影缓缓靠近,化为一道幽影隐入江沁月眉心,片刻后遁入在外,打量着江沁月阴晴不定的神情,冷声问道:“这件事你可能做到?” 洞中陷入很长很长时间的沉寂,江沁月好似一尊雕塑,依旧在考量着利弊。 黑袍人确是不急,这同逆水行舟没两样,只要不进便是一退再退,尝过了走捷径的滋味,享受惯了甜美味道,有几个还能放下重新吃苦的? 只要是生灵,只要走出那迈向深渊的一步,再回头就难了。 “这件事我可以做,不过我想知道师姐最后会不会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沁月抬起头,说出这样一句令人发笑的话。 黑袍人却没有笑,抬手唤出一件白袍浮在空中,声音中透着坚定,摇摇头,道:“宫羽薇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平平无奇的修士,她是死是活同本座没有丝毫利益关联,我的目标不是她。” “如果你愿意,穿上这件白袍,施法谨慎,小心自己的气运!” “如此,我这就出发开始准备,保证给前辈个满意的结果。” 江沁月委身一礼,双手接过白袍穿在身上,握着符箓遁入地下,在山外不远处的空地间施展印法,土石挪移变化,渐渐铸成一座百尺祭台。 台有四面,一面山川草木,一面极地冰霜,一面流炎滚滚,一面瑟瑟风疾。 “灵虚衍法,天命轮回,起!” 江沁月盘膝坐下,打量祭台几眼,按照黑袍人的说法变换手印,无形的力量扭曲缠绕成一尊草人,面西被东,成形刹那,哀嚎声声不绝于耳。 “人之刀,断善恶,天之刃,罚众生,兹有修者洛阳,身为人族璧合异类,招引地府因果,恩将仇报,得阎罗鬼面确屠杀地府鬼灵……” 江沁月边回想着黑袍人的话便祷告着,这瞬间想到了南诺,想到了洛阳,想到了昆仑山间的羞辱,想到了不周山间的折节,仇恨的焰火混合无边际的恶意,祭台上的焰火终于被点燃。 森白色的光辉落在草人上,洛阳忽敢脚底无比灼热,盘膝打坐的黑衣洛阳同苍天同时睁开双眸,透过重叠的虚空望向那处山野。 向着昆仑的剑光倏尔转折,直奔凰焱山,跟在洛阳背后的黑袍人轻轻一笑,继续向昆仑山而去。 一步快,步步快,从这儿洛阳就只能被牵着鼻子走,因为接下来每一刀,砍的都是七寸,刺的都是软肋。 剑光转瞬千里,小看河山。 洛阳眯着眼眸,头顶浮着一片浓,三花流光闪动,紧紧守护神魂。 脚底的灼热感欲加可怖,天际落下一道滚雷被洛阳提剑斩灭,闪动着赤红色光辉的淡漠眸子巡视山林,如雄鹰锁定猎物般直勾勾的盯着祭台下的白袍修者。 “听雷!” 提剑听雷,意压诸邪,剑芒跳动的天剑落下,祭台被一剑斩破,白袍人转身窜入山林,呼吸间消失在凰焱山内部。 洛阳眯着眼眸,转身落入废墟中,孤零零的草人落在瓦砾上,虚空泛起涟漪,少年祖师同凰焱山主前后归来,打量着废墟上的草人,异口同声道:“有人要咒杀你?” “没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不清楚她为何这么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是凰焱山的修者!” 洛阳点点头,引动剑气将草人湮灭,同年围绝顶祖师一同望向张灯结彩的凰焱山。 风起,压的很底,山雨欲来,命如飘絮,去留难同。 277.沈花怜 斜阳暖暖,落木潇潇,八方雾翻涌不休。 白凡在山石上依靠着,无意眼前的波澜壮阔,眺望着倦鸟向远,深吸口气,叹一声命不由己。 千算万算还是漏算,想来可笑,这人定胜天究竟出自何人之口? 正此时雾间泛起涟漪,树影微移,黑袍人缓步步出,看看颓唐的少年,轻声说道:“现在可不是松弛的时候,别忘了,暗月将至,若无超脱,六界必亡,覆巢之下,谁能活,谁该死?” 白凡翻身正襟危坐,收回远在天边的视线,瞥了眼近处的黑袍人,深吸口气,叹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你就直说吧,今时不同往日,梨儿的命就在你手中,我已经没有了拒绝的权力。” “接下来很简单,叫顾此失彼,洛阳自从归回人间就忘了他在地府两界山刀尖舔血的紧迫,我们得帮他回忆回忆那段岁月峥嵘。” “知道了,我会尽力的,不过我有个条件,那孟婉儿我们动不得,如此,你要帮我杀了她最亲的人!” 白凡瞪着双眸,紧握着拳头,骨节连声作响,藏敛不现的妖力时隐时现,三花隐聚,狂暴的灵力好似随时决堤的山洪。 黑袍人眯起眼眸,打量着白凡几欲失控的模样,冷声喝道:“看来你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智慧,好好平静平静吧,你若是做了剑下之鬼,我也省了件麻烦事。” 这话好似溽暑的不期而遇的凉风,白凡心底的怒火散了些许,深吸口气,点点头,盘膝坐下,不在言语,思考着两界形式,盘算着怎么叫洛阳忙中出错,顾此失彼。 风起,碧叶飒飒,黑袍人凭空消失在雾之间。 山路上再度恢复沉静,洞天中的厮杀传不到外界,抛开巅之上争得面红耳赤无暇顾它的绝顶,整个不周山只有白凡自己,拥有着这里所有的宁静。 “这次便宜你了,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命了!” 再叹声无可奈何,白凡瞥了眼盘坐在碧海上的莫雷零,心念一动自洞天灵宝中引出界隙,疯狂吞吸着能触及的一切。 莫雷零睁开双眸,两肩、头顶飘摇雷光,大笑着冲向界隙,手掌一翻,祭起一方龙印,九色光辉护住周身,安然无恙的穿过界隙落入山路间。 “这是……” “这是不周山,莫雷零,消失了这么久,跑哪去了?” 敖苏抱着姬玲儿,打量着极为突兀出现在原初洞天间的莫雷零,眯着眼眸,观望着莫雷零的气运,链接龙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确实不错,这就是莫雷零。 “原来都过了这么久,不过无所谓了,既然这里是不周山,告诉我,洛阳在哪儿?” 莫雷零甩甩手掌,瞥了眼敖苏与姬玲儿,将疑惑暂时压在心头,不管那个囚禁他的是谁,这件事可没有过去,收拾完洛阳就轮到那个神秘的生灵,无论多狡猾,总会露出狐狸尾巴! 敖苏轻轻一笑,摇摇头,道:“谁知道洛阳在那呢,他可是个大忙人,人间、不周山两边跑,这不是,刚回来不久又离开了,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去和天子较量较量,我的令符就借给你了,好好努力。” 说着敖苏将令符抛起,莫雷零一把抓住令符,神识落下,瞧瞧令符上的名次,勾起嘴角,问道:“这谷尘是个什么角色?” “谷尘,他不比天子弱,相信我,他不是你中意的对手,这是个老奸巨猾,一步十算的角色。” “如此,那边先同天子一战吧!” 莫雷零大笑着,刚出洞府,洛阳被少年祖师再度丢回昆仑山。 “洛阳,可还记得我莫雷零?” 莫雷零微微一愣,匆忙催动令符向洛阳发出邀战,洛阳还在思量宫羽薇的事,微微失神,待反应过来时莫雷零已出现在近前,挥挥手掌,见洛阳回神,举手便是一拳。 轰鸣声刺耳,洛阳恍然回神,踏着瞬影步遁出数步,看看莫雷零,心中有了些许揣测。 莫雷零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这件事背后的人同宫羽薇背后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洛阳,你不会是怕了吧,在犹豫什么?” 见洛阳再度陷入深思,莫雷零探手抓握雷霆,灵力催引,化为一柄雷矛,向着洛阳的胸口用力掷出。 “听雷。” 剑动无影,意镇十方诸邪。 见洛阳的剑更快了,莫雷零满意的点点头,束缚雷为刀,快步连斩,刀光重重叠叠,看的人眼花缭乱。 面对着锋锐无双的刀锋,洛阳不退反进,施展定风波式,天剑一刺,轻抖锋刃,缭乱光影,镇定风波。 叠重在一处的刀光被这一剑破开,洛阳变换脚步,又用十方沐风剑式,挑腕挂剑,万法归无,呼引十方风岚。 “穿风回雷!” 洛阳不退,莫雷零也不退,双臂浮现龙鳞,举起雷刀重重斩落,明耀电光同巽风纠缠不休,剑光与刀光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洛阳,你的剑也不过如此!” 莫雷零大笑着,眉心闪耀流光,一件乌黑甲胄遁出方寸灵台,化为翩翩流光落在莫雷零身上。 武装龙甲,莫雷零本就强横的刀意更加锋锐,呼吸间吞吐灵力,锋雷刀隐约隐约间可以破开剑光。 桃花向风,明耀的光辉沉淀在层层叠叠的苍翠颜色中,花香起落,蝶舞飘飘,淡白色药气透过窗扉,萦绕在斜枝花间。 门扉轻启,夫子轻笑出门,瞧瞧倚靠在桃树下的自饮花茶的少年祖师,面色一沉,冷声道:“你不去查那祭天咒杀洛阳之事,赖在此处,愧为人师!” 这话甚是刺耳,少年祖师觉得花茶没了味道,桃花开的也不够娇艳,眉头轻挑,打量夫子几眼,冷声道:“己不能行之吾言于人,这是你自己说的话吧,堂堂仪表,桃李天下,却不过是个喜欢吐了吃的丑角,斯文败类!” “哼,一把岁数满口胡诌,你怎知我没尽己能?” 夫子面色更加阴沉,闻声少年祖师正襟危坐,瞥了眼屋内情势,咧嘴笑了笑,道:“老伙计,我给你逗趣呢,旁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一顶一的言必信,行必果,说出做到,万世师表!” “哼,少给我戴高帽,阳关道独木桥,救你的徒弟可废了不少灵药,这笔账怎么算?” “我出,不管如何,我出!” 夫子满意的点点头,不是因为一毛不拔的少年祖师终拔一毛,而是喜欢那肉痛却不得不做的神情,多少岁月没见过这样的清虚了,依旧是人间极景。 少年祖师本就心中不喜,见夫子这般模样更是不悦,正欲开口找茬,屋中传来动静,两个老顽童前后冲入屋中,盯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伊人,满怀期许。 “唔……这是哪?” 沈花怜睁开双眸,喃喃着起身,望见床前的一老一少不由皱起眉头,抬手捂住头颅,咬紧贝齿,感觉天旋地转,再度逼紧眼眸,挨着那莫名的恶心感。 “花怜丫头,你可还认得我?” 夫子屈指轻弹,两道流光落下,痛苦的沈花怜放松下来,循声望向夫子,盯着看了半天,本能的摇摇头,虚弱的张张嘴,道:“您是……花怜,是我的名字吗?” 随着思索,沈花怜晃了晃脑袋,面色看起来更加苍白,少年祖师对夫子用个眼色,光辉落下,方才苏醒的沈花怜昏死过去,抿着的唇角渐渐松弛,看上去无比恬静。 “看来是失忆了,她的神魂如何?” “一身修为散的干净,不过骨龄倒是对的上,神魂有缺,虽然开始痊愈但也得慢慢疗养,今后如何,都是个未知数。” “她还得在这儿一段时间,昆仑得情况你也清楚,回去了,不论她是不是花怜丫头,都活不久的,齐天剑仙听起来很威风,实际上活的比谁都憋屈,等不周论剑结束,再言后续吧。” “如此也好……” 夫子同少年祖师的声音渐渐远去,日落霞飞,月升星齐,沈花怜忽地睁开双眸,傀儡般的取出施展印法,字符闪耀,落成一片禁制。 虚空泛起涟漪,邋遢道人步出虚空,瞧瞧禁制,取出一枚宝玉翻手祭起。 琉璃光辉落下,沈花怜眼中的迷惘消失不见,对邋遢道人委身一礼,恭敬唤道:“见过大人。” “免礼,我们的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沈花怜点点头,静候下音。 邋遢道人微微思量,眯着眼眸,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得行非常之事,你也清楚,昆仑对你的身份必然有所怀疑,所以暂时还不能彻底解开神通,你要多委屈些日子。” 沈花怜点点头,轻轻笑道:“在下理解,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写都是在所难免的。” “恩,后续的事倒在你的记忆中,待时机合适你自然……” 说着邋遢道人面色一变,收回宝玉消失在虚空间,禁制随之烟消散,沈花怜躺回床上,闭眼昏睡过去,刚刚的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身形魁梧的少年走近,看看一片漆黑的屋内,转身再度远去,嘟囔着,“奇怪,明明看到有人的……” 278.方寸人间 乌压的很底,丝丝缕缕的墨色渐渐侵入山雾,天际连起滚雷,像是曲激昂急促的鼓点,接连不断得轰鸣声引得琼霄震颤。 落叶飘舞而下,没平静片刻,又是一道曲折璀璨得流光透过虚空,黑白混淆的雾被彻底撕碎。 电光方散,又有龙吟惊起,刀光极致锋锐,轻易将绵延半空的雾一分为二。 莫雷零站在蓝宝石般的穹顶下,用力压下雷刀,金色的龙眸中闪耀着电光,嘴角上扬着,对此战已有七八分把握。 飞之下,敖苏打着哈欠被姬玲儿拉着原初洞天,无可奈何的望望虚空中的莫雷零,晃晃脑袋,苦笑道:“吆喝,都给罗天星甲了,没想到莫老伯父还是这般小孩子,动不动就不顾一切……” “罗天星甲,那是什么东西?” 姬玲儿皱起眉头,凤凰同龙族很是亲近,算是比较了解龙族的妖类,但她可没听说过什么星甲,龙族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强的炼器手法? 敖苏笑笑,把玩揉捏着心上妖的玉手,解释道:“龙族的炼器造物无需太多深思考究,顾名思义就够了。” “所以这所谓的罗天星甲不过是用漫天星斗炼化熔锻的甲胄?” “猜的八九不离十,不过是在那几处上加了几道龙族密咒,可以增加披甲者的灵力恢复与输出速度,这些不值一提,这件甲胄最精彩的是手甲上的大宙天须弥咒,可以几十倍放大莫雷零的攻击力,不然他能压着洛阳打?” 敖苏不屑的撇撇嘴,姬玲儿轻轻一笑,对某龙的羡慕嫉妒恨看破不说破,抬头望向天际。 那道斩破绵延海的刀光被一剑解碎,洛阳衣裳站在飞之间,任由衣衫乱舞,眺望着莫雷零,身形闪动,未待靠近再度被雷霆逼退。 莫雷零压着洛阳打,这话确实不错,但莫雷零不敢放洛阳近身却也是事实。 毕竟天剑太锐了,罗天星甲可挡不下。 “穿雷!” “断潮!” 龙凤言语间,莫雷零与洛阳各出一招,游龙般的雷光落下,剑光逆着雷光不断向上,那栩栩如生的雷光被均匀的切开,就像热刀切冷油,无比顺滑,悄然无声。 莫雷零神色变了变,四下瞧看,抖手松开雷刀,丝丝缕缕的电光交错为盾,刚好挡在天剑前。 轰! 电光散开,两道黑影落向两侧,天剑颤动着,洛阳瞥了眼麻酥酥的右手,目光在莫雷零身上消失了须臾光景。 可就在这段光景中莫雷零便闯入洛阳的剑意,得意的笑着,双掌齐齐拍在虚空间。 禁制锁空,无尽落雷,细密的白色电光如似骤雨。 洛阳不断游走在虚空间,避过一道又一道的惊雷,提着天剑,一次次逼近莫雷零又被一次次逼退。 “洛阳,败吧!” 莫雷零高呼着对手的名字,闪身消失在雷海中,下一瞬出现在洛阳近前,当头便是一击重拳,带歪着漫天的雷光。 这一拳太快,背后又连续落下数十道雷光,洛阳自觉无法避躲,提起天剑挡在身前,跳动着电光的重拳砸在素白色的剑身上。 一击既了,莫雷零再度消失在雷海中,电光闪耀,即使是洛阳也看不清莫雷零的动作,更无法捕捉到他的动向。 轰! 撕裂电光的拳再度落下,秋蝉先觉示警,洛阳不敢迟疑,凭空横移十数步,正好被数道电光淹没。 “十方雷动,裂空杀!” 莫雷零包含欣喜急切地呼喊声一度压过雷鸣,铁拳压下,贯穿电光后落空,碎影散开,洛阳不知何时已然遁离此间。 “烟火。” 雷海之外,洛阳缓缓擎起天剑,素白颜色的剑身凭空画出一道圆弧,带起一大片金灿灿的光点。 剑落,烟火散漫虚空,敖苏深吸口气,仿佛嗅到酒菜芳香和滚滚红尘特有的复杂。 闻名不如一见,这便是洛阳在人间成名的剑,烟火,内里藏敛着辛酸苦辣,包含着爱恨离愁,不慎完全却也能叫人看到一个自知冷暖的人间。 雷海散了,莫雷零消失在空中,几块破碎的甲胄落下,被洛阳前后收起,结果无需多言,若是没有绝顶出手,莫雷零不仅是败,还可能是死! “洛阳,看道法!” 一波未平,山下又传来低吼,郭奉双手缓缓托起十方牧星杖,四盘八门在脚下展开,蔚蓝色的阵盘缓缓运转,电闪雷鸣,漫天火雨,千里冰封,一时间无数道术同时落下。 神魔也好,妖鬼也罢,来这不周山就是为了争这个第一的,向前为了大局,现在尘埃落定,如果再不敢出手,以后还登什么山,修什么道? 敖苏饶有兴趣的望向天空,山中所有的高手都清楚,这些不过是开胃菜,不过是试探。 没有目标的追逐总是难以竭力的,只要知道洛阳的剑究竟有多高,便总会有一个会当绝顶,同着少年论道是非。 飞之上,洛阳收剑虚空,缓缓闭上双眸,一剑死生,藏剑不同于其他,更讲究剑斩万法。 郭奉的法不足万数可依旧要一剑斩之,无关其他,只求顺意! 风起,剑动,清脆而空灵的剑吟声比过任何的晨钟,一剑当空,五颜六色的道法都没了光彩。 花开百朵,总有种一任群芳妒,这一剑便是那朵花。 “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唐墨寒眯着眸子,放下手中的书卷,郭奉和他都是道修,攻防依靠的都是道法,他的道法比郭奉强,郭奉有着一手近身的手段,神魔各有长短,但结果确是相差无几的,就现在看,想同洛阳争锋,除非群攻! “洛阳,此间胜负无关排行,看招!” 天剑落下,趁着光景黎梦寒窜入飞,翻手就是一掌,凭空衍生无尽心障,有君主醉生梦死,有伊人香消玉殒,内里尽是人间疾苦,有着道不清的喜怒哀愁。 “破!” 洛阳眉头轻挑,敕令一声,慧剑落下,破尽星障。 “春分,惊蛰……” “暗耀流焱!” 天子、东皇琉璃有一学一,一个把握长弓,一个催动真火,左右攻杀。 郭奉轻动十方牧星杖,为三人加了道风羽遁空术,本就迅捷的攻势更上一层楼。 洛阳眯起眼眸,观瞧六路,正欲提起天剑,秋蝉先觉示警,苍翠獠牙当空落下,向宇握着双刀,似猛虎下山般扑出。 “有意思,疾!” 唐墨寒随手丢开手中的书本,当空书写下一“疾”字,攻击洛阳的各族英才感觉身体再度一轻,动作又快了三分。 郭奉歪头望了眼唐墨寒,将那张面容记在心头,十方牧星杖闪起流光,唤出一道赤红色雷光,封锁洛阳的所有退路…… 天外的事落不到人间,庆阳城依旧是老样子,孟凡靠在柜台后,抱着只大花猫,轻轻抚摸着,不时瞧瞧打瞌睡的伙计,会心的笑笑。 对于女儿如何他是不担心的,人活着总是要死,死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之前没做成一件自己想做的事。 这红尘这么大,怕死的原因却无非是遗憾与贪婪。 肥嘟嘟的蜜蜂自窗扉进入,伴着隐约的花间酒在殿中徘徊一圈飞出门去,明耀的光辉中出现在一道身影,渐渐走近,脚步声吵醒了似睡非睡得伙计。 “嗯……客观里面请,吃点什么,打尖还是住店?” 黑袍人站在店门口,瞧瞧睡眼惺忪的凡人,摆摆手,道:“睡吧。” 言出法随,伙计昏倒在地天天睡去,孟凡起身,将怀中的花猫丢向街头,轻笑着起身,摆了两只碗,倒满花间酒,端起一只对黑袍人遥遥一敬,从容淡然。 “不知仙长为何而来?” 黑袍人入殿,看看桌上的酒,轻饮一口,满意的点点头,道:“九圣图,将九圣图都交出来,可活。” 孟凡点点头,从容不怕的为黑袍人倒满酒,轻轻一笑,道:“这话说不说在我,信不信由你,九圣图出自孟家没错,其中有关于超脱的秘密也不错,不然我人皇时期的五大家族之一的孟家也不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张图画,父亲死后强者频至,敲诈勒索,无所不用其极,不足三日,九圣图孟家仅剩蓝紫黑白四副,其中蓝紫两图又于逃难中失窃,黑图赠与吾友景歧,白图在那仙长想必清楚,不然也不会来找我。” 闻声黑袍人抬起头,看看孟凡,沉吟片刻,再度问道:“九圣图出自孟家,我不信你不清楚如何搜寻集齐九图的法子。” “哈哈哈,我就是一凡人,话已言尽,信不信就由仙长判断吧。” “由我判断,也好,你就跟我走吧!” 黑袍人轻动袍袖,将孟凡收入袖中,敲敲桌子,伙计如傀儡般苏醒,屈膝跪着,等黑袍人吩咐。 “去昆仑山转告洛阳,如果不想孟凡死,这月十五号来粹凉山寻我。” “是,主人……” 伙计转身走向门外,黑袍人端起酒碗,慢慢将花间酒饮尽,靠在躺椅上小寝片刻,大笑着出门,几步便不出现在孟家宗祠,眯眼打量着周围的情势,看看香案上的剑符,为之轻蔑一笑。 “昆仑忙的很,又要复兴又得救世哪有空管你个闲人?” “不好意思,下请放了孟掌柜,这儿离昆仑不算太远,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并非不能伤到下。” “好个不算太远,我倒是奇了,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究竟有多大?” 听闻黑袍人得问询,李钦月眯起眼眸,思量片刻,笑道:“不大,不大,不过方寸人间。” 279.断罪 “不过是方寸人间,封山千年,昆仑的口气却还是这么大,如此,便让我见识见识,什么叫不过方寸人间!” 黑袍人转过身来,向着李钦月走了一步却不敢继续动作,抬头望去,透过孟家宗祠的朱红悬梁与墨青色瓦片,一道凌厉的剑光静静悬停在飞之上,摧残夺目,锋锐无双。 李钦月依旧是从容的模样,向黑袍人拱手虚礼,轻笑道:“前辈绑架孟掌柜的目地无非是叫师弟前去粹凉山赴约,我们无须如此,只要前辈放了孟掌柜,小师叔自然会去赴约。” “可我若是不放呢?” “恐怕前辈再也见不到这个世界了!” 说着李钦月上前一步,飞上的一点剑光扩散开来,流光熠熠,虚空间隐有声声剑鸣,渐渐震耳欲聋。 黑袍人沉默下来,紧握着双拳,片刻后将孟掌柜丢在地上,上前一步举手拍向李钦月额头。 手掌透过虚幻的光影,李钦月笑了,摇摇头,对沉默不语的黑袍人再次拱拱手,道:“前辈倒是好眼力,敢问是如何看破在下的镜花水月剑阵?” “哼,别再拖延了,既然清楚我已看穿一切,还用这小手段作甚?” 心思被一语道破,李钦月却并无慌张之意,瞥了眼昏死中的孟凡,又抬手掐算片刻,哑然失笑,道:“回来的早不如回来得巧,当下刚刚是时候!” 声落,子璇破界而至,白衣上尽是灰尘,带着一股刺鼻的焦烧味道,灰头土脸,不认识的还以为这个烧砖的苦工,绝对不会将眼前人同里雾里的昆仑仙联系起来。 黑袍人眯眼盯着子璇看了半响,向远离孟凡的方向横移两步,挥手间遮蔽天机,叫李钦月无法窥视其中变故。 “大罗之后再无前,羽化乘风始为仙。” “世人愚鲁,撞见什么修者都喜欢称一声仙长,可但凡是知情的修者,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想成仙。” “阵剑仙子璇,你的天资前无古人,若非生不逢时,昆仑必然多一绝顶,奈何命不由人……” “今下我来问你,仙道走了多远,可见尽头?” 子璇听黑袍人说着,仔细打量着对方,对这个神秘的生灵有所揣测,成仙飞升同登临绝顶是两条路,这可是几个纪前的秘密了,知道这秘密的不多,来回算算,也就那十数个超凡的势力。 “仙路茫茫,求索步艰,我的路还没到尽头,反过来倒是你,介乎于生死之间,背负着无穷业果,怪不得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怕的是天降雷罚吧?” 黑袍人点点头,这本来就是事实,无需否认什么,他本就见不得光,再加上做了那件事就更见不得光了,最少在掌握同天一战的力量前不能露出面目。 “修道为长生,长生需超脱,子璇,你还能走很远但你的路终有尽头,能死的安生吗?” “如果不能不如加入我们吧,不为权财,只为超脱!” 子璇几乎未加考量,摇头拒绝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声落,宗祠间陷入死寂,黑袍人低着头,拳头握得很紧,双脚、肩膀不断微变,试探着虚实难辨的敌人。 子璇却平静的站在原地,如果说绝顶时天地之间最高的峰,那仙便是绝顶之下最高的峰,再强的敌人只要不是绝顶就得在仙人面前俯首。 曾几何时,仙象征着智慧,代表着绝对的公正,有着牺牲和无畏的精神,在这人间,从始至终都是褒义词,只不过近些年被污浊为了贬义词。 取之自然,归还自然。 能成为仙人,能陨入红尘,对于很多人族修者而言,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束了。 良久后,黑袍人的手掌还是松开了,拂袖冷哼,边走向虚空间浮起的涟漪边说道:“哼,什么昆仑剑修,我看都是群茅坑里的石头,后会无期!” 禁制散了,树上的鸟鸣声很是清脆悦耳,子璇踏步消失在天地间,不知从何而来,亦不知向何而去,总感觉忘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忘了什么。 飞霞落入宗祠,孟凡昏昏沉沉的抬起头,看看背对着宗祠的少年,躬身而礼,道:“谢仙长救命之恩!” 李钦月回过身来,不好意思的笑了,不好言说子璇长短,只能点头应下,道:“贼心不死,短时间不要四处走动,另外无需担忧孟婉儿,她过的不算好,但绝对比你好。” “谢……” “听我说完,你那伙计现在还在向昆仑走,寻个人却拦住他,将剑符放在他头顶,术法自破。” 言罢李钦月匆匆而去,孟凡苦笑着摇摇头,想起来那个身着白衣来去匆匆的少年,同样的修行,同样的急促,谁说不清楚他们在忙什么,但真心希望能有一天他们可以慢下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是说快不好,慢的也是有好处的。 孟凡的想法不错,但若是置身到洛阳挡下的处境必然会有截然相反的想法。 焚江煮海的太阳真火,威势如虎的血魔双刀、致命迅速的苍翠獠牙、封闭四方的雷罚术法、层层叠叠的心魔迷障,见缝插针的节气利箭…… 都是要命的手段,神魔妖鬼所有的天才修者同时出手,毫无保留,用尽手段,想要取得一胜。 洛阳身处重围根本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无可奈何,只得选择避重就轻,看看周围的攻势,闪身冲向黎梦寒,这儿就是合围最大的缺陷。 见洛阳动作,郭奉轻动十方牧星杖,引下雷光落下,将洛阳逼退后颇为得意的轻笑,道:“哼,想的倒是美!” 电光逼人,向宇等人的攻势亦前后落下,洛阳不敢再迟疑,提剑斩向电光。 强行斩破雷光,洛阳提起左肩,硬扛住黎梦寒拍向下颚的一掌,抽身写意飘出重围,未待站稳脚步,秋蝉先觉再度示警。 苍翠獠牙透过虚空,将留在原地的幽影彻底斩碎,洛阳瞧瞧楚廖的动作,天剑刚刚举起,向宇的战刀重重斩落,借着便是附着焰火的箭矢同数不清的心障。 作为六界一顶一的英才,经过这么多天的交战对彼此都很熟悉,所以攻击配合起来就像演练许久的大军,步步紧逼,如果你不犯错,就逼着你犯错。 洛阳观察者周围的修者,唐墨寒也在观察着洛阳,审视着细微的表情变化,边笑边落笔。 “哈哈哈,差不多就是这时候,给我定!” 笔走龙蛇的“定”字散入虚空,动作凌厉的洛阳身形一滞,虽只有片刻时光但足够所有人攻出一招。 “罗天血陨!” “错界碎影!” “别情吟游!” …… 五颜六色的光辉将洛阳吞噬,天子张弓搭箭,周身明光躲不,弦惊箭出,东皇琉璃附以真火,箭矢撕裂重重流光没入那灵气翻涌不休的虚空。 明光甚是夺目,天昏地暗,周围不知何时浮起一点点金灿灿的光,青莲怒放,藏剑吐锐。 “一念花开,散!” 唐墨寒轻声笑着,掐算的手指微微一顿,提笔落字,将一念花开散于无形。 郭奉回过头来望了眼唐墨寒,抿着嘴唇,不甘落后的引动十方牧星杖,天际凭空生出锁链,缠绕向洛阳,如满山野草,斩不尽,烧不绝。 “落星!” 天子趁机移动身形,寻了个绝对的角度,再出一箭,箭矢撕裂虚空后射偏天剑,向宇的刀劈开光辉夺目的剑芒,苍翠獠牙重重刺入洛阳肩头。 鲜血染红白衣,透过令符观战的南诺不由握紧手掌,紧张的望向洛阳,想出手却心知这是属于他的战斗,容不得她插手。 “要赢啊……” “当然!” 洛阳轻轻答道,瞥了眼魔族方向,深吸口气,灵力奔涌而起,剑动,楚廖抽身远遁,向宇等亦被素白色的剑弧逼开,踏空而立,看着那染红的衣裳,同时轻笑。 这不是受伤了吗?洛阳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洛阳眯着的眼眸瞪大,目光在周围的神魔妖鬼身上扫过,冷声道:“招都用的差不多了吧,算算回合数,也该我动手了。” 声落,剑隐虚空,极致锋锐唯我独尊的剑意散于无形,若非洛阳踏空而立,看上去同凡人毫无差距。 “聚!” 唐墨寒额上泛起轻汗,一笔落下,众人聚在一处,楚廖隐而不现,向宇、东皇琉璃在外,天子、郭奉、同唐墨寒并肩而立,构成一个最合理的阵势,打算联合所有力量,挡下这从未被挡下的断罪一剑。 “御!” 剑未动,唐墨寒提笔书写,一口气书下几十字,郭奉也催动十方牧星杖未向宇同东皇琉璃武装流光甲胄。 嗡! 待一切就绪,洛阳睁开双眸,剑意乍现,三花的光辉叫楚廖眯起眼眸。 素白色的剑光刻在飞中,洛阳背对着天子,向宇同东皇琉璃捂着胸口跪伏在虚空中,完全没了战力。 天子的弓断了,郭奉同唐墨寒更是不知去向,这断罪一剑终究还是无法抵挡,即使挡在前面的是神魔妖鬼最天才的修者,却也只能溃败。 “师父,答应您的事我一件一件做,这赢下不周论剑便是第一样……” 280.不见庐山 浮向远,苍翠颜色的华盖再不能遮挡金灿灿的温暖辉光。 雾散了,含着香甜味道的风散了,暑气再度侵染整山林。 白凡不耐烦的倚靠在平整的山石上,把玩着娇艳的花朵,挨着火辣辣的日头,远目着飞之上,揣测着洛阳的心思。 同莫雷零单独比斗和被神魔妖鬼四界天才轮战相比对,显然后者耗费心力更甚无疑。 当此时,神魔四散,天际的战斗彻底结束了。 黑袍人自缩成一小块的树影中现身,瞥了眼丈剑昂首的剑修背影,传音道:“你做的很好,一得一失,天意如此啊。” 闻弦声知雅意,白凡将目光在那个不可一世的剑修身上收回,瞥了眼黑袍人,掩饰着心中的不满,道:“昆仑在庆阳有后手?” “不只是庆阳,是整个人间!” 听闻此言白凡心里大惊,翻身坐起,打量着兜帽下笑容苦涩的半脸,低下了头,呼出一口长长的郁气,试探道:“那我们的计划……” “继续!” 黑袍人点点头,声调无比坚定,瞥了眼空荡荡的虚空,语调快了些许,似叮嘱般的说道:“放心,昆仑的敌人不只有我们,他们都会帮我们的,眼睁睁看着昆仑复兴对谁都没好处……人族爱内斗,这一点从古至今从未变过!” 言罢,黑袍人不等白凡答复,身形散入幽影,空荡荡的虚空间显现九色神光,光辉之中,南宫榕若端庄而立,瞧瞧神情落寞的一众才俊,凭空虚点,锁定金榜流光。 “乱斗到此为止,神隐洞天开启,诸位自行探索。” 声为落下南宫榕若已然消失在飞之间,各方势力的本源洞天中浮现流光闪耀,界门露出浓郁的沧桑气息。 眼前的是界门,后面的是岁月长廊,内里画壁能看到的曾经发生的一切,再向内便是神隐之地,是诸绝顶挪移远古时代遗迹同各类留待有缘的传承所在之处,有无数凶险难测,也有无数的机缘传承。 洛阳收起天剑,南诺正好出现在他身边,温柔的握住心上人的左手,轻轻的笑着,美过这山间的千百种娇艳的芳花。 “我们走吧。” “好。” 洛阳边说边向南诺在靠了靠,恍然间有种错觉,如果宝剑有灵,是否每每经历过血战后归还鞘时也是这种感觉。 想到这洛阳不由的想起天剑,这剑究竟是没有鞘还是遗失了…… 从寥寥数次的回忆看,天剑确实是没有鞘的,剑都有鞘,为什么这剑没有,是太过锋锐吗? 南诺红着俏脸,歪头瞧瞧洛阳的模样,想了想,直接问道:“在想什么呢?”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交通成和,万物化生,剑都应该有鞘的,你说天剑为什么没有鞘?” 洛阳也没隐瞒心中的想法,直接道出自己的疑问,南诺眉头轻挑,却也不气洛阳同她在一起还在思索旁事,反而认真考量片刻,装出副恍然大悟模样。 “它不是没鞘,也许你就是它的剑鞘,齐老头不是说过吗,人剑合一,人剑合一。” 洛阳不由忆起往事,微微失神,摇头苦笑着,鞘以藏锋,天剑本就藏敛在他的识海中,每种程度上他还真是剑鞘! 说笑思索中剑光落下端,站在山路上,一面向昆仑,一面向魔族,洛阳有些迟疑了,不知道该走那边。 昆仑弟子不喜南诺,魔族子弟也不喜欢他,总有一个得受委屈,还是去魔族吧,能少些阴阳怪气。 如是向着,一人一魔同时迈出脚步,被对方挡下,不由相视一笑,说着自己的因由。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去昆仑吧。” “夫唱妇随,我说的算,去魔族!” “好!” 南诺轻轻笑着,看看长长曲折的山路,灵巧的跃上洛阳的背后,贪婪着难抑的欢喜,一如既往的耍赖皮。 “我不想走,你得背我走。” 洛阳笑着,心中沉甸甸的感觉消失了,背着南诺走在山路上,忘了这儿是不周山,忘了前方是魔族,忘了自己,活在当下,每走一步,识海中飘摇的金灿莲花便凝实一分。 水月到烟,由虚到散就似聚沙成塔,这个过程会很长很长。 同登山一样,前半段总是走的轻快,越往后确是越慢,两边诱人的美景是一个原因,能不能砥砺前行,一切如旧是另一原因。 六界中比洛阳修行快的没有,差不多的却有很多,他们走的不如洛阳快,但三花境后都慢了下来。 万丈悬崖,尸骨无存,不是走不快,是不能走快。 许是早有预料,洛阳轻易便走入魔族的原初洞天,四下悄寂,一众魔族才俊早就步入那扇门户,消失的豪无影踪。 洛阳与南诺相视一笑,前后步入界门,与此同时,不断掐算的谷尘摇摇头,起身吆喝道:“走吧,别等了。” 四下昆仑子弟一愣,继而心生不满。 上一个被异族迷的神魂颠倒的存在便是人皇,国破家亡,人族至今没缓过气来。 前车之鉴,这魔女非我族类,小师叔却还倒行逆施,这可是取死之道! 这些没人敢说,却有得是人敢想,人族一贯如此,敢想敢做,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殊不知很多时候一切都不在掌控。 谷尘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对众人得想法心知肚明,因为他也这般想过。 界门后的沧桑味道更甚外面,七色流光中倒影着过去的是是非非。 洛阳牵着南诺的手,走得很慢很慢,望着两人那些共有的光阴笑容轻轻。 “看看你,不知羞,那么大个剑仙偷看我洗澡!” “我偷看你洗澡,这儿事你还敢说?堂堂的天魔皇女被一条水蛇吓得魂不守舍……” “闭嘴!” “好……” 洛阳看看气鼓鼓的南诺,勾着温柔的唇角,对不周山的压恶却少了很多。 识海中,黑衣洛阳负手而立,没在意洛阳同南诺的风花雪月,凝视着身前识海下的如满月般的素白色光轮,想起来很多很多。 “看吧,喜恶由心,不过如此,他不可能登峰造极,更不可能同天而战。” 苍天在天上,影子落在水中,随着涟漪起伏,笑望着黑衣洛阳,他与洛阳不一样,应该明白,从古至今,根本就没有人定胜天,这句话本身就是个谎言! 黑衣洛阳站在原地,摇摇头,道:“别多费口舌了,他们不清楚我的来历你还不清楚吗?我本身就是为了要战胜你才存在的!” 苍天冷哼一声消失在水面上,黑衣洛阳凝视着自己的影子笑了,苍天可能没在意,但他可是很在乎,这轮月就要升起来了! 陈虞依旧躲在清净竹后,自苍天来后她的便隐而不现,盘坐着,手指不断掐算,周围的青竹叶随风飘摇,同陈虞的心一样。 舍一得一,到目前为止顺利的有些令人心忧…… 洛阳同南诺走了很久,终于走过长长的回廊,在界门前停步,洛阳将南诺挡在身后,握着天剑,先一步走过界门。 一人一魔未待停下脚步,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回荡在周围,一具具白骨自从地下爬起,握着锋锐的刀兵,眼眶中的碧绿色焰火透露着无尽的死寂。 “人族,死!” 洛阳松开南诺的手掌,向左横移十数步,周围的骷髅对南诺视而不见,歇斯底里的冲向洛阳。 疾剑无痕,对影成双,明暗剑光交错斩过战场,洛阳将周围的骷髅逼退,身隐暗影,在出来时面带阎罗鬼面,周身翻涌着不灭魔焱。 骷髅兵卫前后消失在地下,南诺撇撇嘴,道:“运气好差,偌大的神隐之地,为什么就传送到魔族地界来了?” 洛阳无所谓的摇摇头,拉着南诺向远山的宫殿走去。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最大的幸运就在身边,倒霉些到也是正常的。 神走了,妖去了,不周山中再度归于沉寂,白凡独自倚靠在山石上,没等太久,黑袍人如约而至。 “不周论剑就要结束了,妖族宝库中有一卷九圣图,你得帮我偷出来!” “你疯了?宝库是怎样的戒备你应该比我清楚,我又不是洛阳,怎么可能在宝库中取出东西来?” 白凡翻身坐起,尽去慵懒,怒目圆睁,盯着黑袍人看了很久很久,忽地笑了,道:“除非我们叫洛阳进去……” 黑袍人满意的点点头,侧首望向昆仑山的方向,微微思量,计较得失后对开口道:“人族有句话很好,叫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此件事了,那两面伏击,一面昆仑,一面魔族,我倒要看看洛阳如何抉择!” “少年祖师与魔皇怎么办?” “无需担心,我会帮你引走他们!” “好,没什么事我也进去了,时间久了总会惹来疑虑,即使我再不被注意,但终究还是有注意我的,那敖苏可不是省油的灯。” 白凡估算着时间,见黑袍人隐入虚空,转身走向原初洞天,不理会画壁上白虎同小狐狸的相知相遇急速窜入神隐之地。 敖苏同姬玲儿果不其然守在出口附近,看了眼白凡,转而向秘境深处走去。 “你在怀疑他,为什么?” “很简单,你没发现那个同他形影不离的狐妖不见了吗?从时间推算应该是同孟婉儿一战后,自那之后孟婉儿的状态可有些不对……” “移魂夺命之术?” “八九不离十。” 敖苏点点头,手指不断掐算着,想推算出什么却什么都推算不出来,一切都笼罩在素白色的雾中,不见庐山面目,更不知背后的险恶阴毒。 281.万古长叹 一望无垠的黑土上散落着森白色的骨骼,各类生灵不知生在何处却尽数陨落在这,面朝的方向,可能就是家的方向。 几缕墨色如鱼的不明物体划过穹顶,洛阳抬起头,凝视着它们聚集在不远处的穹顶,沉默着,握着天剑的手掌紧了几分。 在临淄他读了很多很多书,书中的知识不一而足,对六界大小事都有所涉猎,但从没有一本书中正面描写过眼前的物体,所有只言片语中都是对这一样事物的畏惧。 墨鱼,这名字源自儒家的一位大儒,他曾见过此,也见过神魔妖鬼人五界数百英才因此而惨死…… “我们换个方向吧,那东西看起来很不好惹。” 南诺的声音很轻,手掌却格外用力,紧紧拉着洛阳,生怕一个不小心他便冲向穹顶,以这无比凶恶的生灵战而论剑。 天剑上明光闪耀,洛阳猛地举起天剑,将背后袭来的墨鱼斩散,松开南诺的手掌横移数步。 同界门前的骷髅兵卫不同,墨鱼并没用放过南诺,不过却也没太在意她,就像一群捕猎羚羊的狼,顺路攻击不明所以的白兔一样。 “有没有什么法宝,先躲一躲。” 提剑撩斩圈挑,洛阳边催动一念花开边分心传音南诺,南诺取出一宝鼎,遁入其中,正想催动宝物将洛阳也收入进来却发现法宝被洛阳收入须弥戒。 “大傻子,放我出去!” 南诺不满的传音,等了好久才得到洛阳回复。 “我不会有事的,你也知道,如果我们都躲起来,这鼎抗不了太久,放心,我很快就会杀出去,我可是未来六界第一剑仙,这些东西可拦不住我!” 南诺攥紧拳头,不由想起往事,曾经穷困潦倒在街头偷东西吃的时候就是这样,洛阳引走所有的追兵,她藏起来,抱着吃的,担惊受怕的等待着。 南诺不是个没有耐心的魔,却实在不能忍耐的当下这种情况,传音中透着急切与决绝。 “洛阳,你给我听好了,你若是有个意外,我也就不活了,怎么救都救不活的那种!” 传音似泥牛入海,南诺心头一惊,紧紧握住拳头,尽可能维持着平稳的呼吸,透过数息这种方式计算着时间。 良久后,才有洛阳的回音,他很忙,所以话很短。 “再等一会,三千数。” 南诺悬着的心放下了,洛阳既然这样说了就能做到,没有把握的事他从不说出口。 闭上双眸,素手合十学着寺庙中那些和尚的祈祷模样,轻轻喃喃,细细数着。 此刻洛阳的情势确是岌岌可危,周围的墨鱼愈来愈多,东南北等七方,山下两处都远远不断的涌出墨鱼,唯有东北角的那座山峰,好似泼墨画卷中的留白,是唯一的去处。 天剑带起金灿灿的明光,烟火斩出,澎拜的明光好似冲刷泥污的水流,将周围的墨鱼暂时清空,洛阳抬起头,御剑冲向那座寻常到不寻常的孤峰。 进入山间百步范围,所有墨鱼尽数退散,洛阳甩甩手掌,算算时间,御剑直向峰顶,说三千息就三千息,时间不多,速战速决。 剑落峰顶,墨鱼却依旧不肯散去,徘徊在山峰百步之外,就像一大片压得很底的,随便一眼就能望见,实在难以忽视存在。 山峰入,由无数碎石构筑而成,带着沧桑的味道,漆黑的石头却散发着素白色的明光。 洛阳用天剑挑起一块石头,向山外掷去,未出百步元,山石没了辉光,落入墨鱼后没了声息。 “看来这山有够与众不同的……” 洛阳轻轻笑笑,目光重新落在山上,打量着每一处的山石搜寻着这山特殊的因由。 水能克火,土能克水,万物皆存于生克之间,墨鱼如此奇异,就是不知这克制他们的究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寻遍山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洛阳将一枚留影符丢入小鼎,再度传音,道:“我现在安然无恙,正在寻找脱困的办法,再等等,两千息联系一次。” 南诺睁开双眼,宝贝似的借助留影符,瞧着包围山岳的怪物,想了想,道:“一千息!” “好!” 洛阳答应的很快,南诺笑容轻轻,原地盘坐,不断观察者洛阳给他的留影符,小男人不让她出去那就不出去,透过这留影符中的蛛丝马迹,一样能救他于水火。 几次报平安,洛阳丢入更多的留影符,内里光景包裹整座峰峦,从山顶到山脚,曲折的山路上有着无数先驱者的白骨,他们都在这寻找过,却都失败了。 “有收获吗?” “没有,山表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 南诺丢开留影符,气鼓鼓的答道,这儿的情况很不简单,可能如果父皇不出手他们就只能一直被留在这儿。 同洛阳永远生活在一起不错,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洛阳再一次登上山顶,看看平整的山石,深吸口气,对继续翻看留影符的南诺传音道:“看时间快要日落了,晚上不一定发生什么,我不打算继续等下去,想斩山,既然秘密不在表面必然在山中!” 南诺放下符箓,没想太多,笑了笑,说道:“那边去做吧,轻着点,别把宝贝弄坏了。” 洛阳笑笑,踏空而起,深吸一口气扬起天剑,一声滚雷落下,剑光落在山峰上,仅仅留下一道指节深的浅痕。 “有意思……” 洛阳意味深长的笑了,方才的一剑没用全力,但换做是旁的山岳,也够斩开半数了,如此一剑却只能在此山上留下浅痕,事出反常必有妖异! “断潮!” 天剑起落,这一剑洛阳用了五分力道,夺目的光辉将山巅映照得纤毫毕现。 山石破碎,山岳被斩破数尺,洛阳眯起眼眸,踏空走近,细查之下惊的瞪大的双眸,这被斩破的山石竟然在复原,若非是天剑意太过强横,恐怕此刻已然恢复如初。 “夫人,我们恐怕得不到宝贝了……” 洛阳轻轻笑着,边传音边举起天剑,点点金光聚在素白色的剑身上,洛阳缓缓闭上双目,进入忘我心境,心中藏剑尽展锋芒,剑落,人间烟火散入平淡的山风,激扬起毫不平淡的气味。 山体不断破碎,声声不甘哀鸣中山体倒下,剑光落在山中的漆黑色石碑上,散于无形,却激起声清脆的嗡鸣。 墨鱼散了,消失在四面八方,洛阳身形晃了晃,用力一咬舌尖,传音道:“五千息后联系。” 言罢瞥了眼摇晃的石碑,御剑径直落在跟前,将天剑高高祭起后昏死过去。 有天剑在,只要不是苍天出手,这石碑便跑不掉,洛阳不敢说自己多了解天剑,但却可以肯定自己无比信任天剑。 光辉散了,天际昏沉下来,天剑悬在半空,洛阳靠在石碑边,石碑闪耀着微不可察的辉光,将一些封存亘古的东西展示给洛阳。 那是一片无比浩瀚的虚空,一颗颗明耀的星光看起来无比绚烂,其中一颗明耀的光点不断拉近,周围虚空渐渐消散,眼前只剩下那光点。 那不是太阳而是一座金碧堂皇的宫殿,点缀着无数华美装饰的院落对称修建,即使眼光再高,也无法跳出丝毫瑕疵。 院落中有两个周身闪耀明光的类人生灵,恍惚间可以听见声调忽高忽低的吼声,他们似乎在争吵着什么,其中一个字节出现在十数次。 洛阳竭力记忆着两人的音调,良久,背靠院门的生灵怒而转身,大步走向庭院,没几步面向院门的生灵起身出剑,一剑刺破前者识海。 生灵倒下了,偷袭者缓缓起身,仰天笑着,声音透着疯狂,院中幽影闪动,那生灵也倒下了,死的无比突兀。 画面就此戛然,周围暗了下来,无多时忽有点点明光,还是那座堂皇的宫落,嘈杂的交战声中有着几声熟悉的喊杀声。 洛阳思索中有人族修者御剑而起,剑动,斩破层层禁制,直接剑宫落斩去三分之一。 战火弥漫,那面向院门的生灵又出现在画面中,可洛阳感觉那好像已经不再是他。 这一战打了个很久很久,终于,人族剑修的仙剑没入生灵眉心,为这一切画上句号。 虚空归于平静,流光在深邃的虚空中肆意勾勒,无多时出现一副画卷,其中有着一间宫落,看建筑风格同之前被毁灭的那座宫落很像,不过院中多了一座祭坛。 喊杀声再度传来,这一次洛阳看见了类似异种树妖的生灵,破碎禁制如同撕碎纸张。 战火熊熊燃烧,祭坛倒了,一道流光却消失在虚空之间,谁都没能挡住他,包括那强横无比的人族剑修,包括那些挥手破碎虚空的无敌生灵。 画面归于幽暗又生于幽暗,那横死的生灵回来了,无敌的异种树妖他接不住一剑,画面扭曲了,良久后恢复如初,此时虚空中尽是尸身,屠戮了无数生灵,那执剑生灵依旧傲立在虚空中,举目四顾,叹出一声惆怅。 悠悠岁月,生而孤寂,诸天万界谁能与我一战的惆怅。 282.不妨贪心些 星辰隐迹,月落明,东方明耀的辉光透不过深灰色的霭,倔强的白色光韵挂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上,竭尽全力,却落不进下方幽暗幽暗又深邃的密林中。 飒飒叶声,山峦不断震颤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倾塌一般。 一时间沙尘漫天,万籁俱寂中忽有悲鸣声响起,接着便有耀眼的辉光直向穹顶之上,搅动八方风,凭空生出南北贯通的霓虹十道。 雾挪移,空中的光辉渐隐,风暴中响起激斗声,倏尔有赤木傀儡鸟振翅腾空,歪歪斜斜避过几道流光,逐渐飞离山峦。 做工精美的鸟翼破了个洞,算不得宽阔的鸟背上似有男女相拥。 其中少女面带白纱,身穿纹白衣裙,盘坐在鸟背上,肩头背后点缀着刺目的血迹,怀抱着个消瘦而鬓生斑白的少年,朴素的衣衫上罗列着刀伤剑痕,不断渗出鲜红,将少女的衣裙渐渐侵染。 风雷声起,几朵明耀的焰光前后掠出山林,在空中呼啸而过,前后落位,呼吸间将木鸟团团围住,各施微力,将木鸟定在空中。 浅紫色魔焱散开,为首一魔手掌轻抚,径直撤去少女的面纱。 素白色轻纱随风飘远,少女露出真容,豆蔻年华,柳叶弯眉,一双秋水明眸,翘鼻梁,粉樱唇,是天姿国色,有着世间色彩无法勾勒描绘的美。 “咳咳……” 鬓生斑白的少年轻咳几声,翻身坐起,握着一柄已经断了的飞剑,挣扎的爬起,不动声色的将两枚符箓塞给少女,传音轻轻。 “雏儿,待会我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你趁机逃走,若能躲到待此件事了就别回山门了,去书院,去昆仑,记住,从方才那一刻开始,你就不能再有丝毫任性,你不再是为自己而活着!” “若不能躲过便是天命如此,不要怕,我等着你一起走……” 少女红着眼圈,倔强的忍泪不泣,握紧符箓,抿着唇角,先拒绝却又念起山中的发生的事,点点头,环顾邪笑着的一众魔族,将这一张张面容记在心底,低吼出心底的誓言。 “若有一日登金殿,马踏河山灭魔焱!” 少女的吟诵声随着风传来好远好远,少年笑了,周围的魔族却恼怒的眯起眼眸,不约而同的发动攻势,心障魔焱落向木鸟,一抹符光掠向远空,少年从容微笑,无视静脉寸断的苦楚,碎剑兵解。 琼霄震颤,两个血魔躲闪不及直接被夺目的明光吞噬,落得个尸骨无存。 “杀!” 天魔族的才俊冷哼一声,带着余下的魔族少年追向那个驾驭符光而去的少女。 夺宝在前,杀生在后,报仇雪恨乃天经地义,就算是遇见了洛阳也得要个公道! 黑石山下,洛阳依旧昏死着,手上的须弥戒却连续闪流光,光辉愈加璀璨,小鼎破封而出,未待停稳一道火线冲到洛阳身旁。 焰光消隐,南诺抓住洛阳的肩膀,正欲开口呼唤,张口吐出一口鲜红,眸光闪了闪,昏死在洛阳怀中, 遁光符在雾中时隐时现,无多时歪歪斜斜的落入黑石山,少女瞥了眼洛阳与南诺,停下脚步,取出一枚遮影符丢出,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大步奔去。 “站住!” 魔焱当空划过一道弧线,少年神情冰冷,屈指连弹,魔焱落在少女两肩头顶,将她生生定在原地。 “贱人还不跪下认罪俯首更待何时?” “认罪,我有什么罪?是了,我比你们弱所以有罪,还真是群威武的魔族,既然你们这般厉害为何不敢去找灵隐寺的麻烦,不敢去找武当山、昆仑山的麻烦?” 少女讥笑着,锐利的目光在群魔脸上扫过,心底的恨意激扬怒火,声调又高了几声。 “是了,你们也不过是群贪生怕死的角色,也就敢对我们这些小门派作威作福,事到如今己不如人不怪旁人,不过有言在先,你们最好杀死我,不然,来日方长,我定会杀光你们!” 听着少女的话群魔哄然大笑,更有甚者目光在少女的面颊身段上扫过,笑声中透着邪意。 天魔少年将一切看在眼中,心思变换,道:“钱虎,孙峰,她是你们的了,别玩死,其他随意,叫他见识见识我魔族的厉害。” “谢吴老大!” 心魔少年轻声说着,取出一随身行宫,未待催动法度那天魔少年摇摇头,道:“去她郎君陨落那地方,人族不是讲究死后长眠吗?我偏要叫他死不安宁!” “好!” 钱虎点点头,手印变化,少女的眸光有些迷幻,轻轻喃喃着:“师兄,是你吗?” “师妹是我,刚才不过是一场噩梦……” 钱虎无耻的应答着,缓缓走近,伸出罪恶的手掌,未待靠近少女有剑光腾空而起,径直斩去钱虎双手。 “什么人?” 吴姓魔族少年转过身来,逆着剑光的方向望去,身着白衣的少年缓缓起身,握着一柄素白颜色的剑刃,短发轻扬,面若冰霜。 “洛……洛阳!” 钱虎眉眼中的怨恨被惊恐取缔,紧盯着洛阳的双眸,感觉面对着一柄遍布天地的剑,似乎下一刻便会被这一剑斩杀。 “你们可知罪?” “知罪?我们有什么罪?他们是兄妹先入我魔族的地盘夺了我魔族的福源,之后又杀我魔族弟子,下如此护短,我定要禀告魔皇冕下,求他为我等分个公道!” 天魔少年毫布惧怕洛阳,上前一步挡在钱虎身前,比划着手势,边据理力争边示意钱虎等制住少女。 洛阳对长公主有情却对魔族无义,以此人过往的行事风格看,今日若不能以那少女为质必然少不得丢掉性命。 什么叫公道? 只有魔焱覆盖的地方才有魔族的公道,这可没有魔焱覆盖,这儿只有昆仑的剑! “魔族的地盘?神隐之地属于六界,什么时候划分了地盘,再说了,魔族的福源人族如何得取?” 洛阳提着天剑走近,钱虎想动却被凌厉的剑意压得不敢动作,天魔少年的身体颤抖着,脸上苍白,咬着牙,冷哼道:“神隐之地本就分割为四处,分属……” “闭嘴!” 洛阳冷哼一声打断了少年的话,在群魔惊恐的目光中举起天剑,双模淡漠无情,声音中透露着无边的霸道。 “从今天起,神隐之地属于人族,你们可有意见?” “你……” 天魔少年指向洛阳,想说一声猖狂却无法开口,在洛阳的注视下身躯不断颤动起来,最后竟然跪伏在洛阳身前,不敢动作。 洛阳望向其他魔族,目光所至,那唯我独尊的意接踵而至,群魔俯首,前后跪倒。 敢战天斗地宁死不屈的魔就人间雨夜中的炬火一般,确实存在,不过却不在这群魔头中间。 “散!” 洛阳望向少女,念动剑起,慧剑斩落,飘渺的魔焱与心障尽数破碎,少女看看洛阳,俯身跪下,叩首,声音中透着绝决,悲戚无比,诉说着方才发生的是非。 “小师叔,我叫柳雏,同师兄二人被传送至那处遗迹之外,千辛万苦通过重重考验,师兄更是因此折损甲子寿数,我等寻得机缘,明光直入琼霄,化为南北贯通的霓虹十道,因此引来了他们。” 言罢柳雏起身望向洛阳,作为昆仑小师叔,她相信洛阳应该明白南北贯通霓虹十道的象征含义。 那遗迹中根本就没有宝物,只有一块玉饰,而这块玉饰的用处便是激活人皇血脉! 柳雏猜想的不错,听闻南北贯通霓虹十道的瞬间洛阳眯起眼眸,剑动,明暗光辉交错,将群魔尽数斩杀,湮灭神魂,毫不留手。 人皇同人族向往的昊日并无区别,人间之所以乱成这个模样便是大夏颓唐,又没有人皇子嗣可以站出来振臂高呼。 洛阳打量着柳雏,他没忘羽化仙池的遭遇,若非他拔剑相助,这女子早已香消玉殒,根本不会等到这一天的拨见日。 “勿以善小而不为……老头子,还真是生动鲜活的一课啊。” 洛阳轻轻喃着,不在理会柳雏,转身走向南诺,他清楚,这个傻姑娘一直都醒着,只是在装睡,为了洛阳,谨小慎微。 看着南诺的面容,洛阳心情有些沉重,想了想回身丢出一枚剑符,对打量着南诺的少女说道:“这是我的剑符,它会指引你找到谷尘,之后便跟在他身边,日后的事留待日后再言。” 柳雏小心接过剑符,灵力垂引,化为一抹剑光消失在远天。 御剑乘风,小看河山,柳雏不时回头望望,念着师兄,边走边想。 原来传闻中的很多事都是真的,比如昆仑小师叔爱着一个魔族…… 柳雏走后,南诺睁开双眸,伸手扯住洛阳的嘴角,在那张阴沉的脸上强行勾勒出一抹轻笑。 “不许这样,这些都是我的选择,从那晚雪夜我意识到自己爱上你,离不开你开始,我早就做好了今天的打算,我只要你,其他的都不在乎。” 情深意重,洛阳笑了,紧紧握着南诺的手掌。 那有什么不重要,分明是为了他强行舍弃,魔族并非无情,细细辨别就会发现,其实神魔鬼三族同人族很相似,所有的家庭、国都架构都基于感情,除了文化不同,除了天赋不同,神魔鬼其实就是人! “我不会让你失去他们的,我会帮你守护住他们,活着嘛,未尝不可贪心些……” “那,就交给你了,偷心贼。” 南诺笑颜如花,靠在洛阳的肩头,望着雾散开,任由那温暖的辉光落在身上,欢喜自己的影子能与他的完美拼合在一起。 283.红尘炼心 没人清楚神隐之地有多大,柳雏也不知道自己具体飞了多久,四下河山不断远去,有洛阳剑意的维护,倒是一路顺畅无阻,平安落入一处山野。 群山叠重,黑色铁树挺拔无叶,四下悄寂,隐约有声声鬼嚎,叫人心惊胆颤。 柳雏环顾四周,见没有昆仑剑修的影子,便小心翼翼的收起闪闪发光的剑符,飞身落在枝头上,掐着隐身咒,经有孤独的酝酿,少女再难掩饰悲伤,不由仰着头,想借此止住奔涌的眼泪。 师兄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从锻体丹到药浴,从道法到兵器,从家乡到宗门,这一路走来似乎都是师兄不断为她做什么,他一直追,自己却一直在逃…… “师兄,从此往后我不会再逃了,一次也不会!” 柳雏轻声喃着,紧紧握住手掌,大地忽地震颤起来,一座古老遗迹缓缓升起,数道剑光四散开来,同看不见的生灵交锋拼杀着。 这些看不见的生灵很强,昆仑剑修长久时间没能结束战斗,柳雏不跟怠慢,取出洛阳的剑符握在手中,擦去清泪,红着眼圈,仔细观察着,警惕着风吹草动。 枝叶的破碎声响起,柳雏猛然瞪大双眸,抽身退开,还没站稳感觉劲风扑面,这一击很强,比那天魔族的少年攻击强上十倍不止。 柳雏手中的剑符漾起流光,射出数道素白色剑光,将所有的不明生灵同时斩杀。 树倒叶落,隐而不现的生灵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是一具具身形瘦小,类似猿猴般的长臂异兽,指爪锋锐,生长着猿猴的身子却有着老虎一般的头颅。 “好像是被拼凑在一起的东西!” 宋紫蝶用越女剑挑起身侧异兽的手臂,灵力涌动,手臂瞬间消失在众人眼中,这本是同深林中那些可以根据周围环境改变色彩的生物倒是很相似。 谷尘环顾战场,确认异兽都已灭亡视线便落在柳雏身上,这个女孩很陌生,可为什么会有小师叔的玉符? “见过仙长,我名叫柳雏,因我血脉特殊,洛前辈叫我来此求仙长庇护。” 柳雏委身一礼,张口轻言,三言两语解释清谷尘的疑问,语气不卑不亢,气质出尘,加之倾城相貌,叫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血脉特殊,什么血脉?” 谷尘传音入密,走近柳雏身前,直视着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似乎能透过这双眼睛直视心灵。 柳雏没有退让,同谷尘对视着,挨着心中的羞涩,轻声回道:“晚辈前不久在遗迹中发现一枚玉饰,可淬炼血脉,晚辈用后有光辉直入穹顶,南北……” “好了,这件事别再告诉任何人,除非你不想活着。” 谷尘摆摆手,望了眼山上显露出的地宫开口,正苦恼如何分配人手,洛阳御剑而至,南诺站在洛阳身边,好似骄傲的白天鹅,生怕不能引起昆仑弟子的注意。 “你们去吧,我在这儿守着她。” “谢小师叔。” 谷尘轻轻拱手,流为剑,当空斩落逼的洛阳退后数步,怒目横眉,冷声道:“谷尘!你莫不是想犯上作乱?” 余下的昆仑弟子也瞪大双眸,看看手捏剑指的谷尘,望望怀抱魔女的小师叔,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小师叔除了性子冷了些,面对魔女时迷了些都很好,用不到动剑分个生死吧? 谷尘好似没听见洛阳的喝斥声,轻挑眉头,伸出三根手指,对怒目圆睁的洛阳一一细数。 “第一,小师叔可不懂什么叫犯上作乱,更不会像你这般色厉内荏!” “第二,南诺殿下的确高傲,但面对昆仑弟子或者在小师叔身边时都会像个蚕宝宝,藏在蛹里,才不会像你这般肆意张扬。” “第三,小师叔可不会若是感知道剑符在我附近触动一般是不会亲自过来的,人都说就久别胜新婚,现在准如胶似漆着呢。” 谷尘说的是有理有据,众弟子也警惕起来,虽然这些都只是怀疑,但在挡下这种情势下,怀疑就够了。 “怎么,你们也想和此逆臣贼子一同作乱不曾,还有没有将昆仑的教义放在心上?” “昆仑的教义?来,告诉这位藏头不顾屁股的小丑,昆仑的教义是什么!” 谷尘引动剑,剑动刹那,昆仑弟子的呼喝声同时响起。 “不杀生!不留情!仗剑生,为剑死!不求来世,立身当下!” “听见了吗?这就是我昆仑的教义!” 剑落,“洛阳”哀嚎的落下霄,化为一团漆黑的雾,片刻后化为一只房屋大小的蜘蛛精,模样甚是狰狞,叫柳雏挪了挪脚步,靠向宋紫蝶。 “干得不错,小心些,这片山林不简单。” 轻飘飘的声音在山林中传来,众人抬头望去,一抹剑光消失在海之间,众人心目中不可一世的魔族皇女正趴在昆仑小师叔的背上,不像谷尘口中的蚕宝宝却也相差不多。 “柳雏是吧,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谷尘对着洛阳的背影撇撇嘴,你御剑乘风同道侣逍遥与九天之上,我却得带着一群熊孩子寻幽探秘,苦乐同享,生而为人,差距怎么这么大? 柳雏清楚捕捉到谷尘得小动作,不由失笑,委身一礼道:“惭愧,不过洞玄圆满……” 刘子谦嘴角一抽,瞧瞧柳雏,悄无声息的退后几步,什么叫天壤之别? 这就是天壤之别,人家是什么宗门,自己是什么宗门,同样的境界,昆仑的弟子就已经输了。 “紫蝶,这是你们飞羽峰的弟子,保护好她,其他人互相掩护,记好了,没人能面面俱到,要学会依靠背后的师兄弟!” “除了小师叔……” 后一句谷尘在心中说得,没说出声也无需说出声,因为这本就是诸多昆仑弟子的共识。 登上半山,谷尘抬起手,众弟子停下,歪头瞧瞧深不见底的地宫,心弦紧绷。 方才若不是师兄发现,所有人都不会知道那蜘蛛精不是小师叔,这神隐之地是由无数空间拼凑的,那里有什么,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清楚,只要进去了,能否再走出这儿也要看运气。 “我再说一次,每个人跟紧,做应该做的,方才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进了里面,所有出格逾越之事皆可算作暗藏不良,命就一次,珍惜!” “遵命!” 昆仑弟子答的干脆,谷尘满意的点点头,带着众弟子向地宫走去,众人步入甬道,山间的门户陡然闭合,深邃的黑暗猛地侵蚀周围。 “站住别动!” 谷尘低吼一声,令行禁止,昆仑弟子前后停下脚步,没有左顾右盼,每个人盯着自己的前面,将两侧与后面都交给其他人。 “破!” 凌厉的剑光透过门户,甬道被照亮,看着昏沉的天空所有昆仑弟子都笑了,心中一片安稳紧接着有紧张的握紧宝剑。 方才的小师叔是假的,谁知道眼前的小师叔是不是真的? “跟在我后面。” 洛阳没理会神色紧张的昆仑弟子,独自大步向前,在一柄柄藏敛锋锐的仙剑中走过,超过刘子谦,超过宋紫蝶与柳雏,最后走过谷尘身边,背着南诺,缓缓向前。 谷尘开始是心存疑惑的,直到不经意望见那位“蚕宝宝”的不满才放下些许芥蒂,暗叹一物降一物。 甬道很长,洛阳背着南诺走在最前面,刻意压着脚步,走的很慢,所有人都不急,慢慢的跟着,不知什么时候谷尘去了队尾。 约莫小半天光景众人才走完着数百步左右的甬道,进入一沧桑的大殿,四下里摆放着无数金银财宝,中间留有一条小道,曲折通幽,里面不知道存在着什么,叫南诺眯起眼眸,同洛阳悄声耳语。 “里面有东西能呼应石碑……” 闻声洛阳眉头轻挑,站在殿前,又仔细看了眼殿中的布局,额前生出冷汗。 这阵法很是精巧,若非念及石碑的来历非同寻常,能通它遥相呼应的定然不是俗物,洛阳可能就被欺瞒过去,带着昆仑子弟步入炼狱。 坤极阵书上描述的清楚,此阵名为红尘炼心,阵法所有布置针对的都是人心。 若人心不足,定然行差踏错,就算不被阵法抹杀也会走火入魔引得业火焚身…… 在场众人包括洛阳,只要走错就必然陨落在此,除非祖师亲临,不然谁也救不得。 “前面的路很不好走,是问心的,走不好的,便会死,我救不了你们,也没有把握带你们走过去……” 沉默良久洛阳转过身来,背对着那些金银财宝,轻轻说着,现在它们是金银财宝,等踏上小径它可能就是你为之迷恋、恐惧、憎恶的一切! 谷尘自从队尾走过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径,沉吟良久,道:“大道朝天,登山路险,那边确实有些好东西,相博一博的可以试试,不过有言在先,一步走错,真的会死!” 昆仑的弟子低下头,柳雏握紧拳头,想了想就要开口,却正好迎上洛阳的眸子。 “不要逞强,你过不去情这个字,你师兄……” 言止于此,洛阳好像想起了什么,将南诺放下,大步向前,走了一步便停下,一声长叹和一声轻呼声无比刺耳。 “师父……” 284.建木与刀 翠叶向阳,花颜绚烂,盛夏时节的蝉鸣声在山林中显得分外喧嚣,四下里游鱼不时跃出水面,好奇着充斥灼热的蒸蒸溽暑。 清澈曲折的流水沿着犬牙般的河岸潺潺独流,人影渐近,惊散好奇的游鱼,打破节奏分明的水声。 身形消瘦的老头背着鼻青脸肿的少年淌水走着,手中拎着酒葫芦,不是喝上一口,刺鼻的酒气叫少年不由蹙起眉头。 “看你这点出息,大丈夫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少年豪气,怎么能不喜饮酒,不会饮酒?” “我才不要做大丈夫,素日在茶楼外听书的时候南诺最讨厌的便是大丈夫,说他们愚蠢,不懂变通!” 老头说的是东,少年注意的确是西,肿成缝隙的眼中有着明耀的光辉,握着小拳头,确被激起壮志豪情,不过却同老头劝酒的目地大相径庭。 “徒弟,南诺那丫头确实不错,不过她可是魔族,而你呢,你是昆仑弟子,人魔殊途,你们不能在一起!” “不能在一起,不能在一起我学什么剑?不学了,不学了……” 老头轻笑着望了眼张牙舞爪的少年,继续逆流向上,葫芦中的酒似乎永远也喝不尽。 日头愈加火热,张牙舞抓的少年也安静下来了,渐渐趴在老头的肩头上睡去,勾着嘴角,做着美梦,不是喃喃着心上人的名字。 光阴流逝无声,很多年过去了,老头还是那般模样,少年却长大了,学会了本事,有了出息,老头却不在了…… 河水依旧潺潺流着,洛阳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迈步上前,踏着齐天象曾经的脚印,逆着流水,渐渐走近锦簇花团。 河出青嶂,青嶂招引雾,雾间挂着一道飞虹,虹光之下,清水之湄,有伊人悄立,仪态端庄,面容如花,是一老一少共同的思念。 “师娘……” 曲折幽暗的小径中又响起一声长叹和一声轻呼,南诺瞪大双眸,在无法等待,想去帮他,可方迈出一步便被谷尘拦住。 “让开!” 魔焱翻涌,南诺缓缓抬起手掌,并指为剑,齐眉蓄势。 谷尘认得这一剑,所以没有让,心中咬文嚼字,想劝阻关心则乱的南诺。 “我不能让,为了小师叔,也为了你,无执不魔,这阵法对人族修者是九死一生,对魔族便是十死无生,你救不了小师叔,反而会牵连他!” 灼热耀眼的紫韵散了,南诺放下剑指,凝视着洛阳的背影,紧紧握着拳头,这般焦急的模样倒是叫昆仑子弟对她的看法稍稍改变。 宋紫蝶看看南诺的手掌,用手肘砰砰刘子谦,轻声道:“方才她用的是不是昆仑的情剑?” 刘子谦瞥了眼南诺,摇头不语,仅仅是个起手式他无法肯定,而且就算是真的他也不能承认,昆仑的剑传给魔族,周围的这些弟子该如何看小师叔? 色令致昏,目无法纪之类的口诛笔伐可能会再度蒙生苗头…… 谷尘望着洛阳的背影,想的确是那位已经仙逝的前辈。 洛阳会的剑很多,却不会情剑,南诺的这一剑应该是太师叔传的,可他为什么要传南诺情剑? 当此时,静定不动的洛阳再向前走了一步,之后便没再停下,缓缓走近那片深邃的幽影中,四下大量片刻,在一块砖石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九下。 金银财宝烟消散,小路还是那条屈折的小路,两侧却有着数不清的骸骨,有人,有神,更不乏魔鬼妖族。 昆仑弟子不由吸了口冷气,转身望去,正好望见那魔女“不顾廉耻”的扑到小师叔身上,不由摇头苦笑,互相看看皆是不解。 小师叔什么都好,可为什么就爱上了魔女? “别松懈,慢些走,这阵法我记下了,回昆仑后会叫子璇师叔改改布置下来,到时你们可以练练,有益无害。” 洛阳轻声说着,边说边宠溺的背起南诺,向着幽暗中走去,谷尘苦笑着跟上,往后是宋紫蝶、柳雏还有昆仑弟子。 这条幽暗的甬道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长的多,没人清楚具体走了多远,终于望见远处的明亮光辉。 那是一束金灿灿的光,内里点缀着明耀的星光,斜斜的落在殿中的高台上,将桌上的事物映照的纤毫毕现。 黑色长桌,桌面上好像刻着什么,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书,每一样都透着沧桑。 洛阳四处看看,上前几步,引动灵气落向一处幽暗,黑暗中亮起焰火,明光驱散幽暗,照亮石壁,龙飞凤舞的字体映入眼帘。 “书一字,运数可算,画一图,天命尽衍。” 洛阳收回视线,先一步走向高台,撇了桌上雕刻的人间四时光景,轻轻拂开卷起的纸张,南诺研墨,洛阳提笔,微微思量,在纸上写下一“剑”字。 他所经是非皆因剑而起,既然是问字算运,这字就应该是剑。 墨色散入纸上,化为两个字,“天意”。 南诺眉头轻挑,不满的撇撇嘴,见洛阳递过笔,想了想,写了个情字,握笔的指节泛白,紧盯着纸张。 墨色再度散入纸中,重勾笔画,叫南诺满意的勾起嘴角,轻轻读给洛阳听。 “终成眷属,白首不离。” 洛阳的眉头也舒展了,瞥了眼桌上的书,好奇的拿起来,同南诺在另一边走下高台,随意翻看着。 “都去试试吧,一个个来,事关运数,不该看的就别看了。” 刘子谦走上高台,望着纸面笑了笑,从容离去,宋紫蝶却皱着眉头,不满的冷哼道:“怎么是他?假的,假的,不可信!” 喜怒哀愁都有,悲欢离合皆存,柳雏在谷尘身边静静的看着,没去高台上,怕再引出别的什么,待众人走了个过场,谷尘上台,画了幅画,是他自己。 墨色散开先出现一副图,借着便是昆仑山,最后是谷尘,不过换了服饰,不在是剑袍而是掌门道袍,左手中的赫然是戊辰的拂尘…… 谷尘摇摇头,不悲不喜,因为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提笔想了想,看了眼洛阳与南诺,又画了副画。 墨色变化,最后成为一柄剑,同天剑相似,不过剑锋上多了继续金灿灿的纹路,一剑斩下,整张纸灰飞烟灭。 “靠……” 众目睽睽下,谷尘忍气吞声的放下墨笔,从容走下高台,向洛阳走去。 洛阳与南诺看着那本书,谷尘好奇的探探头,打量着书中细密无规律的数字,轻声道:“三、五、七、一……这都是些什么嘛?” “可能是之前这儿有本道经,内容杂乱无序,而这些字才是那道经的真正顺序……” 南诺轻声解释着,魔界便有这种保密手法,字符错位,解密典策分割而藏,就算是绝顶也不可能推算出道经的真面目。 洛阳将书本收起,看看身旁不远处的小路,审视着繁琐几十倍的阵法,轻声道:“那儿就是最后一殿了,小心些。” 谷尘点点头,众人再度强行,没走出十步,一条条粗壮的枝干腾起,将甬道彻底封锁。 几道剑光落下,仅仅在沧桑的古木上留下几道浅浅的剑痕。 南诺轻轻抚摸着近处的枝干,感知着那股含有道韵的沧桑感,忽地惊呼出声,道:“这竟然是建木!” 洛阳与谷尘神情一变,仔细望向周围的木头,青叶如罗,紫茎隐华,不错的,这便是建木,曾经可通连天人两界的建木! 地宫之外,唐子威得意的勾起嘴角,抛抛手中的玉符,随手捏碎,转身向山间走去。 “你做的很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兵器?” 化外之地,天师轻轻拨弄着吊钩,望着神隐之地的情势,等唐子威的破界传音。 唐子威眯起眼眸,想到了一人一神,人是洛阳,神是自己的爷爷,他们不同,用的却都是剑。 “从前我喜欢的法宝兵器很多,现在我想用剑!” “好,我便带你去寻找一柄剑,一柄足以叫天宫所有神明对你高看一眼的剑!” 天师点点头,心念一动,唐子威忽然感觉周围的深林不再陌生,这儿似乎来过,往那边走有一座遗迹,内里有魔族的福源,而那边是妖族的遗迹…… 四处看着,唐子威缓缓勾起嘴角,循着方才的记忆走入山中,踏着崎岖的路越行越远,穿过一大片茂密的山林,登上入险峰,动作熟练的折断身侧的桃花指放在山崖间跪服的石像手中。 细碎的声音渐渐响起,石像沉入地下,升起一道空旷门户,玄奥的字符一一点亮,界门开启,唐子威小心翼翼地步入其中。 天师轻轻的笑了,池水中倒映的不再是他的身影,那身影身着金色衣袍,除去须发,模样同玉皇很像。 “辛苦了,我的老朋友……” “哪里的话?这天宫在我眼中从来只有一个皇,那便是你,有乾元太昊的帮助,你成功多色的可能性能大些,不过并不是没有失败的可能,所以我们不妨多做一手准备……” “但愿我能成功吧,那孩子的底子太差,他的身体并不是最完美的选择,玉皇也不是,九极天露空明莲和地心玄晶髓虽然不错但终究差着意思,如果能夺得洛阳的身躯,实在就再好不过了。” 水中的幽影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他死了很久却也知道洛阳的存在,苍天是个麻烦,天剑仙曾经的因果也是个麻烦,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不是不能解决。 天师眯起眼眸,沉吟良久,道:“也许,我们可以试试,在那之前我们的先解决苍天,昆仑与书院是一柄不错的刀……” “天宫也是!” 285.乾元太昊 幽暗,远比夜幕深邃千百倍的幽暗,即使是神明都无法彻底看透的幽暗。 唐子威步行在这幽暗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约么数千息左右碰到了石壁,路断难前。 唐子威大笑三声,抬起手掌,摸索着山壁,任由不知何物的锋锐刺破手掌,将神血涂抹在山壁上。 山壁震颤,出现一道正好的门户,被束缚经久的轻风徐过,顽皮的带起唐子威鬓角的长发。 腐臭味道,刺鼻的腐臭味道,处处透着诡异,可这些并不能阻止唐子威,他清楚的知道里面的究竟是什么,那东西于他就如同凡人追逐昊日,是幽暗日子里唯一的光,也是他唯一的希望。 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走着,忽地踢到了什么,接着传来骨骼破碎的声音。 唐子威深吸口气,意识到刚才踢到的是一具骸骨,从那个年代存在到现在而没被时光腐蚀的骸骨。 再向前,路宽敞起来,也没有骸骨的阻拦,渐渐的能望见一点明光,脚下的路开始向上轻斜,要开始攀爬。 唐子威可以飞过去却没有如此,依旧脚踏实地的走着,无多时便走到光源附近,低头望着那道明耀的辉光,那是一柄剑。 这柄剑不被时光所困扰,剑柄如绕柱龙身,护手似大鹏招展双翼,一道紫色的剑锋没入幽暗小半,甚是引人夺目。 “爷爷在上,孙儿唐子威前来取剑!” 唐子威对着宝剑三拜九叩,起身握住剑柄,鲜血侵入宝剑,万丈明光照耀了整个山洞。 这是一座战场,脚下的是一座小山,这半边完好的存在着,另外半边被湮灭,即使今日唐子威依旧能从另外半边感知到那无比锋锐的剑意留存。 那是昆仑的剑,不会有错的,寻常剑意不可能保留如此之久,而这剑意存在至今完全因为它是经由剑道蜕变而来的。 流光交错,空中出现一道虚影,那是个披挂着金甲的将军,一头雪白的长发,面容方正,双眸深邃,看起来充斥着无数的智慧。 “哎……” 一声叹息,唐子威恍然失神,仓皇地跪下,大声道:“见过爷爷。” 老者沉默着,良久后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父亲他还好吗?” 闻声唐子威抬起头,念头变化,顾及老者实力,放弃了言谎地打算,实话实说。 “父亲他已经神隐……” “怎么回事,有龙城、陈虞助他,他又怎么会神隐?” 老者的声音很急切,唐子威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知道的尽数讲给老者,言罢,又传来一声长叹。 “因果报应,成也龙城,败也龙城……” 沉默良久,老者打量唐子威几眼,道:“你不是储君吧?” 唐子威猛地握紧拳头,点了点头,不得不扯谎道:“储君平庸无能,爱恋人族,不足以成事,所以我想推翻他,哪怕我不能为皇也不能叫他为皇!” “很好,不过有言在先,乾元太昊可以给你带走,不过大业不成前万不可轻易展示。” “爷爷这是为何?此剑来我唐家祖传神剑,为何不可轻易展示?” 老者低下头,长叹一声,身形消散些许,犹豫着,迟疑着,最终开口,向唐子威讲述着被历史湮灭的秘密。 “你父亲也不是储君……他的兄长却并不昏庸,雄才大略远胜过你父亲,唯一不同的便是对人间的态度。” “你大伯厌恶人间,不喜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叵测心灵的人,所以打算彻底摧毁人界,哪怕是得不到人族的气运也要叫六界彻底安宁下来。” “你父亲的态度却截然不同,他同龙城飞将一样,喜欢游历人间。” “当时天宫独大,遭遇昆仑、魔界、妖族、地府合力针对,我无暇顾及家里,龙城飞将在这个时间爱上了一个人族并将她娶回龙城,婚姻大事,你情我愿,我虽不满却未阻拦,谁知那女子却藏着歹心。” “时值大战平息,我欲退位,此时那女子伙同昆仑上演了一出苦肉计,昆仑剑修假扮为你大伯手下截杀你母亲,以至于你父亲与你大伯反目成仇,发动兵变,登基为皇……” “前线吃紧,为了天宫与龙城我忍气吞声,却不知那女子更肆意妄为,不知廉耻的勾引你父亲,甚至怀上了你父亲的骨肉!” “我只得令屠魔卫杀了她,却不曾想这正是她的计谋,以自己性命引得龙城天宫反目成仇……” “为了镇压龙城,为了给其余十一城交代,我背负了一切,对外宣称被邪魔夺舍,杀尽龙城血脉,兵解在龙城废墟,也就是这里,而你眼前的这柄乾元太昊也被视为不详!” “如此,你还敢拔剑吗?” 唐子威猛地叩首,高声道:“承前人遗志,开后世太平,此为当代神明之不可推卸之任,孙儿虽平庸却有一腔热血,宁折剑身死不做瓦全!” “好,好,好……” 天宫老皇大声称赞着,身形消散,乾元太昊化为一道流光悬浮在唐子威识海之上,为金灿灿的神力添上一抹紫韵。 唐子威盘膝坐下,循着道经运转灵力,忽地想起了人间的毛虫。 作茧自缚,待重见天日之时便已蜕化为蝶! 远山间的地宫中,建木将本就不宽敞的甬道变得更加拥挤,南诺蜷缩在洛阳身后,不想占太多地方,省的引发不必要的冲突。 洛阳轻踏着地面,回过头来,心有盘算,传音问谷尘,道:“你有没有办法在不触动建木的情况下算算长度?” “有,小师叔您打算做什么?” 谷尘好奇的望了眼建木,心中有所揣测,毕竟建木是个好东西,遇上了就没有不心思的。 “你不觉得昆仑弟子背着建木制成的剑鞘、剑匣才够风流吗?” 洛阳轻笑着,谷尘闭上双眸原地转了一圈,对洛阳比了几个手势。 下一瞬凌厉的剑光落入地下头顶,将土石斩开,洛阳挥手将土石与建木一同收入须弥戒,与此同时,催动澎湃的灵力撑住土石。 周围的建木恍然消失,一众昆仑弟子面面相觑,望向洛阳的目光更是灼热。 “走快些,想被埋?” 谷尘眉头轻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昆仑弟子陆续走入前方的甬道,洛阳丢出两枚符箓定住土石,正欲迈步谷尘凑上前来,看看离去的昆仑弟子,道:“小师叔,能不能多给我留些建木,想做些东西送给道侣……” 闻声南诺手掌微紧,想了想又松开,木头做的,除了木梳还能有什么能吸引女孩子,这个谷尘要建木绝对不是送给道侣,必然别有用心! 洛阳却不打算深问,瞥了眼天上,道:“现在不行,等回昆仑的,怕你留不住!” “好。” 谷尘开心的向前走,步子很快,无多时走在队伍最前面,最先步入侧宫,瞧瞧棺椁,却不敢再嬉皮笑脸,向后面的昆仑弟子比了个手势,众人向后没走出几步,阴风忽起,棺椁不断震动起来。 “小师叔,救命啊,这儿有头旱魃!” 谷尘扯着嗓子叫唤着,棺盖飞起,身形魁梧的旱魃歪头瞧瞧谷尘,闪身落爪,引得蔚蓝的焰光起伏不定。 素白色剑光瞬息而至,天剑点在旱魃的胸口,洛阳趁势将众人护在身后,瞧瞧不大的宫室,冷声道:“直接走,去地表!” 众弟子取出符箓,没等催动夺目的魔焱腾空而起,烧出一道大洞。 谷尘拉着柳雏,一道道剑光腾空而起,前后落在山中,飞剑交错,剑阵落成。 吼! 旱魃对洛阳低吼一声,似有告诫之意,继而不理洛阳直奔地表而去。 “定风波!” 旱魃入土如游鱼归海,身形无比灵动,洛阳只得用范围攻击试图阻碍它的动作。 经历沧桑的宫室根本无法抵挡如此锐利的剑光,大地震动,洛阳催动瞬影步出现在地表,警惕的御空而立,环顾死寂的山林,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头旱魃道行不高但亦不可等闲视之,尸毒有解,旱魃的毒可是无解的,只要中了,是死是活都会转生为旱魃,至此不如轮回,却不可见天日,不然必遭天谴! “四极都天旗,疾!” 南诺双手变换印法,四极都天旗遁出识海,迎风招展,倏尔将剑阵连同南诺都收入旗中。 “吓死我了,把他给我引过来,看本姑娘不收拾他!” 少女站在旗中,气鼓鼓的,颐指气使洛阳的模样叫谷尘汗颜。 “好。” 洛阳干脆利落的答道,闪过旱魃的攻势,旋动天剑,用剑身抽在旱魃的背上,将旱魃径直抽入四极都天旗。 南诺得意的笑着,驱动魔焱将旱魃镇压,将一众昆仑放出魔旗,得意的说道:“小东西,往后有的玩咯。” 一众昆仑弟子在低头,更是汗颜,那可是赤地千里的旱魃,又不是家养的阿猫阿狗…… 尘埃落定,洛阳却一直没出声,南诺、谷尘等前后移过目光,惊觉天剑竟然在颤抖,轻汗顺着洛阳脸颊滑落。 紧接着那洛阳感知到众人却没感知到的气机愈加强横,最终被感知,引得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地宫。 那里有着什么可怖的东西正在觉醒! 286.小二 暖人的阳光不见了,晴朗的天色阴沉下来,黑色的浓卷成漩涡,压得极低,正中心不时闪动着明耀的紫电,滚滚雷音,千里可闻。 昆仑弟子们惊恐的瞪大双眼,不是因为惊雷,也不是因为地宫下觉醒的存在现身,而是那从不知后退的小师叔退了一步! 吼! 南诺却进了一步,抿着嘴唇,刚想开口低沉的吼声自地宫下传出,一时间三头旱魃跃出地面,山塌地陷,挺拔的树木倒了满地,却依旧倔强的不肯被腐蚀。 破叶被尘埃裹着当空乱窜,像极了受惊的兔子,低沉的脚步声传来,自从浓雾中步出一只小兽,现身的刹那叫所有昆仑弟子失神忘我,成为一个个待宰的羔羊。 洛阳眉头紧蹙着,向前一步,挡在众人身前,不敢丝毫怠慢。 这一战同他和曲阳的那一战很像,不同的是他是三花修者,而对手却拥有着堪比大罗的强横力量与不灭身躯。 尸变为魃,所行之处天不再雨,千里赤地,万里死寂。 积岁月,魃变为犼,形如矫兔,两耳尖长,体型仅长尺余却能搏龙,单枪匹马可斗三龙二蛟犹有余力。 眼前的小兽便是犼,僵尸中的皇,站在顶点的生灵。 “人族,举剑自戕吧,这样能死的痛快些。” 犼张张嘴,声音传入每个人耳畔,南诺、柳雏眼中闪了闪焰光,得来不易的清明没持续太久便又被无神取缔,同余下弟子一样,傀儡似的拔出拔剑…… 洛阳用力咬了咬舌尖,轻轻转动手腕,天剑猛然迸发出一阵轻鸣,众人回神,瞧瞧手中拔出三分有余的剑锋,直觉后背发凉,不知何时冷汗已然浸湿衣袍。 “慧剑?这年头会这一手的可不多了,年轻人,你有点意思,你手中的剑那来的,把他给我,我可以放过你们。” 犼再次张张嘴,这次只传音与洛阳,同其他的小角色相比,对眼前的人族更有兴趣。 沧海桑田,剑是旧剑,人却不是旧人,倒是有些扫兴。 犼的目光毫不顾忌的在洛阳身上扫视着,洛阳也在打量着犼,沉默了一会儿,随手将天剑抛给犼,传音道:“既然前辈想要那便请前辈接好。” 声落,天剑已至近前,犼仔细瞧看着素白色的剑,确认没有问题上前几步,伸出看起来很是纤细的前爪抓向天剑。 不出意料的,天剑迸发出素白色的剑芒,须臾将周围的一切尽数湮灭。 夺目的辉光分外刺眼,洛阳瞥了眼顺势而动的旱魃,将昏睡的小兽抛给神色紧张的南诺,传音道:“带着他们藏入四极都天旗,先离开这!” 南诺点点头,魔焱飘渺,众人笼罩在旗下,紫韵一闪,掠向远方。 探出地下的数个大手抓了个空,犼冷哼一声,挨着明耀的剑光一点点从地下爬出来,抖抖皮毛上的灰尘,看上去丝毫不狼狈。 “我就说这剑不可能随意认主,原来真的是你,通过刚才的那一剑,我可是都想起来了,全部都想来起来了!” 听闻这饱含怒火的语调,洛阳不由皱起眉头,剑指比划,收回天剑当空斩出一道弧光,将蠢蠢欲动的三只旱魃逼退。 犼离地的前爪没在放下,缓缓挺起弯曲有力的脊背,在洛阳注视下变做人形。 古铜肤色,身长八尺,打着赤膊,手臂如常人大腿粗细,大腿如常人腰般,肩膀鼓起,一身坚实的肌肉好似铜锤铁铸,蕴含着爆炸的力量。 毫厘短发,面容方正,两道浓眉紧紧聚在一起,低鼻梁、厚嘴唇,两只下獠牙顺着嘴角自然衍伸出来。 “怎么样,这样的我是不是能让你想起来什么?” 声音传入洛阳耳畔,洛阳却来不急回答,匆匆催动瞬影步避开犼打出的重拳。 拳锋所向,无形质的力量摧枯拉朽而过,所经之处地裂山塌,远远的一座入峰峦被轰倒,在无形伟力的作用下消失不见。 洛阳的双眸半睁半闭,盯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前三尺外的犼,没等开口,又闻传音。 “看你这副模样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喽,还真是恶心,狗屎一般的东西!” 拳落,又是数座山倒,洛阳依仗这瞬影步与错影术的灵活游走在数不清的拳芒中,隐忍良久终于把握住机会,递出一剑听雷。 剑动雷落,意镇十方诸邪。 犼没有躲避,任由璀璨至极的剑光斩在胸膛上,身形晃了晃,一拳砸在洛阳的肩膀上。 一剑换一拳,不亏的。 洛阳被轰入山间,边后退血肉不断愈合,瞥了眼空空如也的穹顶,强行稳住身形,横剑身前,警惕着,等待着。 旱魃的气息渐渐远去,看方向是追逐四极都天旗去了,犼的气息依旧无法觉查,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横渡山河,南诺小心驾驭着魔旗,天色恍然一沉,化出点点星光,丘陵大小的玄武张开嘴巴,向着四极都天旗吐出一道流光。 “遁!” 南诺匆匆避开,玄兵大笑着化为人形,高声道:“南诺殿下,此路不同!” 旱魃的气息近了,南诺心中一慌,担忧昆仑弟子的安危,一时间失了方寸,正欲开口询问被谷尘拉住。 “没用的,换个方向!” 南诺恍然,转而离去,没走多远有鹏鸟展翅,声声长鸣中落下无量风刃,搅动四极都天旗不断摇晃,一些修为差的弟子倒成一片。 谷尘眯起眼眸,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对面色苍白的南诺说道:“我们回去,去找小师叔,这周围可能都被封死了,就算有路留着也是一条死路!” “好,听你的!” 南诺没有拒绝,四极都天旗当空化出一道紫色弧光原路折返,旱魃同时掉头,在土地中游动着,紧追不放。 穿过雾,明耀的紫光近了,洛阳仅仅瞥了一眼,犼的拳头就已经落下! 洛阳没有学过什么防御类的剑术,唯一带些防御的剑术便是混沌青莲剑,可时间已经不够。 “破!” 疾剑无痕,对影成双,明暗交错的剑光斩在犼的前胸后背,洛阳也被高高轰飞,衣衫破碎,骨骼断碎,经脉寸断的身躯不断闪耀流光,治愈着伤势。 犼再度消失不见,洛阳缓缓起身,环顾四周,透过对影而藏觅下的天剑意能清晰感知道犼的方位。 那儿是魔旗的必经之路,自己同魔旗只能选择一个! 流光落下,洛阳毫不犹豫地接住魔旗,犼的拳头也适时落下。 肩背上藏觅的剑意爆发,拳头慢了些许,趁这光景洛阳再度斩出一剑,带起漫天金灿光点,铺开人间烟火,张扬凌厉天剑。 不动如山的犼倒退了三步,看着洛阳笑了,洛阳费力的爬起,看着犼也笑了,一拳换一剑,这场景是第一次经历却又有些似曾相识。 “小二,这次就到这里吧,多吃点,下次可没这么简单了!” 犼探手一抓,撕裂虚空直接将四极都天旗中的旱魃抓走,归回兽体,带着四只身形魁梧的旱魃嚣张跋扈的消失在群山之间。 洛阳捂着肩膀,缓缓起身,肩头上犼攻击过的地方留下一枚黑色的爪印,无多时又隐而不现。 谷尘紧张的搭在洛阳的手腕上,细细感知片刻长出一口气,对眉头紧蹙的众人说道:“放心,不是什么尸毒诅咒,仅仅是个印记,想来小师叔同这位是有着渊源的。” 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南诺走上前去,取出一件白袍帮洛阳穿好,动作温柔,同人间照顾丈夫的小女子没两样。 同生死,共患难,眼前的魔族皇女依旧很遥远,可宋紫蝶等却齐齐摇头,笑笑自己曾经的偏执,觉得小师叔喜欢她也没什么不对。 放下了所有的凶狠冷硬,所有的温柔都给你一个,这样的南诺真的值得喜欢。 虚空界外,镜湖一如既往的平静,各类小精灵在阳光下尽情舞动,不知忧愁何物。 纵横交错的枰上,随之一团草团落下,石子气数尽矣,邋遢道人不满的覆灭枰上的一切,望向天师背影刹那,心中恼怒尽数烟消散。 “建木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师轻轻说着,目光投过镜湖望见盘坐在山洞中修行的唐子威。 眼前的不过是一场对昆仑的小败,接下来却可以得到一场对天宫的大胜,无论能不能成功夺舍玉皇,天宫早晚都能再度归回掌控,陈虞、龙城的布局将功亏一篑! “我认为有必要除掉这个李钦月,此子心思缜密同洛阳的剑锋相差无几,事无大小皆可尽数算尽,再往后,必成心腹大患!” 邋遢道人走近河边,天师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眼前的失败可以放下,但将来的失败必须避免,无论如何,死了的李钦月都比活着的更好。 镜湖泛着涟漪,天师轻轻拨动着钓竿,将一枚折射七彩光辉的气泡甩给邋遢道人,轻声说道:“人间从来不缺少向李钦月这样的角色,杀了一个总会有下一个,杀不完的,与其换一个不熟悉的对手不如想办法折损现在的对手。” “如何折损,那小子就躲在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中,比我还像个老王八!” “哈哈哈,所谓英雄难过美人,不周论剑结束人间会平静很久,来年昆仑春启,昆仑必然招收弟子,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如此,蝶紫沫那边……” “我们不动手曹青凡可不会闲着,东皇方朔也不会闲着,叫蝶紫沫配合他们就是,不过是一枚弃子,换两个棋手陨落,不差的。” 287.用命赌昆仑 犼离开了,天空却依旧还是那副模样,如同黑棉花一般的覆压山野,惊雷阵阵,刺眼的电光不断撕破长空。 洛阳饶有兴趣的看了眼周围的天空,微微思量,对身边若有所思的谷尘说道:“方才你们为什么折返回来?” “我们来这儿可能是妖族的算计,他们早就知道地宫中有什么,所以拦住周围,南诺殿下带着我们连连碰壁,不得不折返回来。” 谷尘轻轻笑着,眺望着玄兵所在的那片天空,意味深长的笑笑,传音入密,揣测着那位犼大人的心思。 “小师叔,你说这是不是给我们留的?” 听闻传音,洛阳轻笑着点点头,思量着如何反戈一击,单单是干掉玄兵等妖类是不够的,这一关比的是得机缘的多少,人族千年不入神隐之地,物是人非,本就吃亏,现在被妖族算计一手,雪上加霜啊。 “将计就计,趁火打劫?” 南诺瞧瞧“狼狈为奸”的叔侄二人,传音后见两人不约同的抬头看来不由笑了,柳眉扬起,眯着好看的杏眼,狡黠的像个狐狸。 “好计谋,不过差点意思,应该加一个杀鸡儆猴!” 传音入耳,南诺皱起眉头,玄兵可是玄武族的英才,这件事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引起战争,这种大事旁人都不能决定,得看洛阳的。 洛阳点点头,瞧了眼不够大胆的谷尘,无声笑笑,传音道:“还得再加个一网打尽!” 闻声南诺与谷尘开怀轻笑,宋紫蝶见此情景不由轻笑,瞧瞧心有向往的刘子谦,撇撇嘴,对好奇的柳雏说道:“三只狐狸,不,四只狐狸……” 柳雏本不解几人的笑意从何而来,听闻此言便猜到一二,轻笑着的点点头,重复道:“确实,四只狐狸……” 飞之上,穹顶之下,大鹏展翅搏击长空,自在的鸣声传出好远好远。 倏尔变,两道剑光掠出海,两只鹏鸟迎面撞上,头颅被剑光湮灭,没来得及出声示警便魂飞魄散。 宋紫蝶带着柳雏当空飞过,将两具尸身收入袋中,转而向另一侧的琼霄飞去。 “师兄,这边的解决了……” “师兄,这边的解决了……” …… 几声传音,谷尘收回传讯符,对洛阳招招手,传音道:“那边结束了,看情况这小王八还什么都不知道。” 洛阳点点头,指了指隐藏在雾间的玄兵等妖,冷声道:“给我锁住这处虚空,一个也别想跑!” “千山锁剑阵,疾!” 谷尘点点头,深吸口气,剑指变化,悍然发动攻势,千化剑,九色流光覆盖十里方圆,封锁虚空,只能进不能出。 玄兵恍然变了颜色,四下张望,一道流光掠向山霄,那面容赫然是最不想见到的。 “洛阳,你为何而来,你我各寻机缘,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私下来犯,莫不是想挑起两族战事?” 这冠冕堂皇的话听不出问题,却叫洛阳眉头轻挑,冷笑着举起天剑,剑落,惊雷震耳。 妖族狼狈的散开,谷尘满意的轻笑,有种发自内心的畅快,喜欢极了洛阳的脾气秉性。 大丈夫就该如此霸道,干净利落,想杀你就杀你! “洛阳,你真的要挑起两族战事吗?” 玄兵取出一柄长刀,挥舞着冲向洛阳,边躲避剑光边分神对手下传音,“快,用令符对公主求援!” 言罢玄兵径直化为玄武真身,丘陵大小的身躯上闪耀着流光,洛阳的剑光斩落仅能引起一片涟漪。 这流光同天芒有异曲同工之妙,人族苦苦修行的东西妖族却天生便能拥有,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所以才有砥砺前行,人定胜天。 洛阳如是想着,金灿灿的流光扬起,玄兵惊恐的蜷缩在壳里,运转灵力,将神通催动到极限,躲无可躲,只能同天赌命。 剑落,残缺的人间烟火翩然而下,虚空泛起涟漪,一面金色的小镜凭空出现,放出澎湃的太阳真火,将剑光彻底焚毁。 东皇琉璃的面容出现在火焰中,看看玄兵,回身望向洛阳,冷声道:“论剑斗法点到为止,洛阳,你不觉得里有些过了吗?” 洛阳摇摇头,才不觉得自己做的过了,对修者而言昆仑封山的千年不过弹指一瞬,可就在弹指一瞬间人族丢失了很多很多东西,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作为一个大族的尊严与骨气。 朝拜鬼神,信封天神,世人只记得天神高高在上却忘了自己曾经也高高在上,每个人都可以比肩神明,或者说人人都是神明! “这就过了吗?妖族杀人按城计数,我不过杀一妖便是过了?” “东皇琉璃,告诉我,谁给你妖族的底气,谁给你的底气?” 那双淡漠的眸子很夺目,东皇琉璃凝视着的洛阳的双眼,紧紧握紧拳头,想了想,道:“洛阳,别忘了,现在的人族还没回到曾经的时候,这个时候同妖族开战,没有好处!” “所以呢?” “放了玄兵,对于昆仑损伤我很抱歉,但此间是非就此为止,你我日后井水不犯河水。” 东皇琉璃认真说着自己的条件,掩饰着心底的骄傲,人族有人族的骄傲,妖族有妖族的底气,即使洛阳比她强,但妖族始终强过人族。 “哈哈哈……” 洛阳大笑着,边说边扬起天剑,“东皇琉璃,你该不会还以为人族还是之前那个随意欺压揉捏的人族吧?时代变了,这一剑,你可以看做宣战!” 天剑轻轻斩下,依旧烟火,飘渺的辉光霸占苍穹的每个角落,就连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忙碌光景,洛阳两肩头顶的莲花闪耀着温柔的光。 东皇琉璃为这一剑倾倒,恍然失神,待回过神来,海中的妖族都已断绝生机,丘陵大小的玄武尸身已然不知去向。 “东皇琉璃,神隐之地的福源有限,每一样都不好得,从今天开始,我昆仑将不再寻找机缘,此间妖族见一个,杀一个,其中也包括你!” “洛阳,你这是宣战!” 洛阳挽了个剑花,转身踏而行,清冷的声音遥遥传来,叫东皇琉璃握紧拳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方才我就说过了,你可以将这一切看作宣战!” 轰隆! 山间秘境澎湃的焰火席卷甬道,围困群妖傀儡被气化,敖苏看看东皇琉璃,拉着姬玲儿悄然向后退去,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留在这总感觉比探索遗迹更加危险。 “敖苏,你跟我过来。” 有气无力的声音在幽暗的甬道中响起,敖苏假装着没听见,想继续拉着姬玲儿离开却被姬玲儿推出去,周围的妖族让开,注视着敖苏,目光很沉重。 “我问你个问题,公主冕下。” 敖苏走到东皇琉璃身侧,见她用太阳真火构成禁制,抢先开口,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 剑本凶器,剑仙御剑凶愈仙剑,人间嗜杀的修者很多,平时的洛阳不在其中,可现在却不同寻常,齐天剑仙死后洛阳就变了很多…… “没错,我叫玄兵阻抗昆仑探……” “是他同您请求的吧,利用某些人族不清楚的秘密想抹杀昆仑对吧?” 敖苏眼中闪耀着明光,东皇琉璃攥紧拳头,叹了口气,点点头,道:“不错的,他知道一处地宫,地宫中有旱魃,可以牵制昆仑的脚步。” “他在骗你,如果那处地宫仅仅是旱魃的话玄兵不会死!” “你怎么知道?算了,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怎么办,他们若是得知此事定然不顾一切同人族开战,我们的死定会成为两界大战的引子,我要问你的是,如果真打起那,妖族有多大把握取胜?” “怎么说呢,其实人族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灵,如果没有外力的制约,他们可能如现在这样分裂着很久很久,如果妖族攻击人族,昆仑等势力会不惜一切帮大夏统一人族,继而助夏皇真正称皇,三年,妖族三年杀不光人族,败得一定是妖族!” “三年……” 东皇琉璃喃喃着,眼中有着重重杀气,三年够了,对手不过是人间。 敖苏却是一笑,道:“三年真的够吗?开始攻陷人族是大家或许会齐心协力,占领人族之后呢?昆仑、武当这种势力怎么办,任意修者皆可敌千军万马!” 东皇琉璃沉默了,紧紧握住拳头,深吸口气,冷声道:“我意已决,无需再问!” 言罢东皇琉璃步出甬道,目光在群妖的身上扫过,冷声道:“玄兵死了,我们同昆仑的战争开始了!” 声落,甬道中的气氛越加沉默,敖苏拉着姬玲儿的手掌,没人比他更清楚这沉默中酝酿的是什么,可能是一个新的皇朝,也可能是一片永远的死地。 轰! 惊雷声起,敖苏瞪大眼眸,有心提醒群妖闪避可剑光已经斩破山峦,刺目的白色光辉落下,洛阳握着天剑,缓缓走入甬道,数不清的金灿光点凭空浮现,下一刻便是花开剑出血洗此间。 “住手!” 敖苏张口大呼,手掌虚按,将东皇琉璃祭起的明镜压下,伸开双臂挡在群妖前,直视着洛阳的眸子,用命赌,赌昆仑还是一诺千金的昆仑,赌这一剑洛阳不会斩下。 288.四海九龙令 敖苏用命赌昆仑的剑,这千钧一发的瞬间,所有的绝顶都默契的终止了无休止的论道,目光透过重叠套的空间,盯着洛阳看。 这一剑斩或不斩,六界未来千年的走向截然相反。 天剑素白色的剑身渐渐被金灿灿的辉光遮去,桥头送别,折戟沉沙,青梅依旧,竹马不存…… 一幅幅沾染着红尘的图画凭空浮现,每个人都不一样,每个人看到的人间也都不一样。 敖苏凝视着眼中的悲欢离合,死死攥住拳头,面对着势不可挡的一剑大步向前,迎着洛阳的剑锋,不愿退后。 “敖苏,情份是情份,昆仑的确欠东海很多但那不是你能够仗以肆意胡为的资本!” 锋锐而强横的天剑意照亮了甬道的所有角落,洛阳也上前一步,同敖苏针锋相对着,双眸半睁半闭,似乎下一刻高高擎起的天剑便会落下。 “洛阳,六界不仅有人族妖族,你我开战对人间有什么好处?对妖族有什么好处,你们人族都说家和万事兴,和气生财,没什么……” “闭嘴,敖苏!” 敖苏的话没说完被东皇琉璃打断,语气冷硬,神情桀骜的少女走上前来,伸手想将敖苏推开却发觉根本无法撼动少年的身躯。 “敖苏,人族不过是一个分裂且内斗的种族,我们妖……” “那是以前!” 同样的打断方式,同样的生冷语调,敖苏回头望了眼东皇琉璃,见她不愿散去眉宇中的倔强不甘,叹了口气,取出一枚玄色令符,灵力催动,九条灵气生成的金龙围绕着令符翩旋遨游,不是发出声声龙吟。 “你猜的没错,这便是四海九龙令,东皇琉璃,你可敢抗令不遵?” “东皇琉璃,见过未来龙皇!” 东皇琉璃虽然心中有所揣测,听到敖苏的话却还是面色一变,向后退了一步,折腰而礼,言辞中透着尊崇,眉宇中的倔强也烟消散。 龙族的四海九龙令,麒麟族的祥瑞纹令,凤凰族的离火梧桐令还有本族的妖皇令都代表着绝不可抗拒,管你是什么妖,再不甘也得俯首,否则便是举全妖族之力讨伐,不死不休! 敖苏翻手收回四海九龙令,目光在莫雷零脸上停留片刻,见他低头失神不由出神长叹,回过身来再度望向洛阳,道:“玄兵自作孽不可活,我妖族对此不予追究,敢问洛阳冕下可否将此事就此揭过?” 沉默片刻,那唯我独尊的锋锐剑意终是烟消散,天剑缓缓垂下,金灿灿的辉光相继散去散去,露出天剑素白的剑身。 沉迷在烟火中的妖族少年前后回神,虽是不情愿但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紧盯着洛阳,心怀惧意。 如果可能,想必他们这辈子都不愿再直面这柄剑,因为他实在太锋利,太可怕! “此事就此为止,东皇琉璃,我清楚你在打算什么主义,不过我劝你好自为之,今天死的是玄兵,明天可能就是你,后天可能就是整个妖族,犯我人族者,虽远必诛!” 声音回荡,透过山壁的光辉再不用融入少年白衣,洛阳已然从容离去,群妖根本没有任何一个看清他的动作,就像他来时一样。 敖苏摇摇头,叹息轻轻,所处的话却叫众人再度绷紧心弦。 “他的剑修身份近些时候实在耀眼,你们可能都忘了,曾经的他声名鹊起是因为他是地府第一使徒!” “阎罗叫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 “为什么?我们不是很大几率可以打赢这一战吗?” 东皇琉璃握着拳头,凝视着敖苏有些萧瑟的背影,张了张嘴,似乎想起来什么,折身一礼,再道:“感念救命恩情。” 姬玲儿板着的脸终于有了笑意,歪头瞥了眼被剑光斩开的山壁,第一次觉得洛阳不那么讨厌了。 有些东西就和人族的开窍一样,有的早智,有的晚智,东皇琉璃很聪慧却不算早智,因由妖皇宠溺,她从小就养在深闺,见到的也不过是一群带着精心准备毫无瑕疵面具的一群妖,书中却有阴谋诡计,世态炎凉但那是书中。 而现在东皇琉璃确是明白了,虽然看起来想到的也只是浅浅的一层关隘却也够了。 人族内斗,妖族更甚,猫吃鱼,狼捕羊,从始至终妖族都在内斗,玄兵死了,他们也死了,妖族或许逼不得已同人族一战,其中有多少种族出工不出力? 更何况六界可不只有人族妖族,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更进一步的天宫,暗中蓄势,似乎明日就能涅槃重生的地府,好战嗜杀,隐约同人族结盟的魔界,神秘无比,随时准备将你取而代之的外道…… 棋盘很大很大,想要走的好就得把每个势力都算进去,东皇琉璃显然没想这么多,也没算到这么多,毕竟她刚刚走出来,还没能再走回去。 不过确是不急的,六界之大有几个齐天剑仙,有几个洛阳,平凡也没什么,慢慢走,或早或晚,该到的地方一样会到,山拦不住,海也拦不住。 蔚蓝色的晴空,金灿灿的昊日,暖暖的辉光斜斜落下,穿过淡淡的,在少年的白衣上绘画自然。 南诺将脑袋靠在洛阳肩头,挽着他的手臂,眯着杏眼,勾折着甜腻腻的笑,那幸福慵懒的模样叫宋紫蝶想起家中那只喜欢在晒太阳的懒猫。 “接下来散开,寻摸着各方势力踪迹,我们趁火打劫。” 谷尘与洛阳又露出狡猾嘴脸,无数剑光腾空而起,昆仑弟子盘膝坐着,搜寻着山中的蛛丝马迹。 先遇旱魃再逾犼兽,最后又同妖族都过一场,入的宝地,细细盘算什么好处可都没得到呢。 虚空界外,镜湖临边,再次若败的邋遢道冷愤愤不平的将枰上的草团、石子抹去,任由指甲深入掌心,闭着双眼平静了好久好久才抬头望向天穹。 到现在为之他却有些看不懂妖族这盘棋了。 雪晴柔拜师昆仑山,苦肉计诱敌深入,助昆仑山开山,妖族如此动作,很难叫他不怀疑烛龙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他确实看到了什么,好厉害的岁月光阴奉天道啊!” 天师的叹息声适时传来,邋遢道人苦笑着躺如碧绿碧绿的芳草中,贪婪着花香,目光随着淡淡的流向晚。 神魔妖鬼也好,剑修道修也罢,只要是修行者就得承认,空间、时间两道道则凌驾于一切之上,无论你修的那一道,都同这两者脱不开关系。 烛龙的岁月光阴奉天道很强,如果非要比对的话,除了清虚、若水、夫子三个老不死的东西,现在的烛龙恐怕是六界最强者。 “剑破万法,你说天剑能不能斩开时间?” 天师放下鱼竿,伸手撩拨着宁静的湖水,在镜湖上勾勒起层层涟漪,时间、空间亦在道中,天剑以剑演道,按理说可以斩断时间,能够成为借以一用的屠龙宝剑。 邋遢道人起身,掐算片刻,摇摇头,对若有所思的天师说道:“就凭现在的洛阳斩碎虚空都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想要破开时间,一剑断开岁月,我们等不了那么久!” 顿了顿,邋遢道人又拔起一根青草,眼中闪耀着寒光,神情严肃,帮天师细算着洛阳的过往。 “数月前他不过是一随处可放随手可灭的棋子,数月后他已成为昆仑最大的变数,从蜕凡到三花不足一年,很多时候我都在怀疑,他脚下的路和我们的究竟是不是一条路……” “我们的求道路山高路远,荆棘密布,千万险阻,而洛阳脚下的路确是大道朝天,平坦宽广、一眼望去无尽顺畅……不帮他他已经走的很快了,如果我们再帮他,可能就是养虎为患!” 天师深吸口气,看看邋遢道人,又拿起钓竿,有的事可以说,有的是不能说,很多时候知道的太多也不是好事,看看夫子就知道了,永生不能出书院,出,必死! “这些事,先放一放,蝶紫沫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昆仑,记住,不管其他什么,一定要试试那个叫姜落的小鬼,清虚一直藏着他,不可能没有鬼!” “最近几天吧,等不周山这边差不多了她也就要回去了……” 邋遢道人轻声喃着,手指挥画,再度望向不周山,打量着洛阳,揣测着他的心思,了解着他的性情。 天师摇摇头,望着涟漪中的身影抿起嘴唇,无声传音,“唐子威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你得再快些,玉皇那边的躯体已经差不多成形了……” 水中的倒影摆摆手掌,带起一片涟漪,笑呵呵的对天师说道:“不急不急,总有一个神格要被封印,我很了解他,夺舍他很难,狸猫换太子却是件在容易不过的事,我的神魂修为强过他千倍!” “如此甚好,恭喜你了老伙计,不知道你出来的第一件事想做些什么?” “论剑,同洛阳论剑,耗死齐天剑仙的办法很不错,洛阳作为齐天剑仙的后人,得走老路,如果他不愿意走,我也会逼着他走!” “如此……也好。” 天师轻轻说着,还是没说最关键的东西,再一次放下鱼竿,抬手轻点,一滴流水化为精灵,在天师手掌周围轻轻起舞。 “去,给那三城带个口信,就说老皇将临。” 精灵点点头,一分为三悠然消失在虚空之间,一滴流水落下,亥流城、寅星城、丑离城三城城主同披甲,站在楼顶,眺望着天池方向。 天宫曾经得辉煌,将要重新归来。 289.心怀直剑 若能乘驾雾,逡巡天际,便能见到凌霄天上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的盛景,亦能得见碧澄澄琉璃造就,明晃晃宝玉妆成,含着炫目光彩,隐着万般流光的玉清天门。 若能洞开天门,继而向内,可得见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雾蒙蒙遮斗口的奇景,若能不迷恋此间奇景,过三十三宫,越七十二殿,可得见那条悬挂东西两天的醉卧彩的霓虹长桥。 长桥两侧修有花园,名花千年不谢,芳草万古长青。 过此桥便是天池,桥上两侧矗立数十大罗天神,披挂折光金甲,火斗篷烈烈作响,持刀丈剑,雕纹假面塑庄严,一双虎眸览十方。 桥的尽头,千层花中,碧玉树下,天池水清,生有无数金莲。 九色光人盘做池间,眸子睁开,万里碧空渐渐汇聚流,泼墨般的潦草穹顶,陡然电光落下,金莲凋零有三,电光烟消散。 寂静片刻,雷落似雨,天空被分割为无数块,南宫榕若抬起头,手印变换,金莲一瞬凋零大半,包裹在光人体外的流光散去,玉皇睁开双眸,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不等南宫榕若询问手掌一翻,天池水倒流倾覆,南宫榕若化为一颗卵石,被投入湖底,混在无数卵石之间。 “南宫榕若,谢谢你救了我,作为回报,我留你性命,你我不欠因果。” 这个玉皇很陌生,声音冰冷,瞥了眼澄澈河底的河卵石,大笑着向外走去,亥流城、寅星城、丑离城三城城主齐齐跪下,右拳在胸口轻轻一敲,起身解甲,撤了家中的无名牌位。 此间是非不足为外人道,六界如旧,昆仑剑修的明耀剑光渐渐散满方圆千里,但神隐之地何其浩瀚,在其中寻迹无异大海捞针,一个个弟子相继收回剑光,无力的摇摇头,轻叹出声,抬头,眸中有着希冀。 最后一道剑光归来,刘子谦抿着嘴唇,握着拳,不时望望南诺,正欲放弃南诺忽地站直,打量着刘子谦,轻声问道:“是不是发现魔族的英才了?” 闻声刘子谦眉头一紧,不明白南诺为什么要将这件事说出来,不说还好,说了明显将小师叔至于两难之地,从过去的事看,这位似乎也不是不智之辈,现在为何做出此等糊涂事? 这疑问没持续太久,众人便听南诺开口,语出惊人。 “在那边,多少人,什么宝贝,我们去抢过来!” 刘子谦嘴角抽了抽,不动声色的望向谷尘,仰望流的谷尘微微点头,人家魔族皇女都不介意自己的东西被抢他昆仑山介意什么,抢就抢了,最多将来少要些陪嫁就是。 “楚廖带队,约莫十数人,到现在为止还没破开遗迹第一层。” 小师叔默许,谷尘师兄点头,刘子谦一五一十说着自己的侦察结果,有的弟子手指动了动,眼中带着憧憬,开门红啊,说不定就能得到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的确,打铁得自身硬,但自身再硬也不能用手砸铁不是,小师叔够硬吧,还有把无坚不摧的天剑,想要宝贝怎么了? 不遮掩,不做作,干净直接,剑修就该如此。 “头前领路!” 众人火辣辣的视线落在身上,洛阳看了眼轻笑着的南诺,摇摇头,轻呼一声御剑腾空,一片绚烂剑光横过群山,招摇过市,根本不曾掩饰。 楚廖抬头望望,气鼓鼓的一跺脚,骂道:“狗日的郭奉,明知如此还叫老子到这边来,分明是想公报私仇!” “郭奉怎么你了,这遗迹打不开吧,我们来帮帮你。” 洛阳轻笑着落在楚廖身侧,一手抱着小鸟依人的魔族皇女,一手提着隐含杀气的素白天剑,身后昆仑剑修枕戈待旦,一双双眸子中尽是期待,似乎一言不合便是万剑齐发,这场面谁敢言否? “这儿是一处魔族的遗迹,里面有些宝物,据说还有位前辈的传承,不过这些给各位各位也用不上,还得费心费力交易出去,不如我提供给各位一个同等规格的人族遗迹,若各位无所获,我愿将此间机缘宝物拱手相让,以示亏欠。” 南诺好奇的歪着头,从没见过这般恭敬的楚廖,这可是个混世魔王,从来都得别人顺着他,现在也从心了,看了楚老头说的的确没错,对付这世界上某些生灵,就得用剑说话! 洛阳看看谷尘,后者点点头,御剑上前几分,瞧瞧遗迹,道:“西北十三步,往那儿攻击,另外,告诉我其余任意修者的动向,如果你不想被我们薅羊毛的话!” 伴着这话,声声剑鸣忽起,楚廖苦笑着点点头,算算时间,道:“诸位向西行百里便可见道唐墨寒,至于我说的那处遗迹也在西边,约么千里,这符箓中是详细地图。” 谷尘得意轻笑,看看玉符,对洛阳点点头,剑光再动,宛如蝗虫过境般的掠过山峦。 楚廖非但不气反而得意的笑笑,招呼道:“来呀,西北方十三步,给我狠狠凿,今天就算它是个王八壳子,也得给我开个洞!” 群魔低头汗颜,瞥了眼楚廖,无奈的摇摇头,说自己先辈墓地是王八壳子的,少主是中了那谷尘的道法迷了心智,还是本就喜欢头上绿油油的…… 剑仙御剑小看河山,百里之遥不过弹指瞬间,洛阳看看山间的禁制,提剑斩下,一剑破开山壁,飞身落在唐墨寒身前,笑道:“这遗迹不好破解吧,我们最爱帮忙了……” 唐墨寒看看强忍着别扭的洛阳,摇摇头,打算退一步海阔天空。 遗迹开发需要时间运气,人族前两局大胜,只要这最后一局不是一无所得就定然是第一名,所以洛阳可以仗势欺人,余下的四界若不想让出第一位置,只能隐忍。 “别废话,要么坐下来喝酒,要么开条件,谈成买卖一别两款。” “痛快,老规矩,一处人族遗迹位置,一处其余修者的动向。” 唐墨寒眯起眼眸,抛给谷尘一枚玉简,里面是个很难开发的遗迹,算时间能叫他将这儿能带走的好东西收起并远走远离是非的。 “我知道楚廖……” “我们也知道,换一个!” 谷尘摇摇头,毫不在意卖了上一个合伙人,这场比斗本就是互相利用,既然想当搅屎棍就得做个一根合格的搅屎棍。 “王八蛋,给爷等着!” 唐子威气恼地骂了一句,看看周围地光景,想了想,说道:“地府的人在南北方向,约么千里有余,变不变化我不清楚。” 洛阳点点头,笑着御剑而起,谷尘抛抛手中的玉符紧跟在洛阳身后,再往后是刘子谦与带着柳雏的宋紫蝶。 “师兄,我们这是去找地府?” 刘子谦看看柳雏,有些不适应她的声音,点点头,道:“遗迹就在那,没人动,跑不了,可惜这些肥羊确实满地撒欢,一个不留神可就没了,时间不等人。” 柳雏点点头,看看同样若有所思的宋紫蝶,凑近耳语,轻声道:“还真是四只狐狸……” 声音随风而动,洛阳、谷尘、南诺、刘子谦的手掌一抖,剑光晃了晃,宋紫蝶不好意思的笑笑,对柳雏摇摇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传音道:“这下惨了,被听到了!” 柳雏也是变了脸色,想想又释然,山中的师父不如昆仑剑修,他们听见有人言论他们的坏话不过一笑了之,修道之人要恬淡自然,如若流水,想来洛阳等不会同她计较得。 如是想着,柳雏笑了,宋紫蝶确是摇摇头,多少猜到了柳雏的心思,洛阳师叔他们确实比柳雏曾经的师父强,那位殿下不清楚,但洛阳师叔与谷尘师兄可都是小心眼,较真的很。 阳光流转,天上的剑光过来过去,将周围洗劫一遍后洛阳勾起嘴角,大手一挥,带着一众弟子向着第一处遗迹而去。 道路未半,一抹金光落下,玉皇凭空而来,模样没错,气息没错,但洛阳总觉得眼前的玉皇同一前不一样,眉宇中带着些许桀骜,同气愈的天神一样,同玉皇很不一样。 “洛阳,之前的一战我输,按照承诺,千年内天宫不对人间用兵,你们人族不是最喜欢未雨绸缪的吗,你有考虑过千年后的适合吗?” “千年之后,我与你论剑,按我的规矩,活着的通吃,死了的,一无所有!” 洛阳松开南诺,御剑向前,同玉皇争锋相对着,师父心中有着浩然气,他心中没有,只有一柄直剑。 打量着洛阳的剑意,玉皇满意的点点头,勾起唇角笑了,看看南诺,眼中闪过一丝杀机,道:“我与你师父的约定只是不对人间动兵,洛阳,给我看看你的剑。” 洛阳轻轻一笑,回头对南诺用个眼色,四极都天旗展开,紫韵当空,倏尔没了踪影。 回过头来,洛阳深吸口气,将所有的仇恨欲望抛在脑后,浑然忘我,一点点擎起天剑。 一剑元一,玉皇神隐,这剑烟火不如元一,却也要让这高高在上的神明看看,什么是红尘,什么是人间,什么是烟火。 290.人也是神 天有阴晴,时有好坏,凡一切美好得偿皆由神之所赐…… 这是人间天宫信徒广为传扬的教义内容,很多人对此信奉不疑,恪守一生。 而七岁时的洛阳就对此万分鄙夷,饿时神明充不了饥,渴时什么解不了渴,穷时进不得神庙…… 那些倒下没在起来的战乱流民大多信奉神明,他们都有病,宁愿饿着祈祷一切改善都不愿寻觅活计,上街乞讨。 他们不知道,决定时运的不是神明,是人的行为,决定阴晴的不是神明,是天象变化。 人间的一切都与同神没有关系,飞来飞去的高人都能呼风唤雨,为神所能为之事,这就说明,人也是神。 随着对人间的思索,天剑素白剑身上的精彩烟火渐渐凝实,玉皇好奇的打量着这一剑,抬头看看,很是不喜阴沉的天际。 一念之间,这片阴沉的天地渐渐晴朗起来,渐渐漂白,从黑色变为灰褐色再到棉花一般的白色,之后又慢慢稀薄,成为丝丝缕缕的一片,薄入轻纱,在挡不住蔚蓝色的穹顶。 金灿灿的日光斜下,暖暖的,天剑同时落下,还有那一大片叫任何神明都有些应接不暇的人间烟火。 玉皇伸出手掌,不大的巴掌看起来同整个天地一样。 人间也在这天地中,道理不够大,就如同一枚落入海洋的石子,改不了潮起潮落。 明耀的辉光闪了闪,在玉皇的掌心中渐渐失去光芒,华为一大片如河水倒映星空般的光,洋洋洒洒的消失在静谧的海中。 天剑收起,凭空停顿再度斩落,这次不是人间烟火而是齐天象的元一。 针尖对麦芒一击,残缺的六界同完整的天地硬碰硬的撞在一处,一点白光无比夺目,仅仅着便是传出数千里的巨响和掀翻无数山峦的流光。 尘埃遮目,朦胧中能看清一人一神的情势。 神还站着,微扬着头,笑容却不再桀骜,手掌被切开,伤口上翻涌着素白的焰光,低头细细观察着,没急着将之磨灭。 以剑衍道并不是从未有过,可将这一道走到这一步确是第一个,很了不得剑,值得瞧上一瞧。 洛阳箕坐在深坑中,握着天剑,天剑不断颤动着,身上的白衣变为赤红颜色,击的是石没错,可他也不是卵,有混元法在,只要有足够的能量,他便死不了,不过是身上的内脏、骨骼重新换了个遍就是。 “这一剑叫元一,你学的很不差,我很高兴,接下来,我要给你看看我的剑,你可敢看?” “请!” 洛阳抬头看看伤势尽愈的玉皇,挣扎着爬起,将天剑横在身前,从容的笑着,颤动的素白的剑身渐渐归于平静。 “这一剑名为飞玉皇,且看好!” 玉皇并指为剑,剑落,海沸腾,一轮浩瀚的大日升起,洒下层层流光,重于泰山。 洛阳再一次被压倒在地,不过压倒他的不再是一片翠叶,而是大日中的三尊神象。 不过都是一样的,翠叶也好,神像也罢,都是道理,没有道理的遇见有道理的,不论如何都只能低头。 辉光渐渐变换,三位身形象貌各不一样的玉皇,坐镇海,维持着此间天地的明朗,镇压着那柄人间最锋利的剑。 还有五个月,如果洛阳不能在神隐之地关闭前解开这一剑,他就只能一直被压在这儿,直到下一次不周论剑开启。 人族这一次能取胜,可以成为主持不周论剑的界域,但只是主持,什么时候开启神隐之地还是六界说的算,如果其余界域达成共识,拖延个千年万年对昆仑的情势很不利啊。 众人看看风谷子,风谷子看看张钧宝,张钧宝看看少年祖师,摇摇头,这老家伙都不在意他们在意什么? 皇上不急,呸,少年祖师才是…… 一抹凌厉的剑鸣响起,张钧宝默念清静经强行抹去心底的妄念,对少年祖师不好意思的笑笑,盘膝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在一片摇头苦笑中坦然入定。 周围的绝顶摇摇头,再没了论道的心思,相继落下视线,仔细打量着这一剑飞玉皇。 这是一剑,内藏九种道法,想解开这一剑只有两种办法,学会这九种道法或着斩去这九种道法…… 依那孩子的脾气,必然会选择后者吧。 诸绝顶猜想的不错,洛阳同玉皇还在斗剑,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斗剑,素白色的光剑同九条神逸的金龙不断嗜杀,剑光渐渐暗淡,最终被九龙撕碎。 洛阳嘴角淌出一口鲜红,深吸口凉气,苦笑着看看山峦,闭上双眸,全神凝聚剑光后落向那九条自由盘桓的金龙。 龙吟升起,一念花开,剑莲藏剑惊起嗡鸣,一道剑光变为无数道剑光,同九龙厮杀片刻便相继崩碎…… 远山之间,南诺脚步踉跄的跟着昆仑弟子走,走着走着恍然跌倒,紧握着拳头,面色苍白的可怕。 谷尘一惊,回身望向南诺,紧张的伸出手指搭在南诺的脉门上,眯着眼眸沉思片刻,道:“看来是小师叔那边出了问题,怎么样可以站起来吗?” 闻声,南诺生生吸了口气,摇摇头,盘膝坐好,看看一众昆仑弟子,对谷尘挤出个笑脸,传音道:“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我不会有事的,有四极都天旗的庇护,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说着南诺用颤抖的手指捏住法印,不灭魔焱翻卷而起,烈烈旌旗,威势不俗。 谷尘苦笑着一挥手,在一众弟子的震惊目光中强横的魔焱竟直接散去,那不得了的四极都天旗也无力的化为流光融入南诺识海。 “你跟小师叔真的一模一样……” “那挺好……” 南诺的话没说完,眼睛一翻昏死过去,周身蒙生起无尽死气,片刻后有渐渐变为生机。 借着可怖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同可怖的风暴同时传来,谷尘连动剑指,将劲风挡下,看看睁开眼眸的南诺轻轻摇头,道:“师叔有混元法,只要你取消了那个咒术,完全不用承受这些,何苦?” “他是个大傻子,总喜欢一个人挡下所有……” “我爱他,请别告诉他这些,我帮不上他,所以更不能叫他一个人承受这些痛苦。” 南诺的声音很轻很轻,足以看出她和洛阳的虚弱,昆仑弟子沉默了,宋紫蝶更是为之动容,想了想,回身望望不远处藏有遗迹的地宫,道:“你们去吧,我守着她,人族的遗迹,魔族不好进入……” 柳雏看看地宫,看看宋紫蝶与南诺,微微思量,道:“我也留下吧,就不给诸位师兄填乱了。” 昆仑弟子的头垂的更低,有种不吐不快的压抑感,谷尘满意的笑笑,轻声道:“师叔母得照顾,论剑头筹也得争,我们快走,快去快回,小师叔为我们拦下玉皇,我们可不能拖后腿!” 声落,剑光腾空,像是一片近地的星光,倒是夺目。 南诺嘴角上扬着,靠在一棵老树上,张张嘴想要说什么,眼睛一翻再次昏死过去。 “师姐,这,我们怎么办啊?” 柳雏慌了神,宋紫蝶确实淡然的查看着南诺的脉象,随即叹出郁气,万般无奈的说道:“等,什么时候小师叔脱困了,师叔母自然也就痊愈了,真不知道小师叔有什么好,能得到这样的爱。” “有的人说不上那里好,但确谁都取代不了……” 柳雏抬起头,看着天空中明晃晃的玉皇象,不由得想起师兄,黄泉路上别等了,如果有机会,一定嫁衣红霞,白首相依笑晚霞。 开禁制,破法阵,穿迷宫,昆仑弟子散入地宫,谷尘一个人走着,迎面瞧见一道明耀的光影,那是墓主生前的模样。 一袭白衣,面色清冷,一头长发散在脑后,在那负手而立,几个昆仑弟子穿过甬道,对他视而不见。 “你想不想承我的剑?” 耳畔传来询问,冰冷的语调好似一盆冬日清晨的冷水,叫谷尘回神,对那光影恭敬地一礼,轻声问道:“敢问前辈所修何剑?” “太上无情剑!” “抱歉,昆仑的剑都是有情的剑,打扰了,我等这就退出地宫,一应物品定然归复原位。” “有情的剑能有多强,可斩天否?” 墓主不满,所有昆仑弟子都傀儡似的定住动作,随时可能都被这位神秘的存在彻底抹杀。 “可,前辈请看。” 谷尘匆忙开口,取出一枚玉符,内里赫然是齐天象同玉皇论剑的场景。 “好一个有情剑,没同此人坐而论剑实为人生憾事,换做平常我可放你离去,可我的时间不多了……” “对不住了,太上无情第一样便是断情,你心中最强的情便是对宗门的情,我来帮你斩去,开展无量道途!” 谷尘心头一惊,未等动作那光影已入主识海,手掌虚握,一柄经历无尽岁月的仙剑破开棺椁落在谷尘手中。 周围的昆仑弟子尽数昏死过去,剑光抛开山壁,当空发出一道残月般的弧光落在宋紫蝶身前。 “人魔殊途,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师叔,对不住了!” 谷尘行一剑礼,长剑出鞘径直刺向南诺眉心,宋紫蝶眉头轻挑,拔剑攻向谷尘,心知自己的剑远不如谷尘的剑,想就南诺,只能如此。 三尺剑光悬在半空,谷尘看看身前的越女剑,瞧瞧剑前的柳雏,眸光有些恍然,退后几步再度举起宝剑,眸光一扫,宋紫蝶同柳雏便昏死过去。 “杀了她,杀了她人间就能一统,杀了她人族就能复兴!” 恶魔般的低语声在耳畔回荡着,谷尘一步步走近南诺身边,张张嘴,吐出很轻很轻的一个字。 “杀!” 291.暖阳 琼霄之上,灰褐色的阴堆积在一起,将那讨人欢心的金灿辉光尽数吞噬。 南诺依旧没有醒来,谷尘手中那柄尽是沧桑的剑猛然扬起,向着昏睡的南诺重重斩落,凌厉的剑意扶摇而起,可破山断江斩沧海。 “师叔有混元法,只要你取消了那个咒术,完全不用承受这些,何苦?” “他是个大傻子,总喜欢一个人挡下所有……” “我爱他,请别告诉他这些,我帮不上他,所以更不能叫他一个人承受这些痛苦。” …… 这样的轻言在谷尘耳畔恍然响起,锋锐的剑刃悬停在半空中,不断颤抖着。 谷尘无神的眸子中渐渐清明起来,想丢开手中的剑可那柄剑却好像粘在手中。 “起!” 谷尘向着昏沉的琼霄低吼一声,四下飘舞的翠叶化为数柄利剑,前后刺穿肩头四肢,将自己生生钉在地上。 “她只是个魔族,杀了她又能怎样?” “她是个魔族,却也不仅是个魔族!” 谷尘闭上双眸,觉查体内灵力运转,又引下两道剑刃贯穿手臂。 他死可死矣,但绝不能牵连旁人,只要没有伤天害理,每个人都值得活着,他不过会三两术法,有什么资格去伤害旁人,更何况她还是小师叔最爱的人。 金灿萤火一样的辉光渐渐散漫山林,虚空曲折,谷尘再度回到地宫中,若不是周围的弟子还在昏死着,若不是衣衫上的血迹未散去,谷尘真会以为方才是一场大梦。 “你很好,记住了你今天的选择,此剑名为太上,剑可无情,人得有情!” 声落,一点流光没入谷尘眉心,无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渐渐清晰,混元无极开天剑经在心底流过,本就锋锐的剑意更上一层,失神之下,不远处的山壁被径直斩破。 “好事做的还是太少啊……” 谷尘换了件法衣,身上的伤势早在离开山间的那刻便被治愈,一门不差于昆仑传承的剑经,一柄名为太上的仙剑,这便是千年后昆仑在神隐之地的第一个机缘! “一切才刚刚开始,千年不鸣,一鸣惊人,三项第一也不是不能争取!” 谷尘轻声说着,周围的弟子相继属性,互相看看,正欲传音谷尘的话传来,“传承已得,下一处!” 声落一片绚烂的剑光再度飞起,深林中缓缓靠近南诺的黑影陡然停下身形,看看唤醒宋紫蝶满脸歉意的少年,缓缓向后退去,整个过程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退出数座山林,那黑影瞭望着谷尘等人的动向,遥遥跟在后面,维持着绝不可能被发现的距离,远远跟着,同草原上锁定猎物的恶狼很像,有的是耐心,只要你敢放松下来,定然会被狠狠咬上一口。 神隐之地还是昊日高悬,人间已然拥揽月光,星辰眨呀眨的,好奇着烟火中的人间。 书院的桃花依旧开着,树下散落无数弟子,读书的读书,弈棋的弈棋,互补着清宁,尘事如潮人如水,这一切都是旧时模样。 夫子满意的笑着,目光从窗外收回,昏黄的灯火落在枰上,身形魁梧的子瑜不耐烦的敲打着棋子,见夫子终于回神,道:“师父,我们才刚刚开始,我又不是子宥,这棋里真没什么陷阱!” 听着糊涂话,看着糊涂人,夫子笑了笑,捏起一枚白子,想了想落在左小目。 枰上落子有四,各占据一角,互不干涉,下一步是被打破平衡地一步,要么取胜,要么若败。 子瑜倒是没考量太久,挨着自己的棋子落子,好像没见到那两枚黑子一般,占去棋盘一点,光明正大,毫不掩饰。 弟子不犹豫,老师更不犹豫,对着子瑜的位置落子,针锋相对,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不过就是人手半壁江山,最后拼杀,胜负未可轻言。 子瑜抬头看看夫子,笑了笑,落子如飞片刻间黑白交错,棋枰只有那么大,就算再各自为战也免不得狭路相逢。 黑白子终于碰在一起,借着便是疯狂的厮杀,提子渐多,夫子抬起手掌,这一子最终没有落下,他输了,很彻底,心甘情愿。 “嘿嘿,师父,您得多看看兵书了,别总和子宥那家伙似的,钻研什么谋算之道,那都没用,就和秀才遇上兵一样。” “再来一盘,你看看有用没用。” 许是见不惯子瑜的嘴脸,许是想要给弟子涨涨本事,夫子收起黑白子,一子落下直取子瑜身前,自这一刻起,谋算便已开始,棋盘中的胜负不一定要棋盘内的棋子决定,同棋手也有着莫大关联,什么性格什么走法,子瑜不可能是子宥,子宥也不可能是子瑜。 这一点子瑜也心知肚明,深吸口气,落子夫子面前,依旧是光明正大,你算计你的,我算计我的,所有东西都在明面上,你想要什么就得付出什么,想要的越多付出的越多,付出的越多输的就越快。 夫子轻轻一笑,落子干净利落,围着子瑜的棋子轻轻一靠,一步不放。 子瑜抬起头,瞧瞧得意的师父,嘴角勾起,想了想说道:“老师,那个沈花怜可能有问题,那晚我可是见到了什么……” “有问题怎么了,有问题也是昆仑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好好下你的棋,别给我动歪心思。” “昆仑也好书院也罢都是为了人间,昆仑若是没了,相当于秦国自断一臂,接下来的日子我书院也不好受。” 子瑜继续说着,细细思量着如何拖延认输,是的认输,单单这一步棋子瑜便看透了夫子剩下的路数,子宥的无赖走法,赢不了的。 夫子倒也不急,捋了捋长须,将手中的棋子放在天元位,轻笑着说道:“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我们先得到那些就得护处这些,一个沈花怜而已能搅起什么风波,更何况她还在昆仑山!” “一个沈花怜确实不够,若是加上凰焱山和南诺呢?” 子瑜靠在椅背上,毫不在意礼数,抛了抛手中的棋子,眯着眼眸,没人比他更明白取舍,更知道取舍,想要得到的更多第一步就是叫敌人以为他会得到的更多。 夫子满意的点点头,道:“你少算了两样,不仅有沈花怜、南诺、凰焱山还有洛阳,大夏!” “洛阳,大夏……” 子瑜皱起眉头,缓缓脑袋,起身向夜色中走去,他明白,此间得失已经不由书院说的算了,现在书院没有什么能做,只希望最后得到更多的是昆仑吧。 匆匆数月,鹅毛大雪飘飘而落,书院的桃花依旧怒放着,朗朗的书声回荡,沈花怜倚靠在床边,拿着一本经书,不是品尝着桌上的热茶,很是欢喜外面的大雪。 这雪很大,大到不周山中都飘起雪花,山路上白茫茫的一片,引人入胜。 神隐之地中还是温暖的天气,霄上的玉皇神像仅仅剩下半个,洛阳的时间也仅仅剩下半个时辰。 少年祖师依旧是老神模样,看不出丝毫惊慌,张钧宝看看手中的传信,多少猜到少年祖师的心思,他不想洛阳回昆仑,更不想南诺回昆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洛阳的喃喃声惊醒谷尘,面色难看的南诺靠在树旁,望着洛阳,眼中一片平静,能出去也好,不能出去也罢,只要能同他在一起,那都是可以的。 界隙渐渐洞开,谷尘望向南诺,见她点点头,带着一种昆仑弟子向界隙飞去,洛阳封魔般的喃喃声忽地停了,轻轻一笑,被落叶淹没的天剑扶摇而起,剑落,整个虚空被尽数斩开。 洛阳爬起,灵力带动气血驱散身体的不适,大步上前将南诺抱在怀中,轻笑道:“辛苦了。” “不辛苦,这点程度比起生孩子差得远……” 听着同以往一样的玩笑话,洛阳将南诺抱的更紧,心底里明白,南诺说这些就是为了叫他安心,叫他能忘却曾经的苦难。 南诺就是这样的魔,洛阳也是这样的人,心甘情愿不顾一切的为对方付出。 “我们出去吧,这里可没什么好东西吃,趴了好几天,我都饿了。” 听着洛阳的轻语,南诺点点头,剑光腾空倏尔出现在不周山,南诺伸出手掌,任由一片片细小的飘雪落在掌心。 层层叠叠的雪落在南诺肩头,洛阳不由轻笑,御剑落向山间,躬下甚至,团了个雪球丢向南诺。 南诺闪身退开,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取了个雪球返丢向洛阳,洛阳同样躲开,躬身取了个雪球,忽地想了学过的暗器手段,手腕一抖,顺着南诺的手臂缝隙砸在小姑娘的脑门上。 “小贼!” 南诺眉头紧蹙在一处,双臂缓缓展开,掀起一层包裹着紫韵的雪浪,径直将洛阳拍倒在山路上。 “小贼,我最近是不是太纵容了?” 薄怒的娇喝声回荡在山间,洛阳翻身起立,将南诺拉入怀中,轻笑着望着天际渐渐出现的暖阳。 这暖阳真美,希望人间也能有朝一日见到这样的暖阳。 292.只有香如故 素白颜色的花朵纷纷扬扬的舞动着,忽散忽聚,飘飘悠悠,远远望去,好像一片春风过后争相怒放的梨花,晶莹悦目,怎么都无法移开视线。 远方是白茫茫的长空,素裹银装的大地,蜡象般的连绵远山,这一切都很美确都不如雪中亭亭玉立的桃花美,素白衬着粉嫩,无需对比,本就胜过此间一切。 身后得屋门轻启,传来一声刺耳的吱呀声,迷醉雪景的沈花怜恍然回神,一切美都少了味道,不由得挑了挑眉头,很是不满得回身望去,想看看这个不速之客。 风雪落入温暖的屋中,雕花门外,一袭黑衣,背负剑匣的少女站在风雪中,除了和风雪一样的肃杀,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你是……” 沈花怜眉头皱的越来越紧,有些无法忍受冬雪覆盖下的死寂,更无法忍受少女无比锐利的眼眸。 “青雀、料峭、锦簇花。” “眠蚕、画眉、知了虫。” “长天、杜鹃、秋海棠。” “蜡象、寒梅、雁南飞。” 凌祁薇不理会沈花怜,沉默着又盯着她看了好久,退后几步,站在漫天风雪中,探手按下剑匣,灵力催引,声声轻唤间剑匣洞开,一十二柄仙剑掠入风雪,流光当空勾勒,美轮美奂,叫读书声为之顿挫。 “鸟虫花香四时剑……” 沈花怜轻轻喃喃着,忽感头痛欲裂,不由向后退了几步,一手扶住桌角借以稳住身形,一手轻拂光洁如玉的脑门,对神情依旧冰冷的凌祁薇笑了笑,恍然昏死过去。 风雪中游荡的十二柄仙剑悠然归鞘,凌祁薇踏步进屋,居高临下的望着沈花怜,总感觉她不是师父,总觉得一切如梦似幻。 剑光消失,端坐案后的先生轻咳一声,见识完昆仑剑的学生们相继回神,望着手中的圣贤书,轻轻朗诵,抑扬顿挫的诵读声飘入院落。 方才平静的风雪中泛起层层涟漪,少年祖师走入院中,看看凌祁薇的背影,摇头苦笑。 “真也好,假也罢,这些都不能成为我们不向往美好的理由。” 声音轻轻的,望着雪景出神地凌祁薇转过身来,恭敬行一剑礼,轻声道:“见过祖师。” “嗯,你们这一脉有理数也就只剩你一个了,你看看晴柔丫头和洛阳,一个个的都喜欢蹬鼻子上脸,还是祁薇丫头好……” 少年祖师轻声念叨着琐事,慢慢走近沈花怜身前,蹲下瞧瞧那张看起来很是苍白的脸,长长的一叹,先是错,然后是过,最后是错过,一次错过,终身过错。 “走吧,带着你师父,我们回昆仑山吧,书院挺好的,可再好也不是家。” 凌祁薇不由得抿起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又没开口,上前抱起沈花怜,跟在少年祖师身后,祖师徒三人慢慢走着,别了白茫茫的长空,别了素裹银装的大地,回到笼罩风雪的昆仑山。 松木傲然在雪中,七八腊梅模样动人,见众人回来,雪晴柔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快步上前,急切的在凌祁薇怀中接过沈花怜,望着那张不被岁月左右的面容落泪两行,哭着笑着,叫凌祁薇攥紧拳头,别扭的侧过头去。 飞羽峰中的风雪停了,肃杀的山间透着暖意,山外是肃杀冬日,山内确是炎炎盛夏。 雪晴柔抱着沈花怜进殿,少年祖师看看别扭的弟子,摇摇头,顺着山路走远,耳畔有夫子的传音。 “期至劫未至,其中必有奇异,逢此风起涌之际,务必多加小心……” “你也是,多加小心大夏那边,曹青凡不是个简单的人,做的也不是简单的事,人间的事我们都无法彻底解决,天外的事我看根本没必要想,想活到后天,最少你得先活过明天!” “明年不是个好年,春起便要打仗……” “是啊,春起便要打仗。” 少年祖师再度一叹,停步在风雪中,目光望着白茫茫的天空,那里什么都没有,那里也什么都有,那是天空的一角,也是整个大夏。 “你说能不能不打这一战,打了这一战,人族一统便要再推迟数年,这对整个人族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以是可以,不过得要你那个小徒孙做出些许牺牲。” “你是说夏祈星……” “没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更何况两个本就般配,多娶一个,无论结果如何,吃亏的都不是昆仑。” 顿了顿,风雪更甚,夫子的传音继续,“我知道你的顾虑,我也知道他们的感情,南诺很爱洛阳,想将两国战争变为天下势力入大夏清君侧也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大公之前没有小我,总得有人去牺牲。” “总的有人去牺牲……” 这话叫少年祖师眯着眼眸,凝视着周围的风雪,想起无数的不归人,是啊,总得有人去牺牲,不然那来得人间泰平? 扫过连绵起伏的远山,透过白茫茫的雪雾,少年祖师清晰望见那俯案画梅的少女,手掌攥紧,张了张口,苦笑着说道:“洛阳的师母方才回山,若是无事多去飞羽峰走动。” 勾勒花颜的画笔微微一顿,夏祈星抬起头,继而继续落笔,就如这风雪中的昆仑,处处都是朦胧的美。 “只有香如故。” 题字收笔,夏祈星满意的端详着眼前的雪中梅图。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少年祖师的这句话,那个骄傲的魔族皇女便已经输了。 此为大势所趋,亦是天佑大夏。 人间的雪还在继续,不周山上的琼霄却已经放晴,金灿灿的辉光斜落在懂人的素白中,描绘着独一无二的五彩缤纷。 山路两侧有着两个雪人,树杈做成的手拉在一起,面对着那轮金灿灿的昊日。 衣裳胜雪的少年同火红衣裙的少女依偎着躺在一旁,一个望着那处熟悉的天空,一个望着卷舒,都贪恋着来之不易的安宁。 “论剑结束,请天赐福!” 玉皇的声音在霄之上响起,从不折腰的绝顶们弯下腰,低下头,向着天空一拜,不愿意拜的早已离去,比如少年祖师、张钧宝等,留下却还敢不败的也就只有洛阳。 南诺毕恭毕敬的躬身而起,起身瞥了眼依旧靠在雪堆上懒洋洋的少年,同所有的神魔妖鬼都一样,心生仰慕,无比渴望那个不用对天而拜的人是自己。 金榜缓缓垂落,人间高居榜首,天宫次之,往后是魔族、妖族、地府三界。 一声春雷,九色彩光凭空生出,凭空一分为二,半数落入人间,另外半数再一分为二,半数落入天宫,剩余半数再度一分为二…… 光辉散去,金榜隐形,玉皇的声音再度响起,“感念天恩,敬九拜,封连山,祭苍穹!” 神魔妖鬼再拜,洛阳依旧躺在原地,眼中的却不是在那处天空,而是整个六界。 昆仑、天宫、酆都、翡翠平原……心念所至目光所至,看罢了五界,洛阳深吸口气,眯起眼眸,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视线穿过两界山,想亲自看看外道的模样。 大漠孤烟,万里戈壁,异灵同怨灵霸占着每一处徒弟,没有智慧的再四处游荡,有智慧的盘坐在地上,或是修行或是盯着雕刻文字的石板看。 念头一动,河山飞退,洛阳不清楚这种状态能维系多久,想要借这个机会看到的更多。 穿过无尽戈壁,游过广茂丛林,飘过万里海洋,一座悬浮在霄之间的城市映入眼帘,洛阳心中一惊,没等靠近一切都恢复原样,天空还是那片天空,不同的是那里多了一片丝薄的,清风徐徐,同齐天象的模样很像。 “怎么样,这就是苍天的伟力,一念神游六界,事无大小无有不能查者,洞悉万道法度,掌御死生权柄,只要你想,只要你放我出来,齐天象,墨祁、萧凡……他们都能再次活过来!” 苍天的话适时传来,洛阳轻轻一笑,闭上双眸,不想理会苍天,活着还是死了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为什么活着又为什么去死。 师父如果知道他用牺牲六界的方式换他们复活想必会再度开始战斗,不过这次斗的不是天,不是地,而是洛阳。 “活着还是死了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为什么活着又为什么去死……还真是有趣的想法,洛阳,人各有命,上天注定,有些时候就算你自己不走那条路都会有人逼着你走那条路,我们打个赌,赌输了你自废修为,做个普通人,赌赢了我甘心融入你身,助你成道,你赌不赌?” “赌什么?” 虽然确信着人定胜天但洛阳亦有自知之明,现在的他胜不了天,可这不影响他从苍天口中探查些什么。 苍天轻轻一笑,那模样真实的出现在洛阳眼中。 “我不明白上官怜风如何能拜托命运的束缚,也不明白他如何窥视时间的奥秘,可这些都不重要,他跟你说过你的过去未来吧,你们以为自己改变了它?” 洛阳握紧拳头,缄默着,苍天笑得更加得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声音叫这个严冬更加冰冷。 “其实你们什么都没有改变,一切都是早就注定了的,昆仑会覆灭,人间会战乱,南诺会死,而你和我会变成我们,一人一剑杀场天地妖魔界!” “我们的赌就是这个,你会不会走上这条路,第一个赌约,便是你与南诺会不会情断,你赢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能够拯救昆仑的秘密,洛阳,你敢赌吗?” 慧剑轻轻嗡鸣,洛阳猛地回神,闭上双眼,深吸口气,沉默了好久好久,不断衡量着得失。 293.世人皆有谋 有人持剑就是为了输赢,有人持剑却从不为输赢。 洛阳属于第三者,很多时候都无意胜负输赢,可若是答应了苍天的独具他必须就得赢,而且是一直赢下去。 苍天输的起,他输不起,而且是一场都输不起,更可况苍天不可信,谁知道他给的秘密有没有隐瞒? 想着洛阳忽地捕捉到什么,重新打量起苍天的模样。 苍天在上,全知全能,为什么要同他打这个赌?只需静静等待那天到来不就可以了,除非发生了什么,让苍天恐惧,恐惧他自己可能等不到那一天! 是了,曹青凡比自己强大,他体内的那个苍天给足了威胁,他在恐惧,怕自己被他吞噬…… “没错,洛阳,你想的不错,我的确在恐惧,而且现在的我算不上全知更算不上全能,你有胜算,还是不小的胜算。” 苍天苦笑着,眉眼中尽是不甘,好不容易分割出来他可不像再被吞噬回取抹去灵智,如果这一世六界只能诞生一个超脱,那这个超脱凭什么不是他? 洛阳低下头,看起来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问饶有兴趣笑着的苍天,“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苍天显然是猜到了洛阳的问题,轻轻一笑,看起来无比的邪魅。 “因为这个时代你是最接近超脱的存在之一!” “之一……” 洛阳重复着苍天的话,他知道绝顶有很多,却从没有想到六界中接近超脱的存在也有很多,震惊之余,洛阳再问:“人间有多少?” 闻声苍天眯起眼眸,似乎在考量推演什么,有些东西说不说完全是两回事,言说谎话和吐露真言也是两回事。 “人间很多,比天宫还要多!” 良久苍天给出答复,洛阳为之一愣,得到这个答案却更加不解,根据上官怜风所言,他超脱后近乎屠戮了整个六界,既然六界中有这么多超脱,那为什么没有一个能阻止他? “人族,你给我适可而止!你以为天地是什么,超脱又是什么?” 洛阳为苍天的怒吼恍然一笑,是了,天地中的生灵又如何面对超脱天地的生灵呢? 这就像下棋,棋盘中的棋子绝对不可能凭一己之力伤到棋盘外的棋手,两者不在一个层次,更不在一个维度。 “我赌了!” 洛阳紧握着的拳头松开了,苍天的大笑声在识海中回荡。 赌了就是输了,因为在他看到的未来中,洛阳就是同他赌了,如此,他理应登临绝顶,超脱此间。 毫光闪耀,虚空中泛起层层涟漪,洛阳再睁开眼时已经归回昆仑山,恰好是日出时分,赤红色的朝阳在东方缓缓升起,在苍白色的画布上绘制着希望与朝气。 身边是花香鸟语,南诺不在身边,洛阳摇摇头,望向剑冢,私下看看须弥戒中所剩无几的美酒,御剑腾空,折返河山万里,带着一应美酒走近剑冢却被拦住。 “小师叔,祖师有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此间!” 那琼霄峰的陌生弟子板着脸色,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洛阳眉头紧了紧,转身步入山间,化为幽影潜向剑冢却被无形的禁制挡下。 禁制不强,却无比针对夜隐术等潜行术法。 洛阳想了想,转身向飞羽峰走去,打算打听打听不周论剑中山中发生的事,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剑冢的守卫一般不会如此严密。 踏过青山,穿过廊,一缕紫焰当空消散,虽然很细微但根本逃不过洛阳的眼睛,那是四极都天旗遁隐虚空留下的痕迹。 南诺也来昆仑山了,而且来了之后便不告而别,加上针对南默的封印,洛阳嗅到了些许不一样的味道,瞧瞧近在咫尺的飞羽峰,洛阳轻轻一笑,转身消失在山间,向着临淄而去。 不论有什么布置总归是同昆仑山免不得关联的,他不在昆仑山,南诺不在昆仑山,随你怎么布置,一切不攻自破。 剑光腾空而起,倏尔便消失在海中,少年祖师拍拍肩头上那一朵倔强的魔焱,看看出山的洛阳,不满的摇摇头,道:“小王八蛋了,都入土为安了还给我找麻烦,情剑都教了,是早就预想到今天的情势了吗?” 对着流浮想联翩很久,少年祖师望向飞羽峰,凌祁薇依旧是冰块般的模样,拎着根小纸条,同萧盈儿比着剑,不时在小姑娘的手腕抽一下,滔滔不绝讲着方才的破绽。 沈花怜同夏祈星左右桌边,边绘画风景边谈说风月,不时相互轻笑,颇有种逢遇知己的感觉。 雪晴柔在一旁笑的开心,眼睛都在沈花怜身上,不时对夏祈星点点头,看起来很满意她的作为…… “是个好孩子,为什么你就不喜欢她呢?” 少年祖师喃喃着望向空荡荡凌霄峰,无言久久。 洛阳此时已经穿过数十个传送阵归回临淄,轻车熟路的避开一众守卫,顺着那扇开启的小窗飞入楼,大呼道:“老金,老金,我带来了……” 楼中一尘不染确也无比死寂,神识扫过,洛阳轻笑着摇摇头,彻底放下同人对饮的心思,迈步走向顶楼,坐回到窄窄的书架边,取下那本看完大半的书,继续读了起来。 “昆仑那边没发生什么事吧?” 诸葛灵的声音在楼梯上传来,洛阳放下手中的书,摇摇头,矢口否认,“能有什么事,一切都很好。” “我给你的棋你给李钦月了没有?” 洛阳看看神情紧张的诸葛灵,将手中的书籍塞回书架,轻笑着反问道:“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忘记?” 听闻此话,诸葛灵轻松的笑了,走近洛阳身边,瞧瞧那些绘画着各类剑式的墨色小人,摇摇头,道:“你的万象森罗走到那一步了?” 洛阳想不明白诸葛灵为什么有这么多问题,怒火焚烧,忽地想起来诸葛灵坑他的事,嘴角缓缓勾起,看看周围的书架,手捏剑指,径直点向诸葛灵的眉心。 这一剑很强,其中有着洛阳的回答,对于剑修而言,战斗也是一种修行,尤其是越级的苦斗。 飞玉皇很不简单,那九条龙内里有着无尽道法变化,想以剑破开,只有洛阳知道其中的困难苦痛。 诸葛灵面色一冷,飞身退开,对洛阳摆摆手,道:“您继续看,不打扰了,不打扰了……” 显然他也想到了自己对洛阳做过的事,打算溜之大吉。 洛阳却也不阻拦,取回书本,靠着书架慢慢看起来。 月色降临,璀璨的繁星点缀在空中,丝丝缕缕的雾飘开,素白色的光辉融入到昏黄的灯火中。 沈花怜放下夏祈星送来的书籍,张嘴打了个哈欠,转身走向床边,正准备睡觉眸中闪过一抹赤红颜色的流光。 邋遢道人的声音响起,开门见山,“昆仑山中的情势怎么样了?” 沈花怜眯起眼眸,微微思量,回道:“少年祖师似乎有意撮合夏祈星同洛阳,听下面的弟子说,南诺为此同少年祖师动了手,刺了少年祖师一剑……” “夏祈星与洛阳……” 邋遢道人轻声喃喃着,石子落下,传音道:“这事洛阳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你可以仗着身份帮帮夏祈星,最好让昆仑乱起来,这对我们有好处。” “属下也是这般打算的,不过洛阳似乎对这一切有所感知,离开昆仑山不知向何处去。” “这不要紧,我们可以逼他回来,趁着乱象,你也可以布局,想办法试探试探那个清虚宝贝起来的姜落,我倒要看看他是个什么掩的角色。” 邋遢道人轻声说着,闻声沈花怜恍然回神,若有所思,片刻后说道:“听说这次在不周山洛阳救了个有人皇血脉的存在,好像是叫柳雏,原来是一个小宗门的,约么过几天可能就会拜入昆仑。” “人皇血脉?” 邋遢道人瞪大双眸,歪头望向稳坐钓鱼台的天师,传音道:“这个柳雏我们应该怎么处理,杀了还是为我所用?” 九鼎封镇人间气运,而人皇血脉是寻觅九鼎的必然条件,没有人皇血脉的精血,根本不可能打开九鼎的封印。 天师眯着眼眸,不断推衍着,天机混淆,什么都看不清楚,似乎一切都笼罩在无形的迷雾中,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猜不透。 “想试试她,若是能够为我所用便为我所用,若是不能便斩草除根,九鼎的秘密很不简单,为了这一界气运而失去超脱的机会,不值得!” 邋遢道人点点头,再度传音道:“柳雏的问题你就不要再过问了,你做的很好,接下来扮演好沈花怜的角色,待尘埃落定,你可以成为阎皇,也可以得到洛阳。” 沈花怜点点头,眼中的紫意散开,缓缓脑袋,看看昏黄的灯火,有些记不清方才的瞬间发生了什么。 邋遢道人落下一子,剑冢外的小道上出现了一道身影,握着长剑,穿着一件连帽黑长袍,看不清身形样貌。 白日阻拦洛阳的弟子唤出仙剑,未待出声询问,剑光横空,又快又狠,那弟子根本挡不下这一剑,栽倒在地,望着空中的朦胧月色,轻轻喃喃道:“情……情剑!” 294.新人行老路 月色渐渐朦胧,明耀的星辰看起来有些恍惚,花开花落,生命消逝无声。 黑袍人从容穿过禁制,瞥了眼山路间盘坐的弟子,轻笑出声。 “什么人?” 众弟子惊醒,未待唤出仙剑黑袍人已然出剑! 剑起,山路上的所有弟子同时瞪大眼眸,心神为剑光所牵动,表现得喜怒哀乐各不相同。 剑落,月色透过无形的禁制,化为一大片赤红颜色的薄纱,惊散星辰。 “方寸灵弈!” 李钦月踏着阴阳二气划过虚空,敕令声疾,正欲催动禁制,陡然飘身退开。 下一瞬,明 《昆仑小师叔》294新人行老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295.红尘藏剑 大雪封山,万籁俱寂。 山脚下数十人的小村非凡热闹,锣鼓响着,简陋的台边围绕着全村的老少,抑扬顿挫的曲调,栩栩逼真的神态,唱的赫然是不知何人编纂的戏曲,昆仑开山。 为首的俊俏花旦穿着白衣,画着花脸,握着逼真的天剑,一夫当关,慷慨激昂的唱声加上金玉之音的衬托曲调,叫村中少年热血沸腾,对村落之外更加向往。 人群最后面,身着破衣的乞丐坐再雪中,蓬头垢面,看着台上的少年笑着,双眸有些失神。 “呵,洛阳,昆仑小师叔, 《昆仑小师叔》295红尘藏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296.落错了地方 风花雪月也好,日月星辰也罢,这六界中就没有完全相同的事物。 此夜,不例外,此月,也不例外。 绚烂的星光逝去光彩,皎洁的辉光也渐渐消隐在厚重的墨间。 刺耳的风嚎声在悄寂的山间尽情回荡,白日里未曾化尽的积雪无助的乱舞着。 了然山门前,两个穿着丧衣的弟子齐齐打了个冷战,环目四顾,周围的夜似乎更深邃了,已然无法一眼望穿,内里似乎潜藏着大恐怖。 两弟子有着想同的感觉猜想,不约而同地对望一眼,手印变化,一石印一符箓化 《昆仑小师叔》296落错了地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297.好一个千机阁 人间是处银装,漫天飞雪,冬意正浓。 当此时,同在人间的千机楼却是一片盛夏景色,万紫千红的花向日争艳,芳草之间,绸带样的曲折流水向着远方,群鱼空游,一条小舟跟着涟漪起伏,随性飘荡。 洛阳躺在船上,天空的绵远去,暖暖的光辉斜落在白衣间,明晃晃的,叫慵懒的少年不由眯起丹凤眼,依旧并指为剑,忘我的当空比划着。 风起,飒飒叶歌,河水的涟漪忽然变了方向,洛阳蓦然回神,翻身坐起,凝视着水中渐渐逼近的阴影,剑指开始 《昆仑小师叔》297好一个千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298.何为掌剑 盛夏景深,明耀的辉光望向层叠的翠叶。 叶歌声起,藏觅在叶中的晨露折射起一片七彩虹光,应和着向光的流,潺潺流水所过之处皆是静好。 朱墙画壁琉璃瓦的小楼守望着静好,顶层的檀木雕花小窗对着火红的朝阳,光辉斜入屋中,静悄悄的落在桌上,停留片刻缓缓移向洛阳脸颊,暖暖的,有些刺眼。 花间游蝶般翩翩旋舞一整夜的锉刀微微停滞,洛阳不由分神,圆润展开的阵纹出了丝毫瑕疵,阵破如雪崩,浑厚的灵气席卷而起,完成大半的木偶根本 《昆仑小师叔》29八何为掌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299.老山老村已老仙 飘渺的海遮去苍翠颜色的连绵远山,灼热的暑气同昨夜的流结伴游远。 天气凉了许多,山间最魁梧的树瑟瑟抖着。 树下,娇媚的花向着暖洋洋的昊日,贪婪着它的温暖,花边的芳草紧贴着伊人火红颜色的裙摆,不觉寒冷。 照亮锁山雾的紫韵渐渐收敛,南诺睁开双眸,对着远远的昊日长长叹了一声,向后躺下,碧空如洗,心情难以美丽。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近了,南离板着脸,同周围所有的美好格格不入。 这瞬间南诺不由升起些许感悟,也许魔就应 《昆仑小师叔》299老山老村已老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00.久藏必现 树底新近落下的飞雪轻轻扬起,斜落在雪原的明耀辉光渐渐被灰白色的雾遮去。 停留的旅鸟振翅而起,奇松延伸向山路的枝头随之起伏,抖落积雪无数。 柳雏为之心惊,斜眸望去,猛虎大小的松鼠当空扑下,翘着毛茸茸的尾巴,张开血盆大口,尽情展示着钢钩般的獠牙,锋锐无比的右爪重重拍落,沾染着飞雪的每一根毛发都清晰可见。 “御!” 大敌当前,柳雏不慌不忙捏起剑指,向着身侧凌空虚点,背后的素白色仙剑落在身前,轻鸣震颤,生出剑光 《昆仑小师叔》300久藏必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01.静候惊蛰 风起,碍眼灰渐渐向远,藏匿久长光景的温暖辉光斜入雪原。 黑影在姜落背后诡异的浮起,形如鬼魅,飞雪顺着衣裳滑落,高举着的手掌重重拍下。 姜落用余光紧盯着黑袍人的动作,再度提起秋水,一剑斩过,惊觉所见一切皆为幻相。 蛰伏在地的灰衣书生怪笑着起身,姜落回身提剑,脸上的不甘,心间的希冀尽数寄与这一剑。 这可能是他最后的一剑,也是迄今为止斩出的最快一剑,虽快,却为时已晚。 秋水折起一道寒光,将落未落时书生的手指已轻 《昆仑小师叔》301静候惊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02.细雨落梅天 重叠的翠叶向阳而生,撩人的花香聚散无常,金灿的辉光洒落芳草,是处静好,早起的旅鸟忘了远方。 点缀辉光的树下,白兔早起,小心翼翼探出头,颤着长耳,试探着没走几步又折回洞穴。 树的另一边,身形挺拔的黑袍客带着与祥和山林格格不入的肃杀渐渐走近。 缠绕枝上的翠蛇轻吐着猩红的信子,弓着身躯,像一道蓄势待发的箭,遥指黑袍客脖颈。 嗡! 铿锵剑吟响起,惊散满林飞鸟。 两侧被斩断的翠叶飒飒作响,黑袍客缓缓收起长剑,露出隐秘在 《昆仑小师叔》302细雨落梅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03.老头子教的 润物春雨随风入夜,为所有甜美的梦描上一层彩虹颜色。 泥土的芬芳中悄然萌生一株株嫩绿色的枝芽,沐浴着太阳的辉光,茁壮成长,田野里的孩子们多了,草长莺飞的时节又有哪能没有漫天的纸鸢? 洛阳蜷坐在窗前的小凳上,不知道这些,也无暇顾及这些,分心三用,一面帮曹老头揉捏着紧绷僵硬的肩膀,一面以灵力催动着锉刀,雕刻引灵,傀儡内玄奥的阵法一个套一个的展开,就如书法大家的妙笔,连绵不绝。 这些不差,但半空乱舞着两柄素白颜 《昆仑小师叔》303老头子教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04.一剑相思无忧 暮辞庆阳城,朝至了然山;醉酒御乘风,浩然天地间。 久藏整个冬天的霜雪遇风消融,涓涓流过孕育生机的土地,同流水潺潺一处,向着白远去的方向,共同歌着轻灵而悠扬的调子。 两三旅鸟划过天空,洛阳随意望了眼个中美景又躺回间,抱着一坛上年纪的花间酒,同了然山保持着绝对的距离。 魏无如是绝顶,会天子望气术,能谈笑戮苍生,不用确认眼神也知道是现在惹不起的人,更何况自己来这是为了等人,避上一避,理所当然。 流渐远,朝 《昆仑小师叔》304一剑相思无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05.我对毒不感兴趣 料峭春寒揭开素白色的纱,动人的辉光斜过长空,全情勾描着长相思剑身上如若彼岸花般的绯红色纹路,无意间折起一道明光,熠熠夺目。 “了然道意的御剑术!” 山巅之上,握持着拂尘的黑袍掌教不由惊叹出声,遥遥眺望着洛阳,方才瞬间的变故在心底一遍遍流过,无论怎么看那一剑都是御剑术,而且是了然道意的御剑术。 其他掌教也都沉默着,仅仅一个冬天,一个掌剑剑修就将一知半解的御剑术修到知道意境,此时此刻,除了陈词滥调的夸赞外 《昆仑小师叔》305我对毒不感兴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06.该如何 春风渐暖,枝孕碧意,舞殿冷袖,凄凄风雨。 百尺楼上身着华美宫裙的倾国伊人面窗独坐,蹙着黛眉,俯低臻首,素日最喜的焚香没了味道,最爱的景观也不复精彩,能如何? 独倚危栏,虚按琴弦,伤春深情调剂过的家国愁绪挂在眉梢,未晓花开雨临的迷惘充斥心头。 映入楼窗扉的光秃枝影无声独舞,春寒入,引得琴声传扬,未成曲调,哀愁已深。 琴声无心出楼,经过楼外不远处的荒凉荷塘。 曹青凡如两岸老树般沉默着,隔着荷塘眺望着楼, 《昆仑小师叔》306该如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07.尽相谋 日落西山,萦绕群山的流醉成红霞。 叽喳的倦鸟归回巢穴,夜色渐浓,将天际最后一点辉光彻底吞噬,穹顶上星光闪耀,素白色的圆月恍然升起,昆仑山中一片朦胧。 洛阳还站在山巅,握着拳头,遥遥眺望着滚滚红尘。 一整天时间,该想明白的没想明白,想不明白的也没能释怀。 “师父,师娘他还好吗?” 姜落笑呵呵的迈动着慵懒的步子,拎着秋水剑沿着崎岖的山路缓缓走近,素白色的衣裳被汗水打湿,在临近山巅时停下,看着洛阳的背影,望望深 《昆仑小师叔》307尽相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08.争光与登山 夜凉如水,漫天明星,一角飞檐透过金砖碧瓦,孤零零注视着皎月当空。 昏黄的灯火透入庭院,雕花窗下闪过一道幽影,朱门轻启缝隙又瞬息闭合,桌边转动茶杯的江沁月歪头望去,桌下的手掌燃起凰焱。 黑衣人揭开兜帽,站在门前饶有兴趣地笑着,望见笑容的刹那,凰焱散去,江沁月心底的不安也消失的干净。 “前辈,凰焱山现在的情况您也清楚,我的担心昆仑……” “不用担忧,昆仑这个孤高的名门正派很是爱惜羽毛,这点从齐天象、洛阳的事能 《昆仑小师叔》30八争光与登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09.谁捏棋子编造蜚语流言 阳城春近,嫩柳网罗向荣新意,巷陌沧桑,碧瓦罗列鎏金旧岁。 荒凉的荷塘也萌生大片碧色,对岸的高台空着,明耀的辉光斜下,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叫曹青凡的微扬起嘴角,眉眼中藏觅着欢喜。 福摩耶圣子带回来的破旧书箱放在手边,在太阳的照耀下释放岁月积淀下的木香。 日头微移,曹青凡抬手虚点,书箱外的禁制尽数崩解,一把年纪的箱门自然打开,发出声酸涩的吱呀声。 得见箱中藏画有四,曹青凡笑容更甚,挥手引图画罗列虚空,打算看看这 《昆仑小师叔》309谁捏棋子编造蜚语流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10.谁斩山石言讨生死大意 长空无,独属于春日的温暖光辉悄然入窗,明晃晃的,很是刺眼。 光辉中的树枝萌生嫩绿,密密麻麻的,不赏心悦目。 院中不知名的鸟鸣着,声音和夏日午后的鸣蝉一样聒噪。 这些叫李钦月无法释怀,脸色憋红,甩手将又一次在指缝中掉落的棋子丢回玉瓮,眺望着山间的弟子满心愁苦。 又沉默久许,李钦月发出一声轻叹,对倚靠在草木中懒得起身的洛阳传音入秘,试探的问道:“师弟,他们还小,对这个世界不太了解,你能不能教教他们,剑不能太 《昆仑小师叔》310谁斩山石言讨生死大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11.谁执木剑问道七情六欲 琼楼玉宇,高处轻寒。 天宫的月和天神心目中的自己一般模样,是完美无瑕,不与时光而变,不因轮回而改的独一存在。 天子不喜这月却也只能望着这月,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天际动,花香入窗,熟悉的钟鼓声随之而来,天子轻轻放下手中的清茗,起身理顺衣裳上的褶皱,循着一路的冷霜,踏着绵软的路,步步登高,走近比往日更清冷的堂皇庙堂。 “见过父皇,万福金安。” “免礼!” 玉皇放下手中上年纪的经卷,轻笑着望着天子起身,神情不复 《昆仑小师叔》311谁执木剑问道七情六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12.谁立幽影期盼夜尽天明 叶落镜湖,涟漪层层饶锦鲤,空钩微移,天师眯着的眸子陡然睁开,透过叠重的空间,瞥了眼身陷苦斗的天子,集中心神光明正大的审视h着那抹横贯天际的峥嵘剑弧。 这一剑很强,却与曾经的天剑截然不同,里面有着天师看不懂的东西。 那东西似曾相识,天师还没想清出处,下一剑蓦然破开百里海,纵连天地,气势吞吐似接天海潮,不可阻挡。 虚空间拨弄浪的落魄乞者凭空横移十数步,轻描淡写的避过剑光,任由斑白的长发随风乱舞,眼中跳动 《昆仑小师叔》312谁立幽影期盼夜尽天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13.谁待君归引军马踏城关 东方泛白,粼粼波光珍藏漫天红霞,昨夜惊飞的旅鸟没再归来,绵花般素在空中灵巧的闪转腾挪着,将焰光、惊雷尽数避开。 数十道黑雾紧随其后,见道法符箓落空,指引破梭掠过长空,可将素射成罗筛。 依仗河洛易眸观察入微,天子提前跳下素,背生风雷两翼,灵巧的避过追身梭,瞥了眼紧追不舍的邪修,振翅扶摇天际,引得黑雾凭空急转,些许落在后头,更多的紧追不放。 翱翔片刻,梭特有的破空声近,天子边闪身躲避边观望身后情 《昆仑小师叔》313谁待君归引军马踏城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14.颓唐中不期而遇的惊喜 万物向阳,任由辉光寻幽探秘,风起蓦然,卷起大片勃勃生机。 林牧收回视线,轻轻勾起嘴角,对沉默着横剑身前的黑袍客轻声唤道:“来吧,师弟的战斗早就打完了,我这个做师兄可不能落后太多。” 黑袍客抬起头,因为兜帽的因故看不清具体的神情,不过缓缓提起的天剑却代替了该说的言语,纵然看不见表情却依旧能感知到如烈火般的昂扬斗志。 恍然风停,一仙一凡,双剑齐动,两道璀璨的辉光狠狠撞在一处,黑袍客再被逼退,林牧手中的木剑也 《昆仑小师叔》314颓唐中不期而遇的惊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15.离人愁 行尽点缀斑驳光辉的通幽曲径,斩断编织缠绕在一处的枯黄荆藤,身临悬崖,百尺深浅的悄寂盆地自然映入眼帘。 如果不是来过这儿,恐怕没有几人知道这里曾是一片连绵青嶂,清流潺潺,林深隐有鹿影。 这是个美丽的地方,而她,那个自诩姐姐的神明就陨落在这儿,被这股更改地势的伟力淹没,粉身碎骨,什么都没能留下,包括她的神格。 哎! 洛阳收回徘徊在深坑中的视线,抬头望望她踏足过的长空,发出声哀叹,转而苦笑着摇摇头,唤出阎罗鬼面 《昆仑小师叔》315离人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16.寄身飞羽 日落飞霞,残似火,七八倦鸟相邀同还,成群结队着划过长空,在苍翠峰中留下几道疏影。 姜落领着少女走到山下,望望山顶,正欲开口轻唤,有剑光落下山巅。 身披霞光的少女抬头望去,那身着黑裙,背负剑匣的清冷剑修御剑而动,青丝随着晚风,明眸中映出的辉光很是锋锐,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 “师……” 姜落方才张口吐出一字凌祁薇便抬起手掌,瞥了眼姜落,飞身落在山间,指引着仙剑归回剑匣,大步流星的走到少女身前,居高临下,很像 《昆仑小师叔》316寄身飞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17.烟火里的人 飞檐青瓦下不再回荡嘈杂的吆喝声,长街上的烟火味道也渐渐淡了,透过字里行间生成的沧桑长廊,洛阳回到无尽岁月前,眼中的赫然是文字无法细描的人皇盛世。 那是足以被任何一界记录在史书中的光辉岁月,那是人族的鼎盛时期,那时的祥和静好也许能传承至今,如果人皇无情…… 曹青凡眺望着世人不得见的祭坛,对遐想的洛阳问道:“知道为什么我们、他们,甚至是所有生灵都一直在说人族复兴而不是人族崛起吗?” “我们不需要崛起,下山的 《昆仑小师叔》317烟火里的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18.镜下无尘 万里轻,风帆更正,仙舟蓦然突出海,如鲸鱼跃出海面,惊鸿一现。 倏尔风起,待那不期而遇的惊艳散去,若还能定睛细望,方可得见丝丝缕缕的雾在船舷两侧倒上流去,加以玄色的舰体衬托,不免想起山间湍急的潺潺素流,此时耳畔恰有鸟语,天地一色,谁能不嘻笑开颜? 心定风止,九色剑光掠出仙舟,当空勾勒成霓虹颜色,在风流道修的仰望中,昆仑远客错落山下,有序成队,剑指齐挥,将当空游走的凌厉剑光收回鞘匣,在方景歧的带领下 《昆仑小师叔》31八镜下无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19.一眼千年 穹顶五光十色,海平静无波。 飞剑之上,方景歧正襟危坐,心思不在穹顶的交战上,也不在昆仑弟子的安危上,而在很远的远方,在那个爱穿红裙的佳人身上。 洛阳耷拉着眼皮,好似没骨头般靠在师兄身边,不断打着哈欠,目光游离在空中,默默算着那些刺目的辉光。 傲卿之后来的神魔妖鬼不多不少正好四九之数,且都是道行高低不一的绝顶,异族的这帮老家伙很会藏,幸运的是人族的前辈也很会藏。 看着看着,洛阳忽地出声,“师兄,你说老曹能 《昆仑小师叔》319一眼千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20.落叶飘零久 披着温暖的丝丝辉光,穿着胜雪的缕缕纱,春风撩拨着青丝,不甘寂寞的衣袖肆意独舞,恍惚间传来些许桃花香却又不像,远方的剑光尽兴归来,徘徊剑修周围,同他远目长空,倾听风语,足视听欢愉。 “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剑光敛如眉心,洛阳发出声如是轻喃,欢笑着躺倒在舰板上,懒洋洋的望着碧空如洗,不由得想起了南诺,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被困步在皇宫中的日子想必多不如意…… 情起,愁上心头,剪得断,理不乱。 落叶飘零 《昆仑小师叔》320落叶飘零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21.落子叫杀 流水潺潺中月落日升,鸟语声声间浮醉霞。 山中忘岁月,殿外石桌上的须弥餐盒换了又换,屋檐上的七八旅行鸟来了又走,又是一日光景将尽,洛阳当空挥划的剑指恍然顿挫,对窗外唤道:“今晚吃什么?” 言罢,洛阳恍然想起这是某个倔强老头最喜欢对他说的话,心底的记忆不可控的翻江倒海。 出神良久,洛阳推门入院,看看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徒弟,又问了一遍,“今晚吃什么?” “早间客舍的醉花鱼、白酥肉,西风酒楼的灌汤包、小吞… 《昆仑小师叔》321落子叫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22.仅此而已 匆匆红尘过,披蓑任风雨,白首回头望,谁无业缠身? 俯仰一世离不得法侣财地,问道修行免不得手染鲜红,众生皆染因果,尽有功业,因而专烧因果功业的绯红火莲才最是可怕。 业不净,火不歇,只若引燃便是火海涛涛,不焚灭六界生灵绝不寂灭! 绝顶大多怕死,所以火莲盛放的刹那都慌了神,如意宝瓶、万丈金身、飘渺道经、浩浩剑雨尽数落下,未等靠近红莲便被悄然焚湮。 徒劳无功,眼见火莲将开,平寂的虚空再起波澜,金、紫、青、黑四方沧 《昆仑小师叔》322仅此而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23.静候皇祭 嫩柳迎风,芬芳隐动,涟漪打散湖心的空,七八旅鸟游过,悄然驻足在画亭的琉璃瓦上,四下望望,对亭中执卷苦读的素衣佳人诉说着值得称道的远景。 清风旋着穿过画廊,在亭中停留片刻,顽皮的将伊人拢在耳后的几缕青丝再度吹落。 卷上的两三文字被挡去,柳雏勾起青丝拢在耳后,心思为字里行间的美所陶醉,眸光却依旧古井无波。 洛阳轻轻舒展眉头,嘴角不由得勾起,点头应道:“不错的,她的确很值得人敬佩。” “那是自然,我老曹从来不 《昆仑小师叔》3静候皇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24.一碗长寿面 丝丝缕缕的风呼唤阴薄雾,淅淅沥沥的雨调染翠叶青瓦,远远的连绵叠嶂隐在白茫间,及至黄昏时分才有数道明辉斜落霄,尽情释放光热,将整片西山烧成绯红颜色。 人皇祭近在明日,七大君国,十六单于,江湖门帮,诸子百家,灵山的和尚、武当的道士、昆仑的剑修,大大小小的,有名的,没名的,拉帮结伙的,独来独往的,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 及至这个时候,阳城终于不再忙碌,所有人都闲了下来。 日落,皎皎月辉,憋闷一整 《昆仑小师叔》324一碗长寿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25.人皇祭 世上从来没有比脚更长的路,九万九千级螺旋排布的长阶被柳雏一步步走尽,登临台的时间就和推算中的一样,恰好是正午前的一刻。 曹青凡微微点头,柳雏面向祭台上尽是沧桑意味的三足铜鼎三拜九叩。 悠扬的曲调变得肃穆,漫天开,金灿灿的辉光洒入阳城,阵法作用下,台上的光景清晰可见。 穿着新衣的百姓抬着头,那辉光衬托着的少女背影如若神明,随着第一个跪拜者出现,整个阳城,整个大夏所有的百姓尽数跪下,高呼着万岁,这一刻 《昆仑小师叔》325人皇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26.以血为墨 拨见日,风雷忽起,如此惊艳视听却不能叫洛阳与嶦台箜语分神。 心中唯剑,两人眼底仅有平静,望着对手,脚尖的微移,肩膀的松沉,腰胯的形变都在不断根据对手的变化而变化。 充斥虚空的无形剑意也在不动声色的互相试探着,不经意触碰而生出的七色流光甚是引人瞩目。 城前杨柳起舞的更是起劲,试探就此戛然,两股截然相反的剑意同时攀升到顶端,嶦台箜语眼中闪过明光,抢先出剑,跳动着的素白色剑芒包裹住嵌有九星的三尺青锋,剑落, 《昆仑小师叔》326以血为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27.遇你无悔 国之宇内,太仓稊米,斗转物换,沧海桑田,大道不仅三千,道理更是无数,不过这些都比不过一句苍天需要。 在飘、水在流、风向远、山无棱,这些都是苍天需要,包括人活着也是苍天需要,如果不需要,人族也会同神教密库记载的那些文明一般,被时光冲刷痕迹,最终灰飞烟灭,什么都留不下。 如是想着,邋遢道人抬起头,手掌猛地一颤,指缝中的石子无力的落在枰外,额前升起层层冷汗,盯着遁虚而来的曹青凡,想要警示天师却有口不能言, 《昆仑小师叔》327遇你无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28.勿忘三惧 又至夕阳西斜,霞光散满琉璃瓦,往来的忙碌飞鸟落下歇脚,眯着黝黑的眼眸,贪婪着辉光,不时懒懒的鸣上两声。 此前身居困所,从未觉得这满是堂皇富贵奢靡气的宫室有何好处,此刻尘埃落定,昊日余晖下,柳雏却不由爱上了这儿的宁静,侧首眺望着漫天霄,透过指缝,好似望见了走远的故人。 在那绯红色描绘着的金灿辉光中,师父与了尘大师并肩走着,师兄跟在身后,不时因两位长者的连珠妙语而嘴角微扬…… 渐渐的,柳雏的脚步慢了下来, 《昆仑小师叔》32八勿忘三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29.众生落子弈 断枝残叶,四处碎石,方才萌生的嫩绿被碾入尘埃,清冷的霜华铺满横据百步的巨坑,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此处曾是座百尺深浅的危峡? “准备药材,救人!” 凰焱老妪轻声吆喝着,磅礴的神念扫过半山,不动声色的将两片恍如蝉翼的丝薄玉壳收入道境,心念微动,一块块巨石腾空、融化。 月光静静落下,风卷尘埃,蹲跪在宫羽薇两女身前的方景歧依旧紧握着阳春剑,法衣褴褛,七窍淌血,呼吸愈加的微弱,周围散落着不知道被磨损的不成样子的 《昆仑小师叔》329众生落子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30.那日枝孤伊人同花而眠 浮兰芳满,蕙叶多碧,燕子将来,春风吹得书声悦耳。 层层桃花里,落英缤纷下,夫子盘膝端坐,身着锦绣衣裳,款式针法同近代衣裳截然不同,针脚细密,风格肃穆大气却不失典雅,同人皇时代画像中的袍服很像。 清风四起,几多花落,夫子拂袖带去枰上落花,望了眼飞之上,缓缓提开香炉炉盖,食指勾勒笔画,引得清香然然,微解桃香甜腻。 风停,那青石瓮里陡然飞出白子一枚,当空微悬,轻巧的落在天元之位。 紧接着苍天出现在枰前,饶有兴 《昆仑小师叔》330那日枝孤伊人同花而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31.一念山上山下 海空断,山因分界得名。 重重叠嶂,这边是万里晴空,春风轻舞,漫山蓬勃朝气;那边是不见雾,日月隐耀,黑茫茫的一片,长久视之不免勾起心底七八失意。 崎岖的山路通入死寂的山间,离着山脚数百步远有仙盟仙差拦路截道,似乎在分发着什么。 洛阳身形虚晃隐入树下幽影,再踏足山路时已然戴好阎罗鬼面,化作一面黄肌瘦,身如竹杠的落魄少年,周围的亡命徒看看洛阳手上的须弥戒,暗中传音,相继勾起讥笑,脚步快了几分,紧紧跟在洛阳 《昆仑小师叔》331一念山上山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32.两卦 飞出岫,鹤舞空,独属黎明的金灿辉光折落树下,细碎的斑驳光影散满曲折小径。 花香聚散,步声渐近,李钦月轻轻步出廊,瞧不见小径的幽美,低头自顾登山,眸中不时闪过流光,光滑如玉的黑白子在指缝中旋转跃动,心思变换如这漫山雾,谁也琢磨不透。 掌门师兄看过了,昨夜的剑伤确实是太上净尘空明经才能留下的,可即便如此那个“宫”字究竟象征什么谁也讲不清,可能是真,更可能是假。 景歧不会看错人,除非那两个玉壳中有着什 《昆仑小师叔》332两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33.那日意满少年持剑斩天 时光无形,论及世间光景最相似者不过大河,滚滚东流,裹挟着说不清、道不明与放不下,执意远去,一去不返。 两岸的古木默默注视着一切,倏尔剑光掠过,引得嫩绿细枝一阵摇曳,似控诉不曾滞留,似欢呼乘风逍遥。 倏尔天变,一去不回的流水戛然顿挫,飞鸟也悬在半空,忘了挥动翅膀,向往游风的素停下脚步,洛阳环顾着周围的一切,握紧不断颤抖的手掌。 不知别处如何,但这里,这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已经静默在这段停滞的时光中。 “这段时 《昆仑小师叔》333那日意满少年持剑斩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34.临收官 动,叶舞,晶莹剔透的玉露沿着叶脉滑落,在空中舒展身形,折起一大片七彩辉光后优雅的落入镜湖,乱了宁静的长空倒影。 冥思的天师陡然睁开双眸,瞥了眼动人烟波,先捋了捋花白的长须,又轻轻摩挲起流光的钓竿,感知着充斥化境的禁制无声消散,面上有三分欢喜,眸里藏七分隐忧。 探手一点,化为黄金雕塑的邋遢道人渐渐恢复原貌,凝视着颤抖的手掌,久久无法释然。 “山高路远,风帆更正,可还敢披风斩棘,直济沧海?” 天师的声音好似 《昆仑小师叔》334临收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35.打二还一 归无声,一轮新月冉冉升起,深邃的夜空铺满素白,星辰点缀着宁静,好奇着那些不为人见的彩虹似的梦。 夜枭潜伏在枝间,盯紧树底爬过的夜鼠,崎岖小路上响起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山鼠受惊停下,夜枭趁势振翅而起,将颤栗的山鼠无情扑杀。 与此同时有红裙倩影映入夜色,掌中青锋当空斩落,一线光寒势压夜华,为首的巡山弟子未等躲避被一剑格杀,瞪大双眸,缓缓的倒在路旁。 另外三名弟子前后取出符箓,倩影悄然飘落近前,移步曼舞,翩迁 《昆仑小师叔》335打二还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36.滴水不漏 叠重的示警法禁一触既碎,上年纪的木门哀嚎着倒下,中堂座椅破碎,这一剑有崩山之威,自然摧枯拉朽。 昏睡的方景歧被惊醒,借着映入夜色的凌厉光辉,看清林牧没有看清的面容。 月色如霜,伊人眉宇中的冰冷驱散暖意,春风不合时宜的闯入屋中,立时弥生万丈清寒。 剑愈近,方景歧蹙紧眉头,对着宫羽薇张了张嘴,不由得念起两人初见景光。 那年山下烟雨如梦,他提酒躲雨檐下,她执伞披雨忽过,青丝飞扬,红裙曼舞,翩若惊鸿,美如游凰。 风 《昆仑小师叔》336滴水不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37.剑十二 层峦嶂后素月半隐娇颜,九霄天上灿星轻合睡眼,黎明将临未临,四下更显幽暗。 风起枝舞,东皇方朔端正坐起,凝视着明镜中的光景,轻笑着拍拍手,黑袍客出现在昆仑山外,提引仙剑,尽现骇人锋锐。 洛阳为之意动,瞥了眼飞羽峰,正欲敛藏剑意,东皇方朔再拍手掌,一头狰狞邪凰破界而至,周身缠绕着夜色般的深沉焰火,将洛阳带上霄。 宫羽薇的手掌透过圆弧紧握住方景歧的手,感知着方景歧的情势,不由深拥而泣。 李钦月自江沁月院中收回 《昆仑小师叔》337剑十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38.攻山 “登坳,观海澜,齐剑动仙折腰!” 长啸声里,观澜的青衣弟子踏空而起,踏着丝缕如纱的雾,向着万丈辉光的穹顶,掌中青锋疾速勾折,引得光影错乱,难辨虚幻。 寒光自洛阳眼前扫过,晃的那对丹凤眼微微一眯,刹那时,蓄势待发的一剑轰然斩落,如凭空而生的惊涛骇浪,覆压三千里,势不可挡。 审视着剑光,洛阳不由轻轻勾起嘴角,提剑迎向快剑勾勒出的海澜,举剑压下,用的赫然是不添加丝毫凌厉的断潮剑式。 这一剑可断接天潮水, 《昆仑小师叔》33八攻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39.封海禁破 花香料峭,枝摇叶舞,时至正午,山间却无丝毫暖意。 弩炮轰鸣声、飞剑破空声、敕令喊杀声不绝于耳,禁制流华,阵法辉耀,九重宝光络绎不绝…… 素日宁静的长空一如盛夏花园,百花锦簇,应接不暇,又是一声剑吟惊起,恰似牡丹怒放,引得群芳失色。 山丘大小的仙舟被斩做两半,轰然落下霄,洛阳提剑掠过山间,对魏无如轻蔑一笑,转而写意远去。 “竖子可憎!” 魏无如怒吼一声,追着重影朦胧的洛阳走上几步,一脚踏空,身形不由得踉跄, 《昆仑小师叔》339封海禁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40.虽千万人吾独往矣 七八星落,两三雨斜,城郭静夜,四下安好,亦是初春时节,此间却不同于六界,万籁静好,看不出丝毫历劫痕迹。 天师摇摇头,舒展不经意间蹙起的白眉,将方才钓上来的碧绿色水泡丢回境池,侧首瞥了眼专注局势的邋遢道人,轻声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雪晴柔那丫头跟我们藏了一手,治好了方景歧,联军溃败,魏无如陨落……” “所幸王灿和也跟昆仑藏了一手,指引人皇圣旨,破开海禁,现在海族觉醒,海王莅临昆仑,大展神威,扯下 《昆仑小师叔》340虽千万人吾独往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41.平局 剑冢藏锋,万剑沉眠,当空血月猩红,漫天星斗陈列,即能自成气象,自然不欢迎外面的温暖辉光,星空之下,黑土地绵延千里,歪斜散落着数不尽的仙剑,经由星月点缀,远山衬托,更是应接不暇。 风起,剑吟幽幽好似边塞羌笛,依剑独舞的细沙遮去四行对称的脚印,悄悄跟在才子佳人身后,想听听情深意切。 慢慢走着,雪晴柔渐渐靠向李钦月,眼中闪耀着素白色明光,远眺几千步外的死寂山脚,对面色清冷的心上人传音入密。 “是个大妖,很强, 《昆仑小师叔》341平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42.四月静好 琼霄之上,昊日西行,飞之下,两道剑光重重斩在一处,立时弥生万丈光霞。 江沁月踏空乱舞,衍生数道残影,赤红色的眸子紧盯着宫羽薇,狞笑着挥落剑指。 眼见方才隐去的飞剑再度袭来,宫羽薇变化心意,仙剑白雪飘摇而起,当空画出一道圆满的光弧,再次挡下江沁月的凌厉攻势。 “沁月!你醒醒,你……” 趁着仙剑交锋的须臾光景,宫羽薇再一次传音入密,想尝试着唤醒江沁月。 红尘来去,俯仰一世,谁从来没错过,即便是那剑出齐天的风流 《昆仑小师叔》342四月静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43.许你嫁衣红霞 “洛阳,你别欺人太甚!” “我没有,你可是个神……” 洛阳歪头而笑,扬起的嘴角透着得意,模样很欠揍,唐念虞深吸口气,压下心头山火般熊熊燃烧的怒意,挣扎着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洛阳,你别欺神太甚!” “我就欺神太甚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见唐念虞这副模样,洛阳笑得更加猖狂,木枝上的力道猛的增加几分。 这是昆仑山,所以洛阳有恃无恐,可唐念虞却不敢暴露丝毫神力,废了好大力气稳住剑锋,暗自将此事记在心头,换了种轻轻弱 《昆仑小师叔》343许你嫁衣红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44.一种信念 月落星沉,朝阳升起前的至暗酝酿着醉人的深邃,晶莹的朝露睡在花间,空灵的啼鸣若隐若现,倏尔叶歌,芬芳漫山。 静谧中,鹤发童颜的老道踏起醉步,可能是贪恋鸟语叶歌,在山路上徘徊久久,拎着从昆仑带出来的老酒,举杯自醉,无影成双。 风止,花香沉凝,满是调笑意味的传音破界而来,似梦魇的低语,萦绕在老道耳畔。 “这昆仑的喜酒味道如何?” “味道如何?不如何,一点都不好喝。” 老道摇头晃脑着,晃晃悠悠的继续独行,每走上两三 《昆仑小师叔》344一种信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45.有教有学 万里空晴,宫羽薇对洛阳微微点头,那含羞模样美过山间四月的万紫千红,瞥了眼桌上将展不展的画卷,试探道:“这完美的剑可以让我看看吗?” 这话出口,宫羽薇忽然觉得有些唐突,所谓道不轻传,画上仅有祖师与齐师叔的剑,怎么算也是藏剑一脉的秘剑,她方入宗门,如此作为传出去恐怕会引人猜忌,说她想窥视藏剑隐秘…… “当然,里面的是祖师的剑,外面的是我师父的剑,嫂子尽管观想领悟,若有不妥我自会唤醒您。” 洛阳却不在意那些, 《昆仑小师叔》345有教有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46.飞将期归 变无常,七八旅鸟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沐浴着晨曦,轻歌细语同昨日一样,却叫人心烦意乱。 上官怜风抬头欲赶,得见长空如镜,流静远,恍惚间有清香起落,心底的两三隐忧被抚平少许。 当此时,院外的沉重脚步声渐近,随着一声低吼,姜落踉踉跄跄的爬上最后一层石阶,取剑站桩,调息良久张口吐出一道素白色气剑,搅碎大片绕山雾。 朝阳尚未完全升起,姜落对它露出个得意的笑,施术散去背后的符箓,用一方纹饰着舞蝶兰花的手帕擦擦 《昆仑小师叔》346飞将期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47.见过老祖 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花叶两不见,生死惟相惜。 今年的彼岸花开的比之前任何一年都要旺盛,河中等待的痴心者依旧少的可怜,望乡台前宁静着,奈何桥外却甚是拥挤。 熟悉的都变了,孟婆依旧是原来模样,一本正经的盛着汤,送别游魂,不时望望桥下,本就无多的痴心者不知何时又少了一个。 倏尔风起,三生石轻轻震动,发出一声金戈震颤般的嗡鸣。 转生者停下动作,桥前经过短暂的死寂后风突变,道道裂缝似游蛇般沿着黄泉路扩散,细沙 《昆仑小师叔》347见过老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48.解封 迅雷不及掩耳,疾电不及瞑目。 洛阳方才举起天剑,黄金龙枪已然悬停在心口前,微微旋扭,折起辉光刺目。 动,撩起白恪久不打理的长发,虎目中燃烧着怒火,嘴角却挂着饶有兴趣的蔑笑。 打量洛阳几眼,龙枪缓缓收回,又随心所欲的再次刺出,恶趣味不言而喻,同嬉耍老鼠的猫咪一样。 可洛阳却不是任由蹂躏的老鼠,天剑适逢其会的举起,扁平的龙枪枪尖正好点在天剑素白色的剑身上。 风止,长空炙热,龙枪枪刃渐渐燃成赤红色,一点点向前。 《昆仑小师叔》34八解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49.我拒绝 六界的风吹不起镜湖的涟漪,天师稳坐湖畔,不时钓起一颗五彩斑斓的水泡,放在眼前满是希冀的瞧上片刻,若并非所寻亦会欣赏各中景色。 草木春秋不同,能得怡然自得。 枰上一角,轻巧的石子被松散的草团封尽气数,邋遢道人缓缓伸出手掌,提子,顺势将手中松散的草团捏实些许,感知着正好放下水泡的天师,传音道:“药材偷的差不多了,药方也知道了,等药出炉,我们要不要……” “当然,斩草必除根,洛阳之所以这么难对付便是陈虞算的太 《昆仑小师叔》349我拒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50.一枕黄粱 海冷幽,长空被阴气染去,一张张狰狞鬼面时隐时现,哀嚎声、喊冤声、凄哭声此起彼伏,久久不绝。 两道浅影如若惊鸿,迅愈疾电,白恪竭尽全力地探出手掌,不无意外的抓空。 眼见幽影裂魂刺临近洛阳身前,张钧宝不慌不忙的翻手压下漫天阴气,袍袖一挥,指引阳光折落,调和阴阳,黑白色的流光纠缠在一处,须臾光景散为虚无。 “一念起阴阳,无极生太极,张钧宝,这些年看来你也没闲着……” 风起,飘渺气,拓金的声音当空游荡,白恪看 《昆仑小师叔》350一枕黄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51.张口忘言 霞光渐渐敛入夜色,纱雾缓缓围住青嶂,月光无暇,翠叶下藏有点点星光。 南诺缓缓睁开眼眸,张口忘言,看看当空皓月不由紧紧捂住心口,眼中尽是空白,想不明白这里为什么会这么痛。 与此同时,吐纳灵气的洛阳猛地睁开双眼,抬手拭取嘴角倘落的一缕鲜红,手掌摸向心口,回忆着方才那叫人透不过气的痛楚,渐渐将平整的衣襟握皱。 南诺出事了,他感知不到她! 探手唤出阎罗鬼面,六案功曹方才出现便被拓金驱散,洛阳猛地起身,探手唤出天剑 《昆仑小师叔》351张口忘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52.意览八方 “告诉我,你们是家人吗?” 洛阳的声音并不大,却如此的引魔发聩,疯魔锁压不弯,透骨钉按不下,苦痛挫不败的南易好像一瞬间没了气力,低头凝视着青石长阶,默不作声,一遍遍扪心自问。 “我们是家人吗?” 是家人就该不抛弃,不放弃,他们对南诺做出这样的事,真的还算是家人吗? 影魔族的事真的别无他法,一定要牺牲南诺不可? 这些为了什么?对,为了种族,种族高于一切,当然也高于家人…… 洛阳站在南易身边,感知着他的神情变化, 《昆仑小师叔》352意览八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53.人算苍天 红衰翠减,花残遍地,浓墨般的低簇拥成团,挡去辉光的所有温暖,树枝摇摆的愈是疯狂,飒飒叶响经久不绝。 洛阳低头看看明光闪耀的天剑,抬头望望并肩而立的神鬼,任由染血的白衣当空乱舞,撇了撇嘴,迈步向前,想着还不知是否安好的南诺,心底再没有丝毫犹豫。 为了她,就算不能赢也要赢! 白恪很不喜这种壮烈,不等洛阳走近,率先发动攻势,手掌虚握,凭空束雷为矛,挺身向前,没掷向洛阳,而是抛向长空。 雷矛消失不见,白恪一点黄 《昆仑小师叔》353人算苍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54.全凭风雨 微雨方过,花叶半落,空江跃鱼,波浪间浮沉细碎银光。 无帆小舟自远远的一线碧色中飘摇驶近,顺着温柔的水波,追着不羁的素,临近江心时渐渐停稳。 如玉般的手掌露出船舷,把玩片刻雨后的微光,缓缓放下,东皇方朔坐起身,对太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翻手唤出方沧桑时光的罗盘,观瞧八方,对照山水走势,寻着隐藏起来的法阵,线索很多,每个都似是而非。 木船轻动,浪花轻轻拍打起船舷,狼木靥自水下跃入船中,望望久违的蓝天白,催 《昆仑小师叔》354全凭风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55.狩猎于长空 过去想着温饱,温饱后想着强大,强大后又想着做些什么…… 时至今日,做了很多,改变的却很少,想着洛阳不由轻叹一声,手中挥舞着的锤斧依旧不敢停下,伐树也好,破石也罢,最后尘埃落定的一击前总少不得无数次的铺垫。 蚱蜢舟很快,海渐尽,洛阳望着天际的圆月,从天地到自己,从自己到南诺,浮想联翩,不自觉的握紧手掌。 风停,船老大轻笑着盘坐在洛阳身前,也不急着叫醒洛阳,不管在想什么,只要在想便是不容被打断的。 舟中就这 《昆仑小师叔》355狩猎于长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56.我欲齐天 万里海,风帆更正,九艘仙舟逆光渐近,穹顶上少了流的遮挡,辉光垂落在弓弩与阵列炮的彩色皮肤上,折起一片悠悠辉光。 为首的仙舟舟头,身形魁梧的赤膊修者傲然而立,感知着风平浪静的长空,寻不到丝毫杀机,飞鸟还再追逐着流,一切都是最平和的模样,正因如此,更叫人畏惧。 “把了然山夷平!” “王大人,我们的人……” “执行命令,你们都给我记好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有价值才能活,换句话说,只要没有价值就该去死!” 赤膊修 《昆仑小师叔》356我欲齐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57.袖里青龙 锣鼓声歇,争舞的烈烈战旗如若雨中飘叶,被剑雨洗尽精气,无力的低垂着,卑微到尘埃中。 瀚德身着儒袍,在舟头旗下负手而立,审视着当空剑雨,催动身前的白玉狼毫笔,当空泼墨,须臾刻画三千篆字,字字流光。 细密的剑雨落在字卷上泛起无数涟漪,见此,瀚德心中了然谷尘实力,自觉有七八成把握挡下谷尘,并指指向屹立长空的剑修,喝斥声疾,抑扬顿挫,声情并存。 “谷尘吾友,多行不义必自毙,洛阳所作所为罪大恶极,下帮亲不帮理, 《昆仑小师叔》357袖里青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58.就该有此一叹 千年之前,那白袍剑仙一人一剑直上青,不过盏茶温酒光景,四部雷神饮恨,八尊战神折戟,十二圣城隐遁不出,天门前无有阻挡,一剑浩然凌虚直过三十三重天。 三十六位正神合力挡不住这一剑,七王五帝解不开这一剑,若非是这式袖里青龙,败的就是天宫,齐天象的剑也就不只是齐天! 师父面对父亲的剑,徒弟面对儿子的剑,一切从头,一切又如旧…… 龙吟又起,惊断邓晖的浮想联翩,定睛打量局势,洛阳的剑被唐子威紧紧锁住,剑落的方寸光 《昆仑小师叔》35八就该有此一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59.雨不会一直下 雨不会一直下,但一直会下雨。 去往杞水的后半程路远比洛阳想象中的还要平静,星月静静的,不时虫鸣,倏尔日出,磅礴的火红色渲染远山。 潺潺水声愈来愈近,飘渺间,砖木混搭的百尺高台赫然而立,浮游的看台上空空如也,人间没人来,天宫神不至,地府更不会同阎罗作对,妖族也没来,全族不知道警惕着什么。 杞水畔显得冷清又肃杀,须臾光景,远远的西方传来几声鸦鸣,火鸦振翅,伊人不复旧时模样,自由的青丝被青玉长簪挽束在脑后, 《昆仑小师叔》359雨不会一直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60.谁都可以成为刀 悄寂深邃,远比夜暮还要幽暗的虚空一望无垠,方向在这儿失去了意义,无法辨别八方,更寻不到天上地下。 在那很远很远的远方,两枚如满月般的存在向外发散着明光,叫洛阳不会伸手不见五指。 当然,它不叫存在,但洛阳实在不知那发光的究竟是什么,只能强以存在代替称谓,而这片空旷死寂的虚空洛阳却听说过,这里便是魔族临近的域外混沌! 这儿应有尽有,这儿一无所有,来这儿,想再出去只有依靠指向固定界门的永恒灵媒。 洛阳没有灵媒, 《昆仑小师叔》360谁都可以成为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61.三花化神 山中无岁月,似乎永恒不变的混沌更甚于山中,洛阳也不知道这次入定修行了多久,神清气爽的睁开眼眸,伸手触摸着素白如雪的辉光,贪婪着那如冬日暖阳般动人的温暖。 “人族,不得不说你的运气很好,可能因为你是新面孔吧,他们今天很平静,没有以往那样热情。” 巨山又变换成兽人模样,凌空飞近,如审视字画的文豪,细细打量着素白色的太阳,眼中尽是向往之意。 “以往那样的热情?” 洛阳轻声喃喃着,有些不理解巨山的话,以书本上的见 《昆仑小师叔》361三花化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62.坚定不移的笃信 草如碧丝,桑低绿枝,身着麻衣的中年人在绕堤柳下沐浴着阳光,不时睁开惺忪睡眼,瞭望着埋头碧绿的羊群。 远远的轰鸣声渐渐近了,紧接着天际腾飞群鸟,叫人窒息的洪峰吞噬连绵青嶂,将山脚下宛如梦乡的山村碾的粉身碎骨。 羊群喧嚣着四散被奔逃,中年人却停步原地,凝望着消失的旧乡,老张家的老酒喝不到了,小嫂子的羊肉吃不上了,老郎中的笑容看不见了…… 此后如初,身如浮萍再难安寝,蹉跎半生不若就此归去,黄泉路远,结伴而行倒 《昆仑小师叔》362坚定不移的笃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昆仑小师叔&/b>》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gian 363.混元法成 每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背后往往是无法承担的失去。 从前,洛阳以为这话仅适用于街头,直到走出两界山,真正的步入六界方才惊觉,原来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街头便是六界的缩影,在那儿悟出的道理,适用于任何存在生灵的地方,当然包括这里。 因此,洛阳不打算理那个神秘的存在,晃晃头,催动慧剑守住方寸灵台,细细望向近前的壁画。 比起那些有着别样美感的文字,壁画画的很潦草,不过还是能看出想要表达的意思。 从上到下是某种祭祀的过程,几个可能是人也可能不是人的生灵排队登上祭坛,向一双描绘流光的大眼睛献祭某种闪闪发光的东西,之后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光辉…… 虽看不懂文字说明,但洛阳依据这些画面大概猜到那些文字的意义,也就没了记忆的兴趣。 不论他们献祭的神秘存在此刻是否存在,不论能通过祭祀得到些什么,在诚心于剑的剑修眼中都是不值一晒的。 “这上面是旧时真神向星宇献祭而得到永恒生命的过程,那些文字是神言,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教给你,甚至可以帮你转生为神,向星宇献祭,达到永生。” 神秘存在继续开口,洛阳恍若未闻,又看了眼壁画,向后飘退,天剑斩落,十方雷动,细碎的电光将壁画彻底吞噬,没有尘埃升起,没有碎石飞溅,当一切归于平静,壁画依旧完好无损的矗立在原位,闪动着耀眼的荧光。 “这上面的一切都是用道则刻画的,你居然想用意境磨灭道法,如此作为和那打算挡车的螳螂有什么区别?” 那神秘存在放肆取笑着洛阳,洛阳依旧不出一言,飞近壁画前,摇摇头,正要再度举剑尝试,秋蝉先觉猛然示警。 壁画外的碧绿色的荧光渐渐充斥虚空,点点斑驳,细细望去,那指甲盖大小的飞虫不断震动着双翼,渐渐隐去发出的荧光,肆无忌惮的闯入洛阳神识的感应范围。 “这虫名为沙数,你可知道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那神秘的存在轻声细语,好像在问一个普通的问题,洛阳只是沉默着不断挥动天剑,一朵朵青莲盛放,一片片飞虫泯灭在剑光中,可怎么也杀不光,它的数量就如同它的名字,沙数,无量。 “醉花阴!” “穿林打叶!” …… 洛阳用了几百种剑术也仅能护住周身三尺,想要向前移动更成为不可能的事,这儿是一片极暗,少有灵气,想要活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去,如此固步不前,只能被沙数虫活活耗死! “小子,这儿没有其他生灵,又远离气源,能救你的只有我,还是方才的条件,只要你跪下给我磕个头,高呼三声原初忘恩负义,我便救你出去,顺便传你混元法。” 洛阳撇撇嘴角,还是不语,翻手取出山河社稷图,炼化认主,手印变换,敕令道:“天地无极,乾坤混元,疾!” 画卷徐徐展开,悄无声息的隐入虚空,吞噬无数沙数虫。 背后无忧,洛阳收拾心思专心应对两侧与前方,良久后终于向前迈了一步,而沙数虫似乎也学聪明了,干净利落的放弃洛阳背后,向余下三个方向疯狂进攻。 “山河社稷图,不错的宝贝,可惜山河社稷图只有一卷,展开后便不能移动……” “怎么样,要不要答应我的条件?” “原初同你无冤无仇,不过是喊上三声,别怪我没提醒你,沙数虫可是越来越多了。” “他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喊他忘恩负义?更何况我都未曾跪过苍天,凭什么跪你?” 说着洛阳又取出一柄长剑,双剑齐舞,一正一反,分心二用施展两套剑术,上前的一步却被渐渐压回,灵力不断消耗,感知中的沙数虫却越来越多。 “你可以不跪,但话必须得喊!” 那神秘存在轻声说着,如果能得见模样,他定然在得意的勾着嘴角。 退一步便会退一万步,从开始的爱答不理到现在的讨价还价,洛阳并非无欲则刚,这买卖不是没有机会。 “道不轻传,天书不在你手中,你怎么教我混元法?” “道不轻传我听说过,可天书什么?” “刻录着混元法的玉石,你竟然连天书都不知道,还在这跟我口舌招摇,你说,这些沙数是不是你引来的。”搜读电子书 洛阳不断传音,伪装着焦急、稚嫩、好控制,想从那什么的老家伙口中知道更多。 “我当天书是什么,原来是换了个叫法,人族,你我究竟谁在口舌造谣各自有数,你捅了人家的窝,反倒怪我引来沙数虫,还真是不要脸!” “卑鄙,明知道那是沙数的窝巢你竟然不告诉我?” “你我非亲非故,凭什么告诉你?年轻人,这茫茫星宇从来都没有平白无故的付出!” 听闻此话,洛阳并没有急着给出回复,恰到好处的沉默片刻,含糊其辞的回道:“我听说在无尽岁月之前,生灵还没有发现语言与文字,后来根据道纹的衍化才有文字与语言……” “事实上,我说这句话是种类是契约样的东西没错吧,只要我说了那句话,我就会默认成为你们阵营中的一员,不错吧?” 沙数虫在剑光中不断泯灭,这次轮到那神秘存在沉默了,约莫数百脉数后方才继续开口,道:“我低估你了,你比一些老东西还要狡猾,还会伪装……” “你说的的确不错,不过星宇中没有正邪却有对立,道不同,只有你死我活,比起重启整个星宇,我认为我们的道更值得你选择。” “即然前辈将一切说开来,不如从头讲讲,言多必失,但若是心中无愧的说真话想必讲上几天几夜都是无妨。” “你个娃娃都是敢说,我能与你说上几天几夜,你能活几天几夜吗?沙数虫可是有进化周期的,再过不了多久,同样的灵力损耗你只能重创它们而不能杀死它们,再往后如何,不言而喻。” “你的时间不多,只有两个选择,同意生,不同意死!” 洛阳沉默了,微微思量,道:“人言,朝闻道夕死可以,前辈可否将混元法先行传授与我,左右我是走不脱的。” “哈哈哈,好一个朝闻道夕死可以,若是其它法门我倒是不介意传授给你,可混元法不一样,真正的天地万物无所不炼,这星宇中可不仅仅有玄黄之气,这沙数虫也是天地万物!” “如此,不如前辈先传半部道经给我,叫我开开眼界。” “好,我便传你半部。”那神秘强者应承的痛快,沉默片刻,张口唱经,道:“出日大月是吾道,天七地三回相守……负甲持符开七门,此非扶叶实是根……” 洛阳听的认真,试探着催动混元法,神识感知中的星宇变了,不仅有素白色的灵气,还有种幽暗无光的神秘能量。 “我劝你最好别冲动,仅仅凭上半部导引经可无法炼化这驳杂的鸿蒙之气!” “鸿蒙之气,大道之基?” 洛阳一惊,感知着无数的幽暗能量,仿佛发现宝藏的守财奴,不过方寸光景又恍然回神,鸿蒙之气乃天地感应自然显化而出之物,为紫色,这幽暗的能量怎么看都跟紫色不沾边。 “没错,天地众生赖以生存之气为玄黄之气,这周围尽是鸿蒙之气,虽然驳杂不纯但也不是玄黄之气可以比拟的,你若是炼化就会被活生生撑死,这儿可没有天地,你的神魂会飘荡许久,最终同肉身一样,被沙数……” “原初忘恩负义!” …… 不待那神秘存在言罢,洛阳张口大喊三声,没感知到丝毫变化,耳畔的唱经声再度响起,从头至尾,行流水,多一字盈余,少一字有缺,一切都是刚刚好。 混元法悠然运转,九尺空间以洛阳为中心坍缩旋动,明耀的辉光如同漩涡,有如大磨,呼吸间磨碎周围的沙数虫,鲸吞万里鸿蒙杂气。 山外青山,素水环流,一声长啸自地下传来,地动山摇,灰黑色的煞气将周围的一切尽数吞噬,山岳大小的白獒自地下跃出,张口吞吸,山川草木,飞禽走兽尽数入口。 “好了,顾鹿兄,这些东西可算不得美味。” “就是就是,我们去山的那边,我闻到了令人心醉的味道。” 歧寅先行开口,身形婀娜,面容妩媚的少女娇声接话,东皇方朔也缓缓起身,目光在六十余位大妖身上扫过,托起罗盘推衍片刻,暗自锁定下一个大妖的位置,救了菊英,就剩下辞鸿了。 想着东皇方朔收起罗盘,野望在眼中如焰光般燃烧跳动着,看看正笨拙变换人形的顾鹿,道:“老计划,歧寅,你带着顾鹿与白两引开那些凡妖的虫子,等我们救出辞鸿,大夏便是我们第一个猎物!” 歧寅舔了舔嘴唇,狞笑着点点头,带着顾鹿与那妖女消失在端。 乌遮日,阴影渐渐吞噬狼藉的原野,六十余大妖站在阴影中,窥视人间。 大夏,昆仑,人间,妖界,六界,超脱…… 《昆仑小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昆仑小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小师叔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364.近像故人却不识 霸占方圆九尺的素白色漩涡延展至三百丈大,最外围吸引着点点辉光,如蜂蝶雀鸟,翩迁怡然。 许是瞬间,许是数年,递增到五百丈大的素白色漩涡变为金灿颜色,一缕朦胧紫气融入光晕,曼妙而舞,有说不出的高雅韵味。 待紫气彻底消融,整个漩涡随之向内坍缩,最终消失在人形的金色辉光中。 辉光内敛,混元法成。 洛阳欣喜的睁开双眸,探手唤出天剑,打量着剑身上不断游走的明光,不免得意的勾起嘴角。 而那神秘的生灵似乎就是见不惯洛阳得意,适时开口,“不过是炼化一抹鸿蒙之气,还是未完全的炼化,古时大部分婴孩做的都比你好。” 闻声,洛阳眉头一挑,正要开口反讥,听那莫测的神秘存在继续说道:“坐忘无虚,烧引空明,先入根骨……” 话有至理,听着听着洛阳盘膝坐在虚空间,物我两忘,体内渐渐升起一抹金焰,抽出游走在天剑中的鸿蒙之气,吞吐炼化,气海渐起风浪,九龙腾渊,周身缠绕万千紫气。 异变牵动识海,同一时间,海上生明月,青莲向星明,三道异象完美和一,三花盛放,藏剑外盘旋紫韵流光。 “九鼎炼根骨,成道生死关,三花五气炼不好,往上的路就会越走越窄,修道这事根本急不得,除了逃命外做什么事最好都要慢些……” 那神秘存在继续说着,洛阳缓缓睁开双眸,将心底的惊奇压下,眺望着深邃的虚空,传音试探道:“除了逃命外做什么事最好都要慢些……” “这话不错,前辈必然是博览群书,学富五车的智者,不然定不会出口成章,字字为金。” “哈哈哈,你子不要给我灌迷魂汤,这话是我自己想到的,稀疏平常,那个字为金,你且抠出来换酒去便是。” “前辈是人族?” “不是,也可能是,我不过是一缕留在此间的念旧神魂,本体早已遁入轮回,我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洛阳点点头,心中的好奇渐渐散了,不过是一句相同的话而已,宇宙这么大,突发奇想,不谋而合倒也是不足为奇。 “感谢前辈救命之恩,不知前辈可知晓界门方向?” “你是想要回到你来的那个世界吧,叶落无常,飘然向秋……” “前辈,我知道您不是人,可您能不能说些人话?” “既来之,则安之。” 洛阳深吸口气,压下那将神秘强者找出来论道是非的念头,望望遗迹外,轻笑道:“前辈……” “走吧,别说你遇见过我,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不等洛阳言罢,神秘强者传音适时而至,洛阳点点头,感知着阵盘的方位,御剑而动,渐渐消失在破碎的遗迹中。 遗迹最深处,有一座完整的王座孤零零隐藏在幽暗中,身穿白袍,看不清面容的生灵端坐其上,目送洛阳远去,暗中打量着守在遗迹外的白恪与拓金,自语喃喃,语气中三分笑意,料想正在饶有兴趣的笑着。 “还真是有趣啊,浩瀚六界,整整八百亿生灵竟然都在不知不觉中加入了守序阵营,这是谁做的,倒是好大的手笔……” 洛阳听不见这话,心翼翼地穿过废墟,望望渐渐耀眼地夺目辉光,扬起嘴角,在原地驻足片刻,继续向前,更是心。 黎明前的夜最深,无限接近成功也无限接近失败,最后关头,更不能有丝毫懈怠。 遗迹出口近了,一道明光恍然升起,被早有准备的洛阳闪身避开。 拓金张弓搭箭,白恪手印一变,流光消失在空中,下一瞬直接出现在洛阳头顶,沉睡的苍天被惊醒,凝视着那道流光闯入天门,挤开人皇印,重重压在识海上。 “永镇玄黄!” 洛阳轻声喃着碑上的古老刻文,收敛心神,暗中催动混远法,不断向外抽取着苍天的力量。 损失间三花盛放,黑衣洛阳也睁开双眸,化为一片九色流光融入洛阳神魂。 天剑扯起一大片紫韵轰然斩落,将拓金射来的箭矢凭空湮灭。 “前辈救命啊,敌对阵营的绝顶来追杀我了!” 借着剑光掩护,洛阳转身奔向遗迹深处,边跑边传音,不时挥动天剑斩碎两块遗迹,浑然不将神秘强者的告诫放在心上。 “追!” 白恪传音低吼一声,不等拓金动作,提起龙枪冲入遗迹,看准洛阳的身化变化,抖手掷出龙枪,澎拜的金光在身前炸开,湮灭无数被光阴蹉跎的遗迹碎石。 龙枪落如陨星,本是势在必得的一击却平白无故的落空,同一时间,拓金连开长弓,射落漫天箭雨,同样莫名其妙的落在空处,没伤到洛阳一丝一毫。中原书吧 白恪注视着洛阳消失在遗迹深处,探手收回龙枪,叹道:“好厉害的空间道则,真真正正的咫尺天涯!” “还真是走了狗屎运,这种地方竟还有如此高人。” 拓金气骂一声,凝视着宛若深渊的遗迹,看看若有所思的白恪,又道:“我们要不要进去?” 沉默了许久,白恪摇摇头,轻舞龙枪,向着遗迹内连声传音:“洛阳,那位前辈的实力很强,我们不是对手,你在这儿躲着吧,我们去抓陈虞,等我把她的死尸带来,我看你出不出来。” 言罢,白恪对拓金暗用眼色,一神一鬼前干净利落的向外飞去,打算退出遗迹却发现无论怎么尝试,始终会折回原地。 “始便是终,终亦是始,始终如一,方寸山海,这可是失传的手段,竟还有如此强者存活于世!” 拓金向身前开弓远射,片刻后探手接住自身后归来的箭矢,眯着眼眸,同白恪一样神情肃穆,这片空间已然被无上伟力扭曲成环,可以无限延展也可以无限压缩,若是不能破解此术,早晚活活困死在此。 “斗战龙息强横莫名,黄金龙枪更是无坚不摧,可挑动星辰,贯穿日月……” “白恪,你用全力一击破开这术法,我保证不动你分毫。” “使徒的保证和承诺不吃肉的野兽又什么区别吗?” “你想怎样?” “你出手,我护你……” “不可能,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不能掌控的事物,这是使徒的守则!” “那我们便这样耗着吧,我料想洛阳不会再次久留,等他走了,如果我们运气好,那位前辈也许会放我一马。” 说着白恪收起龙枪,面向黯淡的昊日辉光,抱着龙枪,守静笃,坐忘我,观想道则。 拓金凝视着白恪,眼眸眯起又瞪大,手指轻轻律动着,心底只若升起杀机,那龙枪上的辉光便会明耀些许。 对峙许久,拓金飞身行远,面对着白恪坐下,闭目假寐,不断打量着白恪,好似一条潜伏在幽暗中的毒蛇。 “这两个娃娃倒是有意思,不想着如何脱身却想着如何杀死对方,他们两个跟你什么关系?” 比起白恪与拓金,洛阳便要舒服无数倍,平躺在一块整齐的石板上,懒懒洋洋的望着远远的蓝色太阳,听着传音,微微思量,道:“一个可能是我的老祖宗,另一个算是我师门的长老……” “原来如此,他们身上想必是有灵媒的,想回去,看你自己的了。” 洛阳撇撇嘴,缓缓闭上眼眸,在石板上辗转反侧,如那思君不见君的娘子无异。 遥远的人间城外,流水环山,山锁纱雾,几条舟霸道的拦断江水,东皇方朔与顾鹿、白两盘坐舟头,合力远转那方层层罗列,拥有万千变化的光影罗盘,在无数死路中探索着唯一的生机。 紫霄神雷同赤魇邪雷交相坠落,轰鸣声起伏不休,屋舍大的蛇头破开云海压近,被张璇一剑斩退,马车大的飞鼠行动如风,悄无声息靠近张璇背后,未待落下那可破碎山岳的前爪,被闪耀金灿佛光的和尚撞飞…… 云霄之上,但凡是目之所及都在战斗,人间绝顶与破封而出的六十余大妖捉对厮杀。 一方想将祸患彻底扼杀,一方不想重蹈覆辙,各展神通,平分秋色。 遮蔽阳光的阴云渐渐散开,明耀的光辉在曲水上化为粼粼银光,三道明耀的剑光破开云海,天际的格局瞬间变了模样。 屋舍大的蛇头再度冲破云海,没靠近挥动浮尘的老道被子璇一剑斩断,妖血如雨,蛇头呼啸的落下飞云,将苍翠的山岳砸成狼藉飞絮。 “布鼓!” 化作人形的牛妖低吼举起巨斧,想替蛇妖挡下剑光,护她魂归轮回。 “玲珑骰子安红豆,相思入骨!” 林牧天上地下瞬息变化,掌中木剑平平刺出,千年相思,死生永隔,牛妖忘了抵抗。 临近的犹如山岳大的插翅飞虎虚晃一击,打算上前帮衬,福泽主持翻手落下无上佛印,将飞虎打倒,眼睁睁的望着牛妖倒下,同蛇妖一样,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死,你们都得给我死!” 飞虎挥爪拍碎佛印,张口将福泽主持吞入腹中,未待片刻,佛光破肚,又是一妖身死道消…… “林牧、子璇、方景歧,好个昆仑,山中四剑尽出其三,就不怕海族袭山,还是说打算同我等同归于尽?” 东皇方朔分心二用,抬头看看同狼木靥、负荷拼杀的子璇,毫不掩饰自己的传音。 果不其然,听闻海族欲袭昆仑,杨天奉的尽数收敛凌厉的杀招,边同大妖缠斗边将其引向林牧,打算将这个传闻中剑术不差于洛阳的英才趁机抹杀。 亲近四海盟的势力同样施为,天际的情势再变,昆仑、灵山、武当被疯狂的大妖拖入泥沼,本能速战速决的战斗陷入苦斗。 《昆仑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 喜欢昆仑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师叔搜书更新速度最快。 365.谁能不怕 不论是个体还是集体,想要修行总离不开法侣财地。 四海盟想要更进一步,昆仑想要恢复荣光,可那些固定的资源却不够支撑两个庞然大物成长,一方想要存在,另一方就必须消失。 这是不可调节的死生敌对,如此观之,妖界要比近在眼前的昆仑要远太多,这些大妖也显得不足为虑。 若非人族、妖族早前盟约,它们哪还能活到今日? 待昆仑折剑,就算它们有些逃逸,不过是多死些凡人,成不了大器,而错过这次机会,想要等下一次可就不知道需要多久了。 胜负生死这一步,若是抓不住这次机会,可能下一次争斗中消失的就是四海盟! 这个想法从四海盟渐渐扩散到每个觊觎昆仑、武当、灵山的势力,仅仅片刻光景,又有数个修者出工不出力,甚至有些实力高强的大妖还能不时抽出空余向三门修者偷袭一招。 感知着琼霄上的战局变化,东皇方朔轻笑着望向不断变化的光影罗盘,审视计算,扬起的嘴角渐渐放下又再度扬起,催动太阳真火落向环山碧水。 江水沸腾,雾气腾腾掩去大片翠色,子璇探手指引剑阵,架住狼木靥的重刀,抬脚踢开飞身靠近的负荷,瞥了眼神情从容的杨天奉,传音道:“杨盟主所欲无非财地,此山此水此中地养育近万百姓,今下情形十万火急,若盟主可出手,昆仑愿将除昆仑山外之地尽数赠与四海盟!” 风起云动,树倒山崩声倒是悦耳非常,杨天奉手掌一翻,轻易轰飞那虎背熊腰,满身鳞甲的大妖,看看子璇,望望周围的情势,听着另外的两道传音,不由得变了心思。 “米有百石,口有万张,谁吃谁不吃请先生教我!” 子璇眉头再度一紧,剑阵盛放,三千剑光逼退负荷,飘然闪过狼木靥围攻,再度传音,“盟主所欲何为不妨径直开口。”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眼下可不是昆仑一家退让能解决了的,时代变了,三足鼎立,百家争鸣,两个人间,您说哪个好?” “论稳定后者不如前者,论昌盛前者不如后者。” “人间现在不需要稳定,需要昌盛,大浪淘沙,逝者如斯夫!” 子璇沉默了许久,剑指当空连点数十,又一次逼退两妖后望向张钧宝与福泽主持,在两人眼中看到同样的神情,显然,方才同杨天奉传音的不仅子璇自己。 三人互相点点头,前后与杨天奉传音。 “昆仑愿割让玄策城……” 杨天奉仰天大笑,心中的版图更加圆满,化掌为拳,突发之下一击将身前的大妖轰的魂飞魄散。 “诸位道友,今日风和日丽,宜斩妖!” 能当上掌教的有那个不是老狐狸,听了杨天奉这话自觉所谋之事已成,再不犹豫,甚至发挥出比方才更强的力量,不惜动用底牌法宝也要将眼前的大妖轰杀。 过去这人间是三家的天下,现在不一样了,人间是他们的人间,自家院中,哪能容忍恶犬臭虫? “九霄沐雷鞭,定海玲珑塔,梵天桂云镜……” 万中至宝辉光缭乱长空,狼木靥大惊失色,探手抓住还欲再攻的负荷落向江水,子璇紧随其后,狂暴的阵光飘摇而起,迅愈奔雷闪电,扯碎重重剑阵,将子璇一路轰向天外天。 “尔等诛杀我兄弟手足三十六位,此仇来日定要尔等千倍奉还!” 东皇方朔的声音随风飘散,风云平定,林牧与方景歧护着面如金纸的子璇御剑而走,一路匆匆,背影狼狈。 身形佝偻的老妪紧盯着三人,树皮样的手掌缓缓握紧,左右看看,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云海中。 同样作为的还有数个老少,众人默契的聚在万里之外,望了眼气势低迷的子璇三人,谨慎的分兵三路。 一路向昆仑,紧盯着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一路飞向前去,布置阵法;一路遥遥坠在三人之后,报备情况,随时准备前后合围,一举诛仙。 “他们还真是急不可耐……” “不怪他们,正因为明天总是光辉闪耀的,所以叫人更是迫不及待。” 杨天奉瞥了眼身侧的道人,想了想,唤起一面明镜,在昆仑山外巡视着,未几,若水同海王拼杀的场景映入铜镜。 少年祖师看来是真不再了,不然绝不会坐视昆仑这般慢性死亡,若曼纱他们诛仙功成,阻碍四海盟登顶的仅剩下若水一人,这位深不可测的老道很是棘手,不过未必没有机会,蟠桃盛会就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一再以闭关为由推辞盛会,玉皇未尝不是在等,等一个彻底泯灭昆仑这根刺的机会,算计不错,可惜永远也不会想到四海盟这柄刀会取缔昆仑,重重刺入天宫的胸膛!美妙 不过在那之前有必要拦一拦武当与灵山,这可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不能叫他们坏了事…… 六界风云变幻,而天外虚空依旧是旧时模样,死气沉沉的,唯有靠近辉光的地方存在动静。 又望了眼远远的光辉,洛阳气恼的收回视线,翻身坐起,向周围传音,“前辈,你能不能叫我单独见见他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得回去。” “可以,左手边见那个用弓箭,右手边见那个用枪的,你自己选。” 洛阳点点头,随便寻了个位置,折腰一拜,在原地犹豫片刻,迈步向左手边走去。 “先见师门的宗老都不愿见自家老祖,看来很有故事啊,我得听听……” 王座上的生灵心中自语,目光透过深邃的虚空,好奇打量着两人。 洛阳方才踏入空间,假寐的拓金便睁开双眸,张弓搭箭,没等动手传音入耳。 “我想我们可以谈谈,地府什么情况你我清楚,我在这儿蹉跎岁月没什么,昆仑的剑都在我这儿,只要我回去,昆仑便能东山再起,可地府不行,你不回去,十八层地狱早晚出事。” 拓金看看纹丝不动的龙城飞将,渐渐放下长弓,打量洛阳冰冷的模样,回道:“的确不错,可我认为你更等不起,青梅竹马,待君归去,南诺公主恐怕以为人妇!” “哼,她与我有救命之恩,我还了,现在昆仑的牺牲都是因为她,恩怨勾销,我和她此后仅是陌路人尔。” “这话你说得坚决,可知道你与南诺是非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会信?” 拓金得意的歪着头,收起弓箭,笑容却更是不屑,洛阳摇摇头,心知骗不过拓金,不再多言,先后缓缓退去,打算去白恪那儿试试。 “不必过去了,我都骗不过,你更不可能骗过他,别忘了,龙城飞将可是因他而生!” 拓金轻声说着,洛阳却如若未闻,轻笑着退回原位,迈步走向右方。 “来了?”观想道则的白恪歪头望了眼洛阳,起身战直,微微勾着嘴角,抢在洛阳开口前说道:“你应该先去过那家伙那边,他没答应你的条件,所以你想来我这儿试试,毕竟他一直在六界中,而我回来没多久。” “不错。” “很好,你很诚实,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我可以放你回六界,不过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前辈不妨直说,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洛阳轻声说着,对白恪想要问的东西已有三分揣测,君君臣臣,不君不臣,龙城的事白恪不可能真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放得下。 “天子是怎么死的?” 白恪开口,洛阳不由眯起眼眸,继而开口,道:“没人知道天子究竟是怎么死的,他死的很蹊跷……” “换句话说我可以理解为天子可能没死吗?” “怎么理解随你,但我可以确实告诉你,天子已经死了,这是他的社稷图。” 说着洛阳想取出社稷图,白恪适时抬起手掌,轻笑着摇摇头,道:“无所谓这些的,这山河社稷图是至宝没错,可他同凡人追逐的那些东西没有差距,都是死物,既然是死物,就说明不了问题。” “呵,龙城飞将名不虚传,现在你的问题我回答了,可以将永恒灵媒给我了吧?” “言语是最空白无力的,我说了你就信了,还真是愚蠢!” 白恪不无意料的开口,洛阳摇头笑笑,长出一口气,正要离开,白恪再度开口,“我知道你母亲的可能在哪,你要不要去看看?” 传音轻轻的,在洛阳耳畔却犹如恍然炸响的惊雷,悠然的脚步一顿,洛阳紧盯着永恒不变的虚空,握拳压下心底涌起如若烈火般的急切。 “还不是时候,我现在的实力救不出她来……” “是救不出来还是不想救,是有进有退还是满心惊恐,你很怕,怕十六年的希冀落空,怕你从有父有母被迫离散变成流落街头一无所有的孤儿!” 这话如刀,洛阳不由得握紧手掌,脚步凌乱的消失在白恪的视线中。 心乱如麻,不安的好像被老猫注视着的老鼠,白恪说的没错,十六年的希冀期待的团聚又一次变成泡影,有谁能不怕? 《昆仑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 喜欢昆仑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师叔搜书更新速度最快。 366.留字勿念 眼前是一望无垠的虚空,脚下是不可窥视的深渊,不见天地,没有翠山环水,更没有皑皑冬雪…… 十六年被困在这种地方是什么感觉? 你有可能还是不能动的,永远保持着一个姿态,望着那片看起来永恒不变的幽暗,的确可以修行,但内心能得以平静吗? 且不论龙城,就他这个孩子,可能母亲都放不下吧,毕竟他流落人间,有着一颗魔心,随时可能被那些名门正派斩妖除魔…… “哎!” 想着,痛着,放不下着,洛阳发出无声的长叹,转身再度走进右手边的幽暗中,凝视着得意的白恪,传音道:“说吧,我娘在哪?” “你不怕了?不怕一切揭开,所有人都有归属,唯有你,成为那独一的,不该存在的存在。” “我怕,可还是要去,娘在这种地方已经呆的够久了,于我而言她没做错过什么,承受的这些完全是因为我。” “如果这些并不是因为你呢,而是为了她的计划布局,你好要去吗?” “去,不论为了什么,我的命是她救得,没有她也就没有我的这十六年!” 洛阳紧握着拳头,眼神很是坚定,叫白恪想到龙城的军士。 不是某一个军士,而是所有的军士,他们每个人都有着这样的眼神,如千锤百炼的玄铁,只能被毁灭,永远不会被打败。 “很好,这是指向那里的灵媒,你去吧,如果你找到陈虞,她会帮你回到六界,如果你找不到,回来给我个答复,以龙城的名义,我定然会将指向六界的灵媒交给你!” 白恪的眼神也很坚定,洛阳干脆的接过灵媒,走出虚空,向着遗迹内再度一拜,道:“前辈,可否送我去灵媒所指之处?” “松开灵媒,闭上眼睛。” 洛阳松开手掌,缓缓闭上双眸,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等了许久,洛阳再度睁开眼眸时周围已经不再是遗迹,而是一片无比深邃的虚空,看不见任何光芒。 十方无垠,漫漫无界,该向哪里找,又该如何找? 这是大海捞针,可既然来了,没理由不捞。 洛阳在原地定下一方阵盘,随便寻了方位,仔细寻出三千脉数光景转而折回,换下一个方向。 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找了四个方向,在洛阳向下飞去时有了不一样的发现,一道无形的薄膜封挡前路,洛阳微微犹豫,留下一方阵盘,转而寻找剩下的方向。 同样寻了三千脉数,一无所获的洛阳再度折回薄膜前,细细打量片刻,探手唤出天剑,混元法调动,不断抽取苍天的力量灌入天剑,藏剑虚空,剑出断罪。 柔韧的薄膜向着天剑斩落的方向无尽延展,以柔化刚,将天剑上的力量尽数湮灭于无形,可诛仙弑神的断罪没对这无形的薄膜产生丝毫损伤。 “嗡!” 强横的神魂冲击自从薄膜处传来,洛阳强忍着头痛欲裂踏着瞬影步飘退,凝视着不断变化的虚空,渐渐瞪大眼眸。 那不是什么薄膜,而是一个比巨山还要大上十几倍的生灵! “人族,你为什么打我?” 生灵发出传音,说的不是人言,而是上古妖语,洛阳在临淄书阁看过,一时兴起便尽数记下,不然便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尊者误会,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阻挡在前,没想到是尊者当面……” “原是如此,这片都是我的地盘,你来这做什么?” “我来找人,尊者十六年前可曾见过一个人族女子,修为很强。” “十六年前,我哪知道什么时候是十六年前,可能见过,也可能没见过,最好是没见过,不然你就不必找了。” “不必找了?” “是啊,张口一吸,我哪知道我都吃了些什么,向你们人族这种的不能再的东西若是不发出些许动静,没准就进了肚子,怎么,你还想进我肚子里找不成?” 生灵语气中透着些许惊恐,洛阳眉头轻挑,正要开口生灵恍然缩,化为等人高低的蟾蜍,眯眼看看洛阳的大,又缩为面盆大,根本不打算给洛阳任何机会。 “前辈,那位可是我……” “住口人族,我不管她是你什么人,本大爷吃进去的东西就没有吐出来的!” 蟾蜍眼中闪耀着凶残,向前撞向洛阳的胸口,快的洛阳几乎看不清,凭借意识才勉强闪身避开,看看气定神闲悬停在虚空中的蟾蜍,缓缓提起天剑。 剑落,一线流光斩落在蟾蜍的头顶,破碎为一大片细碎的光点,洛阳探手握住颤抖的手臂,望着抬手挠头的呆傻蟾蜍,心底不由升起一抹无力。 “人族,你伤不到我,更耗不过我,十六年前的东西我早就消化了,过去的就让它过……”看书屋 “过不去!” 洛阳低吼着再度提起天剑,疯狂汲取苍天的力量灌入天剑,右臂连同肩膀的衣袍尽数被强横的力量扯碎,缠绕着紫韵的天剑轻灵的刺落,星光灿灿,叫蟾蜍眯起眼眸,强忍着恐惧直面这一剑。 过去的经历告诉他,对于人族这种永远没有下限的生灵决不能有丝毫退让,给一寸想要一尺,给一尺想要一丈,永远没法满足,多久之前来着,二大爷就被人族骗了,开膛破肚,死的好惨…… 天剑落下,无坚不摧的剑锋在柔软的皮上划开,痒痒的,叫蟾蜍不自觉又抬手挠挠。 “很痒是吗?”洛阳嘴角微微勾起,心中有了计谋,再度举起天剑。 “不是!” 蟾蜍好不紧张的出声,但还是为时已晚,凌厉的剑光不断落下,蟾蜍短的爪子不断变换位置,渐渐感觉每个地方都在痒,抬头看看,吃惊洛阳的速度。 “人族,停下,停下,本大爷就当做回好事,可以破例放你进去,不过,你最好快些,一旦我睡着了,你可就再也出不来惹!” 洛阳停滞攻势,对蟾蜍认真告诫的模样暗自鄙夷,什么做好事,什么破例,完全是笃信他的剑无法在内部对他造成损伤,不然才不会“善心大发。” 蟾蜍可不在意洛阳的想法,嘴巴一张,不等洛阳反应便将洛阳吞入口中,舒服的趴在虚空中,缓缓闭上眼眸,酝酿着睡意,回想着被惊醒前的美梦。 梦到那里了?对,牵上皖花的手掌…… “该死的人族,若不是你,本大爷现在说不定已经儿孙满堂了!” 暗自唾弃一声,蟾蜍感觉眼皮过于沉重,渐渐陷入梦乡。 蟾蜍体内,洛阳沿着崎岖的幽暗摸索着向前,周身剑芒闪耀,神识四下搜寻,恍然间顿步,探手招来一只悬在阵盘上的须弥戒。 神识落下,须弥戒中散出两道流光,一道化为翠玉环佩径直隐入洛阳识海,另一道凝结为玉简,悠悠悬在虚无间。 “孩子,很高兴你能找来,我现在已经从这个笨家伙的肚子中出去,为了些还不能同你说的秘密去了别处,娘很安全,告诉他们,勿念。” “另,保管好环玉,这懒家伙怕痒,不论别人同你说什么都不要信,做你认为应该做的事,你永远是妈妈的儿子!” “母亲留字。” 凝视着寥寥百余字,洛阳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如获珍宝般收起玉符,心向前摸索着,寻尽蟾蜍体内,调动灵力,剑落莲升。 细碎剑光在幽暗中闪耀明灭,无多时,熟悉的虚空再度出现在眼前,回身望去,蟾蜍已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远方。 虚空依旧是旧时模样,静静的,深深的,却是格外讨喜。 层层远山渐渐模糊,雾气渐起,恍然间阴阳颠倒,天昏地暗,数不清的流光呼啸而落,如若仲夏暴雨,遮去大片远山。 林牧眉头轻挑,提剑挡在前面,木剑点撩旋劈,舞的密不透风,护着子璇如庇护娇花的翠叶。 “向离位走十步,转而向巽位……” 子璇抬头打量几眼阵法,轻轻传音,林牧偏转剑光,护着子璇师徒向离位移动,还未走出十步,流光消散,巴掌大的玉质葫芦凭空出现,喷出无尽焰火。 “流云蝶花剑,起!” 方景歧腾出手掌,剑指空点,八十一道剑光飘然落下,方才挡下火海,三人背后浮起一面明镜,内里阴云密布,传出滚滚雷音。 “黎阳弧光剑,疾!” 方景歧转过身去,剑指变化,敕令光剑数百斩过虚空,将那火葫芦与雷云镜尽数斩碎。 “林牧,你先走,快!” 子璇深吸口气,正要送林牧离开,一方石碑落下,虚空固若金汤,无法辨识的沙哑音调在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旧时昆仑魔教作恶多端,今日便是偿还恶果之时!” 声落,金色纹龙大印、漫天绯红烟云、泼墨般的至阴煞气,包裹着紫电的三叉戟同时落下,明耀极光腾空而起,石碑下所属的空间中,不论是山川河泽还是走兽飞禽都被这磅礴伟力泯灭。 深邃的虚空镶嵌在犬牙般的正常天空中,内里死寂,无多时传来一声剑光,子璇捏着剑指,不断颤抖着挺直脊梁,瞥了眼嘴角淌血,面色难看的两个后辈,朗声道:“放他们离开,我的命留下!”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若他们资质平平,倒是可以任他们离去,可惜,一个是沉降的得意门徒,一个是正在成长的阵剑仙……” “都留下吧,师徒三人一起上路,不寂寞!” 沙哑的声音依旧不带有丝毫情感,声落风云变换,碧绿风暴接连天地,自四面八方同时压近,外部裹挟着骇人的离焰疾电。 阵法之外,盘膝而坐的老少修者十数人同时祭起法宝,向着子璇三人尽展面对大妖时藏敛不出的至宝威势。 《昆仑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 喜欢昆仑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师叔搜书更新速度最快。 367.回首凡尘已无仙 翠叶无悔向风,即便是粉身碎骨依旧陪伴左右。 南默抬起头,凝视着子璇颤抖的剑指,感觉他同那被风暴扯碎的叶子很像。 断了超脱路,羽化登仙,孤身镇魔千年,误了年华,负了红颜,再出,这世间已无真仙,是唯一,也是独一! “子璇,不管你怎么想,到今天,老夫绝不允许你后悔!” “一切都是为这人间,路是自己走的,谁会后悔呢?” 子璇轻轻回道,吐纳着灵气,看看挣扎起身的两个后辈,笑得却有些得意了,羽化登仙,不问长生问苍生,这一路走过,值得后悔的事真的很多,可若是眼下这件事不做好,死不瞑目! “很好,如此刻,老夫愿助你一臂之力!” “免了,勿以恶而为之,水清自知。” “好一个水清自知,子璇,你真的很了不起,老夫服你!” 南默向着那处明光缓缓低下头,刹那光景,困锁的虚空缓缓解开,流光翩迁,再回首,已遁去尘世,归还魔界。 那颤抖着的剑指凭空一划,三千剑光遍布虚空,离火疾电,接天巽风都散的干净,子璇望望脱困而出的老魔,摇摇头,道:“还真不是时候。” 南默却不以为然,踏入红尘,伸手唤来四极都天旗,招引漫天魔焱,浩浩荡荡覆压南方天际,道:“错了,正是时候!” “老东西,舍生取义,杀身成仁,这可是子璇选的路,你不该横加干涉,仙早就不该存在了,这是命数!” 子璇方要开口,远方天际浮现金灿流光,玉皇乘龙破云,莅临人间,左右两侧屠魔司主傲然而立,黑袍乱舞,背后戮魔剑连声嗡鸣。 收回视线,子璇望望那些不出意料的面孔,轻笑一声,讥嘲自己心慈手软,若早知今日,旧时就该听罗睺师弟的,斩草除根,一念之仁,轮到自己被赶尽杀绝了。 “诸位,我还是那句话,放他们离开,我这条命可以留下!” 传音入耳,十数修者同时开口,仿佛心有灵犀,不再遮掩声调,异口同声,“南默罪孽滔天,尔等与之沆瀣一气,欲谋不轨还敢口舌造谣言辞凿凿,当死!” 就像行刑官的一声令下,漫天宝光同时落下,压向子璇三人,肃若秋风冬雪,见闻间尽是杀气如麻。 “侍剑一脉,千灵峰玄游宫宫主千灵子愿以身护剑,百死不悔!” 远空突起剑光,九色光霞渲染云海,青莲朵朵,一念怒放,漫天清气未待凝聚成剑,盘膝静坐的老者敕令云上明镜曲折流光,将“千灵子”定在云端。 就像逢迎阳光的山前迷雾,鬼气蒸腾,身形溃散,郭晓婉显化真身,倔强桀骜的抬着头,紧咬牙关,挨着宛若烈火焚身的苦痛,不愿低头。 “勾结魔皇,藏觅罗刹,什么昆仑仙门,分明是藏污纳垢之处,当诛!” 老者用义正言辞的声调遮去那副人得志的真面目,催动明镜打算彻底炼杀郭晓婉,对子璇等却是不急着动手了,不过少顷光阴便引出南默与罗刹,若是再等等,说不定能将昆仑的底牌彻底掏尽! 一个没有底蕴的宗门和被磨去爪牙的野兽无异,只能任人宰割,即便那个宰割的人不是他们,但能报血海深仇,这千年隐忍,无尽付出便是值得! 黄金颜色的辉光渐渐变为素白色,无数鬼气瞬间消失,郭晓婉身形黯淡需多,却依旧抬着头,倔强的望着那老者,恨不能一剑杀了他。 李钦月捏着棋子,凝视着仅剩下一气的白子,叹息落子,破界传音道:“师叔,有舍有得,不舍不得,大舍大得,现在我们还是得退……” 闻声子璇一挑眉头,看看郭晓婉,望望昆仑山,回头望向同两个屠魔卫司主打的难解难分的老魔头,不由低头苦笑,传音道:“南默,你救他们离开,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好!好!好!”南默连续说了三声好,闪身避过交错斩落的戮魔剑,身形一闪,林牧甚至没能看清动作,那两个屠魔卫司主便被南默将头颅摘去。 不灭魔焱一往无前,浑不在意玉皇挡在前面,在无数势力的窥视中紫、金辉光撞在一处,金灿明光没能支撑片刻便被不灭魔焱碾碎! “你以为你高高在上,殊不知自己同那挡车的螳螂无异,一样的不自量,此后,可知天有多高?” 南默毫不掩饰自己的声音,低吼着向前,玉皇也好,催动法阵的十数绝顶也罢,都是扬起前臂的螳螂,尚且挡不住车,如何抵挡魔皇? 不出意料的,困束子璇三人的阵法碎了,那折射辉光的明镜也碎了,十数绝顶对南默避之唯恐不及,那眼神很像羔羊,而南默便是这群羔羊总唯一的恶狼。 “你的条件。”爱文学 子璇的语气依旧平静,看不见魔皇的霸道无双,同南默相视而笑,没有仙魔之别,像是一对阔别经久恍然相逢的老友。 “很简单,从今天开始,就让人间的仙彻底绝迹吧,昆仑的阵剑仙将成为魔界的阵剑魔!” “好,此后我便是魔界的人了,人间事再与我无关。” 子璇点点头,抬手打晕方景歧三人,这是唯一的路,别无选择,更不能横生事端。 南默很满意的望向那谨慎微,各有算计的十数修者,四极都天旗轻轻一卷,方景歧三人出现在李钦月身边,带着子璇肆无忌惮的隐入魔界。 海王适时远遁,若水落寞归山,李钦月长叹落子,之后不再看向棋盘,取出一枚令符,剑指连点,方才散开一年有余的迷雾再度升起,满山苍翠消隐,只若靠近昆仑附近便能听见铿锵剑鸣。 “纵有千古,横有八方,愿人间光辉万丈,昆仑就此封山,人间再无昆仑剑!” 声传十方,天师轻笑着撩动吊钩,将同武当修者缠斗的邋遢道人钓会,看看同样在灵山退去的四海盟一行,满意的点点头。 碍事的终于不再了,往后,棋盘上的非黑即白顺生逆亡,这人间,终归不是昆仑的人间,而是他天师的人间! 过去迫害人族修者,残杀百姓,禁令人族修者飞升、转生;现在藏觅罗刹,同魔族勾结…… 数不清的流言蜚语散满人间,久而久之,所有的仗义行侠都变成了故意为之,所有的谆谆劝告都变成了妖言惑众。 反对昆仑的风暴很快袭卷人间,没人敢出声,即便是对的在洪流中也没了意义,坚持与明哲保身成为最好的选择。 不同的势力进驻不同的国度,传闻这分割人间的大会在扭曲光阴的法阵中开了数月…… 旧的神魔妖鬼走了,新的“神魔妖鬼”来了,边界的驻军越来越多,明争暗斗越来越多,终于,战争爆发了。 不是一国对一国,而是国与国间的同时厮杀,每个势力都需要资源,每个势力都不想让出资源,同那争夺阳光养分的植物无异,同根而生,不得不你死我活。 似乎就在一瞬间,天更黑了,雨更大了,炬火发出的明光更加黯淡,向前望去,没有明光,东方依旧黑着,那新生的朝阳可能再也不会出现。 这风暴很大,却吹不到域外混沌,洛阳完全不知过去的一切,还沉浸在寻到玉简的欢喜中。 “前辈,能不能带我回去?” 向着某处虚空折腰一礼,须臾时光,熟悉的声音传来,“闭上眼睛,千万别看,否则,你只能留下来陪着我……” 洛阳点点头,紧闭着双眼,将双手紧紧捂在眼前,生怕不心得见方寸光景。 拓金不是个东西,但他的话没说错,洛阳真做不到他说的那些,他离不开南诺,南诺他是她的太阳,反过来,她何尝不是他行走黑暗中不经意得见的唯一的光。 “到了。” 不同于离去时,这次有着贴心的提醒,洛阳睁开双眸,看看左右两边,微微思量走向左边。 拓金缓缓起身,若有所思的望望白恪,恍然失笑,道:“看来你已经完成了他答应你的事,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神情。” “不错,我就要回去了,而你还会被困在这儿,地府完了!” “不会的,六界就像是大树,地府不存在了人间也就不存在了,更何况,我知道你放不下,不然你也不会来我这儿。” 说着,拓金翻手取出永恒灵媒抛给洛阳。 从不确信,这是使徒的信条之一,洛阳之所以来这,就是因此,他不信白恪,所以来这儿,不同于对六界无所谓的白恪,有所顾忌就等同于容易控制。 “谢了。” 洛阳探手接过灵媒,转而走向白恪,将陈虞的玉符抛给这个猜不透心思的老祖。 “很好,这是永恒灵媒,你走吧,这就是个交易,下次见面,依旧是你死我活!” 白恪收起玉符,看看洛阳,没提那环玉的事情,盘膝静坐,怡然忘我。 那神气桀骜的模样叫人很不爽,洛阳借由狂喜压下想对白恪斩上一剑的想法,凝视着深邃的混沌,握紧灵媒。 飘零久矣,该当归去。 《昆仑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 喜欢昆仑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师叔搜书更新速度最快。 368.叫此世再无尊仙 人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海边的百姓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山,所以不管生死最离不开的便是大海,最看不腻的便是海边晨曦朦胧的时刻。 七八星斜,薄雾模糊,椰林静静披着纱衣,波涛轻轻亲昵着灯火,几条单薄的小船正要出海,被披星赶月闯入晨曦的车队引去注意。 入得村来,军士勒住战马,穿着粗布短衣的少年自车上跳下,四下看看,一眼便选中自家门前的空地。 “仙长,您看那动天钟放在那儿合适吗?” 雕花小门在里面缓缓打开,少年有眼力的帮仙长撩起锦绣门帘,即便偷着触摸过几次,再次摸到这样的锦绣还是叫少年失神。 精美如花,柔软似水,比村长孙女儿的手还要光滑…… 鹤发童颜的“仙长”慢条斯理的走出车厢,看看少年指着的空地,慈祥的笑笑,话里话外满是唏嘘遗憾。 “真是个很不错的地方,你的眼力很好,可惜与我无缘,我不能传你道法……” 少年恭敬的一礼,心知不是无缘而是无钱,虚以委蛇道:“多谢仙长夸赞,麻烦仙长施法,立下仙钟。” 听闻动静,世居海村中的人们前后出门,不舍得挑灯,借着朦胧的辉光,打量着那看起来很了不得仙长,怕祸从口出,互相以目示意。 等了好一会儿,耄耋年华的老者拄着拐杖,于村民瞩目下走上前来,看看那所谓的“仙长”,凝视着少年,眸光好像最锋利最锋利的鱼叉。 “大娃子,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老丈,事情是这样的,因昆仑邪魔作祟,人皇冕下留下的禁海令被破,海族蠢蠢欲动,随时可能上岸害人。” 言至于此,道人故意一顿,不出意料的听闻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正欲继续开口,村长适时轻咳一声,试探道:“原是如此,敢问仙长可有破解之策?” “小哥于昨晚奉足银钱,因此,宗门令我前来此处设立动天钟,只若海族赶来,尔等拉响此钟,无需一时三刻,天仙必至,斩妖除魔,护尔等乐土清宁。” “原是如此,乡亲们,随我拜谢仙长。” 老者张口轻唤,带着一众乡亲躬身而拜,那道人压着心底自得,装着宠辱不惊,翻手唤出一钟放在少年早先所指的空地,拂袖遮挡符光,带着车队乘风飘摇而去。 “都散了吧。” 目送老道走远,村长轻唤一声,村民看看钟,掩饰着心底的失落,各行其是。 灯火照亮海滩,背对着忙乎的小村,老者望着远海出神许久,看看走近身旁的少年,轻声道:“世间已无仙,这次就当是买个教训吧,莫说海族会不会来,就算来了,这钟也是形同虚设!” 闻声,少年眉头微紧,正要开口辩驳,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侧目望去,远海无风起浪,方才出海的几艘木舟被碾碎,面目狰狞的鱼人执着钢叉刺下,刘大伯的一腔热血没能染红海水分毫。 “跑,快跑!” 村长慌了神,向周围唤道,村民四散避逃,少年倔强的逆行上前,一下又一下拉动那钟绳。 钟声传了很远很远,城中执守的看看阵中光景,不屑的撇撇嘴,关了法阵,望着街头走过的几个含羞闺秀,哼起昨夜听的悠扬曲调。 老村长丢开木杖,用力推开少年,冷声道:“快走,带着……” 话未言尽,被钢叉贯穿胸腹,那惊惧“仙长”而躲藏屋中的少女快步出门,凄美的笑着,望向少年的眼中尽是怨恨。 “不!” 少年低吼着,眼中闪耀起刺目的神光,海浪落下,平平无奇的海村就这样消失。 骇人的浪涛再度重重拍在礁石上,细碎如雪,少年蜷缩在礁石边,许是梦见那绝望而怨恨的眼神,恍然惊醒,摸摸紧缚在后腰的袋子,眼中闪过一丝安静继而被无可言喻的悲痛取缔。 “这次就当是买个教训吧,莫说海族会不会来,就算来了,这钟也是形同虚设……” 村长的话又在耳畔响起,冰冷的阳光斜落,海风萧瑟,浪涛刺耳,少年低头攥紧海沙,绝望的呜咽许久,倔强的爬起,看看眼前陌生的海滩,向着远远的城郭走去。 你们是仙,昆仑是魔,如此我便去昆仑,成为真正的魔,叫这世间再无仙! “呼哈!” 少年没走出几步,两三鱼人怪叫着跃出海面,赤红色,拳头大小的兽眼中尽是残暴,露着发散恶臭的锐齿,举着黝黑的钢叉,向着少年狠狠刺下。 眸中再度闪起辉光,鱼人的动作慢了很多,惊恐回神的少年向前扑出,险之又险的躲过钢叉,没等爬起,另一柄钢叉适时落下,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鱼人的笑容更甚,凝视着眼前慌张的人族,仿佛已经看到他被鱼叉贯穿胸口后的挣扎模样,不甘的眼神渐渐变成空白,只若是鱼人都无法拒绝这种美。 死生一线间,忽有璀璨剑光当空斩落,那势不可挡的鱼人被凌厉的剑光碾碎,身着白衣的剑修当空而过,眼见深藏功名,拂衣而去,少年心生急智,高声唤道:“哈哈哈,昆仑剑魔,勾结魔皇,窝藏罗刹,我……” 话没言尽,那面容冷峻的少年当空折回,将手中素白色的仙剑搭在少年肩头,杀意吞吐,对比起来,鱼人的残暴气势就像无害的微风!清华 “把你知道都告诉我。” 洛阳不容拒绝的说道,那双半睁半闭的眼眸缓缓瞪大,呼吸着久违的自由海风,将心中的山火般熊熊燃烧的杀意压下,直视着少年,想听听究竟是谁在颠倒黑白。 少年有条不紊的将听闻之事和盘托出,洛阳缓缓皱紧剑眉,丹凤眼更是眯成一道缝隙,惊人的杀气渐渐收敛了,整个人变了更加沉默。 “仙长,我想求您一件事……” “我只是个剑修,你可以叫我洛大哥,我接下来会很忙,能帮你的不多。” “求您收下我,我想学剑!” “为何学剑?” “为了叫此世再无尊仙!” “为了叫此世再无尊仙?” “没错,他们……” 少年渐渐低下头,紧紧握着拳头,将后面的话压在心底,终究是人仙有别,眼前的就算再与那些人敌对也是仙,想必看待自己同自己看待蝼蚁没什么区别的吧…… “说出来,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说都不敢说,又怎么敢做?” 洛阳轻轻说着,那双丹凤眼再度恢复成半睁半闭的模样,给少年种错觉,似乎方才那个不费吹灰之力便斩杀鱼人的不是眼前的少年。 眼前的少年平静、慵懒、神秘,好像……好像不时趴在墙角晒太阳的老猫。 “他们欺世盗名,他们……他们该死!” “你说的不错,他们的确该死,这是你杀他们的理由,同样的,也会成为别人杀你的理由。” 洛阳轻声说着,探手拉起少年,少年沉思回神时惊觉身在端,山河渺小,并肩惊鸿,太阳很近很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刘大伯、孙二爷、清儿……他们都看不见这太阳了,永远看不到了。 “昆仑封山,我可以送你去灵山、武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等,等昆仑再度开山。” “我等!” 少年轻声说道,语调、眼神惊人的坚定,洛阳原以为这坚定是因为仇恨,现在看来这坚定却不仅仅是仇恨了。 “此为浣花清灵剑经,属昆仑入门剑经,寻常弟子月余可筑基,你若想直接承剑,筑基便不得超过七天!” 洛阳探手一点,经卷道理浩如烟海,叫少年不由沉浸,良久回神,忆方才感悟,自觉已有两三所得。 “你应该不是个普通的海村少年……” “我就是个很普通的海村少年,父母都死在海难中。” “这些不必要的你可以不说,你说了我也不大可能会信,自己有数就好,天灾人祸,现在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很不容易,往后会更不容易。” 洛阳轻声说着,御剑落入临淄,将少年丢入藏书顶层,打开法阵,指着一望无际的书籍,又道:“多看看书,好好修行,会有人给你准备吃食,七天后我回来看你,若你筑基有成,你可以拜入昆仑门下!” 言罢,不待少年开口洛阳已然御剑而去,眨眼消失在海蓝天间。 少年深吸口气,走近书架边走下,没急着看书,从紧紧绑缚在后腰的袋子中取出一枚紫玉剑符,轻轻摩挲,若有所思,昏黄的辉光中是那不知被何朦胧的身影。 “娘……” 风起,叶落,涟漪阵阵。 天师恍然睁开眼眸,花白的眉头渐渐皱紧,低头望向镜湖中的涟漪阵阵,渐渐握紧了手中的钓竿。 “怎么了?”正要落子的邋遢道人动作一顿,回头看看天师,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试探问道:“不错的话,是不是洛阳回来了?” 天师点点头,收起手中的钓竿,起身望向棋盘,昆仑仅剩生机一线又横生变数,两个绝顶带着永镇天碑都没能杀死洛阳,看来,这柄六界独一的剑又更上一层了。 “能回来确实很了不起,可惜,太晚了,大厦将倾,内忧外患,洛阳即使回来了也没用!” “一个人面对天下,胜数飘渺,可并非做不到,别忘了,洛阳之前,齐天象同样一人一剑阻挡天宫千年,千年光景休养生息昆仑会是何等风采,不能再等了,先下手为强!” 天师探手摄来一枚棋子,落子打杀,石子逼迫下的草团仅有一步可行,行罢这一步,便会被尽数围剿,气尽而亡。 “洛阳,之前在南诺与昆仑间你选了南诺,现在,这昆仑与天下你又会选谁?” 《昆仑小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昆仑小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小师叔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369.终于回来了 满城红霞,海岸格外的平寂,飞鸟喧嚣,游人依旧闲适,未感到厌烦,更未觉查那道缓缓浮上海面的幽影。 几缕细水沿着鳞片无声滑落,鱼人毫不遮掩赤红色的眸光,凝视着风花雪月的有情人,狞笑着举起钢叉,重重投出。 这一击仿佛是骑兵冲阵的号角,潜藏在水下的鱼人同时闪跃出海,怪叫着挥动玄铁钢叉,掀起一片猩红,惊破一城清幽。 游人喊叫着退入内城,守军迅速站满城墙,弩箭如雨,平静的海洋亦起峥嵘,巨浪滔天,红墙碧瓦的古色楼被拍成残垣断壁。 鱼人呼喝着不断跃出水面,踏着浪花密密麻麻的跳入城中,向着大腹便便的富商,向着丢下女伴的狼狈才子,向着摔倒在地的柔弱少女…… 没有怜悯,只有不断的刺下的钢叉。 夕阳更是黯淡,花开的格外凄美,被染成赤红颜色的碧草凌乱在风中,海浪方才退散,城中忽起大火,映红天色,吞噬数万亡魂! “混账!” 赤红色的风吹入庙堂,凤翎暴怒的拍桌而起,凝视着低眉顺眼的群臣,在徐子悠的安抚下缓缓压下攀上眉梢的怒火,紧蹙眉头,做回算的不得孤冷的皇座,紧靠着臣子见不到的徐子悠,转身望向殿下左手边的古惑老臣,冷声问道:“对这件事四海盟怎么说?” 声如三九冬风,尽管心有准备,老臣还是被惊的手掌一抖,进前一步,向凤翎折腰而拜,朗声回道:“老臣朝前曾前往四海盟驻地拜会,等候多时方才见到白长老……” “罗里吧嗦!” “四海盟的意思是叫我们隐忍,海族势大,齐国微小,凡不与妖争,忍一时风平浪静。” “忍一时风平浪静,好个忍一时风平浪静!” 凤翎渐渐眯着眼眸,借此掩去流露出的狂暴杀气,紧紧攥住拳头,凝视着殿外,考量着如何将这腌臜物从大齐抹去。 “陛下息怒,两方边境战事吃紧,若国中再乱……” “我等毕竟是凡人,就算兵锋再锐,亦挡不住水火风雷!” 老臣再一叩首,朗声急言,瞪着眼眸,心底念着方才会叫爷爷的孙子,私下里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进尽忠言,这是臣子之责,虽死不悔,若是居位而不尽责,这与那些自觉高人一等,乘驾雾的杂碎何异? “哎……” “罢了,传旨责令沿海城县向内陆收靠三千里,焚烧稻谷,放火烧山,不给海族留下一丝一毫!” “臣,领旨!” …… 风起风落,几声钟鼓,言尽余下琐事两三,群臣前后走出金殿,凤翎无力的靠在徐子悠肩头,眺望着映入金殿的流光,道:“洛阳啊洛阳,你怎么就那么不小心,明知道前面有石头还要踢上去,有够笨的!” 看着佳人娇嗔模样,徐子悠不由莞尔,轻轻抚摸着飘顺青丝,幽幽开口,“不怪他,毕竟那可是他最爱的人……” “话说回来,如果是你,你会去吗?” “他很贪心,很自信,我没有他的自信,就算去也要留下诸多后手……” “所以他是洛阳,而你就是个微不足道的齐王妃。” 凤翎轻轻一笑,正要趁风铃没出来做些荒唐事,殿外传来脚步声,那老臣未待跪下,内侍直入殿中,面色紧急,边走边喊:“王上,王上,海王带着海族兵临城下!” 凤翎与徐子悠面色一变,飞向城楼,凝视着包围临淄的悬空浪潮,眼神变幻不定。 不只是沿海的三千里,海王想要的是整个大齐! “齐王,本王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禅让予我,我可以放任齐国百姓离开。” “第二,你我开战,我将齐国之地夷平,所过之处,摧城崩山,草木不存!” “海王,本王虽是一女子,却也知道从没有一个人族的王禅让与异族,来,你我一战,我死,希望你放任齐国百姓离去!” “哈哈哈,谁说女子不如男?本王可赐你夫妇同死,如此,这正好是你们人族的追求!” 海王大笑着轻挥手掌,两滴清水缓缓浮起,落如流光,徐子悠大惊失色,看看毫无反应的凤翎,舍身上前抱住凤翎,耳语道:“听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洛阳不会永远不回来的,这大齐也不会永远属于海族。” 凤翎挣脱不开徐子悠的怀抱,眼中渐渐升起绝望,风很冷,也许是错觉,那灰白色的天际闪过一道剑光,很快,比海王的攻击还要快,天边眼前不过是恍惚间的事。 清水被剑锋斩破,虚空雷震,一念花开,密密麻麻的青莲化为凌厉的剑光,纵横缭乱,将虚空涂成金色,叫人难以直视。 刺耳的剑吟声传出很远很远,藏经中的少年收起剑符,起身跑到窗边,看看湮灭浪潮的剑光,望望直面海王的少年,不觉出神。 “滚回海里去,不然……”管家 “如何?” “死!” 声落剑动,混元法疯狂汲取着苍天的灵力,天剑剑身上渐渐浮起金灿灿的符文,一剑断潮,一剑听雷,一剑醉花阴。 海王向着剑光重重轰出一拳,透过破碎的剑光望向洛阳,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旧人。 “齐天象,战!” 高呼着那人的名字,海王探手握住紫金三叉戟,将洛阳留在原地的残象破碎,看都不看,转身递出一戟,想同斩落的天剑硬碰硬。 洛阳灵巧的引剑飘退,看看海王,御剑直向海外,就算是要打也不能在临淄打,战斗的后果不该由人族担负。 “范大人,知情不报,该当何罪?” 凤翎在天际收回视线,瞥了眼藏书,紧紧握着徐子悠的手掌,压着心中的狂喜,阴沉着脸色,向那好不容易坐车赶至城头的老臣问罪。 气喘吁吁老头跳下车,望望明媚的天色,道:“今天天气好,陛下说什么罪我都认得。” “哼,罚你去松客舍吃顿好的,顺便给朕与爱妃带些回来。” “领旨!” 老臣向着凤翎折腰一拜,抬头吐尽连日郁气,坐上马车,关了价值不菲的御风符,轻笑着靠在硬邦邦的车厢上,笑眯着眼睛,感觉躺在中。 “传奇开始了……” “不错的,传奇开始了!” 临淄城头,夫唱妇随,凤翎与徐子悠相视一笑,小鸟依人的靠入爱人肩头,心中安宁。 回来,终于回来,不管经历几何,只要能回来就是好的。 人间虽大,修者虽多,真正离不开的也就那几个,没了他们,就算太阳都是黯淡的。 远远的海上,金、蓝两色流光不断碰撞着,海波汹涌,倏尔几道剑光落下,斩杀大片鱼人,渐渐染红波浪。 “洛阳,你莫要欺人太甚!” 海王抡动三叉戟挡下有一道有意斩向大海的剑光,怒视着洛阳,少年不语,微动天剑,细碎剑光好似穿林疾雨,覆盖十数里海疆。 “洛阳,你敢再杀我一个子民,我就杀你人族一城百姓!” “去杀吧,你杀一城我杀十城,他们将昆仑逼到封山,死生都是应得,我下不去手,不若你我分头行动,你杀你的,我杀我的,看看谁先叫对方灭族!” 洛阳狞笑着挽了个剑光,避过湮灭剑雨的惊涛,踏着瞬影步轻笑着飞向远海,就如说的那般,高举着天剑斩向惊散开来的海族大军。 “九曜顺行,澜断天!” 海王被错影术骗过,挥戟一指,敕令引灵,言出法随,洛阳身前腾起接天巨浪,顷刻压下,好似天崩。 “断潮!” 凌厉的剑光斩破浪潮,消失在层层低间,洛阳瞥了眼海王,狞笑着直接扎入水中,天剑斩出一半被三叉戟挡下,惊雷散开,海草、珊瑚、蜷缩在水中的游鱼和岁月沉甸的礁石尽被碰撞而起的灵力碾碎。 洛阳看看海王,借力飘出海中,随便寻了个方向,御剑疾驰,感知着水中潜游的鱼人,指引三花藏剑当空斩落,一念钉杀十数鱼人,见海王追近,催动错影术离开,寻觅着躲藏起来的鱼人,再度落下藏剑。 大海很大,洛阳的选择太多,瞬影步、错影术搭配使用,同海王玩着捉迷藏的游戏,不断指引剑光,屠杀着海中的鱼人,剑出不留情。 “五气腾腾,霹雳神引,疾!” 海王再度指引三叉戟,数道惊雷落下,将散落在海上的残影尽数湮灭,洛阳轻笑着斩破当头落下的雷光,再度催动瞬影步,远出数里,身形不断变换,留下数十残影。 海王眯眼凝视着没找出洛阳的身形,背后惊起冷风,回头望去,剑光已然横空斩过。 坚不可摧的三叉戟应声折断,洛阳挽了个剑花,看看伤势尽愈的海王,饶有兴趣地笑着,“今天就玩到这儿,别忘了我说的,这游戏很有趣!” 声落,千莲盛放,浪涛同时悬起,待湮灭青莲后,洛阳已然不见踪迹。 “下的一步好棋啊,我到要看看,你能放肆几日!” 海王低声自语着,凝视着洛阳消失在远天,转身坐在王座上,忍着如波涛汹涌的怒火。 天下很大,可惜容不下一人。 等他们“狗咬狗,”等他们两败俱伤,今日的血仇,必叫洛阳千倍奉还! 《昆仑小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昆仑小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小师叔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370.三元九运 时入晚春,山岚喧嚣,聚在昆仑山外的九流仙舟更显宁寂。 杨天奉负手站在舟头,凝视着名动六界的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秉腕抱拳,叩问山门。 “晚辈四海盟盟主杨天奉,求见若水前辈!” 山雾深处,火红色辉光微微闪耀,林牧懒洋洋的拎着木剑走出阵法,看看气势汹汹的九流仙舟,顷刻散去困意,退入阵中向杨天奉一拜,传音道:“若水祖师闭关多日,已然婉拒天宫蟠桃会。” “与天斗其乐无穷,昆仑尽管封山,依旧是风采依旧。” 杨天奉皮笑肉不笑着,林牧话里有刺,他更不会客气,不过是个小小的昆仑弟子,若没有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随后便可碾成飞灰! 林牧冷哼一声,传音十方,“你说话真难听,我不愿和你多说,你们又一个算一个,有本事就攻上来,昆仑别的底气没有,就你们,三千年都破不开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 言罢不理会杨天奉阴晴变幻的面容,拂袖步入山雾,身形渐渐消失,却有数声轻灵小调传来。 “黄口小儿,如此放肆,该死!”身形魁梧的武修暴怒出声。 知命岁数的老道轻轻一笑,道:“刘掌教所言不错,若玄山打头阵,我紫霄门愿紧随其后。” 道人虽然是一副打趣模样,但语调很是阴阳怪气,在场的有一算一个,没有人怀疑,只若是进了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紫霄门绝对会将玄山坑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刘泰和紧握着的拳头也缓缓松开,看看轻笑着的老道,好像没听见方才的阴阳怪气,轻轻的笑着,慈祥和善,藏觅无尽刀锋。 “鲁大师所言有误,我玄山是什么,三流门派,最厉害的彩飞霞剑都不及紫霄门的十方引雷镜的万一,哪能做先锋?” “世间至刚不过惊雷,攻克这藏污纳垢的魔窟,实在没有比十方引雷镜更合适的了,可惜啊,它被人一剑斩碎了!” 一老一少,唇枪舌剑,余下众人饶有兴趣的笑望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杨天奉不动声色的看看周围的修者,隐于袍袖的手掌缓缓攥紧,心底接连轻叹。 同舟却非共济,林牧那句话绝对不错,凭着群人,莫说三千年,即便是六千年恐怕都不能攻破此阵。 李钦月这步以退为进走的很漂亮,洛阳回来的很是时候,此刻昆仑虽然一无所有却也立于不败之地,想要除根,只能等。 “走吧,洛阳早已被逐出昆仑山,是魔族派入人间的细作,此等妖魔,天下修者理应得而诛之……”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四海盟开个头,凡斩杀洛阳者,赏十城封地,上品灵石十五车!” “哈哈哈,盟主大气,我紫霄门……” 缉魔令好似投入干柴的火星,乘借暗中流风,不过半日光景,燎原红尘。 洛阳不知道这些,方才御剑离开海域,十数阵盘同时展开,甚至没等洛阳看清都是何种阵法便蓦然爆炸,九色流光瞬息剿灭天际流。 良久,风落定,精致的青莲出现在众人眼中,瞧瞧毫发无伤的洛阳,领头道人一挥手,正要呼唤众人撤退,那站在虚空间的白衣剑修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 天色一黑,道人栽倒在地,素日里口口声声同生共死的兄弟逃遁的更是迅速。 可逃得了吗? 立身不动,动念斩敌千里之外,这便是昆仑的御剑剑修,曾经洛阳做不到,而现在,在森罗万象的辅助下,洛阳不会吹灰之力。 三花盛放,三色流光游鱼般闯入人群,精准将方才动手的所有修者尽数钉杀! “不管发生了什么,帮我给他们带个话,凡是想要来杀我的,都做好被斩尽杀绝的准备!” 洛阳看看周围的修者,平步入,御剑而动,未待观瞧剑下的分寸山河,两道遁光同时而至,洛阳身形一闪,毫不留情的斩去两人头颅,轻挽剑花,提着天剑向城中走去。 这次不同以前,洛阳一点也不想躲,光明正大,缓步向前,这些来杀他的人可能是无辜地,也可能不是,但只若来了便不再无辜了。 死在这儿懊恼也好,怨恨也罢,无论如何,洛阳都要连带着他们的那份与四海盟好好清算。 停泊的几只海鸟腾空而起,老少胖瘦修者排列成队,从城门口一直排到内里的四海盟驻地,长街静默着,流也忘了离去,审视着这群贪心者。 花十五银买上一座动天钟,转手便可卖出五十、甚至五百银! 如此巨利却不需要付出太多,只需要在此耐心的排队。 一缕杀气渐渐靠近,队尾的中年修者回头望去,看看洛阳,惊恐的遁光而去,恐惧宛如透过阴的阳光,在长街上疯狂传递。 “洛阳,你这邪魔竟然刚来这儿?”4e 院外修者散尽,福泰的黑袍修者从堂院里飞身而出,手捏剑指,指引着蛇行般的紫红色妖剑悬在身侧,周身包裹赤红色流光,赫然是五气修者方能修成的不破天芒。 洛阳却没将耀眼的天芒放在心上,脚步不停,继续向前,“笑话,天下之大,混沌之遥,我一剑在手,你告诉我,哪里去得,那里去不得?” 闻声修者轻挑眉头,自觉占不到口舌之利,不再多言,一跺脚,踏碎青石街面,握着妖剑平步一刺,绵如春风,明明是凶厉妖剑,却给人以欣欣向荣之意,叫四下修者不由称奇。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好厉害的死生阴阳道法!” “放屁,你从哪看出阴阳轮转了,这分明是一门绝世剑经,所以才能意大于体,使得这妖剑萌生盎然生机。” “你放屁,这分明就是……” “这位道友说的不错,这确确实实是一门失传久以的绝世剑经,名为三元九运!” “三元九运?” 那尖嘴猴腮的修者面色一沉,压下心底怨恨,故意扯高声调。 上街外,一众修者同时望向方才开口的鹤发老道,众目睽睽下,老道不敢再言语,瞥了眼掌控妖剑的修者,驱使遁光符逃命似的仓皇远去。 于此时,妖剑悄然落空,修者抖腕凭空一搅,剑随身动,身随剑走,又是一剑斩落,剑意汹涌如浪,凭空生出约莫四十道剑光。 洛阳抽身再退,修者御剑再进…… 古人语:“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三剑落空,那黑袍修者剑意未减分毫反而激扬数倍,抽剑一刺,背后三星耀目,八十道剑光袭卷长空,逼得两三大罗修者飞身飘退。 四海盟总院,杨天奉凝视着被逼得无法出剑的洛阳,放声大笑着,看看左手边细品清茗的魁梧武修,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夸赞。 “人人皆说剑出昆仑,当下看来传言有误,我看玄山的剑就不比昆仑的差。” “昆仑小师叔,齐天之后,被逼的出不了剑,简直是个笑话!” “盟主谬赞,这套剑经名为三元九运,是经划分大时历的古法而悟得,一运二十剑齐出,三运为一元,我那金之师侄现在不过叠聚一元一运之势……” 刘泰和轻轻笑着,抿了口清鸣,故意卖关子不言,得意的望着列位掌教,等杨天奉开口询问。 杨天奉却也不在意这小心思,甚至配合做出一番期许神情,“若是叠聚三元之势又是如何?” 众人从未见过这套剑法,也是心怀好奇,同时望向刘泰和。 众目睽睽下,刘泰和不紧不慢的放下花瓷杯,笑笑眯的说道:“古之历法,二十年为一运,三运为一元,三元便是一百八十年,对应天时九星连珠……” “乘借天时,万千气象,这一剑莫说是一个洛阳,即便是十个洛阳也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杨天奉点点头,抬头望去,当此时金之背后星光已然凝聚有九,随着妖剑侧悬眉前,三星叠聚吞吐万千流光,一时间天昏地暗,虚无缥缈中,九颗明耀的星光汇成一线,贯穿天际,无可阻挡。 直面这一剑的修者惊慌逃窜,其中不乏绝顶散修的存在,洛阳却平静的站在原地,缓缓举起天剑,带起一片朦胧的金光,烟火动人。 “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区区人间烟火岂敢直面惶惶天威?” 看着催动烟火的洛阳,杨天奉狞笑着举起酒杯,若是洛阳一剑未出就此落败江湖上倒还有的说。 可现在,洛阳用的可是自己最强的一剑,此后败给金之,昆仑美名荡然不复,玄山将踏着昆仑登顶,此刻洛阳的自负作为,无异于自掘坟墓! 一应掌教同时举杯,刘泰和的笑容恍然一滞,不可阻挡绝杀之剑落入烟火,好似打在棉布上的拳头,大浪淘沙,洗尽一切神意。 天剑重重斩在妖剑上,被磨灭剑意的锋刃不安分的哀鸣一声,继而被浩荡无匹的剑芒轰成齑粉! 金之低吼着捏碎手中的玉符,流光闪耀,断罪剑落,高举着酒杯的庙堂中凭空出现一具没了生息的尸身,杨天奉手掌轻轻一抖,压下心中怒火,装出副哀伤模样,向刘泰和一礼。 “刘掌教,节哀……” 余下掌教同时放下酒杯,紫霄门老道暗中笑得灿烂,落井下石毫不迟疑,却也装出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叹息而言,“诸位,洛阳强大而狡猾,每个年轻弟子都是未来的希望,万万量力而为啊!” 刘泰和面色青一阵紫一阵,抬头望向明镜,洛阳斩杀金之后并没有离去,而是在空中沉思着,须臾光景,踏步出剑。 一连九剑,大气磅礴,漫天剑雨,倏尔收剑藏意,一剑刺出,九星连珠,浩荡剑光灌入远海,轰杀窥视战况的鱼人无数。 《昆仑小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昆仑小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小师叔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371.论剑玉皇 又是夕阳西斜,远远的晚云倾情自醉,景色很美,却不及方才那惊艳世人的剑光万一。 一众修者看看从沸腾到死寂的海面,心底的错愕渐渐转化为惊奇,凝视着云中仗剑的白衣剑修,叹其惊才艳艳。 三元九运,洛阳斩向远海的一剑绝对是三元九运不错,这等上古剑决看一遍就会,不愧是齐天之后,无愧于昆仑师叔之名。 洛阳却对众人的赞叹视而不见,瞥了眼空空如也的海城,御剑翔空,看方向,赫然是向着四海盟总院去的。 所有的人瞪大眼眸,转而落向各个千机阁堂口,众筹天价,打算看洛阳能不能一路打过去,以一人之力,撼动天下之势。 有钱好办事,不过片刻光景,几道流光当空闪耀,一直随着洛阳的身影。 此时洛阳离去海城未有多远,再度斩敌两三后又有数十道流光腾空而起,细细辨查,大部分是五气修者,但绝不乏大罗与绝顶的存在,虽然是百数年道行的绝顶,但终归还是绝顶。 “王道友,王道友,别喝了,开始了,开始了!” 身着锦衣的公子推推身旁的老道,话里话外透着对这一战的迫不及待,对比起来,老道却显得意兴阑珊。 同这群年轻人不一样,他早就见过了这世道的一切,只若有足够的人站在云上,那怕他们都背对着明光,但仅需只言片语,那个有罪的,那个该死的就你,即便你才是向阳而行的那个。 这便是人皇之后的人间大势,昆仑第一次试图改变,方才开始,封山千年,第二次试图改变,未待开始,又已封山。 齐天象独战千年,最终还不是落得个折剑身死。 洛阳天资的前无古人,即便青出于蓝,能否战上千年还不一定,毕竟,齐天象面对的只有天宫,而洛阳面对的,绝不仅是人间。 人间修者注视下,万丈明光衬托中,数十修者前后发动攻势,有的御宝试探,有的竭力一击,攻势参差不齐,明耀不定的辉光却叫人应接不暇。 常人面对这潮水般的攻势必然神情肃穆,洛阳却在轻笑,提剑冲阵,斩敌七八,正要尽兴倾吐剑光,有九条金龙破界而至,无比强势的将所有攻向洛阳的攻势尽数湮灭。 “明日午时,蟠桃果落。” “洛阳,我在三十三重天上等你,论剑高低,定一界死生!” 玉皇的声音凭空回荡,九龙长啸着腾霄而起,消失在明晃晃的昊日辉光中,身着黑袍的青年取出四海盟令符丢向洛阳,“这次就先放过你,若是你输了,就别回来了,留在天宫做狗吧,人间不欢迎你!” 洛阳没有接那令符,天剑轻挑,将寒玉质地的令符斩做两半,周围的修者各具怒意,前后冷哼一声,折身隐入云霄。 几乎同一时间,四海盟放出风声,缉魔令暂缓,没有批判玉皇不守承诺,但玉皇食言而肥的事却传遍人间。 虚空化境,邋遢道人感知枰中局势,很满意杨天奉的进退,不由得赞了一声,“这个杨天奉很精于算计,真是把不错的刀!” “不错,先前没叫她动手是对的,此次大军攻山,微妙时机与她里应外合,先取天书,再灭昆仑,日后这剑冢便是我神教的剑冢!” 天师捋了捋花白的长须,看看折向临淄的洛阳,并未言笑,天剑仙一如既往的了不得,多少次十拿九稳的谋划付诸流水,不到最后,远不是笑的时刻。 清虚老头可没那么容易死,剑之万古绝顶,被曹青凡碰一下就伤的不行,洛阳回来前不信三分,洛阳回来后不信七分。 不过,当下大局以成,清虚伤势已是真假无妨,喜欢扮猪吃老虎是吧,这次就叫你彻底变成猪! 想着天师再度落下一子,沈花怜眸中闪过一抹紫光,勾勒线条的画笔一顿,抬头再望向远山,却没了曾经的意味。 洛阳并没有离开临淄太远,回来的也没用上太久,踏过熟悉的楼,看看盘膝静坐的少年不由得皱起眉头。 浣花清灵剑稳步向前,成功筑基不过是临门一脚,依这进境看,少年资质真不比姜落差! 洛阳强过少年太多,及至口袋中的剑符微微发烫,少年方才警醒,看看洛阳,腼腆的笑了笑,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该叫些什么。 仙长不爱听,洛大哥不合适,想来想去,最合适也只有前辈。 “你天资不差,我昆仑九峰之剑,不知你想承剑哪峰?” 没等少年开口,洛阳抢先开口,边说边坐下,随手唤来数本剑经罗在少年身前,目光平静的和月下的海洋一样。 “我可不可以跟您学剑?”第一抓机 “恐怕不行,藏剑一脉向来单传,我已经有个弟子了。” “那我要学最强的剑,能够诛仙的剑!” 少年眼中闪过一抹失落,继而被灼热耀眼的希冀取缔,洛阳轻笑着取出一枚剑符,不知为何想起自己,那时,想必老头子也看到这样火热的眸光吧。 “大道朝天,昆仑的每一种剑都可以诛仙。”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洛阳轻轻说着,想要在剑符上刻下少年的名字,却恍然想起他根本就不知道少年的名字。 “庚辞……” 少年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报上村长告诉他的这个名字,洛阳说的没错,他的确同村中的很多孩子都不一样,从名字就不一样。 洛阳眯起眼眸,不知少年如何,他在这名字中品味出来些许不一样的味道,庚金,战杀…… 战杀辞别,倒是个不错的意味,可惜,树欲静风不止,庚辞终究还是要握住剑。 “这个给你。”洛阳将手中的剑符抛给庚辞,拍拍那摞成一摞的剑经,又放下两枚玉简,神态轻松,好像是交代后事一般,“筑基了多看看书,看完这些书我都还没回来你就自己去昆仑山,虽是封山,只要你带着剑符,靠近大阵后便有人出来接你,进山后好好修行……” 庚辞点点头,握紧剑符,张口欲言,却被洛阳再次打断,“记好了,不杀生!不留情!仗剑生,为剑死!不求来世,立身当下!” “如有违背,我亲自取你性命!” 听闻这凶巴巴的话,庚辞没来由的放下心来,只当洛阳的回不来是有事耽搁,并不知道洛阳可能会真的会回不来。 那是玉皇,一界绝顶,只能赢,不能输。 呼吸声轻,迎合着书卷翻阅声听起来格外悦耳,洛阳缓缓起身,看看吐纳自然的庚辞,悄然出楼,迎着正午辉光御剑扶摇,过传送阵法,越两界连山,瞧瞧乘云驾雾,坐骑白鹤的群神,轻轻一笑,御剑直向天门。 轰鸣剑光好似夜暮流星,群神惊避,镇守神将看看少年得意,顿步原地,剑挑天宫群神的场景如若昨日,谁敢拦,谁能拦? 就这般,洛阳一路畅通直登三十三重天,玉皇双手拄剑立于云端,四下里,神魔妖鬼尽数落座,期待的目光渐渐汇聚,风中的喧嚣也渐归止歇。 “你是后辈,动手吧。” 玉皇提起身前陌生的神剑,剑锋摇指洛阳,洛阳也不客气,上前递出一剑惊雷。 双剑交错,轰鸣雷音响彻云霄,玉皇轻轻一笑,震退洛阳,引剑旋身而起,神剑乘龙,九条金龙长啸着落下云空,被洛阳写意避开。 未待站稳身形,玉皇恍然出现在容易背后,无声轻笑,没斩出足以决胜的一剑,饶有兴趣地笑笑,道:“继续。” 洛阳没有急着进攻,抽身飘退,审视着玉皇,那种预感更加强烈了,眼前的神明似乎不是玉皇,同师父交手时玉皇的剑可不是这样,是自己实力不够,还是别有隐秘? “在想什么?怕了可以认输,只若你对我磕个头,我可以……” 玉皇话未言尽,洛阳悍然发动攻势,天剑连斩,大气磅礴的一剑方才落下,蝉鸣惊起,不露声息的一剑接踵刺出。 两剑如同空中的乌云与昊日,截然相反,同样精彩,本不该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却恰恰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这就是森罗万象,集天下剑术于一身,近乎于道,可惜,仅仅是近乎于道,一线间隔也是天差地别!” 张钧宝看看福泽主持,心知这失败是注定的,洛阳的剑太锐,经此一挫,也不知好是坏。 福泽主持没出声,望望轻描淡写挡下两剑的玉皇,转而看向人间,张钧宝同时想到了什么,俯身望去,昆仑山外巨浪滔天,数不清的邪修冲在最前面,海族紧随其后,最后面是四海盟的遮天仙舟。 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不断运转,无量剑光起落卷杀,一个个邪修身死,一个个邪修发了疯的上前…… 杨天奉眯着眼眸,正要为邪修悍不畏死发出慨叹,天际忽起轰鸣之音,抬起头望去,钓钩凭空滑落,连续钓来八十一棵高耸入云的太易琉璃定界宝树,死死定住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 昆仑雾隐,变换模样的天师与邋遢道人直入云上九峰,宛如黑色潮水的邪修低吼着涌上昆仑山,直面蓄势待发的昆仑剑阵。 《昆仑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 喜欢昆仑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师叔搜书更新速度最快。 372.还有谁想要昆仑离开 辉光透过流云,金灿的耀眼,远远的九峰渐近,山间清幽,楼阁空荡,没有铿锵剑吟,没有急促钟鼓,仅有一片死寂,这满山剑修似乎已乘鹤远去,仅存白云空悠。 天师不由蹙紧眉头,对清虚伤重又信了七分。 如果不是自知不敌,昆仑根本不会转移所有该转移的,仅仅留下一群不愿离去的在这儿等着他们。 就此看来,那山间道中摇摇欲坠的剑光是那么耀眼,明晃晃的,比过昊日群星,能勾起久藏心底的些许旧事,叫镜湖般的心境为之乱上片刻。 “戊辰,若水走了,清虚走了,你也应该走的,他们也应该走的,昆仑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你们这群剑仙。” 这话很有歧义,叫邋遢道人皱紧眉头,歪过头去,很想知道天师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何会说出这样尽是歧义的言语。 天师没理会邋遢道人,对琼霄殿中的道人又叹了一声,没急着动手,暗中感知着沈花怜的位置,再望向空荡山间,不由摇头苦笑。 这哪是什么人去楼空,英豪陌路的悲壮结尾,分明是叫人掉以轻心,诱敌深入的坑杀毒计! “动手吧。” 瞥了眼山外情势,天师不愿等海族与四海盟临近,轻轻吩咐一声,沈花怜周身鬼纹凝实,一掌拍向姜落,却被上官怜风挥剑逼退。 “不好意思,最近我做了个梦,蝶紫沫,你就在梦中!” “梦?” 蝶紫沫暗自喃了一声,看看红着眼圈的雪晴柔与凌祁薇,催动瞬影步绕过两女,在姜落背后当空跃落,宛若翩迁惊鸿,鬼爪轻轻一挥,掀起漫天鬼雾。 上官怜风闪身挡在姜落背后,抛开仙剑,双掌合十,体外腾起明耀金光,背后浮现千手大佛,笑容平和,翻手捏印,前一刻肆意蔓延的鬼雾好似炉上沸水,顷刻间尽数湮灭。 “帅气的哥哥,在你的梦中奴家也是这么美吗?” 蝶紫沫闪身出现在上官怜风身前,妩媚一笑,留香风扑朔后悄然走远,在不远方轻旋衣裙,回眸浅笑,眼中闪着动人的紫韵,梦幻般走近,四下蝶舞,循着婷婷袅袅的步态,怡然翩迁。 “般若锋兮金刚焰,无说无闻非顿渐。” 上官怜风紧蹙的诵起慧剑剑决,依仗慧剑护持,盯着蝶紫沫,挥引剑指,将磅礴佛光尽数灌入仙剑,三尺金光闪过长空,湮灭舞蝶无数,却被蝶紫沫写意避开。 藏觅山间的剑修不在隐藏,前后奔向山下,近乎被邪修淹没的剑光再度明耀,未待多时,却又如烛火般飘摇起来。 李钦月叹了一声,抬头望向那两个初次蒙面的对手,握紧手中的黑白子,转而将目光移向穹顶。 “现在这时间天门应该锁死了吧?” 闻声,天师不由莞尔浅笑,知道李钦月在试探深浅,避重就轻,“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昆仑完了,你们会死,洛阳同样会死,昆仑剑仙的时代,就此终结。” “终结?你错了,昆仑的时代方才刚刚开始!” 李钦月摇摇头,周身旋起阴阳二气,那定住剑阵的八十一棵宝树被尽数弹开,蛰伏许久的剑光再起,翻卷如浪,顷刻将冲上昆仑山的邪修斩尽杀绝。 “太易琉璃定界宝树能镇压一界气象,可惜,压不得我昆仑的剑!” 李钦月对神情错愕的天师轻声说着,双臂在身侧缓缓托起,浩荡剑河随着阵势向外延展,逼得邪修、海族不断后撤。 情势逆转的突兀,海王与杨天奉不免心生退意,天师却气定神闲的唤来吊钩,瞧瞧成竹在胸的温润少年,向着虚空,抡钩垂钓。 “李钦月,你高兴的太早了,你以为,我仅能钓来太易琉璃定界宝树?” 说话间,三千石碑当空落下,将汹涌的阵光再度镇压,李钦月面色一变,再无法催动阵法,凝视着石碑上“永镇玄黄”四字握紧拳头,对姜落传音道:“带着师兄弟离开,快!” 姜落点点头,正欲动作被凌祁薇拎着衣领丢开,回头望去,两位师姐方才避开,碧绿色火柱腾空而起,那环舔红唇的妩媚鬼灵倏尔出现在近前,精致的不像话的手掌包裹着骇人的阴气,一掌拍下,算不得温暖的山间瞬时冷如深冬。 姜落冷静的丢出两包药粉,捏碎灵符凭空横移百步,蝶紫沫收掌再攻,未待靠近姜落,上官怜风引剑攻至,口诵般若心经,声如洪钟。 “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 熟悉的山林扭曲成云上佛国,蝶紫沫紧紧握着拳头,不敢转身,回头是岸,可不是她追寻的岸。八0 “去取天书,他交给我了。” 回头、放下的念头不断升起,就在蝶紫沫近乎隐忍不住时,邋遢道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声落,佛国退散,一切恢复如初。 看看邋遢道人手中那临近眉心不足三尺的飞剑,望望收敛佛光,身起剑芒的上官怜风,蝶紫沫不敢纠缠,飞身跃向屋檐,几个起落直向藏经阁。 姜落也趁势消失在错列云廊间,顾忌尽去,大战即起,李钦月向天师虚晃一剑,折身冲向海王。 天师随意捏碎剑光,盘膝而坐,全神催动天碑镇压昆仑山,这满山剑修可以走,可以死,可这山绝对不能出问题。 凌祁薇带着雪晴柔飞起,素手轻拍剑匣,十二飞剑当空乱舞,直向四海盟仙舟。 方景歧、宫羽薇紧随其后,一左一右,阳春白雪,御剑成双。 杨天奉勾起唇角,一挥手掌,各色流光冲向三道剑光,恍然间一抹似水般轻柔的力量拂过昆仑,剑光收敛,鱼人、邪修尽被推离山间,云停风定,虚空成锁,除了有数的几个绝顶,没人能动。 若水轻轻打开藏书阁门,取出一只盒子,将内里的坤极阵书抛向长空,道:“这便是昆仑唯一的天书,余下的都在洛阳、子璇身上。” 天师接过坤极阵书,眉头紧蹙,正要开口,若水走到院中,唤引云雾遮蔽昆仑山,朗声道:“大势难违,即然此间容不下昆仑,我们走便是,天大地大,何处容不下我昆仑?” 声落,雾消,三千永镇天碑无声泯灭,不等天师再用手段,云上九峰,剑冢,连同整个昆仑山就这样凭空消失。 风起,那困锁虚空的莫名道法自动解开,众人低头望去,哪还有什么锦绣昆仑,云霄之下,仅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 那无尽的幽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开了,缓缓萌生,感知愈是明显,愈是叫人胆颤心惊。 即便是万众瞩目,那神秘存在依旧是有条不紊的展露真容,伴着似有似无的脚步声,一点极光在深渊下愈是耀眼。 “现在还不是你出来的时候,给我回去!” 天师轻挥动衣袖,调动那八十一棵高耸入云的太易琉璃定界宝树落向深渊,未待靠近,被那无形的力量写意湮灭。 不详感袭卷六界,婴孩啼哭,百兽震惶,三十三重天上再次逼退洛阳的玉皇神情一变,同张钧宝等前后出现在昆仑山,妖皇、阎皇、包裹着幽影的莫名存在同时而至,南默与子璇最后姗姗来迟。 绝顶们尽数缄默,南默却笑得从容,张望着深渊下鲸吞灵气的明光,朗声问道:“好家伙,子璇,你们昆仑镇压的究竟是什么?” 声落,众人同时望向子璇,子璇摇摇头,指了指苍天,没有出声,却叫所有绝顶心弦更紧,转而望向那背对着众人的天师。 若放任这东西永无止境的吞吸灵气,用不了太久,整个六界将步入末法时代,彼时,要么尽数离开,要么尽数陨落,绝没有第三条路。 本来一切安好,昆仑已然封山自困,可他却逼着昆仑掀桌子,造成当下情势,此贼该死! 这是所有人的心中所想,即便是玉皇都动了杀机,绝顶与天地而存,这不是生路,而是死路! 天师凝视着那明光,同样一筹莫展,他没想到若水这么绝,不仅离开,还打开了它,六界中的昆仑没了,六界也就该没了,至善如水,至恶亦如水。 封印这门户的方法不是没有,可若是封印了便难开启,这可是一条真正的超脱路,虽然九死一生,终究走得通,可以登天。 众人沉默中,玉皇面色一变,匆匆折回天宫,凝视着跪在云霄中忍痛不语的少年,紧紧握住拳头,不错的,永镇天碑的力量在被消磨…… 清脆的破碎声在玉皇耳畔响起,一众绝顶同时出手,竭尽全力,万千道则争向盛放,引得虚空不断破碎,久久无法恢复如初。 拄着天剑的洛阳缓缓抬起头,平静的脸上恍然露出一抹狰狞的疯笑,突兀的就像晴空霹雳,众绝顶一愣,时间已被冻结,即便是天师在冻结时光中都慢的都像龟行蜗爬。 在神魔妖鬼人外道的注视下,赤红色的天剑恍然扬起,蓝天被烧红,一点朦胧辉光缓缓落下,沐浴着律动的灵气潮汐,渐渐萌芽,生长。 “你们这群罪人,辜负了我的赐予,当……” 天剑没能斩落,本以离去的昆仑突兀归来,叫众绝顶为之恍惚,下一瞬,冰封的时光破碎,洛阳抚着额头痛的呲牙咧嘴,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柔弱,却没有一个绝顶贸然出手。 若水轻轻踏着纱云走近,饶有兴趣的笑着,手掌一挥便是数十道杨天奉见都没见过的道法,九色流光如流水般在洛阳身上涤过,洗尽痛楚,叫少年安稳的睡去。 “神魔妖鬼人外道,昆仑确实不敌六界,但老夫自信要走你们也留不下,不过,现在还有谁想要昆仑离开吗?” 云霄之上静静的,若水目光缓缓移动,从玉皇移向阎皇,最后落在杨天奉身上,无人出声,无人敢言。 《昆仑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 喜欢昆仑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师叔搜书更新速度最快。 373.曹格 阳光温暖,静静描绘着流云的形状,破碎的虚空被补齐,同满月般的无暇,虽然不能再窥视天外的绚烂风景,但对比起来,这明镜般的长空更叫人欣喜向往。 若水的目光锐利如剑,神魔忘言,妖鬼不语,那尊外道的存在不屑掺和这等腌臜事,高高挂起,天师沉默着,同若水对视了许久,确实想不出什么如昆仑这般完美封印门户的方法,不想妥协,大势迫人,只能妥协。 风起,轻轻推着那朵灰白色的云自天边缓缓靠向这处死寂的长空,距若水老道身前数十步时恍然慢了动作,任由清风催促,依旧不紧不慢的挪动着。 万事必备,不过这风却不是那阵想要的东风。 天师不经意瞥见这不寻常的云,转而望了眼昏死中的洛阳,面色不动如山,心底惊涛骇浪。 洛阳可不是唯一的躯壳,只若手段得当,他未必不能成为为我所用的苍天…… 这手段很不公平,可只若能达到目的,用的方法,公不公平真的重要吗? 暗下决定,天师猛然发动攻势,不是向若水,而是向昆仑山,向山巅负手而立的李钦月。 若水暗惊,变化手印,昆仑山前升起万丈明光,如若铜墙铁壁,天师那势不可挡的一掌悄然悬停,玉皇同邋遢道人却同时动作,一左一右冲向洛阳,若水手印再变,阴阳气动,封镇虚空。 玉皇、邋遢道人周身腾起道韵,同气定神闲的若水老道角力,趁这光景,妖皇轻轻拂袖,不留痕迹的将那片云送到洛阳身边。 “来,胆子这么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就像蛰伏久以悍然发动攻势的野兽,素云恍然变做福摩耶圣子,手掌一翻,黄豆大的土黄色缓缓压向洛阳,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叫若水变了面色。 玉皇、邋遢道人更加用力,天师也探手抓向那道铜墙铁壁,妖皇饶有兴趣地看看阎皇,转而望向福摩耶圣子,道:“将后土灵精炼化到这种地步,你说,这有三千山岳之力的后土珠能不能斩杀洛阳?” 阎皇不语,好像没听见妖皇的话,自顾自消失在空中,背影匆匆,妖皇看看地府,嘴角的弧度更加弯曲。 灵珠盛放万丈流光,将洛阳的身躯尽数淹没,若水实在腾不出空闲,扶摇而起的数道剑光很慢,根本赶不及。 福摩耶圣子不由忘情大笑,声中几多解脱,恍惚间,震耳欲聋的龙吟恍然惊起,素白色光焱贯穿土黄色流光,魁梧的汉子保持着出拳的姿态,拳芒所向,重于三千山岳的灵珠破碎、湮灭,化为一片流光袭卷长空。 “曹格!” 妖皇咬牙切齿的说道,嘴角的弧度与眉眼中的笑意消失不见,玉皇与邋遢道人同时停手,天师也飞上云霄,神魔妖鬼齐齐注视着这个久不见踪迹的不世战将。 “火鸡,好久不见了,你这嘴脸,依旧是这般讨人厌烦!” 曹格大笑着出现在妖皇身侧,指东打西,包裹着气焰的铁拳重重砸在妖皇脸颊。 澎湃的太阳真火碎成流焰,妖皇自云霄坠落,贯穿十几座宫殿都没稳住身形。 那可是一界皇者,就在所有以为曹格就此为时,曹格瞬间出现在妖皇背后,又是一拳轰出,打的妖皇哀嚎一声,直接现出原型,未动双翼便被曹格掐住脖颈重重抡在飞云上。 “服不服?记好了,不管什么时候,老子都是踩在你身上的那个!” 曹格摁着金乌的脑袋,无视炙热的太阳真火,停顿片刻,见妖皇不出声,又是一拳砸落,将那托着堂皇庙堂的飞云砸得向下沉了三尺。 “老子问你话呢,听没听见?” “听没听见?” 一句一拳,金乌闭眼隐忍着,玉皇不由蹙紧眉头,冷声喝道:“曹格,够了!” “够了?这老东西带人偷袭主母的时候怎么没人喊够了?” “主母被追杀辗转流落十万里的时候怎么没人说够了?” 曹格头也不抬,根本没将玉皇当作玉皇,又是两拳落下,引得金乌哀鸣一声,玉皇眉头一挑,目光扫过众神,挥手唤起九龙,惊得曹格闪身退出百步远。 妖皇终于翻身飞起,将狼狈的自己隐入太阳真火,长鸣着唤起一只铜钟。 这铜钟不过拳头大,一出现便扭曲虚空,泛着五色流光,钟体外日月星辰、地水火风环绕、钟体内有山川大地、四方海域藏隐其中。 又是一声长鸣,怒火中烧的妖皇悍然催动东皇钟,震耳欲聋的钟声袭卷十方,虚空叠挤入浪,些许猝不及防的神甚至没来的祭起法宝便被碾成齑粉! 若水从容而去,汇聚在深渊中的灵气被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尽数抽取,昆仑山中的灵气浓度更上一层。 天师、杨天奉更不愿久留,钟声回荡许久,再度化为人形的妖皇步出太阳真火,环顾长空,瞧瞧灰头土脸的群神,张狂一笑,感觉天宫似乎有些名不副实,那些愿意为神明做牛做马的信徒夸大了这儿的实力。九九z文 想来也是,天宫若是不走下坡路,天子又怎么会死的稀里糊涂? “东皇赤,这件事你得给我个交代!” “交代?你儿子死在人间也没见你要个交代,我妖界比人间弱吗?” “你向我要交代,我还想问问你呢,玉皇,你不是说龙城众将已被斩尽杀绝吗,曹格为什么还活着?” 妖皇喋喋不休的追问,玉皇眉头皱的更紧,宽大的衣袍被九龙战甲取缔,九色极光遍布长空,神剑不断鸣着,时隐时现的万千道韵叫人目不暇接,没有什么可怖的威势,可大多数绝顶都自认挡不下这一剑。 “赔款,道歉,将洛阳交出来,不然,妖皇就叫东皇方朔了!” 东皇赤的面色连续变换,再度唤起东皇钟,竭尽全力催动至宝,玉皇的剑同时斩落,万物失色,云霄上的一切尽被无形的风暴摧毁,虚空不断破碎重生,重生破碎…… 不过须臾,又是一声钟鸣惊起,又是一道剑光斩落。 这一战打了九天九夜,以妖皇的落败告终,第十天太阳升起,妖族大军直过两界山,不过两个时辰,连下天宫十五城! 人间的战乱也没平息,昆仑依旧是旧时模样…… 十天发生的事很多,不过都与洛阳没有关系,那山清水秀之地,潺潺流水之外,洛阳依旧睡得香甜,根本没有醒来的意思。 当年的长发少年理去长发,同曹格并肩而立,任由浅影落在青石上,挡去大片温暖的辉光。 “曹叔,他怎么还没醒?” “不知道,打人我在行,治病我不行,反正我把他带回来了,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了。” “曹叔,其实我很擅长治病,我们……” “打住,放弃你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你很闲,我们不妨过上两招,东皇赤那老鸟一言不合就动宝贝,老子都还没打爽呢。” 说着曹格握紧拳头,对少年摩拳擦掌着,少年眸光变换,找了个完美无缺的借口,义正言辞道:“曹叔,这一战我可不想输,不论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你……” “道出天书,剑出昆仑,昆仑虽是名声在外,可我龙城的武道真的比昆仑的剑差吗?我不信,所以我一定要赢!” 这话掷地有声,曹格抿着的嘴角也缓缓勾起,蒲扇般的手掌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大笑道:“很好,很好,不枉老子教你十六年,就这豪气,不比你父亲差,不错了,是我龙城的种!” “比他如何?” “还差些,别的不说,他的剑够强!” 少年沉默着攥紧拳头,凝视着洛阳的,很想知道他梦到什么,为什么可以睡得这么安稳。 安稳吗? 洛阳一点都不安稳,一望无垠地识海风暴汹涌,昆仑及时归来,永镇天碑没能彻底破碎,苍天没能彻底解封而出,散余出的力量却盘踞识海一处,吞吸所有明光,叫那里变得无比深邃,好象一团阴云,在默默酝酿着可怖的雷电。 洛阳不断催动着混元法,将抽取的力量炼入身躯,苍天默默算着时间,缓缓从那处幽影中走出来,笑得很是肆意。 “洛阳,我在你的记忆中可发现了很了不得的东西,是叫一气化三清吧,真是门不错的术法!” 声落,灵力自动运转,洛阳瞪大眼眸,黑衣洛阳也紧张的起身,不由分说,提剑斩仙苍天,却被苍天定在原地。 “洛阳,为什么你没悟道天剑前就能掌控天剑?” “为什么你能无需领悟就掌控他掌控的所有剑术?” “为什么你无论进境如何迅速都不会产生瓶颈,更不会产生心魔?” 阴云渐渐挡去太阳,洛阳的剑眉皱在一起,不断晃动着脑袋,好像做噩梦的孩童,紧紧攥着拳头,挨着发自心底的紧迫。 苍天却是轻轻一笑,那得意的模样叫黑衣洛阳恨得咬牙切齿,不顾一切的催动剑光,万剑斩空,奔涌如河,不等苍天开口,将那片别具一格的幽暗尽数斩破! “哈哈哈,人族有句话说得好,纸包……” “废话真多!” 黑衣洛阳又是一剑斩下,身形都透明些许,见此,洛阳眉头皱的更紧,盯着黑衣洛阳,很好奇他不惜耗费如此力量也要瞒下秘密究竟是什么? 《昆仑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 喜欢昆仑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师叔搜书更新速度最快。 374.他是我我是谁 云散了,阳光再度披在洛阳身上,识海中散满清冷月辉,不觉温暖。 黑衣洛阳仿佛没看见洛阳的表情,平静的盘坐,眼观鼻,鼻观心,同旧时相仿,将方才的一切当作没发生过。 “为什么?” 洛阳走上前去,紧盯着黑衣洛阳,想得到答案,很想很想。 “我不会害你,我在这儿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为了同你比剑。” 黑衣洛阳的声音很冷,言罢探手握剑,没等发动攻势,洛阳飘然遁出天门,他不想同黑衣洛阳打,最少现在不想。 蓝天白云,潺潺流水,鸟语花香,不知道这是哪,但总叫人放松,似乎只要盯着那流云看上一会儿,便足以忘忧。 看着看着,洛阳轻松的扬起嘴角,正要换个角度迎接阳光,秋蝉先觉恍然示警。 瞬影步动,洛阳方才闪开,那躺过的青石便被少年一拳轰碎,穿林打叶声久久不歇。 少年狞笑着收拳起身,摆好架势,战意如火。 洛阳轻轻落在水面上,凝视着身形健壮的少年,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曹格,闪身递剑,惊雷声起,无形的浪潮卷过虚空,却没能撼动少年。 体外的金灿焰光随风飘摇,少年缓缓架起压在手臂上的天剑,抬头露出一抹欢快的笑,错身卸力,起腿如游龙摆尾,直向洛阳脖颈。 留情不动手,动手不留情,这一脚很快,比常命踢千灵子的那一脚还要快,洛阳完全没有躲闪的机会,即便是瞬影步都不行! 即然避不开那就不避,洛阳也想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体究竟有多强,抬起手臂挡在脖颈前,身形被踢的一歪,将脚下的青石踏碎。 “原来也不过如此!” 洛阳同样笑了,和少年很相似,虽然霸道,却不失温柔,挥剑横贯八方,明耀的剑弧叫人迷醉,同令花阴迷醉的残月一样。 少年翻身避过这一剑,没急着再度发动攻势,而是捏住印法,手腕、脚腕、躯干散出明光,赤红色的辉光交织在一起,好似刺配流放者身上的刑具。 “解!” 敕令声疾,待流光散尽,少年给洛阳的感觉变了,不再是强大的武修,而是一条挣脱困束的腾渊神龙! “原来也不过如此?希望接下来你还能这么张狂……” 声落拳至,洛阳依旧没躲,抬手挡在脸前,可那拳似乎早有预料的戛然而止,不等秋蝉先觉示警,另一拳已重重轰在洛阳胸口,劲力吞吐,气焰袭卷河谷,洛阳被轰向长空,如同离弦飞箭。 山河渐远,不等洛阳稳住身形,身侧忽有黑影闪耀,那少年追袭而至,同样朴实无华的一拳落下,这次洛阳谨慎的催动混沌青莲剑,能抵挡大罗一击的青莲没能挡下少年这看不透虚实的一拳,轰然破碎。 叶动云移,一念花开,随着青莲凋零,璀璨剑光缭乱虚空,少年被逼着遥遥避开,望望洛阳身边的万千青莲,咧嘴狂笑,好似游鱼归海般一头扎进再度盛放的漫天青莲。 凝视着那个不断迫近又不断被剑光斩飞的少年,洛阳也渐渐勾起嘴角,暂时将黑衣洛阳的事放下,全身心投入到眼前的战斗中,一招一式,浑然天成。 “忘我战境,很好,很好!” 曹格的目光从天空这边移动到天空那边,大笑一声,仰头举起酒壶,畅快痛饮。 临近日落,少年最终穿过了剑光的层层阻隔,向着洛阳再度轰出一拳,似虚非虚,似实非实,洛阳看不出真假便不在意真假,向着少年全力斩出一剑。 一个自信自己的拳头,一个自信自己的长剑,都认为一拳换一剑是不吃亏的事。 可天下哪有不吃亏的事,坚韧的气焰没能挡下天剑,闪耀的剑芒也没能挡住铁拳。 漫天光雨零零洒落,尘埃落定,洛阳躺在河谷中,耳畔的潺潺水声引人心烦,少年趴在深坑中,挣扎着想要爬起,却一次次失败。 “喂,我们有什么仇吗?”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洛阳,你不会连自己做过什么都忘了吧?” “我做过什么?十六年了,做过的事很多,违心的一样没有,值得后悔的却有两三,不过都与你没什么关系,算算年纪,我出生时你断奶了吗?” 说着,洛阳想从河里爬出来,实在厌倦了这没完没了的潺潺流水,可一动作胸口便传来针刺、刀割般的疼痛,叫洛阳挑了挑眉头,不得不继续忍着恼人的流水声。 另一边,少年呲牙咧嘴的用手臂撑起身体,保持着这个姿态许久,深吸口气,想要起身,那道横贯身躯的剑伤再度传来难挨的剧痛,本来愈合的细剑痕同时破开,叫少年再度趴回到坑中。 “洛阳,你个王八蛋,等老子起来一定要好好跟你算算年纪!” “好啊,你过来吧,我是没有本事爬起来了,只要你能过来,是打是杀都由你!” 洛阳朗声回了句,毫不掩饰自己的疲惫,言罢不在言语,缓缓闭上眼眸,躺在流水中,呼吸渐渐变得悠长匀称,好像睡着了一般。56 “洛阳,洛阳,你别给老子装死,老子下手有分寸得很。” 对比起来少年似乎有永不完得力量与激情,忍着苦痛,挣扎着再次撑起身体,停顿许久晃晃悠悠的起身,垂着手臂,手脚并用爬出自己砸出来的深坑,看看河水中的洛阳,残忍的笑笑,捏着拳头,踉踉跄跄的走近。 “洛阳,你输了!” 少年狞笑着挥落蓄势久以的铁拳,“昏死中”恍然睁开双眸,向着旁边一翻,极为灵巧的避开这一拳,还不忘对着少年暴露出的空门重重踢上一脚。 这一脚很重,带起大片水花,少年从水中一路滚到岸上,连声低吼着,“卑鄙,卑鄙!” 洛阳全当少年在夸他,得意的笑笑,在天剑扶持下缓缓起身,没急着攻击,边恢复灵力边对着少年施展唇枪舌剑。 “这叫以逸待劳,比斗仅凭着一腔热血是不够的,得有进有退,有舍有得……” “滚,给老子滚出潜龙界!” 少年低吼一声,洛阳轻笑着摇摇头,看看眼前陌生的山山水水,感知着稀薄数倍的灵气,随意寻了棵古树,飞身靠坐在枝杈中,任由细碎的流光铺满一身。 少年最终还是没有告诉他姓名,不过也不用少年说什么,洛阳知道,其实自己一直扮演的便是他的角色,龙城之后,陈虞之子…… 他是白少寒,自己又是谁呢? 从哪来,到哪去,为什么? “最近怎么有这么多问题,真叫人烦的!” 洛阳气鼓鼓的将那片不断在眼前摇曳的翠叶摘下,深深嗅了嗅春天的气味,御剑腾空,直向魔界。 剑修仗剑言出必行,说要将南诺接回来那就要将南诺接回来! 洛阳现身,天宫与妖族的战争恍然终止,就像开始时一样突兀,妖族退回两界山,满载而归,天宫虽然收复失地,可怎么看都感觉有些狼狈。 久违的宁静降临两界,人间的战火愈是熊熊,齐楚燕韩赵魏秦,谁不想成为那个从大夏手中接过火炬的人,谁不想成为那个人皇之后的千古一帝? 杨柳依依车马行,冬雪皑皑人不归,千家万户无男丁,百州良田生荆杞。 生男孩成了最不幸的事,没有一个百姓愿意打,可那些人就是要打…… 残阳如血,齐、秦边陲再度响起鸣金,田禹勒住战马,瞧瞧深谷外逡巡不前的齐兵,与那负手而立的书生默契笑笑,带着军卒归还大营,迎面撞见那醉醺醺追逐商女的修者,压着火气,直入中帐。 张钦正奋笔疾书着什么,见田禹归来,四下看看,祭起一方阵盘,摆好酒肉,道:“怎么样,没有伤亡吧?” 田禹摇摇头,几许得意攀上眉梢,道:“王韬那子比猴子还精,能有什么伤亡,不过苦了他们了……” “大势所趋,我等在所难免,可惜昆仑输了,哎!” 张钦摇摇头,说着说着不免长叹一声,这世道真和那就见不得花好的疾风无异,不吹的叶黄花凋真就不肯善罢甘休。 “那不是我们能想的事,明天的名单准备好了吗?” 田禹同样想长叹一声,可他不能,作为百万大军的主心骨,无论对错,无论好坏他都不能有一丝动摇。 张钦看看桌上紧紧完成半的名单,无奈的摇摇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那些修者都不是傻子,最近被收买的弟兄越来越多了,毕竟比起能长生不死的诱惑,兄弟情又算得了什么? 从第一个转变者到第一百个转变者没用一炷香,破坏数年同生共死浇筑的信任也仅仅需要那修者从营中走动几圈,画一张大饼,留下几瓶丹药,许下两三永远不切实际的好处…… 仅此而已便够了,这战争同一望无垠的黑暗一样,同湍急的流水一样,每个人都是溺水者,若是能重获新生,谁又肯真的永眠水下? “明天叫王韬找个山头炸了吧……” “又炸?会不会引起怀疑,这个月已经炸了第三次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所幸这是最后了,剩下的人我都看透,也没法救的下……” “足够了,即便我们都战死,你和那些留下的弟兄亦足以助大齐东山再起!” 言罢,田禹紧紧握住拳头,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大丈夫生当如夏花,死当如陨星,安静的沉没水中可不是他想要的,到最后,不就应该有一场不顾一切,歇斯底里的疯狂吗? 夜很深,临近天明,宁静齐国边陲的一座远山恍然崩碎,九色霞光渲染长空,浓郁的仙灵之气叫人心醉。 张钦翻身坐起,同田禹并肩望着南方天际的多姿流光,不由苦笑。 先辈果不欺人,夜路走多了终究会撞见鬼,伪造了十几个假仙府遗迹,现在不经意炸出个真的,真想看看王韬的表情,想必很是精彩。 《昆仑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 喜欢昆仑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师叔搜书更新速度最快。 375.不讲理的先生 两人猜的不错,明星月下,王韬的表情的确很精彩。 脚下山峦有缺,准备的假仙府被灵气潮汐碾做齑粉,山腹间自成空间,九色彩光普照大地,地上草木丰长,层层叠嶂上,漫天祥云间有一仙府,若隐若现,蕴含万千气象。 若强运目力,可得府中两三情形,亭台阁楼间悬有一剑,素白如玉,环绕星光点点。 幸得微风徐徐,剑下素云散去三分,那尊沧桑古老的青铜方鼎展露真容,鼎上刻画日月山海,飞禽走兽,鼎下镇压气运盘龙,若是长久视之,耳畔不免响起声声祭歌,双目朦胧间,恍惚可见人皇背影,身着玄色龙袍,指点江山,俯视神魔。 王韬揉揉眼睛,深吸口气,集中目力再度望去,端详许久,怎么看,这鼎都是传说中封镇人间气运的九鼎之一! “这下闯大祸了……” 孔州适时御剑而至,看看那山、那鼎、那盘龙,攥紧拳头,苦笑着摇摇头,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傻傻的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四下遁光云集时方才回神,避无可避,藏无可藏,只能硬着头皮面对。 “见过各位道友。” “见过孔先生……” 众人边向孔州回礼边打量着秘境情势,望见铜鼎刹那变了神色,前后传音,无多时,虚空忽起涟漪,杨天奉、刘泰和等前后而至,凝视着青铜鼎,心底的野望宛若当空皓月,只若抬头,清晰可见。 “此处临近齐国,按照规矩,理应由齐国处置,但此事关乎人间大计,所以这规矩得让位于天下苍生了,不知方道友可有意见?” 杨天奉边说边望向身着素白儒袍的中年修士,暗用眼色,对掌控这尊铜鼎已有七八分把握。 不同于刘泰和、梵谷期等各有算计的老不死,方太阿可是心腹手下,太阿门更是在四海盟的掌控中,只若方太阿摇头婉拒,这鼎便是四海盟的,谁插手谁就是坏了规矩,坏了规矩就要被群起而攻之,所以没人会坏规矩。 对于杨天奉的算计方太阿心有揣测,摇摇头,正欲开口,孔州御剑而起,指了指王韬,秉腕抱拳一礼,道:“杨盟主想必有所误会,这儿可不是大齐的地方了,我秦国的军士在这儿,这儿便是我秦国的,哪怕秦国攻占这儿不足一天。” 杨天奉眉头一挑,这才注意到已然封锁山岳的秦国甲卫,看看孔州,心底连声咒骂,脸上却堆满轻笑,毕竟孔州现在代表的不是昆仑而是书院,那个人人言好的书院。 “不好意思,倒是我唐突了,这铜鼎关系重大,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孔州轻笑着点点头,慢悠悠的回话,不像是昆仑剑修,同那些之乎者也的书院先生差不太多。 “当然,这可是人族共宝,不论书院还是四海盟,不论大秦还是大齐,都无法代表人族,所以这事究竟如何不能由一人一言决定,还得大家一起坐下来商议。” “确实不错,不若我等暂且封锁此间,名日大家聚在一处,细细敲定此事。” 杨天奉轻声细语着,手掌背后,对刘泰和等比了个手势,刘泰和心底了然,计算得失,上前一步道:“我看这事无需如此繁劳,现在是属于我等的,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不如叫年轻人进去闯闯,不论死生,能得到最大好处的,便最先主宰秘境,百年后轮换给榜眼……” “刘前辈妙计,晚辈这就唤书院的辈们过来,能同诸位论道高徒争个胜负,实乃幸事。” 孔州向刘泰和抱拳一礼,边说边取出一枚玉符,将此间是非叙说详尽,破界传音,抬头望着天边,静候回音。 无多时,一线流光自天际飞落在孔州身前,孔州接住玉符,眉头紧蹙在一起,缄默无言,众绝顶互相看看,杨天奉上前一步,“如何?想必夫子有更好的见解吧。” 孔州摇头叹了一声,收起玉符,道:“先生同意了,不过要等三天后,大先生那位弟子修行有成,夫子的意思是叫他过来见识见识。” “伏弥先生什么时候收的弟子,我等可都没听说过,蛰伏不出,想必为得就是一鸣惊人吧。” “然也,我这位师弟修为不俗,不过儿时见过马匪屠村,所以刚正不阿,异常弑杀,所以一直在山中不出……” “总之,各位千万转告弟子心,万万多备后手,千万别因此伤了交情。” 孔州连声说着,杨天奉眉头轻挑,微微思量,多少猜到夫子的心思。 这个所谓的伏弥弟子无非是叫洛阳以假乱真,这是书院的破局之法,也是四海盟的绝世良机,运作得当未尝不能叫书院如昆仑那般身败名裂。 “年轻人总免不得磕磕碰碰,再好的材料若想无坚不摧,坚不可破也得需要千锤百炼。”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今晚月好,诸位好不容易聚集一处,若不把酒临风,岂不辜负此等美景良辰?” “盟主所言极是……”开心 “那我等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众人轻笑着应答出声,杨天奉唤起流光,雄伟宫殿坐落云端,众人落座,一道道遁光消失在夜幕中,无多时带着各方美食匆匆赶回…… 同一片星月下,洛阳缓缓靠近两界山,在山中徘徊着,打算寻个不错的魔头取而代之。 “徒弟,你又乱跑了,跟我回去吧。” 风未起,鹤发童颜的大儒凭空出现在身侧,说着叫洛阳摸不到头脑的话,不等洛阳开口,探手拎起他的后衣领,踏步而行,叫四下散修尽数偷笑,不由想起叼着猫崽子的老猫,行为举止,当真是别无差异。 于凡人而言,河山万里无异于天涯海角,而这天涯海角在修者眼中不过一步之遥。 洛阳谨慎微、遮遮掩掩走了大半天的路程没几步便被这位大先生走尽,甜腻腻的花香近了,洛阳不由撇撇嘴,歪头看向那位大先生,为等开口,被青竹重重拍了一下。 “不学礼,无以立,你现在很失礼!” 洛阳握紧手掌,感知着火辣辣的痛楚,先是感觉混元法白修了,后来看看大先生手中的青竹不由撇撇嘴,没等开口,青竹再度落下。 如同存在因果关联般,洛阳不可控制的伸出手掌,被青竹抽在手上,痛的眉头一挑。 没这两下,洛阳虽处在屋檐下,却真不想不低头,可被打了两下,即便头上没有屋檐,洛阳还是赶紧整理衣冠,挺胸抬头,回想着书中对礼节的描述,向着大先生折腰一礼,恭恭敬敬的唤道:“洛阳,见过先生。” 大先生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再次抡起青竹,洛阳也不可控制的伸出手掌,疼的一咧嘴,颤抖着握紧手掌,抬头看看大先生,笑得更加乖巧。 “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的弟子,你有意见吗?” “先生,我已有师门,并不想……” “如果这是你母亲的意思呢?” 洛阳摇摇头,依旧想要拒绝,大先生的青竹再度落下,洛阳错过头去,不敢看手掌,疼的咬紧牙关,不动声色的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大先生可能不知道,他现在带着阎罗鬼面,如果有机会…… 洛阳如是想着,可大先生似乎早有预料,向左手边迈出一步,再度抽下青竹,洛阳再无法隐忍,左手捏住剑指,向不远处的弟子舍虚斩一剑,没等动作,被青竹重重敲在脑门上。 天剑也被大先生当空抽落,洛阳揉着脑门,探手握住天剑,连出两剑,定风波在前,听雷在后。 “终于发火了,比你娘早两下,不错,很不错!” 说话间青竹连动,大先生解算术题般将洛阳的两剑解的干净,身形再闪,拎起洛阳的后衣领,带着他出现在一片竹林间,探手虚划,将六根清净竹在洛阳识海中唤出,画地为牢。 “明天之前,这些书倒背如流,记住,倒背!” 言罢大先生飘然而去,洛阳看看浮在空中的书本,看看手心的红印,收起天剑,咬牙切齿的取下一本书,直接倒着看起来,读着饶舌的的句子,死记硬背着。 良久,洛阳气恼地躺在软软的竹叶中,不得不放下投机取巧的心思,认真背诵起来,没几句,南诺轻笑着的模样出现在字里行间中,甚是迷人。 诵读声顿了顿,洛阳摇摇头,将南诺暂时忘却,再度诵读起来,没一会儿,又念起杞水畔少女的惊恐模样,诵读声再度一顿…… “你学剑时也是这样?” 不知何时,大先生的拎着青竹出现在身边,吓得洛阳手一抖,差点没把手中的书本丢开。 “好好学,三天后我保准你能见到你的情人。” 洛阳眼中闪过一丝明光,继而摇摇头,大先生再度开口,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言罢转身离去,洛阳低头看看手中的书本,深吸口气,不过片刻光景背诵数十章有余,心底有着源源不绝的力量,恍惚间好像回到旧时。 他在修剑,南诺在含笑观望…… 《昆仑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 喜欢昆仑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师叔搜书更新速度最快。 376.烟火里没有的 黄鹂鸣柳,柳舞迎风,风伴远,远日出,一捧金灿辉光斜落,好像最思念的笑颜。 伏弥是个不讲理的先生,教出来的学生也都是群不讲理的角色,其中最不讲理的便是陈虞,其次便是洛阳。 不知母亲如何,洛阳在先生面前是很乖的,那身潇洒的白衣换做板正的儒袍,腰间礼结齐整,挺胸抬头负手立着,眼观鼻,鼻观心,嘴上滔滔不绝,背着分外饶舌的文章。 大先生眯着眼眸,眉头时紧时松,手中的青竹时而举起,时而放下,随着洛阳渐入佳境,确实的松了口气,好像放下一个很沉重的担子。 “章离明炳,光淳色五……” 见须弥放松下来,洛阳的语气一顿,以为得之先生信任,打算偷懒,不将冗长的文章继续背完。 “继续,没叫你停下,不想见南诺了是不是?” 猫抓老鼠,打蛇七寸,大先生没落下青竹,洛阳却还是心中一紧,继续背诵起来。 大先生满意的点点头,很喜欢洛阳紧张的模样,打手是为心中紧,如今有了省气力的法子,自然不愿打手,凡是人都有惰性,不只是洛阳。 叽叽喳喳的黄鹂听够了这文章,展翅而飞,自由的模样叫洛阳向往,语速更快,不过咬字却是小心,文章很长,老师听的也很认真,一字一句都能不放松。 飞檐一角斜入竹林,洛阳解脱似的闭上嘴巴,望着这位新拜的老师,翘首以盼着,迫不及待像鸟雀般自由。 “很好,这些你不能忘,如果到死了的那天都没用上便找个人传下去……” 伏弥满意的点点头,看上去苍老徐多,精气神好像一瞬间都被抽走,同残阳下的老树一样,叫洛阳一时间忘了期盼的事,脑子中都是“如果到死了的那天。” 那个老头子走了没多久,这个老头子也要走,舍不得却又无可奈何,心中倒了三杯苦酒,一杯爱别离,一杯求不得,一杯放不下。 “哈哈哈,看来打你还是打少了,不然你不应该是这副哭丧脸。” “老师……” “哎,别说那些我不爱听的,我确实没多少日子可活了,不过没准比你活得久,说不得还得再换一个传人。” 伏弥笑呵呵着,没了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威严,伸手揉揉洛阳的头发,那温暖的感觉叫洛阳一愣,恍然出神,心底的想法渐渐萌芽,渐渐变得茁壮而不可控。 “别瞎想,生老病死才是常态,长大总离不开别离,长的也好,短的也好,都是其中的一部分。”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长大……” “傻话,你不长大我们怎么办,人是会累的,是需要休息的,我已经很累很累了,你不长大,我替前人背负的这些传给谁?” “他们都想着超脱,却从没想过超脱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无尽的时光,永恒的孤独,山水总会看尽,爱恨不免成空,到最后,无欲无求……” “无欲无求而又至尊无上,那是什么?” “是天,是他们一直都在反对的,想要战胜的,即然都成为了他,能算得上战胜吗?” “这个问题老师想了十几年没有答案,也交给你了,如果哪天你有了答案,别忘了跟我说说。” 说着伏弥笑眯眼眸,又揉了揉洛阳的头发,感觉暖暖的,好似冬日守在火炉边,恰如夏日晚风拂面,饿时饭菜上桌…… 类似的感觉有很多,其实可以总结成两个字,幸福。 在身边的,很微小的幸福,如家庭一般的亲近温暖,是洛阳渴望却无法拥有的,是南诺挖空心思想要给洛阳的,也是烟火中一直缺失那份纯粹。 “好小子,真就是为剑而生的,齐天象老东西不如你!” 大先生大笑着拍拍洛阳肩膀,叶落无声,洛阳回神时已到了齐秦边陲的秦国军营,孔州靠着古木,轻松的笑着,周围军士的目光也缓缓聚集,很炙热。 “原来我这个一直追逐太阳的人已经成了别人的太阳……” 洛阳不由喃了声,孔州眉头微蹙,继而释然轻笑着,很有力的笑容,轻易便将洛阳感染。 “齐国和我们不得不战,为了减少伤亡,留下火种,我们……” 孔州递给洛阳一柄很儒雅的灵剑,传音叙说着洛阳不知道的前因,心底里同其他将士一般,期待着洛阳亲手创造出后果。 战火连年,民不聊生,家书万金,命如草芥…… 比起四海盟管辖下的人间,存在字里行间中的由昆仑为首,灵山、武当为辅的红尘如朝露晚霞般可贵,可能因为去不了,所以更叫人向往。起舞文 “撤军吧,在这儿结束前边境会比任何时候都平静,利用这段时间,不论是那儿,未必不能有机可称。” 洛阳轻声说着,现在的战争是对人族实力的内耗,虽然打起来的是凡人,但修行者也是同凡人过来的,没有凡人就像失去根茎的古木,短时间可能会看不出端倪,久了,必死! 没人想打,可不得不打,即然不得不打,长痛不如短痛。 孔州点点头,转身走向军帐,同王韬商量着如何利用好这次的出奇制胜,他不会担心洛阳,也轮不到他担心洛阳,虽然洛阳不过十七岁。 素静静的,山林静静的,远远的山岚也是静静的,洛阳深吸口气,看看整装待发的秦军,踏步虚空,向着那破碎远山飞去。 他们的争斗开始了,自己的争斗也要开始了。 随着剑光渐入霄,看到那些尽是探查意味的视线,洛阳心中却不平静,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面容变了,身形变了,气质也变了,细细想来,改变这一切的大抵是老师在肩膀上拍的那一下吧。 “子夜,见过各位前辈。” 洛阳躬身一礼,随口取了个名字,向着笑容“和蔼”的一众前辈行以礼节,一板一眼,和书院的那些书生真没什么两样。 杨天奉饶有兴趣地笑着,审视着洛阳的面容,直勾勾看着那双静如止水的眸子,想从中窥视到想要窥视的秘密。 可不论怎么看,洛阳似乎都很平静,看不出丝毫锐利,平平无奇,行为举止奉行的都是书院提倡的中庸之道,没有丝毫的凌人之气,虽然提着剑,却没有露出丝毫锋锐,平近的好似春风。 “名师出高徒啊,小友此等修养,不比那洛阳差上些许。” “前辈谬赞,我……不如他。”洛阳摇摇头,眼中真切的闪过一丝失落。 很多容易被忘记的东西若是能同最宝贵的事物构链起来将变得难以遗忘。 比如表演与欺骗,愈是弱小越离不开,很多时候,这两者等同于性命。 作为最好的使徒,洛阳很擅长表演与欺骗,很少有生灵能看出破绽,最少杨天奉没看出来,清晰捕捉到那抹失意与不得志,心中升起疑惑,更有甚者如刘泰和,对子夜便是洛阳的笃信都动摇了片刻。 “好了,闲话不多说,我们这就送你们进去,万事不定,内里风变换,诸位好自为之!” 杨天奉瞥了眼众人,打算将谜题交给秘境解决,凭空踏步一马当先,手捏印法,驾驭万丈明光落向那九色光霞。 余下绝顶也前后出手,辉光聚在一处,开出一扇仅能容纳双人齐行的门户。 遁光精彩了虚空,洛阳却不急着追击,待众人走尽方才飞向门户,不紧不慢的消失在门户中。 “他真的是洛阳吗?” 刘泰和目送着洛阳消失,那驾驭飞剑的姿态,不经意间的举止,实在同那位霸道异常的昆仑小师叔截然迥异。 众绝顶都在思量着,唯有杨天奉不甚在意的唤起随身仙府,悬凝明镜,等着内里光景传来。 身形、样貌、微不可察的小动作、不经意间的小习惯都能改变,但是价值与态度却无法改变,里面有太多的机会给他选择,假的永远就是假的,再像也不可能成为真的! 随着四海盟弟子布置法阵,秘境内里的情势渐渐展露出来,古木高耸而茂密,将穹顶洒落的动人流光尽数藏入叶间,不给树下留上分毫。 林中没有路,或者说那里都是路,可能没有生灵,也可能他们还没搜寻到可以猎杀的对象。 四下清幽,洛阳提着剑慢慢走着,谨小慎微的搜查着周围的一切,无风起落,叠重软绵的枯叶猛然卷起,两条枯藤猝不及防的袭来,身形流动,细细辨查才发现那不是枯藤,而是两条蛇。 漆黑的蛇信与铁钩般的毒牙愈是清晰,不等洛阳动作,两蛇齐齐喷出一片紫褐色的毒液,隔着光影不知味道如何,不过从洛阳紧蹙地眉头与谨慎的眼神看,这毒很不一般。 “大风起兮飞扬。” 洛阳轻声喃喃着,拔剑横斩,毒液与两条奇蛇被剑锋带起的澎湃劲风卷飞,树干被腐蚀大半,传出声声叫人不安的瑟瑟声,土黄色的光圈散开,洛阳的身形一沉,那两条奇蛇被压在腐叶中,不断挣扎,短短几个呼吸,再没了动静。 洛阳的身形也在下沉着,纤细如牛毫般的细丝自从腐叶下腾起,如若一张大网,从洛阳背后罩下。 “斜日寒林点暮鸦!” 洛阳再诵诗句,随之旋身点出一剑,七八鸦影盘旋而起,将那张大网湮灭,不等人喘口气,周围齐齐腾起细丝,从四面围来,洛阳不紧不慢的腾空跃起,提剑斩破周围的黑丝,踏着枝干向林外退去。 说来也奇,洛阳双脚离地刹那,那怪异的漆黑纤丝尽数消失,一切依旧是静静的,好像从来的没发生过一般,唯有那死里逃生的人清楚这安静中隐藏什么样的骇人杀机。 而这不过是无尽山林的一角,过了这山林还有连绵远山,还有无尽空与不可窥视的雄伟宫闱。 《昆仑小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昆仑小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小师叔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377.谁与谁相思 东风叶舞花千树,更吹落,如星雨。 圣山山顶,翡翠般的碧绿中,一身素衣的伊人静立崖畔,凝视着林海,即便树木千万,枝繁叶茂,那柄搭在树边的灵剑还是一眼可见。 “不要怕,不用太久我就带你回家……” “还记得这把剑吗?这是你给我的剑,剑名长相思,鞘名长相忆。” “不用担心,我没事,很快回来,乖乖的等我!” …… 流水一直向着远方,她却仿佛留在了那天的杞水畔,走不出来,那陌生的少年好熟悉,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剑名长相思,鞘名长相忆,谁与谁相思,谁与谁相忆? 错落的思绪仿佛是林海中繁舞的细叶,南诺渐渐握紧拳头,越是想不起越要回想,越是回想越是头痛,待到无可忍耐,头痛演变为全身的刺痛,如针扎,似火烧,每一根筋都在收紧,带的骨头不断轻响。 南诺再无法保持站立,想要蹲下蜷缩起来,眼前恍然昏黑,若不是钟诗涵及时扶持,一定会在山顶坠落。 “六甲归藏,疾!” 看着女儿不断蜷缩身形,钟诗涵双手连结法印,引动灵力,敕令着一早在南诺身上设定好的咒文。 流动的时光恍然沉凝,南诺扬起的青丝悬停在半空中,钟诗涵摇摇头,催动芥子须弥的法术,将女儿收入衣袖,御气飞向山下。 堂皇庙堂中,子璇盘膝坐在不起眼的一角,闭眼假寐,南默父子一个炼丹一个解析灵药,不断将炼好的药灌入楚齐体内,不断痉挛的影魔轻松片刻继而发出更痛苦的哀嚎,叫子璇的眉头又紧了紧。 “子璇,你别在那装死,这几天吃老子的,用老子的,现在还想不给老子办事,这天下那有这么好的事,你跟老子说说。” 南默扯着嗓门,将横跨无尽虚空把楚齐与影魔一族带回来的霸道展露无疑。 这霸道不同于南离,南默不懂什么叫平静出走,只明白生为魔,死为魔。 所以楚齐被抓回来的第二天就被喂下了九妙夺天丹,两代魔皇正式开始试验逆推出来的解药。 院外的火鸦被惊飞,子璇懒洋洋的睁开眼眸,看看神情严肃的两父子,摇摇头,叹道:“如果药没有问题那便是药引的问题,药谷圣女死了,六界事物无数,谁能猜到药引?” “别给老子废话,赶紧给老子想办法,别忘了这可是你那师侄的媳妇。” “要我说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事交给洛阳,早几百年晚几百年意义不大,你们又不敢将南诺嫁出去,又拦不住洛阳,这般倔强为了什么?” “你不懂,一辈子都没娶过老婆……” 南默神气的喊着,话没说完见子璇手掌虚拂,两道浩荡剑光叠重着落下,逼得南默连续退后数步,拳头举起又落下,落下又举起,终究想不出破阵的方法,只得旋身躲在楚齐身后,这可是个宝贝疙瘩,子璇可不会肆无忌惮。 不出意料,阵光凭空消散,南默大笑着起身,那得意劲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事,叫南离低下头,无奈地长叹一声。 啪! 子璇微微侧首,不忍心看被南默一巴掌扇出大殿地魔皇,不过想想洛阳的糟心劲,心底不免弥生几分畅快。 “哎……你要是个药剑仙多好。” 南默叹了一声,不免想起千年之前,这药方若是放在当初不过是几天的事,看似一切都能成为药引,但只若晓知九妙夺天丹的理,研究解药并不难。 子璇也是摇摇头,叹息这千年之后,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钟诗涵扶着南离在那破碎的洞中飞入大殿,面色很是难看,不用说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八个时辰……又快了一个时辰。” 南默气恼的捏住拳头,看看傻笑着楚齐,恨不得这老东西生吞活剥。 沉默良久,木陀螺般的南默停下脚步,再叹口气,转而再望向子璇,道:“你的本事我清楚,看在那天我出手相助的份上,能不能带南诺去人间?” “去人间?” 若是论及阵法,子璇自认独步六界,可若是论及谋划,他甚至不如一些国的贵族,本就缺根弦,南默说的又没头没尾,子璇又哪能不疑惑。 人间有啥,最近战火连连,同魔界相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又不肯让南诺见洛阳,去人间能做什么? “带她去人间找洛阳,这怎么说也是他媳妇,我们在这殚精竭虑他在人间乐得逍遥,有这个理吗?” 言罢不等子璇出声,南默手掌一抓,带着昏死中的南诺与子璇破界遁入红尘,四下观瞧,没寻到洛阳的气息便下意识寻找杨天奉,这一找,不可避免发现了那处遮掩阵法的山岳。牛吧文学 “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轻轻自语一声,南默霸道异常的带着子璇出现在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的宫室内,隔着舞姿走形的美姬,凝视着杨天奉,四下虚空不是隐现魔焱。 “那儿有九鼎吧?” 短短的一句话,殿中蛰隐不现的杀气尽数展露开来,南默将此当作拂面春风,平静的站在原位,盯着杨天奉,他不傻,应该清楚,什么叫最的牺牲最大的利益。 殿中沉默久以,杨天奉挥散舞姬,自斟自饮一杯,道:“南默冕下,不知是您想进去还是她想进去?” 闻声,众人同时将目光落在南诺身上,杀气相继收敛,一个南诺进去和神魔妖鬼外道齐至比起来简直无关痛痒,说不得好可以在里面干掉这位殿下…… “糯糯最近时运不济,所以想进去撞撞机缘。” “好说,请了。”杨天奉答应的很痛快,带人打开界门,静静等着。 南默为南诺服下一枚丹药,解开咒文,亲自将她送进秘境。 众人再度归回宫殿,杨天奉笑着唤人摆好桌酒菜肴,向南默与子璇连连敬酒,只字不提杀不杀南诺,对方太阿的示意也视而不见。 刘泰和轻轻转动着酒杯,好似陶醉美食的眸子渐渐睁开,瞥了眼杨天奉,多少猜到了这位盟主的算计。 杀南诺能有多大好处? 除了激怒南默和洛阳外四海盟什么都得不到,反过来,只若这位陛下好好活着,杞水的事完全可以再来一次。 不过那是后话,眼下,这位皇女便是钓鱼的饵,那位子夜究竟是不是子夜,很快便可揭晓。 刘泰和思索间杨天奉又同南默喝了一杯,边回味着酒中的醇香边放下酒杯,当着南默的面捏碎一支玉符,得意的抬起头,没等上一会儿,一名四海盟弟子出现在洛阳面前,折腰一礼,递上玉符。 洛阳好奇的接过玉符,仔细看看,好奇的抬起头,微微思量,摇头苦笑一声将玉符捏碎,好像不知道所谓的围杀魔女的计划,身形起落,向着远山飞掠。 围杀南诺? 他杨天奉可不是天师,南默更是南离,真若伤到南诺一根毫毛,在场的恐怕都的死。 不过又是一场试探,逢场作戏便是。 杨天奉在流光收回视线,洛阳的表演依旧无可挑剔,看看南默,又握碎一枚玉符。 魔焱翻卷,斗法产生的轰鸣声传出好远好远,洛阳非但没停下脚步,反而动作更快。 心里明白,只要他不现身南诺便安然无恙,想要结束这闹剧选择快些临近九鼎总是不错的。 在杨天奉的注视下洛阳行尽森林,出现在山脚下。 这山远远看并没有太高,临近脚下,抬头不见山峰,彩云缭绕,万种祥瑞。 秋蝉先觉不断示警,洛阳没敢向前,凝视一步外的山路许久,投出一枚灵石。 平寂山路忽起刀锋,只见辉光一闪,那块微不足道灵石消失的无影无踪。 洛阳不由皱紧眉头,微微思量,又取出一方玄铁精投向空中,不无意外,同样被刀气斩灭,什么都没剩下。 “刀山无路……” 杨天奉辨别着洛阳的唇语,看看那山,望望空中的宫殿,却并不着急,又自斟一杯,正欲开口,白发修者快步进殿,环顾众人,走到杨天奉身边,悄声耳欲几句,叫杨天奉脸上的得意尽数消失不见。 “诸位,这处空间在移动,保守估计还有一个时辰,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说着,杨天奉瞥了眼方太阿,后者心领神会,知道盟主大人打算找魔界讨要些许利息,咬文嚼字,轻声道:“子璇前辈学究天人,阵法一道更是独步天下,不知可否在这秘境中设下锚点,定位虚空。” 子璇摇摇头,放下举起一半的酒杯,手掌一招,指着投影中的秘境,朗声说道:“这可不是秘境,更不是仙府,而是一处道境,内里更有人皇冕下的法旨,若无人皇血脉,进不得深宫……” “待虚空挪移,刀气会清空此间一切,莫说是阵法锚点,哪怕是一颗不属于此间的灰尘都会被无情泯灭。” “多谢指教。” 方太阿抱拳一礼,歪头看向杨天奉,没见到想象中的平静面容,有些不解,微微思量又心中了然,原来盟主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虚空挪移,留在此界中的一切都会粉身碎骨。 不管那子夜是不是洛阳,想必都走不出这秘境,换做平时也许不好留下他,可现在南诺在里面…… 《昆仑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 喜欢昆仑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师叔搜书更新速度最快。 378.一脉相传的装疯卖傻 收敛的钟鼓声再起,七八舞姬自殿外踏云而至,曼妙舞姿,广袖流云,众绝顶好像都忘了九鼎秘境即将挪移,行酒令,错觥筹,自得乐得。 南默也参与其中,同这些别有用心的家伙打成一片。 近前醇香酒气引人迷醉,远观曼妙舞姿叫人流连,管弦喧嚣,子璇却不入尘俗,在桌后闭目打坐,看呼吸匀细,神情自然便知他早已入定。 杨天奉看看子璇,饮杯酒入腹,不由暗自点头,满心敬佩。 这儿的修者都能做到这一点,却没人做这一点。 都言仙路无前,可子璇走了几千年,为什么还没有走到尽头? 现在,绝顶路的阻隔清晰可见,是他们错了,还是他错了? 口是心非的欢声笑语中过去半个时辰,杨天奉瞥了眼有些微醺的南默,轻笑着捏碎一枚玉符,对着“子夜”举起酒杯,遥遥敬酒,想知道洛阳究竟敢不敢赌。 空空如也的酒杯放下,秘境林中恍然惊起明光万丈,不想被注意都难,临近山间的洛阳依旧没有回头,反而向着刀山迈出一步。 劝酒声、钟鼓声、轻舞声同时消散,殿中归于死寂,凝视着那书生的背影,心底有三分期许。 如果能上山,如果能踏足禁宫,如果能得到那柄气运凝练的剑,如果能得到鼎下气运…… 似乎是为了验证子璇的话,洛阳踏足山路瞬间,素白色刀气飘摇而起,浩浩荡荡恍若袭卷沿海的风暴,在这风暴中,书生同一片破叶真没什么区别。 “子夜”狼狈的退下山来,衣裳上怒放几朵牡丹,绯红夺目,单膝跪地喘息许久,再度上前,不同前一次,这一次那柄藏在鞘中的剑出鞘了。 刀剑本就是冤家,刀气更加汹涌了,少年的神情也更加倔强了,边走边舞剑,书院的浩然剑经有三千式,每一式都千锤百炼,仿佛练过无数次。 刘泰和心底的笃信再度动摇了,饮尽杯酒,放下酒杯时少年再度从山间滚落,十五步,十五剑,十五刀。 手臂、肩头、背后渐渐染成红色,“子夜”没急着上前,盘膝坐下,比比划划许久再次起身,横行三十步再被斩落山下。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再次迈步,走了一百五十步,本能走出第一百五十一步,手中的灵剑却崩断了。 剑断了自然挡不住刀,洛阳呲牙咧嘴的爬起,服下一枚丹药,气鼓鼓的抬头看看,正要转身离去,那送玉符的四海盟弟子飞身而至,挥手取出一柄灵剑,水蓝色,比孔州给的好上不少。 “多谢了。” 洛阳向着少年躬身一礼,转过身,眼中燃烧着炙热,大步而行,十五步,三十步,一百五十步,两百步,及至三百步,那灵剑再度破碎,少年也必不可免的落下山来。 早有准备的四海盟弟子上前扶住洛阳,趁势探查虚实,感知着那浩然无缺的灵力,拍拍洛阳肩膀,又取出一柄灵剑,笑得“天真无邪”,如邻家弟弟般。 洛阳再一礼,正要迈步上山,转身对着四海盟弟子又一礼,羞红生于脸颊散近耳垂,“敢问兄台可否多给我几柄灵剑,等出去,我一定奉还!” 四海盟弟子指指嘴巴,轻笑不语,却取出五柄灵剑递给洛阳,一柄好过一柄。 洛阳再礼,调动灵力托起灵剑,踏步登山,四海盟弟子也趁机捏碎那枚象征无疑的灵符。 四百五十步剑折,洛阳退了一步更换灵剑,六百三十步灵剑再折…… 走尽三千步,剑式用尽,曲折的山路还有半,洛阳挥剑挡下刀气,从容在山间飘退,对着高山仰止幽幽长叹,“我不如他啊,若我有五千剑……” 说着洛阳摇摇头,对着四海盟弟子一礼,万分诚恳的说道:“感谢兄弟帮助,等出去,我还你十柄灵剑。” 言罢洛阳握碎一枚灵符,杨天奉一愣,瞥了眼被控制住的南诺和准备身陷死地的“南诺”暗中捏住手印,打算抹去洛阳这道令符。 可惜晚了一步,一根青竹当空打下,捏着手印的杨天奉好似学生般伸出手掌,挨着手心的火辣痛楚,脸上堆满不值一提的恭敬,“见过大先生,学生孟浪了。” 伏弥点点头,瞥了眼秘境中的是非,传音道:“我这学生不是洛阳,他家人亦不是死于马匪,其中另有隐情,盟主若是有空不妨查查枫霞城董牧之死……” 杨天奉点点头,翻手取出一柄灵剑,道:“齐前辈有遗尘,洛阳有天剑,子夜师侄却无灵剑在手,我想将这柄幽梦赠与子夜,烦请先生代为转交。” “哈哈哈,好一柄幽梦,我代弟子谢过盟主。” 伏弥抱拳一礼,看看子璇,望望南默,发出一声冷哼,拂袖出现在殿外,探手虚抓将洛阳抓到近前,不等少年向杨天奉开口拜谢,带着他重归竹林。 离去瞬间,少年饱含感激的神情倏尔变为对老师此举的疑虑,这细致而真实的感情变化叫杨天奉等人再度动摇,这个傻傻不分世故的书呆子真是洛阳? 方才在秘境山下分明是被当作刀用,给他灵剑也是为了他登山开路,就这他还想要感谢?求书寨z文 是反应慢还是真不明白,是书呆子还是别有算计,是子夜还是洛阳?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只能安排着秘境中的弟子撤出,杨天奉不动声色的看看南默,转而望向秘境,洛阳不可能不关注这,这场大戏,女角还在,虽然男角可能离开了,但未尝不能继续演下去。 想着,几个四海盟弟子挡住出来的门户,众弟子排着队有序撤出,南诺被没好气的挤到最后面,正要飞出门户,守门的弟子暴起发难,印下两记掌心雷。 一切如水到渠成般恰达好处,南诺落下虚空,如沉甸月光般的水雾升腾而起,轻柔中带着死寂,只若被吞噬,便是万刀起落,不死不休。 南诺飞的越来越慢,雾起弥漫越来越快,洛阳依旧没出手,南默却等不下去了,闪身将南诺带出秘境,心护在怀中,方才飞到子璇身旁,一道幽影在子璇身侧遁出,引剑直刺南诺。 “放肆!” 洛阳这一剑尽是决绝杀机,南默暴怒的探出手掌,将那浅影抓碎,再回头,一抹细碎光雨飘扬而起,依旧是落向南诺。 不同于之前,这一剑就很平常,可南默却不敢把它视作平常,旋身避过这一剑,感知着恰到好处斩下的剑锋,自觉避无可避,旋身将南诺挡在背后,却正好撞到探出幽影的剑指。 慧剑无华,叫南默不由心神恍惚,待回神时洛阳已抱着南诺消失在鬼门中,万里云静。 “子璇,你就这么看着?” 子璇张张嘴,正欲开口,眼睛一翻昏死过去,胸前罗列着十数道剑痕,触目惊心。 众绝顶慌了神,杨天奉也不由瞪大眼睛,看看怒火中烧的南默,知道这位老魔皇也没想到方才那稀疏平常的一剑光雨居然可以将子璇伤的这么重。 能骗过南默的剑,洛阳又向前走了一大步! “杨盟主,洛阳是你人族的人,南诺也是在人间失踪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三天之内,找不到南诺别怪我魔族反复无常!” 南默冷声说道,言罢不等杨天奉开口,带着子璇折回皇宫,随手将装模作样的剑仙摔在地上,冷声道:“说说看,那兔崽子都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要带南诺去地府,那药谷医女死前同他说过孟婆汤。” “孟婆汤?”南默看着呲牙咧嘴着的剑仙,长出口气,继续道:“你不会不知道孟婆汤是什么吧,那东西能救南诺?还是说你真的相信所谓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清楚,不过那可能是药引……” “药引?” 南默一愣,神识散开,果不其然,楚齐不见了,那张尽是咒纹的凳子都被带走了,而南离居然还迷醉温柔乡中! “逆子!” 心底怒火燎原,南默薄怒的举起手掌,顾忌皇家颜面又放下,将一切错误都归咎到子璇身上,没等动手,数十道法阵层层叠落,叫南默也体会到被外人驱逐出自己地盘的恼怒。 魔焱不断轰击着剑阵,许久,彻底平复心情的老魔皇提着酒壶踱步入殿,边喝边唱,想扰人清幽却发现子璇根本无动于衷,叫南默再度抓狂。 “告诉我,你怎么知道九妙夺天丹的药方的?” 子璇慢悠悠的睁开眼眸,轻轻一笑,毫不在意南默的抓狂,低声喃喃,语气中尽是瞧不起谁的怨念。 “残缺不全的单方天下皆知,不知道的不过是炼制手法与有数的几种药材,只要不是傻子,看一遍,谁记不住?” “混账,混账!” 南默将酒壶丢开,扯着嗓子连声怒骂,子璇好似未闻,平静的闭上双眸,不断扬起的嘴角却暴露这平静的虚假。 “洛阳那子有没有把握,若是治不好糯糯,老子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你不敢动手的,别装了。” “子璇,我跟你拼了,拼了!” 南默再也无法隐忍,挥拳轰向子璇,阵光闪耀,咫尺天涯,挪移虚空。 “里面不可以,所以我想试试外面,不过将阵法固定住恐怕需要不的力量,所以,对不起楼……” 子璇的传音在耳畔响起,南默看看越来越近的九鼎秘境,不敢托大,竭尽全力轰出一拳,狂暴的魔焱中凭空闪出一枚阵盘,最外面的九重山锁叠云阵被魔焱与神光泯灭,内里的乾连悬日阵却化为流光附着在秘境外的九色辉光中。 这一切都有魔焱掩护,做的神不知鬼不觉,除了子璇与南默,没人能肯定子璇再这儿留藏妙笔。 《昆仑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 喜欢昆仑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师叔搜书更新速度最快。 379.你想为她杀了我 人间有多远战火就烧多远。 仗剑红尘过,确是晚春时节,城破国殇,遍地狼烟,就连苍翠的山林都遍布玄甲,冲天杀阵,红衰翠减,伤春之意也更甚往昔。 洛阳却无伤春意,盘坐在剑光上,目光在云霄下收回,看看怀中仔细打量着自己的魔女,从没想到她会这般乖巧。 “别那样看着我,我不乖些你不也是有手段应对吗?” “没有,除了把你打昏过去……” 洛阳摇摇头,将南诺抱的更紧了,只有这样才能安抚住心底的患得患失,唯有此刻,费尽心力的谋划与撕心裂肺时的隐忍都是值得。 这怀抱同母亲的不太一样,不过也很温暖,叫魔迷恋的同时,心底不免被似曾相识的感觉填满。 “说说我们曾经的事好吗?” “当然。” 洛阳答应的很干脆,看看万丈光辉的残破城关,微微思量,用讲故事一般的语调,边怀念边开口,“那是个很普通的下午……” “所以你想娶我?不对,是想娶过去的我……” 听着听着,南诺不满的撅起嘴巴,语气酸酸的。 故事声微顿,洛阳低下头,片刻后抬起,舔舔被咬破的嘴唇,看看美过人间晚春的羞红面色,大笑几声,坚定的语调叫南诺动容。 “我要娶你,不管是什么样的你,我都要娶!” “可我不喜欢你,你是人族,我是魔族,娘亲说过,人魔不两立,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能不能走到一起是我们两个的事,跟别人,跟着六界都没关系,南诺,给我记好了!” 言至此处洛阳顿了顿,酝酿情怀,念诵道:“我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看看少女迷惘而好奇的阳光,洛阳声调一变,暗自散去诗兴,俯身耳语,声音轻轻却有着令人动容的霸道与坚定。 “我爱你,这句话我先撂在这,不管怎么样,你自己想办法爱上我!” 言罢洛阳再度低下头,被咬破了嘴唇又怎么样,天大地大没此等事大。 许是被少年的霸道所感染,许是害羞到了极点,这次洛阳享尽甜蜜,待到尽兴时,天际回响起能精彩任何时候的爽朗笑声。 远远的昆仑山近了,两三四海盟修者飞身拦路,未待开口被斩去生命,南诺望着少年的侧颜,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心底有什么在萌生,不对,不是萌生,是复苏,就像冬去春来。 “师姐!师姐!师姐!” 剑光方入昆仑,洛阳吼声已然在云上九峰回荡,久闭许久的屋门打开,那少女蓬头垢面,手捏墨笔,眼中遍布血丝,直勾勾的盯着南诺看,咬着牙,声调中都透着疯魔般的痴狂。 “药方!” 洛阳不敢耽搁,取出药方奉给师姐,没等开口,木门再度闭合,吓得南诺一抖,下意识抱紧洛阳。 洛阳呲牙笑着,正欲开口安抚,屋中传来叫人心惊的释然声,“原来如此,沈芙,老娘高看你了,原来你只有这等器量!” 停顿片刻,大笑声再起,“哈哈哈,这就是解药了,可药引应该是什么?” “阴阳调和?呸,就这两个疯子知道个屁的阴阳调和,定然是绝阴生阳……” “不会错的,这药引不能性烈,还得是关乎于神魂的,如此,只有孟婆汤!” 听闻师姐的结论,洛阳心中一惊,正要开口屋门被雪晴柔踢开,少女眯着狡黠的眼眸,盯着洛阳,冷声问道:“沈芙那斯死前有没有给你说孟婆汤?” “不错,师姐这孟婆汤能不能……” “哼,娘皮还想跟我争道,没用的,没用的,幸好你死的够早,不过死的早也没用,不论死活,你永远不如我!” 说着疯魔般的雪晴柔拉住洛阳手臂就往山下走,边走边说,“师弟,不管怎样,强抢也好,偷盗也罢,你必须得给我弄来两瓶孟婆汤!”八77好书 “好,师姐,我们这就去地府!” 洛阳点点头,抱紧南诺,反手拉住雪晴柔,催动阎罗鬼面直入地府,风卷黄沙,彼岸花开的更加旺盛,河中的痴魂多了很多,看动作,婆婆的心情不错。 “子,两碗汤,一起要还是分着要?” “分着。” 雪晴柔抢先道,盘膝落座,唤起一方朱雀青铜鼎,素手在鼎下轻旋,手掌上包裹着焰火,升腾飘渺,如若雪雾。 鼎中渐渐生出朱雀,振翅轻舞,孟婆急匆匆将周围的转生者暂时藏入虚空,眯眼看看鼎,望望盘坐着的雪晴柔,颇有一番赞赏之意。 这种眼神在孟婆身上可不多见,若是拓金在此,定会如数家珍地在心中细数一遍,第一次是见到白恪,第二次是陈虞,第三次是齐天象,第四次是洛阳,第五次便是雪晴柔! 雪晴柔眼花缭乱的炼化宝药,眸光愈加夺目,鼎中的朱雀盘旋的越来越快,琥珀似的药液渐渐凝实,成为一颗生有九重金灿纹路的宝丹。 虚空忽聚阴云,洛阳腾空飞起,方才临近,阴云散的干净,洛阳挠挠头,落下云霄,见雪晴柔挥手带出陌生的老魔,手腕一翻,将丹药弹入老魔口中。 疯笑声渐渐平静,约莫半炷香光景,楚齐抬起头,看看洛阳,望望雪晴柔,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正要佯装疯笑,天剑已然悬在眉前。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哪?” 不等楚齐开口,洛阳轻动天剑,将那双带着贼意的眸子从周围拉回来,自问自答,“这儿是奈何桥前,如果你不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介意送你去十八层地狱走一圈,之后将你镇压在这忘川河中,日夜痛处难熬,永世不得超生!” “不错,方才我吃的是解药,我现在感知不到丝毫问题……” 楚齐直接说出洛阳最想知道的答案,洛阳却不可不敢轻信,收起天剑取出两把匕首,正温习旧课,孟婆又送过了一碗汤。 “别动手了,他没说谎。” 闻声洛阳收起匕首,楚齐方才松口气便看见自己的无头身躯,灵魂方才浮起便被凌厉的剑光搅碎,说永世不得超生就得永世不得超生。 雪晴柔稳稳接下孟婆汤,闭眼假寐片刻,再度开始炼药,洛阳眼中闪动着炙热的辉光,南诺却不满的抬起头,伸手板正洛阳的脸颊,冷声道:“你想为她杀了我?” 洛阳张口欲语,南诺疾声再问,“我要娶你,不管是什么样的你,我都要娶,这句话是假的?” “丫头,你的话确实不错,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每天都承受那种痛楚,你父母怎么样,他怎么样?” 孟婆适时传音,南诺眼中的辉光渐渐平息,半睡半醒中紧蹙秀眉的母亲,动辄为鸡毛蒜皮事动怒的父皇,因为他一直被囚禁在昆仑山的哥哥,还有恨不得将自己捧在手中的爷爷…… “药得喝下去才有用,糯糯可以好好收着这药,想喝就喝,不想喝我就带你躲得远远的,你嫁给我,我守着你。” 洛阳宠溺的揉揉姑娘的脑袋,声音很轻,雪晴柔渐渐勾起唇角,正要凝丹,大地猛地震动,娇艳的彼岸花成片成片的枯萎,天空昏沉,渐渐充斥雷光。 “他们要出来,子,去搭把手,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上来!” 孟婆手指在汤中一点,南诺飘落在奈何桥上,洛阳已然出现在一处混沌中,千数流光在升腾的煞气中若隐若现,洛阳回头感知着扣在孟婆碗下的师姐,催动混元法提剑上前。 对着漆黑煞气中不知名的存在斩出一剑烟火,完美无瑕的剑雨湮灭大半煞气,震耳欲聋的哀嚎声在耳畔回荡,内里尽是愤怒,可能是他们早就忘却的言语。 “子,你来的很是时候,看到那白色的流光没,飞过去,同阎皇一起守住那里,运气好一炷香后你就能离开了,运气不好,我们都得死!” 怒吼声渐被温和的轻语取缔,洛阳环顾四下,御剑飞向传音者口中的白光附近,谨慎的向里面看看,确认是阎皇后飞入光点,身形一沉,手中的天剑重了有十倍。 “戴好阎罗鬼面!” 阎皇收回双手,在胸前变换数个咒印,再度平平推出,洛阳没有照做,双手合十搓动天剑旋转起来,手掌一翻,右手剑指竖在胸前,左手剑指点在右手手腕上,冷声敕令,“大圆满光明云、大慈悲光明云、大智慧光明云、大般若光明云、大三昧光明云……” 祥云漫空,藏敛剑锋,闪耀九重宝光,轻语微妙之音,煞气中的白辉光渐渐化为金色,阎皇缓缓勾起嘴角,收手变印,洛阳三花齐开,三色仙剑腾空而起,悬在玉皇三处丹田后。 “别动,我若是回不去了地府也就没有皇了,天宫、魔界、妖界甚至外道、人间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一剑破精,一剑绝气,一剑斩神,洛阳,你这三花化神可真了不得,可惜,你是阎罗鬼面的主人……去陪着这群先天邪灵吧,他们会很喜欢你的!” 阎皇勾起唇角,眼中层叠这玄妙辉光,周围阵势一变,洛阳连带着周围的煞气尽数被封禁在十八层地狱下。 《昆仑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 喜欢昆仑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师叔搜书更新速度最快。 380.谁才是邪灵 几缕细沙同再度盛放的彼岸花相伴起舞,泼墨般的云散了,雷光也不再了,对比起来,即便是灰蒙蒙的天空也格外讨喜。 朱雀聚集焰火,在鼎中翩迁九圈,凝液丹成,穹顶忽起惊雷,尚未彻底落下云霄便被孟婆的碗吞噬,没能引起丝毫风浪。 雪晴柔用玉瓶收好丹药,放在南诺眼前,被少女很孩子气的夺过,宝贝似的收进须弥戒中,紧盯着那处空空如也的空地,想等他回来,很期待那张阳光的笑颜。 两女等了许久,孟婆恍然发出一声长叹,雪晴柔面色一冷,半转身将南诺护在身后,背在后面的手掌取出两包药粉,不动声色的抖落。 “前辈,此事是否给我个交代?” “我说过,不论如何我都会带他回来的,我从不食言。” “但愿如此,否则前辈就期盼着我昆仑永远没落不振吧,如有一天龙腾渊,定叫忘川河绝,彼岸花枯,只有奈何桥,不见送汤人!” 说着,雪晴柔又取出两包药粉,未待抖落被孟婆送回昆仑山,而南诺也回到了魔界,站在殿外,四下看看,被树上成双对的火鸦吸引目光,想起了剑光上的事,不由得面色再红。 “该死的兔崽子,莫不是身上有妖术不成?” 南默紧握着拳头,这一来一回宝贝疙瘩的情感可谓天翻地覆,看那羞红的面色,就知道洛阳那王八肯定没做好事! 想着想着南默低下头,暗自咬牙切齿着,不想被院外心头肉瞧见这副可憎面容。 子璇压不住上扬的嘴角,缓缓睁开双眼,看看南默,意味深长的说道:“忘不掉的,只若是曾经走入过心中,生也好,死也罢,即便是相隔两世,哪怕仅仅是擦肩而过,那些沉睡的都会复苏……” “滚滚滚,一个没拿起来过的少在这给我装大师!” 南默对回忆过往的剑仙翻个白眼,转身冬风化雨,发出几声爽朗的轻笑,踱步出大殿,缩地成寸,弯着腰,温柔的将那缕顽皮的青丝顺到南诺羞红的耳朵后,轻声道:“药炼成没?” 南诺回神,为南默眼中的期待动容,用力的点点头,心底依旧放不下那少年,看起来有些意兴阑珊。 “怎么了,洛阳那兔崽子欺负你了?” “爷爷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吃药吗?” “嗨,炼都炼成了,什么时候吃还不由你,若不是那怪症,我才不想炼什么药,什么样的糯糯都是爷爷的心头好。” 南默笑呵呵的说着,揉揉南诺的脑袋,这感觉也很温暖,不过同他不一样…… “好了,告诉爷爷,你这么愁眉苦脸的是为什么,洛阳那子又出事了?” 南诺点点头,没有说话,眺望着逢迎清风的薄云,乖巧的笑笑,脸颊的浅酒窝很是醉魔。 “爷爷,我想等他回来再喝药,可以吗?” “好好好,都由你说的算,不过再疼的时候可不能哭鼻子。” 南默轻声说着,将公主抱到秋千上,轻轻一推,火鸦振翅,轻灵的笑声院中回荡。 子璇回神,南离抱紧钟诗涵,眉头不由皱紧,看看爱女的轻笑又渐渐释然,失败就失败吧,再强求、再算计也不如这笑声,只若糯糯能一直有这样的笑声,嫁就嫁吧。 娶老婆的阻碍不知不觉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可洛阳却不知道这些,若是知道,即便被数十个面目狰狞的先天邪灵所追杀恐怕也会笑出声来。 吼! 又是一声骇人的咆哮声在耳畔响起,引得秋蝉先觉疯狂示警,洛阳御剑扶摇而起,将那道骇人的紫色辉光避开,眼睁睁望着不远处的陨星被洞穿,湮灭。 这一击很强,也很快,堪比拓金的箭矢,洛阳不敢怠慢,身形不断变换,在一道道流光中起舞着,似乎下一击就会命中,但却永远不会命中。 这混沌中,时间依旧不存在意义。 就这般躲避着向前,洛阳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些追逐着的邪灵竟然退去,逡巡在那处虚空中,与山林中那些忌于高阶妖兽不敢向前的低阶妖物无异。 洛阳饶有兴趣的笑笑,探手唤出天剑,平躺在虚空中,正要放松片刻,秋蝉先觉再度示警,不等洛阳有所动作,一道紫金色的锁链已经紧紧缠束在腰间。 “……人族,还真是久违了……” 生灵说着流利的上古神语,洛阳对这门语言并不熟练,所以听懂的也仅有代表友善的那几个字。 急速后退的星空渐渐缓慢,锁链缓缓松开,万丈辉光照亮这处虚空。 洛阳回头望去,在那无尽星光的衬托下,约莫九丈高低的巨神茕茕孑立,脖颈、肩膀、左手手肘、手臂,右手手肘都有着紫金色、包裹道韵的锁链,一端困锁巨神,一端深入星空。 再往下,那如若玄铁浇铸的腰腹上缠绕着足足三道枷锁,双腿同双臂相似,都被紧紧锁禁着。 “人族,你想出去吗?” 巨神的声音再度传来,不同方才,这次是字正腔圆的人族语言,即便是再严苛的大儒也挑不出问题。 “前辈什么意思?” 洛阳慎重着语言,在某种伟力的作用下缓缓浮起,悬在巨神眼前,被宛如昊日般的眸子直视着。绝世唐门f “你,看我像神吗?” 巨神的声音再度在耳畔响起,洛阳眯起眼眸,微微思量,实话实说道:“前辈这是在讨口封?” “人族,果然一如既往的奸猾!” “前辈为何被困在此处?” “不仅是我,如果不是我们被困在此处,六界又怎会是你们的六界?” “前辈的意思是我们是后来者?” “不,你们不仅是后来者,还是欺诈者,背叛者与精致的利己者!” “你们看上了我们充满灵力的土地,所以引来外敌,一边将我们奉为神明,虚以委蛇的请我们庇护,一边暗中串通那些外来者,与他们里应外合,挑拨我们决战,渔利其中……” “他们死了,我们被封禁了,不然怎么可能会有你们?” “我们的落差有多大?” “从神明到囚徒,从行走在明光中到囚禁在永恒的幽暗里……” “人族,你告诉我,究竟谁才是邪灵,谁才是邪灵!” 巨神眼中的燃烧着怒火,狂暴的晃动着身躯,紫金锁链渐渐绷直,被刺目的道韵烧红,叫巨神哀嚎着松开握紧的拳头,直勾勾凝视着洛阳。 “人族,告诉我,谁才是邪灵?” 洛阳依旧不语,恍若未闻般盘膝落座,催动混元法开始修行,没一会儿,巨神再度开口,“人族,别伪装了,我能看透你的不平静!” “前辈,如果您能闭上嘴巴,我能很平静。” “很平静?你能平静多久,这儿是深渊,也许万年后你可以出去,她还在吗?那个叫南诺的女孩……” 闻声洛阳猛然睁开双眸,直视着那双冰冷的眼眸,缓缓攥紧拳头又缓缓松开,闭上眼眸,默默诵读起清净经。 “人族,我可以帮你出去,而你紧紧需要回答一个是……”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从我这离开,即便是你朵白莲谁又相信呢?” “他们没变过,从来没变过,他们也是你的背叛者,他们背叛了你,你为什么不能背叛他们?” …… 巨神喋喋不休的说着,那如灵蛇般的锁链悄然缩数倍,不动声色的卷曲在洛阳身上,闪耀着妖艳的紫韵,如升腾的丝缕烟雾,透过窍穴,游过洛阳的奇经八脉,步过天门,出现在明耀的月光下。 “人族,你果然不凡!” 巨神看看早就在这儿等候他的少年,转身望向永镇天碑,未待动作,身形被剑光困束,随着黑衣洛阳睁开眼眸,这股故意被洛阳放入识海的神力被混元法吞噬的干净。 果然,不仅仅是苍天,巨神也看透了那个秘密,那个他很想知道黑衣洛阳却不说的秘密。 奈何桥一如往昔,送走雪晴柔后孟婆再次忙碌起来,边盛汤边估摸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再度将转生者封入虚空,探手在汤中一点,声音真切的在洛阳耳畔响起。 “别信大块头的话,催动阎罗鬼面就可以出去,那儿虽然是十八重地狱之下,但也是九幽的一部分!” “婆婆?” “嗯,告诉我你都看见了什么?” “一个大块头,右手的锁链已经被他炼化,背后群星璀璨……” “那些群星是你的了,用混元法炼化它,只若成功我们又能安稳几个纪元了!” 孟婆轻声说着,中指轻轻在汤上一敲,刹那光景,那宛如树皮般的肌肤变得光滑如玉。 混动中泛起涟漪,沉凝时光。 洛阳再看看打坐悟剑的黑衣洛阳,压下心底的疑问,感知着缠绕在身上的锁链退去,定睛远观,周围的一切都在涟漪中静止,包括那巨神。 机不可失,洛阳御剑直入巨神背后的浩瀚星光,定神静心,催动完美无缺的混元法。 海上生明月,游龙归沧海,平静的星光渐渐旋动起来,一点点融入洛阳的身躯。 随着光阴流逝,孟婆平静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点在汤中的手指渐渐颤抖起来,面色不断在苍老与年轻中变换。 天际忽起滚雷,孟婆嘴角淌出一抹鲜红,连绵不休的涟漪散了,沉凝的虚空恢复如初,巨神费力的歪过头,打量着炼化星光的少年,生硬的挤出一抹笑容,紫色的焰火在眉心燃起,渐渐覆盖巨神的身躯。 待孟婆再度落下手指,巨神的身躯已经被紫焰焚尽,化为道道玄之又玄的金灿辉光,慢慢的,轻轻的,一点点被洛阳吞噬,炼化…… “我的子民们,请等我归来,用不了太久,我们将对背叛者展开最神圣的复仇!” 《昆仑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 喜欢昆仑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师叔搜书更新速度最快。 381.百步路也是遥远的 金灿星漩横跨虚空十丈,渐渐收拢,当最后一点素白色辉光消失在洛阳体内,入定的少年缓缓回神,双眸淡漠,内里跳动着璀璨的焰光。 孟婆深吸口气,玉白而纤细的手指在汤上划过,将洛阳带入轮回境,未曾停留片刻,又拉着他堕入第十八层地狱。 滚滚熔岩,重重刀山,厚重的云,冰冷的雪,无尽的孤独与永恒的苦难。 “你是叫孟婆吧,人族,不对,你们这一脉应该叫鬼灵!” 洛阳的声音同巨神很像,缓缓闭上眼眸,再睁眼时,辉光更甚往昔,金灿的辉光顺着窍穴飘出,无声凝聚成巨神的魁梧身躯。 孟婆点头不语,双手于身前合十,冷声道:“即然你出来了,犯规的就不是我了……” 声落雪停,四下飘舞素白辉光,层层叠叠,氤氲如雪,洗尽孟婆一身沧桑,返老还童不过瞬间,青丝三千披散肩头,云髻高挽,流裙胜雪,秀眉凤眼,飘然出尘,不笑亦可倾城。 “罪民,死!” 巨神低吼着挥动手掌,带起三丈积雪如浪,不见孟婆动作,身形已抢进巨神内围,手引两道纤细光丝,一道扫向巨神双目,一道卷向巨神手腕。 别看这光丝纤如牛毫,但其锋锐不差于昆仑仙剑,夫子笔锋,如此奇物,当然也有个很有诗意的名字,断红尘。 巨神虽然不清楚这些但凭借先天生灵的感觉,亦能感知到这丝线的可怖,急忙仰头收手,避过丝线后抢在孟婆变招前轰出一拳,一退一进,一守一攻,虽九丈身形却迅如疾风。 掀起的雪浪遮去半壁刀山,重拳落下,无形的虚空如若明镜破碎,孟婆身形闪耀,脱离那处破碎的虚空,在巨神的手臂上静立须臾,恍然遁入幽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识海中,洛阳觉查着外界的情势,并不急着干涉黑衣洛阳与巨神神魂的争斗,同孟婆一样,在等一个完美的时机,将巨神一举逼入绝路,只有此时,才可能知道那些秘密之一。 “别看了,那三个问题我能回答你一个,立刻杀了他,不然后患无穷!” 黑衣洛阳闪身避过巨神的重拳,身形飘退在洛阳身边,停顿片刻,待巨神再度落下拳头时飘然而退。 洛阳踏着瞬影步闪开,看看黑衣洛阳,探手握住天剑,一个眼神,两人同时向前,巨神忽然感知到远比孟婆更可怖的压迫感,不断退后,拳脚齐动,在身前构筑起密不透风的帷幕。 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下剑影缤纷,洛阳在前,一剑斩出万千流光,滚滚雷音,大气浩荡。 巨神不得不敛神举拳,方才挡下剑光,黑衣洛阳的剑已然穿胸而过,仅仅是这片刻失神,烟火飘零,剑光如无害的春风,轻轻徐过,将巨神的神魂斩做漫天金光。 魂灭神隐,巨神眸中的光辉归于黯淡,消失的孟婆再度出现,收取断红尘,双手在胸前合十,一瞬十数印,汇聚十方灵力,如锁链般缠绕在巨神身体中,不断收缩,如若困缚猎物的巨蟒。 巨神暗淡的眼眸恍然闪过精光,咒文破碎,识海中细碎的金光也燃烧起来,晦涩的祭歌声在虚空中回荡,洛阳挨着犹如第一次乘船时的晕吐感,盘膝落座,勉强催动混元法。 黑衣洛阳颤抖着举起长剑,祭歌声再嘹亮几分,无形的力量卷过长空,将黑衣洛阳压得双膝跪地,再挣扎都无法起身,低着头,如常人无法长久直视太阳,黑衣洛阳也无法一直盯着那团不断燃烧着的光焱。 祭歌声从无到有,渐渐回荡在十八层地狱中,再疯狂的鬼灵都虔诚的跪下,周围的虚空渐渐破碎,眼见分崩离析,那身着白袍的夫子破界而至,大笑着捋了捋花白的长须,抬手执笔,当空书下一字,笔走龙蛇,大气超凡。 “定!” 提笔乾坤定,焰光遮掩下浮起大半的永镇天碑再度落下,苍天不甘心的捏住剑指,当空一斩,似乎永不熄灭的金灿焰火一分为二,一半被洛阳彻底炼化,一半送入轮回。 “洛阳,等着我,这用不了太久的……” 巨神桀骜的声音在洛阳耳畔响起,洛阳睁开双眸,看看永镇天碑下笑容得意的苍天,撇撇嘴,道:“得意什么?即便他转生为玉皇,我同样杀给你看!” 这话里外尽是杀机,苍天却如若未闻,怡然自得的闭目假寐,杀了他总得找到他吧,找都找不到,如何杀死? “好了,我的事做完了,这儿交个你了。” 夫子打量着恢复如初的地狱,收起那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紫毫笔,轻轻隐入虚空。 孟婆笑颜如花,目送着夫子离开后再度合十手掌,手印变换,看印记顺序明显是换了种咒纹。 随着完美无瑕的玉手印下,一点漆黑纹路落在巨神眉心,咒纹延展遍布整个身躯,最终化为一串漆黑咒纹,牢牢纹饰在洛阳手腕上,微光闪耀,渐归无形。 外忧已除,识海下重归宁寂,洛阳转身望向黑衣洛阳,想听听他的答案。读书楼 “道如星辰,如果没有生灵去看,去察,去感知,即便存在也对我们没有意义。” “天剑道也是一颗星,你因它而生,它因你而熠熠发光,不论你以什么形式存在,只若你还存在,它便是属于你的,天剑就如此星演化之物,你悟不悟道都能使用。” 言罢,黑衣洛阳再度入定修行,洛阳却思索了许久,最后甚至提起天剑横于眼前,一点点打量着。 这话确实不错,可总感觉天剑不仅如此,黑衣洛阳也隐瞒了什么。 “子,尽快将元的身躯炼化,不然,他觉醒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孟婆的声音打断洛阳的沉思,放下天剑,洛阳乖巧的笑笑,将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婆婆记在心底,坚定的说道:“我会在那之前炼化它,也会在那之前杀了它!” “谈何容易?它不在六道中,我找不到,阎皇寻不见它,找到找不到,怎么杀死?” “说到这儿我突然想起来了,婆婆,为什么有人做梦可以一梦千年,望穿岁月,窥视未来?” “这样的人是不存在的,除非他不是人,如果你身边有这样的存在,别跟我说,好好保护他,棋枰上的规则是绝对的,所以变数更显得难能可贵。” 洛阳点点头,心神从上官怜风的事上收回,忽觉不知何时已然回到奈何桥上,周围遍布转生者,孟婆也恢复旧时模样,一板一眼的盛汤递碗。 这儿很平静,静到洛阳有些不舍得打扰,向着孟婆一拜,转身在天际隐唤无形鬼门,正要离去,孟婆适时传音入耳。 “先回昆仑告诉你那师姐一声,丫头片子不大脾气可不,若是换做烛龙老头我一定剥了他的龙皮!” “师姐她醉心药剑一道,不晓人情世故,我会叫师兄多教教她,中元节时……” “免了,我老人家喜欢清净。” 洛阳笑笑,转身欲行,听孟婆再次说道:“还有一件事,人间都成什么样了,你子别总想这些没用的,做些正事,最不济赶紧想办法成家!” “谨遵婆婆教诲。” “还有一件事,你子没事常回地府看看……” “是。” 洛阳点点头,踏着瞬影步消失在鬼门中,孟婆满意的点点头,暗自说道:“是长大了啊,终于知道藏敛锋锐了,挺好的。” 出了地府,洛阳再一次踏上归回昆仑的漫漫长路,心里记挂着南诺,不免归心似箭,以至于忘了这本就是剑符传音就能解决的事。 那处真若有着火热如太阳般的期待,百步路也是遥远的。 穿过层层传送阵,昆仑山渐渐近了,洛阳更不愿掩饰自己的身形,瞥了眼玄策城中与仙盟相对而建的四海盟,不由撇撇嘴,眼睁睁看着本属于自己的被对手抢占,真不知道诸葛灵那家伙在算计些什么。 穿越神魔妖鬼都不可逾越的阵光,洛阳直上青云,飞身落在淑灵宫前,神识扫过山岳,没寻到那个“寻常”的海村少年。 “师兄,我得去趟魔界,你能不能帮我下山去找个人?” 洛阳对凌祁薇乖巧的笑着,边快步进院,边传音半山锦绣半山萧瑟的敛云峰。 山坡上晒太阳的林牧懒洋洋的爬起,瞥了眼被雪晴柔轰出院的狼狈师弟,欢快的一笑,回道:“找谁,男的女的?” “一个我在海边遇见的少年,浣花清灵剑经筑基,同姜落岁数相仿,身上有我的剑意,常年背着一个布袋,可能带着我的剑符,也可能没带。” “知道了,你放心去魔界吧,活见尸……呸呸呸,活见人,死见尸!” “师兄!请务必认真些,这少年很不一般。” “知道了,知道了……” 林牧摆摆手,看上去很不靠谱,可洛阳却走的放心,上次山间,师兄就给他上了一课,告诉他眼见不一定为实。 不管世人如何,林牧就是这样,用一副不靠谱的模样做着最靠谱的事。 《昆仑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 喜欢昆仑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师叔搜书更新速度最快。 382.还没抱够吗 剑光方出昆仑便迫不及待的折入云霄,不等成群的飞鸟回神,已然消失在向阳的远方。 洛阳曾以为昆仑很远,现在发现魔界更远,远到急行万万里不见云影,远到即便再默念清静经也不能尽拭惹尘的方寸灵台。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界碑近了,两界山近了,这次无魔拦路,洛阳乘风直入港口,没等动剑威逼,传送阵无声洞开。 “多谢相助,些许碎灵,请各位喝酒。” 传音入耳,军士收起阵符,稳稳接住飘落在身前的灵石,抬头望去,那人族御剑直入传送阵,眉飞色舞的模样很有感染力,叫一众同僚都生硬的勾起嘴角。 如此过了十五城,圣山越来越近,琼霄带着紫韵,山巅之上,四极都天旗烈烈作响。 洛阳喜色更甚,飞剑却慢了下来,不由想到,如果南离不同意怎么办? 不同意就抢,可南默也在,上阵父子兵,两个绝顶,知根知底,可不好下手啊! 你说方才回昆仑怎么就忘了带上南易那子,此时此刻,手里有个筹码总归是好的,重男轻女,说不定就同意交换了…… 不过,现在想到这一点也不算太晚,我不说,爷俩又没去过昆仑,哪能知道南易在不在我手上。 只若见到南诺,只若有十五步,不,只若有十步距离,配合阎罗鬼面,即便是带上南诺,父子俩也拦不住我! 敲定算计,洛阳深深吸了口气,像是步入京考的才子,眸中含着坚定,心中有着八分期许与两分紧迫。 “晚辈洛阳,拜见南默前辈。” “滚进来吧,你子在宫门外一站,脸色不断变化,眸光时明时暗,真当老子看不出来你在算计什么?” 南默扯着嗓门喊着,好像生怕有魔听不见般,洛阳四下看看,确认没什么阵法困锁虚空,从容飞落院中,瞥了眼树上火鸦,剑意一放即收,笑如暖阳,咬文嚼字,打算拍一二马匹,示敌以弱。 “前辈明察秋毫,智计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这点微末道行,哪敢在前辈面前造次?” “哈哈哈,人都说昆仑剑修不向曲中求,如今看来言不由实啊。” “流云随风而变,阴晴因云而定,在前辈面前,谁又能真敢在直中取?” “哈哈哈,好,说得好,不过登不上这山你还是见不到糯糯,功是功,过是过,不能混为一谈!” 洛阳眉头一挑,看看久违的圣山,不由轻笑,话中带着几分平日不得见的轻狂,“前辈可是要亲自出手拦我?” “我可不会以大欺,这山上都是我魔族的青年才俊,知耻后勇,越败越战,我不怕你把他们磨断了,你怕吗?” 洛阳心知这是南默故意出言相激,山中必然另有算计,不过洛阳却也不在乎,尽显狂傲,上前道:“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前辈都不怕,我怕什么?” 言罢御剑入山,手提木剑,不待那陌生的血魔举起长枪,挥剑斩落…… 七八花残,两三树倒,白衣胜雪,木剑无锋,一步退十敌,前路任我行,加以斜阳描缀,这一幕如画,只若见过,任沧海桑田都无法忘怀。 “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兔崽子,到底是陈虞的娃,藏得东西可真不少,不过没用,这儿是老子的地盘,只要不让你见到糯糯,是圆是瘪,只能由我揉捏!” 南默望着如画一幕,自语几声,看看重新落回枝头的火鸦,得意的哼起调,背着手,向宫中而去。 嫁出去的宝贝泼出去的水,相处的时间可是越来越少了,得珍惜。 三步一伏,十步一敌,这曲折的山路很不好走,诸如黎梦寒、郭奉这样见过的强敌一个不少,如血魔少年那般的新近强敌也多了不少,手中连鞘横刀可破千军,可依旧挡不住洛阳。 木剑从未归鞘,不过一炷香光景,洛阳傲然登顶,俯瞰群山。 “很好,打下去吧,你太慢了,南诺等不及下山了。” 见洛阳登顶,南离在四极都天旗下起身,冷冰冰的,面色阴沉如水,比某些虫子爱推的腌臜物都要难看。 即便是不喜欢极了这张脸,洛阳还是秉腕抱拳一礼,轻笑着转身下山,比上山时不同,这次的敌人少了很多,大多都面色难看,动手时都会传音两三,说的都是“身不由己,手下留情”类的言语。 南离居高临下的望着,出魔意料,今天的洛阳似乎很好说话,只若是打招呼的,不真动手的都是点到为止,给足了这些家族次子颜面。 过了一炷半香,洛阳步入山下,瞧瞧没有守卫的宫门,大步折入深宫,穷尽甬道后再度入院,依旧看不惯那满树的火鸦,正欲催动剑意,身着红袍的内侍快步走来,折腰一礼,探手虚引,笑道:“公子,这边请。” 洛阳还了一礼,紧跟在内侍身后,嘴角的笑愈加具有感染力,很喜欢内侍这身喜庆的红衣,不管是阴谋也好,凑巧也罢,都喜欢。 一前一后穿过几道院落,轻灵的笑声入耳,洛阳的脚步乱了一拍,内侍对着前面园门一引,转身离去。 洛阳踏步入园,即便有绚烂夏花,桥流水还是一眼望见坐在秋千上宛若精灵的红裙魔女。 见洛阳过来,南默的笑容瞬间消散,黑着脸,传音告诫道:“还有一个时辰,你陪她玩会吧,如果她不愿你不得强求,不然老夫亲自领兵马踏两界山。” 洛阳当这废话如春风拂面,快步上前挤开南默,看看正好落回的少女,干净利落的丢了木剑,如旧时光景般,轻轻推着,心护着。静爱书 人非旧,秋千非旧,一切如旧。 树影微斜,花香再度撩起南诺的青丝,洛阳看着少女意兴阑珊的侧颜,渐渐放松力度。 秋千影定,不再向着流云,低头亲近着芳草,南诺缓缓起身,探手唤来林中的长相思,拔剑出鞘,斜指地面,冷声道:“听说你的剑术天下第一,来,和本姑娘过两招。” 洛阳点点头,捡起方才丢开的木剑,行以剑礼,未待出声,长相思已然斩下,剑弧璀璨,够快,够恨,却直来直去,没有章法。 这样的剑甚至不能伤到寻常昆仑弟子,更不用说伤到洛阳。 白袍轻轻,仅仅是移步侧身长相思便落在空处,南诺气鼓鼓的嘟着嘴巴,引剑再攻,切旋挑挂,一气斩出四剑。 洛阳瞥了眼将落夕阳,乘风飘退,向着圣山,南诺心思全在剑上,一心想着如何取胜,根本没在意洛阳的心思,剑势越来越快,越来越凌厉。 一个躲,一个追,一个闹,一个笑,一路登山引得叶落花凋。 临近崖边,飒飒舞叶向着醉人晚霞,洛阳停步,身形微微晃,恰到好处的出现在南诺本来落空的剑刃前。 “剑下留人,剑下留人……” “哼,什么六界第一剑修,还不是被我追的无法出剑!” “有你在,我永远是六界第二。” 洛阳轻笑着收起木剑,转身望向夕阳,南诺顺着少年的目光望去,火烧流云,百鸟归巢,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很美也很短暂,就像她的时间一样…… “拿出你的真本事,你不会只有这一点本事吧!” 声落剑动,带着满心的忧愁不甘,她不想消失,更不想父母承受忧愁,身出两难之间,进退维谷,这些没法说出口,只能寄情于剑中,希望他能懂。 可能是误打误撞,也可能是情到深处,这一剑是齐天象交给南诺的极情之剑,引得秋蝉先觉示警。 洛阳从容飘退,感知着剑中的愁苦难言,进步云剑格开长相思,退后向着南诺身边斩出一剑,同样寄情于剑,同样存有剑意,以剑相言,诉尽衷肠。 他看懂了自己的剑,南诺下意识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收剑静立,望望独好夕阳,自觉幸运,匆匆光景,孤芳不自赏。 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这结局就挺好的。 “我们来画脸吧,谁笑谁就输了。” “好。” …… “你为什么又笑了?” “因为你画的好。” “就一个猪头,哪里好了?” …… 月升,南诺蜷缩在洛阳怀中,服下那枚丹药,将药瓶远远丢出,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望着一闪一闪的星光,道:“能不能给我讲个故事,平常睡前都是母后给我讲故事……” “老丈,你这瓜不甜啊!” “流里流气的地痞敲敲地摊上的瓜,作势欲砸。” “要钱就拿走,别动我的瓜!” “花白胡子的老丈疾声说着,将瓜抢抱在怀中,丢出干瘪的钱袋。” “这瓜可是他辛苦种的,个个皮薄肉厚,可不能叫他们糟蹋了。” “几个地痞拿着钱袋笑呵呵的走远,太阳很快下山,老丈驱赶着驴车回家,没有注意一颗青绿色的西瓜偷偷从车上滚到街角。” “是夜,一绿披风、红衣服的怪人闯进地痞窝,将所有地痞暴打一顿,绑在衙门前喂了一夜蚊子。” “第二天,衙门升堂,众地痞纷纷表示痛改前非,县官不由称奇,问及怪人是谁,那领头的地痞恍然想到,迷迷糊糊间那怪人离去时似乎说了什么……” “哼,我看谁还敢说老子不甜!” 洛阳效仿着南诺古灵精怪的语气,低头瞧着睡得安稳香甜的少女,勾着嘴角,暗中催动避风符,没有一刻这般期盼明天。 雄鸡一唱天下白,火红的日出唤醒昏沉的圣山,花开叶动,无暇的露珠折起一大片彩虹。 洛阳紧盯着南诺看,几乎压抑不住心底的兴奋,那醉人的睫毛微微颤动,南诺睁开眼眸,看看洛阳的侧颜,饶有兴趣地笑笑,轻声道:“一夜了,你这人族鬼还没抱够吗?” 《昆仑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 喜欢昆仑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师叔搜书更新速度最快。 383.何为正道 这声轻喃中透着无尽慵懒,糯糯的,却好像晴空霹雳,叫洛阳有些手足无措,呆头呆脑的望着南诺,张着嘴巴,发不出丝毫声音。 直到清风不再喧嚣,洛阳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好了,糯糯,不要闹了,这一点都不好笑。” “人族,糯糯也是你应该叫的吗?” 南诺微眯的杏眼恍然睁开,尽去慵懒,杀气腾腾,素白的手掌包裹着魔焱,劈斩如刀,直取洛阳脖颈,毫不留情。 洛阳探手接下这一刀,几滴鲜红落在肩头衣袖,渲染开来,如若点点腊梅,甚是刺目。 即便如此,南诺依旧没有露出丝毫情绪,借力翻身而起,居高临下,那桀骜的模样同看不起人的名门贵女很像,素手执剑,长相思折射寒光,鸣声轻轻,剑光一闪,直向洛阳眉心。 “糯糯……” “闭嘴,卑微的虫子,看剑!” 南诺干净利落的喝断洛阳的话,身形翩迁,长相思连斩三剑。 洛阳退后三步,瞥了眼晨曦下的皇宫,想想那个永不超生的影魔,不知道是谁骗了他,不过这不重要,无论如何,不能将南诺留在这儿。 诸多变化,洛阳实在是怕了,他好像已经失去她了。 一线明光穿过流云,久违的天剑尽展锋锐,后发先至,剑尖点在长相思上,随着洛阳抖腕发劲吞吐璀璨辉光,静动瞬变,南诺没能预想到突如其来的劲力,手臂一麻,长相思脱手,被洛阳挑向高空。 眼见那剑指临近眉心,长相思还有片刻方能落下,南诺一咬牙,直接撞向天剑。 这叫洛阳慌了神,匆匆收剑,不出意料的瞥见少女轻笑狡黠,素手稳稳接住长相思,轻轻悬在洛阳脖颈前,点到为止。 “人族,你的剑很不错,差点就能胜过本公主,给你个机会,留在我麾下做贴身侍卫如何?” “我若不答应呢?”洛阳心试探着,心中抱着一丝希冀。 “不答应,死!”南诺回应的冰冷决绝,悬而不动的长相思毅然斩落。 栩栩如生的残影散入流风,洛阳再度点落剑指,南诺饶有兴趣地一笑,收剑刺向自己,逼得洛阳不得不抽身退开,握着天剑,进退维谷。 “让我看看你的记忆,齐天之后,昆仑师叔,天剑压六界……” 南诺轻轻说着,用着梦魔族的手段,肆意窥视着洛阳的记忆,洛阳也没有遮掩,就这样任由南诺观看,期望她能想起什么,不曾想换来的却是一句以利用为目的得戏言。 “奥,原来你这么喜欢我,那为什么不留下呢?为我魔族建功立业,只若时机成熟,我未尝不能嫁给你!” 风停,山间陷入长久死寂,见洛阳不语,南诺缓缓眯起眼眸,狡黠的笑笑,收起长相思走到洛阳身边,“你怎么选啊,留下,只能被我不断威胁,一步退,步步退,最终粉身碎骨。” “离开,说不定下山我就寻一魔头私定终身,你再来时没准能见到我嫁衣红霞,恰许别家……” “我若是你便留下,皇图霸业,功名利禄,甚至是我,你都可以得到,而你要付出的,不过是被一群蝼蚁唾弃,蝼蚁的声音很大还是蝼蚁,我们完全可以杀光他们!” 慧剑斩去两只舞蝶,灵台轻拭,不惹尘埃。 洛阳瞥了眼还在动用梦魔手段的南诺,探手抓空,身形尽被魔焱包裹,须臾归回人间。 “好好想想,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若不来,我便嫁与旁人!” 紫韵被山岚卷去,确认洛阳彻底离开,南诺瞬间不负高冷魔魅形象,随意躺在芳草中,把玩着独属于此时的微光,想着洛阳吃瘪的模样,笑得愈是开心。 “我要娶你,不管是什么样的你,我都要娶?” “贼,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还什么样的我都娶,想不清楚错哪,这辈子就水深火热着吧……” 言罢,南诺又是狡黠的一笑,南默感知着山巅的是是非非,不由错愕。 良久回神,坐在子璇对面无声浅笑,贱贱的,不论眉眼还是嘴角都流露着得意,那模样好像在说:“你是阵剑仙不错,比我强也不假,可洛阳就是比不过南诺,什么齐天之后,什么昆仑师叔,什么剑压六界,没用,统统没用!” 天外云启,晨曦落入长河,洒下一片金灿的辉光,落在东皇方朔眼中,更是明耀。 “没错,这儿是一处,狼木靥,算上这儿已经多少处了?” “三十七处!” 狼木靥向着流水伸出手掌,灵力吞吐,摄来一条挣扎的肥鱼,一口咬去鱼头,大快朵颐。 “三十七……” 东皇方朔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玄奥罗盘,喃喃着狼木靥说的数字,心底将大夏的山水走势再想了一遍,每一处都没有寻错,可国运龙脉的气穴怎会有三十七数?a阅读 一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九…… 如果没有寻错,那大夏的龙脉气穴当有四十五数,走遍大夏却仅仅寻到三十七个,另外八个藏在那里? “也许我们该去阳城看看了。” 负荷望望金光闪闪的长河,步过寸寸河山,唯有阳城没去过,如果真有另外八个气穴,那一定就是在阳城皇陵。 如果没有,那这大夏龙脉便是有缺的,或者说大夏的国土是不完全的,有一部分在光阴中悄无声息的隐去,谁也不知去向。 东皇方朔对负荷点点头,回头盯着那金灿光辉之处,手印变化,念诵着饶舌的妖咒,祭起一枚碧绿色的珠子缓缓沉入河底。 “走,去阳城,到了那都先忍一忍,事成之后,这大夏的人族都是你们的,白天、夜晚,春、夏、秋、冬,随意猎杀!” “好,俺能忍!” 狼木靥带头应道,歧寅也点点头,队伍最后面,身形矮面如少年的妖默不作声,双掌合十,河畔雾起,风吹雾散,群妖已不见踪迹。 这大河继续奔流向东,往下千里聚流成江,七八渔船心翼翼的下,岸边有数个青壮汉子四下眺望,瞧见木舟悄然隐入芦花荡,张口发出一声刺耳的呼哨,江水中的渔船顾不得收,四下遁逃。 “都给老子站住,谁跑谁死!” 可惜一切晚了些,华贵大船逆流而上,船身萦绕苍翠氤氲,独眼龙大汉站在船头,张弓搭箭,想将那打呼哨的汉子直接射杀。 霹雳弦惊,一道剑光腾空而起,挡下利箭,得救的汉子头都没回,脚步更快,看准距离,飞身落入江流,不见踪迹。 黑布遮面的少年紧盯着舟头的独眼龙,给前后停稳的渔船比着手势。 那群黑瘦的渔民好似未见,停稳渔船,背对着匪首跪下,高举着手臂,闭着眼眸,自愿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鬼,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路见不平的大侠?” 匪首满意的点点头,纵身飞到岸边,俯视着黑衣木剑的少年,挡去一大片阳光,更显霸气无双。 少年不由自主得退后一步,匪首的笑容更加狰狞,打人先打胆,未战先惧,如此敌手,这一战的胜算又多了三分。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那就是他们在背后管你叫黑魔!” 匪首轻声耳语道,少年不可避免地面色再变,眸光躲闪片刻又恢复正常,匪首暗自偷笑,继续道:“你以为你救了他们?不,你是害了他们。” “天上地下,河里山里各有规矩,你可能不知道这儿的规矩,实话告诉你,这儿的规矩很简单,就是连坐,逃一人,杀全家!” “我如果是你绝不会救那个汉子,他的确逃了,可他的家人都得死,你觉得他会不会恨你?” 少年有些失神,趁着关头,匪首倒握住匕首,直接划向少年脖颈。 这匪首本就比少年强,有心算无心,根本就是必死亡之局,眼见少年身死,悄然飘过的微风化为剑光,将匪首的手臂齐根斩去。 “敢问是那位仙长大驾?刘三有眼不识泰山,愿奉上全部身家,换弟兄们一条生路!” “不必了,滚吧!” 林牧落下云端,瞥了眼匪首,探手抓住少年腾空而起,御剑向阳。 “你是叫庚辞,没错吧?” “是我,敢问前辈是……” “我是洛阳师兄,你本来有机会叫我师叔,现在看来,你还差得远!” “差得远?” 庚辞握紧拳头,歪头望向流云,借此遮掩着心底的怒火。 林牧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轻声道:“你是不是想说,不怪世人言昆仑是魔道,与那些匪类同流合污,不是魔道是什么?” 庚辞抬起头,看看林牧又低下,匪首说的话在耳畔不断回响,叫他一遍遍扪心自问,真的错了吗? “看来我猜到,如此,我来问你,正道是什么?” 庚辞想了很久最终摇摇头,林牧轻轻一笑,“正道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正道是天下最简单的,平平常常,自然而然。” 庚辞抬起头,看着林牧的背影,拳头握的更紧,依旧想不明白,林牧摇摇头,感觉少年的偏执很像一个前辈,也想明白了洛阳为什么想将他带回昆仑,正要再做点拨,虚空浮起九色光霞,将凌云剑光连带周围的层峦叠嶂尽数吞噬进去。 《昆仑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 喜欢昆仑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师叔搜书更新速度最快。 384.没有蝉蛙的夏 花有千种,夏也多姿,既有炎炎暑日,紧张热烈,亦有习习晚风,安适清凉。 从早到晚,变得是流云清月,不变的是昼蝉夜蛙。 一如文豪笔下写不尽的四季流转,丹青画上描不尽的圆月灿星,没有他们,就没有这夏。 洛阳独回人间,就像没有蝉蛙的夏,百无聊赖,平躺在千金买来的舟上,把酒临风,如何都想不明白南诺的变故,气鼓鼓的将空酒坛丢向长空,“别让我知道是谁在搞鬼,不然我敲爆他的狗头!” 酒坛无意遮去辉光,洛阳更是气恼,张口啸出剑气如河,湮灭酒坛,连带着闲适悠游的云也绞杀干净。 “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待到剑光消逝,曹老头的声音遥遥传来,随之镜湖泛起烟波,转而变为惊涛骇浪,将舟拍的粉碎。 洛阳落入水中,不断挣扎,近在咫尺的水面却遥不可及。 许是一瞬,许是良久,洛阳在芳草间如梦方醒,起身晃晃隐有水声的脑袋,瞧瞧楼东风,望望檐上木鸟,漫步到雕花门前却不敢推门进屋,内里仿佛存有洪水猛兽,叫他有些胆怯。 两入混沌,昆仑封山,南诺的情况至今都是个谜。 身如飘絮,狂风四起,向着那个方向根本由不得自己,洛阳不想忘记那十五之约,却不得不忘记十五之约,就像他救不下柳雏,留不下巨神……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怎么不敢进来,怕了?” 曹老头的声音在屋中传来,咬牙切齿,洛阳恍然回神,边推门登楼边轻言回复,“哪能呢,就是来的有些突然,想着要不要出去给您买上几样礼物……” “少废话,给我滚过来!” 曹老头的嗓门更上一层,洛阳的脚步更快,瞧瞧脸色铁青的老头,低头凝视着脚尖,和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因为你,千机阁的脸面被那几个老东西撕下来,丢在地上,啐一口唾沫,用脚碾踩到灰都不剩!” “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该怎么做,请您教我。” “教你?不敢当,我一把岁数了要不要脸没关系,可下面的人呢?” “他们没脸可活不下!洛大爷,算我替他们求您,半月后能否偷得浮生半日闲?”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洛阳认真的答道,眸光坚定,殊不知相由心生,隐藏在眉宇中三分倦意被曹老头轻易瞧见。 这个少年很出色,出色到叫很多人都会忽视他还是个少年,也会忘记少年也会累。 念及此处,曹老头不由轻叹一声,散去怒意,轻轻拍拍洛阳肩膀,示意他坐下,烧水煮茶。 “这两天别乱跑了,留在这帮我打打下手,年纪大了,有些不中用了。” 洛阳点点头,趁着泉水未开,默默走到曹老头背后,尽心帮他揉捏着肩膀,眺望着锦绣河山,结伴飞鸟,不免又想起南诺,手上动作为之一缓。 “放心,那丫头没什么事了,沈芙和你师姐的争道还是你师姐胜了,不过这事儿可没完呢,药谷那边的新圣女还会同你师姐争道,光明正大来不起总会玩些歪门邪道的,心些。” “您放心,我从来不吃亏的……” “从来不吃亏?” “谁从魔界灰溜溜的回来,千金买酒,肆意放舟,对风独醉?” 洛阳被说的面色一红,对南诺的事总算有了个答案,不免笑容阳光,心底似乎又燃起火热。 肩膀愈是舒适,曹老头抬头望望少年微红的脸颊,不由轻笑,想起那对被天谴的旧人,又点拨一句。 “别高兴的太早,你最好想清楚,丫头这样做是为什么。” 洛阳点点头,回想起点点滴滴,勾起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悄然出神,自语道:“自己的醋都吃,还真是可爱。” 这话叫曹老头浑身不适,瞥了眼少年模样认真,苦笑着摇摇头,将炉中焰火挑大些许。 如这盛夏灿烂,无论什么生灵,即使活上千年、万年,恐怕最难忘的依旧是少年时…… 檐上木鸟展翅,檐下风铃轻动,一老一少各自出神,破虚而来的白兔木偶奋力跳上桌角,借势飞跃到曹老头耳畔,轻声耳语,叫曹老头的面色变了又变。 “你那师兄和庚辞出事了。” 洛阳蓦然瞪大眼眸,心底不免闪过一抹惊慌,沉降师叔将所有的希冀与放不下都寄托在师兄身上,现在他出事了,还是因为他…… “静心!” 曹老头敲敲桌面,看看洛阳的眸子,有些惊奇,这子似乎永远不会衍生心魔,这是为何?16kz文 “林牧那子比你想象中的要强几十倍,虽然带着个拖油瓶,但在灵虚仙府中生存下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灵虚仙府?”洛阳眉头一挑,回想着书中见闻,试探道:“这个灵虚可是传闻中寻到绝对超脱之法的灵虚仙尊?” “不错,就是那个灵虚仙尊,他的仙府这个是时候出世必有谋算,你过去救人务必心,如果可能,查清楚所谓的绝对超脱之法是什么,也算给我长长脸面。” “好,我这就去……” “磨刀不误砍柴工,先把这个修成,过会儿我叫船老大送你过去,记好了,若事不可为立即抽身退走,灵虚他可能还活着,这么多年的谋算,不可能没有由头。” 曹老头不放心的再叮嘱一遍,说着取出玉符放到洛阳手中,继续道:“这部观想法出自上古佛门,有明心静气之效,且与慧剑同根同源,参悟同修,有益无害。” 洛阳点点头,将玉符中的功法记下,盘膝落座,观想菩提,识海中慧剑轻吟,黑衣洛阳不耐烦的睁开眼眸,慧剑瞬间安静下来,化为一颗明星,不时发出几声难以隐忍的轻鸣。 海波渐起,青莲徐徐飘开,识海中萌生嫩芽,茁壮为菩提树,向着明月,在清气衬托下更显苍翠,枝叶繁密,每片都藏觅着星光点点。 慧剑迫不及待飞至树下,轻旋起伏,起舞翩翩。 洛阳不由得勾起嘴角,抬起头,探手抓过一根原木,三色剑光盘旋而过,木屑零零洒落,雕塑的曹老头栩栩如生。 曹老头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放飞落到手臂上的木鸟,长叹道:“孟婆还是想一出是一出,这六界这么大,怎么捞根针?” “凡走过必有痕迹,六界中,他不可能去外道,神魔妖鬼四界他最可能去哪?” “错了,除了妖族,神魔鬼灵都是人,即然都是人,他为什么不可能转生为人?” “上次不周论剑人间可得了大气运,巨神一族本就被天地眷顾,若转生成人,未尝不能乘借风势,扶摇直上九万里!” 言罢曹老头忙碌起来,木雕一个个来,一个个走,往来信息浩如烟海。 洛阳折腰一礼,悄然向屋外走去,船老大正靠着桅杆晒太阳,见洛阳出来,摇挂云帆,乘风直向灵虚仙府。 如果说金钱是凡人疯狂的非唯一诱因,那超脱与长生就是叫修者疯狂的唯一根由。 从林牧、庚辞失踪到千机阁发现异变前去查探,前后不过数个时辰,就有无数修者不顾一切的冲入灵虚秘境,从里面看,就好似一颗颗划过琼霄的飞星,甚是夺目。 若飞星停上片刻,星空就是一成不变的,幽暗笼罩着林海无垠,听不见丝毫动静,死寂的可怕。 林牧渐渐收回视线,看看紧握着双拳的少年,传音道:“下面的话你记好了,这儿是猎场,没有善恶是非,只有你死我活,如果你不愿成为供人成长的养分,先将你的善良收起来,等足够强大了再说。” 庚辞点点头,眸光一闪,指了指渐渐走近的那点流光,林牧伸手捂住少年的嘴巴,一点点将身形隐入幽影,没发出丝毫声响。 那点明耀的光没能走近树下便失去辉耀,主人要么是死了,要么再也不敢发出亮光。 “记好了,保持精力,最好做永远不被发现的那个。” 林牧松开手掌,再次传音,庚辞点点头,瞥了眼那光耀消失的地方,跟在林牧身后,藏身幽暗。 “救命啊,救命啊……” 许是向前行进,也可能不断退后,林牧两人在林中徘徊许久,恍然听到声嘶力竭的呼救,庚辞脚步微顿,下意识循声望去,再次握紧拳头。 林牧撇撇嘴,抱起庚辞,悄无声息的循声而去,耐心的隐藏在枝头,捂着庚辞嘴巴,打算给他上最生动的一课。 善良很沉重,并非谁都能承担的住。 透过浓密的枝叶遮挡,穷尽目力,庚辞勉强望见树外光景,妙龄女修,颜色倾城,被青藤缠绕脚腕倒吊在空中,脖颈上有着细密的紫黑色纹路,呼喊的声音愈是虚弱。 “看好了。” 林牧轻轻传音,将遮挡光景的枝叶拨开,两三修者落在女修身边,肆意打量着,没急着救人,反而开始撕扯女修的衣裙…… “你们这群畜生,住手!” 同庚辞年纪相仿的少年跃出幽影,腾空斩出一剑,逼退一众修者,方才站稳,被那倒吊在树上的女修一剑穿心。 “两位,出来吧,这场大戏可不是白看的!” 抬脚将修者踢倒,女修剑指虚点,三道剑光肆无忌惮的撕碎幽影,直向庚辞周身要害。 “不过是给晚辈长长经验,多有打扰,告辞。” 林牧拂袖挥散剑光,带着庚辞飘然而去,女修不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得理不饶人,同几个手下紧追不放。 远空渐渐浮起一抹明辉,天际毫无征兆的亮起,浩荡辉光扫过山林,几个来不及躲闪的修者直接被抹杀。 林中修者同时腾空而起,背对着流光夺路逃窜。 远方山巅,两道辉光闪耀,内里是两颗破碎灵石,透着震、艮卦象,灵光熠熠,如若星耀。 《昆仑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 喜欢昆仑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师叔搜书更新速度最快。 385.你麻烦大了 大道朝天,登山路远,走过的弯路,都是通向正轨的必经之路,什么是修行时,唯有熬不住时才是修行时。 芸芸众生,只若是生灵皆有惰性,愿意熬下来的有几人? 同样的朝天路,能走康庄大路谁又愿披荆斩棘? 天书无异是康庄大路,所以只若是修者,只若有机会得到天书,都会为之拼命一搏。 看清天书刹那,漫天流光不约而同的折向山峦,撕破云雾,倾倒古木,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出手,似乎就是恍惚间,符箓宝光如星光般绚烂,将精致的翠叶染成九彩颜色,叫死寂的夜空变得妖娆多姿。 林中以苦肉计引人上钩的女修冲在最前面,高矮胖瘦几个手下在身后尽心扶持,法天相地,唤引宝刀,催动魂幡,奴役水火,举手投足,轻描淡写,疯狂屠戮着周围的修者。 林牧徘徊在队伍中后段,离的远远的,很远很远,催动剑光随人群而动,对四下修者的偷袭不动声色,不紧不慢的飞着,就这样,永远不可能得到天书。 “师叔,您可以先把我放在林子里,等夺了天书再来接我……” “夺天书?天书有什么用,那烫手山芋谁爱要谁要,我只想平平安安的把你带出去。” 林牧对庚辞翻了个白眼,指引剑光当空摇闪,避过凭空袭来的九道惊雷,微微停顿,越过大部分修者后继续向前。 自知无力争夺天书的修者都在这儿,三三两两的坠在人群中间,庚辞环顾四下,没有见到落单的修者,细细思量,明白了这位师叔的作为。 “永远不要成为最先被发现的那一个!” “及至此刻,及至所有人都出现在明面上,师叔还是奉行着这句话。” 太强了要承受所有人的攻伐,太弱了也要被人追杀,唯有和他们差不多,也就没人对付你了,也就成功将自己藏起来了。 飞度河山,陈列天书的山峦渐渐近了,紧追众人的素白色的辉光也变了模样,无比轻柔,不负杀气,如春风般揭去夜色,长空明耀,将一切映照的纤毫毕现。 女修根本不在意这情势变化,驱使青藤,眼见缠住天书,突生异变,素白色流光包裹着天书腾空而起,越过女修落向后面的修者中。 “谁动谁死!” 女修低吼一声,带着手下杀回人群,横冲直撞,再次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处于队伍中间的修者从容而退,庚辞却瞧见林牧缓缓皱起眉头,再三观察,确认那道包裹着天书的流光好像跟定他们,不论林牧怎么躲,始终跟在后面。 那女修也发现了这一点,向着队伍中段抛洒出一把草种,捏住手印,冷声敕令道:“地泽万物,百灵生长,耶罗草,起!” 声落须臾,种子尽数萌生,嫩芽吞吐着辉光,根茎疯狂生长,水火不侵,雷劈不动,飞剑亦无法斩断,名门正派也好,江湖散修也罢,只若被缠绕住就无法挣脱,只能被拉入根茎最深处,结成一个个土黄色大茧,须臾身死道消。 也有几枚草籽在林牧身边萌生,根茎疯长,虽然被林牧灵巧避过,可这停滞功夫那包裹着天书的流光猛然加速,堪比掠过长空的鲲鹏。 乱舞的根茎拦不住,林牧的疾剑挡不下,当着数百修者的注视,游鱼归海般融入庚辞体内。 “竟能招引天书,好有意思的东西,愿不愿意成为姐姐的相公?” 女修勾起紫黑色的嘴唇,目光很是火热,踏空而行,摇风摆柳,每一步都是万种风情。 庚辞哪见过这些,不由红了面色,低下头,想看又不好意思看。 “吆,竟然脸红了……” “姐姐叫苗姬,你叫什么?” 女修轻轻说着,声音好像蕴含魔力,庚辞正欲报上姓名被林牧捂住嘴巴,“我这师侄不过舞象年华,苗姬道友莫不是想老牛吃……” “闭嘴!你们这群废物给我盯住他们,这两个不论谁跑了,你们都不得好死!” 苗姬冷声喝断林牧的轻言,绯红色的指甲凌空虚点,等人高低的茧无风自燃,火焰片刻散去,留下叫人头皮话发麻的草籽,悠悠旋动,凭空起伏。 几个修者刚要催动符箓逃遁便被根茎吞噬,所有修者再不敢轻举妄动,静立在虚空中,紧盯着庚辞与林牧,就好像两人一个不留神变回消失般。 被这般重视林牧也心里发苦,草木无情,对其他师兄弟而言耶罗草算不得什么,可对于林牧来说就很是棘手,再加上诸多修者帮衬,他一个都难以走脱,何况还得护着庚辞。 如此局势落向脱身只能先把水搅浑,群鱼环伺,最好用的饵食便是天书。 敲定算计,林牧望向庚辞,传音道:“天书能取出来吗?”天神 庚辞闭目感知着体内的情况,摇摇头,未待言语,林牧已然拔出长剑,剑落,寒蝉凄切,漫天肃杀,叫人满心萧瑟。 “情剑……” “主上,决不能放过他们,不然,后患无穷!” 苗姬身侧的高个修者悄然传音,神情肃穆,眉宇间隐含森罗杀机。 “杀了他们,你们活,杀不了他们,你们死!” 苗姬开口再言,好像个暴君,素手轻挥,收尽漫天草籽,不等众人松口气,忽觉颈后奇痒难耐,神识落下,感知道一片巴掌大的绒毛,飘如柳絮,艳如枫叶。 林牧与庚辞身上却是没有,余下所有修者脖颈后都有着同样的火绒,似乎是为了杀鸡儆猴,几个修者直接被绒毛吞噬,清风一徐,熊熊自燃。 “还等什么,想和他们一样?” 苗姬饶有兴趣地问道,声落如起鼓,周围的修者一拥而上,镜塔印砖,刀剑梭轮……各样法宝齐齐轰落,漫天宝光,浩浩荡荡。 庚辞惊恐的望向林牧,这漫天宝光很快,可这位年轻师叔更快,数百间法宝都没能将他锁定镇压,跟着他扶摇而起,如若一片别样霓虹,甚是动人。 林牧不知庚辞所思,瞥了眼四人护持下连变手印的妖女,带着法宝与修者当空转折,临近苗姬时凌空斩出一剑,转身带着庚辞归隐林间,说不出的潇洒。 法宝在林海中移出大片空地,却瞧不见林牧两人身形,众修者瞧瞧面色冰冷的苗姬,前后落下云霄,托着罗盘,催动符箓,指引灵兽,疯狗般的追在林牧身后。 “主上?”道破情剑的修者轻轻唤了一声,见苗姬不语,手忙脚乱的取出一枚金丹给苗姬服下。 良久,苗姬发出一声怪异的喉音,吐出一抹鲜红,眼神变得暗淡,印堂浮现彼岸花影,良久后消失不见。 “阿二,你留下给我护法,阿大,你带着阿三、阿四杀了他,不惜代价!” “遵命!” 三修躬身一礼,瞥了眼身形渐渐被藤曼吞噬的苗姬,带着余下三人冲入森林。 滚雷、冰霜、焰火、宝光,待到天际再度归黑暗,林海已湮灭大半。 林牧甩开众人,眼见突围林海进入雪山,阿大衍化法天相地,一掌拍下,地动山摇。 这一掌不亚于洛阳的听雷,林牧没把握护住庚辞,只得飞身避开。 伺机而动的阿三看准时机,身如鬼魅,抖手向庚辞洒出一捧药粉。 林牧只得折身再退,阿四悄然遁出地下,高举战斧,向着林牧后脑重重抡下,有力劈华山之势。 有这拖延功夫,四下宝光齐至,时机把握的完美,林牧躲无可躲,只能挥剑迎向战斧,打算借力遁逃,却没注意背后生出一条藤曼,缠着庚辞的脚腕,将少年整个拖入地下。 “嘴臭的子,现在自断一臂,不然他就得死!” 苗姬邪魅的笑着,拎着昏死过去的庚辞,自幽暗中踱步走来,面色红润,秋水明眸更显妩媚。 阿二紧跟在苗姬身后,看看林牧,挥手掷出一柄圆月弯刀,笑容狰狞,金色的瞳孔缩为细线,冰冷无情,如若蛇眸。 林牧瞥了眼弯刀,微微轻笑,放出两只虫隐入地下,有意拖延时间,轻挑的调笑道:“他死了你还要天书吗?” “比起本宫受的屈辱,天书算什么?”苗姬眉头一挑,探手掐住林牧脖颈,冷声道:“阿大,即然他不动手,你便帮帮他!” “是,主上!” 阿大探手摄取弯刀,看看林牧的侧颜,狞笑踱步,边走边说,“别动,千万别动,你一动他的脖颈可就断了!” 林牧握紧拳头,看看苗姬渐渐收紧的手掌,毅然催动遁入庚辞脚下的虫。 米粒大的虫猛然长大,触须舞动,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苗姬,阿二不屑一笑,苗姬更是眼睛都没眨一下,轻轻吹口气,凶狠的奇虫愣了愣,乖巧的守在苗姬身侧,向林牧展示齿牙。 “别动,千万别动,你一动他的脖颈可就断了!” 阿大冷声重复着,步步紧逼,林牧看看庚辞,无奈的笑笑,伸出右臂,正打算赌上这一条手臂,远方死寂的穹顶闪过一抹流光,虽然远距天涯海角,凌厉剑意亦可感察。 “拖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苗姬是吧,实话告诉你,你麻烦大了!” 《昆仑师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 喜欢昆仑师叔请大家收藏:昆仑师叔搜书更新速度最快。 386.不用不足以为道 “我麻烦大了?” 苗姬瞥了眼当空剑光,环顾周围的数百修者,笑得的更是轻蔑。 这剑意确实可怖,不过这儿有数百散修,阿大四人合力可与百十年道行的绝顶搏杀,自己手中还有着最重要的筹码,如此局势,来得不过是一人一剑,能如何? 明知这是个死局还要毅然前来,来人倒也非常,仅仅是剑意便能叫对面那嘴臭的家伙如释重负,如此人物,该是个什么模样? 想着苗姬有些好奇了,回头望向天际,那剑修面容清冷,白衣飒踏,踏着金灿剑光,握着素白色仙剑,周身剑芒夺目,提剑轻斩,剑光如电,十方滚雷。 所有人都为此剑骇然,苗姬亦后退一步,下意识将庚辞挡在身前,朗声喝道:“你给我站住,不然我就把他……” 话为言尽,一抹素白剑光凌空闪过,待鲜红飘起,那冷酷剑修已然出现在苗姬背后,轻挽剑花,不出一言却叫所有人目不转睛。 洛阳不在意众人如何,微微感知庚辞情况,随手将他抛给林牧,回身望向主仆五人,目光如剑。 苗姬有些不敢直视,踉踉跄跄的退后数步,方才感知断臂传来的痛楚,惊恐与屈辱感融汇成暴怒、疯狂,一如被逼到绝境的恶狼,死死盯着洛阳,冷声道:“你……你是什么人?” 洛阳不由眉头轻挑,看看挡在少女身前的高矮胖瘦四人,再看看少女,这些人很清楚他的名头,可少女不清楚,由此可知这是个养在深闺的大姐。 “我叫洛阳,不论发生什么,到此为止,这样散……” “你算什么东西?你们给我听好了,刹火绒在这儿除了我无人能解,是必死无疑还是拼一线生机,你们自己选择!” “有言在先,我苗姬从不亏待自己人,我可以祖宗为名许下承诺,只若杀了他们,活下来的都可修得那两部天书之法,不论你是哪的人,不论你是什么身份。” 苗姬喝断洛阳的话,捂着断臂对周围的修者朗声高呼,先是以死相逼,接着许以重利,火光中,众人的面色变了又变,前后握紧刀兵,捏住手印…… 高高的阿大看看洛阳,适时开口,道:“各位完全不必忧心,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想想你们背后的存在,即便他能杀光你们,他敢吗?” 声落,好似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人都抬起头,昆仑不同千年前,宗门也不同于千年前,也许昆仑存在底蕴,可这儿有这么多宗门,即便是昆仑也是畏惧的吧。 “杀!” 不知是谁第一个出声,也不知洛阳是何时斩出那剑,只见弧光伴着紫韵,灵巧迅疾,众目睽睽,谁也没反应过来。 人群深处,头戴紫玉华冠的青年狼狈的后退,追杀的剑光不过方寸,却势不可挡,先破碎阵光,再溃灭咒文,逼尽青年手段后凌厉的贯穿识海。 风声更是喧嚣,少年面对洛阳缓缓跪下,眸子失去光彩,栽倒下后再没起来。 霸道,令人窒息的霸道,众人依旧凝视着洛阳,神情却变得肃穆。 “这儿的机缘不少,还有传闻中的超脱之法,诸位散去吧,莫要误了机缘。” “放心,她不敢动手,你们死一个,我就杀她家十个,你们知道,我向来说到做到!” 说着,洛阳踱步上前,缓缓走向苗姬,脚步声很轻,却比千军万马冲阵更叫人心惊。 苗姬紧紧握住手掌,借助那痛楚压制着心底的惊恐,随着那白衣仗剑的声音渐渐走近,必不可免的退后一步,环顾那些饶有兴趣地蔑笑,屈辱激荡怒火,化为厉声,声震琼霄。 “不许走,谁走我就杀谁全家!” 庚辞为之惊醒,起身看看癫狂的少女,捏住一双铁拳,待看到那熟悉的背影时又松懈下来,定神再看看少女,她的表情没变过,可怎么看都有些色厉内荏的味道。 洛阳瞥了眼庚辞,再上前一步,三花怒放,剑光须臾落在阿三身前,翩迁旋舞,如花间游蝶,动静皆美。 “解开他们身上的妖种,不然,我就先杀了这个胖子!” 苗姬瞪大眼眸,被咬破的嘴角淌出鲜红,同那双淡漠寻常的眸子对视经久,终于低下头。 “如您所愿。” 言罢,少女举起沾染鲜红的素手,当空捏印,随着一抹苍翠流光散开,刹火绒飘然开花,风起,芬芳动人,像那桌欠下还不上的酒菜,也像记忆里母亲买的第一串糖葫芦…… 回忆总不免引得心潮波澜,远方再起明耀,众人自宁静中回神,看看洛阳,道:“多谢道友救命之恩。” 洛阳没出声,众人也随便离去,不过侵蚀林海的火却灭了,焦灼味道传了好远好远,远山中惊起几声兽吟。 森林间显得空荡荡的,洛阳的传讯符闪了闪,散尽杀气,收起天剑,同林牧并肩走出几步,回身望向阿大,冷声道:“管好你家姐,六界很大,祸从口出!” 阿大不语,同兄弟三人挡在苗姬身前,凝视着那个白衣剑修步步行远,颤抖的手掌渐渐恢复如初。 剑意如天,不可忤逆。 天剑仙…… 只有取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号,这话一点不差。三月z文 黑、白衣三人消失在最后一点碧绿中,苗姬深吸口气,催动紫藤缠住被斩断的手臂,连续吞下两颗金丹,片刻断肢重生,取出一片红叶,边涂染指甲边妩媚的笑着。 “真是个好冷硬的男人,你们说,我把娶回家,如何?” 阿大点点头,跪地一礼,喊着圣明,察言观色,欲言又止,“主上圣明,可此事还要细细谋划,毕竟……” “毕竟什么?” 苗姬眉头轻挑,涂染指甲的动作微顿,凝视着阿大,阿大一咬牙,正要开口被一抹紫韵轰飞。 一身红裙的少女当空飘落,面带轻纱,把玩着魔焱,一步步走到苗姬身前,道:“毕竟他是我的!” “你的?”苗姬眉头轻挑,探手揭去南诺面纱,凝视着倾城国色,笑容更是不屑,“原来是个稚气未脱的妹,没拜过天地,姐姐我还有机会,须知后发可先至,近水楼台未必先得月。” “你要和我争?” “当然,这样的男人可是极少数的一撮,就和天书一样,不能不争!” “好啊,我等你。” 南诺饶有兴趣的一笑,飞身而起,身形几个变化扶摇而起,漫天素白,不见云日,不见芳踪。 “跟我说说他们的事,能叫你们怕成这个样子的,恐怕都是很了不得的人物吧。” 苗姬低头望向阿大,想着南诺离开时成竹在胸的模样很是不悦,紧蹙着秀眉,边追寻洛阳等人步向不远处的绿色,边听着阿大的诉说。 “那位叫洛阳,刚才那位叫南诺,他们的故事还得从千年前说起……” 洛阳不知道有人在讲述他的故事,在林中一马当先,毫不在意的四处观瞧着,即便天色将黑也没有潜藏的意图,那模样叫庚辞想起书中描述的老虎。 不过洛阳师叔是老虎,林牧师叔算什么? 这问题少年一时想不出答案,便暂时放下,趴在林牧肩头,望着苍翠飞退,不由得想着之前的领悟,莞尔轻笑。 “你子在笑什么?” 洛阳瞥了眼庚辞,目光中透着赞赏,鬼门关前走一遭,体内的天书还不知如何是好,真没想到他还能笑得出来。 “同样关于保命的道理却是不同的,在这儿说得过去在那儿就说不过去了,由此,是不是可以说道为人用,不用不足以为道?” 庚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没底气,眸中却闪耀着精光,望着洛阳,见他不语又挠挠头望向林牧,这是他自己想的,对错,得有个结果。 “好一个道为人用,不用不足以为道,你子还真是不笑,不足以为道!” “师弟,不笑,不足以为道是这么用的吗?” “师兄,乱花迷眼,云雾蔽日,别忘了,咱师侄可是说了,道为人用,不用不足以为道。” 林牧撇撇嘴,抬手在笑容得意的庚辞头上一敲,引得少年怨怨不满的捂住脑门,笑容也消失了。 见此,林牧却笑了,跟在洛阳身后,回道:“师弟说的没错,道为人用,不用不足以为道。” 庚辞放下手掌,眼中尽是疑虑,总觉得洛阳与林牧在说什么了不得东西,正要张口询问,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风起,少年周身燃起苍翠焰火,不等洛阳折返回来化为漫天蝶舞,在林牧眼前凭空消失。 “好手段,不过我看你往哪跑!”林牧气鼓鼓的取出罗盘,眸中闪耀辉光,四下打量片刻,道:“乾位,一二五!” 洛阳闻声刺出天剑,流光细碎,穿林打叶,倾倒古木七八,逼得一道黑影腾空而起。 林牧变换手印,背后浮现三盘光影,眸中辉光更深,洞若观火,看的是罗盘也是整片山林。 “师弟,离位二三三。” 洛阳闻声再动,不理会扶摇而起的黑影,击刺崩戳,须臾四剑落入悄寂的山林,天际的黑影陡然提速,无需林牧开口,洛阳也知道两者已虚实互换。 “听雷!” 虚空滚雷,澎湃剑光滚滚压下,黑衣破散为十,避尽剑光,飞天遁地,逃窜八方。 “坎位五七!” 林牧再出声,洛阳回头引剑,一剑断潮未落,那黑影恍然悬停,将庚辞挡在身前,整个身形蜷缩在庚辞背后,边指使一早离去的分身架设法阵边同洛阳谈条件,声音沙哑,辨不出是男是女。 “洛阳,我知道你剑术高超,可你我此刻相距五十七步,再快的剑也得飞一会儿,而我仅需心念一改,这个无辜的少年便会死于非命,你忍心吗?” 断潮没能斩下,就这一迟疑,黑影遁入阵光,手掌一挥唤起漫天火雨,待尘埃落定,已飘摇而去。 387.师弟别记仇 森林重归幽暗,目之所及,留有灰烬的古木东倒西歪,碎枝零落,翠叶成泥。 两道尘埃浮起,洛阳与林牧前后跃向长空,眺望着死寂的远方,看不出丝毫紧张,一个比一个放松。 “师弟,还是快追吧,过犹不及……” 林牧拍拍法衣上不存在的落尘,收回目光望向洛阳,那神秘人不仅绑走了庚辞,还顺带将少年的心偷走,须知,那不断变化的目光将少年不平静的心绪出卖的干净。 这话带有调侃意味,洛阳摇摇头,把玩起不经意的流风,歪头对林牧一笑,慢悠悠的说道:“欲速则不达,即然她喜欢玩,我那里能不陪着,师兄修的虽然是情剑,却不懂女人心。” “师弟,我心眼很的,一般报仇不隔夜!” 林牧对洛阳翻个白眼,撇撇嘴,从始至终都认为感情这事麻烦极了,怎么想都不讨喜,真不明白为什么会叫人乐此不疲。 穷尽斑驳林海便是遥遥远山,层峦叠嶂,大多都点缀的苍翠,唯有眼前这座特立独行,内外透着萧瑟荒凉。 南诺很钟意这里,带着庚辞飞落山腰,将碍事的黑袍扯去,瞧瞧庚辞模样,唤出一座阁楼将他收入其中,顾望长空空荡,得意的笑笑,随意穿好黑衣,平躺在山石上,等愿者上钩。 又是一大片“流星”划过夜空,林海再度喧嚣起来,两相对比,山林更显死寂,听不见虫鸣,嵌在夜暮上的星很多,却死气沉沉的,叫人无法喜爱。 没有那轮明月,总觉得少了什么,很是孤单。 南诺出神良久,轻轻的脚步近了,若集中目力可以清晰望见少女眸中的惊喜。 可世事多有不如意,待南诺翻身坐起,却发现寻着崎岖山路而上的不是那个心思念想的男人,而是浓妆艳抹的苗姬。 “这就是你的手段,绑架,强迫……妹妹,我告诉你,爱是强求不得的,得心甘情愿,人族有句话说的很好,叫强扭的瓜不甜!” 南诺撇撇嘴,瞧瞧依旧死寂的长空,暗中腹诽着洛阳,径直揭去碍事的黑袍,身形一闪,探手拍向苗姬脑门,想撕烂那张惹人厌恶的嘴巴。 这一掌裹挟着魔焱风煞,来势汹汹,可苗姬却不想同南诺打,闪身飘退数步,饶有兴趣道:“怎么,气急败坏了,想杀人灭口了,怕自己争不过我?” 南诺蓦然握碎手掌上跳动着的魔焱,缓缓转身,不动声色的再瞥了眼空空如也的长空,心底更是恼怒,引火为剑,踏步刺出漫天剑雨,赫然是洛阳的定风波。 论及山间腾挪,最灵动的莫过于山猫虎豹,可苗姬远比他们更矫捷,踏着山石,越过枯木,轻描淡写避尽火雨,拜拜手,继续撩拨南诺。 “定风波?这是他的独门剑术吧,看你用的这么熟悉,你该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吧,听姐姐的,那是病……” 苗姬的话没说完,南诺的剑再度斩落,听雷、断潮、醉花阴、一念花开…… 阿大说过的剑式南诺用了个遍,虽然徒有形式没有那份不可抵挡强大,但足以说明很多问题,这些剑可不是看看就能学会的。 “你还要和我争吗?” 南诺收起焰火,杏眼微眯,得意不甘被遮掩遍攀上眉梢,如春风撩拨午睡的懒猫,肆意撩拨着苗姬绷紧的心弦,等着她俯首称臣,不甘退败。 “当然要争,这可是稳赚不亏的买卖,抢过便是赚,即便是抢不过,你们都是我的仇人,能给你们添堵,我也开心……” 声随清风直上云霄,林牧自云中向山下望望,能看清南诺的举动,却瞧不见苗姬的神情,不过也没关系,单凭这贱贱的声调,谁都能猜想到苗姬的那张尽是得意的臭脸。 “想不到师弟还是个香饽饽,你说我要不要代表昆仑同他们争一下?” “师兄若是愿意出手自然是极好的,我是动也不敢动,你说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我可是斩了她一条的手臂啊!” “这我也不太懂,不过有句话应该可以解释……” “因恨生爱吗?” 洛阳随口接道,林牧却没有开口,瞥了眼步步登空的火光,用力将洛阳推出云雾,将“报仇不隔夜”奉行到底。 “师兄!” 洛阳咬牙切齿的说道,闪身避过扑面而来的魔焱,凭空静立,心里明白,此时此刻唯一的活路只有一条,那便是“不知道”南诺已经恢复,也“不知道”她为何与苗姬争斗,只若能糊弄过去,便是安好晴天。 “糯糯,你都想起来了?” 传音入耳,能听出三分急切,南诺看看洛阳欣喜若狂的模样,微微思量,瞥了眼苗姬,做定打算,佯装着虚弱无力坠下虚空,喃喃道:“贼,我想起来了,可惜,好像一切都晚了……” 林牧紧紧握住拳头,借此压下笑意,盯着洛阳看,想知道他是不是要飞蛾扑火。1八0 这看似有两个选择,可南诺与洛阳都明白,只若唤出这一声“贼”,洛阳就只有一个选择,那便是干净利落的接住南诺。 洛阳也确实这样做了,心护住装模作样的魔女,催动天剑,未待发动攻势苗姬识时务的转身逃遁,临走不忘挑拨离间。 “南诺,我还没输呢,他看我的时间不比你的少,这说明他对我感兴趣!” 话音方落,苗姬便消失在天际,洛阳收起天剑,正打算说些什么被南诺拎住耳朵,虽然不痛却也得装的呲牙咧嘴。 “放本公主下来,这可是第二次了,你说本宫要不要剁了你的狗爪子?” “不放!” 洛阳坚定的答道,不仅不放还抱的更紧,南诺心中满意,可一想起自己同苗姬的争斗被他看的清楚便怒火中烧,捏住洛阳的另一只耳朵,向两边疯狂拉扯。 “放不放,放不放?” “不放,这辈子都不放!” 这次是真的痛,洛阳表现出的痛彻心扉本应该很逼真,可南诺恢复的欣喜充斥心底,就像掉进了糖罐子,想笑却不能笑。 “哼,别演了,你这一手可都是我教的,言归正传,说说吧,都错哪了?” “错哪了,就算没错您就不能惩罚我了吗?” “好啊你,从哪里学的这些不正经的,我先给你记下,现在回答我的问题,错哪了?” 南诺完全不按书上描写的那般喜笑颜开,洛阳心中一紧,实在解不开这千千结,只得用出最后的办法,不叫她喋喋不休,叫她面羞如花。 林牧撇撇嘴,错开视线,感知着山间的情势,面色渐渐肃穆,不知何时,前后来此的千数修者消失的干净,似乎他们从没来过这儿,那些关于他们的记忆也都是幻境。 “咳咳,师弟你别记仇,十万火急,这秘境中出大事了!” 林牧飞身落入山间,背对着洛阳,非礼勿视,握着仙剑,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洛阳依旧没放开南诺,三花盛开,三色剑光环绕周身,感知着寂静到可怖的山林,紧紧皱起眉头,道:“能用四极都天旗出去吗?” “能,可我为什么要出去?贼,你可别忘了,谁是谁老大!” “这里很危险,灵虚尊者那个老不死的可能还活着!” “这样啊,我还是走吧,你自己心些,别忘了,两天后去找我,如果敢失约,你知道后果的!” 南诺比划着秀拳,羞红未退,看起来凶巴巴的,不过也只是看起来。 “师兄,你和糯糯一起走,先住在子璇师叔那儿,往山里报个信就好,别回人间,杨天奉那老东西阴险的很!” “好,我正好也想去魔界瞧瞧……” 林牧点点头,收剑归鞘将剑鞘递给南诺,南诺轻轻抓住剑鞘,带着林牧消失在魔焱中。 见两人平安离去,洛阳心中的大石彻底放下了,转身望向吞食数百人命的连山,眼中尽是毁灭之意。 两天时间,谁知道灵虚尊者那老东西有什么算计,见招拆招,兵来将挡太麻烦了,不若将这儿都毁了,当面刀剑,想藏什么都藏不住了! 下定心思,洛阳缓缓擎起天剑,虚空再起魔焱,送来剑符流光璀璨。 洛阳暂时放下天剑,神识落向林牧的剑符,不由皱紧眉头,望向山林,叹一声好手段。 庚辞失踪了,在南诺的随身洞天中被带走了,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绝顶,而实现这手段的媒介无疑是那两卷天书。 “还真是个普通的海村少年,看上你的都不只有昆仑山……” 洛阳捏碎剑符做以回应,对着连山轻轻叹了声,正欲进去探查究竟,又是一道剑符落下,神识探去,南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不许跟那个女人眉来眼去,你师兄可在我这!” 洛阳苦笑着摇摇头,御剑进山,天际的幽暗又一次被光辉取缔,福至心灵,洛阳回身望去,被摧毁的林海已然恢复如初,苗姬正巧笑嫣然着凌空步近。 “这里一黑一白便是一轮回,你没有必要去救那些人,你也救不了他们,因为他们都不再是人了!” 388.如山模样 “你说他们都不再是人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洛阳看不见苗姬的万种风情,眉眼中充斥着肃杀,宛如秋风,格外心着四下变故。 所有人都和她有仇,所有人都出了问题,就算不是她做的,为何只有她安然无恙,此事反常,必有妖异! 风渐冷,天际无云,却给人以重压,苗姬的步子渐渐慢了,不过还在笑着,故意看不到洛阳的戒备。 洛阳眉头一挑,不再遮掩森罗杀意,夜风更冷,有种蓦然入冬的突兀,苗姬瞥了眼天剑,幽幽开口,“他们活着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们体内的东西……” “而这,就是寄生在他们体内的东西,功效很像我们一族的冥河种。” 说话间苗姬翻手托起一枚乌黑的种子,以灵力包裹着送到洛阳身前。 “冥河种……” 洛阳暗自喃着,在记忆中搜寻着关于这很陌生种子的只言片语,可惜徒劳,这东西不存在书中,也不存在传闻中,叫洛阳有些怀疑它是否真实存在。 “血海不枯,冥河不死。” “冥河种就取自于这句话,可以汲取寄生者的气血,最后汇集到施法者的身上,海纳百川,凝炼体魄。” “而这魔种远比冥河种更可怕,它近乎于道,由正入魔,极魔返道。” 苗姬轻轻介绍着洛阳不知道的冥河种,边说边催生魔种,那不过拇指大的种子如蛛般绽开,逆着流风,扑向洛阳,虽无骇人的咆哮声,却与渴望肉食的恶狼相差无多。 洛阳就静静的站在那,没有躲,冷冰冰注视着魔种悬停,燃起漆黑色焰火,在风中烧的一干二净,什么都没留下。 “真是好胆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方才的变故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可以操控魔种?”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要我救他们?” “世上可没有赔本的买卖,洛阳,你愿意为他们付出什么?” 走近洛阳身前十五步,苗姬脚步微顿,看看沉思的洛阳,又试探着再度向前。 迈出的脚步没等落下,浩荡剑光扶摇而起,如若天河倒灌,奔流滚滚,直泻入海。 苗姬收回脚步,很是不满的撇撇嘴,指着死寂的山林,继续道:“想要我出手相助,这态度可是不行的,就算你不在意他们的千条人命,你那天资出众的师侄呢,也不在意了?” “你的仆人有没有跟你说,我最讨厌被威胁!” 洛阳抬起头,苗姬仅仅看道一抹模糊的黑影,天剑不知何时已经搭在肩头,姣姣辉光,无尽锋锐。 “今时不同往日,大夏垂垂老矣,如将落西山的残阳,是最后的至尊皇朝最后的荣光。” “再往后,七国争锋是必然的事,修行界与凡尘数千年的分崩离析,皇朝缺少修者,所以皇朝与修者势力走到一起也是必然的事!” “剑出昆仑,哇,好大的一块挡路石,挡的住吗?” 苗姬没理会肩头的天剑,直视着洛阳的眸子,想看看他会不会真如阿大口中那般绝不动摇。 阿大说的不错,洛阳真就和入云的孤峰绝壁般,任你八方风雨,任你晴空滚雷,只能被摧毁,不可能屈服。 这是洛阳的模样,也是每一个真正昆仑弟子的模样,这天下很大,却也不过是一剑之地。 昆仑之所以是昆仑,全凭风雨。 夜风为这坚定沉默许久,天际又有大片星落,苗姬轻叹一声,道:“这儿不是什么仙府,是封印之地,灵虚也不是皇朝的人,他与我们祖先一样,来自蛮荒,身兼两种绝学,这魔种……” 话未言尽,苗姬凭空消失在剑下,无影无踪,突兀的洛阳都没能反应过来。 这似乎是信号,随着少女失踪,脚下的群山也不在平静,飒飒夜歌,数不清的魔种乘风而起,密密麻麻的叠聚在一处,如若浪潮,向着方入林海的修者重重盖下…… 罚金叶落,飘然无声,钓竿支在湖畔,天师背对着镜湖,捏着草团,盯着棋盘上左右两角的情势出神。 这两角的厮杀与他无关,不过,胜者都有远顾中原的能力,却也不得不防。 邋遢道人不断取出、放下传讯符箓,在那两角连续落子,天师歪着头,凝视着左手边的一角,那儿风起云涌,不仅仅是蛮荒遗民还有昆仑、千机阁、武当、灵山、甚至是四海盟都参与进去了,成为一潭浑水,不知道最终摸鱼功成的是谁。 “这次洛阳恐怕是凶多吉少……” 邋遢道人又落下一枚棋子,一步奠定争斗的基调,这是场最原始的猎杀,洛阳也是猎物。 “灵虚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带着两卷天书与前路难知的转轮种魔逆道经卷土重来也是件麻烦事,这样下去,东皇方朔那边会慢上徐需多……”我爱 天师在自己这边落下两步棋子,微微沉吟,道:“你走一趟,若是时机不对,不惜代价将灵虚仙府封死流放,待东皇方朔那边差不多了在将它寻回解放……” “妙哉,双管齐下,我就不信那帮老不死依旧忍得住。” 邋遢道人点头轻赞,放下手中再度亮起辉光的玉符,转身踱步,走过重重河山,出现在星月下,眺望着毫不掩饰的仙府,正欲隐遁虚空,背后传来一抹无比骇人的剑意。 “你来做什么,打算怎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神秘生灵藏在一件厚重的黑袍下,兜帽施展法咒,无论从什么角度看,仅能看到一双犹如血魔的赤红色眼眸,双手隐在宽大的袍袖中,飞剑三尺,通体黝黑,跳动着赤红色的电光,沙哑的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要封印仙府,免得他害人。” 邋遢道人收回神识,出声试探,心底揣测着黑袍人的身份,不免将他同少年祖师画上等号,毕竟这样的剑意若不是出自于昆仑,恐怕世间少有信者。 黑袍人点点头,收起飞剑,就在邋遢道人以为就此为止时飞剑又急速落下,在虚空间刻上一抹流光,曲折游离,如若闪电。 “清微神烈秘剑!” 邋遢道人叫破这一剑的名字,抽身急退,未出二十步便被剑光锁罩,躲无可躲,只能硬抗。 镜湖蓦然泛起烟波,草团在天师指缝滚落,天师也看不透这个神秘的黑袍人,探手唤来鱼缸,吊钩方才出现在邋遢道人身后便被剑光湮灭。 这剑式太强,天师只得亲自出手,闪身出现在邋遢道人身前,点化虚空为壁,挡尽剑光,遥遥凝视着那双赤红色的眼眸,冷声道:“刚刚那是神霄十字藏玄剑吧……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个过路人,与你们不熟,不想把你们怎么样,你们最好也别想把我怎么样。” “好大的口气,来,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剑,看它与绝顶相差几何!” 天师将邋遢道人送回化境,对那黑袍人冷哼一声,双手调动金灿光焱,凭空画圆,黑白辉光叠在一处,如若花开,盛放万千流光遍布琼霄。 “玉枢秘旨,还真是久违了,得千金易,觅一对手难。” 邋遢道人捏着石子,凝视着浩浩荡荡的光雨,这是第三次见天师用玉枢秘旨,第一次是面对少年祖师,第二次是面对烛龙。 黑袍人没有一点躲闪的意思,待这流光近身七尺,拂袖一挥,纵横剑光旋过长空,将流光尽数斩灭。 “随念无定剑,这可是昆仑的剑,清虚,别遮遮掩掩的了,一把岁数,丢不丢人?” “呵呵,不过是一条剑道尔,他清虚能成为剑之绝顶不是他剑术无双,而是有太多人不想同他争那虚名。”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信,你看这一剑!” 黑袍人轻声回道,招引飞剑,剑起剑落,空朦微光,乃是天师与邋遢道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一式剑术。 石子坠落,邋遢道人握住颤抖的手掌,天师也不负轻松,高声喝道:“常德不忒,复归无极!” 声落,天师左手虚托黑圈,右手空揽,微微剑光变了方向,尽数消失在天师黑圈之间。 “不错,竟能挡得住这莫若以明,那这玄息以生又该如何?” 黑袍客轻轻拍手,沙哑的声音中带着赞许,声落不见剑动,亦无万种气象,天师却退后一步,探手虚点,虚空生出一道弯月般的剑痕,随着涌动云雾化为万千舞蝶,翩迁消隐。 “点化卷天书,还真是深藏不漏。” “差远喽,阁下这一剑斩的可是因果,恐怕同样身藏天书吧。” “你想要?” “当然!” 天师点点头,手指再点,黑袍人的剑上生出锈迹,眨眼腐蚀一尺剑身。 再强的剑修都是离不开剑的,如果没有剑那叫什么剑修,眼见仙剑被侵蚀,黑袍客却不着急,不见动作,那锈蚀的剑身便恢复如初,提剑再斩,天师猛然向后飘退,花白的胡须被尽数斩去。 “倒是运气好,这样的剑我还能出两剑,不知你有没有把握挡得下?” 天师凝视着黑袍客,胡须已然恢复如初,虽然看不清那张脸,却能猜到他得意的模样,又看看久无人进的灵虚仙府,身形渐渐消隐。 先因再果,有因必定有果,黑袍人虽然只有三剑,亦足以冠绝六界! 天师吞吐着境池上的氤氲,感知着脖颈上的浅浅剑痕愈合,轻轻叹道:“好个藏龙卧虎的滚滚红尘,大夏那边情势如何?” “东皇方朔远比我们想得要快,依照这种进度,即便是横生枝节,也能在灵虚出来前夺取大夏气运,虽不是同时发生,但时间相差不大。” “很好,叫我们的人帮帮他,制造混乱,最好想办法杀了夏祈星,永绝后患!” 389.叶落花凋留空枝 古街十里,车水马龙,吆喝声里,孩童举着纸风车穿街而过,途径沐浴东风的楼,奇而驻足,瞧瞧那咏柳的生,望望那抚琴的姑娘。 岁月如此静好,红尘中往来的人却穿着长衣,虽是初夏光景,却不负往昔难挨暑气,天气清冷,一个不留神便会想到料峭春寒,误以为归回初春。 烟火也是旧时模样,可总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流逝,并不只是时间,还有某种很重要却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 这感觉确实很梦幻,不过却也不差,的的确确有东西在流逝。 几道黑影闪过街头,快似燕子,在屋檐上几个起落便隐入王侯宅院,默契分散,东西南北各一方,相继祭起一面黑幡,散出无形烟煞,几声犬吠,府中鸡犬不留,无有尸骨,一切都如凭空消失般。 四道黑影聚在院中,身形最是瘦的那个看看太阳,道:“目标还有七个,时间所剩不多,接下来分头行事,记好了,斩草除根,不能留下丝毫证据,更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领命!” “散!” 一声令下,四道黑影前后消失在院中,约莫正午时分,又重新聚在院中,比了几个手势,跟在那领头人身后前往皇宫。 人构成家,家组成国,的大的,每个都是大夏的支柱,若是支柱倒得干净,便是庙堂倾倒之时。 夏祈星,这个哀老国度的唯一顶梁柱,只若她驾崩,这大夏便会沉没在太阳真火中,成为人间妖国,重现当年韩地的猩红月色。 那杀气渐近,阳城庙堂依旧缭绕着空荡的香火,夏祈星身着一身滚龙袍,端坐在孤高的王位上,将四海盟的回信丢在桌角,藏在袍袖中的拳头握紧,除此,无解心底凄凉。 不仅是外族想要大夏死,人族也想大夏死,没人做错什么,挡路便是最大的错误! 殿下,哀老的内侍缓缓挪动脚步,老眼昏花着,端着红木方盘,将君主的手书分发给大夏最后的九位武侯。 夏祈星将传国玉玺收入须弥戒,向着为首的武侯折腰一礼,“刘叔,大夏的将来,人间的将来,拜托了!” 武侯屈膝跪下,双手举过头顶,接过那枚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戒指,张口欲言,眼中含着晶莹,从到大,从青年到暮年,转瞬悠悠三十载为这国度付出了所有,这背井离乡,可能是唯一的遗憾。 潇潇叶落,凄冷的夏风肆意贯穿空空如也的甬道,四道黑影越过院墙,年逾花甲的老将握紧长枪,抖擞锋芒,低吼着发动最后的冲锋。 “杀!” 寒光闪过,一个人的冲锋戛然而止,老将栽倒在地上,颤抖的抬起头,望向庙堂,久难瞑目…… 英雄气短,落木萧萧,四道黑影并未因此停留,夏祈星却潸然泪下,别过头,不看武侯的模样,重重落下手掌。 阵光飘旋,大夏最后的九位武侯齐齐跪下,默默消失在阵光中,几许泪落红毯,几许青衫已湿。 “福伯,您留下不后悔吗?” “陛下,没人愿意离开,更没人因留下后悔。” 老内侍躬身一礼,曾经,这儿满是朝臣,有论不完的家国天下。 现在,徒留枯枝,花凋零,叶已尽,种子埋入远方,若能萌生,便是不负曾经。 君臣各有所思,沉默中那枯瘦的黑影落入殿中,瞥了眼空荡荡的桌角,冷声道:“大夏气数已尽,夏皇,请禅让!” 夏祈星没抬头,依旧想着自己的事,思绪渐渐离开大夏,回到那座久违的山峰,在那儿的时光可能是短短一生最快乐的时候…… 大夏没了,史书上会怎么写呢? 说她昏庸无道,面首三千,还是说她酒池肉林,劳民伤财…… 重要吗? 人皇都逃不过笔锋凌厉,随他们写去吧,不论是为人女还是为人君,皆是问心无愧。 如此算不算不求来生,立身当下,不知能不能入那独一的仙门。 “大夏气数已尽,夏皇,请禅让!” 那枯瘦的黑影再度开口,夏祈星回神,瞥了他一眼,虽是敌强我弱,依旧要嗤笑出声。 “禅让,给谁禅让,谁又能让我禅让?” “妖皇,东皇方朔!” “呵呵,一只被洛阳追着砍的落汤鸡,也配成为我大夏子民的皇?”热点书 “放肆,立即交出传国玉玺与人皇印的控制法决,别逼我动手搜魂,彼时,您会觉得原来安静的死去真是件很不错的事!” 黑影轻声说着,缓缓走上前去,手掌跳动着焰光,是吞噬残阳的最后幽暗,也是弑杀君主的极恶利刃。 内侍承受着从未有过的压力,正欲挪动脚步挡在君主身前,夏祈星开口了,声音坚定入常,“福伯,老将军可不能睡在那儿。” 内侍眉头一紧,继而迈步走向殿外,几道神识落下,确认内侍身上什么便痛下狠手,杀鸡儆猴。 殿中再度陷入死寂,夏祈星轻叹一声缓缓起身,唤出一柄长剑,深吸口气,提剑攻向那黑影,柳雏留下天下剑经,她可是看了一半。 黑影拔出长刀,架开长剑,飘然退出数步,不等夏祈星再动,提刀斩向她的脖颈。 时间不多,没功夫陪同她玩,只若是拘拿了他的神魂,不论想知道什么,都轻而易举。 长刀一点点临近,夏祈星的嘴角却恍然勾起,一片漆黑的世界中有了铿锵剑吟,有了明耀剑光。 朝闻道,夕死可矣。 辉光一闪,夺命的长刀落空,夏祈星凭空消失在宫中,黑影眉头一挑,冷声道:“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四道黑影跃出庙堂,阳城似乎更冷了,风也更加萧瑟,随着夕阳日落,一切都走向终结。 待到皎月当空,群星隐耀,孤冷辉华照不进灵虚仙府,苍翠的林海变为枯黄颜色,铺天盖地的魔种袭卷而起,裹成丘陵大的巨茧,挡去山林大片光景。 铿锵剑吟愈是刺耳,第一道剑光破开巨茧,紧接着无数道剑光透过巨茧,如若袭卷长空的风暴,将所有魔种尽数湮灭。 洛阳拄着天剑单膝跪下,面色有些苍白,深吸口气,继续向山间走去,平寂的魔种浪潮也再度落下…… “洛阳……不愧是清虚老头的后辈,真难缠!” 荒山下,流光飘渺的神魂悬在庚辞身上,透过明镜窥视着步步走向深山的少年,嘴角上扬着,目送少年南辕北辙。 法决再度运转八十一周天,数千枚藏觅在修者体内的魔种传来磅礴灵力,神魂与躯体间的距离再少一寸。 轰! 狂暴的剑光蓦然斩破山腹,沙石洒洒根本挡不住那仗剑而行的少年。 灵虚面色一变,探手一指,地动山摇,祭坛上的冰晶棺椁缓缓打开,鹤发童颜的修者飞身而起,凌空盘坐,双手齐动各画一符,不过须臾,三千符箓飘飘如雨,九色流光异常刺目。 “听雷!” 洛阳从没见过这等道术,不敢怠慢,提剑斩落,剑光迅疾如电,雷声滚滚,渐渐湮灭在漫天符光中。 “玄慈,魔种的力量暂时借给你,挡他一炷香,转轮种魔逆道经便传授于你。” 灵虚瞥了眼洛阳,带着庚辞飞入那深不见底的深渊,洛阳眉头一挑,被符光压着的剑光飘摇而起,玄慈双掌合十,手印变换十数,周身腾起碧绿色流光,眼中燃烧着野望,轻轻一掌便将洛阳轰出山腹。 “子,你的躯体很不错,比那子的还要好,可以送给我吗?” 流光一瞬,玄慈再出现在洛阳身前,一念成符,金灿辉光腾空而起,轻易毁去荒凉的山岳,未待扩散开来,素白色剑光直入云霄,将明光斩的干净。 “凌霄开天剑,清虚是你什么人?” 玄慈飘身退开,仔细打量着洛阳,见这话未能引少年失神,又印下一掌,将洛阳逼飞,手指勾勒,落下重重符光。 “烟火!” 天剑缓缓扬起,金灿灿的光影中一切都慢了下来,洗过长空,将符光湮灭,玄慈倒飞出数十步,周身罗列剑痕,身上的流光都黯淡不少。 “庶子,给我死来!” “醉花阴!” 剑光如弧,清冷似月,一金一银两道辉光前后消散,微微停顿,金、白两色流光再度腾空而起,从地上打到天上,从天上打入地底,剑过拳临,你来我往,玄慈气势被压下,身上的剑伤越来越多,越来越重,根本不可能支撑一炷香。 灵虚尊者收回视线,瞥了眼庚辞的躯体,轻轻叹了一声,短时间实在无法奈何那道如昊日般的剑印,那些修者的力量是有限的,不过这片刻争斗,就已经有几百人身死道消,情势比人强,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得先杀了洛阳,不然不得安生。 “子,乖乖睡着,等我杀了你师叔就回来!” 打定主意,灵虚尊者对庚辞笑了笑,轻轻叹了声,捏住一印,身形融入基由魔种构建的络,顺着蓬勃的力量涌入玄慈体内,几乎没费太大气力,轻易夺舍。 澎拜的金光荡开,洛阳抽剑而退,灵虚尊者趁势催动转轮种魔逆道经,感知着澎湃的伟力缓缓握紧拳头,对那踏空持剑的少年唤道:“你可能同绝顶争斗过,但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绝顶吗?” 390.真正的绝顶 夜空依旧死寂,风花雪月容颜不改,哪怕当空屹立的是一位真正的绝顶,亦无法叫他摧眉折腰,变换颜色。 “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绝顶吗?” 洛阳被灵虚问住了,混沌里战过鬼灵飞将,九幽下斗过上古巨神,他们都是真正的绝顶,借由苍天之力确实能与他们一战,可洛阳还是在山间,即然在山间,又哪能知道绝顶所见风光。 “看来你不明白,那我告诉你,脚踏苍茫万物,并肩日月星辰,苍天之下,唯我独尊,这,就是绝顶!” 声音飘渺,却惊散漫天疏云,几乎没见到灵虚有所动作,倏尔出现在洛阳身前,轻轻一笑,一上一下,黑白两色流光迎风怒放,如若春花盛放,有着惊涛拍岸的骇人威势。 “太昊无极,乾元定虚。” 洛阳提起天剑,识海上混元法衍变为浩瀚星河,悠悠旋动,速度更上一层,体外素白如雪的剑芒变为璀璨金光,随着敕令声,九道光剑展如花盘,同黑白辉光同时消散。 “有趣,这不属于你的力量同魔种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话音方落,灵虚已然出现在洛阳背后,居高临下,审视着宛如太阳般的剑芒,目光锐利如剑,似乎能看透一切虚妄,直接窥视洛阳识海中的一切。 “同魔种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洛阳不由瞥了眼永镇天碑下的苍天,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个疑问,至最后,若是将所有苍天之力都炼化,能够拥有苍天的所有力量,彼时,他是洛阳还是新一个苍天? 这不过是一念思量,可对于绝顶修者而言,一念足以做的事有太多。 灵虚凭空一点,无形涟漪散入天上地下,一切都活了过来,草木为兵,土石为兽,缕缕疏云连化为振翅飞龙,齐齐扑向洛阳,远远看去,可能会误认为扑火的飞蛾。 洛阳回神时已被无尽的兵兽飞龙淹没,青莲不断盛放,却如落入大海的石,根本泛不起烟波。 灵虚饶有兴趣地看着,瞥了眼天际新现的数百流光,不遮掩,不做作,催动漫天魔种袭卷长空,前后附入修者体内,吞吐灵力,叫这群后来者尽数成为注入篝火的柴薪。 术为道用,灵为术用,感知着灵力渐渐充裕,灵虚向洛阳所在的那处虚空伸出手掌,一点点握紧,连带着那处空间也一点点收紧。 在生死前,洛阳也暂时顾不得以后的疑虑,丝丝缕缕的苍天之力汇聚成流,天剑横于胸前,随着剑指在上划过,发出一声铿锵嗡鸣。 灵虚眉头一紧,如若常人捏握金石,手掌再难收紧,没人向夜空投下石子,平静的星空却泛起涟漪,一个个蓝色的气泡生成,渐渐充斥虚空,迎着别样的清风,沐浴星光,渐渐膨鼓,围绕着灵虚旋动起来。 如雨天檐下的流水珠帘,透明的波动渐渐构成一道环形水幕,大不一的气泡追着流风,蓦然悬停,同时破碎,三万剑落,如梦似幻,天地失色。 一如秋风过,百花尽凋颜。 灵虚毫不犹豫地牺牲近千修者,换取磅礴灵力挡下这一剑,饶有兴趣地挥挥手掌,站在虚空间,望着洛阳,体外地黯淡金光渐归明耀。 洛阳气喘吁吁着,更忌惮这转轮种魔逆道经,眼下不过是数千修者,若是数万,数十万,甚至整个人间,整个六界生灵都被种下魔种,那灵虚就该强大到什么地步? 就算不能超脱,恐怕也不比记传中的一念毁天灭地的古神差太多。 “昆仑九禁之九,梦幻泡影,清虚用出这剑时已有百千年道行,而你不过是个三花修者,如此天资,可愿拜我为师?” 灵虚轻声说着,瞥了眼再度涌入秘境的数千修者,更是有恃无恐,私下里已经再考量究竟是用庚辞的躯壳还是洛阳的躯壳更合适。 洛阳很不喜欢灵虚尊者的得意模样,瞥了眼远处的密林,那些修者意料之中的再被控制,长久以往,只若有源源不竭的人进来,只若有魔种有足够的养分,灵虚便不可能杀死。 但枯枝影响主干,当腐肉危及生命,唯有取舍,不断难活。 再瞧瞧得意的灵虚,洛阳换了个心思,不打算同他耗下去,转而冲向地下,一剑听雷过,千魂入轮回。 同样的一剑可伤不到灵虚,治病治根,这些被魔种附身而生不如死的修者便是灵虚的根! “欺人太甚!” 灵虚闪身挡下断潮剑光,没等向洛阳出手,又是一剑斩落,一念花开,三千光剑席卷山林。 “吞天噬地!” 灵虚低吼着变换身形,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齿人手。嘴巴一张,便将三千光剑吞噬的干干净净。 “饕餮变?” 洛阳眉头一挑,凝视着饕餮虚影,未待发动攻势,黑红流光飘摇而起,灵虚化为穷奇虚相,振翅扶摇,一爪落下,漆黑风煞拔山倒树,将山石侵蚀的奇形怪状。 “穷奇变……” 洛阳御剑且战且退,而那身如山岳的凶兽动作却也不慢分毫,两道流光斗的激烈,恍然一道金光当空斩落,灵虚与洛阳分退两侧,紧盯着对方,暗中打量着那身隐黑袍中的修者。 这争斗本是互领风骚的,微不可察的平衡很是脆弱,哪怕是的变故都能轻易打破,黑袍人可不是个的变故,他强的令人窒息。z文吧 “洛阳,这是我的猎物!” 黑袍人缓缓落下虚空,挡在洛阳身前,背对着洛阳,叫洛阳握紧天剑,移动视线落到那背影上,心底不免感到高山仰止。 他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强,他的剑可能比祖师还要强大! “道友为何前来,冤有头债有主,能不能说个明白?” 灵虚亦能感知到这令人窒息的强大,暗中控制着毫不起眼的散修抱起庚辞,悄无声息的隐入地下。 “说个明白?你绑了不该绑的的人,还需要说什么?” 黑袍人身形闪耀,灵虚同洛阳脸色同时一变,目光方才落向地下又收回,凝视着抱着庚辞的黑袍人,他好像没动过,却已经斩杀了那散修,救回了庚辞。 “道友,血河不涸,冥河不死,只若有一颗魔种存活我便永生不死,这次算我不长眼,我愿交出终身收藏,方便道友少堵墙……” “洛阳,你说他烦不烦?” 黑袍人似乎不在意少堵墙还是多条路,用灵力包裹着庚辞送到洛阳身前。 “确实很烦……” “记好了,再遇见这么叫人烦的直接杀了就好!” 黑袍人点点头,探手凌空虚划,唤出一方玉盘,从里面拔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轻轻一挑,剑耀长空。 天剑发出一声争锋轻鸣,洛阳凝视着这至简的一剑,竟生不出丝毫比斗之意,满心只有两字,止戈。 昆仑九秘第四,止戈剑式! 所有魔种的寄生者尽数陨落,玄慈的身躯被一剑斩碎,灵虚未待逃出太远,那黑袍人又是一剑斩落。 昆仑九秘之七,开阵! 金灿飞剑如若夏雨,可奏响穿林打叶,可描刻水滴石穿,名为开阵,自然是无坚不摧,无物不破,灵虚前后放出几十件秘宝,都挡不下这一剑,谋划半世,徒留奈何。 黑衣人回过身来,洛阳总感觉他看庚辞的视线很火热,不动声色的少年背在背后,提起天剑横于胸前,凝视着陌生的黑衣人,很怀疑他是少年祖师,却无法确定,不过,他是真正的绝顶。 “你是昆仑师叔,不过还不够格,比你师父差得远!” 那双绯红色眼眸微微一动,洛阳心神一晃,回神时已经出现在仙府外,眼睁睁望着仙府消失在剑光中。 黑袍人拎起庚辞,传音不容忤逆,也不给洛阳开口的机会,直接挪移虚空将他送走。 “夏祈星在大夏,你去救他,数月后,我会把他还给你!” 虚空挪移很快,比洛阳的剑快,提起的天剑斩落,破旧的古寺墙壁倾倒,洛阳看看陌生的环境,气恼的又挥出一剑,将另一边的院墙也斩碎。 夏祈星起身趴在破庙窗口,不负龙袍,衣裙朴素,对洛阳翻着白眼,“吆,不愿意见我啊,这么大脾气。” “凤凰成草鸡,大夏怎么了?” “没有大夏了,再也没有了,不过我可是了然剑道,做不成皇帝,却能做成剑仙,有舍有得吧……” 夏祈星好像没看见洛阳眉眼间的担忧,轻笑着望着远空的白云,确实放不下,不过也不需要别人知道,现在可还在大夏呢,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难说,得过且过吧。 洛阳点点头,在剑修眼中,一颗通明的剑心就像阳光下耀眼的朝露,他看得见夏祈星的剑心,也看得清她的忧心。 大夏已倾,过去的坚持努力都成了没意义的事,能笑出来,就很了不起。 “放心,没人能拦住我的路,我会把你送回昆仑的。” “好啊,那就看你表现了,我们什么时候上路?” “你有没有洞天类的法宝,躲进去。” 风起,院外叶动,飒飒声响叫洛阳想起了那个同花而眠的少女,他其实已经失败了一次,没能把她带回去…… 夏祈星看看洛阳的面色,多少猜到他的心思,也想起了柳雏,如果没有她的剑经,恐怕现在自己真的会一无所有吧。 想着,夏祈星的假笑渐渐消失了,恢复成那个失落、自责、感觉阳光刺目的少女,低着头,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方仙府,踏步进屋,将被子蒙在脸上。 洛阳假意听不见那幽幽呜咽,收起仙府,转身望向苍茫长空,这一行不仅十万八千里,所幸没有后顾之忧,一天多些的光景未必走不通。 391.没什么不该来 叮叮当…… 数十枚铜板前后落入花瓷碗,不甘心的跳跃,旋转,赢得数道火辣辣的视线。 “都别抢,王老爷今天娶亲,你们这些王八蛋拿了钱立刻给我滚,今天谁若是再出现在城门前,老子打断他的腿!” 福泰的管家高声吆喝着,发钱的厮也跟着趾高气昂,前后六人,这般狐假虎威着消失城内长街。 待路过城门的人走远,靠在最显眼位置的乞丐拿起花瓷碗,轻轻一抖,碗中的铜钱均匀的落在其余乞丐碗中,尽数平分,不偏不倚。 “他们还在寺中吗?” “在,不过夏祈星不见了,那黑袍人离开后也没回来……” “散了吧,听人劝吃饱饭!” “是,我们这就走。”花白须发的乞丐应了一声,带着众乞丐散去。 唯一留下的乞丐望了眼空空如也的大路,收起那只足以收纳山海的花瓷碗,身形渐渐消失在斜阳下,下一瞬出现在那古寺外,打量着破碎的院墙,微微沉吟,迈步走向挥散功曹的少年。 “人争一口气,佛需一炷香。” “不争?” 洛阳抬起头,瞥了眼沧桑的佛像,饶有兴趣的望向老乞丐,此人不为夏祈星而来,那是为什么? “不争。” 老乞丐点点头,背着的手掌自然垂落,走到洛阳身边坐下,翻手取出一枚丹药递给洛阳,道:“你应该知道长生药吧?” “当然,难道这就是长生药?” “不错,这就是长生药,只能由神农鼎炼制的长生药,你可以把它带回去给雪晴柔,想必能分析出了不得的东西。” “了不得的东西,这么说你已经分析过他的成分了,说说看,都是些有多了不得宝药。” 洛阳晃了晃手中的玉瓶,很肯定这里面不是丹药,而是药液,这是作为顶尖刺客的感知能力,即使这种经过特殊处理,甚至可以屏蔽神识的玉瓶亦挡不下。 方步眯起眼眸,不紧不慢的在洛阳手中将玉瓶取回,风轻云淡的换了个玉瓶重新塞给洛阳,轻轻笑着,仿佛刚才的欺骗没发生过,想要借鸡下蛋的人也不是他。 “还说不争,这不是争了吗?” 洛阳晃晃手中的玉瓶,得意的笑笑,将玉瓶收入须弥戒,这确实是一枚丹药,至于是不是长生药就要看师姐怎么说了。 “人活着总要有对意料之喜的期盼,万一成真了呢,虽然我不经常做好事,但也好长时间不做坏事了。” “源流浮沙悬泥,再沉淀也难以归回清澈。” 这话别有所指,方步轻挑眉头,看看洛阳,总感觉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微微思量,调笑道:“听你这话是坚信人性本善喽?” “非也。” “那是人性本恶?” “你知道正常婴孩出生时的模样吗?”洛阳看看方步,见他摇头不语,继续道:“出生时混混沌沌,一切都是好的,一切也都是坏的,因为什么都没有,所有什么都有。” “人性本空?” “个人见解,不是师父教的,他老人家可没有这个功夫。” 洛阳点点头,没有继续同方步聊下去的念头,已然尽兴,应当归远。 “其实你不该走,你走了,这大夏百姓该如何?” 方步看看洛阳,话一出口却也后悔,苦笑着摇摇头,反正开始了,多少也就失去了意义。 “东皇方朔打算盗取大夏国运,借以登基为王,重现当年韩……” 话未言尽,四道流光自院外袭来,方步瞥了眼洛阳,没有躲,也没必要躲。 剑光一瞬,斩尽流光,荒废的古寺归于宁静,顿了顿,方步隐入地下,剩下的不用再说了,单凭如若凛冽冬风的寒意便知洛阳心底的怒火。 怎能不气呢?我爱搜读 争权没错,大夏确实老了,理应被取缔,可放任大妖不顾,任其胡作非为,将这大夏百姓当作草芥利用,想必就是想引诱三家下场,一翻消耗,再无比贪婪的索要好处。 这可是一举多得的事,唯一失去的不过是这些不入眼的凡人! 起风了,晴空渐染墨色,赤红色电光坠落云霄,轰然雷动,枯叶偏旋而起,阳城更是阴冷,再不愿归家读书的公子都登上马车。 洛阳飞身落入长街,孤零零的向前走着,甚至没有影子的陪伴,面向千家万户,朗声道:“城中存有妖邪,不想死的立即出城,出不了城带好粮食躲入地下!” 声传全城,却没有人动作,一声钟声传来,青壮老幼、贫富贵贱尽数出城,将空荡荡的长街填满。 “洛阳,我不跟你说什么大事不可违,我就跟你说一点,你再向前一步,我屠百人!” “哼,东皇方朔,就算我转头离开,待你事成,这城中又能有一个活口?” “如此你最少不会连累昆仑,四海盟可等着呢,从仙门到魔教,脏水还没被泼够吗?” 东皇方朔盘坐在皇陵前,手印不断变化,身前悬有明镜,镜上九星渐渐归向一条直线,对狼木靥用一眼色,眉宇藏敛杀机。 洛阳可不是杨天奉,他不可能退,昆仑也不是四海盟,那群剑修都是坚定的向道士,追逐的是心中的道,天下人怎么看真不重要,只若道相同,永远不少同路人。 狼木靥带着辞鸿、负荷、顾鹿跃出皇陵,没有去屠杀凡人,径直飞落在洛阳身边,毫不掩饰妖力。 “狼木靥、辞鸿……请赐教。” 四妖同时秉腕抱拳,不等洛阳回礼同时发动攻势,凌厉的妖风卷过长街,地裂屋倒,洛阳腾空飞起,四妖同时停下攻势,站在长街上,毫不犹豫的扬起屠刀。 “洛阳,城中的动天钟不是没响过,他们都是早就被放弃的人,不用顾及他们,来,我们战个痛快!” 顾鹿低吼着冲入人群,正欲再度掀起腥风血雨却被明耀佛光挡下,难以前进。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福泽主持轻声说着,缓缓步出虚空,琉璃宝光治病救人,方寸佛国收容苍生。 “主持此言差矣,此等牲畜罪孽深重,放下也难成佛!” 张钧宝冷喝一声,三千雷动,轰击在辞鸿架起的黑幕上,没能伤到四妖分毫。 洛阳也落下虚空,看看只身前来的一僧一道,摇摇头,没说出那句“两位不该来”,即然来了答案便是注定的,没有什么不该来,结果也是注定的,修行界此后再不属于三教,归于九流! “烦扰师叔祖帮衬福泽主持救人,片刻之间,阳城方圆千里,不能有人……” “这事太简单,更何况你娃娃有什么资格指挥老道?” 张钧宝抬手在洛阳头顶一敲,疼的少年呲牙咧嘴,即便如此还是笑如花开,踏步上前,一人一剑直面四妖,“昆仑已经封山了,不能再差了,武当、灵山不一样,有太多弟子,太多人需要养活,可不能叫某些杂碎称心如意!” 洛阳声音很轻,却叫张钧宝开颜,正要再语,金灿剑光扶摇而起,搅动十方风云。 “东皇方朔,今天我一人一剑面对你等,谁跑谁孙子!” 声落,天剑当空斩落,一向古井无波的辞鸿变了颜色,没唤起黑幕,反而抽身退开。 这一剑横贯阳城南北,临近皇陵时被炙热的太阳真火挡下,东皇方朔看看明镜上的星轨,翻身坐起,这大夏龙脉三十七处气穴已然尽数入阵,人间妖国将出,当有一战为之庆贺。 “杀!” 不知那个大妖喊了一声,三十二道流光当空而起,半数追向不断转移民众的佛道两人,半数冲向洛阳,催动万种神通,九色流光渲染长空,那如若太阳般明耀的流光被压下片刻,继而盛放,凭一己之力,斩破十六个大妖的合击。 “一时不查,终沦为心腹大患,所幸人间不留你,我还有机会亡羊补牢!” 东皇方朔轻声说着,身形飘起,恍惚出现在洛阳背后,一掌印下,将残影拍的粉碎,抬头时洛阳已经出现在远空云下。 “我还有个很重要的约定,没时间浪费在你们这群杂碎身上,东皇方朔,杨天奉,天师,接下来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这不是威胁,却叫三方领袖同时皱紧眉头,也许下一瞬,苍天便会取缔洛阳,可棋势至今,哪还有退路? 就在东皇方朔挑眉的瞬息,以洛阳为中心生出一道浩瀚而炙热的银光漩涡,鲸吞十方灵气,一剑烟火,十六个大妖落下云霄,不久又灰头土脸的爬起,低吼着冲向那不可一世的剑修。 东皇方朔动了,狼木靥四妖也动了,十八道流光轰入银白色漩涡,轰鸣震耳,似乎整个天地都为之一震。 阳城,这座沉甸千年历史的老城就这样消失在风暴中,除了那些背井离乡者的记忆,什么都没留下。 大地被重新犁过,荒废狼藉中生出一个土包,紧接着天际落下流光,三千青莲同时盛放,狼嚎虎啸,金乌长啼,浩荡剑光就如夕阳余晖,绽放瞬息光辉,无奈消隐。 392.不愿随你舍得 夕阳消隐,化作漫天星繁。 风停了,太阳真火也敛藏锋芒,即能压下那剑光,也就没有同星辉争耀的必须。 地走流沙,洛阳依旧与大妖颤抖的不休,倔强的剑光没再升起便被压下,似乎一切走向末路,远远的天际却落下万千明星,一如夏花,多姿绚烂。 这夜不是突然黑的,却亮的有些突然。 动天钟响了又响时四海盟没来,现在大夏不再了,四海盟却来了,杨天奉一如昨日的霸道,不由分说封镇虚空,配合四海盟修者升引金辉,凌空构结四盘,锁死八门,浩荡辉光里酝酿着足以抹杀一切的风暴。 “洛阳,这就是人心,你信不信,你我同时逃窜,追杀你的绝对是四海盟主力!” 东皇方朔狞笑着,视那不断侵蚀长空的阵光如无物。 这是座叫不上名字的古阵,看构成方式并非来自人间,很强,足够抹杀他们,可惜太慢了,即便再快上十倍也不可能阻挡他窃夺国运,登基为皇! 东皇方朔无惧,余下的大妖也视法阵如无物,畅快的咆哮着,时而深入地下同那洛阳过上两招,时而跃出地面,借以避过剑光如河。 “洛阳,东皇方朔,尔等沆瀣一气,胡作非为,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仙舟压下云海,杨天奉在舟头负手而立,紫金华冠,蔚蓝云纹锦袍,居高临下,俯视着天空下的所有生灵,其中自然包括东皇方朔。 放屁本是人之长情,谈不上雅俗,却要论及场合。 当下,杨天奉的屁很响,可洛阳却没有搭理他的打算,东皇方朔也没有,在过去的岁月中见过了太多登临山顶的蝼蚁,他们也是这般叫嚣着,以为自己站的很高就可以比肩鸾凤,结果不过是一阵风来,便是粉身碎骨。 一人一妖连带着长空缄默,阵法引动的灵气潮汐甚是刺耳。 洛阳从地下腾空而起,避过致命蛇吻,挥剑斩退三四大妖,瞥了眼东皇方朔,想要发动攻势却被狼木靥挡下,迫不得已,只能另想谋划。 “杨天奉,你能容忍一个人间妖国的出现吗?” 洛阳的传音绕过风霜毒火,清晰入耳,杨天奉饶有兴趣地笑容却未收敛,依旧保持着那俯视的姿态,道:“所以呢,你打算同我们结盟?” 狼嚎声起,洛阳闪身避过背后袭来的飞羽,提剑挡下狼木靥一爪,借力飘退十数步,斩出九道琉璃宝光再次逼退群妖,这才抽出说话的功夫。 “谈不上结盟,仅仅是互相利用,我想除了东皇方朔,你想得到大夏,不论过去如何,现在你我完全是一条道上的。” “互相利用,好一个互相利用。”杨天奉传音赞了一声,依旧维持着令大多数人作呕的假笑,“时间紧迫,我就直接开价了,四海盟可以帮你挡下这群妖族,而你要想办法破解东皇方朔的阵法。” “好,动手吧。” 洛阳答应的很干脆,身形一闪冲向早就被夷平的皇陵,那儿有着方圆万里最磅礴的灵气,就如同当空皓月,即使繁星璀璨,流云扑朔,依旧仰头可见。 “给我拦住他!” 东皇方朔看看未变颜色的杨天奉,瞬间明白他与洛阳之间的交易,边敕令群妖边亲自出手,卷携太阳真火翻涌如浪花,直向洛阳。 不同于杨天奉,洛阳学有坤极阵书,晓知天下阵法变化,更何况昆仑九秘剑中还有一式“斩龙”,可斩天下龙脉气运,大夏自然不出天下。 群妖随令齐动,杨天奉闪身挡住火浪,刘泰和等人紧随其后,一道道流光自仙舟落下,缤纷夜暮,同逆上长空的流光碰撞在一处,激荡烟火迷人。 杨天奉同东皇方朔再拼一招,看看被灼伤的手掌,环顾战场后对一骑绝尘的洛阳遥遥传音,“洛阳,一刻光景,速战速决!” 洛阳能挡下这十八个大妖是因为有天剑,有苍天,再加上剑心通明,刘泰和他们可远不如洛阳,眼下的大妖更是杀红了眼,长久下去,于四海盟不利。 洛阳没有回话,遥遥感知着东皇方朔的阵法,心中不由错愕,这阵法不好破解,在龙脉之上如若附骨之蛆,想要龙脉完好无损的破去阵法,无异于天方夜谭!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是洛阳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也是枰上白子的唯一活路。 天师满意的放下钓竿,看看邋遢道人,对他这盘棋下的很满意,手指凌空虚点,黑袍客出现在湖畔,握着长剑,眸中透着凌厉。 “算好时间,晚了你就回不来了!” “大不了换具身躯便是,只若能杀了洛阳,一切都值得!” 黑袍客握紧长剑,眼中的凌厉渐渐化为歇斯底里的疯狂,时至今日,依旧忘不了那晚月下山间,少年仗剑,口口声声“亦余心之所善兮,虽百死其犹未悔!” “哎……去罢。”恋恋 天师长叹一声,凝眉思索许久还是没说出什么,拜拜手,将黑袍客送入曾经的阳城,笑望邋遢道人再落子,有进有退,心满意足。 皇朝千载一朝丧,狂龙倒灌镇玄黄。 这连环计很好,可惜昆仑最终还是没下场,不然会更好。 剑光翩若惊鸿,穷尽原野狼藉,入得地宫深邃,破碎的禁制闪耀着倔强的辉光,洛阳细细打量许久,自知安然穿过地宫成了不可能的事,所幸踏步上前,回想着神秘人在灵虚仙府开阵一剑,一点点提起天剑。 剑落红尘,掀起璀璨流芒,三千剑光卷过甬道,禁制不断破碎,土石纷纷,轰隆声里,摇摇欲赴的地宫彻底倾覆,几道无形质的神识扫过,洛阳肆意上前,终于临近气脉,举剑欲斩,黑袍客出现在洛阳身后,提剑问情。 嫁衣红霞,高头大马,吹吹打打的长街十里透着喜庆。 如是光景在洛阳眼前浮现,不过片刻,菩提树下慧剑轻鸣,叫黑衣洛阳眉头一挑,叫洛阳精神一振,变换剑式,大日如来剑,剑落三千佛光,心有如来,不动如山。 黑袍客却不再攻,收剑飘退数十步,饶有兴趣的望着洛阳,渐渐勾起嘴角,不出声,更不在意时间就这样在对峙中流到尽头。 “我听说过你的事,看来师兄的那一剑你还是没懂……” “我凭什么要懂他,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可怜人,一个替代品,一个废物!” 提及此事,黑袍客瞬间没了理智,提剑上前,剑中含着怒火,所以迅猛如野火燎原。 “彼岸相思无可期。” 黑袍客用的是情剑,洛阳便也用情剑,怒火对相思,百炼钢对上绕指柔,双剑未碰,黑袍客便以落至下风,同样的剑招,洛阳的剑实在太纯粹。 黑袍客深吸口气,抽剑退开,抬头望望地上,暗地里估摸时间,勾起嘴角笑了。 这个时候的天空恐怕是火红色的,九日当空,万里赤地,也可能是黑色的,云似泼墨,风如流刀,那妖气同战场上的血腥味一样,只若亲身经历,一生挥之不去! “洛阳,你的剑很强,可惜,人间不留你,六界不留你,能参与到杀死你的这件事中,是我一生的骄傲!” 黑袍客轻声说着,甩出几百道符箓,转而御剑而起,化为流光扎入龙气。 待洛阳冲过符箓封锁,一切都变了模样,天际的阵光戛然终止,停顿瞬息毅然脱离杨天奉掌控,不再扩大,反而不断缩,渐渐化为东皇方朔都不认识的字符,悠悠旋动,腾起万丈明光落入地下。 平静的龙脉瞬间暴动,少了龙尾的紫金神龙扶摇而起,感知着青山绿水变为戈壁黄沙,不甘的长吟着,想要挣脱那字符的束缚却力有不逮。 就像吞吃一根面,云霄之上的字符将紫金神龙吞噬的干干净净,洛阳不由瞪大双眸,下一瞬秋蝉先觉疯狂示警,正欲转身离去,身形被某种可怖的力量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那字符落下。 “好你个玉皇,牺牲一国镇苍天,真是好算计啊!” 杨天奉恨的咬牙切齿,无多时又露出笑容,以一国彻底抹除四海盟未来的隐患,如果真能功成,到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过为什么东皇方朔是如此表情,是早有意料,一切尽在算计还是强装平静,私下里翻江倒海。 杨天奉没有遮掩目光,能清晰被东皇方朔感知道,那低着头渐渐抬起,对杨天奉露出一抹轻笑,眉宇中透着数不清的得意。 “我早就想到会有经历的情况,所以我把宝都压在洛阳身上……” “选自己还是选人间,这个问题叫多少英雄好汉踌躇,昆仑剑修大多会选后者,但洛阳不一样,南诺在等他呢!” 传音轻轻的,却不亚于一声惊雷,杨天奉抬起头,凝视着洛阳,正要传音却是语结,能说什么? “你别挣扎,不然就是成全东皇方朔?” 被逼到这一步,再往后就是万丈深渊,落下去必然粉身碎骨,谁能不挣扎,谁会不挣扎? 事实上洛阳没考虑这么多,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只若是求生时都会被凭空而来的野性取缔。 洛阳也不例外,看似依旧平静的凝视着字符一点点临近,实则心底焰火焚烧。 真就是没有退路,真就只有疯狂,即然如此,那就疯狂吧! 下定决心,洛阳默念起太上黄庭经,三花盛放,聚成三才之势,内里酝酿无尽漩涡,一念数尺,一念百丈,一念覆盖整个战场。 天师眉头一挑,同杨天奉一样的笑了,以混元法炼化一国千载气运,他洛阳真的敢想,舍自己保人间,舍人间全自己两条路都不走,不愿舍,只想得,如此,只能一无所得! 393.我怎么知道我是谁 几缕尘灰打着旋飘起,那玄之又玄的苍老文字好似水面上的皮球,被外白内金的漩涡棚住,上不去,下不来。 “辞鸿,想办法搭把手,洛阳毕竟是凡人,更适合嚼碎了吃!” 东皇方朔瞥了眼杨天奉,对嗤笑的人同样抱以嗤笑,不要说洛阳吃不吃得下,就算是吃不下,今天也得吃下,不把这字吃了,哪有机会夺取气运? 辞鸿用个眼色,狼木靥一动,杨天奉的笑容瞬间消失,无需传令,鹤发童颜的老道驾驭着多宝天轮掠下虚空,流光乍起,辞鸿趁势分身隐遁行迹。 最重要的一步功成,东皇方朔毫无征兆的催动太阳真火,当空勾勒数十咒文,战旗遥遥自燃,杨天奉不敢耽搁,举拳冲向太阳真火。 “上钩了……” 东皇方朔暗中窃语,从容退后,散碎的咒文凝构成牢,将杨天奉困在其中。 “辞鸿,两次机会!” 负荷眼中闪耀着翠绿流光,紧盯着火牢,对临近漩涡的辞鸿遥遥传音,成败瞬间,一步都不能出错。 辞鸿没回话,恍若未闻,摇身避过天师的钓钩,吐出一大口墨水落向那文字,流光暗了些许,整个字体猛然向下沉了丈需。 “奇了,这是什么砚台竟然这般可怖?” 邋遢道人眉头一挑,落子有悔,可惜晚矣,天师亦皱紧眉头,盯着暗捏印决的辞鸿看了许久,摇头轻叹,“不愧是夫子啊,用过的砚台都有如此道行。” 听闻此话,邋遢道人更不敢叫辞鸿继续发动攻势,瞥了眼半碎的火牢,落下棋子,潜藏在虚空中流光瞬息掠过长空,很快,比洛阳快,也比天子快。 无形的锋锐落向胸口,辞鸿可不敢继续发动咒术,再吐出一口墨水,一变手印出现在东皇方朔背后,缩着身子,像个受惊的大黑兔子。 那流光凭空一折,将墨水搅得粉碎,继而消失不见,片刻后滚滚雷音传来,震耳欲聋。 “怪物!” 东皇方朔骂了一声,即便是他的目力都没能看清楚那雷光的具体模样,不是怪物又是什么? “杀了洛阳!” “拦住他们!” 杨天奉脱困而出,同东皇方朔前后下令,两方再度开始战斗,刘泰和闪过狼木靥的偷袭,手印变化,操控符箓阵盘映射四下光景,泼脏水也得有凭有据,而这留影便是凭据。 毁去阳城,私通妖族谋害夏皇,辅助东皇方朔夺运,随便那一条都足够洛阳身败名裂,粉身碎骨! “有你这样的人族真好!” 狼木靥轻轻传音,这话他可不会说出来,想要毁了洛阳那就毁了吧,最好做得天怒人怨些,最好能把这未来的剑道绝顶逼到这边来。 说起来他们很像,一个是人间不留客,一群是妖族必杀臣,都是身有功勋的弃子,凭什么不能结盟,在这广袤的六界中寻觅、开辟、创造个独属于自己的家园? “孽障,若非你蛊惑,我人族英才何至于斯?” 刘泰和义愤填膺的挥落如烟翠柳,狼木靥瞬身避过,从前没兴趣,现在却有意配合刘泰和的表演,故意装出暴怒模样,好像在为洛阳鸣不平。 “他追求的是自由,你凭什么干涉他?” …… 明耀的拳芒宛如透过阴云的日辉,澎拜的太阳真火被一击贯穿。 杨天奉瞥了眼刘泰和,很喜欢他这次的自作主张,更喜欢狼木靥的配合,对比起来,眼前的这只鸟就显的十分可憎。 “别用那种眼光看着我,这六界远比你想象中的大,知道为什么我折腾出这么大动静妖皇都不敢下场吗?” “你不知道,因为你虽然在山巅却依旧低着头,看到的只有脚下的方寸光景,看不见同高的险峰,更看不到无法丈量的虚空!” 东皇方朔喋喋不休着,手掌凌空一拂,凭空摄来一只铜铃,杨天奉仅仅看了一眼就面色大变,所有的人族修士宁愿硬抗一招也要抽身退开。 “东皇钟有镇压万界之威,扭转时空之力,演变天道之功,奴役地水火风之能,你们根本就没见过真正的东皇钟……” “也不怪你们,毕竟东皇赤一直都不是它的主人,接下来,聆听这混沌第一声轻响!”鲜 东皇方朔轻声说着,不见动作,东皇钟迎风而起,瞬息变做等人高低,钟外辉光也从没有一刻变得如此璀璨。 一声嗡鸣,仙舟消失,百数年道行的绝顶纷落云霄,千数年道行的绝顶驾驭证道至宝苦苦抵抗,虽然没有前者狼狈,却也没有再战余力。 能站在云霄上面不改色的都是三千年道行以上的绝顶,杨天奉的面色也在不断变化,这钟声无视天芒道境,叫三魂七魄连带身躯都在震颤,着实可怖。 钟声响过,漩涡上的字符依旧不动如山,东皇方朔眯起眼眸,随手将群妖收入袍袖,向着钟体重重一拍。 虚空破碎,那古字也跟着碎成无尽流光,紫金神龙再度构筑成型,正欲归还地下被钓钩钩住。 钟鸣声再起,镜湖冰凝,天师紧蹙着眉头,久久无法抹去东皇钟的伟力,东皇方朔的笑颜在镜湖中一闪而逝,身化金乌,正欲吞龙,天际落下无量剑雨,那阻挡天师的黑袍人带着庚辞静立云端,握着那把苍老的剑,剑光比阳光还要夺目,东皇钟亦不能奈何。 “开阵式……阁下是何人?” 东皇方朔将东皇钟唤道头顶,秉腕抱拳,嘴上客套着,目光却不断往那龙气上瞥,故事中觊觎乌鸦口中的狐狸什么样他就什么样。 “我是谁,我怎么知道我是谁?” “我来这儿就是给宝贝徒弟开开眼界的,神异尽现的东皇钟可不常见,错过这次,可能又要等上千年,毕竟你可活不了太久了。” 黑衣人还是无法无天的模样,没把东皇方朔放在眼中,边说边拍拍庚辞的肩膀,指着东皇钟,道:“这东西里外时空不同,只若祭起罩在头顶便立于不败之地,过去没有剑刃能斩开,未来可就说不定了。” “所以,那王八蛋的剑道你得好好学,技多不压身……” 庚辞听的很认真,意兴阑珊的看看东皇钟,心神都在洛阳身上,视线一阵阵恍惚,总会瞧见他被万雷加身的场景。 自从离开村,看到的都会实现,洛阳有多强他不知道,不过万雷加身时的表情很痛苦。 飘渺的辉光更加夺目,风卷残云,无形的波动荡过虚空,黑衣人看向洛阳,东皇方朔也望向洛阳,众绝顶也望向洛阳,无不惊奇。 那波动是最初的天芒,洛阳修行不过一年,即便有万象森罗,即便有混元法,可他凭什么能修行的这么快? 电光落下,庚辞得见的场景出现了,万雷当空,没靠近洛阳便被混元法尽数吞噬,庚辞松了口气,东皇方朔瞬身抓向紫金神龙,只若见它收入东皇钟,即便是这神秘人的剑再强,也无能为力! “眼见不一定为实。” 黑衣人轻轻说着,随手将紫金神龙丢入漩涡,天师猛地坐起,众绝顶也瞪大眼眸,稳定的漩涡破碎了,连同大夏龙脉一同消失,无尽电光将洛阳淹没,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叫人心惊肉跳。 “前辈……” “放心好了,他的剑还没传下去来呢,死不了,这不过是风浪,我心中有数。” 这话是说给庚辞一个人听的,可即便有雷声干扰,所有人都听的真真的。 杨天奉的嘴角抽了抽,凝视着黑衣人的赤红双眸微微摇头,这人如果不是疯子便是独步六界的莫名存在,用的是昆仑剑,却不是昆仑徒,这样的人的确有,不过他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齐天剑仙也不例外! 那他究竟是谁? 同样的问题困扰着所有人,整整两个时辰,雷声渐渐收敛,洛阳睁开眼眸,闪身出现在东皇方朔身前,斩出断潮。 明耀的剑光落在东皇钟上就如泥牛入海,轻易消容,东皇方朔饶有兴趣的笑笑,瞥了眼黑衣人,道:“洛阳,青山不改,人间留不下你了,而我的国度永远给你保留位置!” 言罢东皇方朔凭空消失,顺便带走东皇钟,没人能想阻拦,因为那本就是没有意义的事。 杨天奉没事人般对着黑衣人一礼,正欲离开,剑光横贯虚空,直接展出他的左臂。 “杨天奉,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不会对你出手吧?” “非也,这条手臂是我代表人间还你的。” “洛阳,人间的确有不如意,却依旧是人间,希望你别因一时气愤行差踏错,这世界是不完美的,不远的明天,他将属于你!” 虚伪的嘴脸,堂皇的废话,洛阳强忍着再斩下一剑的冲动收起天剑,瞥了眼刘泰和,对杨天奉抱拳一礼,道:“盟主大德,下次,四海盟最好能快些……” “这是我的罪过,一臂不足,当断双臂!” 说着,杨天奉将另一条手臂斩下,转身向着大夏遗迹折腰一礼,怒声道:“传令下去,追杀东皇方朔,不死不休!” 声落瞥了眼空空如也的长空,窃窃传音,“准备人手在两界山布阵,不惜一切抹杀洛阳!” 394.水中月也捞得 人方盛时,瓦砾视黄金;及其大势去,或不遗一簪。 大起大落无外乎情势顺逆,当下四海盟掌控人间,顺应四海盟就有如扬帆乘风,一路有助,反过来就像孑孑攀山,寸步难行。 洛阳不在意顺逆如何,却也是最出色的见机者,当着一众绝顶的面他杀不了杨天奉,如此退去又心有不甘,所以有了那一剑断臂。 杨天奉也没有躲,就如之前说的那般,互相利用,互相成全,暂时还给昆仑名声,却也不忘想方设法诛杀洛阳。 总的来说是各取所需,都是稳赚不赔,但细细看来终究是杨天奉捡了便宜。 以双臂换美名,还能借势弥补因动天钟丧失的声誉,普天之下都找不到同样的好事。 反观洛阳,经此一役,昆仑的名声确实好转,不过还在封山,短时间难以体现价值。 更何况这转变是四海盟给的,能随时被收回,所以比之杨天奉洛阳还是亏了些。 不过,即便这名头来去如朝露,却也真切得到了,比本来算计中竭尽所能却一无所得要强太多。 “一老一少,两只狐狸!” 刘泰和收敛心神,腹诽一声后传音门徒,不忘言说暗语,私下嘱托出几分力,如何出力,众人虽说在同一条船上,但免不得要留藏后手,毕竟世上没有永不沉没的仙舟。 该离开总要离开,这船上有一个算一个,愿意同杨天奉一起沉没水下的恐怕没有,想要落井下石,取而代之的却数不胜数。 没等众人安排完毕,新仙舟乘风而来,刘泰和微微思量,同杨天奉传音,“盟主,这留影需不需要改一改?” 杨天奉摇摇头,双臂已然恢复如初,认真的回道:“为什么要改呢?” “单剑守国都不是所有人都爱看的英雄戏码吗?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要加上些东西,比如被东皇钟困缚的仙盟,比如我等不惜代价的突围……” 说着杨天奉意味深长的笑了,刘泰和是个聪明人,同聪明人说话不需要讲的太白,这样就够了。 刘泰和也笑了,多少了然杨天奉的弦外之音,动天钟卖的差不多了,那些散修手中积攒下来的灵石财宝可不少,得有一出这样的大戏,方便割韭菜。 “盟主,海族追近动作很频繁……” “哈哈哈哈,那我们就比他们更频繁,所谓戴罪立功,除了旧时代的前辈们,没人想逆势而为吧?” “当然,说实话,如果这英雄离开后陨落,生如夏花,死如秋叶,这个故事会更完美!” “不错,这留影公布到是可以等上一等。” …… 仙舟渐渐消失在远空,数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同时聚集在了无人烟的阳城遗迹,有的甚至拄着桃木杖,普普通通,在每个人间老村都随处可见,可所有的四海盟修者却看不见他们。 “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动一动了。” 青衣老妪瞥了眼最先开口的魁梧老者,远目长空,劝道:“是不是太急了,千年前的出世与分崩离析,皇朝与修行势力注定只能是相护依存的关系,这种关系还需要衍化为过去模样,如此,很可能会重现过去的战争……” 闻声,穿黑衣的老翁点点头,眸光连变,开口声哑,“宋婆婆说的不错,但一步慢步步慢,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锦上添花永远不如雪中送炭!” “雪中送碳温暖他人,上一个有这种想法的又封山了!”奇装异服的老头瞥了眼黑衣老头,声音透着莫名的火气。 黑衣老翁一挑花眉,眼中燃起怒火,未待开口,听那魁梧的老者说道:“别吵了,我们老规矩吧。” “可不可以回去再说,这儿没山没水没娇颜,我看够了!” 此前从未开口的灰衣老头撇撇嘴,不等有人反对,直接带着众老消失在山水间,一路私下琢磨,待会究竟要不要投出宝贵的一票,要知道投了这票苗老头的药酒今年就喝不到了…… 剑光飞渡重重河山,临近两界山时,速度渐缓,四下得流云也慢了下来,山间无有惊鸟,却存十面埋伏。 杨天奉可不是个喜欢吃亏的人,洛阳同样如此,细细打量着山林,边飞边盘算下面这群人那些该留下,那些该留不下。 最强的是联盟,最弱的同样是联盟。 同心协力时山海难阻,离心离德时也许因庭前叶落都会分崩离析,自相残杀。 对付四海盟的方法很多,这是最绝最费心力的一种,也是最适合今日情势的一种。 目光扫过众人,洛阳渐渐打定主意,正欲提剑入阵,有人乘驾遁光在身边掠过,直接撞入山间,引得两界山震颤,毁去大片阵盘。 数十修者被撞飞,面容不一而足,却都难掩痛楚。 “奶奶的,你们这群王八蛋给我死来!” 一击罢了,那武修不依不饶的举拳冲阵,吼叫声有些熟悉,洛阳望望少年的背影,恍然想起临淄旧事,罗天境外,那声“这儿可是人间”恍在昨日。快 “你怎么来了,他们也跟你有仇?” 洛阳提剑将那打算偷袭乾豪的弓手斩杀,同少年背靠背站在林中,同面十面埋伏。 传音入耳,乾豪硬抗中年修者的日月飞轮,周身腾起金灿焰光,一拳打散七八三花,无声轻笑,暗传回音。 “他们跟我没仇,这是我给你的投名状,家里的老家伙太磨蹭了,我可没功夫等他们投完票。” “也许你应该等等的,现在的昆仑可不是最好的选择……” 话说至此,洛阳提剑将明镜折射的彩光斩灭,一拉乾豪,剑定风波,湮灭沧桑石印后将枯瘦的修者斩杀。 “山门自封,祖师闭死关不出,若不是有若水祖师的手段,恐怕六界中早就不存在昆仑剑了,换一个结盟对象吧,谁都比昆仑强!” 乾豪抬手接住一团黑紫色的电光,退后了一步,抗住冰煞钉,将身形魁梧的武修狠狠甩向洛阳的剑光,咧嘴笑笑,回道:“明人不说暗话,昆仑究竟是什么你比我清楚,更何况,即便昆仑是最弱的也无所谓,以弱胜强,这才是人生极乐。” “以弱胜强,人生极乐……” “好,接下来你听我的,有些人要绝对抹杀,有些人要手下留情。” 洛阳轻声说着,风起莲开,没有璀璨剑光,却于无形中在众人身上留下一道剑意,明晃晃的,乾豪想感知不到都难。 “乖乖,四十多人,这些都是昆仑的碟子?” 乾豪传音概叹着,洛阳眉头一挑,未待开口听乾豪道:“别告诉我,我不杀他们就是,那些说书的喜欢信口雌黄,夸大其实但有句话还是没错的,我可不想知道得太多。” 言罢,乾豪径直冲入敌阵,一翻横冲直撞,配合着洛阳的凌厉剑光,早先准备的阵法未待施展就已夭折,轻伤、挂彩的修者仓皇逃窜,无多时消失在天际。 遮蔽晴空的云散了,辉光描绘着乾豪身躯上渐渐愈合的伤疤,辉光万丈,举世无双。 洛阳静静的向前走着,始终是平淡的,途径乾豪身边不忘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去玄策城等我,千万别闯山,除非你活够了。” 言罢不等乾豪开口,御剑跃过两界山,那不经意流露出的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 传送阵时隐时现,云雾中招展的四极都天旗渐渐清晰,洛阳轻笑着落入山巅,想把那朝思暮想的心尖尖拥入怀中。 “人族,你来早了,本宫可没叫你这个时候来。” 南诺拔出长相思悬在洛阳眉心前,饶有兴趣的笑着,这贼最近可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得处罚,狠狠的处罚。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呢? 对,看的见摸不着,就像是水中的月亮,今天她就是贼的水中月…… 南诺轻轻笑着,根本没注意洛阳已经催动瞬影步消失在长相思前,及至拥她入怀少女恍然回神,气鼓鼓的望着那得意的贼,冷声道:“说说吧,错哪了?” 这话比同杨天奉明争暗斗还要叫洛阳头疼,得意的轻笑一僵,趁这光景怀中的少女散为流焰,收剑归鞘,巧笑嫣然,得意的叫人牙痒痒。 “糯糯,我刚和东皇方朔打了一架,他还有东皇钟,我跟你说,那玩意可是厉害得很……” 洛阳喋喋不休的说着,瞬影步动,却再次扑空,少女依旧在身前三尺外,明耀如月,却是映在水中。 “贼,再问你一次,错那了?” “嗯,不该同苗姬多言语?” 洛阳试探的回道,贼眉鼠眼的,语气中尽是不确定,紧盯着南诺的表情变化,心底里又给林牧记上一笔,还真是报仇从早到晚,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他留下,叫他吃尽苦头后再救他出苦海。 不过这样算不算再次结仇呢?会不会被继续报复呢? “贼,想什么呢?” 南诺上前耳语一声,洛阳下意识环住手臂,没能留下清风,看看掩唇而笑的佳人,转而望向山下禁宫,朗声道:“林牧,今天有你没我!” 言罢御剑落向深宫,提着连鞘木剑在宫中寻了个遍,回头时那魔女就在身后,依旧笑着,轻轻解释道:“你来了他就没用了,所以我把送他回去了……” “怎么,你不开心?” “开心,开心。” 洛阳咬牙切齿着,仔细打量着南诺,心底默算千种变化,一步踏出,南诺未待逃离便被紧紧抱住,耳畔响起霸道而炙热的轻语。 “即便你是镜中花,水中月,我也要折走,捞出,藏觅起来,你是我一个人的,不能被抢走,也永远逃不掉,乖乖认命吧!” 南诺乖巧的藏起羞红的俏脸,任由男人亲近。 当放则放,当收则收,男人确实飞的够高,可惜,永远都逃不出她的掌控,姑且让他抱抱吧,好戏还在后面…… 395.修行并非真出世 月落日未升,院里夜未消,篝火自乐舞着,伴有微微清香,映出来的两道影子格外般配,如花好月圆,似合鸣琴瑟。 洛阳帮夫人按摩着肩膀,仰望着未隐皎月,没来由想起那句俗语,“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这话说得很好,可事实证明,早起并不一定都有好处,洛阳甚至更认为做个懒虫也是极好的,能叫早起的鸟饿肚子,这未尝不是鸟虫争斗无数年中的一场大胜。 “轻一些……” 觉查肩头劲力渐变,南诺眯起眼眸,蒲扇微顿,勾人的烤鸡翅味散去些许,如果可能,洛阳想要就此打住,奈何没有可能,只能再放缓动作,对夫人的肩膀更温柔。 “再重点,你剑压六界的劲头呢?” “糯糯,能不能先吃饭,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现啊。” “吆,昆仑师叔是多风流的人物,剑比齐天,如今却自比为马,算不算引喻失喻啊?” 南诺一挑眉,取下烤制完美的鸡翅,饶有兴趣地笑着,迎着清风而动,保证每一缕清香都不被辜负。 “这是类比,怎么能……” “嗯?是不是忘了昨晚睡在床上的代价?” 说着南诺咬了口鸡翅,轻轻品尝,洛阳却低下头,不觉悔意却难忍馋虫作祟,强自不看那鸡翅,盯着媳妇的测颜看,渐渐出神。 也不怪她气,有妻美胜天仙还看鸡翅,实在罪过。 想着,洛阳的动作更温柔了,南诺眯着眼睛,将狡黠藏起来,美滋滋的享受着,当时是,平日最讨厌的遮山晨雾都是动人的。 “贼,那时很疼吧?” 静好没持续太久,南诺悠然出声,音调有些颤抖,很不合时宜,就像万里晴空上突临的乌云,叫人不由凝眉。 洛阳的动作依旧,好似完全不受影响,很温柔的回道:“说起来都怪我没能先知先觉……” “我很心疼,每次梦见都很心疼!” 南诺开口打断洛阳的话,转过身来,微红着眼圈,一手蒲葵扇,一手烤鸡翅,楚楚动人不假,引人心动也是真。 顿了顿,洛阳打算轻拥她,就像时候他受伤时一样。 每个充满心意怀抱都是港湾,是春雨,能洗去一切不安,安宁的叫人贪恋。 又一次抱空了,南诺在几步外轻笑着,眼圈依旧是红的,晶莹没有散去,强自倔强片刻又一如既往的扎回港湾,丢了蒲扇鸡翅,呜咽着,耳语着,叫洛阳不住心动着。 “你不能娶别人,只能娶我,只能娶我……” “好,好,好,我那时候是瞒天过海,缓兵之计。” 洛阳轻轻安慰着,不在意的说着违心话,以为这样能叫南诺好受些,不曾想被狠狠推开,魔女撅着嘴巴,冷声质问道:“就知道你是骗我的,万一我变不回来,你是不是就打算娶唐念虞了?” “天子已经死了……” 洛阳摇摇头,此事关系重大,真不敢有丝毫懈怠,南诺一愣,还要开口被洛阳拉到身边,红了脸颊,乱了心思。 “最近找个良辰吉日定亲吧。” 害羞的舞蝶走了又来,洛阳笑望佳人,目光很炙热,叫那艳过桃花的脸颊更红了几分,没有迟疑,用力的点点头。 早该如此,真是个呆子,活该受欺负。 魔女腹诽着,洛阳捡起蒲扇,将落在地上的鸡翅递给兽王之后,换来一阵白眼与奶声奶气的轻鸣。 “哼,寒酥都讨厌你,你可真是罪大恶极,丧尽天良!” “寒酥,它?”洛阳瞧瞧仰头神气的兽,不由撇嘴,见它落下尾巴,轻晃屁股又变了说辞,“你不会打算养着它吧?它是属于山林的,它是未来的兽王!” 寒酥没好气的叫了一声,放过洛阳,南诺却不满的眯起眼眸,捏旋着洛阳的细肉,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怎么,不允许吗?” “我是没有问题,不过得问问寒酥的意见,他……” 洛阳话未言尽被南诺的声音打断,异常凶狠,叫寒酥吓了一跳,萌萌的举起前爪,不甘心的挥动两下后倒在地上,憨态可掬。 南诺颜色瞬变,从阴云密布到万里晴空不过一瞬,毅然决然的抛弃洛阳抱起寒酥,将这可爱举过头顶,哼起洛阳最熟悉的调子,宫裙曼舞,青丝逐风,压得群芳失色。 “嘿嘿……” 一经想到这是独属于他的美丽,洛阳就再合不拢嘴,傻笑着挥挥蒲葵扇,嗅着清香,唤出一张有年岁的木桌,先睹物思人一翻,再罗列美酒空盘,动作麻利的烤制起来。文笔斋 说也奇了,火候、佐料分毫不差,却就是不美味,平平无奇。 “还是交给我吧,相公。” 南诺将寒酥顶在头上,接过洛阳的活计,认真烤焙,洛阳看的认真,自觉同南诺的分毫不差,可为什么南诺手中的嗅起来就那么香? “来,先给寒酥吃。” 瞥了眼跃跃欲试的某人,南诺故意将鸡翅递给寒酥,兽瞪着眼眸,未待张口被洛阳连带着鸡翅收入洞天,轻笑着凑近南诺,继续眼巴巴着。 “咳咳……” “额……夫人辛苦了,辛苦了。” 闻弦声知雅意,洛阳起身到南诺背后,温柔的帮她放松着肩膀,举目长空,不觉间从五更天到日近枝头,没有悟剑,没有修行,平平淡淡的却从未有一刻如此充实,洛阳能感觉到,即便陪着南诺,即便是做的事与剑无关,剑心依旧澄澈。 想着,洛阳不由笑了,摇摇头,感知着更锐三分的剑意,喃喃道:“修行并非真出世……” “问道不可永脱俗。” 南诺写意的接上半句,同时递给洛阳一串色香俱全的鸡翅,笑容比过世间无数,叫洛阳眯起眼眸,更是心满意足。 风起云散,不过匆匆日过南头,洛阳从入定中苏醒,歪头望向身侧,不见佳人,空有留香。 “殿下醒了,主子在后园。” 门外侍女轻轻唤了一声,洛阳饶有兴趣的勾起嘴角,推开门来,却不见那侍女身影,瞥了眼庭前落花,循着画廊,穿过圆门,那白纱帐里倩影婀娜,琴瑟叮咚自响,风起纱帐,独舞倾城。 洛阳渐渐痴了,蓦然回神时已近终曲,看看自己的手掌,不由摇头长叹。 如若是他可以抚琴…… 可惜这双赤红色的手掌只能握剑,只能画剑,没抚过琴,知晓天下剑经却不识乐谱音高,呜呼奈何,实属遗憾。 “贼,过来,我教你。” 南诺轻声说着,手掌一挥,引洛阳入帐,将他温柔引琴前,指琴如言剑,轻声细语,讲得认真。 “剑术无外乎劈刺点撩,崩截抹穿……而抚琴无外乎托擘挑抹,剔勾摘打……” 本是可以用玉简传法解决的问题,有情人都默契保持着笨拙,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 直待日落,洛阳已可半成曲调,凝望佳人轻舞恍然出神,心念微动,于琴弦半隐剑意,提指轻打,琴音如波,漫庭花落。 “洛阳!” “无剑胜有剑,无剑胜有剑……原来是这个无剑。” 洛阳轻轻笑着,心底的疑问又去了一个,从前就在想,无剑怎得胜有剑,排除境界碾压,同样绝顶与同样凡人无异,手中无剑的如何胜得手中有剑? 现在看来,这句话倒是别有深意,同“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大同异。 一个是苍生无剑,不起兵戈,自胜有剑。 一个是各行其是,道法自然,自治天下。 不笑不足以为道,悟了也就笑了,洛阳继续倾情抚琴,无意曲调音高,无意好坏对错,顺应心意,琴声悠悠,独舞翩迁,出得园,入得庙堂。 南离闻此声轻笑一声,正欲夸赞夫人琴艺,神识扫过深宫,手拍书案,喝一声“竖子”,再不觉琴声悦耳。 南默与子璇互相看看,共同举杯饮茶,为琴音浅笑,遥遥感知着洛阳的痴迷模样暗自满意。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所谓一通百明便是如此。 这琴声,不,应该是这剑歌很不错,有荡气回肠,有婉约空尘,实在妙极,当有此笑。 曲罢,南诺将每个音节落实在玉简中,收起古琴,取出纸笔,叫回神的洛阳对着玉简临摹,亲自研磨,红袖添香。 抄罢提笔,南诺宝贝似的珍藏起乐谱,温柔的望着洛阳,却发现洛阳正在望着园外。 不知何时来了需多魔头,洛阳每个都认识,每个都曾在他剑下折戟,黎梦寒与郭奉站在最前面,依旧盛气凌人,洛阳更是意兴阑珊,对郭奉道:“我今天不想动剑。” “那就不动呗,我们又不会逼你,之所以聚在这儿全是好奇,一双为剑而生的手掌是如何抚琴的,现在见识过了,自然兴尽而退。” 郭奉慢条斯理的说着,同黎梦寒以目示意,在洛阳早知如此的目光继续道:“我们在域外混沌发现一处遗迹,不知洛兄可愿一同前往?” 南诺不由皱紧秀眉,没等开口,洛阳拨浪鼓似的摇摇头,道:“不去,不去,天大地大都没有媳妇大,最近我就在这儿,哪都不去!” 396.今朝事似旧时 云过光黯,万里空晴,众魔在花下踮起脚尖,争向窥瞧洛阳模样,想知道这话是发自本心还是情势所迫。 洛阳的表情很自然,眉宇中写满真实,怎么看都不像言出违心。群魔失语,转而望向长公主,神情更是崇敬,未来的剑之绝顶如何,还不是为公主冕下心甘情愿藏剑隐锋。 郭奉也撇撇嘴,瞥了眼饶有兴趣地黎梦寒,出声调笑道:“洛兄仅仅是今天不想动剑吗?” 洛阳很认真的想想,回道:“也许明天也不想动剑,也许以后都不想动剑,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们千万别把这话当真,谁见过绝对不咬人的猛兽?” “既然如此我等便不打扰了,告辞。” 郭奉抱拳一礼,比起那日山间,少了不少别扭,看起来顺眼多了。 群魔后队变前队,说说笑笑的向园外走去,黎梦寒在最后,步至门前停步,对洛阳回眸一笑,道:“洛阳,那遗迹很可能有天书!” “我又不喜欢收藏那东西,有就有吧……” 洛阳撇撇嘴,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声,环顾纸上空白,瞧看南诺侧颜,不由提笔作画,想把这侧颜描的比剑美。 院外枝折,黎梦寒拎着那束开的最好的花枝走远,南诺不觉得气,瞥了眼作画的男人,道:“其实我们可以一起去,道出天书,这东西谁都不在意更多些。” “你是没去过混沌,那破地方少有辉光璀璨,不分上下南北,唯有深邃与永恒的孤寂……” 顿了顿,洛阳抬头再看娇颜如画,低头认真勾勒,边画边说:“事皆有度,天书只要手中有几章,叫所有人都不可能凑齐就好了,没必要苦苦追寻,与我而言,最重要的就在身边,何必舍本逐末?” 这话出自本心,叫南诺笑得更美,洛阳一愣,将半成画作毁去,想着方才一幕难以落笔,太美了,他画不出这么美。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时间无情是第一,贼,你说万万年后,你我还能如今吗?” “万万年太久,我只争朝夕。” “也是,都说永生好,我看活个三五百年就正好,活那么久,什么都是无趣的。” “所以他们才会想着与天斗啊,其乐无穷。” 洛阳轻轻笑笑,走近抱住南诺,同赏庭前花落,共守岁月静好。 匆匆六月芳菲,蒸蒸酷暑不入混沌虚空,黯淡辉光穿过古迹沧桑,尽数消隐在跳动光焱的圆环中。 黎梦寒与郭奉并肩向前,余下魔族谨慎的探索着,终于,好像永远走不尽的圆环出现尽头,进一步是起始,退一步是终结。 一座祭坛耸立在那,破碎的不成样子,根本无法辨识曾经的作用。 “都心些,不该拿的别拿,不该碰得别碰,我不想杀了你,那怕你早就不是你!” 黎梦寒停步,认真的叮嘱一遍,群魔手臂上的魔纹闪耀,清晰听见黎梦寒的声音,尽数点头,紧靠在一起。 被夺舍,被寄生,被替换神魂,在混沌中这些都不是新鲜事,随时都可能发生,大家都没有退路,只能更心。 祭坛近了,黎梦寒停下脚步,比了几个手势,向宇上前护在郭奉身边,十方牧星杖闪耀流光夺目,潜藏在遗迹中的天书缓缓浮起,一闪消失在十方牧星杖的芥子须弥内。 虽然没看清具体,但可以肯定天书上没有卦象流光。 “别放松,我们还没出去呢,最容易出问题的时候便是现在。” 黎梦寒再出声,群魔收敛心神,黎梦寒与郭奉飞至队伍前面,心翼翼的向前摸索,约莫走了一炷香,队伍中传来一声哀嚎,身形魁梧的血魔向圆环下坠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 “归墟引风碎!” “罗睺暗陨辉!” 黎梦寒护住群魔,郭奉与向宇同时出手,刀光风刃斩入虚空,沉寂片刻,黑暗中惊起赤红明辉,血魔少年蹲跪落在圆弧上,张张嘴,没等发出传音便没了声息。 “该死的,我一定叫你血债血偿!” 向宇红了眼圈,刚举起长刀被黎梦寒压下,“敌暗我明,你想把魔族的未来都折在这?” “先出去,用阵法将这里彻底毁灭!” 郭奉举起十方牧星杖焚化血魔身躯,黎梦寒转身继续向前,群魔脚步匆匆,谁也没发现几枚细微到不能在细微的流光没入那几个不起眼的家族次子体内,如春种,深深耕植,日益茁壮…… 洛阳与南诺早就归回人间,不知道天外变故,依偎在舟中,被阳光照的懒洋洋的,随波逐流着。 “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师兄能不能利用我创造出来的机会给昆仑弄回些弟子……” “你创造的机会,一定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南诺自远云收回视线,好奇的望着男人,见他故意不语便转转眼珠,道:“你给我说说,若是本姑娘听得开心,就给你做鱼吃。” 听闻有鱼吃洛阳不由咽了口吐沫,想起久不尝过的味道,伸出手掌,感知着江中之鱼,眼中闪过精光,挥手引出一条鲫鱼,约莫二十斤,在灵力中跳跃着,肥美的不像样。 “这事还得从七十二妖盗国运说起……”天涯微 洛阳轻声说着,恍然想起夏祈星,不由眉头轻挑,一五一十的说起来,南诺准备着食材,听的津津有味,直到洛阳说罢古庙是非动作一顿,好奇道:“夏祈星现在该不是……” “不说这个,大半月都过去了,不在意这几天。” 洛阳摆摆手,可不敢表露出丝毫关心,继续有声有色的讲述着,南诺听的认真,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随着鱼香散开,喋喋不休的声音顿了顿,突兀的咽口水声是那样惹人轻笑。 “能吃完再讲吗?” “吃吧,不用讲我都知道你做了什么,我们从来不吃亏,即便没有机会捡便宜也得创造机会捡便宜。” 南诺轻轻接开锅盖,先盛鱼汤洁白如雪,引汤匙轻搅,吹去余热后放到洛阳唇边,自然而温柔,叫洛阳出神,忘了鱼汤,忘了夏花,直勾勾瞧着南诺,不知在想什么。 “张嘴,乖。” 洛阳傀儡似的张开嘴巴,不觉鱼汤鲜美,良久回神,想赞上一声,却想不起那鱼汤滋味,南诺的温柔模样充斥心底,如昼蝉鸣夏,总是挥之不去。 “好看吗,能看一辈子吗?” “一辈子不够。” 洛阳摇摇头,吹吹鱼汤喂给南诺,魔女并未出神,却也心绪起伏。 这不是洛阳第一次喂她,确是她第一次喂洛阳,这表现很好,她很满意。 有温暖,有感触,有波光粼粼,待汤肉皆尽,洛阳湮灭鱼骨,南诺收起锅碗,相视一笑,再次依偎一处。 “老头子说世间吃食只若搭配得当,即便是白菜汤都能成为美味……” “事实证明他是胡言乱语,骗我的。” “也不见得,没准那汤是师娘做得,齐老头年轻时恐怕你和一样,看不见山水,品不出好坏,心思都在师娘身上。” “有道理,我就说……” 洛阳话未言尽,传讯符闪起流光,神识落下,嘴角不由扬起,南诺瞧他模样得意不由轻笑,道:“得手了?” 洛阳不语,弃舟御剑,飘渺风云,无需一时三刻便入昆仑山间,与伊人携手剑上,居高临下,审视着每一个登山的少年。 “这话有些不合时宜,可还是得说,这些少年根骨确实不错,但未必没有邪修,未必没有四海盟的碟子。” “南诺这话说的不假,所以,师弟,还是老规矩,拦路问心,可不能马虎,关系着昆仑的千秋万代!” 李钦月恍然出现在洛阳身边,对南诺笑笑,抛出一枚剑符。 南诺握紧剑符,笑得更美,有这代表她可以自由出入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这是信任很沉甸。 “师兄,在那之前我有两个问题……” “我知道,祖师还在闭关,前不久掌门又进去陪同了,林牧师弟也闭关了,和沉降师叔一起。” 李钦月快言快语,看看洛阳神情,还欲再言,同时飘出十几个传讯符,流光璀璨。 李钦月不好意思的笑笑,匆匆消失在山间。 “还是一如既往啊……” 南诺替洛阳发出慨叹,有情人相视一笑,御剑落向山巅,姜落已经在那儿,握着秋水剑,个子高了不少,宋紫蝶与少年并肩而立,看着山下弟子,就好像看着曾经的自己。 “昆仑剑修从不为一个人活……” “剑仙多风流,或衣冠赫奕,负挂三尺青龙,……若你不风流,莫入此门!” “……若人不如剑,莫入此门!” 洛阳说着少年祖师说过的话,站在山巅,身侧是倾国倾城的魔族皇女,剑意飘渺动云,山间少年微微顿步,思量片刻继续登山,脚步都快了三分。 “装模作样,不就是叩问剑心吗,这么咬文嚼字做什么?” 唐念虞在飞羽峰眺望山下,只若看见那魔女便气不打一处来。 听闻此话,萧盈儿收剑,看看昆仑山间,道:“这话好像是祖师每年新弟子入门都要说的,从古至今没变过……” “原来是祖师说的啊,那没事了,我就说洛阳这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的王八蛋怎么说出这般铿锵有力的话。” 萧盈儿手掌一抖,瞧瞧面不改色的“师妹”自叹不如,再一次举起宝剑,只要修成此剑便能下山,太久没回家了,那里却有不如意,不过还是会叫人思念。 “诸位,剑由心出,这关问心剑,哪位先来?” 说话间山下传来一声轻呼,两女循声望去,盯着姜落,同时失笑。 白衣飒踏,灵剑存光,独自立于山间,有万夫莫开之势,别说,和曾经的洛阳很像。 397.这溽暑 山有百花,绚烂似星,如旧时,却今朝。 南诺笑望着洛阳,知他隐忍辛苦,那日夜话,每每提起姜落都赞不绝口,虽未明言,却对这徒弟充满期许,如今望见这背影,若非不合时宜,男人恐怕会笑得合不拢嘴。 想着南诺对洛阳眨眨眼,洛阳浅笑,正欲传音,山间惊起一声呼啸,“我来!” 有情人循声望去,剑侠打扮的少年自飞落近前,瞧瞧姜落手中的灵剑,道:“这就是秋水剑吧,能成为他的敌人,真是美事!” 姜落神情不变,眸光如若止水,引剑行礼,不会因对手未入山门而懈怠,也不会因对手举止从容而窘迫。 “开始吧。” 待那少年取剑礼罢,洛阳轻轻说了一声,声落剑动,姜落与那青年都没用灵力,引剑对攻,比的是最基本的快准狠变。 这是藏剑剑修最擅长的,方过五招,少年不得不催动灵力逼开姜落,冷声喝道:“当心了!” 声落九道剑气呼啸而起,翻卷交叠,落叶飞花,浩荡似浪却没能碰到姜落衣角,见那少年潇洒,洛阳与南诺不由轻笑,宋紫蝶却不满的摇摇头,对那少年翻个白眼,道:“什么当心了,也不过如此!” 声音很轻,少年却眉头一挑,瞥了眼从头顶落在背后的姜落,咬了咬牙,心语道:“师父,有没有办法战胜他,方入山门就被人觑,前路莫测啊。” 戒指中的老者睁开眼眸,瞥了眼洛阳与南诺,不由皱起眉头,谨慎微的感知着姜落的剑式,回道:“做事都要讲究目的,现在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学剑,报仇!” “很好,现在你还想打败他吗?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但那也意味着你不能加入昆仑,只能另寻他法……” “多谢师父教导,可不打败他我如何成为昆仑弟子?” “这关叫问心剑,既然他想看,就让他看看你的剑心。” 老者轻声笑道,少年提剑挡开秋水,盯着姜落剑式变化,诚心于剑,剑由心出,一点寒星熠熠生辉,姜落仓皇收剑退开,没有再攻。 有刚刚的那一剑,应该够了。 “你叫什么名字?” 洛阳轻笑着打量着少年,目光在那戒指上闪过,笑意更甚,叫南诺有些好奇,仔细看看少年,却没能看出个所以然。 “晚辈林皓修,见过前辈。” 洛阳点点头,一指宋紫蝶方向,轻声道:“站在那边,用不了太久的。” “谢前辈。” 林皓修躬身再礼,走到宋紫蝶身边,与少女保持着距离,默默同戒中老者交流着。 “他不会是发现了吧……” “这儿是昆仑山,你没必要纠结这些,即便是发现了,只要你没有歹心,他就不会对你的秘密产生什么想法,剑修在意的是手中的剑,不是其他任何。” “知人知面不知心,能与魔族眉来眼去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呵,你看的太近了,不过这不怪你,河山没走过,书卷没读过,记好了,最大的敌人永远是自己,别让你的所知困锁你!” 老者轻声说着,少年细思后点头,看看洛阳,又看看身边,不觉间已有数个少年与他并肩,亦有两三少年与他面对而立。 日近西山,洛阳没有停下考核,后来的少年也没有喊冤,早时不出手留到现在也是自己选的,又哪有资格喊冤? 皎皎月华散满山林,山间仅剩两个少年,身形魁梧的少年又一次退后,抬手搭载青衣少年肩头,恍若山岳,少年不由凝眉看看姜落,踏步上前。 一步迈出,肩头压力尽消,少年在众人的注视下显得有些局促,红着脸,在山间折了一根枝,笨拙的行以剑礼,怎么看都别扭。 “这两柄都是木剑,请了。” 姜落收起秋水,取出两柄木剑走到少年近前,示意他检查选择。 少年随意选了柄木剑,轻挥两下,面色难看,又拔出另一柄木剑,齐挥动双剑,似乎在比较不同。 洛阳歪头望向姜落,瞧他目光犹静满意的点点头,“无需比较,两柄剑材质一样,不可能有轻重之别。” 舞剑少年面色一红,不下心甩出长剑被林皓修接下,翻手轻轻丢起,自信这种力道少年可以挡下。 可少年笨手笨脚的就是没有接住,不好意思的笑笑,甚至向洛阳作揖,那卑躬屈膝的模样叫众人不由轻视。就去听书 少年弯腰捡起木剑,很平常的起身,在最合适的角度陡然刺出一剑,直向姜落眉心,很快,远比林皓修的剑快上十倍,叫宋紫蝶面色大变。 这一剑还是落空了,就在姜落心疑间,少年左手握着匕首再度落下,与此同时周身闪起紫黑色的辉光。 “破军! 唯一没有出手的魁梧少年手做握剑姿态,用不存在的剑斩出剑光璀璨,洛阳眉头轻挑,剑指虚点,湮灭剑光,指引化神三剑将少年钉在虚空。 “你们是一伙的?” “老子从不与偷鸡摸狗的人同路!”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那个世家?” “老子叫陈烈,看剑!” 魁梧少年再出挥动不存在的剑,衣裳被强横的劲力扯碎,洛阳探手一划,剑光未待升起便凭空夭折。 “好手段,你若是挡下我最后一剑,老子便认输!” 陈烈瓮声瓮气地说着,虽然是说,嗓门和寻常吼叫差不多,洛阳点点头,给少年腾出足够的地方,这门剑术出自崂山,大开大合,距离太近根本施展不出来。 “你可要心,别被我砍死了。” 陈烈深吸口气,身形疯涨一倍,双手握着不存在的剑,未待斩落山路上出现在一个枯瘦的老头,飞身将陈烈踢落山下,转身走向洛阳,仔细打量许久,道:“烈儿是我崂山最后的后人,进你昆仑学个剑怎么了?” “前辈,没有规……” “停停停,别给我讲这些,拳头大就是理,就问你一句话,我若是把你打趴下,烈儿能不能进昆仑?” “不能!” “那不就……什么?不能,你个王八蛋,看招!” 老头暴露,双手虚握,和陈烈姿态相同,却给人以泰山压顶般的压迫感。 姜落握紧剑符,盯着洛阳的背影,出奇的,洛阳没有用天剑,学着老头,虚握无需有的剑,同老头前后斩落,风暴未起被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湮灭,洛阳好不狼狈的滚入山间,老头蹲在山石上竖着大拇指。 “有种,用大无相剑对大无相剑,你不愧是齐天象的徒弟。” “前辈莫要得意,看你左肩!” 洛阳在山间狼狈起身,平步登空,一众弟子将视线落在老头左肩,那儿有这一道清晰的剑痕,斩破麻衣。 “以剑斩剑,五气伤绝顶,好个少年天才!” 苍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林皓修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手上的戒指,第一听见师父这般夸赞一个人,即便是曾经谈及少年祖师也是那种不相上下的口气,洛阳在人间的故事很多,林皓修一直以为那些人夸大其实,现在看来,到是名声不虚。 “呀,你这娃娃有两把刷子,齐天象把你教的很好,烈儿就交给你了,别的我不管,他若是吃不饱,穿不暖,我就砸了你昆仑山。” 言罢老者飘然而去,陈烈适时登山,瞧瞧空荡荡的山间,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洛阳环顾众人,轻笑道:“林皓修这边的人上山吧,至于你们,你们下山去罢,可能是我看走眼了,你们不适合修剑!” 不远万里追逐的梦就这样碎了,山路左边的少年尽数低下头,紧握着拳头,都有不甘,想想开口,可只要会察言观色就能看出洛阳面色不悦。 “仙长,我……我想留下,端茶倒水,侍剑随行,只要让我留下,做什么都可以。” 其中一个锦衣公子率先开口,洛阳沉默着盯着他看,欣赏那眸子中流露出的炙热,故意等了很久,道:“还有和他一样的吗?” 声音中透着怒气,剩余的少年低着头,没人敢出再出声,洛阳对那公子点点头,道:“站到那边去吧,余下的人,后会有期!” 闻声众人前后抬头,凝视着那锦衣公子,或羡慕,或嫉恨,不管如何都只能眼睁睁望着昆仑山消失。 待流光远去,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盛放流光,昆仑山里外充斥剑气,在方景歧的操控下泯灭所有痕迹,吞吐死寂,倒转生机,叫古木苍翠,百花娇艳。 少年们凝视着长空,溽暑时节,太阳就该是这般耀眼! 同一片天空下的大漠热浪翻涌,即便是倔强的胡杨好似都没了精神,若隐若现的辉光中,身着丝绸奇装的少年踉踉跄跄的向前走着,一脚踏空,顺着沙丘滚落,未待起身被一张巨口吞噬。 流光在空中闪过,歧寅在空中等了许久,对隐藏在沙滩下的巨蝎一笑,转而消失在远方似蜃楼幻境般的古城中。 待歧寅走远,那巨蝎爬出沙丘,将少年吐在炙热的辉光下,瞥了眼若隐若现的古城,传音道:“去中原,去昆仑,只有他们才能救楼兰,如果是找不到昆仑便散布遗迹消息,修士趋利!” 398.那儿有河有鹅 那天云淡风轻,天空蔚蓝,斜落下的金灿辉光描绘着飞檐楼,月牙湾静静清清,万事如昨。 风沙遮不住瓜果肉香,若经由酒气激荡,更是至上美味。 作为这个国度的未来君主,古勒扎以为这种宁静可以到永恒尽头,谁知钟声突兀响起,如若晴空滚雷,待光霞散去,从未见闻的神异映入眼帘。 孤钟悬空沉敛星辉醉人,比大漠孤烟还要壮阔,钟里一片混沌,不经意中有万种景色。 又是一声钟响,他们出现了,见人就杀,沐浴鲜血,毁灭一切…… 斜阳渐落掀起风寒彻骨,回忆与现实再度交错,古勒扎不可避免地心潮汹涌,紧握着拳头,无影伴行,踉踉跄跄倒下,挣扎着起身,没走几步再度倒下…… 这样孤零零的很久很久,古勒扎终于栽倒在沙滩中,半睡半醒间,好似听闻有人轻言低语。 “该死的,那两只异兽哪里去了?老子的断金矢啊,三百两就这样没了!” “异兽是找不到了,不过那儿有个白捡的宝贝!” “哈哈哈,我来瞧瞧,嘿,好俊秀的少年,若是带出去那群人能争破脑袋!” “我们的粮水可能要不够了,离出去还有很远,若是带上他,可能会拖累我们,有钱没命花可是人生憾事!” “我们不用出去,先给这白脸来两针,用灵符发信号叫商会过来,利益分给他们四成,想必他们会很乐意的。” “六成是不是……” 脖颈后相继传来两阵如蚊虫叮咬的痛,往后的话古勒扎渐渐听不见了,迷迷糊糊睡死过去,再醒时已在笼中。 那仙舟渐渐远了,顾鹿与负荷在沙丘上并肩而立,相视一笑后遁光归回大漠,途径城外不忘将那没有价值的沙蝎抹杀。 楼兰渐近,瓦砾狼藉,残垣断壁也变得清晰,东皇方朔盘坐在死寂中,吞吐龙脉气运,周身流光璀璨,东皇钟更是闪耀万种宝华。 待顾鹿两妖走近,辞鸿也在地下遁出,回想着急速干涸的龙脉,幽幽叹道:“大夏不再了,楼兰的气运可不够供养东皇钟,我们不能留在这儿太久。” 顾鹿点点头,紧蹙着眉头,正要开口东皇方朔睁开眼眸,瞥了眼悬隐虚空间的至宝,亦是笑容苦涩。 这东皇钟是先天至宝不假,能庇护十方,镇压万界也是真,可要成为他的主人也得需要大气运,否则就是德不配位,注定横死。 东皇钟在妖族中也被成皇器,唯有妖皇可以催动,奈何东皇方朔并非妖皇。 “辞鸿,这气运可能反过来将大夏的气运引收?” 辞鸿看看东皇方朔眉宇间的期许,闭目沉思许久,摇摇头,叹道:“天地变革沧海桑田易,生灵逆转春夏秋冬难,这等事不仅需要大道行还得需要大气运,六界绝顶能做成这件事的唯有夫子,除此,除非……” 辞鸿望望长空,欲言又止,就像剑修未必能比说书的会说书,即便你能杀了他,可说书依旧敌不过他,想要真正赢过,只有以剑对剑,以道法面对道法。 “苍天吗?”顾鹿轻声喃喃着,掐算片刻摇头轻笑,“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可都认识一位行走的苍天,为什么不能借刀杀人呢?” 声落,负荷与辞鸿的面色一变,齐齐望向东皇方朔,果不其然瞧见他成竹在胸的模样。 兵戈未起已落棋子两三,这很好,先手就是要抢,就是要劫,不然哪会有子势? 负荷瞧瞧东皇钟,低头看看龙脉,时间比任何时候都要紧迫,这局中最重要的棋子却又囚困笼中…… “仅凭一个奴隶的话,是不是轻了些?” “我们无需太刻意,那位王子是个聪明人,会做出些聪明事!” 辞鸿轻轻笑道,原地盘坐,渐渐入定,负荷与顾鹿看看轻笑从容的东皇方朔,相继落座,呼吸吐纳,怡然忘我。 月落日出,云下山锁曦雾,云上万籁空晴。 洛阳负手站在衍剑台外的青石上,南诺没架子的倚坐在树下,没看洛阳,目光集中在姜落身上,看他闪转腾挪,剑如游龙,起似鲲鹏展翅,落似猛虎出林,虽然瞧出几多破绽,却未直言,对于这个年岁,姜落做得已经够好了。 辉光折落秋水剑上,万丈光寒,姜落斩出最后一剑,算是带着林皓修等演罢剑法,正欲指挥众人听剑,洛阳自青石上跳下,探手取来一根枝,随手一抖,剑气游走泯灭枝叶。 “第三招第二式。” 师父的话很简短,徒弟的动作也很干脆,云剑欲挂,那平平无奇的枝已然点在胸口! “注意肩胯,未待挂时当心你的手肘!” “是。” 姜落退后一步,合住间胯,先守后攻,一剑挂出,较之过去舒心不少。 “很好,第五招第七式。” 这本就是事,改了就是改了,根本无需夸赞,洛阳继续开口,姜落在出剑,进步横切,剑未落,枝再度点在胸口。奇书 “这是抢攻一剑,要有劲力却无需蓄势,步到剑就得到,快了敌人会有防备,慢了死的就是你!” “是。” …… 琼霄峰的钟声响了响,洛阳收回再次点在姜落胸口的枝,总结道:“这都是足以致命的错误,记下了就不会因此丢掉性命,早上的听剑晚上自己补,除了姜落都去阅经吧。” “谢师叔!” 众人一礼,前后消失在山间,没人抱怨嫉妒,也没人愤愤不公。 虽然算作同辈,但姜落来的比他们早,他会的他们都不会,同样的工程,打好根基的与备齐材料的必然不同。 “师父,我们能继续吗?” 姜落紧盯着洛阳,生怕一不留神师父就御剑山外,别时有期归无期,这些不自知的毛病都不是毛病,积累起来恐怕更不好根治。 这轻语心翼翼的,尽是试探之意,南诺掩唇轻笑,瞥了眼面无表情的男人,知道他的心中必然翻江倒海。 师父可不仅是个称谓,不仅要传道授业解惑,还要对徒弟前途负责,姜落当初的选择很坚定,到现在也无怨无悔。 “我去给你们买好吃的,你们都不许给我偷懒!” 南诺对洛阳比了个拳头,转身隐入薄雾,洛阳轻笑着摇摇头,用枝又点了点姜落胸口,那里已是一片淤青。 “疼不疼?” “不疼不长记性,再疼也好过出去叫人家一剑穿心,不光是死了,还要丢您和师爷的脸。” “我和你师爷可以不要脸,但你得活着,记住,活着才能战斗,活着才能改变,能屈能直,有进有退,这样才好。” 洛阳认真说着,看看姜落若有所思,又道:“别学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不希望世间多个我,我能超越我师父,你也要超越我,你教出来的徒弟也要超越你。” “是。” “我们继续。” 洛阳满意的点点头,揉揉姜落的脑袋,依旧没有手下留情,姜落听的认真,改的迅速,扬起来的嘴角就没再落下。 待南诺归来时师徒两人已然教学完了,挤在青石上晒太阳,笑容很相似,也各有千秋。 “起来了,两只懒猪!” 南诺唤了一声,姜落翻身坐起,取出桌,催引符箓挡去山风呼啸,正要打开食盒,洛阳取出张大桌子,道:“你那个不够大,过些日子自己想办法换个大桌子,桌子太容易满足,我们永远不能满足。” 姜落点点头,收起桌子,看看师娘,大抵知道师父最后的半句是假的,应该改成“你暂时不能满足”。 珍馐色香俱全,比之山间精彩各有千秋,待到心满意足,姜落向山下走去,洛阳与南诺并肩向山上,言说着昨夜清风,今朝珍露。 没几步,萧盈儿迎面而来,准备齐整,一身精干短衣,目光在南诺身上停留片刻移向洛阳。 “我要回去一趟,虽然那里很不好……” “一年多了,回去看看也是好的,这是我的剑符,别忘了去玄策城看看,他们都很想你。” 洛阳取出一枚剑符,萧盈儿正要去接,南诺抢先一步,手引魔焱,玉剑中的阵纹拆解扭曲最后化为一串莫名的文字印在萧盈儿手背上。 “天有不测风云,若有变故就轻轻摩挲三下,默念洛阳两字,有无灵力都可。” “谢嫂子。” 萧盈儿躬身一礼,瞧瞧看不出异样的手背,转身下山,脚步越来越快,最后不可避免地御剑腾空,倏尔消失在远空。 “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不需要,只要她触动剑符,师兄就能保她无恙,有跟着她的功夫我们不如去临淄看看,那有条河,还有群高傲的鹅,你一定会喜欢。” “那就走吧。” 南诺笑弯杏眼,靠在那个安稳的肩膀上,随他御剑当空,同游万里。 两道剑光前后出山,南北不同,萧盈儿落入城港,瞧瞧卫兵似的四海盟修者,撇撇嘴,正要寻访一众旧识,舟港那边传来异动,引得一阵鸡飞狗跳。 萧盈儿侧身握剑,定睛凝视,一众黑衣汉子追在那模样清秀的少年身后,不断吆喝着,少年不要命的向前跑,说的是楼兰语,即便连声呼救亦无人出手。 再看看四海盟修者,萧盈儿摇摇头,放下明面救人的意图,对人群中的老头一用眼色,后者默契的对身边人耳语几句,话传数人,待一追一逃两帮人临近,一精壮汉子毫不犹豫的将身前摊位撞翻,怒吼道:“死老头,你推我作甚!” 接着骂声四起,黑衣汉子被暂时挡下,少年依旧逃奔,跑着跑着身形一轻,低头瞧看忽觉身在空中。 399.话不能乱说 云日皆近,触手苍穹,下方是一块鬼斧神工过的翡翠,镶嵌五彩斑斓,一条蓝带自西向东,源远曲折,隐现斑驳银辉。 古勒扎从没见过这等景色,为之迷醉片刻恍然回神,看看用一只手拎着自己的仙女,面色一红,变得结结巴巴。 “仙长,我叫古勒扎,是个王子,来自远方的楼兰。” 萧盈儿本就对楼兰语一知半解,加上古勒扎的结巴与声调轻颤更是听不懂他说了什么,不过却知道眼前的青年叫古勒扎。 “别动!” 微微思量,萧盈儿干净利落的说出最有用的两个音节,古勒扎动作一滞,素白如玉的手掌在眼前摊开,盛放流光夺目,目眩头晕。 待刺痛散去,感知着凭空学会的语言,古勒扎试探着开口,用字正腔圆的大夏语说道:“额……古勒扎,见过仙长。” “他们为什么抓你?” “对不起,我不能说,请仙长带我去昆仑,我能以重礼回报。” “去昆仑,你去昆仑做什么?我就是昆仑的剑修。” 闻声,古勒扎语结,事出突然,就像王将军的快刀,刀刀连环压得他上不来气,现在细细回想自有诸多疑虑。 那沙蝎与他素未蒙面为何救他? 那群怪物可以发现在地下躲藏的人,怎么可能没发现他还活着? 方出大漠仙舟就停靠在这儿,就在他逃离时被人救,这个恰好救他的就是昆仑剑修,这未免太过巧合! “你在想什么,如果觉得我辈言轻,我这就叫门中长辈过来。” 古勒扎观察萧盈儿时萧盈儿同样在感知着古勒扎的清虚变化,见他眉头渐紧,自觉事有变故,直接催动凌祁薇的剑符。 “怎么,才出去这么一会儿就骨头痒痒了?” “师父知道楼兰是什么地方吗?我遇见一个楼兰人,他在找昆仑。” “楼兰……曾经有些印象,现在记不清了,等我问问师姐。” 凌祁薇放下剑符,看看紧闭的门扉不由撇撇嘴,感知着山中情势,洛阳不见踪影,李钦月忙得不可开交,林牧、戊辰闭关,即便不愿打扰方景歧也只能打扰方景歧。 “师兄,楼兰与昆仑有什么关系吗?” 庭前花开独好,风铃伴着书声朗朗,方景歧放下手中的清茶,对宫羽薇歉疚一笑,回道:“楼兰曾经是大夏的一部分,后来因为某些秘辛被两位祖师联手分裂出去。” “某些秘辛……” 凌祁薇不由得担心萧盈儿的安慰,正要开口,听方景歧再道:“据说有块上古神战遗留下的空间碎片嵌卡在楼兰所在的空间中,十几位绝顶都没有绝对的把握取下,只得将楼兰割去,隐入大漠。” “因为本就是大夏的一部分,加以时光沉甸,那碎片渐渐隐入虚空,沉在唯一的水湾下,藏敛万种异象,自然引来流民定居,久而久之形成一方国度,就是楼兰。” “那里的人怎么样?” “固步自封,靠着阵法封禁虚空,不允许外面的人进去,也不许里面的人出来,现在有人出来寻找昆仑,说明楼兰出事了!” 凌祁薇点点头,拿起剑符,对等消息的萧盈儿说道:“把他带回来你在回去。” 萧盈儿的早有意料的耷拉下脑袋,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未待动作,听凌祁薇吼道:“精气神呢?就这点事还不情愿?” “是师父,我马上带他回去!” 萧盈儿抬起头,斩钉截铁,好似应答将军的士兵,古勒扎为这变化好奇,正要开口强风袭来,流云飞逝,叫他睁不开眼眸。 与此同时一线流光自舟港腾起,萧盈儿回身引动剑光,正准备挡下这无法躲避的一击,流光却在半空湮灭,打着赤膊的健壮武修现出身形,背对着萧盈儿,呲牙浅笑,道:“老子叫乾豪,告诉洛阳,他欠老子一个人情!” 萧盈儿点点头,带着古勒扎直向昆仑,乾豪步下虚空,凝视着舟港中张弓搭箭的蓝衣少年,扭起拳头,“纪白,看来纪家是要站在四海盟这一边了?” “乾豪,话不能乱说,你不出声我也知道你长了嘴。” “这么说是来同老子抢地盘来喽?” “抢地盘的又不只有我,你对我凶甚?” “可当着老子面抢的只有你!” 乾豪瞥了眼纪白的手掌,不等他握碎灵符踏步上前,一拳打肿少年脸颊,身形起落将纪白摔倒在地。无忧 “记好了,这儿是老子先来的,要选就选别的去。” “乾豪,你王八蛋,有种你打死我,不然老子跟你争到底!” 纪白瞥了眼渐渐聚集的人群,面色涨红,更不肯认输,虽然乾豪的拳头很硬,可他纪白的嘴更硬! 临淄也有差不多的一幕,洛阳与南诺坐在河边柳下,什么都没说,看着那两个陌生的少年大战,虽然都是修者,却和泼皮无异,抓头发,咬耳朵,无所不用其极。 “夫人,还真是天香国色,走到哪都有公子为您争风吃醋。” 洛阳酸溜溜的,惹来一阵白眼,南诺起身走向那两个少年,取出一柄骇人的关刀,狰狞的武器同娇婀娜的魔女很不搭,强烈的反差叫路人一阵瞠目结舌。 “大街上的男人这么多就你们两个眼瞎是不是?” 关刀抡出破空声,包裹着魔焱重重落下,纠缠不休的两少年同时向对方眼角来了记狠的,借力退散两侧,整理衣冠,顶着鼻青脸肿向洛阳一拜,道:“见过洛道友。” 南诺一愣,眯眼凝视着洛阳,洛阳挤出个笑脸,还以剑礼,说起客套话,“两位道友倒是雅兴。” 看起来更大些的少年打个哈哈,朗声开口,“哈哈哈,明人不说暗话,洛兄可知隐世家族?” 另一个少年眼中闪过懊悔,看看南诺,计上心来,取出一大堆名贵脂粉,高等药材存入须弥戒,“岁月无情,内里是家姐特意叫我转交给嫂嫂的礼物,还请洛大哥务必收下。” “对了,瞧我这记性,此为九翎幻星衣,灵宝难伤,水火不侵,还能随心变换款式,是赠与嫂嫂的心意。” “此为太古剑碑,上存一十二道莫名剑痕,隐有道则,赠与洛兄,两宝还请洛兄务必收下。” 洛阳瞧瞧南诺,没有接这些东西,更没有藏着掖着,对两个少年说道:“我已经答应乾豪了……” “洛兄可能误会了,昆仑的选择永远不是唯一的,隐世家族也不只有一个,只若两厢情愿,即便是所有隐世家族支持昆仑也不是不可能。” “原来如此,我……” “没看出来人家不喜欢你们吗?周菊,袁溯,你们两个也配同昆仑结盟?” 流光一闪,黑衣少年凌空而立,周身包裹着流光,双脚离地,桀骜的不像一个人。 “洛阳,你的想法还真是失礼啊,我承认我傲,不过别把我同天宫得那些杂碎相提并论,我名冯且,众生之上,唯我无缺!” “吹大气!” 风停云定万籁俱静,一声不屑轻语显得格外刺耳,众人循声望去,那书生拎着两壶酒,风尘仆仆,牵着一头毛驴,众目睽睽下维持着风轻云淡的笑,渐渐走近,如太阳般耀眼。 “师叔,您别听他的,他就喜欢吹。” 书生步步走近,及至洛阳身前洛阳都没生出丝毫敌意,那种自然的感觉很寻常,却叫周菊两人如面大敌,隐世不等于不见闻,称洛阳师叔的,有这般气度的也就只有白楚离一人! “白楚离,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叫人压恶!” 冯且冷声拂袖,举掌拍出燎原火云,南诺眉头轻挑,不由攥紧拳头,这火煞很不简单,看似如云,实则不必昊天阳焱差。 “散。” 白楚离轻声喝道,言出法随,火云四散,冯且动作一顿,翻手指引九道剑光,前后贯链成线直取白楚离眉心。 “乖乖,骊山老怪的一字剑都被你偷了?” 冯且双眸一眯,瞥了眼洛阳,压下杀机,喝道:“放屁,这是他自愿教给我的。” “乱!” 白楚离凌空虚点,剑光乱作一团,任由冯且百般催动依旧不断碰撞自损,最终消失的干净。 “白楚离,这是你先开始的,洛阳你记好了,未来如果发生什么都是昆仑自找的,不论是你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师姐还是这个不要面皮的魔女,都不会有好下场!” 冯且冷哼一声,正欲离开一线剑光当空落下,若非白楚离轻引流光抵挡,凭这一剑整个临淄会沿河分为两半,日后也就没了这河,更不会有这鹅。 “众生之上,唯你无缺?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无缺的存在!” 洛阳握着天剑,凝眉怒目,未待提剑再斩,身形佝偻的老头破空而至,与冯且并肩而立,双眸眯成狭缝,气息阴冷如冰。 “不过是说说而已又不会掉块肉,你要如何?” “莫说没做,即便是做了你洛阳也得给我忍着!且儿天下无双,是未来唯一的超脱,几个女子而已,年轻人不要自毁前程!” 400.因果两清还 星汉垂暮,西风摧花,阴云如宣纸落墨,肆意侵蚀留白,酝酿着风暴,压的很低很低。 洛阳提剑站在云下,缓缓抬头,近空忽现电光,滚滚雷惊,剑意骇人。 那佝偻老者赶忙侧身上前,将冯且死死护在身后,花白的眉头皱的很紧,面上渐起花纹,勾勒为白金两色脸谱,一举一动弥生金辉璀璨,气势如神。 剑意渐隐,老者瞥了眼洛阳,歪头对冯且用以眼色,张口轻语,声如洪钟,叫人下意识不敢违抗。 “年轻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放下剑,别害了自己!” 临淄百姓抬头望去,看到的不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佝偻老者,而是顶天立地的无上尊神,不由跪下,叩首虔诚,结结巴巴的口难成语。 随着花动柳摇,神光渐渐取缔被乌云遮去的昊日,周菊的眼神有些迷离,开始分不清那究竟是冯家长辈还是真神临世。 恍然几声驴叫响起,周菊回神,对白楚离一拜,心底里无限感激。 屈服只有一次与无数次,若是方才沉进去了,这辈子见到冯家人都会抬不起头。 白楚离不在意的摆摆手,无论是那勾人心魂的神光还是这一拜都坦然受之,牵着毛驴走到南诺身边,同她抬起头张望天空。 袁溯扯了扯周菊的袖子,快步到南诺身后站定,取出一枚玉简,与空中的佝偻老头反复对照,深吸口冷气,传音入密,眉眼中尽是紧迫。 “嫂子,这老头是冯尚,当年同齐剑仙斗得不分高低。” 听闻此话南诺自天际收回视线,轻轻捶打肩膀,看模样有些意兴阑珊。 “还真是笑话,齐老头活着的时候没见谁站出来说我与他不相上下,现在齐老头死了,怎么突然出来这么多阿猫阿狗?” “不相上下,八百里外递出一招后仓皇遁逃也叫不相上下?” 袁溯闻声一愣,白楚离却笑了,闻名不如见面,南诺虽然是魔族皇女,但终究得入昆仑山门,别的不说,就这嘴,和剑仙一样直。 莫说绝顶,周菊都能遍闻城中细微声响,南诺这话根本为加掩饰,冯尚自然听到真切,不屑的瞥了眼脚下如尘埃般的魔,无需沉吟,就像孩童玩弄蚂蚁般,突然打算玩些新花样。 “且儿,看看这群愚民,不管有些人愿不愿意承认,这世界就是这样,只有狼与羊,没有平等。” “记好了,你生来就是统治者,他们都是你的奴役,如何对奴役,不用祖爷爷明说吧?” 说着冯尚望向洛阳,知道他进退维谷,嘴角笑意更甚,拍拍冯且肩膀,“去吧,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你永远都是对的,皇者永不错。” “好,祖爷爷。” 冯且也勾起嘴角,瞥了眼南诺,又望向那些俯首的愚民,一桌好菜总有前后顺序,她是压轴的精彩,在她之前,完全可以吃些前菜。 又是一声滚雷惊起,蠢蠢欲动的冯且动作一顿,回头望去,那柄皎如月华的剑已然举起,洛阳衣卷风舞,写意挥剑,漫天金辉压下电闪雷鸣,几个胆大的民众抬起头,不由瞠目结舌。 身有辉光的神明很高,感觉亲近的剑光却比他更高! 近乎叫人窒息的压迫感被什么拂去,一个个虔诚的百姓抬起头,凝视着剑光落下,感知着那里的烟火味,笑容无心流露。 原来神也食烟火,距离也没有天边那么遥远,就在身边。 “这就是烟火……还真是精彩绝伦!” 厚重云被这一剑斩开,冯尚却没伤到汗毛,侧目城间正要寻些趣事,刺耳的落水声传来,替死傀儡惊散游鱼。 云乱如絮,风很大,险死还生的冯且一点点回头,赤红双眸,再不犹豫直接冲向南诺,打算将方才承受的千倍奉还。 冯尚也是怒上眉梢,脸谱变换,黑红条纹交错,那古神形象变为可怖邪魔,一掌印下,万千云碎。 洛阳却凭空消失了,剑光刻入长空,后发先至,又是一尊替死傀儡落入静河,风停云定,第一个跪着的少年渐渐起身,凝视着洛阳,目光渐渐变得炙热滚烫。 不错的,为临淄守夜的是他,接引晨曦的也是他,经久漂泊,他,终于回来了。 “人定胜天!” 不知道谁轻轻喃了声,跪下的百姓在身边少年的搀扶下试探着起身,都望着那剑修,没人在意狰狞的邪魔。 “洛阳,你给我……” 横断虚空的黑炎没能挡住洛阳,冯且的咆哮声戛然而止,替死傀儡落在街头,摔得粉碎。 这是第三个替死傀儡,也是最后一个替死傀儡,冯且虽然手中有剑,身边有自动祭起数十防御法宝,可只若望见洛阳的眼眸,那手掌就会发抖,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自控。 这是人的剑吗? 这剑太快了,不可能挡下,那些说能挡下洛阳剑的都是骗子! 冯尚也在暗自紧张,却不敢把冯且护在身边,怕暴露冯且根本就没有替死傀儡的短缺,只能强自无视冯且惊恐的眼神,凶狠的盯着那些仰视着他的百姓,打算以势压人。快眼1 只要洛阳动手就杀了这些百姓,就杀了那魔女,就杀了周、袁两家的娃娃,这么多把柄在握,洛阳绝不敢轻举妄动。 周菊与袁溯也紧握着双拳,久居深山,家中融融,如此博弈也仅在长辈口中听闻过,即便说的再精彩都不如身临其境感知事件的瞬息万变。 “楚离,不知你分光碎影剑练的如何?” 沉寂没有太久,洛阳率先出声打破沉寂,随手轻舞剑花梦幻。 周菊抬起头,没想到这千钧一发自己洛阳竟有心思谈笑风生,而白楚离却瞧瞧虚空,微微思量,道:“不足数十息。” “够了!”洛阳传音一声,提剑遁光,没攻向冯且而是杀向那顶天立地的邪魔虚象。 冯尚为之错愕,继而狞笑出声,“不知死活!” 声落,面具再度变做白金两色,邪魔化为神明,衍生三头六臂,各捏手印,四起经文宛若琴瑟,轻灵悦耳。 穹顶的墨云渐渐散开,一点金光衍生两仪,继而展开四盘八门,随着冯尚手印变化,玄奥阵盘化为龙门,一身明光的帝皇自门内踱步而出。 无需听闻见识,无需引荐自介,只要看到他,即便看不明面容,百姓侠客也好,君臣修者也罢,心底同时闪过那个久违的称谓,“人皇!” 冯尚竟然唤出人皇虚影,众人惊叹时冯且动了,到握短刀,直向南诺。 的确,我的确奈何不了你洛阳,但也可以叫你永恒悲痛! “跪下!” 冯尚满意的点点头,手印再变,时隔沧海桑田,人皇的声音再度响彻红尘。 除了白楚离与南诺没有任何人犹豫,即便是徐子悠夫妇与周菊两人都恭敬跪下,五体投地,低着头,不敢直视煌煌之威。 近了,更近了,冯且凝视着南诺,仿佛看到她的鲜血染红洛阳的白衣,仿佛听见那声嘶力竭的嘶吼。 “心!” 冯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冯且什么都没感觉到,直到望见自己的身躯,直到再度被那永恒的冰冷笼罩。 洛阳瞥了眼冯尚离体的魂魄,天剑再动,一件断罪,因果两清。 “且儿!” “你们都得死,都给且儿偿命!” 面色苍白的冯尚变得歇斯底里,未待变换手印白楚离上前一步,驾驭三千剑光,挪移虚空至海上,海皇正要出手,惊起剑吟可怖,万物为剑,奔涌如河,变似云雾,腾似舞龙。 冯尚困在阵中,眼见被压入虚空,落掌拍碎黑红面具,咬破十指,边疯笑边变换手印,盯着洛阳的方向,顶着剑光步步上前。 “且儿有什么错?” “他不就是想要你们的命吗,为什么不能给他?” “你们杀了他,就是不叫我活,即然不想叫我活就都给我死吧!” 言罢,赤红焰火焚去冯尚双手,凄厉鬼嚎在铿锵剑吟中异军突起。 天阴的很快,海上波涛汹涌,道道亡魂视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为无物,前一瞬入阵,下一瞬自从冯尚体内遁出,不过片刻边将冯尚道果分食一空,哀嚎着咬下向四下尽是的剑光。 “身饲阴刹,百鬼夜行,冯家的老贼还是一如既往的招人恨!” 洛阳正欲将白楚离送走,黑衣人提着庚辞走入阵来,剑指轻挥,散去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任由那些鬼灵汇聚成冯尚模样。 “久闻齐天象剑出齐天,平生未能与之一战实为憾事,你即然与他不相上下,来,接我一剑。” 说着黑衣人将庚辞丢给洛阳,兀自提起那柄苍老的剑,对冯尚斩落。 这一剑轻轻的,比街头卖艺把式随意挥动的剑还要轻,很不美,叫白楚离与洛阳皱起眉头,看不惯却生不出丝毫改变的心思。 就像山花灿烂,春风无声一样,这一剑就该这么丑,非是如此哪怕有一点变化都是错的! 冯尚发出一声长啸,虽有疯狂却难掩恐惧,那目光同回忆噩梦的人很像,洛阳肯定,这一剑绝不是冯尚第一次见。 剑落止戈,久违的阳光洒入波浪,洛阳细细感知着庚辞体内的法度,不动声色的瞥了眼黑衣人,没等开口只觉手中一轻,俯仰之间海天一线,就如不知他何时来,同样不知他何时去。 洛阳与白楚离相视一笑,亦消失在海上,海王踏着波浪走入虚空,站在那黑衣人站立过的位置,沉默久久,探手握住那拒绝无数次的钓钩。 悬而未落的石子终于落下,邋遢道人起身,隐去棋盘,站在天师背后,待海王现身与天师齐齐一礼。 “见过海王冕下。” “免了,若是请你们帮我打下齐国,海族需要什么样的代价?” 401.拜见盟主 剑是直的,所以昆仑剑修的言行也是直的。 海王方才的言行与昆仑剑修很像,若非气息不错,不免叫人怀疑他是昆仑剑修变得,可即使确认身份,邋遢道人亦清晰感知道天师的眉头一跳,虽还是轻笑模样,但心底想必很是不悦。 “实际上海族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们本就是志同……” “满口胡诌,这天下哪有不舍就得的美事,你给本王说上一件,本王天天去做!” 不等天师言罢,海王便迫不及待的出声,扯着嗓门,话有理,声更高。 邋遢道人不由皱紧眉头,却没有开口,头更低几分,心底杀机潜藏,几经压抑,差点没有攀上眉梢。 天师却笑了,伸手虚引,三张椅子如“品”字摆放,海王身边的那张更高些许,就座椅看,在此占有主位的便是海王。 海王很满意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肆无忌惮的坐下,环顾四方,目光落在邋遢道人身上,凝视着黑布遮挡着的双眸,道:“你的眼睛呢?” 这话就是伤口撒盐,那些被埋藏在心底的记忆蓦然浮现,面对苍天时的窒息感与压迫感袭来,邋遢道人的笑容一滞,拳头握出声响,杀机欲起天师抬手轻拍,叫邋遢道人再度回神。 “他的眼睛被苍天夺去了,耶库努,你不用再挑衅了,我们有共同敌人,对这个人间属于谁我们一点都不感兴趣……” 耶库努紧绷的手臂微微放松,瞥了眼低头不语的邋遢道人,正欲开口,天师笑眯眯的继续说道:“换句话说,我们不仅可以帮海族得到人间还是辅佐你成为人皇,而这些都不需要海族付出什么,因为海族想做的事就是我们要做的事。” “如此甚好,我们什么时候攻打齐国,你能出兵多少?” 耶库努的手臂再次绷紧,战意如火,椅子扶手不堪重负的发出声嘶鸣,在镜湖中窥视此间的精灵尽数腾飞,带起涟漪不休。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天师拜拜手,好像在与耶库努说话,又好像在和那群精灵轻语,俄而涟漪平定,那炙热的战意却久久不甘熄灭。 “海王冕下,人间很大,也不是所有修者都愿忠于海族……” “那就杀光,杀光就好了。” “哪有那么简单?那些宗门就像一块藏针的棉花,越压越扎手,到最后,棉花瘪了,手也烂了,不过是个两败俱伤,被神魔妖鬼趁机渔利。” “有道理。” “所以啊,我们为什么不当那个渔利的势力,叫七国打去吧,海族尽管养精蓄锐,待到得机得势,海族登陆,兵锋所向,无人可当,这天下还能是旁人的?” “得天下后呢?” “不急,先得天下,天下不在囊中,说这些并无意义。” 天师摆摆手,眼中闪耀着精光,耶库努低头沉吟片刻,起身道:“如此本王便回去练兵了。” “蓬莱诸岛大王未尝不可收入麾下,对那儿的人良好已待,将来有利大王统一人间……” 天师跟随起身,边说边与海王并肩离去,留下邋遢道人自己,坐在湖边,沉默许久抬头捏住一枚石子,重新唤出那方棋盘,细细考量,慢慢落子。 海族兵锋确实所向披靡,可惜海王将不再是海王。 海上风波已定,没了万种精彩,那不甘寂寞的云再度结伴向远,互相讲述着不知道的别景。 大漠依旧是旧时模样,炙热的辉光蒸烧着地上的一切,风沙游走在瓦砾间,绕着盘膝静坐的大妖打着旋儿。 皎皎如月的水湾渐渐干涸,同着地下的龙脉,太阳下闪过一道黑影,东皇方朔睁开双眸,瞥了眼那个屹立长空就以为所有人都要仰望他的妖,沉没不语。 丢东皇钟的是东皇赤,急得也是东皇赤。 刺耳的风声久久不竭,东皇赤撇撇嘴,没心思继续等下去,飞身落在东皇方朔身前,打量着那张平静的脸,心底轰然焚起无名火,冷声道:“这儿支撑不了太久,滋味不好受吧?” 东皇方朔慢条斯理的睁开眼眸,即便东皇赤眸光再犀利依旧笑得风轻云淡,“即便吃糖牙疼我也是有糖吃的那个。” “还真是嘴硬,那我就看看你还能得意多久,这可不是糖,吃多了也不只会牙痛,会死的!” 东皇赤得意洋洋的坐下,根本不在意东皇方朔会把他怎么样,这不过是具分身,从出现在楼兰附近那刻就做好了消失的准备。 “那你可看好了,别眨眼!” 说着东皇方朔缓缓起身,辞鸿等前后隐入风沙,独悬天际的东皇钟也现出身形,轻轻一鸣,天旋地转。 楼兰中除了妖族以外,活着的死去,死了的泯灭,曾经叫古勒扎为傲的一切都葬入光阴。热点书库 沉眠在地下的遗迹碎片再度得见辉光,东皇方朔挥手锁住东皇赤,带着他隐入风沙,期待着顾鹿将游鱼送来。 漫天风暴渐渐散去,迷失方向的散修出现在遗迹前,感知着前路令人心惊的气息,留下一方阵盘缓缓退出大漠。 “第一个出现了,接下来便是第二个,第一百个……” 东皇方朔目送着修者远去,笑得更加得意,这群散修都是引子,这遗迹便是饵,无需驱赶,肥鱼自来。 “这根本无法改变什么,东皇钟需要的是气运……” 不等东皇赤言罢,东皇方朔冷声开口,“所以我就给他气运,人族所有的天才,他们所有的气运都将成为东皇钟的,这些足够我下个计划功成!” “下个计划,还真是贼心不死,当初洛阳怎么就没一剑杀了你!” 东皇赤狠的牙痒痒,远目那渐渐远去的散修,想杀了他,即便清楚杀了他也于事无补,心念微动,璀璨的太阳真火在修者背后升起,未待靠近便被一大滩墨水湮灭。 辞鸿自地下探出头,对着楼兰方向招招手,再度遁入地下,那修者对这一切好似不知,隐藏在袍袖中的手掌不断颤抖着。 再三犹豫,修者回头望了眼空空如也的大漠,方才不经意发觉的争斗犹如梦幻,可那绝不是梦幻,不论是轻舞的沙还是炙热的风都是恐怖的。 “乾坤倒转,追月无形!” 压下风声的敕令带着颤音,修者化为流光消失在天际,辞鸿没有阻拦,甚至对他的背影挥挥手掌。 走快些好,走快些他就不用在下面同那些擀面棍似的沙蝎挤来挤去。 修者清晰望见这一幕,不断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总感觉有什么跟在身后,连连回身却什么也看不到。 所有的恐惧来源于未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杀死,拼命想着逃生的法子,灵光一线,取出一枚令符,将剩余的灵力尽数灌输进去。 空间升起漩涡,负荷停下动作,定睛瞧看空间的另一边,想知道是四海盟所属还是灵山、武当。 视线落下,方才窥的庄园光景万丈毫光升起,遮尽景观,负荷下意识侧开头,双目昏黑,久久难以视物。 “不用追了,他去了仙盟。” 东皇方朔轻轻说了一声,很满意这不期而遇的惊喜,自从洛阳下山,仙盟就一直在藏觅、割舍,整整一年,仙盟的地盘大部分都被四海盟取缔,可东皇方朔笃信,现在的仙盟要比过去强大十倍! 修者在庄园中缓缓爬起,拍拍衣袖上的杂草,举目四顾,百草丰茂,花开娇艳,潺潺流水也是动人,可只若他在,这些都只能成为衬托! “胡宜,见过盟主。” 修者折腰一礼,玄无道暂时放下手中的经卷,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如电,惊的修者面色大变,连连退后三步。 “说说吧,你看到了什么,别诓我,想要你命的可是东皇方朔!” 胡宜瞪大眼眸,万念俱空,心底里不断自我责骂着,“胡老三啊胡老三,你这好奇什么劲,还想发财,命都没了还想发财?” “本尊不喜欢等待,也不喜欢重复。” 玄无道再开口,胡宜恍然回神,看看玄无道,毅然跪下,连续磕了三个响头。 “盟主救我,我方才光景在风暴中迷失方向,无意发现一处疑似神战遗留下的战场……” “疑似?” “不不不,人肯定,那就是,那就是神战战场。” “肯定?你个洞玄修者拿什么肯定?” “人曾有幸进入过一次神战战场,那等寂灭气息记忆犹新。” “好,下去吧,以后留在仙盟,这不是害你。” 玄无道摆摆手,待胡宜远去拿起经卷,看了片刻伸了个拦腰,一步踏出出现在临淄朝云楼下,瞧瞧依窗而坐的洛阳,大步上楼,边走边说:“二,加双碗筷,再来几坛上好老酒!” 这声音很大,洛阳撇撇嘴,看看独坐一边的白楚离,道:“玄无道来了,能和他坐一边吗?” 白楚离慢条斯理的将酒水咽下,回头瞥了眼那位名声在外的霸主,像招呼老朋友般开口,“这边,这边,等你好久了。” 玄无道笑了,仔细打量起白楚离,走到桌前停步,翻手捏拳,向洛阳头顶重重砸下。 402.还是喜欢一事不平一剑了 窗外鸟惊,日唤流云挡在身前,眼见那足以开城崩山的一拳毫无停势,南诺周身腾起魔焱,素手扬起却被洛阳轻轻握住。 “玄无道,我就坐在这儿,你今天有本事就打死我,要不然……哼哼!” 白楚离笑看师叔肆无忌惮,再饮杯酒,玄无道的拳终究没落下,在洛阳额前一寸外化为手掌,轻轻拍拍洛阳脑袋,笑呵呵的,不像传闻中的死敌,倒像是见到心爱晚辈的长者。 “大半年不见胆大了不少,也学会耍无赖了,这很好,这世间最不可信的便是人话,得会不要脸,得会耍无赖。” 洛阳摆摆手,不客气的把玄无道的手掌拍开,瞧瞧各行其是的江湖人,心知桌子周围以落下禁制,里面能看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 “哎吆,老子的仙盟都要给你了,摸摸你脑袋都不行?” 玄无道不满的再度伸出手,恶狠狠的盯着洛阳,可劲的揉搓着,那头乌黑的短发渐成鸟窝。 “嘻嘻……”南诺掩唇轻笑,见洛阳眸光哀怨便错过头去,以为藏得天衣无缝,殊不知颤抖的肩膀已然暴露一切。 白楚离很在意玄无道的话,端着酒碗沉吟片刻,还是选择问问,“仙盟是师叔的?” “是我的没错,不过得等这老不死得死了。” 洛阳恶狠狠的说道,双手同玄无道争抢着独属于自己头顶的三尺虚空,却怎么也抢不过,更无法抵挡。 “原来如此,玄无道前辈倒是有些名不副实……” 白楚离将碗中老酒饮尽,轻声嘀咕一声,玄无道的手掌一顿,转而落在白楚离头顶,正欲动作少年抬起头,眸光锋锐,指尖已起剑芒。 “前辈,我可不是师叔,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你敢犯我一毫我就与你拼命,若是如此,仙盟此前所有规划将尽数落空!” “哼!真是个不可爱的孩子。” 玄无道收回手掌,挨着白楚离坐下,适时打开禁制,接过二递来的碗筷、老酒,看看白楚离,道:“开酒,斟满!” “是。” 白楚离轻轻点头,去了泥封,嗅嗅酒气醇香,为玄无道斟了八分满,起身给洛阳与南诺也倒满,剩余的大半坛酒收入须弥戒,在玄无道的注视下慢条斯理的细品珍馐。 “那是老子买的酒!” “倒酒是要给钱的,你看这店中一切,有哪个是白给的,做什么都有舍有得,莫不是前辈舍不得?” “好一张伶牙俐齿,我就舍不得,你把酒还我。” “不还,我不信前辈能把我怎样,不就是耍无赖吗,前辈教的。” 白楚离放下筷子,同玄无道四目对视,片刻后相继大笑,从针锋相对变得其乐融融。 桌上变得沉默,周菊两人轻笑着品尝滋味,不时点头,眯起眼眸似月,藏敛着心满意足。 酒足饭饱,玄无道冷硬的眉宇都变得柔和,洛阳轻笑着看看南诺,见玄无道还是不语,对周菊两人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去别处看看,两位若是无事可以去玄策城找乾豪。” 周菊两人起身一礼,正要离去白楚离也起身,将椅子放归桌下,向着洛阳与南诺各一礼,“师叔,我也要回去了,已经出来很久了。” “去吧,心些杨天奉,那老东西可无所不用其极。” “无妨,虽然不能如师叔这般剑压六界,但这天地之间,混沌之外还没有我白楚离不能去的地方,请两位安心。” 白楚离再一礼,起身迈步,看看周菊两人,又道:“你们也跟我走吧,正好我缺个牵驴的。” “那正好同游。” 袁溯轻声说道,周菊也是笑笑,跟在白楚离身后出了酒楼,洛阳目送着三人离去,与南诺同时起身,不理玄无道,自顾自向外走去。 一步,十步,百步…… 短短的甬道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洛阳与南诺相视一笑,回身望向玄无道,“前辈可是有事?” “东皇方朔在楼兰……” “斩妖除魔,守卫苍生,这是仙盟的信条吧,这天下这么大,所有事都需要昆仑做吗?” 南诺眉头一挑,这话洛阳不好开口,她却能说的轻松,不论以那个身份。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没有绝对的把握,另外,你可知东皇方朔为什么要去楼兰?” “东皇钟六界唯一,是绝对的皇器,需要强大的气运作为支撑,东皇方朔不是妖皇,哪有什么气运,去楼兰想必是因为楼兰的龙脉气运吧。” 南诺眯眼审视着玄无道,再替洛阳开口,给予未必就是好事,更何况还是没有到手的好处,那个叫诸葛灵的可不比李师兄差,谁知道他那棋盘上打了什么谱。庙街 “不错,洛阳,你得去趟楼兰,除了你没有那个辈能面对东皇钟。” “辈,人族的长辈呢?” “长辈不能动,谁都不能动,我也不例外。” “因为战争?” 南诺紧盯着玄无道的眸子,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大夏去矣,七国乱战一发不可收拾,神魔妖鬼蠢蠢欲动,邪修外道更不会措施良机。 玄无道起身,点点头,望向楼兰的方向,视线扫过人间,发出一声幽幽哀叹,转身消失在红尘中。 这下轮到洛阳落座,牵着南诺的素手,细细思量起来,有些事想不明白。 东皇钟需要气运,楼兰能有多少洛阳不清楚,不过决然不够东皇钟使用,如此东皇方朔还要留在那儿,必有所谋求…… “如果我是东皇方朔,我就打开遗迹,然后隐遁其中,待人族英才齐聚,便以东皇钟一举打杀,最后用阵法妖咒夺尽气运,行以缓兵之计,再谋明朝。” 洛阳看看南诺,很同意她的想法,正欲开口赞上一句“夫妇所见略同”南诺再度开口,眼中的智慧被疑惑取缔。 “他知道你会去,也知道那些大妖挡不住你,可还是毫不掩饰,凭什么?” “凭什么?叫别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许他东皇方朔瞒天过海还能不能我洛阳投石问路?” “你越来越狡猾了!” 南诺嘟着嘴巴,看上去像气鼓鼓的河豚,可洛阳知道她心底里乐开了花,她喜欢他勇猛无畏,更喜欢他狡猾无忧。 温馨正欲散开,惊起铿锵剑鸣,南诺翻个白眼,洛阳轻笑着取出剑符,神识落下,歉疚攀上眉宇。 “萧盈儿那丫头在玄策城救了个楼兰人,据他描述,东皇方朔确实在楼兰。” “瞌睡来了有枕头,这投石的引子就出来。” 南诺狡黠的笑着,洛阳微微思量收起剑符,落下一锭足金放在桌角,带着南诺御剑乘风,行归昆仑。 修者或许不关心那国那将收复失地,但何时何地出现何种类型的秘镜总能轻而易举触动那些冷漠心弦。 无主的道法至宝,可以通天的绝世机缘,不再居于人下的光明未来…… 这些叫人疯狂,就在这特殊的关头,四海盟却关闭了所有通向大漠的传送阵,一时间深入大漠的仙舟各个客满,就算是货舱都是一票难求。 又是晨曦方落,玄策城港已然人山人海,修者拥堵着向前,人声鼎沸,动辄因毫厘事大打出手,方步在城头望着,没看见人群,看到了一群野兽,惊忧填不饱肚子的野兽! “王子驾到!” 一声铿锵剑吟,两道剑光腾空而起,林牧与方景歧御剑在前,洛阳与龙骧镇守在后,以灵力扶持着轿子,须臾天边眼前。 身着短衣的武修瞥了眼临近买酒的老头,颐指气使,“喂,这王子是谁?” 老头放下烟袋,笑呵呵指了指酒坛,打听事得买东西,多少不管,总是得买,这是规矩。 那武修也不墨迹,放下些许碎银,取了坛不错的酒收入须弥戒,正要追问,听老头说道:“楼兰国出于大夏,盛产灵石,坐拥神战秘境,是不出世的富庶古国……” 武修眉头一挑,老者直接切入他想听的,“前不久,楼兰被东皇方朔占了,这位王子是楼兰的储君,求援找到昆仑了,奈何昆仑封山力有不逮,便将这斩妖扶正的事托付给四海盟了。” “老儿休要胡诌,此事若能功成可得一国运势加持,昆仑与四海盟势成水火,怎会将这好事让给四海盟?” 武修身旁,背负长刀的汉子抬起头,眼中闪动着精光,甚是可怖。 老头却是不惧,摆摆手掌,继续道:“此言差矣,现在的昆仑可不是曾经了,祖师伤的伤,弟子死的死,即便是剑仙也得活着,比起被斩草除根,低低头算什么?” 穷途末路,侠豪为之缄默,穹顶忽起风雷之音,风帆收隐,百丈龙船落下云霄,四海盟大旗迎风烈烈,洛阳等御剑落入船中,安稳放下木轿,御剑消失在天际。 杨天奉瞥了眼木轿,其中藏觅手段是在正常不过的事,踱步至舟头,到能让所有散修都见到身形的位置,向着昆仑折腰一礼,“代古勒扎王子及楼兰子民谢道友高意。” “盟主不必多礼,愿天下止戈,万民安康。” 李钦月的声音在云中遥遥传来,洛阳与南诺依偎在山间,望着杨天奉的假笑模样,前后模仿着,都学不到精髓。 “石头有了,就怕不够大,引不出来什么。” “杨天奉又不是傻子,他不会给东皇方朔送太多气运,毕竟这人间是他的,就耗着吧,东皇钟不在我身上,需要气运的也不是我。” “示敌以弱,投石问路,借刀杀人,趁机渔利……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 “纠正一点,我仅仅想到了投石问路,剩下的都是师兄的主意,比起算来算去,我还是喜欢一事不平一剑了。” 403.有来有去有买卖 万众瞩目下,龙舟别了人潮拥挤的玄策城,徜徉云海。 风帆更正,战旗烈烈,举目四顾,比肩长空,俯览山海,如此景观怎叫人不挺胸抬头,尽抒心间豪气? 杨天奉却低着头,没有挪动脚步,更没有理会木轿,紧握着拳头,刘泰和坚信,若不非忧心昆仑别有后手,这古勒扎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降不尽杀,尽杀不仁。 修者不讲仁义,可苍生百姓讲,所以杨天奉不能不仁,四海盟也不能接受天下悠悠口诛笔伐。 若不能亲自动手可以借刀,海族、邪修、武当、灵山、妖族…… 风起,杨天奉消失在原地,无声息横渡虚空万里,居高临下俯视着古神战场,感知着那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实在不敢深入,在外面唤道:“有来有去有买卖,叫价还钱存情义,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仇家少桩忧。” 声压风啸,不过片刻光景,东皇方朔身化流光遁出虚空,悬停在遗迹上,双手负后,似笑非笑着,“你要跟我做买卖?”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那古勒扎……” “哎,即便是野草遍山,可能奈何太阳?这买卖我不感兴趣,你若是想做也成,得出的起价。” “我帮你把洛阳引来,此地万事齐备,等的不就是洛阳吗?” “不够,你不出手洛阳也会来,我手中可有得是筹码叫他心动,最直白的一个,彻底拔除苍天的方法……” 杨天奉眸光闪耀,审视着东皇方朔不似作伪的神情,并未出声追问,细细思量实在想不出能给东皇方朔什么价码,张口叹道:“你出价我听听。” “好说好说,我要四海盟助我在楼兰立国!” 话音轻轻,杨天奉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不再开口,转身欲行。 东皇方朔的确是最合适的那把刀,但四海盟是不可能以任何方式帮助东皇方朔立国的,所以退而求其次是眼下最好的选择,在李钦月编传的故事中,楼兰还存有运势,想必邪修也是对此感兴趣的。 “别走啊,有来有去有买卖,叫价还钱存情义,这可是你说的。” “这件事没有商量,人间只能是我的人间,想做买卖,你再开价。” “人皇唯一的后辈死了,杨天奉,你想不想拥有人皇血脉,祭天封禅?” “这件事没有讨价还价,不可能!” “如果是人皇血脉加那把剑的下落,再加上一卷空白的圣旨呢?” 东皇方朔慢条斯理的说着,杨天奉的手指颤,没有握紧成拳,却暴露了不平静的心。 人皇血脉,轩辕剑,圣旨,这完全可以伪装成一个传承,人皇身死道消前留给人族的传承,唯有被选中的气运之子方能得到。 而他完全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那个人,成为人皇之后,名正言顺得到大夏,名正言顺追查玉玺与人皇印,名正言顺用四海盟向天下施压,叫七国臣服…… 东皇方朔嘴角缓缓勾起,给杨天奉留够时间,待时机适宜,继续开口,说出四海盟尚未觉查的惊天秘闻。 “杨盟主,三教退位九流,天下大半尽在四海盟之手,这本是好事,可他们按捺不住寂寞了,在山中那么久想要出来见见红尘。” “谁不想横扫天下受封国教,享人族气运,乐万年无忧,你说,他们的最大敌人是谁?” 这唇枪舌剑将杨天奉迷醉的美梦彻底打破,东皇方朔能清晰瞧见他眼中闪过的杀机。 “不可能,他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来!” “呵呵,仙凡有殊,的确,成为国教后还要有场厮杀,可不成为国教甚至连厮杀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是你,杨盟主,你怎么选?” “千古悠悠,大浪淘沙,有人成蛇,有人化龙……” 杨天奉沉默了,最终点点头,引得东皇方朔仰天大笑,又道:“放心,我不会叫任何人发现是四海盟帮助我,我们里面谈。” 言罢,一人一妖步入秘境,待到日近南山,杨天奉才遁虚而出,红光满面,眸中有近乎被遗忘的热切期许。 不错,那儿确实有人皇血脉,确实有空白圣旨,至于那柄剑没想到竟然在昆仑,细细思索也是合理,那儿可是剑冢,既然是剑,若是不去那儿又能去那儿? “萧盈儿……” 轻轻喃着东皇方朔要的人,杨天奉变了个身形,将一枚金乌玉饰带在脖颈,浑厚的灵力瞬间变做骇人的妖气,肩头耳后更生出几缕逼真的鳞片,怎么看杨天奉现在都不是人,是妖。 几缕流云挂在天际,仙舟静静走着,临近大漠时总要停上许久,此后,客舱的天价船票便会降到万丈深渊下。顶点 货舱中的人也会少去大半,走了的都是不愿路远难挨苦累的和自锦衣玉食的,剩下的都打算继续隐忍下去,全当那票价从来没降下来。 轰! 轻风蓦发无名火,数千阵法加持,玄铁混金浇筑的桅杆如草杆般断折,破碎,湮灭。 丘陵大的舟体好似风中飘叶,凭空乱舞,完全不由自己,九色光辉遁出仙舟,前后悬在空中,好奇这风暴的来历。 那黑衣肃穆的大妖将仙舟彻底毁去,缓缓放下手掌,一个一个看着周围的修者,好像在寻找什么。 “萧盈儿,冤有头,债有主,我劝你最好主动出来。” 杨天奉狞笑着,还在移动着目光,寻遍所有修者,依旧没能发现萧盈儿踪迹,也没人站出来,这很正常,萧盈儿不傻,当然知道她出来这些人都得死,她若不出来这些人还可能得活。 人群最角落,面黄肌瘦的少年轻轻抚摸手臂,默念着师叔的名字,同南诺谈论山水的少年眉头一挑,道:“萧盈儿出事了,我去救她,你在这儿等我。” 南诺紧蹙秀眉,未待出声,浩荡剑光横渡虚空,莫名的阵法闪耀流光,遁出虚空时洛阳已然出现在大漠深处,不远处便是无数散修为之疯狂的神战遗迹。 萧盈儿不在这儿,不过东皇方朔在这儿。 “洛阳,我们做个交易吧,你进去,我就放过萧盈儿。” “那你杀了她吧。” 洛阳轻轻一笑,探手握住天剑,凌空斩下,带起轰鸣滚雷袭卷十方。 幻象破碎如镜,被炙热的风暴吹拂为漫天苍翠光点,东皇方朔所在的地方存有阵光,只若靠近,必然会落入其中。 “昆仑师叔,名不虚传!” 辞鸿遁出地下,不忘将两个蠢萌的沙蝎丢向长空,探手虚抓,扯起漆黑墨色,如同大家文豪落笔书下的凌厉一捺,劲风卷沙如浪,蓄如惊潮,铺天盖地的压近。 洛阳退后提剑,天剑在空中画出一道明耀剑弧,皎皎如月,万里空尘,可醉花阴。 沙浪断了,辞鸿倒飞出数十步远,手掌背在身后,不断颤抖着,心底对洛阳充满惊恐,嘴上逞强,“人都说你剑意如天,不可悖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言罢传音东皇方朔,丢了所有的从容,话里话外尽是急迫,就差开口骂娘了。 “杨天奉那王八蛋能不能快些,我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要帮他挡住洛阳!” 东皇方朔没出声,举目长空,透过重重虚空望向那处荒凉的沙丘,风不仅是炙热的,还有着刺鼻的血腥味,杨天奉将手中陨落的武修丢开,望向下一个人。 “别找了,都送进遗迹,这也算赐予他们的造化!” 东皇方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杨天奉点点头,抬手唤起一方阵盘,流光闪过,杨天奉站在赤红色的沙丘上,沉默许久遁入远方,身形变化,取下那枚金乌玉饰,眼中的野望比烈火还要炙热。 也许可以杀的不仅是古勒扎,还有刘泰和,梵谷期…… 须弥戒中的传讯符闪了闪,辞鸿抬起头,没有得意,反而变得更加谨慎,有的人会被怒火烧成傻子,有的人会将怒火当作力量,不知道洛阳如何,可如此一般的剑修怎么想也该是后者吧。 “洛阳,我们的争斗已经没有意义了……” 辞鸿轻声说着,墨迹方才淌入流沙便被一剑湮灭,洛阳挽了个剑花,身形一晃,引剑直刺辞鸿眉心。 “回家!” 辞鸿一缩头,消失在背后升起的层层辉光间,洛阳眯起眼眸,御剑而起,指引剑符出现在书院,俯视着桃树下的辞鸿,剑指轻挥,化神三剑飘遥而起,直向辞鸿三处丹田。 来书院又如何,该死在那儿都得死! “好了,就此为止吧,算给我个面子。” 夫子轻声唤道,探手按住剑光,将辞鸿挡在身后,洛阳眉头一紧,收剑落下云霄,紧盯着夫子,步步走近,剑意随之暴涨,天剑上渐渐纹饰起闪耀花纹。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做了些什么你不会不知道,那时为什么不阻止他?” “仁义礼智信可是书院奉行的五常,也是您提出来的,不能吐了吃吧?” 夫子沉默许久,最终摇摇头,消失在甜腻腻的花香中,留下一句怅然若失的轻语。 “他是旁人送给我的,如果你杀了他,就要担下将临的恶果,那可能会毁灭整个人间……” 404.皆存忽一念之间 桃李天下,教书育人,作为改变了后人皇时代的人物之一,夫子绝不会因私言谎,他说的是可能到来到的事实,如何选还在洛阳手上。 如果是年前,如果说话的不是夫子,洛阳这一剑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可就像庭前花开花落,岁岁如初,经常来去的风却知道他早已不旧。 “夫子……” 天剑不曾举起,洛阳轻轻唤了一声,欲问个中详情。 风传轻唤,离去的夫子又回来,对辞鸿凌空一点,将他化为一方砚台收入袍袖,拉着洛阳深入无尽桃林。 就像厌恶阳光的夜行生灵,越深入桃花里洛阳剑眉越紧,天剑不断嗡鸣,久违的戾气犹如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菩提树下的慧剑不断闪耀流光,即便如此,残存的意志如风中烛火,朝不保夕。 “定心,好好想想你真的讨厌桃花吗?” 夫子的脚步微顿,轻声细语里含着难以名状的伟大力量,洛阳迷离的眼神恍然清明,看看桃花,自顾出神。 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讨厌这花香的呢,太久了,久的有些想不清。 莫名的沧桑感发自于心,洛阳眉头一挑,乍然惊醒,这沧桑感很不正常,不该属于他。 “苍天不喜欢桃花,更讨厌种桃花的人……这桃花是她种的,砚台也是她送的。” 夫子回忆着往昔,声调里尽是离愁,洛阳不由失色,一个能叫苍天讨厌的人,她该是个怎么样的存在? 这是想象不出来的,但有一点很清晰,她即便毁不了红尘,叫生灵涂炭总是轻而易举。 “你没能斩下那一剑我很高兴,你长大了,若是齐天象还在恐怕会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这还不够,须知微不代表不存在,时时勤拂拭,莫使染尘埃。” 夫子的声音再度传来,洛阳松开天剑,凝视着厌恶的桃林出神。 若是杀了辞鸿,那些因他而死的活不了,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因他而死,不能杀,最少现在不行,可也不能就此放过他…… 夫子好像知道洛阳在想什么,翻手托起一块死气沉沉的砚台,幽幽叹道:“明哲保身,他们畏惧她,更看不清我,我一直等人把辞鸿带回来,等到现在。” 洛阳苦笑着摇摇头,心底的感觉有些说不清楚,凝视着天剑看了许久,幽幽一叹,道:“剑举起不容易,放下却更难……” “老头子,你怎么就说的这么准,一句都不会错!” “我算你半个祖师,记好,微不代表不存在,时时勤拂拭,莫使染尘埃。” 夫子又重复一遍方才说过的话,洛阳躬身一礼,道:“谢教诲。” “不必谢我,其实我倒希望你斩下那一剑,这样我就能见到他了。” “若是如此您不若将砚台放出来,我绝不再手下留情。” “晚了,错过了就是过去了,她知道了,便不会再回来……” 夫子意味深长的说着,摇头一叹,洛阳回神时已出现在书院外,方才的桃林之行好像从未发生过,没有夫子的手掌,那厌恶感再度卷土重来,洛阳也想起了他那件近乎要被他再度遗忘的事。 “曹爷爷,如果可以,临近时间别忘了通知我一声,苍天似乎很抗拒这件事。” 传讯符沉默许久,洛阳抬起头,心底忽然很是不安,正要再言,曹老头的酒嗝声传来,“嗝……知道了知道了,你子该干嘛干嘛,没什么正事别来烦我!” 洛阳撇撇嘴,收起传讯符,御剑向大漠。 鱼未上钩,饵食自然高枕无忧,他不去前东皇方朔不会把萧盈儿如何,这一路很长,有很多事要想,慢点也是可以的。 千机阁内,曹老头气鼓鼓的丢开传讯符,迷醉渐渐散去,望着桌那边的黑衣人,撇撇嘴,道:“你应该他的话意味着什么吧,真若有那一天,你们打算怎么做?”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永远不会!” 黑衣人放下酒杯,有些兴尽,这酒本来是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味。 “你怎么知道不会?他的对手不是人,是苍天,是你们给他安排的苍天,逆天是什么下场,看看李家,看看我们,你还不明白吗?” “我不知道不会,我只是告诉自己不会,他是六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剑,不可能不能胜天……” 黑衣人的声音越来越,透着没底气,曹老头没好气的瘪瘪嘴,手掌一挥将黑衣人送出界外,独自取出酒盏,自斟自饮,恍惚间又回到那天,穹顶密布阴云,三百余绝顶大罗舞空而战,不过昼夜尽皆陨落…… “呵,好个苍天!” 凝重的叹上一声,曹老头放下酒杯,渐渐沉眠,梦中清宁,因其一无所有,尽得欢喜。 跃过崇山峻岭,飞渡苍茫草原,尘沙昏黄天际,风也没了轻灵,愈是炙热。启炎读书 洛阳暂时压下心底的疑虑,眸光重归凌厉,正欲加快脚步,秋蝉先觉示警,紧跟着响起风雷之音,浩荡焰光汹涌如浪,自从云海的那边疯狂压近。 “断潮!” 洛阳凝视着火浪,竭力压下手中的天剑,一线剑光纤如牛毫,却不肯同风而变,霸道的占去大半穹顶,云散了,流光破碎,火浪被斩开,破碎成点点辉光。 石子点落,再次打杀草团,潜藏在周围的邪修齐齐现身,黑压压的一片,将八方围的水泄不通。 “明知不可为而为是傻子,洛阳,你在书院时的选择不是很好吗,舍一人救苍生,这便是道。” 邋遢道人凝视着以一对百的少年,悬子不落,等洛阳的回答。 世事皆有选择,不同的选择不同的路,有的路通天,有的路堕地,过去邋遢道人希望洛阳能选向死的那条,现在他却希望洛阳择路而行,东皇方朔不能立国,人间七国已经够多了。 洛阳听着邋遢道人的歪理,懒得开口言说陈词滥调,提剑冲入敌阵,剑很快,落下的宝光、符箓却也不慢。 天空再不复宁静,倏尔大风起,云还未动,呼啸的雷虎与长吟的炎龙凭空而现,将美景撕的粉碎,独成气象。 就当你以为这是飞云上最壮阔的景色,恍然剑光突出,素白的像云,却比昊日辉光还要璀璨。 巴掌大的玉饰碎成齑粉,黑红绫罗上的焰光也熄灭了,被剑光搅成无数段,乘借风势匆匆逃窜。 数十人的攻势被一剑击溃,洛阳踏空飘退,闪过身后袭来的千数攻势,神识扫过,回身斩出一剑,却被澎拜的电弧挡下,不得寸进。 周围的修者散入,就像曾经演练过上万次的进退场一般,有序掩护着退远,撤离,将万里长空奉为独一的舞台。 轰隆! 滚雷声四起,没等看清攻势电光已然落到近前,洛阳依靠秋蝉先觉好不狼狈的闪过这一击,脸颊好似刀割般刺痛,整齐的伤口渐渐淌出鲜红。 “杀死了尘大师,重伤常命大哥的那个便是你吧?” “两个废物而已,希望你比他们强,能让我更兴奋些!” 声落,又是一拳落下,快的看不清,洛阳凭着感觉侧身避开,一团雷光在近前爆炸,几道残影闪耀,秋蝉先觉虽然不断预警,可洛阳却跟不上这神秘人的速度,须臾挨了几十拳,身躯内藏隐雷种,待雷光抽身退开,瞬间爆炸,将洛阳的法衣炸成褴褛,尽染刺目鲜红。 “用全力,你的剑太慢,好生无趣!” 虚无缥缈的声音从四处传来,洛阳四下观瞧着,恍然定睛望向身前,一袭灰白布衣的修者笑容玩味,屈指悬在脑门前,轻轻一弹,洛阳闪身避开,背后的虚空被电光洞穿,久久方才归复寻常。 “吆,做得不赖嘛……” 那修者轻语一声,不等天剑落下飘然退开,出现在洛阳背后,拍拍洛阳肩膀,重重落下一掌。 紫红色雷莲峥嵘怒放,狂风推挤云浪向四下散去,洛阳弓着身子,左臂上的焦黑渐渐褪去,素白色剑意化为金色,辉光闪耀,遥遥望去,犹如二日。 “有趣,来,与我……” 修者的话没说完天剑已然落下,流云出岫,飘渺堂皇,很慢,修者却没躲开。 电光再度炸开,修者的衣袍被剑气搅碎,穿在内里的黄金重甲明光闪耀,挡尽剑光,毫发无损。 “好可怕的剑,就此别过,我可是很怕死的。” 修者躬身一拜,不等洛阳再度举起天剑化为一道电光远遁千里,洛阳迟疑了片刻没有选择追赶,转身折向大漠。 尽游沙海,那处深幽死寂的遗迹映入眼帘,东皇方朔没有躲,反而正大光明的踏空而出,秉腕抱拳,躬身虚引,完全是一副东道主的姿态。 洛阳眉头轻挑,未动脚步,而是一寸一寸审视着周围,入目皆是狼藉,尽管瞧得仔细,却还是一无所获。 “东皇方朔,你和天师闹掰了?” “那是早晚的事,你没忘记我与你说过的吧?” 东皇方朔以问代答,在洛阳审时大漠时审视着洛阳,双眸金光熠熠,没找到辞鸿约定下的留信,开口又道:“辞鸿呢,被夫子收回去了?” “我把他杀了!” “不,如果你把他杀了哪还会出现在这儿,她可是位不讲道理的主。” “知道还问,你叫我来,我来了,放了萧盈儿。” “她就在遗迹中,想救她,进来自己找吧。” 知道了想知道的,东皇方朔也不愿再与洛阳虚以委蛇下去,身化遁光隐入虚空,将选择再度放到洛阳面前。 一面是故友遗妹,一面是大势走向,是举剑向前还是藏锋隐退全由洛阳自己,就像面对辞鸿时一样,斩与放,进与退,皆存忽一念之间。 405.我要见他 远空长晴,寥挂两三闲云,山色苍翠,回唱七八鸟鸣,随着飒飒叶歌,引蜂勾蝶的花香起起落落。 微微歪曲的炊烟渐渐散了,身形魁梧的青年将灶火熄灭,探手拿过黑衣搭在肩头,打着赤膊,缓缓向屋外走去,披落肩头的每一缕青丝贪恋着清风。 “冯陆,是我没将家族的命令阐述清晰还是你打算抗命不遵?” 身形消瘦的老头自从树冠落下,山羊胡与斑白的鬓角肆意飘舞,看似盯着青年,实则望穿重重虚空,凝视着站在风沙中的洛阳。 这是个报仇雪恨的机会,也是个借刀杀人的陷阱,作为长辈,决不能让辈行差踏错,除非别有原因。 “我只是去看看,会动手但绝不会杀他……” 冯陆摇摇头,眸光坚定,双拳捏的紧紧的,只有这样才能压抑心底的怒火。 他想不顾一切的杀了洛阳,但同时家族也会彻彻底底扼杀他这一脉的所有荣耀,他的妻子将被废除修为,成为婢女,他的儿子,孙子……所有后辈都只能成为仆人。 “如果我不让你去呢?” 老者眯起眼眸,遮住杀机却不藏敛叫人窒息的威势,就像盯紧猎物的猛虎,虽见不到身形,但心神总会为之颤栗。 “那我就回去煮点粥吃,等以后有机会了我还是要见他,问问为什么。” “那你就去问问吧,记住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说话间威势散了,老者似乎很满意冯陆的妥协,家族同舟共济,众口难调在所难免,可能会有所迁就但绝无可能舍大为,莫说是有赫赫功勋的一脉,即便是家主那一脉也不行! 规矩就是船体,只若坏了,只有沉下去,不是一个,一脉,而是所有人一起沉下去。 冯陆眼中闪过流光,有些不太清楚为什么,可不管为什么,能得偿所愿便是最好的选择。 压着心底的狂喜,冯陆向老者毕恭毕敬的行以礼节,踏步向前,将那件宽大的黑袍穿在身上,遮去肃杀,凭添斯文。 不过是几步却已足履河山,大漠的风沙在身边拂过,热情欢迎着第一次走出重山的汉子。 洛阳稳住身形,回头望去,能清晰瞧见武修眉眼中的冰冷,来者不善,不过一剑在手,又管他如何? 天剑凭空浮现,洛阳挽了个剑花,未待开口,冯陆抢先问道:“为什么?” 没头没尾的问题叫洛阳一愣,又看看冯陆坚毅的面容,实在未曾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亏欠过他,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问题,便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闻声,冯陆皱紧眉头,觉查方才的言语确有不妥,“为什么杀他,冯且不过是个孩子,他能……” “住口!”洛阳眉头一紧,知道了冯陆的身份,天剑轻挥,周身漾起素白剑芒,“他是个孩子就可以纵情胡作非为吗?” “他是个孩子就可以肆意无视法礼吗?” “他是个孩子就可以尽被偏向宠溺吗?” 三声喝问犹如三柄利剑,冯陆不由攥紧拳头,沉默许久,又道:“冯且和辞鸿相差无几吧,你为什么能放过辞鸿却不能放过冯且?” “世界上没有辞鸿了,即便夫子不杀他,我也不允许他再出来,等待的只有永恒的封禁,还不如死了,最少感知不到孤寂与悲痛。” 洛阳说的认真,言罢微一顿,又道:“其实害死辞鸿不是我,也不是他自己,如果不是你们把他惯的自以为皇,他那里会死?” “口舌招摇!” “随你吧,剑出从心,从握住剑的那天开始,我从未杀过一个叫我后悔的人,如果你想报仇,攻过来!” 声落,冯陆向前迈出一步,沙暴袭卷而起,临近洛阳身前三尺时左右分散,明晃晃的辉光犹如中流砥石,任你东西南北风自屹然不动。 这般对峙了片刻,冯陆收回迈出的一步,深吸着独属于此间的炙热,“记好了,我们以后就是敌人了,不是冯家与昆仑而是你与我,我也不会动南诺与昆仑弟子,只若机会合适,我会不择手段的杀死你!” “呵,你与冯且一样……算了,我还是直接动手吧!” 洛阳本想说冯陆蠢,即然要不择手段的杀了个一人为什么要让他知道呢? “只若机会合适”这种话又怎么能轻易说出口?7kk 天剑落下,冯陆却不敢出拳,架起双臂道境,想要挡下这一剑转而远遁,却不曾想道境未待延展开来便轰然破碎! 一剑断罪过,因果两清还。 瞥了眼遁入轮回的魂灵,洛阳提剑望向沙丘上的山羊胡老者,微微点头,很明白方才的出手袭杀是为什么。 就像割去腐肉保全肢体一样,冯陆这一脉与冯家大势悖逆,所以是腐肉。 “冯家谢过洛阳道友助剑除奸!” “老人家不必言谢,即便没有我,他不一样会死,不同的是用我的剑他能少些痛楚!” 知道不代表认同,即然不认同洛阳的话又怎能顺耳? 老者却如沐春风般喜笑颜开,对洛阳再一礼,开门见山,“为人族安危,冯家欲与齐国结盟共抗海族,不知洛道友意下如何?” “齐国要不要与冯家结盟我不管,我是昆仑剑修,不是齐国剑修,可有一点说在前面,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能做,具体什么,我想不必言之太白。” “哈哈哈,谢道友成全,待到秋来九月八,临淄将会是全新的临淄,属于百姓的临淄,水平则舟无忧,伏弥先生的妙语冯家一致赞同。” 洛阳点点头,行以剑礼,转身向遗迹中走去,不过三步,再礼起身的老者传音而来,“不论在那儿,不论什么时间,不论什么规格,只若是神战遗迹里都会有一座花园,那些花睡着,吞吃记忆……” “多谢指教。” “谈不上,过去的就是过去的,书新一页,冯家希望与昆仑是朋友,如果实在不能成为朋友,也不想成为敌人。” “哈哈哈哈,我就是剑修,不管这些,不管这些……” 洛阳的轻笑声渐渐远了,老者目送他进入遗迹,收起冯陆的尸身,沉默半响,取出一枚玉符,低声轻语,字音别扭怪异,好似没有规律的风啸浪涌,根本无从记忆。 深山里,盘坐在幽暗中的老者睁开双眸,眼中闪动着赤红色的明光,转望凡尘,低声喃喃,“不该争时舍生忘死,该争时退隐深山,清虚啊,是我辈皆不如你还是你另有图谋?” 这声在幽暗中不可察的轻喃飘然出现在昆仑山间,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明光闪耀,剑气风暴咆哮良久方才止息,所幸没人听见这质问。 “如此严防死守,清虚你真的要死了吗?太好了,只要你死了我就能出关了,我就能成为剑道绝顶了!” 老人喃喃着手舞足蹈,幸亏周围一片幽暗,这模样才能不为外面叩首的子孙得见,不然,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破碎的穹顶,破碎的大地,遗迹中的一切都是破碎的,即便是不知从何处虚空映射来的星辰也是破碎的,这儿只能容忍唯一的旋律,所以连绵不休的江河给人感觉也是破碎的。 洛阳慢慢向前走着,紧紧握住天剑,从进入这里秋蝉先觉的示警就没有终止过,慧剑清明,洛阳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麻木。 轻轻的,静静的,洛阳身后的浅影渐渐扭曲,一道透明的幽影扑出来,正好撞向天剑锋锐,被剑芒搅的粉碎。 感知还未彻底寂灭的波动,洛阳发出一声不肯定的轻语,“残魂还是器灵?” 声音方落,大地猛地震颤,无心波动闪过,虚空凝禁,洛阳催动剑光微微尝试,不由皱紧眉头,这法禁很可怕,不无意外,即便是百十年道行的绝顶都难以腾飞,神识感知范围更是缩八成,法宝就不如握在掌中的仙剑了。 不过这是好事,尤其是对萧盈儿而言。 洛阳笑了,挥剑连斩,将无形的两道幽魂斩灭,听闻身后传来动静,催动夜隐术藏入虚空。 两女一男的组合渐渐近了,男子握着战刀一马当先,两女紧随其后,一个提着长剑,一个倒握双匕。 三人在洛阳方才停留的地方停下,两女护卫着那健壮少年,少年看看地下的凭空消失的脚印面色大变,挥挥手,正要缓步退去,天剑悬在身前。 “告诉我,你们最近都见过那些人,在那见过。” 少年看看近前这柄近乎于神化的剑,眸中闪过一抹狂热,不要命似的抡动战刀,一刀落空,两刀落空,天剑却如同没动过,一直悬停在那儿。 “我们见过三帮人,不过都是无意撞见,第一帮于此向南百里,第二帮在西北方向最的碎陆上,第三帮便不用找了,都被我杀了!” “他们中可有会用剑的?” “没有,不过第二帮中有个面黄肌瘦的少年很会用剑,他们那帮人的首领眼瞎看不出来,我却知道,他才是最强的。” 406.谁的剑最强 就和少年的刀一样,这几句话说的斩钉截铁,配合上坚定的眸光,很容易叫人信服。 洛阳缓缓放下天剑,又看了少年一眼,身形消失在原地,好似风归,飘飘无声。 萍水相逢,两忘江湖,他继续向前走,他们继续看着他,这是机缘偶遇最好的结果,非若如此,都是不美的。 “他是洛阳?” 回想着方才的点点滴滴,那提着长剑的少女试探开口,见少年不语又望向身边的姐姐。 倒握双匕的少女同样不语,不同于姊妹的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她与阿哥都在考量,这件事究竟是好是坏。 有的人就是喜欢迁怒,这是萍水相逢,也是罪孽深重。 于此时洛阳去而复返,丢给少年一枚剑符,传音道:“这儿现在大抵是出不去了,如果有人因为我难为你,当着他的面握碎它,最不济我会帮你报仇,叫他不得好死。” 少年眸光一变,将玉符塞给妹,嘴角勾起浅笑,“不错,他就是你吵着想见的洛阳!” 少女收剑归鞘,轻轻摩挲着剑符,宝贝似的藏入须弥戒,没发现背后的浅影已然渐渐落向肩头。 清风中闪过一抹紫韵,那浅影被泯灭消散,少年轻出口气,放下举起大半的战刀,对着洛阳用剑指着他的地方躬身行礼,朗声唤道:“多谢相救,楚白不忘大恩!” “不用记着,我只是看不惯它,不是为了救你妹妹。” 洛阳的声音轻轻飘来,楚玲撇撇嘴,暗自握紧拳头,心底关于洛阳的词汇很多,如冷硬、潇洒、机敏……现在又多了一个,傲娇。 不过这样才对,人无完人,真正完美无缺的是神明,而神明总是不讨喜的。 妹妹有自己的心思,楚白也在思量,最终觉得帮一次与帮几次真没什么区别,再度多嘴一句,“洛兄,此地禁飞,两处碎陆间更存有可怖风暴,不知你是否擅长炼药?” 闻声洛阳停顿脚步,幽幽折返回来,盯着楚白看,无需开口,想要问的都在眼神中。 天堑难渡就难渡过,关炼药什么事? “每个碎陆大不一,临近的方向都有一个相同的异灵守关,只有你满足他的条件他才会唤出石桥允许你离开。” 不等楚白开口,楚玲上前轻语,盯着洛阳看,总觉得这件事后回去同伙伴们有了谈资。 洛阳怎么了,还不是得依靠本姑娘的炼药术? “所以这里的条件是炼药?” 兄妹三人齐齐点头,楚瑜收起左手中的匕首,取出一枚留影符轻轻抛给洛阳,之后又握紧匕首,完全没有放下戒备之心。 这世界与说书人口中的世界大不相同,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清者永清,一路走来见过了太多,只要利益足够,没有什么是修者做不出来的。 洛阳稳稳接住留影符,瞥了眼楚瑜,试探着将神识落向符中,将姑娘刻录下的一切尽收眼底,转而望向楚玲,“是你跟我走,还是你们跟我走?” “我们跟您走,送您离开后我们再做我们的事。” “麻烦了。” 洛阳对楚白点点头,大步走在最前面,不时用剑光斩杀临近的奇异生灵。 楚白三人也没有放松,依旧握着刀兵,这是个临时到不能再临时的结盟,如果说洛阳愿意走在最前面是信任,那这些不断游走的剑光便是警告。 即便是不能飞行,不足千里的路程对修者也算不得遥远。 楚瑜口中的边缘近了,留影符中的道姑浅影也在那儿,不过有人提前来到,正在与道姑交流着。 “炼药或者留下?” “前辈,我与师妹分散……” “休要聒噪,炼药或者留下,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衣衫褴褛的修者低着头,紧握着双拳,沉默良久,又道:“我愿奉上全部灵石宝药,请前辈……” “禁声!”修者的话再被道姑打断,不待开口再求,听道姑喝道:“跪下,叩首!” 修者一愣,紧闭着双眸跪下,重重叩首,道姑不屑的冷哼一声,瞥了眼楚白几人,声调中透着不悦,“你们不是刚来吗,为什么要走?” “不瞒前辈,我们是为了送这位道友过去……” 楚白折腰一礼,实话实说,边说边伸手引向洛阳,就和他的刀一样,堂堂正正,中正不阿。 道姑点点头,随着楚白的指引望向洛阳,蛾眉渐渐紧蹙,声调也变得冰冷,“你是个剑修?” “是啊,我是个剑修。”11八 洛阳点点头,暗地里做好了出手的准备,谁又能知道这道姑是如何陨落,说不得就是死在剑修的剑下。 强者有很多特权,迁怒就是其中之一! “你出不去了,就留在这儿吧,哪也不许去!” 不出意料地,道姑的面色阴沉下来,声音里尽是不容悖逆的坚定,楚白眉头一挑,正要开口被洛阳抬手制止。 “这儿是曾经的古神战场,这些碎陆不,应该说这些浮岛都是神灵的躯体所幻化的吧?” 道姑面色再变,不等开口洛阳探手唤出天剑,继续道:“你应该不是未泯神性所诞生的产物,那你会是什么呢?” “逆神者,诅咒者,亦或是为了某种目的自愿成为这种不人不鬼的存在,伴神沉眠,等到可期的明天……”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若我一剑毁了这岛,哪怕你是神性衍生的灵体也必死!” 那叩首的修者动作一顿,抬头望向洛阳,紧紧这一迟疑道姑挥手印落明光,声势浩大,看模样就是想取修者性命。 楚白正要出手,突起剑光如电,下一刹滚雷声起,澎拜的细腻剑光凝铸成惊涛骇浪,袭卷八方,蛛般的裂痕没延伸出十步远便无声消弭,虽然看不见,但岛上的所有生灵都感知道有什么苏醒了。 洛阳拉着修者起身,对道姑不屑一笑,抬头望向长空,金灿灿的明光渐渐升起,聚拢,最终化为一张大脸,淡漠无情,高高在上。 “你是个很倒霉的人,同时你也很幸运,你这样的人不该生在现代,你应该与我们同一个时代,那样你才能放出更璀璨的辉光。” 空洞的声音当空回荡,作为古神的神性产物,学习一门语言,或者是回忆一门语言就如同呼吸一般,是在自然不过的事情。 洛阳对楚白用个眼色,待后者走到自己身后,上前一步,挽着剑花,边走边说:“我要过去,你的狗不然我过去,所以我想杀了你的狗,不知意下如何?” “有趣的说法与含义,有一点要说明,她可不配做我的狗,在你们的文化中,狗很忠诚,她不行。” 一人一神谈笑间,道姑灰飞烟灭,就像太阳下的冰雪般,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洛阳脚步微顿,继续上前,目光如剑,继续道:“这都有什么宝贝,唤起那桥的秘密是什么?” “根据约定这些都不能说,如果不是你我不介意做个圈套满足你的好奇,然后让你成为新的侍者……” “言归正传,你要去那儿?” 古神生硬的转开话题,洛阳指了指虚空中一处红点,道:“送我们到那儿去!” “如你所愿。” 无形的波动升起,所有人瞬间出现在陌生的浮岛上,再回头,明光神面与承受过听雷剑式的浮岛都已消失不见。 “后会有期,诸位多多保重。” 洛阳回身抱拳一礼,踏步间消失在虚空中,楚玲眼中闪着星光,紧握双拳,摇头晃脑的,“好帅啊,果然如此才能与南诺大人天造地……” 楚白上前捂住妹妹的嘴巴,没有同衣衫褴褛的修者搭话,留下一袋灵石,带着两个妹妹迅速远去。 修者没动灵石,转身与楚白三人背道而驰,来这儿不是为了灵石,是为了师妹。 约莫一炷香,洛阳寻遍整个浮岛,感知着萧盈儿留下的剑痕,大步到岛边,对着那青年幽影亮出天剑,未待出声,通向四面八方的桥同时浮现。 洛阳不由轻笑,提剑步向下个岛屿,萧盈儿的留下的剑痕遍布七座浮岛,在第八座浮岛上的深幽冰洞外没了痕迹。 “看样子应该就是这里了,也不知道是遇见了什么,竟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感知着近在咫尺却不见踪迹的剑符,洛阳踏步进洞,在幽暗又深邃的洞窟中游走许久,渐渐迷失方向。 几乎在眨眼间,山洞中遍布冰霜,闪耀着蔚蓝色宝光,四下瞧看,没处都是一样的,不分东西南北。 洛阳撇撇嘴,闭上双眸,感知着剑符的方向继续前行,又走了不知多久,凭空碰壁。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轻轻一笑,洛阳退后几步,缓缓举起天剑,凌空击刺,金灿剑芒在冰镜中一闪而逝,无形的墙壁被一剑洞穿,随着裂缝扩散化为无瑕的冰雾,渐渐消隐。 “后来者,天上地下,古往今来,谁的剑最强?” 中气十足的轻啸在背后传来,洛阳瞥了眼身形挺拔的蓝发老者,就这一迟疑,破碎的冰雾再度凝实,声声嬉笑从四面八方传来,渐行渐远,像是一群捣蛋后四散奔逃的孩子。 那面无形的墙闪起蔚蓝水光,倏尔在虚空中消隐,挪去了别的地方。 “哎……有墙就有门,我马上就要找到她了,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老者好像没听见洛阳的嘟囔,迈步上前,手掌握着剑柄,冷声再问:“后来者,天上地下,古往今来,谁的剑最强?” 声如惊雷,周围的冰镜都被震碎,洛阳提起天剑,很想给老者来上一式断罪,然后告诉他,不论先后来者,不论天上地下,这剑道何曾有过最强? 407.坦白总能从宽 世事如潮水,前浪即便再壮阔也终会被后浪取缔,所以哪有什么最强,只有更强,若现在还未被取缔只不过是时候未到。 “后来者,天上地下,古往今来,谁的剑最强?” 蓝发老者再问,腰间宝剑出鞘,三尺轻寒映入幽暗,可惜四下冰镜破碎,不然经由尽数折射后这一剑会更显瑰丽。 天剑缓缓扬起,向前迎向老者的长剑,挥至一半戛然收回挡在背后,乍起金戈之音,身前的蓝发老者散成幽影,洛阳背后的剑修尽吐劲力,将洛阳逼退一步后抽剑飘退。 洛阳顺势轻甩天剑,剑光落空,斩落碎石如雨,未待落地被再度落下的璀璨剑光湮灭。 “好硬实的石头……” 洛阳提剑碰碰身侧的石柱,不由喃喃出声,神识感知中瞧不见神秘剑修,缓缓闭上眼眸,感知着剑符的方向,摸索着向前走去,无多时,那熟悉的喝问声再度传来。 “后来者,天上地下,古往今来,谁的剑最强?” 洛阳睁开双眸,不出意料的瞧见那蓝发老者提剑而来,周围再度生出冰霜如镜,补上方才没能瞧见的绚烂景致。 天剑微动,还未彻底提起,冰镜中的剑光尽数消失,洛阳举目四顾,冰镜中只有自己,天剑悬停身前,锋芒若隐若现,哪有其余生灵踪迹。 沉默许久,洛阳撇撇嘴,继续摸索着向前,走了约么一炷香,喝斥声再来,洛阳没回头,催动武当的太极云瑶剑,身形一旋,剑弧斩出十数步远,所有的冰石柱都断而不倒。 “我一临近你就出来,我不接近你就沉默,很好,我今天就先弄死你,跑吧,我看你能跑多远。” 洛阳轻笑着闭上眼眸,没急着迈动脚步,细细感知观察着方才的一切,什么痕迹都没留下,神秘剑修似乎从没来过,所觉如幻,可若信了,必被一剑穿心! 再三搜寻了十数次,洛阳轻笑着举起天剑,金灿灿的光点自四面八方疯涌而来,每一面冰镜里都有不同的景观,或是当街品酒,或是柳下对诗,枯寂与冰冷被取缔,烟火中有着温暖与勃勃生机。 混元法构筑的漩涡不断递增,天剑上闪起明耀金纹,第一缕剑光贯穿幽深冰洞,第二缕紧随其后…… 没有侍者出来,冰洞中也保持着如旧的清宁,洛阳没有斩下天剑,凌厉的剑光也渐渐收敛,这浮岛是那秘境的依托,若是毁了岛,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萧盈儿了。 威逼不成,洛阳只能再闭上双眼,缓缓向前方摸去,没几步,背后又传来轻喝声,洛阳退后,轻喝声消失,如此重复了近千次,洛阳扬起嘴角,踏前一步,不等那声音传来一剑刺破冰墙,踏着瞬影步闯进那片陌生的天地。 风铃空幽,飞鹤乘云而起,独舞云霄,每根羽毛外都有着自由的辉光。 南诺许是不喜欢晴空舞鹤,用力关上窗,发出的刺耳音声叫姜落手掌一抖,剑式瞬间走了样,紧跟着更吓人的喝斥声在屋中传来。 “专心于剑,战场可不是宁静的院子,你要学会什么东西该听,什么东西不该听!” 姜落收剑一礼,轻声道:“是,师娘。” 言罢,姜落再提起秋水,想了想决定从第一式开始,可不敢再给师娘发脾气的机会。 叶歌渐渐歇了,姜落放下秋水,吐出一口清气,引剑向天,眸藏精光,心听剑语,吞吐灵气。 南诺在书案前奋笔疾书,三两流光透过窗扉,徘徊在纸面上的大字上,以洛阳开始,以各种不见脏字却有辱斯文的语句结尾,渐渐书满整张白纸。 隐入窗边的枝叶轻摇,两三魔焱破空而至,南诺放下毫笔,神识落向传讯符,方才想起弟弟还被关在昆仑山,可能吃不饱穿不暖,忧心着她的情况,日夜难寐…… “王八蛋!” 南诺冷哼出声,姜落吓得手掌一抖,匆匆捋顺行差的灵力,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缓缓开启的屋门,呼吸匀称,正要入定,南诺缓步走近。 “我去看看南易,你在这儿乖乖等好,若是洛阳回来了告诉他去魔界寻我。” “是,师娘。” 姜落躬身一礼,转而再度擎起秋水,呼吸吐纳,从没入定这么快,甚至不知道南诺什么时候走远。 别了宫阁,穷尽云廊,追寻着清幽,伴着夏花百味,于昆仑山后,南诺终于找到隐秘起来的阵法,正要出声询问,须弥戒中的剑符自闪而出,向着苍茫迷雾映射九色辉光,剑阵自解。 “大大大……大!” “喝,徐三,王虎,你们两个喝!”七界 南易的大笑声随风入耳,紧跟着又是摇骰子声与酒杯交碰声,三个昆仑弟子与南易已经半醉,乘着快意,根本没注意阵法解开,直到南诺走到南易背后,恍然惊醒,好悬没把手中的酒碗丢出去。 “喂,你们愣着做什么,压大压?” 南易对此还不自知,按着骰盅,瞪大眼眸,呼吸间流露出的酒气变了花香,如助燃火油,叫南诺心底怒火燎原。 “压大压?南易,你长本事了,敢……” 南诺的话没说完被南易拉到近前,醉醺醺的少年抬起头,张口欲言,确先打了个酒嗝,刺鼻的酒气熏得南诺秀眉倒竖,挥手将南易拍向山下幽潭。 水花轰然而起,南诺撇了眼四散逃窜的昆仑弟子,却不着急,飞身飘落潭中,等南易想好借口游上来。 约莫片刻,南易缓缓游上水面,佯装着如临大敌的模样,未待开口,被一团魔焱再度轰入水下。 “别给我说那些不着四六的借口,我来问你,方才你想要跟我说什么?” “姐姐,我……” 南易在游向水面,乖巧的笑着,张口欲言再被南诺轰入水下,“算了,料想也没什么好话,我不想听了!” “我来问你,方才那几个弟子都是那儿的,我得找他们师长说道说道,竟在这清净之地赌酒,若不剥了他们的皮,愧对门规戒律!” 听闻此话,正往水上游的南易动作一顿,细细思量利弊,他们不够义气丢下自己是一条,明明说好设立阵法警戒却失信是一条,看见姐姐不出声示警是一条…… 三条都是无可救药的罪状,对这般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朋友南易也不打算维护,张口便说:“徐三,飞羽峰……” 又是一团魔焱落下,南诺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虽然不是从看着南易长大,但依旧自信南易不敢骗他,弟弟讲的实话,说谎的便是那群昆仑弟子了。 身为魔界未来的储君被这样轻易诓骗,如此这般,魔界还有明天吗? 南易再度游上水面,看着姐姐难看的面色,心知上当受骗,翻手取出一枚留影符,轻轻一笑,道:“两个三个的自作聪明,真就以为别人不会留一手?” 南诺落下神识,感知着留影符中的一切影像不由轻笑,眉宇中更酝酿起凌厉之势,俨然是打算追究到底。 云霄中暗中关注事态变化的几个弟子轻叹一声,各自回宫请罚,坦白总能从宽,就算不能从宽也不能叫南诺找上门来问罪。 魔界储君被昆仑剑修带着赌酒是一种惩罚,昆仑剑修道心不定被魔界储君诱惑赌酒又是另一种惩罚,都是老手,这些事门清。 南诺收起留影符,也不急着去寻众弟子麻烦,带着南易归回魔界,在四极都天旗下舒展身形,对远空的流云露出一抹轻松的笑。 回来了,绕了个很大的圈子,一切终归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这是好事,虽然贼不在身边,不能同他分享,可还是值得一笑。 看在他努力的份上,独去楼兰的事就暂且放他一马吧,嗯……仅仅是暂且。 钟诗涵与南离依偎着望向山巅,看着四极都天旗下的姐弟,互视一眼,浅笑着步出深宫,向着深山走去。 远眺此间景观的远不止魔皇一家,锦绣院里,随着嫡次子闭合院门,聚在一处的几个庶子同时抬起头,眼中都闪耀着苍翠辉光。 “计划得更快些了,虽然不清楚洛阳为什么没回来,但这是个机会,只若控制了南诺就能控制洛阳,只若控制洛阳我们就能到人间去,那儿混乱,温暖,弱,是族人成长的无上沃土!” 说着嫡次子落座主位,轻笑着端起茶杯,对众人轻轻浅笑,等几位族人开口。 “谋其上,得其中,谋其中,得其下……我认为直接动南诺很难,之前她被算计,现在恐怕尚有戒心,也会有很多人盯着她。” “很好的说辞,卫紫,继续说下去。” 少年轻举茶杯,庶子微微沉吟,道:“这个计划可能需要几个人暂时茧化,换取的是我们对钟诗涵的控制!” “除了天宫神明,余下的种族都不会对自己的母亲抱有戒心,而且比起有人都注视着的南诺,这位深居简出的皇后实在就像是稚童的算术题。” “不妨具体说说。” “我们可以谋划一场刺杀,针对南离的不自量力的刺杀,扮作影魔身份……” 408.他们总说我眼瞎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 大地尽染素白,远空灰暗,鹅毛飘雪难叫人白头,只能自寻其乐,悠然掩去那些坚定的脚印。 雪中静静的,身形魁梧的武修走在最前面,面黄肌瘦的少年走在最后面,袍袖掩去剑符流光,手中的仙剑忘了轻鸣,沉醉在不易得见的雪景里。 枝头雪落,万籁俱静里恍然间惊起狼嚎,几乎瞬间,霸道占去整个视线的雪浪急速靠近。 同行九人立时停下脚步,站在最前面的武修攥紧拳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粗略估算着群狼数量,看看左右,向队伍最后唤道:“萧凡,你也来前面吧,现在断后已经没了意义。” “此地禁飞,在平原上我们可跑不过群狼,想要活命只能冲阵,不顾一切打怕它们!” 萧盈儿点点头,提剑上前,同武修一左一右站在最前面,后面是催动法器紧握刀兵的修者,笑容从苦涩到释然,眼神由冰冷到火热。 道不相同,萍水相逢的大家结伴走了很远,眼前可能就是终点了……既是如此,就当陨落如星,纵然粉身碎骨,也要有那瞬间光华! “萧凡应该不是你真正的名字吧?” “不是。” 萧盈儿摇摇头,缓缓拔出仙剑,感知着手背上的剑符,正要开口劝上几句,那武修却抢先开口,“他们总说我眼瞎,其实我一点都不眼瞎,什么都看的清楚……” “姑娘,若是能活下来,能不能让我见识见识庐山真面目?” “不能。” “如此,还真是一桩憾事!” 武修摇摇头,转而望向相距不到百步的狼群,调动灵力,正欲举拳,却发现萧盈儿将仙剑收入剑鞘,原地坐下,不做丝毫防备,像是打算放弃反抗。 “萧兄弟,我们……” “方大哥,坐下看戏吧,我可是很期待,他能与群狼擦出怎样的火花。” 萧盈儿摆摆手,听的方振一头雾水,眼见群狼再近,只得再向前几步,一马当先,将所有修者都护在身后。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恍然间方振瞪大眼眸,不知何时有人出现在自己身前,一身白衣,右手边悬着一柄皎洁似月的仙剑,背影孤冷,越看越感觉高山仰止。 领头的白狼凝视的白衣白剑的两脚生灵,脚步渐缓,又瞥了眼背后的山林,咬牙继续向前。 这种两脚兽不多见,实力有强有弱,可再强也有限度,想要存活,只能冲过去。 白狼的速度越来越快,狼群也越来越快,喧嚣的雪原缄默着,雪浪终于近了,将众人彻底淹没。 在方振错愕的神情里,每一头狼都有意无意的绕过众人,随着雪线横过平原,在众人身后百步外停下。 白狼步出狼群,同洛阳一般站在最前面,眺望着那少年,凝视着就要不平静的远山。 狭路相逢,这场狩猎只能有一个活下来,或许一个都无法活下来! “该死的畜生!” 方振喝骂出声,看看狼群的姿态便清楚它们的打算,围住后面就是为了逼他们挡在前面,此后无论如何,得利的只能是狼群。 “道友,我们攻击狼群吧?” 方振心生急智,对洛阳唤道,洛阳回头轻笑,转而望向远山,道:“来不及了,它来了!” 声落,平静的山林骤起风雪,有什么破冰倒树而来,随着一声虎啸,群狼齐嚎,那身长百尺的虎王身披巽风,踏雪无痕,几乎眨眼间便到了近前。 “看清了,别眨眼。” 萧盈儿眯起眼眸,即是对众人说也是提醒自己,那一剑实在太短暂,所以美好的不像样,能在这儿见到,也是件很不错的事。 听闻此话,洛阳瞥了眼萧盈儿,本没打算动用断罪,但她开口,那便用断罪吧。 万众瞩目下,群狼觊觎中,洛阳迎着那威势如狱的白虎握住天剑,一人一虎相距二十步时同时发动攻势。 白虎腾空跃起,指爪似刀,低吼若雷,背后浮现浩荡异象,风卷残云,长空如血。 方振为之出神,恍惚间站在身前的剑修消失不见,便下意识盯紧白虎,这一剑不知从何而起,但最终必然会落向那里。 如日辉般的剑光刻入长空,渐渐散入风雪。 群狼声寂,悄无声息的退去,白虎没发出一声哀嚎,重重砸在雪原上,披着的巽风散了,妖艳而刺目的红侵占大片素白。 “怎么样,没伤筋动骨吧?” 温暖的询问声在身后响起,方振转过头,那少年蹲在如若天仙般的少女身边,笑眯着丹凤眼,感觉很熟悉,像每个夜里一起喝酒吹嘘的兄弟,对比起来,那一剑斩虎的似乎是别人。 萧盈儿很满意周围人的表情,可这不代表就能放过洛阳,皱着秀眉,居高临下,明明是辈却摆出一副姐姐的姿态,声音中尽是不悦。 “不是说刹那间就能找到我吗,怎么耽误这么久?”为尊书院 “嘿嘿,多有贼人阻拦,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从天南打到海北,又从海北打到楼兰……” “你不该怪我,要怪就怪东皇方朔那老火鸡,这一切都是他搞出来。” “哼,辛苦您了师叔,不过有一点我可言明,我这次算是替您老人家吃苦受罪,那边问罪下来您可得给我担住!” “那边……你是说南诺吗?不会不会,她最多打我一顿,哪能有你什么事。” 洛阳摆摆手掌,萧盈儿也松了口气,这才想起周围目瞪口呆的同伴,轻咳一声,叫众人回神,“这位是我师叔,洛阳。” 方振眉头一挑,微微思量却也释然,这般年纪,这般剑术,恐怕也就只有洛阳了。 “见过洛师叔。” 收敛法宝兵戈,众人对着洛阳齐齐一礼,这可是位传奇,甚至说是仙缘也不为过,他走在前面,看过的,体悟过的即便是对不修剑的也有几多好处。 洛阳同样还以礼节,“感谢诸位对盈儿的照顾,心意,诸位出去买些酒喝。” 言罢洛阳洒出一片灵光,前后落入众人衣袖,萧盈儿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可看看众人心满意足的面容,大抵能揣测一二。 “大手大脚的,看来私藏的金库不少,若不能二一添作五,我可不介意多找姜落练练剑……” “我也不介意,想去就去吧,做人立身当如那远山,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恶心!” 萧盈儿撇撇嘴,歪过头去,没有耗费灵力传音的心情,洛阳也抬起头,环顾四下,找也找到了,接下来就是出去了,可如何在这儿出去尚且不知,又怎能破解神战秘境? 柳外轻雷,池上微雨,火鸦避躲檐下,歪着头,窥视举案齐眉。 “时候差不多了,出去心些,我最近总有些心绪不宁……” 钟诗涵瞥了眼不讨喜的天色,轻勾琴弦,懒懒回音不成曲调。 南离脚步微顿,轻轻一笑,回身拥美入怀,悄然耳语两三,换得爱妻羞气,握拳欲打,心上魔已飘然入雨。 “没个正形……” 对着魔皇的背影翻个白眼,钟诗涵走近书案,提起笔来,未待润墨,院外惊起澎湃魔焱,数十道幽影腾空而起,如若一树惊鸟,四散而去。 一道魔焱紧随其后,惊雷骤起,钟诗涵心底的不安攀上眉梢,对门外唤道:“夜狸影猫,你们跟上陛下,穷追不舍,心中了圈套。” 没有应答,两道幽影飞跃出院,未待平静片刻,南诺的寝宫又传来轰鸣声,强横的气浪排开雨幕,细密的雨脚声乱了好几拍。 “迷蝶你去看看情势……” 钟诗涵轻声说道,院中并无回音,也没有幽影腾空,紫色疾电肆意长空,紧跟着轰鸣雷音,风雨更甚。 几声厮杀后,一瘸一拐的侍卫狂奔入院,拄着长刀勉强行礼,急声道:“殿下,影魔连同巫魔反叛了,弟兄们措不及防,连丢三关,现请殿下入山暂避兵锋!” 钟诗涵起身,走到窗边,凝视着侍卫,正要开口指出他的漏洞,两道幽影凭空出现在屋中,手中长刀齐落,杀气如麻。 “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睡下吧!” 冰冷的喝斥声在屋中响起,身着黑紫软甲的梦魔轻挥手掌,紫韵挡下长刀,梦蝶伴着风雨声轻舞,几声轻灵的铃声响起,侍卫与两个幽影尽数昏睡过去,几乎不为得见的几点荧光从三个方向同时落向钟诗涵。 “迷蝶,你跟了我五十年了,素日平常可不见你这般温顺,留着他们做什么,都给我砍了!” “是!” 迷蝶低头代礼,唤出一柄长刀,右手握刀向院外的侍卫斩下,钟诗涵双眸微眯,周身腾起赤红色流光,炙热的血焰瞬间将荧光蒸发。 手起刀落,连杀三魔,迷蝶收起不染鲜红的宝刀,缓缓退步便要隐入幽影。 “出去看看情况,叫族人心域外生灵的侵蚀,这可不是场闹剧,而是精心准备的阴谋。” “是。” 迷蝶点点头,飞身出院,良久后折返,身上带着两处刀伤,风雨也渐归宁静。 “怎么样了,都没伤着吧?” “回主上,魔皇受了些轻伤,余下安好,这是陛下密令。” 迷蝶轻声说着,恭敬跪在钟诗涵身前,将一枚紫云玉简举过头顶。 钟诗涵缓缓走近,以灵力托起玉简,破开禁制,神识落下耳畔恍有惊雷炸响,心神就像被狠狠斩了一剑,头痛欲裂,天旋地转,不由脚步踉跄着退后数步,想要催动灵力稳住身形,却无法调动丝毫灵力。 惊雷炸响,迷蝶匕首出鞘,趁势起身,狠狠刺向钟诗涵胸腹,紧蹙着眉眼舒展了,眼中的火热分外耀眼。 刺客现身时没出手,亲手杀死三名族人后也没出手,苦苦隐忍至今,为得就是这一刀,只若功成,虽死无憾! 409.那老剑 可能是眷恋这片苍翠山岳,也可能还不到云散挂虹时,本该干净利落的夏雨出人意料的缠绵,没有风起雷鸣,檐下再度生出珠帘,细密连绵,久久不绝。 恍惚间电光坠下云霄,轰隆雷声,钟诗涵饶有兴趣的笑了,身前升起火云,那锋锐的刀连同刀上的荧光尽数消融! “你以为本宫是人间那些养在深宫只会勾心斗角的娇花?” “若不是做帝皇太累,你以为现在的魔皇是谁?” “若不是陈虞失踪,你以为现在领兵的又是谁?” 听着钟诗涵的接连喝问,“迷蝶”不由手掌颤抖,身躯不可抗拒的缓缓下跪,想自杀却发现这躯体不再属于自己,根本无法令动。 “说说吧,你是那个见不得光的种族?” 钟诗涵挥手引来座椅,从容落座,见“迷蝶”不语,眸光变的冷厉,探手抓下,神念如若决堤之洪,叫“迷蝶”的所有抵抗皆为徒劳。 “区区蚴族,还自以为神圣,谢谢你给本宫机会,最近他们跳的实在厉害,得敲打敲打。” 这是“迷蝶”最后听见的声音,内里尽是讥讽,紧接着那可怖的魔女单手将平整的花斑石地面捶碎,从深不见底的地下唤出一柄赤红色魔刀,璀璨至极的刀光是“迷蝶”最后见到的光景。 夏雨好似突然想起自己的风格,停的干净利落,走时不忘在西方的远空留下一道动人的虹。 那虹很美,可惜不合时宜,即便是在人间,若是当朝皇后提刀招摇过市恐怕也少有人会对当空飞虹感兴趣,更何况这儿还是尚武的魔族,见此景色,不由得有魔追忆,上次皇后提刀是什么时候? 是了,陈虞带走南诺公主时,匆匆已然十余载,也不知道皇后的刀钝没钝。 随着卫家府邸临近,这问题很快有了答案,那嫡次子策动火鸦腾空而起,方才飞跃屋檐,一抹刀光倒挂天际,可怖劲风折断一街杨柳,那群火鸦更是灰都没剩下。 “你,过来。” 钟诗涵瞥了眼路边的魔族少年,又指指一街断柳,冷声道:“告诉我,我这刀比洛阳的剑如何?” “皇后刀法无双,洛阳恐怕撑不过一刀,这不是在下溜须拍马,即便是洛阳在此,他也绝不会有二话,此为事实!” “嗯,真乖,回家去吧,本宫今天要大开杀戒,孩子看了会做噩梦的。” 钟诗涵轻笑着点点头,很满意少年的答案,瞥了眼卫家地下,又是一刀斩落,半座卫府都消失在火红色的刀光中。 “卫老头,你有什么话想说?” 声音轻飘飘的传入另外半座卫府,呼吸光景,富态老头挺着肚子飞掠出院,对着钟诗涵卑躬屈膝,连声道:“皇后刀法出神入化,是我老眼昏花看不清东西南北,多谢皇后娘娘替卫家匡扶正义。” “本宫现在要去拆了倪家,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我与倪老头向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修缮屋舍我怎么能不与他一起?” “吆,不是老眼昏花看不清东西南北吗?” 钟诗涵巧笑嫣然,丝毫不给这厚脸皮的老东西面子,而卫顾也不需要脸面,打了个哈哈,陪笑着不语。 人族有常言,名为“伸手不打笑脸人”,不过皇后霸道,笑脸人不是没打过,即便如此,也不能哭丧着脸吧,那不会换来怜悯,只会挨更毒的打。 走街串巷,无多时倪府的金字匾额映入眼帘,卫顾的笑容却戛然僵住,凝视着被困束的一应子弟,心中凉了半截。 “做得很好,这房子是保住了。” 钟诗涵轻笑着点点头,提着刀,随身一刀将那倒握匕首的低阶魔族斩杀,看看卫顾,打趣道:“看来只能你自己盖房子了……” “皇后,我认为您应该仔细勘查,谁知道府中有没有藏觅贼子,得挖地三尺!” “张嘴放臭气,卫老头,不是谁都与你一样无能。” “你才张嘴放臭气!” 卫顾低吼一声,飞身扑向倪老头,两个老魔如地痞流氓般当街扭打起来,完全没注意钟诗涵离开。 圣山上,南诺催动不灭魔焱将南易心护在身后,长相思横在身前,从背影看,同洛阳真的很像。 看着看着南易望向长空,不由想起洛阳,也不知他现在如何。 炙热的尘沙同着呼啸的风卷过瓦砾废墟,负荷闭上双眸,再睁开时已然隐去辉光。50 “洛阳已经找到了萧盈儿,不过在一处秘境中,我们还要等下去吗?” 顾鹿凝眉沉思片刻,同样做不了决定,转而望向眺望昊日的东皇方朔,不由得思念起那个话少却能谋断一事的老伙计。 “不急,等他们进入花园再动手,时机不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很想看看洛阳的梦……” 东皇方朔喃喃出声,目光在光辉明耀的太阳上转向东皇赤,饶有兴趣的笑笑,补充道:“不仅仅是我想,我们的妖皇大人也想,玉皇也想,所有人都想,为什么他们都没动手,为的就是此刻。” 顾鹿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却没有抓住,不由得低下头去,伸手摆起石头,一块接一块,一块叠一块,抿着的嘴角渐渐上扬,望向那片雪原。 洛阳带头在雪原上走着,萧盈儿与方振跟在身后,余下的修者再更后面,没人出声,场面死寂的可怖。 这雪原好似永远没有尽头,又走了约莫一炷香,洛阳停下脚步,看看依旧遥远的远山,深吸口气,回过头去,确实望不见那虎尸,可这并不代表众人的的确确向前走。 “各位藏入洞天法宝吧,为今之计,我只能尝试着毁掉这处秘境,我不知道东皇方朔还会等多久,如果还有其他道友在,只能对不起了!” 洛阳幽幽叹了声,握住天剑,方振唤出一方竹舍,将众人收进去,萧盈儿也躲入一座山间,洛阳将两件法宝收入须弥戒不由想起还在其中的夏祈星,摇头苦笑,举剑引得八方烟火。 这一剑没能斩下,地动山摇中升起一方石棺,未有风动,棺盖轰然破碎,身形消瘦的老者跃出棺椁,无神地眼眸凝天剑许久,伸手从棺椁中取出一柄被时光腐蚀的老剑。 “后来者,天上地下,古往今来,谁的剑最强?” 又是熟悉的询问,洛阳撇撇嘴,对行剑礼的老者还以礼节,轻声道:“世间从没有最强剑!” “那最强剑何在?” “在心中,剑出于心,只若始终如一,这剑就是最强!” “这不过是你的最强,上不了台面,算不得最强。” 老者微微沉吟,摇摇头,提剑斩向洛阳,没有声势浩荡,没有动人剑光,仅仅一剑,洛阳连退十数步才稳住身形。 “出去吧,能挡得住这一剑,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不过那女娃娃你要留下,太久了,老夫也该有个子嗣传承衣钵了。” 洛阳先是一喜,继而眯起眼眸,踏步攻出一剑,细细瞧看,同老者方才的一剑有三分雷同。 这是老者的剑式当然不可能伤到老者,天剑落空,老者微微歪头,冷声道:“你的天赋不错,但你我道不相同,我是不可能收你为徒的!” 洛阳不由眉头一挑,收剑再攻,剑芒收敛些许,又是一剑落下,老者提剑挡在身前,剑式悠然变换,一剑点在那沧桑的剑刃上,将老者点退数步。 这一剑与老者方才的一剑已有七分相似。 “这就是你的剑,我明白了。” 洛阳回味方才的攻守,再度扬起天剑,起落间风雪不惊,不存有丝毫烟火,可真是的烟火已然在老者身边飘过。 云雾散开,这一望无垠的雪原上哪有什么棺椁,哪有什么老者,只有一柄老到不像样的剑。 “看来这儿的侍者、神性都被你吃了,洞中偷袭我的也是你,不错吧?” “你是从哪来的,哪有你这么学剑的,刚刚那一剑我悟了百年,你看一遍就会了?” “学习必然比创造容易,即便再难。” “那你愿意学习还是愿意创造?” 老剑飞到洛阳身前,同天剑并齐悬在洛阳身前,剑柄上,老者半倚而坐,盯着洛阳,有种预感,他的答案必然会很讨喜。 “不会走就想学跑?想创造必须得学习,达到一定程度,我想不需要刻意追求什么,就如同水到渠成,该出现的总归会出现。” “很好!” 老者满意的点点头,苍老的剑锋发出一声轻鸣,虚空滚雷,被时光侵蚀的剑身重归清寒,与黑色的剑柄、剑格成鲜明对比。 洛阳探手握向老剑,天剑发出一声轻鸣,闪出更明耀的辉光,老剑却依旧沉默着,很平凡,就好似随处可见的铁剑,不过配色奇异而已。 雪原消失了,洛阳握着老剑出现在一片花园中,看着周围从未见过的花朵,恍然想起冯家长老的话。 “不论在那儿,不论什么时间,不论什么规格,只若是神战遗迹里都会有一座花园,那些花睡着,吞吃记忆……” 410.那些花睡着 天际无星,孤悬的冷月圆满无瑕,一望无垠的花海睡着,静静得,无管朝来寒雨,晚来凄风。 秋蝉先觉忘了示警,菩提慧剑默隐明光,洛阳张嘴打了个哈欠,正要睡去又恍然惊醒,周身腾起素白色剑芒,搅碎无数飞花,却依旧无法抵挡潮水般的困倦。 “那些花睡着,吞吃记忆……” 轻喃几声,洛阳越觉此话意味深长,更不敢在这怪异之处停留,飞身踏花,不断向前催动瞬影步,那可能是前,也可能不是,不管是哪,只若能出去,便是前方。 花海没有尽头,清静经、菩提经念了又念,所有明心静神的道法在百花中都失去意义。 洛阳就像是几天没合眼的凡人,剑眉紧蹙难掩饰疲倦,眼皮不断打架,纠缠的像是痴男怨女。 蓦然闭上一瞬便失足踏空坠倒花间,带起无数绯红色空灵辉光,随风向月,好似别样流萤。 可能睡了片刻,也可能是倒下后就挣扎着爬起,洛阳有些分不清方才的情势,盘膝敛神,双手握固,默念着太上黄庭经,璀璨流光缓缓旋成漩涡,金色辉光犹如暖阳,依旧唤不醒沉睡的百花。 即便是混元法依旧无法抵挡那困意,洛阳无法入定,不知又挣扎多久,终于在不经意间睡去,嘴角微扬着,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不时会发出几声听不清的呓语。 一枕黄粱,大梦千秋。 碧空宁如止水,剑光乱若落石,不过是当空而过,引得三千剑动,翠叶离花。 “李天策,你麻木不仁,滥杀无辜,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正气凛然的剑修凭空而立,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洛阳没来由的觉得恶心,所以剑动了,仅仅一剑,这长空万里重归宁静。 没人敢出声,面色凝重,随着李天策的剑再度举起,几个剑修再无法压制心底的惊恐,仓皇逃窜,呼吸间没了身形。 “杀了他,替天行道!”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刀光剑影繁闹虚空,一战便是三天三夜,山峦倾覆,落叶萧萧,断剑错落方圆千里,怀着不甘心被风沙掩埋。 李天策独坐在最后一片残云上,放下剑,拿起酒,不去管满身血痕,遍体疮痍,痛饮孤寂,默默高处清寒。 天下虽大,混沌无穷,怎么就没有一个对手,只想要一败,真的有这么难吗? 酒尽了,剑仙御剑长空,寻着那些围杀的门派一个个打过去,第一个败了,第二个败了,最后所有的都败了。 一年,两年,三年,没人敢在提起邪魔之说,更没人敢振臂高呼替天行道,除了剑,除了酒,除了山巅的冷风,似乎真就是一无所有。 想要个对手,如果没有对手为什么不能创造个对手,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我自己能不能打败我? 想着,洛阳注视着,李天策放下手中的剑,从未动摇过的剑心微染尘埃,种下一枚种子,可能结出恶果,也可能不会,这些都不重要,哪怕因他而死也好,只要有个对手就够了。 可能百年,可能千年,种子结出果实,他与自己很像,不过不喜欢白色,酷爱黑衣,精通自己的所有剑法,知晓自己的所有见闻,如此,应该是个好对手吧? 十年磨一剑,李天策又等了十年,等他长大,于心底化外论剑高低。 不出意料地,他败了,即便是另一个自己都无法战胜李天策,那还有对手吗? 有啊,苍天。 就像夫子、祖师,李天策也举剑向天,他的战斗却很简单,没有算计布局,就是直来直往的死斗,在狂风暴雨中,在紫电惊雷下,一战三月有余,终于,李天策败了。 轮回转世,再战,再败,再轮回转世,再战,再败…… 数不清多少次,洛阳再一次出生,天际忽起滚雷,紧接着洛阳蓦然惊醒,没有那漩涡般的云,没有骇人的九色天雷,月光很冷,百花依旧睡着。 “呼……” 长长吐出一口郁气,洛阳缓缓起身,看到了一条路,崎岖漫漫,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可能通向自由,也可能通向更深的百花筑梦。 不过路通向那儿重要吗? 没有路都要走出路,现在有了路为什么不走? 想着,洛阳迈步欲行,黑衣洛阳却在识海中缓缓起身,探手虚握,轻抚天剑,挽了个凌厉的剑花。 “即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战斗也该开始了,你等了我十年,我等了你何止千年万年,真不想再等了。” 洛阳没出声,踱步向那条路,经过方才的大梦春秋,苍天的那些问题都有了答案。爱我 黑衣洛阳是心魔,李天策为了寻找对手而故意催生出的心魔,只若洛阳在,只若那个念头在,黑衣洛阳就在。 心魔即在有哪能再苍生心魔? 本就是一体而生,怎分你我? 李天策会的黑衣洛阳就会,相反,黑衣洛阳会的洛阳也会。 “别装听不见,击败我再击败他,或者被我击败,由我来击败他,你只有这两条路选,或早或晚,都是注定的事,躲不掉的。” 洛阳寻着那路渐渐走出花园,抬头笑笑,不在意黑衣洛阳的说辞,心魔就心魔吧,苍天就苍天吧,有对手总比没有对手好,李天策那种由内而外的孤高冷寂洛阳到现在都无法释怀。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们出去,必有一战。” 洛阳自说自话,走出花园,站在红土地上,仰望着残缺的星空,右手有些颤抖。 黑衣洛阳放下剑,盘膝静坐,没有悟剑,紧盯着握紧的右拳,心知唯有这样手掌才不会颤抖。 对手,一个期待久以的对手,一个可能比他强大,永远不能战胜的对手,天上地下,还有比这更叫剑修兴奋的吗? 遗迹里的人仰望着遗迹外,遗迹外的妖眺望着遗迹里。 东皇方朔回想着从花园中看到的是非,瞥了眼面色阴沉的妖皇,暗自勾起嘴角,微微思量,抬头望向东皇钟,似乎在考量取舍,计较着值不值得。 “你最好放弃那种打算,先不说有独立躯体的苍天有多可怖,那轮回不灭的心魔若有了躯体都算是六界大劫!” 东皇赤比顾鹿等更先看透东皇方朔的心思,利用东皇钟的时空造化之力将洛阳一分为三,没了苍天,没了天剑,仅仅剩下混元法的洛阳就是个了不得五气修者,再不能左右人间情势。 苍天、黑衣洛阳又能牵扯无数人的注意,即便因此叫东皇钟沉眠百年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毕竟沉眠的东皇钟必然会回到妖族,同样能解气运之急。 闻得东皇赤的弦外之意,顾鹿抬起头,望着东皇方朔,一时间难下断绝,这可能是破解困局的玲珑妙手,也可能是压死骆驼致命稻草,一步向左,一步向右,不论向那个方向走,都是注定要被载入传记。 “动手吧,好好设计阵法,不动则已,动就要有绝对的把握,洛阳不傻,必然会有所防备。” 东皇方朔抓起一把黄沙,缓缓松手,任由其在掌中飘出,转而对负荷笑笑,后者心领神会,点点头遁入地下。 以损而衍,敌已明,友为定,引友杀敌,不自出力,此为借刀杀人! 一个五气境的洛阳,没了天剑,没了苍天,想要杀他的人该有多少? 遗迹外风云变幻,洛阳却是不知,远远的喧嚣渐近,感知着剑符的动向,洛阳闪身上前,唤出天剑将落向楚玲的飞刀、玉印斩开,瞥了眼好不狼狈的三兄妹,望向来势汹汹的敌人。 “洛阳,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德不配位不得好死,叫他们把天书交出来!” “你是在敕令我?” 洛阳眉头一挑,提剑望向为首的锦衣公子,话一出口不由握紧剑柄,那梦带来的影响远比他想象的大,方才的话根本不是洛阳说的,而是李天策说的。 “我就是在敕令你,怎样?”那锦衣公子自信上前,微扬着头,笑的轻蔑,“别忘了,你已经杀了冯家人,若是再得罪我宫家……” “我不管你是那家的,这天书你带不走,若是有气不服尽管攻上来,我们剑下论高低,看看谁才是德不配位的那个。” “三只蝼蚁尔,我宫莫到要看看你怎么护的住他们,弱便是罪,弱就要挨打!” “弱凭什么就要挨打,只若强大杀人放火便都是对的吗?我想不是吧,人是人,妖是妖,若每个人都拔剑向更弱者,人族也就穷途末路了。” 洛阳冷哼一声,瞥了眼服药后面色渐缓的楚白,身形一闪冲向锦衣公子,剑弧当空,迷醉花阴。 宫莫猛挥袍袖,催动九面彩旗护在身前,被一剑斩退数十步,面色青一阵紫一阵,正欲招呼众人齐齐动手,面色一变,眸光中多了些许期待,收起法宝,唤起一件重甲穿在身上,握着两柄重斧咆哮着冲向洛阳。 一斧破碎残影,洛阳持剑贯穿重甲,宫莫瞥了眼被剑刃贯穿的肩头,眼中闪动着赤红色辉光,低吼着握住洛阳手腕,另一只手掌抡斧劈向洛阳头顶,被洛阳架住,两人互不相让,开始角力。 “洛阳,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你的一切都是怎么得来的,若是没了天剑,若是没了苍天,你算个屁啊?” 宫莫狞笑着丢开手中的斧子,伸手紧紧抓住洛阳手臂,五指发力,扣入手肘处的骨缝,向怀中一扯,借势伸腿别住洛阳的左腿,瞥了眼正头顶的明耀辉光,低头撞向洛阳额头。 “他们将你奉为神明,我今天就要亲自将你从那至高之处拉下来!” “你出道至今未曾败过,而从今往后,你,一胜难求!” 411.若能胜天 迎着斩钉截铁的豪言壮语,向着一往无前的凌厉头槌,洛阳仰头狠狠砸下,低沉的碰撞声散去,宫莫被生生磕飞,额前、脸颊被染成鲜红色,挣扎着又一次爬起。 洛阳揉揉刺痛的脑门,抬头望向天际的辉光,看不清那是什么,不过不难猜出它的用途。 “那就是你的后手?他看起来好慢。” “慢不慢不要紧,只要能打败你就够了!” 宫莫握紧拳头,拿出十数年间隐藏的所有坚毅,大步奔向洛阳,仗着重甲防御打算同洛阳以拳换拳。 洛阳闪身避过宫莫的拳头,脚步迅速,剑指灵巧,如花间舞蝶般在宫莫各处关节游走,藏敛剑意,待两人身形交错后瞬间引爆。 剑光闪如群星,重甲当空破碎,宫莫重重摔倒,肢体抽搐着,瞪大眼眸,虽是痛楚难忍却不出一声。 “就此为止吧。” 洛阳摇摇头,转身拉起楚白,带着兄妹三人向浮岛边缘走去。 风卷沙起,呼啸藏隐金戈铁马,东皇方朔凝视着洛阳的背影,张口吐出滚烫精血,随着身形不断苍老,那远在天际的流光陡然加速,不过须臾临近浮岛,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钟鸣。 咚! 趴在地上的宫莫不知从哪又借来力量,飞身抱住洛阳双腿,任由手臂被剑芒搅的血肉模糊纵情疯笑,将洛阳生生抱起,撞开楚白,扑向东皇钟投落的九色明光。 洛阳唤起天剑,正欲斩落又是一声钟鸣响起,苍天睁开眼眸,向识海上用力一握,璀璨辉光压下月色,浪潮汹涌接天,几乎是瞬间,青莲凋零,菩提树隐,一切皆归于幽暗。 咚! 又是一声钟鸣,就像是惊蛰雷光,识海里再度升起光耀,两道破体而出,一道带着永镇天碑落入宫莫体内,一道挟着天剑消失在虚空之间。 死死箍着洛阳的手臂松开,楚白瞥了眼踉跄退后的宫莫,一手抓住洛阳,一手抓住楚瑜,楚瑜探手抓住楚玲,传音道:“催动浮光掠影,快!” 楚玲从方才变故中回神,单手捏印,身起流光,带着洛阳三人横渡浮岛,出现在岛边,未待停留虚空渡桥已现,通向一片无垠的深邃。 “走!” 楚白低吼一声,凶煞在后,被追上十死无生,对比起来,前路即使再未知也要向前走! 此时苍天已然尽愈宫莫肉体伤势,缓缓挺起胸膛,瞥了眼昏死中的洛阳,嘴角勾起一抹狞笑,手掌轻拍,时光蓦然凝沉,所有的残缺都变成了独一的静美。 苍天慢条斯理的走向那道流光,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昏死中的洛阳,伸出食指在他的脖颈上比划片刻,探手将楚白、楚瑜兄妹从流光中扯出,摆摆手,恢复光阴,轻啸一声,任由洛阳远去。 “等他醒了告诉他,我在这等着他,他若不来,会收到我送给他的礼物!” 及至听闻此话,楚玲才恍然觉查兄长与姐姐不知何时已然落在对方手中,而她能做的也只有带着洛阳逃离。 流光渐渐消失,独悬天际的东皇钟失去所有奇异,化为一枚巴掌大的青铜钟隐入虚空,东皇方朔须发皆白,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仰天大笑。 不过是八百年寿命,换去棋盘上的最大变数,无论怎么算都是赚的! “洛阳,如果你还能东山再起,我东皇方朔佩服你!” 顾鹿也在轻笑着,负荷伸手将摞叠成堆的石头推散,笑眯眯的望向遗迹,目光在洛阳身上打转。 没了天剑洛阳相当于断去一臂,失去苍天,洛阳再不能与大罗、绝顶疯狂厮杀…… 这都不是最妙的,最妙的是洛阳还与苍天在一起。 那两个人族是饵,这是场游戏,注定有一方被猎杀的游戏,结果无需再言,人怎能胜天? 天师与海皇相视一眼,默契轻笑,邋遢道人更是将原本落向棋盘的棋子拾起,审视着棋盘属于昆仑的一角,微微摇头,没想到昆仑会以这种方式退场。 昆仑师叔,至暗中最明耀的辉光,末路时最后的流星,可惜了。 “天师,洛阳有没有机会反败为胜?” “人定胜天只是句人族自我鼓励的漂亮话,人都未必能胜过神明,那能胜天?” 天师缓缓举起钓竿,悠哉游哉的望向人间,这个时候也该向这不温不火的六国战事加把火,九鼎已出其二,人间气运,必将尽入手掌! 不过,洛阳身上的天书也不能落入东皇方朔手中,得夺回来…… 楚玲也不知道带着洛阳走了多远,四下是永恒的深邃,渐渐的,那唯一的浮岛映入眼帘。 感知着所剩无几的灵力,楚玲服下补灵丹,一鼓作气冲入浮岛,好不狼狈的稳住脚步,将洛阳放好,布下阵法,又吞了枚补灵丹,盘膝吐纳片刻,打算回去救人。7问 “人不与天斗,死两个与死三个区别还是不的。” 流光卷起,那老剑慢条斯理的出现在洛阳身边,沧桑的老者变为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笑容温和,同洛阳很像。 “如果不去,活着死了有什么区别?” “话是不错,不过你要清楚一点,洛阳不去他们就安然无恙,你认为洛阳强还是你强?” “那我们怎么救他苏醒,丹药还是阵法,又或者灵针……” “不用急,给他些时间就够了。” 楚玲点点头,盘膝坐下,约莫有一个时辰,剑灵转而飘到洛阳身边,轻声说道:“醒了!” 闻声,楚玲转身望去,洛阳已然翻身坐起,手掌撑在身后,五指深入泥土,借此掩饰着心底的慌乱。 洛阳也是人,不是神,被算计的尽失底牌,应该就是慌乱的,不会有差。 “苍天把她的兄姐扣留在那儿了,你敢去吗?” “为什么不敢,不过在那之前我要修成一门剑术,另外……” 洛阳缓缓抬起头,望向老剑,眸光很是炙热,这柄剑与天剑孰强他不清楚,所以要问一句,“你敢斩天吗?” 听闻此话,楚玲不由瞪大双眸,也望向老剑,是了,洛阳的剑也不在了,即便是要与天一战,也得需要有一柄不畏死生的剑。 “你这王八蛋问这话有什么意义吗?” “即便我说不敢,那个时候,死生一线,你会不毅然决然的斩落手中剑?” 剑柄上的少年对洛阳挥挥拳头,看上去气势汹汹,但搭配上他不过拇指高低的身躯,叫人不由想起在猫面前挥舞指爪的老鼠。 洛阳缓缓起身,伸手向老剑,迟疑片刻又放下手掌,背对着老剑坐下,催动混元法,心神走过天门,步入深邃的识海。 识海中尽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洛阳只能凭感觉向前走,渐有流光,皎皎其华,定睛望去,菩提树沉默在识海中,慧剑在树下,并没有跟着天剑而去。 “当你一无所有时智慧是你最后的武器,对于苍天,你有没有想过怎么打?” 老剑紧跟着飘入天门,抢在洛阳之前出现在菩提树下,悬着慧剑身边,远目深邃虚无。 “苍天最可怖的手段是那近乎无穷尽的灵力与对时空的绝对掌握。” “说实话,我仅仅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我不是第一个面对它的,也不是第一次同它争锋,对能否胜过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你打他苍茫大地无踪影,他打你神兵天降难提防,如此这般谁能有把握?” 老剑剑灵重新化为洛阳熟悉模样,吊儿郎当的坐在剑柄上,看着洛阳,进尽冷言冷语,不是想说服洛阳,也不是想叫洛阳退缩,只希望他能再谨慎些,这遗迹中暗无天日的日子实在过够了。 洛阳没有出声,静静修行着,倏尔清气升起,一朵朵青莲盛放,好似斑驳星光,够绚烂却不够明亮,驱不散这深邃的幽暗。 吐气回神,洛阳探手握住老剑,挽了两个剑花,身形一闪出现在楚玲身边,画下一道剑印,压得少女动弹不得。 “我修的是藏剑,主一剑生死,这次也只有一剑的机会,若是成,我能收回苍天,走出这神战秘境,实现那些我想了许久的事,若是败……那就败了吧。” “你留在这儿,有剑阵守护,若是剑印消失我没回来,你便与兄姐离开此间,我也算值得。” 言罢,洛阳御剑飞上渡桥,握着老剑,渐渐看到浮岛与岛边盘膝而坐的宫莫。 “你有没有名字?” 洛阳停下剑光,轻抚这柄重现寒芒不久的仙剑,这样一柄剑不该没有名字。 “名字?也许有过,现在已经没有了,我记得的东西也不多,不过今天这一战我想我能记住,一直一直记住!” 剑灵的声调中有着期待与向往,老则老矣难失雄心壮志。 若能胜天,剑折如何? 洛阳挽了个剑花,飞落在宫莫身前,看看昏死的楚白兄妹,“让他们离开,你我一决生死!” “倒是可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苍天,为什么要放他们离开,我就要在你眼前杀了他们!” 声落,剑动,时光随之沉凝,苍天不受禁空法咒约束,从容浮起,手掌一翻便是雷光炼狱。 412.应不应该争 时间若长河,所知中的大多数唯有在其流动时才有意义。 在静止的光阴中,洛阳好似靶子,被数不清的雷电亲近,淹没,及至看不清身形前还保持着如旧时的坚毅。 “雷劈,火烧,水浸,土埋……” “嗯,就这些,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言出法随,无数道术随意落下,苍天也闪身出现在洛阳近前,歪着头,向他任性施加痛苦,好似在画纸上信手勾勒色彩的孩子,等到满意时,冰封的时间长河开始流动。 洛阳发出一声意料之中的闷哼,在明耀的辉光中被高高炸起,未等适应身躯上的痛楚,苍天出现在身边,只手遮天,抓着洛阳的头颅狠狠灌向浮岛。 震耳欲聋的轰鸣与肆意胡为的尘土未待升起便被苍天湮灭,整个浮岛为这等伟力倾斜,停顿半响又恢复如初。 苍天很满意洛阳的悲惨模样,所以踢石子般将他踢开,微扬起嘴角,眯着眼,凝着眉,轻轻摆手,唤清风卷去刺鼻的焦臭味道,心底有着夏饮冰茶般的畅快。 洛阳伴着沙尘滚出几百步远,死死攥着黑白分明的老剑,悠悠运转混元法,侵入体内的大量灵力被吞吸炼化,勃勃生机开始愈合身上的伤势。 “苍天,你不会赢得!” 如旧时那般低吼一声,洛阳正要挣扎着爬起,被苍天一脚踢翻在地。 第一个喜欢说“人定上天”的人是谁? 好像也是眼前这个该死的东西,当是时他好像也是一身白衣,手中还有那把与自己相似的剑刃…… 作为独一的存在,那种似是而非的相似感还真是真叫人厌恶啊! 轮回千年,那柄该死的剑抛弃了他,所以就用这么一柄平凡的破剑来羞辱他是吗? “李天策,曹锋,陈应之……洛阳,你们都该死!” 洛阳挣扎着再度爬起,凝视着细数自己前世的苍天,好似没听见他森冷的低吼,再一次举起剑,坚信着,坚信着心底的那把剑独立存在,完全不因世事变幻。 即便天剑离去,那剑也该在心间! 黑白分明的剑刃折起万丈冷寒,一点寒星明耀的像昊日。 第一抹苍白色剑芒升起,就像跳动的火花,紧接着金辉升腾,热浪填充虚空的每个角落,没留下丝毫空隙。 苍天没有退,抬手抓住那碍眼的剑刃,未待握紧,洛阳再度发力,剑意袭入苍天识海,尽是百死不悔的决绝。 柳雏知晓天下剑经,自然也知道这一剑“亦余心之所善兮,虽百死其犹未悔!” 苍天退了一步,淡漠无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独属于人间的烟火,宫莫瞧瞧近在咫尺的洛阳,未待出声又被苍天取缔,那双眼眸也重归淡漠,四下惊起流光澎拜,喷涌如泉。 洛阳被高高轰飞,死死握着剑,似那枚打水漂的石子,在地面上不断起落跳跃,良久停在尘埃中,一身狼藉。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吟着诗,提着剑,黑白分明的老剑斩落,剑光如若风暴,崩山裂地,袭卷纵横百丈,摧枯拉朽,不可抵挡。 这是替岱舒斩尽天雷的绝剑,苍天倔强的向前走了两步,宫莫的筋骨蓦然开裂,虽然瞬间愈合,却实在难以承受同这一剑所匹配的灵力。 苍天气恼地撇撇嘴,顺势飘退,洛阳趁机唤出萧盈儿的那座山峦,道:“把他们救走!” “是!” 萧盈儿瞥了眼宫莫,将楚白兄妹收入洞天宝山,正要对洛阳传音说些什么,洛阳急匆匆将宝山塞进须弥戒,不敢耽搁片刻,苍天已经冲了过来。 “洛阳,你耍这些花招有什么意义吗?” “我厌了,六界很大,我对你已经没了兴趣,下一世再来寻我吧!” 迎着苍天洛阳向前一步,双臂交错,右手握剑悬在左臂之下,左手挡去低沉的眸光,剑意收敛,蓦然当空斩落。 时光再度沉凝,洛阳的剑很快,已然斩出灼灼辉光,奈何悬停在半空,再锋锐也没了意义。 苍天在洛阳身边停步,打出轻轻的一拳,好像孩子般没有力气,一碰即收,转身藏在洛阳身后,叫时光恢复如初,等着那剑光折返斩落,笑看洛阳自讨苦吃。 剑光没有折返回来,而当空破碎。 七窍淌血染红脸颊,洛阳催动定影剑定住宫莫的身躯,坚定的捏住剑指,破碎的剑光透体而过,将宫莫的身躯搅的粉碎! “洛……” 苍天仅仅吐出一字,便被金灿的漩涡扯向洛阳体内,有永镇天碑的束缚,根本无法挣脱,眼见功成,一抹雷光闪起,尽放雷光似雨。 漫天青莲同时盛放,凌厉剑光好似饕餮,吞噬虚空后不忘侵向浮岛…… 电光机敏的退出浮岛边缘,握住适时落下的钓钩,消失在虚空间。 嘭!爱心999 海皇恶狠狠的将身前的桌子拍碎,起身紧盯着虚空间久久不愿散去的明光。 杨天奉、东皇方朔、玉皇、武当、灵山、昆仑…… 所有关注事态的变换的生灵都变了颜色,眯着眸子,盯着那同时孕育希冀与绝望的光团,都是了不得,站在绝顶的大人物,却犹如赌徒注视骰盅般望眼欲穿。 短短的片刻犹如千年漫长,流光散了,丝丝缕缕,有着奇幻朦胧的美,可却无人欣赏。 “死,给我死,本王叫你给我死!” 海皇说着天师等生灵的心语,张钧宝等人却沉默着,凝视着,眸中渐渐升起火热,古井无波的心被欢喜惊扰,低头轻笑,喜形于色。 那少年凌空站着,闭着的双眸成为天师等最后的期许,随着眸子睁开,阳光般的笑容映入眼帘,万世皆休,东皇方朔低头疯笑着,想要催法咒将楼兰流放无尽虚空,却被一抹感到窒息的凌厉锁定,不敢动作。 那黑衣人在风沙中缓缓走近,提着剑,拎着酒,凝视着群妖,顾鹿不得不低下头,狼木靥与歧寅不断退后,负荷紧闭着眼眸,挨着刺痛,久久难语。 “滚吧,老子想要见识见识洛阳的剑,你们别再此间碍眼!” 东皇方朔沉默着起身,驾云腾空,顾鹿、负荷等妖跟在后面,狼木靥与歧寅在最后,前后入云,飞掠万里外方才停下。 “我们的阵法还在吗?” 顾鹿看看东皇方朔,点点头,回道:“都在,不过……” 话未言尽,东皇方朔再度开口,声音急促,好似怕错过什么一般,“快,将那边的情势投影过来,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齐天象!” 关注变化的各方势力为这话神色大变,其中以玉皇为最。 如果黑衣人是齐天象,最可怜的不是作为磨剑石的东皇方朔,而是被从头骗到尾的他们! 昆仑不但没有退场,甚至还有藏有余力,也许就在下一瞬,这天下便会重归三教,铿锵的剑吟自有骄傲,好像在说,“仅此而已?” 玉皇抬头望向殿下候着的天王,好似话家常般轻松,“魔族那边情况如何?” 即便黑衣人是齐天象,其他的势力也有转圜的余地,但天宫没有,说不得身份揭露的下一瞬齐天象就会杀上天宫,到时他的身份可能就藏不住了。 虽然是同样的躯体模样,但斗法的手段是不同的,剑道更是截然迥异,这些瞒不过齐天象,他更不会保密,必然趁势说出来…… “回陛下,由于混沌异族的入侵,魔界现在乱成一团,魔皇亲入混沌未归,钟诗涵正带着近卫清除魔都异族。” “混沌异族入侵,还真是时候……” 玉皇挥挥手,示意天王退下,闭上眼眸,虚按桌案的手掌缓缓握紧,计较着长短。 现在还不能动,力量不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必然有所猜疑,若是动了与自露马脚无异,不过还是要有准备,最少乾元太昊得在身边。 “来啊,去把子威唤来,我要交代些事……” “遵旨。” 内饰缓步离去,玉皇眯眼望向天池,南宫榕若还活着,过了今时,她也得死,那孽子的神格也得消失,决不能留下丝毫破绽! 任由外界风起云涌,洛阳站在虚空间,为识海内的不平静绞尽脑汁。 青莲抵抗不住翻涌的海浪,苍天在识海中疯狂的挥动剑光,永镇天碑时起时落,失去天剑,仅仅凭借一方石碑就想如旧时那般稳固识海,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可洛阳也没有办法,只能不断催动混元法,疯狂汲取苍天的力量,非是如此,别无他法。 “那剑道很强,说是接天也不为过,可并不完全适合你现在的剑心,看似不争,实则大争,而你完全没有争的偏执……” 老剑悬在菩提树下,当局者迷,不过他不介意点醒洛阳。 洛阳没有出声,再次回想起刚刚开始学剑的时候。 鲜衣怒马过长街,一剑除魔天地间,谁年少时不是一心想做个豪侠剑仙? 洛阳不是,他不喜欢鲜衣怒马过长街,那太招摇,这条接天的路上所有人都在争,唯有他,从没想过与谁争。 开始是为南诺,之后为那群折在两界山的兄弟,最后是为昆仑,为师父…… 至今,他都在为一个人,而不是天下苍生。 所以那些篝火真的很值得钦佩,活着承袭前辈的压力蹒跚向前,倒下化为永恒的明光,照亮着那一片雨夜,向后人招手。 洛阳很向往他们,却很难成为他们。 “若为一人活,不入此门……” 那日山间,祖师踏空轻语如在昨日,洛阳更沉默,不由得有些动摇,所以停下了混元法,任由苍天在识海中折腾,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柄连鞘木剑,紧紧握着,细细打量着。 所有生灵都在争,他应不应该争? 413.此时饮酒差着味道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即便是修者,走过的足迹也是个圆,伊始到终结,登过的险峰有多高涉足的深谷就有多深。 学剑时是木剑,成名时也是木剑,现在洛阳再度拿起木剑,恍惚间看到了握剑以后发生的所有事,这属于回忆,免不得计较得失,凭空想出很多无用的如果。 如果能更早学剑,如果两界山能更早发现阴谋,如果能更强些,不周论剑…… 有多少如果就有都少意难平,慧剑轻轻嗡鸣着,想要靠近洛阳却被老剑挡在身后,菩提树的辉光渐渐散开,识海起伏依旧,蓦然间响起一声轻叹,苍天动作一顿,风浪渐隐,起于宁静,止于宁静。 放下木剑,洛阳踱步悠然,在慧剑的目送下离开,识海宁静无多久,苍天再兴风浪,这的确是徒劳,可即便徒劳也要叫洛阳不得安宁。 老剑飞出天门,看着紫金色的门户缓缓闭合,凝视着菩提树的倔强辉光,想要开口传音,天门再度开启,洛阳站在门口,注视着幽暗里起伏的点点辉光,眺望着金灿的明辉,恍然扬起嘴角。 原来那些星没有离去,那轮月也还在,不过他没有发现。 还真是坏记性啊,那个口口声声要走出比天剑道更强剑道的是谁? “笑什么呢?和吃了蜜蜂屎一样。” “不笑不足……算了,你记性不好,以后就叫忘四吧。” “忘四,忘四,忘事……洛阳,你什么意思?” 古剑剑灵气鼓鼓的说着,身形蓦然膨起,迎风而动,可能是忘了,但确实有自以为张牙舞爪就能吓人的萌物思想。 洛阳却不再言,菩提树下依旧是万丈明光,慧剑平静下来,在辉光边缘,望着起伏的海潮,动起来好,生如朝阳般的年纪,哪能与老树一般死气沉沉。 随着洛阳回神,浮岛好像迎接君主的宦臣,虽不出声,却纷纷延展桥梁到洛阳脚下,似乎能被洛阳涉足是无上荣光。 洛阳沉默着环顾长空,没有选择任何一道桥梁,向着虚空一步踏出,下一瞬出现在大漠中,没见到东皇方朔,那黑衣人拎着酒站在原地,与无尽的荒芜格格不入。 “你把他们杀了?” “没有,不知道现在如何,在我们那个年代,所有人都遵守狩猎的准则,谁的猎物就是谁的,没人会随意染指,即不尊重猎人,更不尊重猎物。” “有趣的说辞,按照你们那个年代的规矩,那壶酒是不是给我的,醉了便不知道痛了?” “不错,请了。” 说着,黑袍人将酒抛开洛阳,洛阳探手接住,用剑气挑开一块泥封,轻轻嗅嗅,没有喝。 黑袍人笑了,虽然看不清五官表情,可洛阳就是感觉他笑了。 剑礼成双,洛阳没有用忘四,取出一柄木剑,瞥了眼黑衣人手中有年岁的老剑,眼神中尽是火热,没有握剑的右手微微颤抖着,很想知道,用木剑能不能胜他。 “天剑在手你都未必胜我,现在用木剑……我劝你还是喝了那酒吧。” “那可是好酒,不过差点味道,赢了你,刚刚好!” 面对黑衣人的讥嘲,洛阳斩钉截铁的回道,声落催动瞬影步,不过眨眼间出现在黑衣人近前,木剑未出,瞥了眼黑衣人的右脚,匆匆飞退,感觉心神都在颤栗。 那一剑挡不下,若是不退就得死! 有退自然有进,黑衣人学着洛阳的模样,又可能是他本就会藏剑术,踏步上前,肆无忌惮的闯入洛阳身前三尺,明光一线斩断灰尘,洛阳没敢出剑,催动瞬影步退开,右肩上的剑痕距脖颈不过一寸。 “别怕,若是你死了,我会把酒倒给你的。” 黑衣人轻轻说了一句,与洛阳同时向前,随着木剑出鞘,那尽是苍老气息的剑变了方向,斩断木剑后凭空再变,抢在剑鞘落下前刺向洛阳胸腹。 幽影破碎,洛阳随手丢开剑鞘与木剑,两手空空,心中空空,凝视着黑衣人剑落,只躲不攻,虽有花间蝶舞的潇洒却做不到片叶不沾身,剑伤由深到浅,虽然避尽要害,碍于剑意,久久无法痊愈如初。 “无趣……” 连绵不绝的剑光一顿,下一瞬,浩荡剑光飘遥而起,袭卷整个楼兰,那些旧时遗留下的痕迹尽被湮灭。 看这气象,玉皇放下心来。即便天剑在手,被这开阵秘剑斩下洛阳亦会重伤,现在洛阳手中空空,中剑必死,黑衣人不会是齐天象,决然不会。 烈烈劲风将残破的法衣尽数湮灭,洛阳抬着头,凝视着长空上的剑光,探手虚握,再度握住木剑,断罪斩出,木剑连同手臂尽被剑光搅伤,那不可阻挡的开阵秘剑凌空悬停片刻,散去七八威力继续斩下。 金色光圈凭空而起,三千光剑叠重为阵,抵挡片刻再度破碎,方景歧眉头一紧,推开身边的宫羽薇,剑指连点,没等催动剑阵被洛阳推开。 还是断罪,不同的是掌中剑,忘四斩出的剑光很平凡,没有凌厉,就好似无害的微风,洛阳凝视着微风,尽去铅尘,菩提树的辉光更亮,青莲开的更美,内里的藏剑齐鸣喧嚣。首个中 黑衣人闪身避过断罪,俯视着洛阳,沙哑的声音中第一次有了感情,有赞赏,有急切,“真我战境,返璞归真,你还真是个好猎物。” “哼,你也是个好猎物!” 若水老道踏出虚空,须发乱舞,心念一动,无量道术弥漫琼霄,有风雷暴虐,有水火缠绵,有冰雪素裹,有无量剑光。 同样的死手,黑衣人退无可退,正要举剑死拼,身前垂落钓钩。 所有道术尽数落空,黑衣人出现在云海之间,收剑归鞘,瞧瞧主次分明的天师与海王,转身踏空而去,留下狂言乱风。 “天师,你本来也是个好猎人,可惜,当了狗,以后只能做猎物了!” “作为今天出手的回报,杀你时我的剑会比杀洛阳时更快,给你的喝的酒比下次给洛阳的更好!” 天师好似没听见这些,对海王笑笑,眉头微紧,满是唏嘘道:“可惜了,作为敌人的敌人,他本该是我们的朋友。” “并不可惜,朋友可以有很多,像他这样的对手却真没有几个。” 海王遥遥头,紧握着拳头,战意如火,天师趁机说道:“既然陛下如此兴致,我看统一蓬莱诸岛的事不若就在今天,这偌大的海洋只能有海族的声音!” “好,那便开战!”海王猛地起身,提着三叉戟步入虚空。 云海上静静的,天师沉默片刻归回境池前,握杆垂钓,嘴角眉眼有着轻笑,钓起的水泡不断丢回境池,耐心寻找着黑衣洛阳的下落。 大漠的风更是炙热,洛阳对天空露出笑容,身形晃了晃倒向黄沙,被方景歧稳稳抱住。 天师眉头一挑,对邋遢道人唤道:“查清楚。” 邋遢道人点点头,将空出来的那一角再度摆满棋子,捏着草团,细细考量着,就该是如此,昆仑就该是如此,若是那般不伦不类毫不精彩的隐退,这人间该会丢失多少欢乐啊。 若水探手摸向洛阳的手腕,不出一言,一挥袍袖带着几人回到昆仑山,关闭殿门,落下禁制,冷声道:“从长久的角度看他没有大碍,不过他的脚步得更快些。” “若没有天剑那般的剑意辅助永镇天碑镇压苍天,这样的昏迷还会发生。” 方景歧长出口气,看看洛阳,与宫羽薇并肩出了大殿,若水轻咳一声,洛阳翻身坐起,四下看看,眼中尽是狡黠。 “你个狐狸,这般是打算算计谁?” “嘿嘿,愿者上钩,不说那个,祖师,那黑衣人给我坛好酒,咱爷俩尝尝?” “还不快快取出来。” 若水拿出一张桌,摆好两只翠玉盅,满是期待的搓搓手掌,洛阳取出那坛老酒,破去泥封,前后斟酒,迫不及待地向若水遥敬,轻嗅酒香,一口饮尽。 先是苦涩,接着醇香的酒气轰然升起,霸道的压去所有的味道。 那时说的不错,这个时候喝这酒味道正好! 洛阳晃晃头,已有七分醉意,根本没看见若水凝视酒坛的火热眸光。 “一杯就不行了,再来一杯。” 洛阳抬起头,又喝了一杯,花园中的困倦好似再度袭来,倒头昏睡过去。 若水老道将杯中酒饮尽,用剑阵封住酒坛,心满意足的收好,哼着调走出殿去。 日落日出,星光起伏,又是一朝晨曦,洛阳翻身坐起,没有宿醉后的昏沉感,直觉神清气爽,起身便要出门,恍然又想起什么,戴上阎罗鬼面,推开屋门,有气无力的望着长空。 “师父,师娘说您……您没事吧?” 姜落就在殿外候着,本想转达南诺的话,瞧见洛阳的面色,不由换做关切的问候。 “不碍事,有个王八蛋总是折腾我,你师娘叫我做什么?” “奥,她说您回来了就去魔界找她,您最好带些礼物过去,她走时可不高兴了。” “知道了,鬼灵精。” 洛阳拍拍姜落的肩膀,轻笑着向山下走去,没等御剑腾空,曹老头的声音遥遥传来。 “你别给我乱跑了,来千机阁等着,待比斗结束后,你再去寻你的魔女。” 414.他的伤可不轻 曹老头的嗓门很大,长空的云因此喧嚣,受惊的鸟雀别了辉光,同着舞鹤一起匿入林海,观瞧片刻,又不甘寂寞的再度展翅。 远空的昊日金光闪闪,有些刺眼,低头瞧瞧已然愈合的伤势,洛阳催落一道净尘咒,转而飞身入云,换好一身新衣,船老大也适时而至。 少年衣裳如雪,脸色也不比衣裳强上需多,眼中带着刺目的血丝,嘴唇也是苍白的,叫人难以不忧心。 “经久不见,怎么落得这般模样?” “实在是一言难尽,路上说,路上说……” 洛阳摆摆手,慵懒的坐靠在船上,取出两坛酒,却被船老大尽数收起,换了一壶温暖的清茶。 “别喝酒了,说的口渴不如喝点茶,我跟你说,这可是前些日子在那帮隐世家族弟子手中敲来的,都是老掌柜没见过的上等货。” 洛阳点点头,接过茶壶,倒茶两杯,嗅着茶香,幽幽开口,从萧盈儿被抓开始,一口气讲到回昆仑山,没隐藏什么,也没什么好隐藏的。 风很轻,云也静静的,同船老大一般,听的认真,为故事中的起落忧愁,末了,船老大长叹一声,沉思片刻,拍拍短裤,抖落出一枚玉简。 “这里面就是你的劲敌,看看吧,都是那般老不死用尽心思培养的,本来你天剑在手胜算很大,现在,恐怕赌场中你的赔率会高很多。” 洛阳握住玉简,感知着其中的信息,面色变化很精彩,想着赔率变化,微微轻笑,传音道:“有没有兴趣发笔横财,你我三七开,你七我三。” “有趣,说来听听,你打算怎么做?” “依照常理,起初那些真正的尖子都不会相遇,牺牲都是角色,他们中有无足轻重的,也有需要培养的,无足轻重的我打的痛快些,需要培养的我打的难些……” 话止于此,洛阳饶有兴趣地望向船老大,这样就够了,见不得光的事都不能讲的太白,越云里雾里越好。 船老大微微思量,回道:“这样还不够,那些都是老狐狸。” “这样不够,那些尖子也是三六九等,我若是第一轮对战时受些伤,吃些苦头呢?” “若是如此,再好不过了。”船老大得意而笑,握紧拳头,思前想后,又道:“我们搞多大的。” “他们能承受多大的?” “祖宗,您可别下狠手,这些事都瞒不过老掌柜,他老人家不舍得动你,对我可不会手下留情,要是闹大了,非得剥了我的皮!” 洛阳摇头苦笑,喝杯清茶,对着流云眯起眼眸,斩钉截铁道:“八成!” 船老大摇头像拨浪鼓,连声传音,“不行,不行,太多了,最多五成!” “五成太没意思了,七成,撑死胆大,饿死胆的。” 洛阳犹如邪魔般轻语着,被蛊惑的船老大没急着出声,想了想,张口说出洛阳没想到的一点。 “话不错,可只有灵石在手中才是我们的,你就不怕老掌柜随便找借口……” “算了,算了,五成就五成吧,有总比没有强。”洛阳一机灵,不由得臆想出那副很难接受的画面。 曹老头人前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待无人时又躺在摇椅上乐的合不拢嘴,千种算计,最后便宜了旁人,划不来,实在划不来。 见这位贪心的祖宗松口,船老大也松了口气,那如芒在背的感觉散去,连喝了两杯茶,不动声色想洛阳比划了个六的手势。 洛阳为之一笑,晃晃手掌,懒洋洋的躺在阳光下,乘舟过了山海,直入熟悉的楼。 听闻动静,品酒的黑衣人从容隐去,曹老头瞧瞧洛阳的苍白面色,明知故问,“这是伤到根本了,要不要我给你寻些宝药补补?” “若是您认为我没有必胜的把握,便帮我……” “帮你个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子打什么主意,你这分明是打算利用千机阁的渠道将你这假伤的事宣扬出去!” “还给你弄些宝药补补,我就该寻人锻造根结实的狼牙棒,叫你天天皮痒!” 心思被戳破,洛阳面不红,心不慌,乖巧的到摇椅后,轻轻帮长老头按摩着肩膀,眯眼审视着桌子,感知着那抹根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气息,有千种心思,万种想不透。 “你子又琢磨什么歪心思呢?” “我跟你说,玩笑归玩笑,孟冬、成沧、星洄那几个后辈心些,他们都不简单,没了天剑,你真未必在他们手中讨得了好处。” 若是曾经,若是没感知到黑衣人的气息,洛阳必然将忘四的事说清,可现在,洛阳更愿意留上一手,有备无患。 风铃声悄然止歇,阁楼里变得格外沉默。御书屋 曹老头瞥了眼洛阳,见他不语,对他的“怅然若失”感同身受,根本没想到洛阳能觉察到黑衣人的气息,遥遥头,轻声开口,如数家珍的介绍着那帮老伙计培养出的怪物们, “孟冬,五气修者,修南明离焰大道,擅枪术,怀定云飞刀八十一柄……” “成沧,三花巅峰,修太乙宙光剑道,擅刀剑,可催唤妖兽,奴役傀儡……” “星洄,五气修者,修圣灵惑心大道,擅搏杀,藏百毒幽离珠,九阴之体……” …… 洛阳认真的听着,将黑衣人的事暂时放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声,试探道:“还真是群怪物,曹老头,你和他们有仇吗?”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终究是道不相同,你记好了,上了那个擂台,没有人会手下留情,即使你的对手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你也不要留情,不然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你!” “星洄十岁时就杀过一个剑修,象星修为的剑修,你以为她靠的是什么?” 说着曹老头抬起头,眸光很锐利,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洛阳将心底的疑问尽数压下,用力的点点头,曹老头也放心下来,眯着眼眸,享受着这值得珍惜的安宁。 夕阳又落,当火红的朝阳升起,舟乘风向着昊日,在无数势力的注视下,又一次凭空消隐,没留下丝毫痕迹,自然无从查探去向。 入目是无尽的幽暗,片刻后升起流光,好似被晚风惊起的满山萤火,伴着蚱蜢舟左右,那点明光渐渐近了,飞渡过去,流光消隐,山水如画,此境似仙。 洛阳不由遥遥头,很难想象这般美好的地方却要用来厮杀,真是山水不负人,人愧山水情。 “记好,忘了你的善良,别大意,被兔子蹬死的鹰并不是没有!” 虚空一恍惚,眨眼间洛阳出现在半空间,蚱蜢舟不见了,耳畔是曹老头的又一次叮嘱,洛阳点点头,未待取出木剑,赤红色流光撕破无数流云,直向洛阳眉心! 一念花开,三千青莲当空怒放,剑光纵横虚空,或幽影无常,或飘渺无相,或威如雷怒…… 每一道剑光都是一种剑意,这等气象叫青山绿水更改颜色,打算试探洛阳的修者也尽数退去。 那个凌空射箭的修者手掌颤抖着,洛阳就在他身边,饶有兴趣地笑着,三千剑光将两人包裹在其中,似乎下一瞬就会落下,万剑穿心。 “道友饶命,我愿……” “如果不是我,脑袋都已经被你一箭射爆了,想要别人放过你,你何曾想过放过别人?” 洛阳轻轻落下剑指,双耳轻动,收手避过修者胸口射出的黑紫色银针,剑指当空一挥,湮灭无数自由无度的云。 那云认为自己没有罪,那人也一样,若真是如此,错的究竟是谁? 洛阳轻轻叹了一声,飞落云下老城,脚步急促转入一家客店,取灵石时手掌有些颤抖,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似乎方才的那一战赢得不容易。 关上客房,洛阳瞥了眼没急着离去的伙计,打开别有用心的法阵,轻咳几声,又布下剑阵挡去一切声形。 过犹不及,根据星洄她们的手段看,那修者在这群人中不过是中下水平,这样轻咳几声就够了,若真是吐血重伤,只要不是傻子,恐怕都是不信的。 听屋中没了声息,伙计快步出店,身上的简短麻衣变做锦绣华服,寻常的面容也变得超凡出尘,循着十里长街,身形面容不断变化,无多时又变做伙计,步入好几条街外的另一家客店。 登上顶楼,四下观瞧良久,抬手在门上有节奏的敲敲,三轻三重。 门里出声,“什么人?” 伙计轻轻一笑,回道:“过路人,讨口茶喝。” “没有茶,滚蛋!” “我有酒,借个杯子,你我同饮可好?” 门扉开启,伙计进得屋中,法衣变换,又恢复成翩迁君子模样,环顾围桌而坐得众人,慢条斯理的倒了杯茶,幽幽开口,“不错的,洛阳的确是身上有伤。” 听闻此话,众人眼中闪起精光,孟冬依旧是一身黑衣,双手拂案,腰背挺直,活像个军官,不等他人开口,抢先问道:“夏木,你子把话说清楚,什么程度的伤,是身体还是心神?” “具体伤在哪这个还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他的伤可不轻!” “呵呵,我认为没有这么简单,按他的脾气秉性,装腔作势的事不是做不出来,谁又能肯定这不是示敌以弱?” 成沧慵懒的靠向椅背,有着同洛阳相近的白衣,同为剑修,洛阳有多强在座的没人比他更清楚,他有多记仇也没人比他更了解。 那群人算计的他丢了天剑,若是不变本加厉的讨回来,他还是洛阳吗? 屏风另一边,侧卧的少女缓缓起身,尽展身形曼妙,步出屏风,一笑倾城,不屑的瞧瞧那几个失神的子弟,饶有兴趣地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他总会出手,我们的时间很多,机会也很多。” 415.就是个风和日丽的上午 不存在人声鼎沸,自然也没有万众瞩目,就是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洛阳不明白原因的比斗开始了。 可能是别有用心,也可能是气数使然,洛阳第一个登台,对手是手托九层玲珑塔的半大少年,虽然身高不及洛阳胸口,却战意凛然。 “开始吧。” 唯一的狭长看台被阴影遮挡,没人能瞧见里面都坐着什么人,曹老头轻轻唤了一声,那少年祭起玲珑塔,未待敕令法咒,木剑已然悬在肩头。 “木剑,大哥哥,木剑可是没办法伤到我的。” 少年抬起头,闪亮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很夺目,也很容易遮挡动作。 洛阳好像没发现那些别有用心,却在少年就要完成手印时随手挥剑,斩在脖颈上发出金戈声响。 几百斤的山石挡不下这一剑,不过百斤的少年也只能顺着木剑的方向高高腾空,撞破禁制后遥遥摔在另一方擂台上。 那两个修者好像没看见少年一般,依旧缠斗着,凌厉的刀光剑影遍布长空,夹杂着毒药道术,不时法宝偷袭。 无形的流光在身前闪过,宝塔盛放的辉光微微闪耀,险些破碎,少年再向后退了退,蜷缩在擂台的角落,面色很难看,眉宇中存在着怨毒,心里可能在咒骂着。 又是两道剑光斩落,少年别过头,不敢看宝光破碎,更不敢想象身死道消后的永恒孤寂。 不出意料,朦胧的辉光碎的干脆,眼见剑光临身,洛阳抓起少年,将他随手丢在台下,认真的说教道:“别人做得到永远不代表自己也能做到,活着其实同演戏差不多,每个人的剧本都不相同,做好自己能做的。” 从没人说过这些,言辞中的温暖好像砂糖,尝过便忘不了,少年目送着洛阳走远,不由得想起犹如冬日的家,那儿静的可怕,所有人都各行其是,就好似傀儡上的微部件…… “怎么,三言两语就被他俘虏了?” 星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站在弟弟背后,笑容撩人,同样注视着洛阳的背影。 这个结果还真是出人意料,是出于本心还是早有算计。 “姐姐,我在台上时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死?” “没有,太上忘情,大道独行,我们都是家族的棋子,该在那儿就在那儿,不能逾越,不能悖逆,哪怕是去死也不能迟疑!” “真恶心,你回去告诉父亲,我再也不要回去,我要跟他走。” 少年撇撇嘴,握紧拳头,不由得想起母亲死去的那个雨夜,电闪雷鸣,大雨瓢泼,他依旧是那副死人脸,没有一丝情感,也是,都是群星光的傀儡,哪能有情感? 星洄秀眉一紧,眼中升起杀机,缓缓攥紧手掌,冷声喝道:“溯儿,别任性,刚刚的话我可以当作……” “真恶心,你回去告诉父亲,我再也不要回去,我要跟他走。” 星洄的话没说完被星溯打断,言罢少年坚定的迈出一步,丢了宝塔,丢了玉牌,丢了外衣,丢了发簪…… 走了一路,星溯身上的东西都被丢光,深吸口气,在原地站定,向那个提着木剑的剑修张口喊道:“洛大哥,救命啊!” 声落,一道流光当空落下,那是一箭,却好似天外飞星,怎么看都不可抵挡。 事实上也不需要抵挡,洛阳踏着瞬影步出现在星溯身边,瞥了眼天际的箭矢,木剑闪如电光,滚雷声传过全城,比那箭矢更加的不可抵挡。 待雷光散落,风云重归悠然,星溯瞧瞧洛阳的面色,紧紧拉住他的袍袖,没等开口,人群中看似毫无干系的走卒恍然拔出一柄匕首,未到星溯身前,那木剑已然点在眉心。 “滚!” “你这个背弃荣光的叛徒,给我……” 走卒一歪头,不在意那木剑,继续刺出匕首,嗡鸣的剑吟声响起,在星溯的注视下,木剑轻轻一震,走卒便好似破叶般腾空,撞碎一角飞檐,落进巷子,很久都没能爬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星溯……” “跟上吧。”洛阳点点头,收剑归鞘,带着星溯穿过长街,前后步入客房,各有阵法,互不打扰。 街的另一边,星洄端着花茶,背对着敞开的房门,听着那脚步缓缓走近在门口站定。a阅读 “如何,他上当了吗?” “不清楚,他很谨慎,没有露出任何问题,不过我担心……” 话至于此,欲言又止,走卒紧握着拳头,没见过的光明的人一经窥视到那精彩便再难归回黑暗,星溯不是星洄,他还,对于洛阳那样的存在,很难不受影响。 窗外鸟飞,星洄放下茶杯,眺望着空中自由的云,没有出声,也不愿多言,就如方才的茶,冷热甜苦皆自知。 留下就留下,她这个姐姐终究要出嫁,星家是他的;离开就离开,她这个姐姐可以不出家门,帮他担下所有。 “大浪淘沙,一上午的光景就有半数人永远离开,下午,明天……从人数看,若不无意外这比斗最少能持续五天,这个时间足够星溯看到想要看到的了。” “是,大姐。” “下去吧,最近不要出现在洛阳面前,明天下午我会给洛阳安排个对手,之后回客店的路上,找几个好手给他些压力,我不信揪不出他的狐狸尾巴!” 慢斟清茶,涓涓水声悦耳,同星洄的声音一样,走卒躬身一礼,转身走出客店,消失在人山人海中。 临街的窗外渐渐暗淡,门外回廊染上光霞,洛阳推门回来,对星溯笑笑,慢条斯理的步入阵光,没有多言,待夜色降临,月光越是沉静。 面对这星月,面对这自由,星溯第一次产生偷懒的想法,一下午的匆匆光阴,那种轻松是从未有过的,如果能一直这样…… 不能一直这样,姐姐还在笼子里,若是能帮姐姐成为这场比斗的魁首,家族的事就能得到解决,也许可以毁了那该死的星光,什么预言,什么等待,都是骗人的! 思绪随着光阴,第一抹精彩的晨光映入窗子,星溯恍然惊觉已然过去一夜,身边的阵法散了,洛阳不知何时摆好了一桌从没见过的美食,笑容很夺目,叫人恍惚。 “尝尝吧,都是人间比较有名的吃食,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吃过。” “谢……谢谢。” 生硬的回了一声,星溯走到桌边,握着筷子,不用理会饭菜中有没有毒药,不用理会那些竞争者的刺杀,只需要陶醉美食,如此就够了。 洛阳吃的很快,吃完了缓缓起身,出门而去,星溯走近洛阳昨晚盘坐的地方,轻轻嗅嗅,为那血腥味道握紧拳头。 “姐姐,洛阳昨天吐血了。” “知道了,别轻举妄动,午后洛阳回来时我会派人试探你们,他们都不会留手,你多加心。” “换个时间吧,少了那突然洛阳能看出来。” 没有犹豫,回了一声后星溯放下玉简,深吸口气,在地上躺上一会儿,又到桌边,边吃边想,越来越压恶那个被天谴的家族,更想不明白那群老东西哪来的忠心耿耿。 李家早就没了,消失在雷海中,那个少主更是不存在的,如果他真的存在,现在也该长大成人了,也该回来了,就算他籍籍无名,不会修行,若是他存在,李老头又怎么会找不到他? 街边,洛阳感知着星溯的举动,轻笑着摇摇头,大步向早就标好序号的石碑,芥子须弥里,他的对手一早就在那儿,抱着一柄好似扁针的仙剑。 “见过昆仑师叔,请了。” “请。” 寻常的剑修开场,两相剑礼,那修者提剑便是一刺,很快,就凭这一剑洛阳就知道,这是位很不错的对手,“赢起来恐怕会很困难。” 残影破碎,修者举剑再刺,剑道与仙剑正成体系,只有一往无前的迅疾凌厉,只有刺,没有斩,只有攻,没有守。 一个个残影破碎,修者依旧不断出剑,终于,洛阳面色一变,动作慢了一线,左臂被剑光擦过,血染法衣,好不狼狈的抽身退后,横剑身前,璀璨剑芒隐于无形。 “断罪,还真是倍有荣焉!” 说着,修者眯起眼眸,忘了所谓的任务,调动全部凌厉,依旧是一剑刺出,想同这断罪争个高低长短。 两道剑光看不出快慢,一纵一横,光辉璀璨夺目,洛阳与修者背对而立,片刻后收剑归鞘,向台下走去,修者笑着捂住喉咙,想感谢洛阳手下留情却无法开口,没有治疗,短时间恐怕很难出声了。 出了石碑,洛阳停步站定,灵巧的避过故意撞上来的顽童,深吸口气,在茶摊坐了一会儿,起身向客店走去,转过街角,破碎的客店映入眼帘,房间中空空如也,星溯也没了踪迹。 城的另一边惊起滚雷震耳,洛阳腾空跃起,眺望着街头追逃的五人,沉默良久,捏住剑指,当空挥划,木剑凌空独舞,随着祥云漫天,有佛陀拈花浅笑,氤氲朦胧,叫那长街上的所有人都忘了动作。 416.莫非真有天意 最自由的风唤醒流云,几缕辉光垂落,众人恍然回神,四下瞧看,追逐少年的人还在,那少年却已不知去向。 与此地东西相对的酒楼里,洛阳脚步急促的步入客房,正想布下剑阵,面色一变,瞪大丹凤眼,好似在隐忍什么,随着拳头攥紧喉结动了动,将可能透露的软弱吞咽下去,呼吸中却有着刺鼻的血腥味。 “洛大哥,您没事吧,您需要什么药,我去给你买!” 声调里的惊慌未加掩饰,星溯的眉头皱的很紧很紧,同样死死捏着拳头。 洛阳摆摆手,倔强的坐起,双手握固,渐入定,及至日落西山面色方才恢复些许。 吐气回神,睁眼望去,星溯守在门前,捏着很怪异的手印,见洛阳苏醒松了口气,嘴角方才洋溢笑容,冰冷的利刃破门刺下,那瞬间,少年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惊恐,有不甘,带着怨恨与不舍…… 残影破碎,洛阳带着星溯挪移到屋中角落,拍拍他的肩膀,提起木剑将窗外射来的箭矢格开。 随着箭矢穿透门板没入梁柱,客店中再度恢复宁静,一击不中,远遁千里,这两个刺客远比那走卒要可怖的多。 刀就这样一直悬着,他们有得是耐心等猎物心神崩溃,对此即便是洛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两个大黑老鼠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说起来你真的姓星还是代号叫星溯。”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问问,你若是不想说可以不说,每个人都该有他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 洛阳的笑容很温暖,星溯不由低下头,借此掩去躲闪的眼神,沉默着,没有开口,不愿说,更不想说。 人与人的悲喜总难相同,谁可知你的苦不是他的甜,不如自私些,我独自苦着,你也别想甜。 见星溯这般模样洛阳摇头笑笑,不由想起那班同样深邃的使徒,抬手摸摸阎罗鬼面,抬头望向长空,在那混沌之外,也不知道如何。 白恪与拓金还被困着吗,最好是被困着,他们现在回来可不合时宜,好不容易聚拢一群游鱼,又哪能让石子突落,惊扰清宁。 在少年注视远远的虚空上,五道幽影围桌而坐,看不清面容,但曹老头在其中。 “老曹,你的运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差,曾经洛阳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现在要为你出战便立即伤重,也不知道诸位如此得到下个五百年的话语权会不会羞愧。” 幽影微动,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将两方人得罪的干净,听那肆无忌惮的语气,此人要么无惧,要么无知,决然不会有其它。 这话着实气人,曹老头为此握紧拳头,想要隐忍下来却咽不下这口气,暗中传音盯着赔率的船老大,冷声道:“这帮老不死的过的太富裕了,长久必生祸患,千机阁有必要帮他们忆苦思甜!” 声落,幽影中浮起一枚须弥戒,内里氤氲朦胧,那些极品灵石好似星光点点,闪的船老大有些站不稳脚步。 这不是叫另外四家忆苦思甜,这是打算下死手,叫他们揭不开锅啊。 “怎么,你做不好?你若是做不好我可以找别人做!” “保证做得漂漂亮亮的!” 听着带有火气的咆哮声,船老大收起戒指,紧握着拳头走出这内里拥挤外面毫不起眼的酒馆,这事有必要与洛阳说一声,不能搞砸了,不然这么多灵石赔进去大掌柜不得活撕了他。 转过长街,穿过人群,感知背后那几个微不足道的宵,船老大饶有兴趣的勾起嘴角,左右看看,玩起那套许多年都没玩过的易容变装。 那几个黑影跟的更紧,与船老大一前一后挤过人群,停步在城中为数不多的几个药店外。 “北苍齐云草,锦云什木粉,焰心琉璃花……” 一口气买了几十种各种用途的宝药,船老大快步出店,身形再度变化,迂回良久,以清冷少女的模样进了另一家药店,张口又是几十种不同用途的宝药。 如此这般,船老大逛遍整个城药房,买了不下三百种宝药,待寅夜时分走到客店外,抖手将须弥戒抛入客舍。 黑影同时散去,星洄缓缓将微开的窗户关紧,悄然沉思良久,转身望向楼梯口,等手下人上来,对那须弥戒中的东西很是好奇。 片刻光景,走卒带着玉简快步上楼,恭恭敬敬的将玉简奉上,欠身候着,等星洄出声。 三百种草药有的药性温和,有的药性阴寒,有的大补,有的剧毒,不断排除试探,星洄渐有揣测,抬头望向走卒,问出最重要的一点。 “那须弥戒没有错吧,瞒天过海也不是不可能。” “傲雪空明花的花香虽不是什么稀罕物,可在这城中却也不太可能存在。”61 “不太可能?那就还是有可能喽,给我查,仔仔细细的查,这关系着下个五百年说话的是不是我们!” “是!” 走卒用力一捶胸口,转身向楼下走去,眼中的炙热根本无法掩饰,星洄却与他截然不同,紧握着拳头,为晚上的刺杀而耿耿于怀。 弟弟那瞬间的复杂表情是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昨天,弟弟表演出的叛逆是她一直渴望的,如果可能…… 深邃的夜渐渐过去,洛阳一如往常的走向石碑,他起的很早,面色看起来比前几天都要好,待步上擂台时他的对手还没来,索性面对空地盘膝坐下,没有等太久,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来的汉子一身重甲,头盔铁面严丝合缝,手握着双锤,飞身上台,不多言,向洛阳头顶就是一锤。 残影破碎,洛阳横移数步距离,方才停步,重锤再落,挂着夺目电光,强横的劲力在擂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再度催动瞬影步,重锤落空,大汉停止攻势,挥动双锤当空一碰,金戈之音刺耳却压不过那瓮声瓮气的低沉嗓音。 “爷爷虎靖,洛阳,记好我的名字,下辈子报仇别找错人!” 洛阳没出声,打量着虎靖的重甲,踏步抢攻,一剑落下,虎靖不躲不闪,凌厉的剑光破甲一寸却没能伤到虎靖分毫。 “仅此而已?” 低吼声里战锤落下,洛阳飘然退开,在虎靖周围不断游走,不断出剑,虎靖跟着不断挪动脚步,叫剑痕均匀的罗列着甲胄上,决不让同一地方挨上两剑,适时还会出上两招,叫洛阳的攻击太过轻松。 一个主攻,一个主收,这般缠斗了一炷香有余,连绵不绝的剑光恍然一顿,战锤裹着风雷重重落下。 洛阳踏着瞬影步险之又险的退开,身后两步远就是擂台边界,虽然不高却如同深渊,若是坠下便再难爬上来。 “挽狂澜,压惊雷,破碎千山,夜战八方!” 凡战无论大,有退必有进,洛阳退了,虎靖便欺身压前,疯狂挥动战锤,一气攻出四招,一锤重过一锤,劲力所致,周身都是要害。 残影不断破碎,周围的擂台跟着动摇,破碎的飞石溅出灰尘,咆哮声震耳欲聋,虎靖将两柄重锤举过头顶,狂暴的灵力化为飞虎,直直扑向洛阳。 这一击覆盖余下的擂台,洛阳退无可退,换下遍是裂纹的木剑,逆风踏前,硬碰硬斩出烟火。 辉光飘渺,无声扫过,洛阳被高高震飞,踏空而立,轻咳几声,挡在唇边的手掌被染成红色。 虎靖重重倒在灰尘里,重甲四分五裂,早早结束战斗的星洄站在擂台上,与孟冬几人一同打量着洛阳。 “他的伤的确很重,你说呢,成沧?” 夏木眯着眼眸,盯着成沧的侧颜,等了好一会儿才听他幽幽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对他太过向往,也可能他真的是我绕不过去的挡路石……” “我有种预感,他没有受伤,不仅没有受伤,还藏着一柄凌厉无双的剑,如果那剑在手,他真的不比旧时弱!” 说着成沧攥紧拳头,闭眼沉默许久,转而望向星洄,“星洄姐,给我个机会,我想亲自……” 话没说完,孟冬抢先开口,声音冰冷,话里却尽是温暖。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若败,剑心必然蒙尘,不过是试试他的本事,你还信不过我?” “那,拜托了,请务必帮我验证这感觉。”成沧望着孟冬,手掌缓缓放松,转而眺望洛阳,“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藏着一柄什么样的剑!” 似乎感到成沧的炙热目光,洛阳回过头,正好望见星洄几人,没有打招呼,只是轻轻的一笑,转而步出石碑,御剑直落客店,踉跄着登上顶楼,一进屋,不等于开口,昏死过去。 星溯上前抱住洛阳,不动声色的切脉,感知着他体内的情势,不由吃惊。 三花聚顶,五气归元,洛阳早就是五气境的修者,三花化神,精气神当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可为何精气如此亏损,心神更如雨夜的飘摇烛火,似乎一触即灭。 是了,阴阳兼济方为均衡,若苍天为阴,天剑与余下的一切共同混元为阳,识海承平。 可现在,天剑隐去,阴阳失衡,洛阳为抵抗苍天,心神亏损至如此地步也不是解释不通。 幽幽叹了一声,星溯有些同情这个笑容很温暖的“哥哥”,轻轻把他挪到床上,布下三道法阵,取出玉符,道:“姐姐,洛阳回来就昏死过去了,他伤的很重,尤其是心神……” 传讯符的流光是那么的耀眼,星洄的手掌一抖,竭力压下心思忐忑,轻轻回了句,“知道了。” 五年的谋划似乎就要成真,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梦幻,心神损耗严重,圣灵惑心大道又偏偏是专攻心神的道术,一饮一啄,莫不是真有天意? 417.他知道了 那些杂念,那些苦苦压制近二十年的杂念就好像一捆干柴,而星溯带来的消息毫无疑问是最炙热的火种,星洄的心被点燃,即便一次又一次自我告诫,依旧难如止水。 即然难以静心便去见见他吧,那个最可怜最可怜的男人,妻子被人刺杀都不敢报仇的懦弱家主! 出了客店,夜里的长街算不得热闹。 落败的少年们早就离去重归修行,还有战斗的也在准备着,整条街没有烟火气,几点忽明忽暗的灯火点缀在夜幕中,通向很远很远的远方。 就这样慢慢走着,那碍眼的城墙渐入眼帘,毁去前面铺垫下的所有静好。 星洄摇摇头,好奇自己如此矫情的原因,动作却干净利落,平步青云,在虚空外合十手掌,前后捏住数十个手印,一道流光落下,通向遥远的洞天客舍外。 朱红色的门紧闭着,看不见,也懒得用神识感知,可星洄就是知道,他就在对面。 依旧身形消瘦,坐在石桌旁,一只手臂搭在桌面上,背对着门口,桌上既没有经史子集也没有清茶淡酒,和他的心一样,空空如也。 “来了就进来,不愿进来就滚,站在门口做什么?” 冰冷无情的声音在院中传来,星洄没有停留,转身就走,母亲在时他们感情很好,母亲死后星洄很讨厌他,以至于长大成人后不免考量,为何他不去死,和母亲一起死。 脚步声渐渐远了,星辞的指甲又一次刺入掌心,唇角淌出鲜红,将衣襟侵染。 身后的幽影里渐渐浮出一身形婀娜的少女,眯着眼眸,却挡不住那炙热的眸光,火红的嘴唇微启,声音糯糯,带着撩人心神的妩媚。 “夫君,我们的孩子终于要长大了,可是她好像不怎么喜欢你呢?” “对,夫君一直在骗她们,说奴家是个受害者,还费尽心思编造子虚乌有的仇家,不惜与她们……” “住口!” 星辞猛地起身,抬手擦去嘴角的血红,凝视着霸占妻子样貌的异种生灵,深吸口气,缓缓呼尽郁结,“你猖狂不了太久了,最迟不过月底,你就得死!” “那你呢,你也不想活着吗?” “没有照顾好她,我早就该死了,之所以等到现在就是为了将你们一打尽!” “有趣,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不到最后谁人能知?” “夫君,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族,当我们占领这里你不会死,我要你永远永远陪在我身边,以生不如死的方式!” 妖娆的异种生灵轻轻说着,吐气如兰,星辞却不为所动,手捏一印,阵图展开,将巧笑嫣然的异种生灵扯入幽影。 门外又一次响起脚步声,曹老头与李老头并肩走到门外,看看院中,没有进去,轻声道:“星辞,你受苦了……”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若是不愿受苦当初我也不会选择封印她。” “修行界讲究弱肉强食,混沌里更甚于修行界,只若不期而遇便只有你死我活,长老,千万别放走一个!” “不会有意外的,他们都得死在这儿,为了人族!” “为了人族!” 两个老头子异口同声着,言辞斩钉截铁,星辞抬起头,脸上是久违的笑容,望着长空,很快一切就都结束了,很快。 希望她们能原谅我吧,若这精神能够传承下去,一切都是值得! 静静的新月沉下,闪耀的日光突破流云,落在脸上暖洋洋的,睁眼望去,那窗是明亮的,孕育着奋发向上的蓬勃。 “你醒了,有些话可能不爱听,可还是要说,我们放弃吧!” 循声看看满眼忧色的星溯,洛阳不清楚其中几分真假,便温柔浅笑,忍着疲惫爬起,拍拍他的肩膀,坚定的说道:“大丈夫一诺千……” “那都是屁话,命都没了,值得吗?” “活着是为了什么,值不值什么时候由别人说的算?” 这反问声很轻,却叫星溯攥紧拳头,扬起的头缓缓低下,听着洛阳起床,换衣,准备出门。 “别去,你若是去可能会死!” “剑修相信自己手中的剑,即便他不是天剑,仅仅是柄木剑,我不会有事的,很快就回来。” 开门的动作一顿,洛阳回头对星溯笑笑,开门出屋,眼神中带着歉意,他的关心是真的,若是知道被骗了,想必会起杀心吧…… 都是曹老头害的,一想到要给他四成灵石收益就心有无名火。 浮想联翩,步履长街,瞧瞧字号相符的石碑,洛阳踏步入内,对手盘坐在台上,黑衣肃穆,微眯的眸子恍然睁开,带有璀璨明光,异常凌厉。第一文学 孟冬,五气修者,修南明离焰大道,擅枪术,怀定云飞刀八十一柄…… “洛阳,不瞒你说,出于一些特殊原因,我们想要星洄夺魁,所以不论你的伤势如何,我都不会留手,这是一场死战,要么你死我活,要么我死你活!” “能给我说说那个特殊原因吗?” “很抱歉,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你。” “真遗憾,我不会杀你的,放手攻过来吧!”洛阳服下一枚丹药,呼吸间面色红润,周身闪耀金灿辉光,明如昊日! “夺灵补天丹,自取灭亡!” 夏木直接叫破丹药来历,语调冰冷,成沧手掌一抖,望向洛阳,有些心神恍惚,在每个如他这般年纪的剑修心中洛阳就是齐天剑仙,是值得追逐的前辈,为这样一场比斗,用夺灵补天丹这等损伤道基的丹药,值得吗? “不扬其名便是因利……”星洄看看成沧,咬了咬牙,再度点了一句,“赌场那边变化很大,若是洛阳能见机行事,可得好处无数!” “他不是那样的人!” “在我心中……” 成沧低吼一声,最后又补充了一声,好似瞬间没了精气神,夏木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出声,这是只有自己才能走过的险路,很难,可只若过来,成沧的剑中便不再有别人的影子,彼时刀剑珠联璧合,必能登顶。 在众人的注视下,孟冬缓缓提起长枪,金灿的焰火乍起,下一瞬,孟冬出现在洛阳背后,没有丝毫轻视,向着后脑竭力扎下。 这一枪很快,洛阳也不慢,踏着瞬影步横移开来,燃烧着焰火的长枪凌空悬停,换了个方向重重砸下,洛阳却与方才的残影变了位置,剑起,直取破绽。 “千鸟晚归林!” 一声轻呼,跳动的焰火化作百鸟,齐鸣震翅,光焱袭卷长空,喧嚣声遮蔽孟冬的传音。 “你知道傀儡吗?” 这话没头没脑的,洛阳眉头轻挑,木剑斩下滚滚雷音,同时回话,“什么意思?” “星家就是个傀儡,每个人都是傀儡里最精细的一部分,族中冰冷到窒息……” “星洄想改变这些,为了死去的娘亲,为了星溯的未来。” 雷音落下,孟冬提枪挑起澎湃火浪,炙热的气息将暑气卷入洞天,夏木不断摆手,不怕热却也不喜欢热。 “魁首能得到什么,改变一个古老家族传承至今的规矩,够吗?” “够,你肯不肯?” 洛阳斩破火浪,抽身飘退,不动声色地换了柄木剑,歪头闪过不紧不慢刺来的寒星,随后再度递出一剑。 剑似飘絮拂柳,带着轻柔无力,确将孟冬斩退数步,洛阳挽了个剑花,浅笑从容,“我会得到魁首,在那之后的第一件事我就将那权柄移交给星洄,各取所得。” “我怎能信你?” “单单是洛阳这两个字还不值得信吗?” 慢条斯理的回了一声,洛阳收剑归鞘,身躯上的剑芒也尽数收敛,不用再战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剑光消隐,焰火却更是狂暴,渐渐扩散整个擂台,洛阳在火海中站着,维持着如旧的温暖浅笑,很有说服力,孟冬的枪缓缓落下,火海也散了。 的确没有意义了,这场战斗为了两点,比起星洄的事成沧可以等,他还能向前走,可星洄不一样,万一三长两短,她将再无前路! 想着孟冬跳下擂台,夏木紧紧握着拳头,却被成沧拦下。 “他可信吗,你为了一句轻言就放弃了这唯一的机会?” “我可信吗?”孟冬抬起头,望向星洄,眸光同枪尖的焰火一般,“相信我。” 星洄没开口,望着洛阳提剑走近,擦肩而过,步步远去,没有说话,但足以泯灭几人心底的所有不确定。 “时代变了,提着剑只管打杀的存在也开始学着布局了……” 听着成沧意味深长的传音,星洄不由轻笑,目送洛阳消失在洞天尽头,传音回道:“怎么,你很讨厌这种成长?” “谈不上讨厌,只是他的脚步实在太快了,明明十七岁却做到了很多七百岁修者都做不到的事,好难追上他!” “这,正是道之所在!”瞥了眼低着头的夏木,孟冬上前拍拍成沧的肩膀,言罢豪言又对夏木说道:“无需歉疚,你只是做了你最应该的做的。” 夏木却还是低着头,身躯都在颤抖,孟冬不由眉头一挑,试探道:“难道说他知道了?” “不错,他知道了……” 418.清风不及剑刃 暖阳高挂天际,云得闲散叫人羡慕,比之夜里,街头烟火浓郁,贩抗着冰糖葫芦,身后跟着两三孩童,囊中羞涩,只能眼巴巴折射辉光的黄金糖衣。 这瞬息得来的感动很难存在于字里行间,更难跃然丹青卷上,洛阳平静的笑着,心湖叶落,漾起层层涟漪,目之所及,皆是温暖难忘。 收起木剑,手触春风,远方的云渐渐近了,能看得清模样,洛阳望着他轻喃,“这便是无剑吧,不过,比起清风我还是更喜爱剑刃。” 无足轻重的话语本该淹没于烟火,却有剑修飞身落向屋檐,黑衣肃杀,大声重复了一遍,“好一个比起清风我还是更喜爱剑刃!” 街头的车水马龙微顿,随着好奇消散,恍然如旧,洛阳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屋顶,目光由精致的五官到魁梧的身躯,最后停留在那双手掌上。 这是一双握剑的手,还是双手剑! “洛阳,我们一战吧,不死不休!”少年起身,眼中的辉光刺目,双手一挥,握住红蓝色双剑,剑刃三尺萦绕水火氤氲。 “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和你一战?” 比之于少年的热情高涨,洛阳显得兴致缺缺,没有取出木剑,虽然比起清风更喜欢剑刃,但此刻洛阳更愿意握住清风。 “我叫夏至,是星洄她们不愿提及的噩梦,是天下第一的剑痴,是亘古无双的武疯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都是剑修,狭路相逢,出剑吧!” 斩钉截铁得低吼声在街头回响,不过呼吸间,长街一望空荡,落叶呼啸有声,夏至飞身落在街头,握着双剑,挡尽洛阳的前路。 拔剑对敌,这是所有剑修在此刻唯一的选择。 洛阳取出木剑,所有的不情愿无声消隐,坚定地踏前,右手握住剑柄,含胸拔背,好似一张蓄势待发的强弓。 “藏剑术?” “一剑断罪过,因果两还清,如果我没记错,这招应该叫断罪吧。” 光辉中的幽影没有动作,洛阳眯着眼眸,好像没听见夏至的轻语,更不在意肩头的青丝随风而舞。 夏至微微挪动脚步,盯着不动如山的剑修又缓缓归回原样,这样不行,攻出这一剑,他会死! 风声变得更加喧嚣,及至日落西山,长街死寂如旧,往来行人都默契地走远,洛阳还保持着姿态,好似一尊早已在时光中沉凝的雕塑。 三尺剑锋上的水火氤氲尽数消散,夏至收起双剑,看看洛阳,冷声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我还会再来,人人都说断罪挡不下,我不信。” 说着便打算离开,洛阳缓缓睁开眼眸,凝视着少年的背影,起身飞落入热闹的隔街,即便横生差池,对烟火朦胧地向往却没有少太多。 就像是阴阳动静的两极,随着洛阳融入烟火,夏至渐渐走近死寂的长街尽头,脚步渐缓,星洄等人前后走出幽影,每一个都面色不善。 对峙许久,一直低着头的夏木先开口了,“哥,您和他的战斗能不能等上几天?” 就如洛阳问孟冬的话一般,要更改一个家族维持了千年万年的规矩太难,因为人的恐惧总来源于未知,不愿改变的人太多,愿意改变的仅仅是星洄姐弟,两相对比起来铁棒磨成针都变成了简单事。 正因为很难她们做这事才更有意义;正因为很难洛阳的承诺才异常可贵,正因为很难夏木绝不允许夏至伤到洛阳。 洛阳成功便是他们成功,若非那种感应也不会横生枝节,今晚即便是死,也要拦下哥哥! “不能!”夏至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干脆,言罢对夏木轻蔑浅笑,转而望向成沧,失望的摇摇头,“你也太慢了,就这样一辈子都看不到顶峰的精彩。” “哼,你走得快又如何,还不是被逼的剑都不敢出。” 不同于夏木的怯懦,成沧毫不客气,恨不能真叫言语为刀兵,将这个半路坏事的杂碎粉身碎骨。 夏至却不在意这些,转而看向孟冬,眼中升起战意,下一瞬直接出手抢攻,用得是拳法。 所谓拳劲枪中寻,孟冬的枪术很强,夏至却不擅长用枪,但两人都是会拳术的,以拳杀拳,这是今天第二个精彩,第一个当然是与洛阳狭路相逢。 拳如灿星,带着炙热的火焰,虽然水能克火,但不需要。 孟冬同样燃起战意,星洄等人也前后退开,夏木却飞身扑出,紧紧抱住哥哥的腰腹,比曾经任何一次都要用力。 “放手,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重复说话的话。” “我当然知道,但我也知道哥哥不会动手打死我,我不会松手,除非我死了!” “好,那我就杀了你!” 夏至眼中充满癫狂,紧握双拳,好似大猩猩捶击地面一般,重重砸向弟弟算不得宽广的脊背。9八 拳很快,快到星洄来不及挪动脚步,眼见落下,夏木的双臂抱的更紧,不怕死,怕被砸开,怕拦不住夏至。 焰光散了,不是夏至停下了双拳,而是一柄木剑横在拳下,一如铁索横江,不动不摇。 “洛阳,清官不断家务事,等我解决他,立刻解决你!” 说着夏至再度调动灵力,拳上的火焰蓦然横向拂动,在一闪即逝的火光里,夏至的脖颈上有着一道红线,分外刺目。 洛阳拍拍夏木肩膀,收剑归鞘,边走边说,一句说给星洄,一句说给捂着脖颈退后的夏至。 “这不在我和孟冬的约定内,算是额外出手,所以星溯要是因我骗他而生气,你得帮我。” “你不是想要和我打吗,可以,等我夺得魁首我不在意多打一场,到时……” “你死我活!” 洛阳的话被夏至打断,武疯子放下捂着脖颈的手掌,目送着洛阳步步远去,双拳攥紧。 断罪挡不住?这天下就没有挡不住的招式,灵石和尚的十八罗汉伏魔印也号称挡不住,玉瑶的九霄霓裳舞也号称挡不住…… 结果呢,灵石和尚败了,玉瑶败了,他们都败了,洛阳是下一个,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星洄等人随着夜色渐渐走远,空旷的街头被夏至独占,几片叶落,未等亲近地面被风暴狠狠卷起,翩迁而舞,任由风声呼啸,不损分毫。 又一次,又一次的上天眷顾,夏至渐渐勾起嘴角,盘膝坐下,任由月升日落,车水马龙,一坐就是两天两夜,再睁眼时正好望见那蓬勃的日出。 “就是今天了吧,洛阳,你的传奇就此为止吧!” 言罢夏至起身奔向石碑,心中的火热就如这朝阳,等夺得魁首后再对战,最闪耀的流星就应该出现在最应该出现的时候,更何况那王家的辈凭什么排在他前面? 狂暴的焰光轰然而起,临近的几个修者仓皇抽身退开,望着夏至闯入石碑的背影,敢怒不敢言。 石碑洞天里,那遮覆幽影的看台依旧高悬天际,四下空荡荡的擂台也被改装成看台,星洄等人在这儿,心思炙热的赌徒们也在这。 两天两夜五场比斗,洛阳用了三次夺灵补天丹,一次的药效差过一次,来的越来越晚,千船老大送药的频率越来越快,不过都是治标不治本,只若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洛阳不行了! 与之相反,王禄天资才情的确不如星洄等人,但一路拼杀至今,士气正盛,更有不愿改变的星家人和不怀好意的外族人支持,未必不能将这头病虎斩于剑下。 比斗的时间到了,洛阳还没来,擂台上的白袍长老却很有耐心,没急着开口,不过片刻,夏至直入洞天,看看王禄,举拳轰下,毫不留情。 “住手,这儿可不是你任性胡为的地方!” 白袍长老随手驱散焰火,挡在王禄与夏至之间,夏至甩甩发麻的手掌,迈步歪头,瞧瞧王禄的模样,冷声喝道:“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玩那些歪门邪道的,如果你敢……” “放肆,退下!” 星辞一挥手,唤起阵光将夏至牢牢困在看台一角,转头望向王禄,冷声道:“尽全力出手,若你敢徇私舞弊,王家如何处置我不多言,星家必然不惜代价取你性命,抽魂取魄,叫你不得好死!” “遵家主御令,王禄不敢胡为,必然竭力与洛阳一战!” 说话间洛阳步入洞天,向着四方折腰一败,正要开口先咳几声,呼吸中透着药味,船老大瞧瞧传讯符锁定赔率的通知,不动声色的攥紧拳头。 “兄弟,千机阁这次可是豪赌,万一……” “没有万一,我相信他!” “相信值几个钱,等他败了,我看你老兄还能不能这般心平气和。” “就是就是,齐天之后又怎样,昆仑师叔又怎样,王禄也不是吃素的,有那么多人的支持,此战必胜!” 赌徒的讥嘲声换来轰然大笑,船老大不为所动,转而望向擂台,王禄已经行礼出剑,不过身形闪耀,三尺剑光轰然斩落,泯灭残影无数。 碎石追着洛阳溅出尘埃,只见白光闪耀,木剑横贯长空直向王禄脖颈。 这剑光凌厉夺目,王禄好似未察,体外却有金光盛放,绫罗华盖罩在王禄头顶,跳动着剑芒的木剑当空断折。 “快出手,心他的剑鞘,别给他出剑的机会!” 星辞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王禄不敢迟疑,提剑将剑鞘斩断,不给洛阳更换木剑的机会,仙剑连斩,追着幽影,虽然一时分不出胜负,但洛阳的面色越来越差。 “出剑,风吹千落满星宇。” 见时机差不多,星辞再度出声,擂台上剑光微顿,王禄收剑踏步,一剑斩落,漫天剑光星罗棋布,一如夜下璀璨群星,破尽幽影,将洛阳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