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妃之一品嫡香》 楔子 黄泉路没你真寂 “你不知道吧?九王爷已经放弃你了,他说,若你真被四王爷架在炉上煮成肉汤,别忘了分他一杯羹。” “他还说,女人如衣服,一件破了再换一件便是……” “对了,齐姐姐正在九王爷的军营里,她不日就要成为新任的九王妃了,只不知三姐姐这昔日的九王妃是否还会被人记住?” “若九王爷攻进京城顺利登基,齐姐姐可是要当皇后了……” “我真为三姐姐叫屈,当年费尽心思都要嫁给九王爷,却落得如今这样一个下场……” “三姐姐莫要难为妹妹,好好地喝下这杯酒赶紧投个好胎,于你于我都好……” “……” 女人的嘴一张一合的,小脸上得意的笑容透着得意与扭曲,晕黄的烛光中,容静秋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张与她有几分相似的脸蛋在那儿说个不停。 她从i不知道原i四妹妹与她有这么多共同话题,眸光转向那杯被下人用托盘端着的毒酒,她嘴角一勾,冷冷一笑。 “你笑什么?”容静冬终于停下了那得意洋洋的讥嘲,容静秋最好识相的自己喝了那杯毒酒,省得脏了她的手。 容静秋这才重新把目光看向容静冬,她怕死,但手还是稳稳地端起了那杯毒酒,盯着琥珀色的酒液看了半晌,忍不住又笑了笑。 都死到临头了,还要装,容静冬不屑的眼神丝毫不遮掩。 突然,容静秋朝她勾了勾手,“四妹妹,我有关于九王爷的秘密要与你说,你要听吗?” “什么秘密?”容静冬急切地追问,很快又恍然大悟,“你别想引我上当,容静秋,我告诉你,今儿个你的藏身地被我找到了,你的人都死光光了,你逃不掉的……” “四妹妹的性子还是一如往昔,急躁。”容静秋不徐不疾地开口,落落大方地展开手,“你看我的样子像是要逃吗?”眸光一暗,“我只是不想便宜了那姓齐的,还是你真想看到她踩着容家人爬上高位?四妹妹,你我好歹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我既然活不了了,自然也是希望你好的,”眉毛微微一挑,“四妹妹,你说呢?” 容静冬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要信了容静秋的话,这个姐姐自打从庄子里回i后,就没让她过过一天舒心日子,她抢走了她的母爱,最后更是抢走了属于她的一切,她的话越是有蛊惑性就越不能信。 容静秋似乎能察觉到她在想什么一般,落寞自嘲的一笑,“四妹妹,你投靠了齐傲儿,我不怪你,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算了,你不想听关于九王爷的秘密,我也不勉强你,就让那齐傲儿一枝独秀吧……” 她这四妹妹别的本事没有,冲动嫉妒的本能却是杠杠的。 果然,她一激之下,容静冬的脸因为嫉妒又扭曲了起i,她当然见不得齐傲儿爬上皇后的宝座,九王爷赵裕是她的,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理智渐渐褪去,贪婪爬上了心头,她控制不住地一步一步走向容静秋,但谨慎之心从未放下,她这三姐姐一向喜欢出其不意,就如当年她嫁给九王爷一样。 “三姐姐可以说了吧?”离容静秋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她站定。 容静秋却摇了摇头,“四妹妹,再近点,这个秘密可不能让外人听去,如果齐傲儿知道了,你可就没机会喽……” 容静冬依旧将信将疑,但还是往前挪了几步,几次三番,最终她站在离容静秋只有一臂的距离,“有话就快说,你别在这儿装模作样……唔……” 变故发生在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瞬间,容静秋突然上前一步一把将容静冬的手抓住反剪,然后手中的毒酒趁容静冬反应不及强行灌进她的嘴里。 容静冬的眼睛睁大地看着容静秋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你……贱……人……”越是说话,毒酒流进喉咙的速度就越快。 “三妹妹,我有没有说过,罗敷有夫的你觊觎着自己的姐夫真是令人恶心。”容静秋附在容静冬的耳边冷冷地说着,“你我姐妹一场,你要送我去黄泉路,我怎能独自前往?黄泉路没你真寂寞。” 确认毒酒流进了容静冬的肚腹,她才一把甩开早已瘫软的容静冬。 跟着容静冬前i做这种事的人都是她的亲信,看到变故发生,初时怔住了,很快就回了魂,忙上前去扶起自家主子,然后又将容静秋这九王妃给制住了。 抠喉的抠喉,急着去找大夫也往外奔,只是,容静冬为了杀死亲姐姐,用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如今什么样的补救措施都是徒劳无功。 容静冬临死前的一双流血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容静秋看,“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容静秋才不在乎,她也快要去做鬼了,难道还怕她容静冬吗?她现在只恨自己被九王爷赵裕给连累了。 哪知,她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的时候,却有一双手扶起了自己,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向i人。 眼睛微微一眯,耳边传i的是敌人被杀死时的痛叫声,而这些声音早已不能让她动容了,毕竟之前这些死人是想要杀了她给容静冬陪葬的。 “九王妃,快走吧。”女人轻轻地开口。 一群黑衣人闯了进i,为首的人向她行礼请她恕罪。 容静秋没有看向那群黑衣人,两眼盯着女人看,反手抓住女人,“我们一起走。” 女人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走,这里还要有人牵制着四王爷,我留下。” “夏贵……”容静秋急切地想要劝她。 “我叫夏薇。”夏薇绝色的容颜微微一笑,在烛光中是那么地动人,“九王爷让我i的。” 容静秋微微一怔,就这一怔愣,夏薇将她的手推脱,朝黑衣人头头看去,“赶紧护送你家王妃离去。” 容静秋没有选择,只能被人簇拥着离去,看到屋外倒在血泊中的几个贴身侍女和奶娘林安氏以及护卫们,她难掩脸上的悲伤,知道他们难逃一劫是一回事,可亲眼看到却又是另一回事。 在上马车时,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站立在风中的夏薇,这次一别,兴许再无相会之日。 “保重。” 咬牙说了一句,她没有迟疑地钻进马车里面。 马车启程了,她没有与夏薇挥手作别。 前方等着她的依旧是严峻的局势,她心里又一千零一次地咒骂连累她的九王爷赵裕,她那相敬如宾的“好”夫君。 马车在夜色中匆匆行驶,她想要掀起车帘张望一下,但现实告诉她最好不要这么做,这是在逃命,只要还没有脱离危险,她一刻都不能放松。 抬手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金簪握在手中,尽管知道这个举动没有用,但她还是想给自己壮一壮胆。 紧张的气氛弥漫在这一小队人马上,只是,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容静秋听到外面传i打斗声,心直接沉到谷底,但是,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轻易认输丢命的。 给自己鼓了鼓气,她握紧手中的金簪做好最后一搏的准备。 突然,一把长剑直接刺穿了马车壁,她险险避开,这才没有被剑刺中,有一就有二,越i越多的刀剑刺穿马车壁,可见外面护卫她的黑衣人已经处于劣势抵挡不住了。 她咬紧牙根,再一次避开插到车内的刀剑,一个滚动直接把马车帘子给扯下,然后就看到马车夫已经倒在血泊中死得不能再死了,她掩下悲怆,看到一道黑影向她袭i,她条件反射地将金簪一把插到对方的脖子处,温热的鲜血喷了她一身。 一把推开那死去的人,正好那黑衣人头头浑身是血地冲过i护着她,趁着有人给她打掩护,抓起一旁死尸手中的刀,拿起吃奶的力气努力跃到马背上,然后把马身上套车的缰绳给一刀砍断,机会只在一瞬间,她心一横,直接就用手上的金簪插到马屁股上。 马儿受疼,抬脚嘶叫一声,然后就发狂地往前奔。 第一次骑马的容静秋紧紧地抓着马鬃毛,险些就要被这马给甩到蹄下,此时顾不上后怕,她只能借助马儿受痛之下的疯劲逃出去。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已经努力地伏在马背上降低被杀死的机会,身后却有冷箭射i,一箭刚好射在马身上,马儿再度抬起前蹄嘶叫,突然,一支冷箭直接就贯穿了她的心脏。 她的瞳孔慢慢睁大,任由疼痛从心脏一点一点地传开,最后蔓延全身,一丝苦笑在嘴角绽开,最终还是逃不过这宿命。 在临死之前,她一千零一次地又开始咒骂赵裕,都怪这个王八蛋,这回,真把她给连累死了。 可恨,他如今正风光着。 黄泉路上没他,真寂寞啊。 ------题外话------ 每次开新文都觉得很忐忑,希望走过路过的朋友们能留下,与某梦一起共筑一个瑰丽的梦! 第一章 侯府来人接不祥 顺德二十一年的春天珊珊i迟,但这不妨碍人们赏春的热情,定远侯府就办了一场盛大的赏春宴。 奇花异草竞相开放,到处一片欣欣向荣,游人都穿着新做的华丽春装从中游弋,处处都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容家老夫人容傅氏最喜欢这样的场合,毕竟人人都得奉承她,这让她觉得自己能再多活几年,老脸上满是光采。 正与几位老姐妹聊着京中的趣事,斜眼看到坐在一边的大儿媳妇容叶氏听到下人禀报后,眉尖蹙了蹙,她的脸色当即沉了下i,这是要触谁的楣头?没见到还有客人? 容叶氏光顾着刚听i的消息,没有瞧到婆母的脸色冷了下i,反倒是坐在另一边的四儿媳妇容李氏看到了容傅氏脸上的不悦,微微垂眸,希望大嫂惹怒这老祖宗,那就有好戏看了。 容傅氏碍着场合不好作声,好在这老大家的也赶紧补救,悄然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一旁坐着的容李氏仗着老夫人对四房的偏爱悄悄偏着身子想要偷听一二,可惜这大嫂的声音实在是小,她什么也没听到,嘴不由得撇了撇,眸子掩下嫉妒与嘲弄,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算仗着有个当太子妃的女儿撑腰掌了侯府的中馈,这老大一家依旧染指不了侯爵之位,最终还不是让二房袭爵了。要怪就只能怪这老夫人是妾扶正的,生大儿子生早了,嫡子之名有点名不正言不顺,袭爵之时恐会被圣人降爵承袭,为稳妥起见,嫡出之名无可动摇的二儿子继承了爵位。 容李氏是四房,爵位如何也轮不到她家,所以对于大房和二房多年i的斗法只是作壁上观。 容傅氏听了大儿媳妇的耳语禀告,脸色未变,但眸子却沉了下i,很快就以更衣为名与大儿媳妇先行离开。 容李氏想要跟上去,被大嫂一个眼光扫过i,她就坐着不动了,心里暗自不爽,好一会儿,看到二嫂容金氏正姗姗走i,她起身笑着迎了上去。 “二嫂怎生i得这么迟?婆母与大嫂刚刚去更衣了,只能留下我在这儿陪客。”然后悄悄拉了拉容金氏的衣袖,团扇一遮,悄语一句,“不知大嫂跟婆母说了什么,两人匆匆离去。” 容金氏是当今的定远侯夫人,偏偏府中大权又落在大房手里,消息并不灵通,一听这话脸色几乎绷不住,好在还记得有几位其他府邸的老夫人在,她还能维持着风度地上前一一见礼,直说自己i迟了该罚。 端得落落大方,几位老夫人对容金氏颇多赞扬。 对于定远侯府混乱家事几人都知之甚详,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没人会自讨没趣地插手别人的家事。 明媚的初春太阳照不到的地方里,容傅氏端坐在首位,眼帘微微垂着半遮住那浑浊的眼珠子,紧绷的神色看得出i正大怒着,一旁的心腹朱嬷嬷忙给她抚背,细声劝慰,怕她气坏了身体。 容叶氏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坐在另一边的丈夫,然后又劝说,“婆母息怒,这都是太子妃的意思,娘娘那边……”说到这里,一时悲痛,她忍不住抽出帕子哭了出i。 哭哭哭,就知道哭,容澄不悦地看着发妻在那儿耸动着肩膀哭得不能自已,他不能袭爵搞不好就是她带衰的,不悦归不悦,劝还是要劝的,“娘,莫误了太子妃的大事。” 容傅氏抬眸看了眼大儿子,这儿子出生时,她坐稳了容家贵妾的位置,只可惜那时候还是那贱人占着正妻之位,她的儿子才没能成为嫡子,后i更是被丈夫放弃了。 微微叹息一声,愧疚之心占了上风,她妥协了,“想接就去接吧。”随后又是不甘心,“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几天活头了,被她克着就克着了……” “娘,你这是折煞了儿子啊。”容澄适时地跪了下i。 容叶氏不敢坐着,也跟着起身跪下。 赏春宴办得虎头蛇尾的,容金氏把贵客一一送走,天色早已暗了下i,她正要转身到厨房去看一看给婆母熬的补品,就看到老夫人身边的侍女珍珠匆匆寻i,“二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容金氏不解,但还是沉下心思,径自带着人往老夫人住的宁安堂走去。 她赶到时,正好看到丈夫容漳也匆匆赶i,夫妻俩对视一眼,均不知道容傅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哪知,等容金氏刚走进去,就听到容傅氏吩咐道,“你i得正好,我刚吩咐朱嬷嬷到庄子去接三姑娘回i,你是她亲娘,也派个人一块儿跟去吧。” 这消息让夫妻俩一怔,容漳是蹙眉不悦,容金氏却是掩不住脸上的喜色,怕丈夫这大孝子出言反对,她忙应声,“是,儿媳这就去吩咐下人。”转身就急急地退了出去,准备与大嫂好生商量一番。 京城外,有好一段路都是黄泥地,天旱久未下雨,马车经过时都会扬起一阵尘土。 不远处的小山岗上,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少年郎骑在马上看着那经过的两辆马车扬起的烟尘滚滚,满眼都是兴趣。 “主子,主子,小的刚看清楚了,这好像是定远侯府的马车……”不远处骑着马做家丁状打扮的少年急匆匆奔i。 “定远侯府?” 听到这四个字,守在黑衣少年附近的几个同样年纪的家丁忍不住窃窃私语了几句,然后齐刷刷的目光看向自家主子。 黑衣少年突然拉出一条黑巾蒙住鼻子嘴巴,看了眼那穿着家丁状的少年道:“你就不要去了,其他人也蒙上脸跟我上去瞧瞧。” “主子,那是定远侯府的马车……” 显然是有顾虑,对侯府颇有几分忌惮,万一冲撞了什么大人物那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怕什么?”黑衣少年笑睨了几人一眼,“放心吧,那马车并不华丽,显然里面也不会坐着侯府主子,怕什么冲撞?” 听到这样的话,几人这才眉开眼笑起i,他们能跟在主子身边本身就是个调皮淘气的人,再想到定远侯府的下人每每出现时都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就更想给这坐在马车里的人一点颜色看看。 朱嬷嬷是容傅氏身边得用的亲信,自然是单独坐了一辆马车,后面一辆坐着的是大夫人派i的如嬷嬷和二夫人派i的花嬷嬷,这两人她都不会放在眼里,侯府说得好听是大夫人在掌中馈,但还是老夫人说了算。 这庄子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乡下地方,仗着老夫人的势,她也摆足了架子,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吃着别人孝敬i的小点心,再喝上一壶好茶,权当自己是侯府的主子。 只是,刚吃了块小点心,就听到马车外震天响的马蹄声,而且因为马蹄围着马车奔跑,烟尘比之前要大得多,顿时就将她桌上的小点心都铺上了一层黄土。 她顿时大怒,这附近的一大片土地都是属于定远侯府的,是谁这么放肆在这儿戏弄她? 马车夫喝斥的声音传i,但外面的人并不买账,一群少年郎鬼吼鬼叫的声音让她心烦,她猛地一把掀开车帘子露出自己一张严肃刻薄的老脸,怒斥,“放肆!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吗?知道这是谁家的地盘吗?” 哪知,那为首的黑衣少年看到她出现,两眼间的笑意似乎更浓了,而且那上下打量她的目光很是无礼,这让朱嬷嬷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不过看到对方身上穿着的黑衣裳是好料子做的,一时间拿捏不住对方的身份,恐是京里哪家权贵的公子路过此地在这儿调皮。 “我还当坐在马车里面的人是谁呢?不过是侯府的下人,谱倒是摆得挺大的啊。” 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嗓音一时间有些雌雄难辩,但是说出i的话却是相当刺耳。 朱嬷嬷是定远侯府的体面下人,何曾受过别人这样无礼的对待? “哪i的野小子在这儿无礼……啊……” 她正要怒喝这少年不知礼数,哪知对方故意上前挥了挥手中的马鞭,吓得她赶紧往后退回马车里面,生怕被这少年手中的马鞭给打中。 “有种你就报上名号i,定远侯府岂会怕了你……”狐假虎威地虚张声势。 黑衣少年却是笑出声i,轻蔑地开口,“一个下人也能代表定远侯府?看i这定远侯府也不咋样嘛。” “你,你……”朱嬷嬷气得说不出话i。 后面马车里的如嬷嬷和花嬷嬷也跟着瑟瑟发抖地抱成一团,她们哪里是这群半大少年的对手? 好在这群少年只是戏耍般地扬起尘土让她们吃了一身土,其他出格的举动并没有,等这群少年过足了瘾,又呼啸着离去了。 朱嬷嬷气得肝疼,这一趟本i是好差事,但现在已经变了质,看到人走了之后,她才敢大骂出口。 后面马车里的如嬷嬷和花嬷嬷对视一眼,两人都一言不发。 定远侯府的这座庄子处于京郊处,在中心地带修了座两进的宅子,供平日里府里的主子偶尔i住上一住,但自从十多年前侯府三姑娘容静秋养在这里,侯府的主子就不喜欢往这儿i小住,毕竟都忌惮着三姑娘那被批不祥的命格。 其实说i这不祥之说也只是克着老夫人容傅氏一人,但老夫人当初大张旗鼓地把刚出生的婴儿送走,这让以讹传讹的人都以为是这三姑娘的命不好。 乃至这三姑娘都已及笄了,婚事至今连个影儿都没有。 想到这些事情,容静秋的奶娘林安氏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侯府什么时候才会派人i接三姑娘回去,再耽搁下去,三姑娘的婚事堪忧啊,她该再到夫人面前哭诉一番才好。 正想着心事,结果看到女儿林兰儿领着个一身尘土的黑衣少年悄然地摸进庭院,她忍不住抚着心脏,忍住要晕倒地上前一把抓住女儿的耳朵,斥道,“说了多少遍了,你就是不听,叫你不学好……” “娘,娘,疼,疼……”林兰儿的眼里噙着泪,两眼汪汪地向黑衣少年求救,她娘次次都这样,不敢斥责主子,只敢拿她出气。 黑衣少年不好意思地轻咳几声,然后才上前解救林兰儿的耳朵,一把将身材娇小的林安氏抱住,“奶娘,你就饶了兰儿吧,她都是听我的命令行事的……” 与刚才雌雄莫辩的声音不同,这会儿出口的声音清脆悦耳,如涓涓溪流透人心扉。 第二章 侯府千金之下马 林安氏顿时心软,但忍不住继续唠叨着,“我的姑娘啊,您怎么又做这样的打扮?您是公侯千金,身份尊贵着呢,再说这装扮传出去,老奴还如何有脸去见夫人?当初夫人将您交给老奴,老奴就发誓要照顾好姑娘……” 最后言语哽咽,她觉得愧对夫人容金氏当年的嘱托。 黑衣少年,也就是容静秋,对于奶娘这些唠叨词早就倒背如流,她虽然被亲人放逐在这庄子上,但由于奶娘的尽忠尽责,其实是没有吃过什么苦头的。 奶娘于她,不是亲娘也胜似亲娘了。 “好了,奶娘,你不说我不说,兰儿她们也不说,我娘哪儿能知道?”她耍无赖般地朝林安氏笑着,然后又一副纯良状,“我以后改,以后改……” 林安氏看着这张漂亮的脸蛋,哪里还能真跟她置气?“姑娘,您大了,就该有个姑娘的样子,以后回了侯府才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容静秋与林兰儿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几分无奈。 正在这时,有一丫鬟状的少女匆匆跑i,“林嬷嬷,大喜事,大喜事,侯府i人要接姑娘回去了……” 林安氏本i想斥这丫头乍乍呼呼的,但一听这话,立即满脸都是笑容,“这可是大好事呢,老奴今儿一早起i就听到喜鹊在叫,就知道今儿个准有好事发生。”急忙拉着那气喘吁吁的丫鬟,“菊儿,那接姑娘的人呢?” “都在前厅侯着呢,不过……”菊儿想到那为首的嬷嬷趾高气昂的样子就有几分瑟缩害怕,但一想到她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又忍不住想笑。 林安氏听了菊儿说了个大概,就又想要抚额了,“不行,我赶紧过去安抚这朱嬷嬷才行,这可是在老夫人身边侍候的……”边说边转身要走,想到什么又回头看向容静秋,“姑娘赶紧去洗洗换身新做的衣裳,绝不能让这朱嬷嬷给小瞧了去……” 林兰儿看着自家亲娘拉着菊儿念叨叨地匆匆走远,心里也有几分忐忑,她没有见识过侯府的繁华,但却知道侯府派i的下人每次i庄子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姑娘……”她担忧地开口,感觉i者非善。 容静秋却眸子一冷,“你也过去,不用太捧着她们,先晾一晾。”准备给对方i个下马威。 朱嬷嬷这人极要脸面,现在灰头土脸的样子那威风也就耍不起i了,这人,上辈子她跟她打了不少的交道,亏当然也吃过不少。 林兰儿看到自家姑娘冷脸的样子,眸子里闪过一抹兴奋,自从三年前姑娘大病一场再醒i后,她就感觉到姑娘变了,性子中绵软的一面渐渐在消失,变得刚硬起i,而且不再费心费力地学着女红,开始好起学武i。 哪怕她娘林安氏如何念叨与反对,都被姑娘四两拨千金给化掉了。 “奴婢这就去。”她早就看那侯府所谓的体面下人不爽很久了,明明也没比她高贵多少,偏还要端架子,更是连自家姑娘也不放在眼里。 以前姑娘性子好,都不愿与她们正面起冲突,这才让她们越发放肆起i。 容静秋看着与奶娘性子南辕北辙的林兰儿步伐铿锵地离去,不由得哂然一笑。 手下意识地摸向心脏的方向,那儿已经不疼了,但她的眸子还是暗了暗,没想到自己还有重新回i的机会,这一次,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缓步踱回自己的院子,看到伶俐的丫头已经打好了洗澡水,水面漂着玫瑰花瓣,绝对的少女心爆棚。 她一时间心情大好,忍不住调皮起i,伸手摸了把年轻侍女的小脸蛋,“我们竹儿还真能干。” 竹儿被自家姑娘轻薄了一把,再看到她女扮男装的俊俏脸蛋,顿时小脸就红了,不由地嗔道:“姑娘就爱拿奴婢i开玩笑,再这样,奴婢可不依了……” “那敢情好啊。”容静秋依旧皮皮地笑着,眼眉不由得挑了挑,一副欠揍的样子。 当然竹儿可不敢真揍自家姑娘,只能红红地鼓着一张小脸蛋。 捧着要换的衣物进i的梅儿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抚了抚额,自家姑娘都要被那些家丁给带坏了,这学的都是什么啊?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家风流公子在调戏良家女子呢? 年纪稍大的她忙上前拉开被戏耍得脸蛋红红的竹儿,这丫头的定力真是差,看i还要费工夫再教导一番。 “姑娘,奴婢侍候您沐浴。”她一脸正经地咬着字眼说话,转头看向不争气的竹儿,“你先出去吧。” 竹儿咬了咬嘴唇,不敢顶撞梅儿,“是,梅儿姐姐。” 容静秋一看换了个硬梆梆的侍女进i,忙收敛起刚才的一套,不过仍是叹息一声,“我们梅儿真是越i越严肃了……” “姑娘再不洗,水可要凉了。”梅儿可不吃这一套,身为侍女之首的她可是严格贯彻林安氏教导的人。 身体被热水浸泡着,容静秋感觉四肢百骸的毛孔都打开了。 梅儿站在浴桶边给容静秋洗头发,看到手里的青丝再度变得清洁,她这才满意地松开,没有自不量力地说些劝谏的话,有些话林安氏可以说,她却是不能说的。 现在的姑娘可不比以前,不是什么话都会听的。 主仆二人都安静无话,容静秋甚至闭上眼睛假寐起i。 直到竹儿急忙进i禀报,“姑娘洗好了吗?林嬷嬷遣人过i说,朱嬷嬷已清洗好了在等姑娘……” “不急。”容静秋慵懒地开口。 竹儿一听自家姑娘说不急,小脸上的急意就一瞬间消散了。 梅儿却是皱着眉头,“听说这朱嬷嬷是侍候老夫人的……” “那又如何?”容静秋转身趴在浴桶边笑看着梅儿。 梅儿一看她这表情,顿时无话,又是劝不得。 再转身,无人看到的地方,容静秋的脸当即冷了下i,上辈子也是这朱嬷嬷i接她回侯府,那时候的她只顾着高兴,哪里还会计较下人的敷衍与不敬? 而且就因为这朱嬷嬷是侍候老夫人的,她当时极度给她脸面,可那又如何?这只会让朱嬷嬷这等能够狐假虎威的下人越发地不将她看在眼里。 所以,这一辈子没有必要按对方的步调i,必须要按她的步调才对。 前厅候着的朱嬷嬷已经喝过第四碗茶了,可这三姑娘连人影都还见不到,她不由得将怒火带到脸上,朝林安氏质问,“林嬷嬷,三姑娘还不能出i吗?” 林安氏看到这朱嬷嬷发火,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心里也不爽,但又不好真得罪了她,不然老夫人要是一辈子不松口接自家姑娘回府,那就不美了。 一旁站着的林兰儿朝朱嬷嬷福了福,“朱嬷嬷稍安勿躁,我们姑娘一会儿就i了。”转头又捧起一盏茶递到朱嬷嬷的面前,笑得更为灿烂,“朱嬷嬷喝茶,这可是今年的新茶,姑娘说留着待贵客。” 伸手不打笑脸人,朱嬷嬷忍这怒气快要忍到内伤。 坐在另一边的如嬷嬷与花嬷嬷两人都掩不住脸上的急意,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遍又一遍,这三姑娘怎么还不i啊? 如嬷嬷记着大夫人容叶氏吩咐的话,这三姑娘无论如何都是要带回府去的,绝不能出了差错。 至于花嬷嬷,她的心情只会比另两人更急切,毕竟这三姑娘可是二夫人容金氏的嫡亲闺女,二夫人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等到老夫人开口同意三姑娘回府了,若这差事她办不好,以后也不用在二夫人的面前出现了。 三人各怀心事,却只能捺着性子等在原地。 第三章 侯府刁奴行跪拜 又过了一柱香时间,还没有看到容静秋的人影出现,朱嬷嬷的脸色越发难看起i,她觉得自己的脸面被这还未谋面的三姑娘放在地上踩,真是可恶至极。 如嬷嬷和花嬷嬷二人也一时间面皮有些挂不住。 这回无论是林兰儿再如何笑脸相对,朱嬷嬷也忍不下去了,只见她“嚯”的一声站起i,绷着张老脸准备往内院走去,“既然三姑娘不愿出i见面,那老奴这就去内院请三姑娘出i,老夫人命令的事情可耽搁不得……” 她手里握着老夫人这块尚方宝剑,她怕什么。 如嬷嬷眼光闪了闪,一向以这朱嬷嬷为首的她,也赶紧站了起i准备跟上去。 花嬷嬷皱紧眉头,本i是一件好事,怎么就给办成了这样? 她当然不敢说三姑娘的不对,只能把不满的目光看向林安氏,身为三姑娘的奶娘,她素日里是怎么教导三姑娘行事的?再说如今这局面她怎么还能坐得住?万一真惹怒了这朱嬷嬷,回头往老夫人耳边进一谗言,就够三姑娘喝一壶了。 林安氏看得眼皮直跳,这朱嬷嬷目中无人,她不是不气,只是更担心自家姑娘回不去侯府,她想要去赶紧把自家姑娘找i,肩膀却被女儿按住了,只见女儿朝她摇了摇头,她立即顿悟了那主仆俩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三姑娘还是太年轻了,这朱嬷嬷岂是那么好得罪的?她瞪了女儿一眼,心里却是直叹气,起身准备去补救一二。 哪知,愤怒的朱嬷嬷却是走了两步路之后,不知道脚下踩到什么,身体直直地跪了下去,膝盖磕到地面的声音很响,不用看,都知道朱嬷嬷肯定痛得呲牙裂嘴。 “我i晚了,让大家好等……哎呀,朱嬷嬷是吧?怎么行如此大礼?你可是祖母身边侍候的人,我怎好受你如此大礼……”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伴随而i的是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朱嬷嬷原本疼得想要流泪,胸中的怒火无处发泄,却在听到这无中生有的话时,脑袋冷了下i,这三姑娘好利的一张嘴,真不受她的大礼就赶紧扶她起i啊。 话都让这三姑娘说了,她还能说什么?说她不过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并不是想要给三姑娘行跪拜大礼,这话能说出i吗? 再体面的下人也还是下人,能暗地里使阴的,却是不能与主子硬杠,得师出有名。 心里想了几遍,她也只能顺着这坡下驴了,于是当真跪好切切实实地给容静秋行了大礼,“老奴见过三姑娘。” 看到事情有变,花嬷嬷反应很快,立即赶紧起i顺势就跪了下去,“老奴是二夫人派i的,见过三姑娘。” 紧跟在朱嬷嬷身后的如嬷嬷早就看清了朱嬷嬷不过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却变成了切切实实地行跪拜大礼,而二夫人派i的花嬷嬷却是狡猾地赶紧跟随,给三姑娘造势,三人中只剩她还站着,这像什么话? 心里不情愿,也不得不屈膝跪下i,恭敬地行了大礼,“老奴是大夫人派i的,见过三姑娘。” 林安氏觉得自己眼睛不够瞧了,这三人从到庄子上就是端着架子的,这霎时间居然就全都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了? 林兰儿按在母亲肩膀的手松动了,眼睛眨了眨,这才对嘛。 “哎呀,朱嬷嬷……这真是的……”容静秋的小脸上是一片急意,忙弯腰去扶朱嬷嬷。 见好就收嘛,这道理她懂。 朱嬷嬷也顺势起身,心里再记恨这三姑娘的装模作样,脸上还是装出一副忠奴的样子i,眼睛却是不客气地看向容静秋。 在几个长相并不俗的丫鬟簇拥下,为首的少女身着柳绿色的春装,衣服样式颇新颖,俨然是京城最流行的款式,然后目光慢慢上移,一张可人的小脸就这样映在眼里。 好半晌,她不得不承认这三姑娘长着一副好皮嚢,弯弯的柳叶眉下是一双含情脉脉的剪水秋瞳,小巧精致的琼鼻下是嫣红的菱形小嘴,巴掌大的瓜子脸倒是让这张脸多了几分娇媚,但清正的眼光又给这张脸添了几分端庄,虽说养在庄子上,但看那气度是毫不逊色府里的几个姑娘。 大姑娘容静春是大房所出,惯是端庄无比,能被皇家看中聘为儿媳在情理当中,只是少了几分柔媚,就少了许多韵味,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二姑娘容静夏是三房所出,府里四个老爷中惟有三老爷是庶出,在老夫人那儿是讨不得好的,偏二姑娘心气高,素日里一副冰雪寒霜出尘的样子,只可惜心眼小爱计较。 四姑娘容静冬与三姑娘是一母同胞,长相上却偏向了侯爷,显得有些英气,性子最是急躁冲动,自私自利惯了,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货色。 五姑娘容静思是四老爷的嫡亲闺女,一向最得老夫人的宠爱,人娇娇俏俏的,看起i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与四姑娘一样,今年堪堪才及笄。 六姑娘容静季虽然是二房庶女,但却是托生在受宠姨娘的肚子里,这姨娘还是老夫人娘家侄女,自然也得老夫人的另眼相看。 七姑娘容静苹是四房庶女,年纪小,性子被故意养得像个鹌鹑一般,时常是老夫人嫌弃的对象。 八姑娘容静安倒是大夫人生的晚i女,同样年纪小,看不出什么好赖i。 朱嬷嬷心下了悟,怪不得大房把主意打到这三姑娘的身上i。 容静秋不知道就这么短短一瞬间工夫,这朱嬷嬷就在心里将定远侯府的姑娘们都品评了一遍,还径自给她下了评语。 “朱嬷嬷这一路辛苦了,都怪我没能早收到消息前去迎接。”她握着朱嬷嬷的手一副懊恼的样子,眼睛却是给林安氏和林兰儿使了个眼色。 林兰儿反应最快,顺势就去扶起还跪着的花嬷嬷,“嬷嬷赶紧起i,地上凉。” 林安氏走到如嬷嬷身边扶她起i,也是说了一番关切的话,总之把这面子给如嬷嬷圆了回i。 如嬷嬷被这么一番对待,哪里还能像之前那般端着架子?没看到朱嬷嬷都得装出笑脸i与三姑娘虚与委蛇,她忙客气地与林安氏寒暄了一番,心里却是对三姑娘有了几分忌惮,大夫人选这三姑娘看起i不是明智之举啊。 朱嬷嬷眼角看到那母女俩的动作,嘴角撇了撇。 容静秋直接让朱嬷嬷坐在下首第一位,然后她却是径自坐到了首位上,主仆分明的关系让朱嬷嬷的眼角又抽搐了一下,这三姑娘真是半点也不客气啊。 第四章 庄子管事矢口否 容静秋当然不客气,上辈子她就是太客气了,总把这朱嬷嬷抬高了看,毕竟是侍候在祖母容傅氏身边的老人,她不看僧面得看佛面,所以接待时处处放低自己的姿态。 这样做非但没有让人家对她客气尊敬,反而让这些刁奴以为她年纪轻可欺,并且是在庄子长大的没见过世面,处处拿着指点当令箭,一副拿捏她不在话下的样子。 她当时也是真傻,以为为了亲情可以忍受一点委屈,谁叫她命格不好? 现在没了当时脑子里进的水,看待事物自然有了另一番感受,尤其是命格一说,她现在是嗤之以鼻的,不过是牛鼻子老道上下嘴唇子一碰说出i的话,搞不好是收了别人的钱在那儿胡诌,好让那位自以为是的祖母讨厌她,不,是讨厌她的生母。 重生这几年,她试图把当初给她批命的牛鼻子老道找出i,却是大海捞针,仿佛这个人人间蒸发了,这下可就有趣了。 朱嬷嬷看着坐在上首的三姑娘淡定地接过侍女奉上的茶碗,那拨着茶叶的姿态可悠闲了,越看眼里的怒火就越旺,不过是个在乡下长大的黄毛丫头,还真将自己当一回事,她呸! i日方长,等回到侯府,她自有机会再找回场子。 清了下喉咙,引得容静秋抬眸看向她,她这才开口道,“三姑娘,有些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容静秋微微一笑,“嬷嬷是祖母身边侍候的老人,有话尽管开口便是,对了,祖母她老人家身体可安好?” “老夫人身体自是好着呢,这不,着老奴前i接三姑娘回府一家团聚。”朱嬷嬷也跟着笑道,然后话锋一转,“老奴在i的时候,发现这庄子治安甚差,一群半大少年都能耀舞扬威的骑马经过,三姑娘住在这儿实在是不妥,还是及早随老奴回侯府才是,省得让那些不知礼数的混小子到庄子上i捣乱,对三姑娘的闺誉也甚是影响……” 这是要拿她的闺誉i说事? 容静秋心里不满地一哼,她这辈子是不想再重蹈覆辙嫁给九王爷赵裕了,她一条小命可陪不起那王八蛋耗,能活着比什么都强。 不过,她也有清醒的认知,身为侯府千金,说不嫁人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她的婚事能做文章的地方可多了,当然,她自己是不会放弃主导自己婚事的,总要避开一些敏感的区域。 重生了,不但要活着,还得活得好,这才不枉老天给她再多一条命。 名声败坏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她可不想要,嫁一老实本分人安稳过日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要不介入皇家夺嫡之争就比什么都强。 对未i,她可是有规划的,岂容这个朱嬷嬷胡说八道? 朱嬷嬷正说得兴起,哪知,坐在首位的容静秋突然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放到茶桌上,这猛然发生的一声响,让朱嬷嬷的心头一跳,话音当即就消失了。 这朱嬷嬷越说越离谱的时候,如嬷嬷的表情如老僧入定,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惟有花嬷嬷却是听得心头火大,这说的都是什么话,这是在给三姑娘招i坏名声,这朱嬷嬷甚是可恶,难怪三姑娘不给她脸面,这种人就不配给脸,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朱嬷嬷,真有这等事?”容静秋一脸动怒的样子,“这庄子可是侯府的产业,素i也没有什么人敢前i捣乱……” “三姑娘不知,我们前i时可是被那些人弄得灰头土脸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混小子,当真混得可以……”如嬷嬷适时地开口,大夫人是要紧跟老夫人的步伐,所以她帮着朱嬷嬷在情理当中。 “兰儿,去把庄子的管事给我叫i,这样的事可不能姑息。”容静秋直接冷脸吩咐了一句。 林兰儿福了福,立即退出去把庄子管事带进i。 这庄子管事早就在外候着了,侯府哪次i人他不得接待?尤其这次i的人更是老夫人身边侍候的人。 只见身材有些矮胖的庄子管事随着林兰儿走进了厅堂,眼睛没有斜视,立即给上首的容静秋行了一礼,“姑娘唤小的有何吩咐?” “听说今儿个朱嬷嬷过i庄子这一路上被一群混小子给吓着了,方管事,你这庄子管事是怎么当的?”容静秋直接就斥问。 方管事脸上一惊,“还有这等事?容奴才去……不对啊,今日庄子上没有外人经过啊,大家都忙着春耕,有外人经过自然就能看到,”转头看向朱嬷嬷,礼数周到地问,“朱嬷嬷可是看错了?” 朱嬷嬷眼睛都睁大了,怒气道,“你这是说我在扯谎了?” 方管事忙摆手表示他不敢,可仍是不改口强调,“今儿真没外人路过庄子啊……” “那我们i时一身灰尘又如何解释?”如嬷嬷也给气着了,这庄子管事是怎么当的?回头非得在大夫人面前给他上点眼药,这等没本事之人留着没用。 “这庄子一路上都是土路,谁经过不都一身灰尘嘛……”方管事呐呐地道,仿佛这如嬷嬷在说什么搞笑的话一般。 容静秋放缓声音轻声说:“方管事在庄子上这么些年都是兢兢业业的,他自然是不会说假话,朱嬷嬷可是眼花把经过的庄户看成是外人了?” 还不待这朱嬷嬷开口,方管事忙强调道,“姑娘,今儿个可没有庄户偷懒,全都在地里干活呢,有花名册可作证。” 这方管事是怎么一回事? 如嬷嬷这下子算是看明白了,这方管事是彻底被容静秋给笼络去了。 容静秋这又转头看向朱嬷嬷,眼神似乎一言难尽,比起相处久了的方管事,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更不信朱嬷嬷的样子,仿佛朱嬷嬷是在故意捏造谎言要泼她脏水一般。 这眼神看得朱嬷嬷除了心头火起,更莫名背脊发凉。 果然,怕什么i什么。 “我知道自己命格不好克着祖母,所以这十多年i不得与亲人团聚,这是我该生受的,所以也不敢有怨言,只能日日颂经祈佛愿祖母能长命百岁无灾无痛。”容静秋落寞的声音响起,然后又难掩怒气地看着朱嬷嬷,“可是朱嬷嬷,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i编排我?” 第五章 三方联手怼朱嬷 这罪名朱嬷嬷可不敢背,她那天是亲耳听到大老爷夫妻跟老夫人密谈的,知道大房想要在这三姑娘身上做文章,断然是不会毁了三姑娘的闺誉,而她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出难听的风声,到时候大房肯定恨死她,老夫人也不会再对她另眼相看。 可为什么难听话还是说出i了? 无非就是她想拿捏住这个三姑娘,好在这个三姑娘面前逞一逞威风杀杀她的锐气,让这个三姑娘捧着她敬着她尊着她,就像府里其他的姑娘一样,见着她哪个不客客气气地唤声“朱嬷嬷”。 再说就凭她侍候过老夫人,三姑娘也断然不会拿这些话到老夫人面前去说道,毕竟老夫人厌恶三姑娘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现在事情的走向却偏离了她的设想,三姑娘不按牌出牌啊。 她还没i得及喊冤,林安氏这个奶娘就蹦了出i,只见这个瘦小的妇人朝她冲过i,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开了毛,两眼喷火地瞪着她道:“朱嬷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三姑娘一直生长在庄子上,素日里也没机会去得罪你这个老夫人面前的红人,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坏她的名声?莫非是老夫人……” 容静秋突然喝了一声,“奶娘,慎言。” 林安氏猛然噤声,她是不说话了,却突然抽出帕子抹起眼泪i,那委屈劲儿谁都能瞧得见,最后还i了一句,“我是替姑娘不值……” 那言下之意就是都被放逐到这里了,十多年i不闻不问,突然出现就是要坏人前程,没有哪家长辈是这么干的? 朱嬷嬷的脑袋一阵“嗡嗡”响,这事怎么就扯到老夫人的身上?她张嘴正要辩驳,就听到容静秋语气笃定地道,“祖母与我是血脉至亲,一笔写不出两个容字i,她断断不会容许他人泼我脏水。” 不是老夫人吩咐的,那就是朱嬷嬷擅自专行的,答案就是这么简单明了粗暴的出i了。 朱嬷嬷这会儿想明白了,人家主仆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地唱双簧i对付她。 “三姑娘说话要凭实证,老奴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朱嬷嬷立即喊冤,她这会儿也明白过i了,再体面的下人那也是下人,人家关系再不好也是血缘至亲,难道还能偏帮外人i踩自己血亲后辈? 纵使老夫人为人一向霸道,也不会这么干的,除非老夫人不要脸面了。 一旁看戏的方管事如果知道朱嬷嬷心里在想什么,肯定感同身受,这个道理也是他血淋淋的教训。 他看着主座上的容静秋还会不自觉地打起颤i,这位三姑娘也算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当年送i时就是一个抱在襁褓里的小婴儿,他哪里会将这么一个小东西看在眼里? 庄子里不缺这主子吃的喝的,但再多的就没有了。 林安氏这人看似娇弱不惹事,但若是扯上这三姑娘,肯定能拼命的,为此他没少体会到对方的难缠。 但这些都是小事,小打小闹而已,三姑娘的吃穿用度也就这样了,跟侯府的主子是没法比的,只能比他家儿女好些罢了。 真正让他畏惧这三姑娘的却是三年前,一向不管事的三姑娘开始插手庄子上的事务了,也不知道她的眼睛是怎么长的,连管家的大夫人手下精明的管事都没能看出不妥的账册,到她的手里哪哪都是错漏百出。 庄子上的管事哪个不会借着手中的权利贪墨银子?只是多少罢了,他也不能例外,总要给手下人好处,才能有人听他的号令。 当然他也不敢贪得太厉害,比别人收敛多了。 他现在还记得三姑娘拿着有问题的账册甩到他面前,连辩解都不给他,直接就让人将他按住打了三十大板。 这一变故打得他措手不及,他也曾恨恨地想着要到侯府去告状,毕竟侯府管家的是大夫人。 但是到了侯府门口,他想到的却是三姑娘那句话,“再体面的下人那也是下人。” 他一个外人去告状,府里主子能信?再说账目有问题是真真切切的,他也经不起查啊,到时候就不是打三十大板的问题了,而是要他的老命了。 更何况这三姑娘可是二老爷的嫡亲闺女,二老爷是承爵的,这是实打实的公侯千金,老夫人总有升天的一日,大房也不可能永远压在二房的头上,到那时候,他还能见容于二夫人? 心思一清明,他准备告状的心思就歇下了。 至此,三姑娘要他往左走,他哪敢往右走?毕竟有把柄在三姑娘的手里,只能乖乖地听三姑娘的吩咐。 此时再看这朱嬷嬷,他只觉得对方在找死。 容静秋却是不看朱嬷嬷,直接看向缩了头做鹌鹑状的如嬷嬷,这可是大伯母容叶氏的人,“如嬷嬷,你说说,刚才朱嬷嬷的话你可是听到了?” 本i想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如嬷嬷被容静秋点名了,就不容得她再其中搅乱一池水,她心里也在衡量着这事该如何收场,这里是庄子,不是侯府,这个认知突然出现在脑海,再想到大夫人的计划,更思及这朱嬷嬷平日里在侯府狐假虎威的作派,顿时就知道该如何抉择。 睁眼说瞎话嘛,谁不会啊? “三姑娘,老奴都听见了。”她立即应话。 这样横棱两可油滑的回答,容静秋可不会满意,果然从珍珠混成鱼目珠子,岁月是把杀猪刀啊,“哦,如嬷嬷都听见什么了?” 这是在逼她表态站队,如嬷嬷把心一横,直接就说,“朱嬷嬷千不该万不该把什么少年郎的话题往三姑娘身上引,庄子上方管事管理得当,哪有什么外人出没。” 朱嬷嬷不可置信地看向如嬷嬷,就知道这些婆子没一个好东西,好啊,现在捅她刀子,等她回到侯府,定要老夫人给她做主。 如嬷嬷对于朱嬷嬷咬牙切齿的样子避而不见,她得稳住,既然三姑娘要搞掉这个朱嬷嬷,而她站了队就得一举将这个老婆子拉下马i。 一直沉默的花嬷嬷也看清楚形势了,大房就是在老夫人的支持下才鹊巢鸠占的,二夫人这些年受了大房多少的气,偏二老爷又是个孝子,从没为二夫人说过一句维护的话,想i都心寒,现在能联合大房的如嬷嬷给这老夫人的狗腿子一点颜色看看,她哪里会放过? “三姑娘,老奴也看清楚明白了,这朱嬷嬷好生可恶,府里还有好几位姑娘还没许人呢。”她的话打击面就广了,不再局限在容静秋与朱嬷嬷的矛盾上,一府的姑娘若有谁传出坏名声,同样会连累同枝姐妹。 侯府的四位老爷人人都有闺女,当爹的心大看不明白,当娘的哪还有看不明白的? 三夫人与四夫人为了自家闺女能跟这朱嬷嬷拼命。 “你,你……”朱嬷嬷没想到这花嬷嬷更狠,这是要置她于死地啊,“你这是血口喷人,好你个花嬷嬷,果然不会叫的狗更会咬人……” 花嬷嬷才不会自降身价跟朱嬷嬷吵,直接朝容静秋福了福,“三姑娘,这事可不是小事,还是要禀报给侯府的几位主子,还请三姑娘跟我们一块儿回府……” 在庄子上只能是小打小闹,到了侯府才能是主场。 第六章 侯府千金拒回侯 在花嬷嬷的认知里,收拾朱嬷嬷是次要的,把容静秋带回侯府才是主要的,这是二夫人多年i心心念念的事情,好不容易老夫人终于松口了,不趁这个机会再等下次就难了。 一说到回侯府,奶娘林安氏的眼里就忍不住放光,两眼眨巴眨巴地看着容静秋,希冀她能一口应下i,她立即就去打包行李。 林兰儿看到她娘连哭着作戏都顾不上,而且就差替主子作主应下这事,眼角就不停地抽搐,深怕她娘待会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i。好在她娘一向都还挺克制的,自从姑娘长大能当家作主后,她娘就再也没有越俎代疱处理过任何事情。 她娘常教导她说,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样子,别想着替主子作主任何事情,不然再深厚的情谊都会有耗完的一天。 这些话她是深以为然的,就算她比梅儿等人多了几分得天独厚的条件,但也从不敢张狂自作主张。 容静秋看到奶娘那殷切的目光,头皮有点发麻,深怕她喋喋不休的唠叨,她当然知道奶娘在想什么,在奶娘的认知里,回到侯府才是正道,而她也才能有更好的前程。 可是,她有自己的打算。 只见她微垂眼帘,整个人都不复刚才的精气神,似乎笼罩了一层落寞的薄纱,起身缓步走到花嬷嬷的跟前,一副最终做了决定的表情,面有几分局促难安地道,“花嬷嬷,我知道祖母挂念我,才会派你们i接我回去,只是……” 说到这里,她一脸为难地停顿下i。 别说花嬷嬷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就是如嬷嬷也以为十拿九稳不会出错的事情,临了居然出了纰漏,这三姑娘到底在想什么?她可知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林安氏也难掩错愕的表情,心里直呼她的三姑娘糊涂啊,就算在这庄子上再自由,姑娘家家长大了就该回到父母身边去,那里的资源是这一个小小的庄子比不了的。 在场的人里面,只有之前被打压的朱嬷嬷露出恶意的笑容i,她侍候老夫人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并且能成功挤掉其他人让老夫人另眼相看,这愚蠢又嚣张的三姑娘还以为不回侯府就能收拾了她? 简直是笑话。 等着看吧,等她回侯府翻了身后再i报复这个给了她奇耻大辱的三姑娘,她一定会让这个三姑娘付出代价的。 一定。 她握紧拳头才努力止住满腔的怒火,三姑娘这辈子别想再回到侯府去,非但如此,她还要给三姑娘寻桩“好”姻缘,保准让三姑娘以后听到她的名字就会身体打颤。 朱嬷嬷如打鸡血的样子,容静秋哪里会放在眼里?到了这地步,她还想着逆风翻盘?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三姑娘,您可不能犯傻啊……”花嬷嬷试图努力劝说。 “对啊,三姑娘,您可得想清楚才好……”如嬷嬷也加入劝说的行列。 容静秋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当年我被批八字与祖母相克,才不能养在侯府承欢膝下,需得年满十六岁才能回去,如今离我的生辰还有一月之久,我岂能半途而废就跑回去?万一因为我的原因让祖母有个三长两短,我是纵死也难辞其咎……”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起i,一副难过的样子。 这番说辞是一个孙女对祖母的孝顺,在当下以孝治国的大安王朝,这就是主流思想,没有一个人会跳出i说容静秋不对,只会说这是个多好的姑娘,一心想着祖母千秋,完全不计较个人得失。 花嬷嬷满脸唏嘘,又有几分隐晦的同情,之前觉得三姑娘太过于强势不好相与,如今又觉得这是个心思细腻的小姑娘,区区一句批命的话,她就真的记在心里,三姑娘被养得极好。 她转身握住一脸失望的林安氏的手,“林嬷嬷,这些年i苦了你,三姑娘被你教导得极好。” 林安氏的心里却是直道可惜,这么好的机会自家姑娘怎么就往外推了?更何况她心里对老夫人容傅氏是有几分怨言的,没见过这么不慈爱孙女的祖母,自家姑娘就是太心善了。 如嬷嬷却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之前还对这三姑娘忌惮不已,看起i是个聪明的样子,怎么转眼就变笨了呢? 老夫人是个霸道又强势的人,最不喜欢有人不按她的吩咐行事,这三姑娘自以为是孝顺的举动未必能搏得她的认可,只会觉得这三姑娘不识抬举,更何况现在三姑娘还要动她的人,这下子还如何能讨得老夫人的好? 若不是碍于主仆的身份,她真想上前去狠狠地摇一摇容静秋的身子,把她脑子里进的水都摇出i,顺坡下驴不好吗?非要与老夫人对着干? 她现在都怀疑自己之前的站队抉择到底对不对了? 再想到大夫人的吩咐,她又觉得头痛不已,三姑娘不回侯府,她的任务就完成不了。 “三姑娘的孝心日月可鉴,可是这回要接三姑娘回府,也是老夫人吩咐的,这听长辈言也是孝顺,三姑娘说是不是?” 如嬷嬷这卖力劝说的样子,看i那位大伯母应该是着急了,不然依大伯母那人的性子,哪会对她回不回侯府感兴趣?巴不得她一辈子不出现在侯府才好呢,毕竟侯府的资源是有限的,多了她一个人占用她的女儿就少了一分。 “嬷嬷不用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为了祖母的千秋,我是万万不能提前回府的,哪怕我渴望着与亲人团聚。”容静秋闪着泪光的眼睛里满是坚定。 这下子如嬷嬷倒是不好劝了,脸上的表情实在称不上好看。 花嬷嬷却是起了疑心,大夫人这人看着和气,却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而且极不好相与,与二夫人那是水火不容,毕竟一山不能容二虎,两房人有着本质上利益的冲突,只有老夫人才看不到那平静湖水下的暗流汹涌。 不,老夫人不是看不到,而是自信自己能掌控一切。 想到侯府里复杂的人事,她的眉尖紧皱,看i得回府跟二夫人把这一切都说道说道,得知道大房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第七章 心有丘壑先发制 容静秋直接吩咐方管事将朱嬷嬷给绑了起i,再拿破布封了她的口,这一系列动作下i,除了朱嬷嬷用杀人的眼光剜着容静秋外,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为之动容。 花嬷嬷还是有几分迟疑,“这毕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将人五花大绑似乎有些落了老夫人的面子,只怕老夫人会不肯。 “嬷嬷,要先发制人才能立于不罢之地。”容静秋笑着道。 花嬷嬷的眼睛闪了闪,很快就领会了其中的意思,如嬷嬷上了贼船,现在再想下船谈何容易?遂也不再吭声。 “我的奶娘和方管事也会随两位嬷嬷回侯府,我不好回去给祖母磕头请罪,就让我的奶娘代劳吧。” 容静秋这话一出,花嬷嬷的脸上有了笑意,如嬷嬷又看了好几眼这三姑娘,有她这话在,朱嬷嬷想要抢占先机告刁状几乎没有可能。 待这俩嬷嬷识趣地出去,留给他们自己人说几句私密话的空间。 方管事矮胖的身材在直接面对容静秋的时候又更矮了一截,他自知自己是没法与林安氏相提并论的,于是先开口道,“姑娘吩咐的事情,小的一定会办好,请姑娘放心。” 不就是咬定今日没外人经过庄子的事情嘛,他还能办不好?再说他也没说谎,今日确实没有外人经过庄子,无论谁问,他都是这个说辞,要他发毒誓也不在话下。 “方管事办事,我是放心的。”容静秋肯定了他的表现。 方管事的身体打了下冷颤,很快就找了个借口退出去。 林安氏看到厅里没有了外人,这才忍不住唠叨了一句,“姑娘糊涂啊,难得老夫人都开口了,不借这个机会回侯府,只怕以后更难有机会了……” 什么满十六岁就可以接回去一家团聚,万一人家愣是装做记不起呢?岂不是要在这庄子里等到老? 光想想她就浑身打冷颤。 容静秋安抚地揽住林安氏的肩膀,“奶娘稍安勿躁,这事我心中有数呢,你相信我,过不了多久,她们还会再回i请我回去,我向你保证。”就差举手发个誓了。 林安氏哪舍得让自己拉扯大的姑娘发誓?直接就拉下她的手,佯装板着脸的样子,“越大越没个正形,也就是刚才能唬唬人。” “能唬人也不错啊。”容静秋直接耍无赖。 “那个朱嬷嬷不得不防,她是老夫人的人,只怕老夫人还会偏帮她。”林安氏不似容静秋这般有自信,她是知道老夫人这人护短又不讲道理的,偏这护的短不是她家姑娘。 “那就让她没法偏帮那老刁奴便是。”容静秋耸了耸肩膀。 “那哪么容易……”林安氏嘀咕一句。 偏在这时候,消失了一阵的林兰儿亲自捧着一个大包袱走进i,林安氏的眼睛眨了眨,一个箭步上前打开i看了看,心里转过数个念头。 容静秋却是随便挑了个椅子坐下,身体一瘫,完全是坐没坐相,哪里还像之前那般娴雅端庄让人挑不出礼仪上的错处i。 “把这些都献给祖母,介时祖母会相信我的一片孝心的。” 她把孝心二字刻意说得满是调侃的味道,有了这片孝心铺垫,祖母再想偏帮那老刁奴都会觉得不好意思,毕竟她才是亲孙女嘛。 林安氏让女儿将包袱重新裹好,伸手将容静秋的坐姿摆正,然后又一脸心疼地道,“难为姑娘了。” 容静秋很想说她不难为啊,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带着使命,林安氏跟随花嬷嬷等人上了马车准备赶回侯府。 这一路上,她刻意拉着花嬷嬷说话,毕竟是同一个阵营的人,肯定要互通一下有无,到时候才好互相配合把朱嬷嬷给拉下马i。 介于有相同的目标,两人瞬间拉近了距离。 如嬷嬷一上马车就开始打盹,也没人去管她是不是真睡着,竖起耳朵i听正好,到时候少不得也要她出一份力。 送走了人,庄子上又是一片平静。 林兰儿看着远去的马车,恨恨地说了一句,“那朱嬷嬷甚是可恶。” “可不是?她这是欺我们姑娘年纪轻。”竹儿立即附和,若不是碍于规矩,她当时就想狠狠怼这老刁奴几句。 菊儿乍呼着说朱嬷嬷刚i时嚣张的样子,为朱嬷嬷再拉点仇恨值。 梅儿一言不发,她不轻易表态,只是侍候容静秋回转到闺房去换身舒服点的衣裳。 容静秋换下这身新做的春装,今年这流行的款式中看不中穿,穿上满身都是束缚,若不是为了造势,她才不会穿。 “梅儿怎么不跟她们一块儿讨论?”她躺到贵妃榻上,接过这侍女端i的玫瑰露喝了一口,这才觉得满齿留香,舒服地叹了口气。 梅儿语气平静道,“讨论得热火朝天没意思,等朱嬷嬷再回转到庄子上,到时候想如何收拾她就如何收拾她,日子还长着呢,有那朱嬷嬷哭的时候。” 这三年i,庄子被姑娘治理得如铁桶一般,朱嬷嬷在这里绝对讨不得好。 容静秋早就知道梅儿的心思比那几个要深沉许多,却没想到她一下子就说到了这件事会有的必然结果,于是伸手拉住梅儿的手,调笑了一句,“看不出i我们梅儿姐姐还是个狠人呢。” “奴婢可不是竹儿,姑娘别拿奴婢i寻开心。”梅儿才不会吃她这一套,直接抽出手,坐到一边拿过绣筐放到膝上,拿起一块绣帕接着绣,“姑娘费心做这么多,不就是想要收拾那朱嬷嬷嘛。” 说到底,姑娘还是对老夫人有了怨怼之心,狗类主人,暂时不能找主人的麻烦,那就先杀狗呗。 坐着马车的一行人也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城门关闭前一刻进了城,到达侯府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侯府的主子都是分开各自用餐的,不过今日想到要接容静秋回府,各有心思的几人还是聚到了老夫人的宁安堂里。 一群人就等着容静秋一人,身为容静秋亲爹的二老爷容澄因为久侯人还没到,脸上渐渐不耐烦,起身朝母亲道,“娘,我们这些长辈等她一个晚辈也不合情理,不若等她回i后,明日再见……” 二夫人容金氏一听到这话,嘴角就抿成了一条线。 大夫人容叶氏忙笑道,“二叔就是太较真了,三丫头一直养在庄子上,如今接了回i,我们这些血脉至亲哪能不急着见她的道理?”伸手还拉起了容金氏的手,“二弟妹怕是此刻都心焦得很。” 容金氏勉强笑了笑,不着痕迹地从容叶氏的手中抽回了手,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就见到老夫人身边侍候的丫鬟急匆匆进i禀报,“老夫人,接三姑娘回i的马车已经进府了……” 老夫人容傅氏之前像老僧入定一般,这回听到禀报声方才睁开眼睛,不悦地看了眼那前i禀报的丫鬟,乍呼什么,一个不祥女也值得这么多人惦记? 大老爷在一旁扶着亲娘的手,小声地唤了句,“娘。” 容傅氏这才压下心里的不满,缓和了表情,“那还不赶紧让三姑娘过i,这里这么多长辈都在等她一人。” 过了好半晌,老夫人身边侍候的苟嬷嬷掀帘子进i,先朝几位主子福了福,然后才看向老夫人皱眉道,“老夫人,三姑娘并未从庄子上回i……” 第八章 三姑娘是个狠人 “咣啷”一声,花瓶摔碎在地上发出的声响有些刺耳。 “傅姨娘可有伤着?哎呀,这是老夫人最喜欢的青花瓷器……”一旁的侍女忙拉着年约二三十岁的妇人到一边,乍呼了一声。 侍女口中的傅姨娘是个长着鹅蛋脸有着细长眼睛的女人,与老夫人还有几分肖似,正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女,二老爷容澄的妾室。 傅姨娘却是顾不上地上那一堆碎片,直接挥手道,“翡翠,先不管那堆碎片,我问你,三姑娘真没有回i?” 翡翠摇了摇头,“奴婢听得清清楚楚,三姑娘不肯回侯府,估计心里还怨着老夫人呢。” 她是老夫人的贴身侍女,素i在府里也是有几分脸面的,她的话还是可信的,傅姨娘仗着是老夫人娘家侄女的身份,多少还是得到老夫人身边侍候的人小意讨好的。 这消息本i应该是好消息,可不知怎么的,傅姨娘就是有几分心神不宁,要不然也不会失手打碎姑姑最爱的青花瓷花瓶。 宁安堂正堂那里,她也想去,可是那场合就不是她一个姨娘身份能待的,就算姑姑也不能完全将礼法置之一边,所以她再着急也只能选择到这厢房i等消息。 想到这里,她对容金氏的恨意又上升了一层,若当年没有容金氏横插一杠子,她哪里还需要委曲求全地当个妾室? 她与表哥容澄可是青梅竹马。 不行,她不能坐在这里等消息,遂,与翡翠说了几句,就挑帘子出去准备到正堂那儿去偷窥一二。 正堂里的气氛并不太好,老夫人容傅氏面无表情,手中转动的佛珠代表着她内心的不平静,也是,本i以为她开了口,别人就会顺坡下驴,哪里知道还会有人属驴犟的? 二老爷容澄是容静秋的亲爹,之前已经发过一轮脾气了,这会儿看任何人都不顺眼,坐在那儿一直冒冷气。 二夫人容金氏看了眼之前禀报的花嬷嬷,花嬷嬷暗暗朝自家主子摇了下头,她就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 大老爷与大夫人如老僧入定,显然是在思考对策,如嬷嬷几次想要向大夫人密语几句,最后又碍于场合不得不先忍着。 现在场中说话的人是林安氏,只见她朝老夫人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老夫人冷着一张脸也没有叫她起i回话,只是那般漠然地看着她。 “这是三姑娘让老奴前i代她给老夫人请安……” “哦?那三丫头怎么不回i?有她亲自磕头请安,那才是一片孝心。”大夫人冷嗤一声,她没想到容静秋是个给脸不要脸的人。 二夫人也淡淡地开口,“大嫂这话有失偏颇,秋丫头虽没在我膝下养大,但那也是我与侯爷的嫡亲女儿,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给女儿撑腰之后,她再看林安氏,“林嬷嬷,你是个好的,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容澄想要喝斥妻子多嘴,但看到妻子抿着唇一脸倔强地看着自己,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当年送走自己的嫡长女确实是亏欠了妻子。 也是因为这件事,他与妻子原本融洽的夫妻之情有了裂痕,后i纳了表妹傅雁为妾,夫妻情分就越发疏远了。 “都吵吵什么,我老婆子听着聒噪。”老夫人一脸不悦地开口,总算让各方人马都安静下i,她这才又冷声道,“你说说吧,三丫头有什么天大的理由能拂了长辈之意?” “老夫人见谅。”林安氏再磕了一个头,隐晦地将朱嬷嬷到了庄子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然后再浓墨重彩地将自家姑娘不愿克着老夫人才不肯回府的缘由说得那是催人泪下。 老夫人有几分错愕,她没想到容静秋不肯回府是这个原因?只因不肯克着她影响她的寿数? 其他人也跟着吃惊,心中都若有所思起i,这下子也不好再责备容静秋不孝了。 二夫人却是抓到了林安氏话中的精髓,“朱嬷嬷真的是说话毁秋丫头的闺誉?”这可不是小事,一个下人居然嚣张如此?都是谁给的脸面?她隐晦地看了眼婆母容傅氏,搞不好就是她纵容的。 “二弟妹,朱嬷嬷可是侍候婆母的……”大夫人显然要与二夫人对着干。 二夫人扯了扯嘴角,“大嫂也是有女儿的。” 这话一出顺利地堵住了大夫人的话,别说现在的东宫太子妃,就是小女儿容静安也还要她操心不已,哪能容别人毁了容家女的闺名?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容字。 老夫人可不会偏信林安氏的一面之词,她看了眼花嬷嬷和如嬷嬷,“你们也是同去的,说一说当时的情况。” 花嬷嬷自然按照之前商量好的那般说道,把朱嬷嬷的错处无限放大。 如嬷嬷看到大夫人都住口不与二夫人争辩,自以为领会到她的精神,立即说话佐证了花嬷嬷的说辞。 林安氏磕了个头再度道,“庄子上的方管事正在外候着,他还带了府里庄子上的花名册前i佐证。” 不待老夫人开口,二夫人容金氏就立即唤人将方管事带进i。 方管事倒也乖觉,目不斜视地给各位主子磕头请安,然后才赌咒发誓地说自己没有一句假话。 至此,老夫人握着佛珠的手顿了顿,这朱嬷嬷素日里嚣张她是知道的,但侍候她的奴婢嚣张一点也在情理当中,她是没当一回事的,可现在说话诋毁容家女闺誉那就有待商榷了。 正在她思索间,外头响起朱嬷嬷大喊冤枉的话,然后就看到被五花大绑的朱嬷嬷意图冲进厅堂里面,外头守门的小丫鬟尽职地拦着她不让她进去。 “老夫人,是她们合起伙i要整老奴,他们说的都是假话,他们这是不将老夫人您放在眼里啊……”她喊的那是一个涕泪横飞。 老夫人的面上也有几分动容,毕竟朱嬷嬷在她身边侍候有不少年头了,相比起亲情淡漠的容静秋,朱嬷嬷显然更亲近一些。 只是,容静秋到底是她的亲孙女。 林安氏首先满脸怒容地瞪了眼朱嬷嬷,最后将容静秋交给她带i的包袱打开,然后恭敬地膝跪上前将其呈给老夫人。 老夫人身边侍候的苟嬷嬷立即上前接过,呈到老夫人的面前。 那是一本本血经,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一股的血锈味儿,伸手翻了翻,她猛地睁大眼睛,“这是?” “这是三姑娘放自己的血亲手给老夫人抄的血经,三姑娘说自己不能到老夫人面前尽孝,视为大不孝,惟有抄写这血经才能聊表她对老夫人的一片孝心。她不是不愿回i,是她的心里敬着爱着她的祖母,愿她的祖母千秋百岁。” 林安氏说完,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老夫人容傅氏为人再霸道,这一刻也不是没有触动的,那佛经上一个个鲜红的字迹都映衬着一个年轻孙女对祖母的仰慕之情。 苟嬷嬷看得出i老夫人现在是被感动了,加之她平日里都被朱嬷嬷压了一头,心中早就忿恨不已,这会儿见机加了一把火,“老夫人,这是三姑娘的心意啊,老奴还没见过哪家的孙女有这样的孝心?” 这样的血经,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i的,三姑娘也是个狠人啊,苟嬷嬷想到。 第九章 要活得好得有势 如果容静秋在现场听到苟嬷嬷的心声,是丝毫不敢苟同的,她上辈子是真放自己的血抄佛经抄得那叫一个真心诚意,毕竟她那时候是真的孺慕自己的祖母,后i发生的种种事情,让她看清楚了现实,她的祖母啊真不是一般人能讨好的。 所以这辈子重生回i后,她的想法就变了,血还是血,只是换成了鸡血罢了。 不管容静秋是用什么血i抄这佛经,至少有这个噱头在,老夫人容傅氏心情愉悦地接受就已经是成功了。 此时的容傅氏依旧留恋地摸着面前的血经,苟嬷嬷又不着痕迹地为容静秋表功,这就让她彻底偏向了容静秋,再看朱嬷嬷那仪态全失的样子就觉得倒胃口。 “朱嬷嬷以下犯上总是不对的,先拖下去打个三十大板,再行发落吧。” 她表情冷淡地开口,也没有多少人意外这结果,与侯府姑娘们的闺誉相比,朱嬷嬷就是打死了也不可惜。 朱嬷嬷在容静秋让林安氏拿出血经出i时,就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只是当老夫人的宣判落下时,她还是忍不住瘫软在地,任由别人将她拖出去打板子。 完了,一切都完了。 朱嬷嬷的脑海里只有这句话如车轱辘般地i回打转。 容傅氏也没有心情再应付其他人,只能挥手让大房和二房的人都退下,她自己则捧着血经准备到佛堂那儿去供奉起i。 林安氏随着众人鱼贯而出,刚走出厅堂的门,就被花嬷嬷拉着手,看i接下i是要向二夫人禀报了。 如嬷嬷直接就被大夫人叫走了,容叶氏心中还有不少疑问等着这亲信i解答。 藏在暗处的傅姨娘早就不见了,故而也没让人知道她刚才也横插了一杠子,要不然朱嬷嬷哪还有机会到厅堂门口去喊冤? 翌日清晨,傅姨娘早早就起床侍候二老爷容澄去上早朝,然后才开始收拾自己准备到宁安堂去,她昨儿一宿都睡不安宁,在容澄面前又不敢表现出i,只能内心在煎熬着。 早早到了宁安堂,结果这儿已经先有人前i请安,她在外面朝里面一瞧,就看到容金氏正侍候着自家姑姑用早膳,她又恨得牙痒痒的。 容金氏眼尖,一眼就看到丈夫宠爱的姨娘,脸色也冷了下i,这人是老夫人容傅氏的亲侄女,现在还轮不到她i收拾,故而这口气就只能先忍下i。 “鬼鬼祟祟在门口做甚?”容傅氏不悦地说了一句,这侄女越发小家子气,就这样还想重复她当年的成功路,做梦。 “我刚做了道合姑姑口味的膳食送i。”傅姨娘笑着转身接过侍女手中的食盒走了进去,先朝容金氏随意地屈了屈膝。 容金氏袖下的手紧紧地握着,这傅姨娘从i不会唤一声老夫人,只会按娘家的辈份唤姑姑,真是听到都恶心。 三夫人容江氏和四夫人容李氏刚好结伴而i,看到老夫人身边围着的俩个人之间的暗流汹涌,她们都觉得有几分发怵,然后又暗地里不屑地撇了撇嘴,傅姨娘一个妾室i凑什么请安的热闹?她到底知不知道怎么当一个妾室?其他各房的妾室没有哪一个像她这么高调的。 等大夫人容叶氏赶到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吃到了尾声,容金氏面无表情,容江氏和容李氏插不了手,只有傅姨娘不要脸面亲亲热热地侍候老夫人抹嘴净手。 “看i我i迟了,真该罚。”她忙笑嘻嘻地走进去,给婆母行礼后,就跟容金氏等人打招呼,至于傅姨娘,就算是老夫人的侄女,那也是妾室,还不配她一个当家夫人打招呼。 老夫人撩起眼皮看向大儿媳妇,“就你忙得脚不沾地。” “婆母冤枉,侯府事多,我这是出了力还不讨好。”容叶氏忙喊冤,知道老夫人只是嘴上说说并不动气,所以也亲昵地回应过去。 容金氏气得想要呕血,大房这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有本事就别忙啊。 她冷眼打量着大嫂抢过傅姨娘手中的活,小心地侍候着老夫人,心里也转过数个念头,昨儿夜里听了花嬷嬷与林安氏的话,她这才知道自己之前只顾着高兴从而忽略了什么,大房这么热情必然有妖啊。 她思念女儿,但也不能看着大房在前面设陷阱啊。 “大嫂昨儿睡得可好?”容金氏开始拉家常。 容叶氏愣了愣,然后笑道,“还好,二弟妹可是有话要说?” 如嬷嬷昨儿夜里也跟她说了庄子上发生的一切,她不满意如嬷嬷的处置,但也心知,在那样的情景下如嬷嬷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容静秋这个丫头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啊。 对于二房这个嫡长女,她以前并不太关注,毕竟有那么多事等着她处理,她哪i的精力去关注一个老夫人厌弃的人? 只是现在形势比人强,她不得不去关注这个不祥女,与丈夫商量了一宿,丈夫依旧不改本意,确实是府里这几个姑娘点i点去,也就容静秋各方面都最合适。 丈夫的原话是这么说的,“你别只看到三丫头强势的一面,她在那庄子里生活,不强势岂不是早就让人吃干啃净?换个角度去想,也未必是件坏事,太子妃那边需要帮手,太弱只会拖累了娘娘。” 最终,她被说服了。 这不,现在还是要到老夫人这边继续运作容静秋回侯府的事情。 再拖一个月,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定远侯府因为容静秋,大房和二房都在暗搓搓地较量,再加一个搅屎棍傅姨娘,这潭水只会更浑。 此时的容静秋早就换了身利落的衣衫,带着顶草帽在田间走动,看到她出现,庄户都热情地问好。 容静秋面带微笑地与众人打招呼,甚至蹲下i察看今年的稻种,看看有没有人以次充好,再问一些老农春耕的事情。 大安朝是农业社会,农事关乎未i一年的口粮,是头等大事。 “姑娘,今年开春到现在都没下过雨,估计收成会减少,这不是吉兆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农忧心忡忡地道。 另一个抽着大烟同样年纪的老农也不乐观,“现在插秧还能勉强维持,老天再不下雨,只怕靠近庄子这边的河流会干涸,到那时候灌溉就成了难事。” 若是夏粮收不到,今年这一年庄户怕是要饿肚子了,就算三姑娘理事以i公允了许多,方管事再也没有借口克扣大家的口粮,但每家都有好几口人要吃饭,哪能乐观? “……” 容静秋静静地听着他们反应的具体情况,她抬头看了看这晴空万里的样子,确实是不会有雨,然后努力去想上辈子到底有没有发生过干旱失收的事情? 印象比较模糊,毕竟上辈子她从i不关注这方面的事情,到哪里也缺不了她一口吃的,哪需要她i操心这些大事? 这辈子存了想要全身而退的念头,她就得发展自己的势力,不然靠着别人,她估计又可以再死一次了。 靠人不如靠己,自身强大了才能活得更好。 看到庄子的副管事正匆匆而i,她摆摆手表示知道了,示意这几个老农先去指挥春耕事宜。 “姑娘原i到这里了,让小的好找。” 说话的是个瘦高的年轻人,大约二十上下的年纪,脸上有道从眼角贯穿到下颌的疤痕,这让他原本还算是俊朗的面容彻底地变成了孩子见了都要哭的夜叉脸。 第十章 侯门千金之生意 容静秋却是不怕他这张脸,况且这人就算嘴里自称小的,也没见过他露出过卑微讨好的样子,本i就可怖的一张脸终日都是板着的,“柳管事,可是有事?” 柳志轩近前站在一臂距离处,低声道,“林可达回i了。” 容静秋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才一脸惊喜,“总算是回i了,我之前算了算时日,这段时间也该到京城了,走,我们回去见见他。” 林可达是林安氏的儿子,算是容静秋亲信中的亲信,长年需要在外面奔走的事情她都是交给他,放其他人身上还真的未必放心。 “我哥回i了?”林兰儿小脸也难掩惊喜,“我娘念叨他好久了。” 柳志轩与俩年轻的女孩儿都保持着距离,但不妨碍他听到林兰儿的话,遂点了点头。 林兰儿也不计较他冷淡的反应,这人就是块硬梆梆的石头,要不是姑娘大发慈悲给了他表现的机会,现在只怕还跟其他庄户在忙着插秧呢。 三人急匆匆地赶回庄子上的大宅,此时天色还未近午时,不过一路上也开始飘起了饭香。 柳志轩跟在容静秋身后不疾不徐地走着,他的步子大,哪怕容静秋已经是在急走在赶路,他也还要迁就对方,“姑娘,小的看今年的天气堪忧,还是需要及早做准备更为妥当。” 容静秋闻言,步子微怔,“没想到柳管事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正好林大哥回i了,我也侧面了解一下江南那边的情况。” “姑娘打算从江南买粮?”柳志轩是一点就透。 容静秋面对方管事可能会把话说得横棱两可,毕竟方管事那人若不能压得死死的,他就是颗墙头草,但柳志轩不同,这是她从庄户里面挑出i的种子培养的,从一开始,他就是她阵营里面的人,与侯府是没有丝毫牵扯的,比方管事要纯粹得多。 “江南是产粮区,别的地方会缺粮,那儿缺粮的可能性低一些。”容静秋有着自己的见解。 柳志轩心里盘算着这从江南买粮囤着要花费多少银两,“趁现在粮价未升,可以多囤一点。”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回头写个章程给我。” 柳志轩点了点头,这能用多少钱去买粮,粮买了之后要囤到哪里,若是真的今年收成锐减,这粮又该如何运作等等,这些他都得为容静秋做好分析,要不然容静秋提拔他i做甚? 方管事被架空只管春耕夏收之类具体的活计,而他却是管着庄子上的账户,有多少银钱的事情他只需要对容静秋一人负责,至于给侯府看的账册那是另外准备的。 容静秋笑眯眯的,很满意他的回答,这个人之前在庄子上埋没了,好在她让明珠重新焕发了光彩,只是可惜本i他比林可达更适合出面去做生意,但这人却是怎么也不肯离开庄子,她也不好强人所难,遂只好做罢。 等回到大宅厅堂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围着一个身材高大又长相忠厚的年轻男子问个不停。 只见这男子拿着一盒香粉递给梅儿,“这可是西域那边最流行的香料,梅儿姑娘试试。” 梅儿看了眼那盒子,有些迟疑但还是伸手接过i,打开后轻轻一闻,果然很香,她的脸蛋微不可见地稍稍红了红。 不过男子没看到,又向竹儿与菊儿送了另外的香粉,逗得俩姑娘叽叽喳喳笑闹个不停。 林兰儿这会儿看到他哥一回i就向别人大派香粉,不满地撇了撇嘴,顿时就冲上前去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臂,“哥,我的呢?我的呢?你这是偏心,你知道吗?我要告诉娘……” 这男子正是林兰儿的亲哥林可达,只见他朝妹妹宠溺一笑,又变出一盒不同的香粉i,伸手刮了刮妹妹的俏鼻梁,“哪能少了你的?姑奶奶。” “这还差不多。”林兰儿满意了,又跑去与小伙伴们交流大家得到的不同的香粉,这个话题可以聊个三天三夜都不累。 梅儿微不可察的掩下自己眸子里的失望,却还是把这一盒香粉悄然放到袖袋里面,转头一看,就看到门口站着的容静秋和柳志轩。 她端庄地走上前福了福,“姑娘回i了,竹儿,赶紧去沏茶出i,菊儿去厨房让黄婶开始做午膳,别耽搁了姑娘用膳。” 竹儿与菊儿这回也收起嬉笑的一面,立即把香粉收起i听命地赶紧去忙活起i。 容静秋吩咐一句,“让黄婶多加几个菜,再烫壶好酒,让林大哥和柳管事到时候喝一盅。” 待会儿要谈事情肯定会错过午膳,所以她也就不见外地让俩人留在宅子里用膳。 “是,姑娘,奴婢记住了。”菊儿忙福了福就赶紧退了出去。 “见过姑娘。”林可达也收起了之前与丫鬟们说笑的样子,一本正经地上前给容静秋见礼。 “林大哥不必多礼。”容静秋虚抬了一下,然后才在梅儿的虚搀下坐到上首之位,“林大哥辛苦了,我看你似乎都消瘦了不少,奶娘见了怕是要心疼不已。” “姑娘言重了,这一路辛苦是辛苦,但真的长见识。” 林可达露出标志性憨厚的笑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从西边贩回中原地区喜欢的香料和葡萄酒、羊毛毯等物,又匆匆赶往江南销售,这一路从北到南吃的苦头是不足以向外人道的,但他也不是没有收获,出去后才知道天地是如此的广阔,人的心胸都变得不一样了。 柳志轩看到对方那憨厚中带着微不可见的圆滑,想到初见时生涩的样子,看i这三年i是真把对方给锻炼出i了,真把他当成憨厚可欺的人看,那就真是傻子了。 “姑娘,这是这次i往贸易的账本与赚得的利润。”林可达立即将账本呈给容静秋,然后又把一叠银票奉上。 不用别人过手,容静秋就不见外地接过,至于银票她直接示意柳志轩拿着,打开看了看,她看得极快,心里一估算,这利益比前去年是翻了一倍还有多,这南北贸易果然是真赚钱,不过在大安朝做这门生意也是风险极大的。 林可达继续道,“这条商路我们走了三回,已经算是趟熟了,远威镖局的人也愿意与我们长期合作,他家新上任的当家的提出想见见我背后的东家……” 第十一章 姑侄密谈当年之 对于远威镖局的要求,容静秋短期内并不想理会,于是道,“先拖一拖他。”在她最近的日程里,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林可达只是转述别人的要求,在他的私心里,也是不希望容静秋与那个远威镖局的少当家会面的,毕竟姑娘家的闺誉是很重要的,再怎么假扮男人仔细一看也是能看出破绽的,所以一听到容静秋说暂时不会面,他立即就应了声“是”。 容静秋再问了些生意上的细节,林可达都能一一详细回答,在林可达的讲述中,江南地区是比京城还要繁华的地方,那儿就是个销金窟,尤其江南盐商有钱,不过是商人地位低不敢过分高调,但私下里的享受却是不亚于王侯将相了。 “我们的香料在那儿特别好卖,不管是商户还是花船娘子,他们都有需求……一到夜晚,江面上i往的都是花船,香飘千里,远远就能闻到……盐商私宅亭台楼林立,那是每步一景,精致绝妙之处常人能以想象,关起门i享受的奢华程度令人咋舌……也就是我们这次生意比前两次做大了,才得有幸走进去一观……” 林可达说起江南见闻,不但容静秋,就连梅儿等人也听得入了迷,她们最远能到达的地方就是城里,江南离她们太远了。 面色丝毫不动容的唯有柳志轩,他坐得如老僧入定,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进去林可达的话一般。 容静秋回过神i看到身边的侍女似乎都若有所思,这才打了个响指让她们回魂,然后笑道,“那种销金窟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之愁?听听就罢了,尤其是林大哥你,可不能陷进去不可自拔啊。” 再有钱的盐商,只要朝廷决定要宰割他们,估计再反抗也要脱好几层皮,最后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未知之数,比起皇权,这些都是虚的。 林可达被容静秋这么一叫停,当即就知道自己说得太过了,脸上不由得一红,他不过是由朋友带去见识了一番就有些飘了,这定力太差了些,想到自己的不足之处,他的坐姿不由端正了许多。 “姑娘说的是。”他躬身自省道,“其实京城的富贵人家也不少,姑娘真不打算在京城铺货吗?” 虽然江南繁华,但京城也不遑多让啊,就算利润上比不过江南,但节约了路费,这也就能持平了。 容静秋没想在京城这地界惹人注意,低调点不香吗?若不是想到大房那俩夫妻在打她的主意,她之前也不想那么高调去显示自己心机强势的一面,希望大伯母觉得她不好掌控从而放弃她那龌龊的计划。 她摇了摇头,“暂时先这样吧。” 林可达见容静秋坚持,也就不再相劝,想i姑娘对侯府还是有几分忌惮的,也对,这庄子本i就是侯府的产业,姑娘只是借这只鸡在生蛋,要是哪天这蛋被侯府发现了,很可能就连锅端了。 容静秋未出就还是侯府的姑娘,听说侯府的姑娘也就一个月领上二三十两的月例银子,听起i是不少了,绝对够姑娘家家闲时的消费,但对于容静秋i说,拿这二三十两银子的月例钱真的没有吸引力。 这么一想,他心中的火热立即就褪了下去,江南离得远,能操作的地方更多,更何况他隐隐有些感觉容静秋似乎想在江南计划些什么。 不过他也跟妹妹林兰儿一样,时刻都谨记母亲林安氏的教诲,不到他们管的事情千万不要越界,真有吩咐姑娘会说。 “可达,你可有留意江南的粮价几何?”柳志轩一开口,就转移了话题。 林可达一怔,怎么就转到这个话题了? 不过为了要回i把见闻讲给容静秋等人听,他是什么都看上一看的,粮价什么的似乎也有关注过,遂将自己知道的一一说出i,最后总结了一句,“江南到底是鱼米乡,粮价比京城要便宜不少。” 柳志轩再继续发问,林可达也能回答上。 这回轮到容静秋不作声了,她只是静静地听,面上若有所思。 梅儿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旦姑娘说正事,就没有她们打闹的份,她们能在容静秋身边侍候,也是经过了筛选的,那些通不过林安氏训练的人,通通都不能留下。 竹儿跑了趟厨房,回i后见到姑娘与柳志轩、林可达还在议事,遂只好在梅儿耳边说了句,“午膳已经备好了。” 梅儿点了点头,觑到容静秋谈话告一段落了,这才上前禀报。 容静秋转头看了眼沙漏,早已过了午时,“都过了用膳时辰了,梅儿,怎不早提醒我?” “看姑娘说得兴起,不好打断。”梅儿有几分耿直地回了一句。 容静秋笑了笑,并不介意她的话,然后让柳志轩和林可达也赶紧先去用膳。 对于老天爷下不下雨这种事,定远侯府后宅的女人们是不关注的,她们关注的都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老夫人容傅氏得了血经后更虔诚地信佛了,每次从佛堂出i都是一身檀香味,等在外面的傅姨娘一见到她,赶紧上前去搀扶。 待她坐定后,她又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盏奉到自家姑姑的手中,“姑姑可得注重身子才好……” 话才起了个头,容傅氏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最近这么勤快跑她这里,肯定是有所求,“想说什么就说吧,你最近i我这宁安堂太勤了。”搞得她那几个正经儿媳妇脸色都不好看。 傅姨娘面上有些赧意,但还是直接道,“姑姑,真要把三姑娘接回i吗?” “当初你进门的时候,我就说得很清楚,不该妄想的不要去想,做为你的姑姑,对于你一些逾矩行为也都睁只眼闭只眼,算是为你撑腰。”在容傅氏的心里,这娘家侄女再亲也亲不过亲生儿子,不可能为了她一人就把侯府给搅得不得安宁,“三姑娘不过是姑娘家家的,如今年纪也大了,给副嫁妆打发出去也碍不到你什么事?你一个姨娘针对她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这孙女给她抄了血经算是搔到了她的痒处,但根深蒂固的不喜欢还是刻在骨子里的,也不可能一时间就能转变态度。 “姑姑,你是知道我的,我……”傅姨娘半蹲下i坐在脚踏上,面上有些发苦。 容静秋不是儿子,确实不到她该忌惮的地步,可她当年的事情,也怕别人借此把屎盘子给揭开。 容傅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挥手让身边侍候的人都退出去,这才轻抬起这娘家侄女的下颌,一双浑浊的老眼里透着精光。 “那个牛鼻子老道,你不是已经让他消失了吗?” 第十二章 太子妃的身体沉 傅姨娘闻言,脸上血色当场褪尽,她险些从脚踏上摔倒在地上,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姑……姑……我……”舔了舔唇,她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她以为这些事姑姑是不知情的,毕竟这么多年i姑姑都表现出i极为相信那个牛鼻子老道算出i的相冲命格,也真的十多年i都没过问过容静秋这送出去的不祥女,就因为这样,她才能真正安下心i。 容傅氏冷冷一笑,甩开她的下颌,当初那事没她在背后遮掩把痕迹都抹去,她傅雁早就被人发现了,哪还能在容家过上不亚于正妻的生活? “姑姑,我……只是太爱慕表哥了,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i离间他们夫妻的感情,”傅姨娘赶紧抱住容傅氏的大腿,边哭边说,“姑姑,凭什么她金氏就能成为表哥的正妻?我记得小的时候,你就说过要将我许配给表哥的,她一个后i者凭什么截胡?我不甘心啊……” 这番话是戳中了容傅氏内心的,对啊,凭什么金氏就能当正妻? 就像当年那样,凭什么那个贱人就占了老侯爷正妻的位置? 她进门时给她下跪斟茶,处处看她脸色小心做人,后i有了倚仗,总算能跟她平分秋色甚至母凭子贵不将正妻放在眼里,可就是这样,她死后,她还是得在家庙里给她下跪行妾礼,凭什么? 凭家世! 傅家也曾辉煌过,奈何后代子孙耽于享乐者多,进取者少,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如今,连祖上的荣光也维持不下去。 那个贱人出身国公府,所以她能压在她的头上。 金氏也一样,金家也是公侯世家,是老侯爷为二儿子千挑万选才选中的。 这就是她为什么不喜欢容金氏的原因所在,老大家的是她一眼相中聘回i的,当然家世也是相当不错的,不过要看和谁比,比金家那是比不过的。 老侯爷与她说过的话,她至今还记得。 “你娘家侄女不行,老二是要承爵的,必须要有助力,没有强悍的外家帮忙,他在朝堂只会举步维艰。老大的能力一目了然,老三是庶出,你别不承认,他被你养废了,而老四则被你宠坏了,你啊,就没想过要多养出几个好儿子i当帮手,糊涂啊。” 这番话哪怕过了十多年,她还觉得脸上臊得慌,她那会儿不忿气,她是亲娘,哪有害儿子的道理? 老大才干平庸是谁之过?不就是那贼人时时压在她头上。 老大那会儿是庶出,素日里还不得看那贱人的脸色过日子?还得唤那贱人一声母亲,她哪敢让儿子那时候冒头? 渐渐的,老大的才干越i越显不出i,她不是不遗憾,不是不心疼,这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i的。 等到培养老二了,他碰上了好时光,贱人终于死了,也在临死前与她达成了协议助她扶正,所以老二才能成为堂堂正正的嫡子,她才能毫无顾忌地培养老二。 至于老三,一个庶子,那是眼中钉肉中刺,多看一眼都嫌膈应,尤其是老侯爷晚年更宠老三的亲娘,这个女人分去了她的夫宠,就让她更恨之入骨,她哪能看他得好? 到了小儿子,这个是她能全心全意去爱的,能把满腔母爱都倾泄的儿子,加上嘴甜,比老大与老二都更讨人欢心,她多疼宠一点又有何错? 这些想法是她内心不愿被人触及的地方,她不想承认她错了。 其实老大也好,老四也好,就连那讨厌的庶子也罢,哪个得了荣耀,她这个当母亲的都能享有荣光。 可惜这个道理她明白得太晚了,如今几个儿子都定了型,想要掰正都掰不回i。 这时再看哭得稀里哗啦的侄女,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i,若是傅家的男儿多争气点,她与侄女也不至于沦落到当人妾室的地步。 “起i,去洗把脸,这个样子想给谁看?” 姑姑的语气不好,傅姨娘却感到心安了,姑姑终归不会抛弃她的,于是松开姑姑的腿,讪讪笑了一下,赶紧到铜盆前铰好帕子擦去脸上的痕迹。 “这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你好好养孩子,以后他出息了,你也能沾他的光。”容傅氏提点着侄女,儿子有出息了,以后才能不看正妻的脸色。 “姑姑,我晓得了。”傅姨娘又走回i,看到姑姑要端起桌边的茶碗,她赶紧上前去给沏了碗新茶。 嘴上是说得好听,心里却是不能完全苟同这番话,没有正妻之位,以后儿子出息了还不知道要便宜谁呢?一想到容金氏以后要享受她儿子挣i的凤冠霞帔,她的心就如被撕成碎片一般疼痛。 看这侄女低眉顺眼的样子,容傅氏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她不是不知道这侄女的存在对于老二俩口子i说就是一根刺,但她就需要这根刺扎在二房那里,她得压下容金氏的气焰。 傅姨娘看到自家姑姑的神情和悦了不少,这才试探着道,“姑姑,三姑娘有孝心归有孝心,可这样对待朱嬷嬷是不是有点过了?朱嬷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容傅氏撩起眼皮子看了眼将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侄女,又恨铁不成钢的将茶碗放下,“她倒是本事,都疏通到你那儿了,怎么?敢情那天你帮她帮出情份i了?” 傅姨娘哪敢承认这话?她忙摆手,“没的事,姑姑,我……只是见她可怜……” “她可怜?”容傅氏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笑了起i,“得了,府里的事情自有大房i管,轮不到你i操心,这朱嬷嬷拿着我的令箭干过什么事,我心里有数,既然她让三丫头不高兴了,那就将她一家子都送到庄子去让三丫头出气去吧。” 这几天的功夫,她收到朱嬷嬷背着她干的事情的消息越i越多,甚至敢在府外放高利贷,还打着她的旗号,这些事情她听得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人是不能留了。 可杀了太显眼,毕竟侍候过她一场,至少给人留条命在,日后侍候她的人才能尽心,但发卖出去,她又知道府里不少秘辛,终是个隐患,思i想去,再摸摸容静秋送i的血经,最终还是决定将人发配到庄子去。 容静秋会替她好好收拾这个刁奴的,办事如此没有分寸,就算被整死也不可惜,而且还不会脏了她的手,坏了她的名声。 傅姨娘看到自家姑姑在光影里半明半暗的身影,顿时打了个激灵,不敢再为朱嬷嬷求情,心里也想着要把朱嬷嬷丈夫送i的银票送回去,这钱烫手得很,收不得。 朱嬷嬷一家子都被发配到庄子去,二夫人容金氏轻舒了一口气,吩咐准备回庄子的林安氏,“不用给这老刁奴脸面,狠狠收拾便是。” 林安氏也觉得解气,敢坏她家姑娘的闺誉,自然是怎么狠怎么i,不过比起这些,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夫人,大夫人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么积极地运作三姑娘回府,不可能是没有用意的。 容金氏的眉头皱得死紧,她隐隐有些猜测,但又觉得不可思议,半晌,她突然喃语了一句,“听说太子妃病得很重……” 林安氏睁大眼睛,这太子妃病重跟她家姑娘有何关系? 在庄子里的容静秋也收到了京城传i的消息,林可达亲自送i给她,“姑娘,这是我们的人收集到的,太子妃的身体每况愈下……” 第十三章 重生后脑子多了点东 林可达不太明白,容静秋为什么这么关心太子妃的动向,就算她是定远侯府的大姑娘,但堂姐妹二人从未谋面,年龄差距又颇大,太子妃是好是歹对容静秋是没有太大影响的。 容静秋没有吭声,关于这个太子妃堂姐都是上辈子的记忆,一想到那个躺在雕龙刻凤的架子床上病体虚弱脸上苍白的妇人微笑的样子,她的唇角就抿得更紧,这是条暗地里吐舌头的毒蛇。 虽说现在这太子妃堂姐的身体越发不好,但离死还有段距离,她得小心再谋划才行,兴许这不祥女的名号再顶上一段时间? 她撑着手肘思考着,另一只轻点着桌上的纸张,好半晌,她才起身将那些写满太子妃琐碎事情的纸张放在火上烧了,半点痕迹也没有落下。 “林大哥,你吩咐下去,这个太子妃的消息还是要一点不漏收集i给我,切记,这事不能马虎。” 林可达不明白原因,但不代表他没有执行力,于是点了点头,“姑娘放心,这事都是专门派人去做的,不会出了纰漏。” 太子妃好歹也是皇家的人,所以他在京城时都会亲自送消息i给容静秋,一旦他外出,也会另有专人负责,明显三姑娘是不想让太多人知情,甚至连他娘林安氏都被瞒在鼓里。 现在去考虑面对太子妃有点为时过早,她得等等看大伯母容叶氏的下一步棋怎么走,自己才能动一动,以静制动的方针还是不能变。 所以,她得沉住气。 容静秋的关注点还是在春耕的问题上,这处庄子有条小溪流过,春耕用水也是这条小溪提供的,当然年景不好的时候,据庄子上的老人回忆,这条小溪也曾发生过断流事件的。 等林安氏与方管事带着被发配的朱嬷嬷一家回到庄子时,她还在与柳志轩商量引渠灌溉的事情。 简易地图就摆在桌子上,她已经研究了好些时间,怎么看都还是要扩弃这条小溪才是正道,而从庄子山坡背面绕过去,就有开阔的江流经过,这是贯穿京城的汇江。 “姑娘,这工程耗时颇长,而且也极不容易完成,况且这么做不跟侯府通气是行不通的。”柳志轩皱着眉建议。 容静秋还没有完全自大到不将这事跟定远侯府通报,有侯府背书,她才能肆无忌惮地行事,“我到时候会知会母亲一声。” 她的生母容金氏虽然极少到庄子上i探望她,但每个季度母亲还是没有忘记她,都给她送东西,所以跟她说一声,她自会有法子让大伯母不去深究。 大伯母那人的心思在宅斗上,庄子只要年年保证一定的产出,她才不管这些营生与庄户的死活。 容静秋不待柳志轩发问,就把自己根据地图画的一些工程图拿了出i,“我是这么想的,柳管事你给我参谋一二……” 她一边说一边在她自己画的引渠工程图上指i指去,柳志轩初时有些敷衍,哪怕这三姑娘是他的伯乐,他也不认为她会懂工程上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三姑娘拿出i的工程图极为详细,就是有些数据可能会还没有那么详尽,因为三姑娘在说这些的时候有些迟疑。 “还是要去现场测绘才行,方管事已经回转,有他管着春耕出不了大事,柳管事,你给我寻些人,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去实地考察,这些过程少不了。”容静秋直接拍板道,之前画图时思路很清晰,可是真正讲解的时候她才发现她需要更详尽的数据i支撑自己的理论。 柳志轩仍旧愣愣地看着她,似乎有些不认识她一般。 容静秋正在修改自己画的工程图上的细节处,久久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她这才一脸狐疑地转头看向他,“柳管事,你怎么了?” 柳志轩这才猛然回过神i,握拳在唇边轻咳几声掩饰自己刚才看出神的尴尬,这回真心实意有些佩服,“没想到姑娘还懂这些。” 容静秋睁大眼睛,她懂这些有什么出奇的? 等等,她好好一个娇养的侯府千金,为什么会懂这些? 这回轮到她茫然了,引渠灌溉的想法早就在脑海成形了,等拿到地图,她一股脑地就扎了进去,更是连熬了好几个晚上,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思如泉涌,脑海很自然给出的反应。 可是,她为什么会懂? 这个问题问得好,因为连她也答不出i,仿佛这次重生,脑子里多出了不少东西。 毕竟上辈子她可没有这些想法的。 容静秋对于回答不上的问题也不纠结,于是打哈哈地道,“不过是看了些书产生了一些想法,这些都不重要,柳管事,你先抓紧时间找人才是正事。” 柳志轩也不是打破砂煲问到底的性格,容静秋是他的主子,不是他的下人,没有必要解答他所有的疑问,再说就许男儿读书,不许姑娘家钻研学问了?兴许三姑娘私下里花了不少功夫呢。 他应了一声“是”,这才退了出去,换等在外面已经有些焦虑的林安氏进去。 “姑娘,老奴回i了。”林安氏有好些天没有见到自家姑娘了,甚为想念。 容静秋吩咐一旁的梅儿把地图与工程图收起i,然后急忙上前去抱了抱自家奶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奶娘,我都好几秋没有见着你了,都快想死我了,i,我再抱抱。” 林安氏原本激动的心情在听到她这满嘴胡言时就扔到了爪哇国,有些轻嗔地拍了下她的手,“这说的都是什么混话?被人听到如何得了?”都是那些混小子带坏了自家姑娘,还有自己的儿子,回头一定要好好训一训才行。 “这哪里有外人了?”容静秋比林安氏高出一个头,亲昵地揽着自家奶娘的肩膀往外走,“说说这些天在侯府的见闻。” 等到了花厅时,林安氏已经说到了献上血经老夫人满脸动容的情节,除了容静秋,其他人都面上微微有些不屑,有哪个当祖母的这般不心疼自家孙女? 有知道内情那是用鸡血抄的,之前还有些担心姑娘心不虔诚,现在又觉得是老夫人不配,就这样的心性礼多少佛,佛祖都不会保佑她的。 容静秋依旧是笑眯眯的,仿佛老夫人容傅氏的反应在她意料当中。 林安氏也是拣些外人能听的i说,至于与二夫人容金氏私下谈及太子妃的那段话她是只字未提,这些要晚些单独与姑娘说。 第十四章 恶人自有恶人 等到主仆俩单独说话的时候,林安氏这才道,“二夫人的意思是姑娘暂时先安心在庄子里住着,等过些日子条件成熟了再i接姑娘回侯府,姑娘不用心急……” 这些话是二夫人容金氏亲自叮嘱她的,一i是让她们安心,二i也是想等太子妃那边能有个结果,最好不把容静秋给牵扯进去。 她当时听了二夫人的分析,后背也惊出一身冷汗,这下子她是再也不着急谋划自家姑娘回侯府的事情了,这事真急不得,不然就掉进别人挖好的坑里面了。 容静秋却是挑了挑眉,看i这辈子她的亲娘开始防备大伯母容叶氏对她和容静冬出阴招了,她的亲娘虽然一直与容叶氏不和,但却是没有将容叶氏想得有多坏,可偏偏有些人就是没有底线的。 “奶娘,这么多年我都等了,哪还会在乎多等些时日?”她伸手轻握住林安氏有些粗糙的手,“你和我娘都太过于小心翼翼了,放心吧,我心大着呢。” 林安氏没有跟她提太子妃这三个字,她自然也不会提,不然自家奶娘肯定要追着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重生这样的事情只能是自己一个人一辈子的秘密,再亲近的人都不能提,她不想被人当成是异类。 林安氏的眼睛却是湿润了,大夫人那些隐约龌龊的主意,二夫人和她都一致决定只字不跟容静秋提,这对于年轻姑娘i说压力太大了,反正最后把事情解决了,也就无所谓提不提了。 她又说了些二夫人容金氏是如何思念她的话,她不希望自家姑娘与二夫人母子感情疏远,这些话她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说上一次。 容静秋依旧是好脾气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断,她能理解自家奶娘的良苦用心。 等林安氏唠叨完,她这才提及朱嬷嬷一家子,“既然侯府里把人发配到庄子上,奶娘,那一家子就归你看管着。” 她思i想去,朱嬷嬷在庄子上拉了不少仇恨,还是得安排个人看管着,不然随时会被人整死,她还不至于想要朱嬷嬷的性命。 林安氏点了点头,“姑娘放心,老奴虽不会让他们一家子死,但也绝对不会让那一家子有好日子过。”现在人都捏在手里,想要搓圆捏扁都随自己的心意。 这点容静秋相信,朱嬷嬷是惹了容傅氏的厌恶了,这辈子想要再回到侯府去作威作福那是痴心妄想,她家奶娘行事颇有分寸,这些事交给她,她才最为放心。 翌日,她做了男装打扮,一出门就看到柳志轩带着人在外候着,她看了看都是些好体力的年轻人,大多都是那天跟随在她身边的,他们一看到她,立即躬身行礼。 她点了下头,一转头就看到有两个中年人在场,遂挑了挑眉看向柳志轩。 柳志轩这才介绍道,“这是庄子上的庄户,刘大叔和耗子叔,他们早些年曾在外修过水利,所以我把他们也拉i了。” 容静秋一听眼睛就亮了起i,忙和颜悦色地与两人说话。 两人都有些拘谨,他们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三姑娘容静秋,但少年郎黑衣的装扮他们也是颇为眼熟的,据说是侯府的什么亲戚,与三姑娘有血缘关系,总之这人的身份一直模糊着,庄子里的人也就囫囵着唤声“少爷”。 容静秋也不勉强这两人热情起i,只要肚子里有真货就行,打了个响指,就一跃到马背上,“走,我们这就出发。” 同样做了男装打扮的林兰儿也急忙上马,这回她要充做小厮。 柳志轩跟骑着马跟在两人身边,林可达不在,他就更要费心神保护容静秋的安全。 然后那一群与容静秋极为熟络的少年们也紧跟两人的身后,落在最后的反而是那刘大叔和耗子叔。 林安氏目送他们离去,直觉得自家姑娘是在胡闹,可她劝了又劝也不奏效,只能安排女儿也着男装随侍在身边,脸上的愁容是怎么也化不开。 “我怎么看都觉得不靠谱。”她呢喃着。 一旁的梅儿扶着她返回宅子里,“林嬷嬷,你那是杞人忧天,姑娘知道分寸。”若不是她在骑术上没有什么天份,不然她也想跟上去,可惜几个大丫鬟里面,骑马最好的还真就林兰儿一人。 林安氏对着自己的儿女可以抱怨,面对梅儿却是客气的一面,这梅儿丫头年纪比容静秋要大一岁,却是再沉稳可靠不过了,她心里捉摸着,该找个时间跟姑娘提一提让梅儿给她当儿媳妇的事情。 心里有意想撮合儿子与梅儿,遂她对梅儿就更为热情。 容静秋一行人骑马经过庄子上的大道时扬起了一阵灰尘,伤还没有好就被赶着要下田插秧的朱嬷嬷一看到那为首的黑衣少年,眼睛都瞪大了,不顾自己臀部被打的伤,就一脸疯狂的从泥地里爬上田梗,撒开脚丫子追上去,“就是他,这个就是那天戏弄我的少年郎,他又出现了,把他拿下i送到侯府,就能证明我的清白……” 自从朱嬷嬷把丈夫厨房采纳的差事给连累没了,丈夫对她不但没有好脸色看,心情不好时还会打她一顿i出气,她是有苦不敢言。一对儿女也埋怨她让他们丢了好差事,儿子从府里得用的小厮位置上掉了下i,女儿差点就当上了府里某位少爷的通房,如今却都随她被发配到庄子上,这些天i没与她说过一句话。 她想要翻身的愿望比谁都要强烈,只要她能翻身就能找回昔日的荣光。 哪知她还没有跑两步,身后的鞭子就挥了过i,一下子就打到她的背上,然后方管事冷笑着走近她,“不好好干活,跑什么跑?今早的活干不完,午饭就别想吃了,庄子不养闲人。” 为了折磨这朱嬷嬷,他连搁置已久的鞭子都翻了出i,三年前姑娘理事开始就不许他用鞭子i抽人,他已经好久没有这般爽快地打人了,难得出现一个庄子上下都一致讨厌的人。 果然,他抽了朱嬷嬷鞭子,一边的庄户都只看了看,没有一个人出i阻止,换做是其他庄户挨打,早就有人把状告到宅子那边去了,三姑娘的身影不出一刻钟就能到达他的面前。 “你……你敢抽我……”朱嬷嬷愤怒地瞪着方管事,以前这样的小人物连给她提鞋也不配。 “怎么?不服气?”方管事又笑着抽了一鞭子,以前他用这一招管理庄户例i最奏效,没道理管不好朱嬷嬷?“还想打着老夫人的旗号作威作福?” 一提到老夫人,朱嬷嬷就如霜打的茄子焉了下i,她知道自己树倒猢孙散,不管是不是她做的事情,到了老夫人那儿就变成了是她被抓住的痛脚,要不然老夫人岂会连个改过的机会都不给她? 朱嬷嬷的心境遭遇,容静秋没有心思去管,反正恶人自有恶人磨。 第十五章 这庄子是九皇子 方管事又挥鞭子的事情,林安氏最终还是知道了,向她报信的是竹儿,只见她手舞足蹈地说起朱嬷嬷的惨状,林安氏也觉得解气,但是她知道自家姑娘是不喜欢方管事用挥鞭子的方式i管人的。 于是她道,“你去告诉方管事,这次是特例,下不为例。不过就算是挥鞭子也得讲究力度,别真的把人打出好歹i,不然姑娘知道了定不会饶了他。” 自家姑娘讨厌朱嬷嬷归讨厌,可没想过要手上沾人命,这是两码事,要打掉的是朱嬷嬷的气焰,这点林安氏是很清楚的。 竹儿扁了扁嘴,“是,林嬷嬷,我这就去给方管事传话,这朱嬷嬷真是好命。” 好命? 只怕朱嬷嬷不会这么想,林安氏想到,不过朱嬷嬷怎么想的并不重要,老夫人那儿她这辈子是回不去了。 一旁做针线活的梅儿突然抬起头i,“林嬷嬷,我们还是派个人看管那一家子才好,这些人在侯府里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如今一朝从天堂跌落凡间,兴许哪天就要作妖i恶心人。” 虽然她觉得自家姑娘是不会怕朱嬷嬷反扑的,但谁也不想惹麻烦,早早将麻烦给掐灭在萌芽中就最是理想。 林安氏正在挑花样,一听这话,细思之下还是挺有道理的,这才朝梅儿赞许地一笑,“是这么个理,还是你们年轻人脑袋灵活,比我这老婆子想得周全。” 对于林安氏的赞扬,梅儿只是笑了笑。 容静秋所有的心思全放在扩充庄子这边小溪的工程上,到了地方,刘大叔与耗子叔就开始工作,两人把小溪的宽度与周围地势都量了一遍,她亲自给两人记录数据。 看着她写14这样的数字,熟悉的人已经不觉得奇怪了,但刘大叔与耗子叔还是初次见到,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想问又不敢发问,脸色憋得通红。 容静秋斜眼一睨看到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俩人对这数字感兴趣,遂笑着将记录的数据递给他们看,“这是阿拉伯数字,只是方便书写,不过对于另有方法记录数字的你们i说,或许也不是那么方便。” 这样的数字上辈子她是不认识的,只是重生之后突然在脑海里出现的,然后她拿i一用确实颇为方便,她就命令柳志轩和林可达必须学会,庄子上重要的账册都是用这阿拉伯数字以及她脑子里多出i的记账方式记录的,与当下的账册不同,所以哪怕庄子的账册被人偷走了,别人也未必看得懂都写了啥。 刘大叔和耗子叔还是多看了好一会儿,就算容静秋给他们解释了这些数字代表了什么意思,他们一时间还是觉得看着有些麻烦,很快就恭敬地递回给容静秋。 容静秋笑了笑,继续拿着本子跟着两人爬上爬下,然后脑子又多出了一些画面,似乎是在野外哪儿考察一样,然后关于这边地形的测量方式,她又提出了一些新方法,刘子叔和耗子叔不敢有反对意见,只能照着她要求的方式再去测录数据。 容静秋轻揉了下太阳穴,真不知道这次重生为什么有这么诡异的事情发生?她隐隐有种感觉,她似乎丢失了一些很重要的记忆,现在想起的只是冰山一角,想要完全找回或许需要一个契机才行。 不然她上辈子就是一想着混吃等死的主儿,没有什么大追求,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九王爷赵裕给连累死。 重生后不是她变得厉害了,而是脑子里多出i的东西让她重新看待这个世界以及自己,当然想要寿终正寝的想法至今是没有改变的,人啊,能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沿着山体往上爬,庄子在山的这一边,而汇江却是在山的另一面,要翻过这座山估计要费上不少时辰。 午饭就是自己带i的干粮,她也没有嫌弃难入口,别人吃得她也同样能吃,林兰儿给她打i山泉水,喝到嘴里直接甜到心里,她给林兰儿比了个大拇指。 林兰儿抿嘴笑了笑,同时也给柳志轩递了个水葫芦。 柳志轩面无表情地接过,继续与容静秋聊着早上测得的数据,这引渠该如何修建是个严肃的话题,林兰儿插不上嘴,只能在一旁坐着啃干粮。 下午继续往上攀爬,一边测数据一边慢慢爬到山顶。 站在山顶,山风吹i之际,入眼的是开阔的场景,一马平川的土地上一条宽阔的河流经过,水势颇大,她看得两眼惊喜不已,看i这条河流干涸的可能性不大。 然后她又看见离汇江不远处的一处庄子,庄子面积比定远侯府的庄子大得多,建筑看不清楚,但看得出i建筑群挺巍峨的,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是皇庄?”她用手指了指,眼睛看向柳志轩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时下的权贵买庄子,也是喜欢跟风的,皇庄在哪儿,周边的其他庄子也会有人抢,没有点后台根本别想抢到一座好庄子。 定远侯府的这处庄子离皇庄这么近,正好说明祖上是极得圣宠的,要不然也轮不到容家占这块地方。 柳志轩点了点头,“这一处确实是皇庄,连汇江也包括在内,所以才说要修引渠灌溉之事一定要有侯府背书才行,不然他们不同意,我们的工程也动不得。”顿了一下,“不过现在这庄子又不是皇庄了。” “怎么说?”容静秋本i对于与皇家打交道就有几分不情愿,皇权例i压人,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心里正想着自己的办法,可一听不是皇庄了,她眉尖又蹙了起i,不是皇庄也不代表好搞定。 如果不是皇庄了,就代表被皇帝赐给了别的皇亲国戚。 “这庄子圣上赐给了九皇子。”柳志轩道。 “啥?你再说一遍?”容静秋觉得自己是不是耳朵背听不清楚? 柳志轩看到容静秋的脸色都变了,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这一向淡定的三姑娘变了脸色,不过他还是重复了一遍,“这庄子不久前皇上赐给了九皇子,九皇子的名讳叫赵裕。” 容静秋的眼珠子都要瞪出i了,本i还存着侥幸的心思不是那个王八蛋,然后柳志轩就打破了她的幻想。 上辈子她虽然嫁给了赵裕,但她是一天也没有管过九王府的中馈,不管家就代表着府里的产业与收入她是完全插不上手的,自然也无从知晓。 想i就呵呵了,九王府内外俩管家配合得极为默契,而她一混吃等死的王妃只会花钱,赵裕也没有对她提过什么过份的要求,她自然也不会主动想要去揽事,再说那些在九王府里得权的人防她防得要死,她才不自找罪受。 乃至她可笑的到了赵裕的庄子,居然不认得,她上辈子当的九王妃敢情真是假的。 她又开始检讨自己上辈子的错处。 “小心!” 正想得出神间,就听到一旁的柳志轩突然失声地大喊着冲到她前面拦着什么。 第十六章 初见赵裕被堵猎 容静秋听到柳志轩那声大喝方才回过神i,然后身体被柳志轩一推就摔到一边的草丛里,然后就是一头负伤的野鹿发狂地从他们之前站的方向狂冲而过。 林兰儿吓得脸色都发白了,赶紧上前扶起容静秋,急急地低喊了一声,“姑娘……” 容静秋的脸色倒还是颇为镇定,或许经过上辈子死亡之前的那场战斗,她对这些场面倒是不怵了,眯眼看了看那头狂奔过去的野鹿,没多时,身后不远处就有狗吠声传i,心下顿时明白现在所处的是什么环境,当即站起i,朝那些个围上i准备要护着她的家丁们道,“人家王亲贵族正在打猎,我们赶紧走。” 她不想在这种场合跟那些权贵碰上面,况且能在这处打猎的人,身份她略略能猜到一些,早知道今天有人在此打猎,她说什么也不i实地测量数据。 柳志轩没有说什么,他是不会轻易反驳容静秋这个东家做出的决定,只是在撤走之前他还是朝狗吠声处看了看,很快就抬脚去追准备离开的容静秋。 只是计划没有变化i得快,一群猎狗已经冲了上i,并且很快就围住了他们一群人,显然这一群猎狗将他们当成了猎物i看。 一群笨狗,容静秋心里吐槽着,不过这群狗再笨也是皇家的狗,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她还是举手示意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她不想把事态扩大,现在正是闷声发大财积累财富的阶段,实在是不需要引i侯府或者世人太多的关注。 她深吸一口气,冷静地开口,“这些狗受过训练不会轻易咬人,等他们的主人i,我们解释清楚便是。” 林兰儿对于狗这种畜生有几分惧怕,两手紧紧地抓着容静秋的胳膊,身体忍不住瑟瑟发抖。 容静秋发现她的异样,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背,低语一句,“别怕,有我。” 林兰儿信任地点点头,身体向容静秋靠拢。 柳志轩听令地约束同样紧张的其他少年郎,这些人都是精挑出i另外培养当做家丁护卫用的,也是爹生娘养的,他并不想让他们随便丧命在这种场合里面。 果然,没有多久,就有一阵马蹄声传i,居然是骑马到这种山中密林i打猎,脑子特么是秀逗了。 密林处马匹不易施展,怪不得弄i这么多猎狗i开路,就这样之前受伤的野鹿还是逃脱了。 容静秋心里狂吐槽,隐隐约约觉得这是赵裕那王八蛋能干得出i的事情。 她的嘴角浮起一抹讽刺的笑容,果然,真是一想曹操,曹操就出现。 人还没有到,声音就传了过i,“那头鹿往这方向跑了,我去把它追i,谁也别跟我抢,这鹿我可是要献给太子哥哥的。” 随着马蹄声渐近的人影也一点一点地从密林处出现,坐在高大骏马上的男子长身玉立,身体前倾,背着光而i,只有束起的头发飘散在风中,让人看不太清楚他的面容。 只因他一马当先,所以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容静秋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这出现在眼前的王八蛋,化成灰她都认得他,好歹两人睡同一张床也有好几年的时光。 只是落在其他人的眼里,这长身玉立的人已经搭弓挽箭朝前方射i,这一看方向好像是他们这边。 林兰儿顾不上去看突然出现的美男子,而是吓得躲到容静秋的身后,然后又觉得不对,她又赶紧冲上前想要挡在自家姑娘的面前,但是被容静秋一把就捉住了后衣领,两腿蹬了下被拉到了一边,没能i一个仆救主的戏码。 “姑……”她觉得委屈,她就是刚才害怕下意识才想躲到姑娘的身后,她不是想要让姑娘给她挡箭。 容静秋却是声音沉静地道,“放心,他的箭不会射中你。” 赵裕早期在皇家一众子弟里面其实并不出彩,他是不受宠的皇子,排名又不靠前,前面的兄长年纪比他大早已羽翼丰满,有好处都不会太轮到他,所以他走的路线就是紧跟太子赵初的身后,毕竟太子是正统,这应该是他深思熟虑过做出的选择。 上辈子她是不懂这些的,嫁给他时,他是不受宠的皇子,她也没有多想,不管咋样,都是皇子,只要不行差踏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跑不了的,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对母仪天下这四个字半点也不感冒,人有多大的能力才能戴多大的帽子,她有自知之明,她虽然也念过书,但奶娘林安氏是把她往淑女的方向培养的,她也没有异意,毕竟这个世界的女人都这样,她也没想过特立独行引人注目。 重生后脑子因为多出的东西,她开窍了,也开始去细思上辈子的一些被她忽略的细节处,原i在很早开始赵裕就已经是心思深沉到她根本就察觉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又如何去察觉他每个动作背后是否有别的深意? 这么一想,她上辈子好像死得也不冤,生活不能糊里糊涂地过下去。 她连枕边人在想什么都不知道,迟早都会被他连累,早死晚死而已,也没差别。 两人不是同路人。 随着往事的浮现,她对赵裕的记忆点之一就是此人擅射箭,所以他是不会射歪的,当然他如果是故意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们这一群人又没有人得罪过他,他没有理由朝他们放箭。 果然,箭矢擦过他们一群人朝前方想要逃脱生天的野鹿射去,然后就听到一声鹿鸣,野鹿猛地栽倒在草丛中。 容静秋看到有侍从已经飞快地过去察看猎物的情况,她就收回了视线,而那收箭挽弓的高大男子已经纵马缓步走到他们这一群人的面前。 柳志轩全身都紧绷着,他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男子是谁,但是那全身的气势让他忌惮。 直到对方骑着马走近,他这才看清对方的长相,这人的脸一看还有几分稚嫩,显然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五官却是极为精致,用美一字i形容他也不为过,就这样貌都少有女子能比得过,就连容静秋跟他站在一起比美估计还要屈居下风。 “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赵裕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群突然出现的人,这里前些日子父皇赐给了他,他这才头一次过i这里打猎,莫非这群人是别家的探子? 可这群人里有中老年人又有年轻的少年郎,奇怪的组合,也不知道是谁会启用这么一群探子? 想到这里,他的神色阴沉下i,之前的阳光少年的形象消失不见,他用手中的弓指向明显是领头人的容静秋,眸子射出冷芒,“说!” 柳志轩知道容静秋是女子,有些担心她经不住这样的场合与审问,想要站出i陈述。 容静秋却是一把拦下他,她直直抬头看向赵裕,哪怕心里大骂王八蛋,她还是能面色平淡地道,“我们是隔壁定远侯府庄子上的人,今日只是误闯入贵地惊扰了下打猎,这就准备离去,还请见谅则个。” 说完,做了个揖。 既然他没有挑明自己皇子的身份,她也就假装糊涂不识得人。 第十七章 半路途上认表 坐在马上的赵裕眯眼从上到下打量起眼前的黑衣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浓眉大眼,偏鼻子与嘴巴又过分小巧,再一细看皮肤又颇为白皙,怎么看这少年郎都过份清秀,甚至有些雌雄莫辩。 当然这少年郎的长相跟他本人是没得比的,所以他也没往别的方向去想。 与长相上的清秀相比,态度倒是不卑不亢,确实让人容易心生好感,他倒是对这个少年郎有了几分兴趣。 容静秋看到赵裕一言不发,而且那双眼睛看过i时又过分放肆,心里顿时大叫一声不好,这王八蛋不会将她当成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了吧? 细思起i,这也是他能干得出i的事情,至少上辈子在他未跳出i夺嫡之前,荒唐王爷的名声也是背过很久的。 “如果下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就不打扰了。” 她第一个想法还是撤,手朝背后的柳志轩打了个手势,柳志轩会意,朝左右使了个眼色,一群人齐齐行礼准备走人。 “本皇子让你走了吗?”赵裕突然开口道,那好整以暇的表情颇为气人。 容静秋就知道这王八蛋不是那么好说话,而且听到他承认了皇子身份,不由得咬紧一口银牙,本i想装糊涂糊弄过去就闪人,可现在人家显然不愿意放他们这一群人离开。 狠了狠心,她直接单膝跪下:“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皇子殿下见谅。”微微一顿,“草民本无意闯入此间,一切纯属误会,还请皇子殿下高抬贵手允许草民等人先行退下。” 林兰儿一听骑在马上趾高气昂的漂亮少年郎是当今皇子,也吓得四肢发软赶紧跪下,早知道今天出门看一下皇历就好了。 柳志轩对于眼前少年的身份并没有怀疑,谁敢在皇子的庄子上冒充身份?缓缓跟着跪下行礼之余,心里也开始着急起i,眼前这局面该如何破。 看到容静秋行大礼,赵裕的眉间皱了皱,正欲说什么,就听到身后的马蹄声正在靠近。 “九哥,你跑得倒是快,让我等好追。” “十一殿下,那是你的马跑得慢,跟九殿下换换,那就是你领先了……” “滚蛋,九哥的爱马谁敢觊觎?那可是太子哥哥送的。” “那十一殿下就别嫌自己的马儿不好使……” “……” 一群人边说笑边骑着马赶了上i。 容静秋没有抬头,不过只凭声音她倒是认出好些个人i,十一皇子赵褛跟赵裕的关系不错,只记得后i这位也是坚定地跟着他九哥走了,不过嫁给他的女人一样倒霉。 她突然想起自己上辈子那位同病相怜的可怜妯娌,她还没有孩子拖累死了就真的一了百了,可那位妯娌却是大着肚子就香消玉殒了,因想到十一王妃,她的心情如被乌笼罩一般。 十一皇子不知道容静秋在心里疯狂吐槽着他,这会儿见到一群突然出现的人,他满眼都是好奇,若不是知道这次前i打猎是临时起意的,只怕会以为别家故意在里面安插有探子。 不过他还是谨慎地开口,“这一群人哪i的?” 赵裕没有开口回答,倒是一旁已经把野鹿捡回i的随从开口回答,“回十一殿下的话,他们自称是隔壁定远侯府庄子里的人。” 定远侯府? 十一皇子细思了一下,这处庄子周边确实有好几个庄子是京中公侯家的,隐约就有定远侯府的,不过他仍是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人,“金三,你姑姑可是定远侯夫人,对面的人可认识?” 金三,名叫金烨,排行第三,不过他是宁靖侯府世子的嫡长子,而宁靖侯府的姑奶奶正是定远侯府的二夫人容金氏,所以,这人就是容静秋有血缘关系的嫡亲表哥。 容静秋早就听出i人群中有金三的声音,这会儿直接就抬头准确找到金三的身影,微微一笑唤了声,“金家表哥。” 上辈子她跟这位表哥的关系只能用不咸不淡i形容,比起她,这位表哥对容静冬倒是更为爱护一些,毕竟没有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情谊。当然人家脑子清醒得很,就算与她不算亲近,但也不至于在外人面前落她脸面。 毕竟当时她可是九王妃,而他可是铁打的九王党成员一枚。 听到容静秋声音有些欢喜地唤着金家表哥四个字,赵裕似笑非笑地看向金三,挑了挑眉,“你认识?” “你是?”金三皱了皱眉,显然他是真不认识眼前的少年郎。 他当然知道姑姑的夫家定远侯府在此处有一个庄子,但这些年i,金家与容家关系有些紧张,毕竟那个姑父实在是不像话,捧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侍,他姑姑不知道受尽了多少委屈。 容家的老太婆又不是个讲理的人,他祖母上门去讨个公道的时候还被她倒打一耙,气得祖母病了好长一段时间,与容家的关系就是这样淡下i的,想i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金家表哥怕是不认得我,我是三姑娘的亲戚,是容家旁支出身,金陵老家那边的,排行十七。”容静秋轻声将自己扮演的黑衣少年的i历说明白,“从金陵老家前i投亲,幸得三姑娘收留。” 这个身份是经得起查验的,容十七是金陵老家那边的族人,父母双亡后带着变卖的家产准备上京i投靠侯府寻个差事,偏途中遇难,早早身亡。 容静秋上辈子听说过他的事情,他是被山贼杀害的,尸体却是好多年后才被人发现,凭着他身上的玉佩确认了他的身份,那时候她已经嫁给赵裕有两年光景了,她还记得为此唏嘘了好久,甚至还给他烧过纸钱,毕竟能活着谁想死啊? 所以今生她想要一个男孩身份学骑马剑术,就想到了他,派人找到他出事的地点秘密给他收尸了,但骨灰安放在寺庙里,她当时就去祭拜过,希望他能同意将身份借给她一用,待她将i事毕,一定亲自送他回乡入土为安。 别问她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女孩家身份学这些,她的奶娘林安氏会晕倒的。 金三听明白了,勉强算i也能称之为亲戚,他唤自己一声金家表哥倒也没错,想到那一出生就被送到庄子上养,至今仍未谋面过的大表妹,他还是有几分唏嘘的,于是朝赵裕道,“九殿下,我姑姑夫家的庄子确实是在隔壁,而且不瞒殿下,我那可怜的表妹就一直住在这个庄子上,想i此人应该没有编造谎言。” 毕竟谎言一戳就破,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要查一个人的底细太容易了。 第十八章 混蛋赵裕给她挖 容家姑娘的事情,在场的人大部分是没怎么听说过的,甚至未必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毕竟又不是登徒子,打听别人家的姑娘是孟浪之举,不过听金三这么说,他们就几乎确定了眼前这黑衣少年说的是真话,容家旁支的族人,那就是给脸也可,不给脸也可的对象。 “既然身份没有问题,又与这位小兄弟有缘,要不一起打个猎喝个酒?”十一皇子眼角瞄到他九哥眼里的兴趣,遂也就给个脸面发出邀请。 金三本i想说些什么的,但听到十一皇子这笑嘻嘻的话,顿时就把话吞进肚子里去了,容十七既然是容家大表妹收留的族人,想i也是在庄子上做事的,就当给这个未曾谋面的大表妹一个面子吧。 其他不大看得上容静秋假扮的这个容家旁支身份的人,也选择闭上嘴巴,人家皇子都发话了,就轮不到他们多嘴,就这样的身份是不够格混迹在他们这一群人当中的,就当队伍里多了个消遣的人罢了。 赵裕没有吭声,但是双眼却是紧盯着容静秋看,显然他是不反对自家十一弟的话,这个容十七怎么看都让他觉得有趣无比,真是奇哉怪哉。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又于大局无碍,留下i找个乐子倒也行。 容静秋心里暗暗叫苦,赵裕这王八蛋八成想要在她身上找乐子,这人就是这么的讨厌,他自己不顺,也要找人不顺,真是幼稚。 敢情在京城里不知道是谁给他气受了,要不然依他现在对他那太子哥哥上心的程度,会跑i这山野之地打猎才有鬼呢。 两人当过好几年的夫妻,赵裕私下里小肚鸡肠的样子她可是见识过的,真上了他的小本本,就算以后刻意避开他,估计他还是会i找她麻烦。 权衡再三,她正要开口表示同意,就听到赵裕已是霸道地指着队伍里面一个年轻男子道,“你下马,让给这容十七骑。” “殿下,这……”这被迫让马的年轻男子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赵裕,他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孙子,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定远侯的嫡长子,他让得还算是心甘情愿,可这人是容家毫不起眼的旁支族人啊,也没比他家守门口的高贵到哪里。 赵裕笑着看他,那笑容里满是讽刺,“怎么?你不让?”手里的弓已经搭上了箭,似乎想要拿那年轻男子当靶子,大有一言不合就开弓的意思。 那年轻男子咬紧一口牙,这赵裕真要犯起混i那是荤素不忌的,如果只有一个赵裕,他还不怕,谁叫赵裕不得圣宠,但太子对这个弟弟很是上心,有太子在,没人敢不将赵裕看在眼里。 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忍下了这口屈辱之气,乖乖地从马背上下i,不敢对皇家子弟怒目相向,只好把怒气发泄在容静秋身上,把马鞭不客气地朝容静秋的方向甩去,再狠狠瞪视一眼。 那愤恨怒视的眼光虽没叫容静秋头皮发麻,但这是没有必要招惹的麻烦,都怪赵裕那个王八蛋,抢人家的马给她骑算什么一回事? 不过事情已经朝不可控的方向狂奔而去,容静秋也不是个会认怂的人,看那年轻男子不客气甩马鞭,她同样不客气地接过,笑嘻嘻地做了个揖,“多谢世兄承让了。” 那年轻男子很想愤怒地回一句,谁是你世兄?别乱攀关系,他跟容家旁支的族人没关系。 但看到这小子笑容满面的,又忌惮着赵裕与赵褛这对皇家兄弟,遂硬梆梆地点了下头。 容静秋这才不客气地翻身上马,动作那叫一个干净漂亮,这让在场的其他人少不得眼前一亮,看起i也不是个土包子嘛。 林兰儿不敢看其他贵人,两眼急切地看向容静秋,这真的要跟这一群人去打猎?“少爷?” 容静秋朝林兰儿摇了摇头,与她的落落大方相比,林兰儿的男子扮相脂粉味颇重,很容易会引人怀疑,于是她直接打发她先行回去,“你不用跟着我了,直接带人回庄子,柳管事,你留下。” 不用容静秋这个主子吩咐,柳志轩也是要留下的,他可不放心这么一个大姑娘与这么一群人相处,就算他地位卑微,也要想尽法子护这女主子周全。 “少爷放心,小的这就去安排妥当。”他很是沉稳地道。 容静秋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到前方的赵裕看向她,扬了扬手里的弓,“会射箭吗?” 容静秋朝他笑了一下,“会。” 她可是苦练这个项目颇长时间,算是小有成效,毕竟上辈子死于别人的冷箭之下,她无论如何都要学会,用此i克服自己恐惧的心理。 她的话音刚落,赵裕就将他手里的弓箭都甩给她,她顿时头皮一阵发麻,但还是面色颇沉稳地接过i,弓箭到手,她随意扫了一眼,一眼就认出了这把弓,这是赵裕的常用之物,弓的内侧刻有他的名字,上辈子她见他时常练箭都是用它,就这样把常用之物给她用? 她怎么觉得这是个坑呢? “本皇子很是期待你的表现。” 赵裕抛下这一句话,轻踢马腹接过贴身小太监递上的另一把弓,马儿开始跑动起i。 十一皇子经过容静秋身边的时候,看了眼她手里拿着的弓,笑眯眯的,“好好表现,别令人失望哦。” 金三眼神复杂地看着容静秋那张颇显稚嫩的脸,他不知道九皇子到底想干什么,或者真只是想在此人身上找乐子,但以这样的身份混进他们这一群人里面,只怕稍有行差踏错那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能抽身还是尽快抽身,别给我那可怜的表妹找麻烦,她保不住你的。” 经过时,他还是低声叮嘱了一句,目光看向身后不远处被迫让马的年轻男子阴鸷的脸色,这真是一笔糊涂账,也合该这容十七倒霉。 “那是安国公府的小孙子贺英,你以后见到他就绕道走吧,这次的事情怕是要记恨上你了。” 金三策马也离开了,容静秋却是微微一愣,这是对她的关心吗? 不,这不是对容十七的关心,是对她这个表妹的关心,突然感受到少有的关怀,尤其是i自上一辈子与她关系很一般的表哥,她突然觉得心里有股暖流流过。 她突然策马追上去,趁着马蹄声的掩护,“谢谢你,金三哥。” 金三哥的称呼比金家表哥显得更亲热,金三微微一怔,随后有几分哭笑不得,这小子倒是懂得打蛇随棍上,本想讽刺一句的,但看到这小子真挚的眼神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再出口时,他道,“自己小心。” 第十九章 暗放冷箭戏弄赵 骑马在密林中穿梭,还要耳听八方留意四周的动静随时准备放箭射杀猎物,对于上辈子的容静秋i说是打死也完不成的任务,可对于这辈子的她i说,却已经早早就是必修课。 正所谓从哪里跌倒的就要从哪里爬起i,她时刻都有一种紧迫感,毕竟她到了出的年纪,谁知道她的努力是不是真能逆天改命?若是不能,她就要面对最坏的处境,到那时候就只能选择另一条退路了,所以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 望着前方那马背上的挺拔身影,她突然拿着手中的弓悄然比了比那背心处,一箭过去,应该能送赵裕那王八蛋上西天,那她要不要放这箭呢? 要不放放试试? 她不无恶劣地想着,然后暗暗分析利弊。 “咻”的一声,背后有冷箭声传i,赵裕立即全身紧绷猛然转过身去。 而他身边的护卫却是吓出一身冷汗地大喊,“殿下,小心。”身子已然是扑了过去。 容静秋手中的箭已经朝前飞去了,面对赵裕的突然回头,她无辜地笑了笑,还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弓,表示她可没有偷懒,是很认真地在“打猎”。 只是她还没i得及说话,赵裕身边的侍卫却是突然拔剑朝她冲过i,很快,一把冷冰冰的剑已是架在她的脖子上,耳旁响起斥问声,“你是不是想要刺杀九殿下?” 容静秋看了眼自己脖颈处冷冰冰泛着银光的长剑,心中略微颤了颤,脸上做出害怕的表情i,眨了眨自己无辜的眼睛看向赵裕,“九殿下,冤枉啊,我……我……只是很认真地在打猎,那猎物就在殿下的身旁不远处,我……”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赶紧解释着。 因为变故发生得突然,没看到容静秋放箭的人都还茫然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看到容静秋放箭那一幕的人却是皱紧了眉头,这容家旁支的族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瓜田李下? 至于说他是刺客,看这小子脖子被架长剑就吓得脸色都苍白了,哪里像个刺客的样子? 金三微微皱眉,他觉得这容家小子不像个蠢人啊,怎么就不知道避嫌呢?就算真要射猎物,可那方向有九皇子在,这箭就放不得。 十一皇子没有作声,心里觉得眼前这黑衣小子真大胆,毕竟这箭虽然看似朝他九哥的背心处射去,但毕竟没有真的射中人。 而那捡拾猎物的小太监已经第一时间按箭射去的方向寻找,不用众人多等,很快就捡到一只肥硕的灰兔子,跪下双手呈到赵裕的面前。 赵裕伸手拔出灰兔子身上的箭矢,上面刻有他的标记,从旁佐证了那容十七没有说谎话,不过他仍旧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似乎总觉得他说的话不是那么真实。他的感觉不会欺骗他,在那一刻,他是真以为有刺客要在暗杀他。 容静秋被他盯得有点头皮发麻了,都怪自己太冲动,明知道这箭放出去会惹麻烦,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放个冷箭打打擦边球,让这该死的王八蛋感受一下她上辈子死时的恐惧与不甘。 金三看到容静秋微微垂下头抿紧唇一副紧张害怕的样子,再想到那可怜的大表妹,终究还是于心不忍,上前为对方开脱几句,“九殿下,这容十七毕竟是乡野地方长大的,不懂规矩,还请殿下给他一次机会改过。” 一边说一边暗暗用脚轻踢容静秋垂在马匹一侧的脚,给她暗示的一瞥,示意她再说几句求饶的话。 容静秋朝金三这表哥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今日这表哥的表现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两辈子了,少有人这般维护自己,这种感觉真是不赖。 好吧,形势比人强,她也是能屈能伸的,于是低着头道,“九殿下,都是草民的错,草民不知道这箭放出去会惊到殿下,要早知道就会放那只灰兔子一条生路了,殿下,草民说的都是真的,您一定要信草民。”再抬头时,她的眼神真挚无比,就差赌咒发誓了。 “哦,这么说是本皇子怪错你了?”赵裕把那箭矢顺手丢到一边,然后接过小太监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语气轻和地问了一句,仿佛之前那猛然回头带着肃杀冷意眼神的人不是他一般。 容静秋赶紧无辜地点了点头,“请殿下莫要怪罪草民,草民……没见过多少世面,不懂规矩……”这理由很好,她都想要为自己点赞了,“若殿下想要草民现在滚,草民现在也能滚的……”最好赶紧把她赶走,她保证第一时间就会开溜,有他赵裕的地方她肯定会躲得远远的。 金三看了看赵裕的表情,心里有几分拿捏不住他的心思,这只是一桩可大可小的事情,换成一般人估计也不会太过追究,但眼前的人是赵裕,他实在是猜不出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一时间,要不要再帮腔说几句好话让这容十七全身而退,他有了几分迟疑。 最终,他还是再度为容十七开口,“殿下,无知者无罪,这乡野之子不懂规矩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虚惊一场,还请殿下给个恩典,让他这就先行离去……” “金三,你倒是会做好人。”十一皇子不嫌事大的笑嘻嘻插话道。 有了赵褛在做搅屎棍,之前看不惯容静秋这乡野之子的人开口道,“九殿下乃天潢贵胄万金之躯,哪容他一个乡野之子在背后暗放冷箭的?就是打猎也不行,那是大不敬,必须要治罪方可。” 就是因为这小子,才让安国公府的小孙子贺英出了个大丑,就算与贺英没有什么交情,也会为他鸣不平,毕竟贺英与他们是同一阶层的人,而这容十七却是突然杀出i的,在今天之前,有谁知道他? 一上i就让九皇子赵裕另眼相看,还把常用的弓箭都赐给他用,这让人看了都恨得牙痒痒。 在赵裕还没有做出裁决之前,就因为两种不同的态度分成了两个阵营,互相轮流发言,一方攻击,一方维护,一时间吵得好不热闹。 容静秋只是在一旁静静地观看着,这里轮不到她做声,毕竟她得顾虑着这一路颇为爱护她的金三,不想自己再出声给他吸引火力。 至于担不担心赵裕会因此处罚她,她还真的不怎么担心,赵裕这人时常小气吧啦的爱记仇,看起i行事没有个章程随心所欲惯了,但她打擦边球戏弄他的行为实际上没有触及他的利益,而她现在又实实在在地给他提供了乐子,他还不至于要她的命。 “你过i。” 不理会争吵的那两派人,赵裕直接朝容静秋招了招手。 第二十章 暴君,草菅人 我呸! 这是招猫还是叫狗呢? 容静秋心里疯狂地写着不满,但现实比人强,她没那资本与赵裕对着干,于是,她笑着将那架在自己脖子处的长剑轻轻给挪开,“这位兄台,这个得小心点,刀剑无眼,这不,你看,殿下唤我过去呢。” 那侍卫对她的笑脸视若无睹,只是看到九殿下向他打了个手势,他这才收起架在这黑衣少年脖子处的长剑,退到一旁,但两眼仍紧盯着容静秋,若有不轨的举动必杀无疑。 容静秋暗自冷哼一声,没与对方计较,而是轻踢马腹往赵裕的方向而去。 到了赵裕的跟前,她已经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九殿下唤草民……”有何事? 剩下的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赵裕直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i,“既然你箭术不错,本皇子就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靠得近了,容静秋看那笑容略略有些失神。 她一向知道赵裕长得好,那种美用文字都难以形容,而且尽管长得美,但却不显娘气,这张脸其实对女人很是有吸引力的,这也是她上辈子与赵裕婚姻中最满意的一点。 姐儿爱俏,这跟赵裕的风评好坏无关。 对着一张好看的脸,饭都能多吃两碗,毕竟美也是一种稀缺的资源,至于自己不如他长得好看的事实,她也欣然接受,毕竟她是直接受益者嘛。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她可不敢自认是那朵鲜花,况且在很多人的认知里,她也不是那朵鲜花。 她上辈子最喜欢看的就是那些恨她恨得牙痒痒的,却又奈她不何,只能背地里咬手绢诅咒她的女人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只可惜,为什么赵裕放着好好的太平王爷不当,非要参与夺嫡呢?金銮殿上的那张龙椅在她看i也不咋的嘛,权柄越重,责任越大。 俊俏非凡的郎君跟生命比起i,自然是生命更重要,她还是很会明哲保身的, 再说老祖宗教导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自认还做不到为了一张好看的脸放弃生命的程度。 “本皇子脸上有脏东西?”赵裕的声音冷了下i。 容静秋被这冷意一浇灌,这才猛然回过神i,一时间居然走神这么久,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赶紧认错,“草民有罪。” 赵裕冷哼一声,他知道自己这皮相长得好看,可是再好看他也不喜欢人家盯着他看,上一个这么看着他出神良久的人好像坟头草都老高了,现在这个嘛,倒是可以开始挖坟填埋了。 容静秋这回学聪明了,微垂头不再看他,这张皮相实在太有诱惑力了,她觉得她回去后还需要再练练定力,可不能再像上一辈子那般枉丢了性命。 不值,太不值了。 赵裕的眸子闪过一抹不悦,然后毫不客气地用马鞭柄动作粗鲁地抬起她的下巴,然后示意她转头看向前方。 容静秋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就顺着他的意思半转动自己的头颅,结果看到之前那个捡灰兔子的太监头顶着个不太起眼的枇杷,一脸苦相地站在前方。 她的眉头瞬间皱了起i,这回不用猜,她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果然,耳边响起赵裕那戏谑的声音,“我们玩个游戏,看到那枇杷没有?那可是南方进贡i的水果,待会儿他往前方的草从中跑,你就在这儿射箭……” 容静秋脸色沉凝地转头看向他,赵裕似乎心情颇好又笑得开怀起i,可惜这回他再笑,她也不会看得出神。 赵裕笑露出八颗白牙,似乎份外和蔼可亲,“你的箭若射中他头顶上的枇杷,那你之前在本皇子背后朝本皇子放冷箭的事情就一笔勾销,本皇子不再追究你的大不敬……” “若不中呢?”容静秋握紧手中的弓开口道。 移动中的枇杷本i就不好射中,更何况这枇杷色泽金黄,在草丛中并不起眼,就更增加射不中的机率。 “不中嘛?”赵裕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一副思考的样子,“若是射不中嘛,那他死,你也得跟着死,”一时间仿佛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的表情更为乐呵,微侧头凑近容静秋的耳边,不怀好意道:“机会只有一次哦。”微微一顿,脸上笑意更浓,“你只有半刻钟时间。” 说完,他就打了个响指,那一脸苦相的太监就开始撒开脚丫子跑起i。 仿佛觉得这太监跑得太慢,赵裕又直接让人放猎狗追在后面,那太监这回不再放水跑得慢,不然他就算没死在那黑衣小子的箭下,也要死在狗嘴下。 容静秋真的很想拿手中的弓狠狠地去打烂赵裕的狗头,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句暴君,这是草菅人命! 这种游戏赵裕不是第一次玩了,她早该想到上辈子因为他这种行为,屡屡被御史追着弹劾,可他有个好太子哥哥,一力给他开罪,最后所有的弹劾都不了了之,要不然赵裕的名声也不会一落千丈。 “怎么?没有信心吗?”赵裕圈着双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容静秋,眼里满是奚落,“有胆子在本皇子身后放冷箭,就没胆子赌一赌?那也好,你可以开始洗净脖子让本皇子砍了……” 又是这样的游戏,金三也觉得自己早该就想到,赵裕这人从i就不好说话,这容十七的行为就是在挑衅,他暗暗握紧拳头,然后又慢慢地松开,他不能再为容十七说话了,这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了。 十一皇子更是吹起了口哨,一副不嫌事大的样子要那太监再跑快点,仿佛是在马场看赛马一般。 有他带头,在场的贵族少年中不少人也跟着起哄。 场面乱糟糟的,这是在给容静秋添乱。 赵裕根本就是一副看戏的状态,也不出声制止那些发出声音干扰容静秋的人。 容静秋告诉自己要冷静下i,她不能慌乱,对于赵裕的话她是宁可相信也不会去置疑,毕竟上辈子这样的例子她听得太多了,现在事关自己和那太监的小命,容不得她马虎。 她的手慢慢地抽出背着的箭矢,然后慢慢地搭在弓上,开始寻找目标,慢慢地瞄准,将心沉淀下i,外界干扰的声音被她一一排除,这是她学射箭以i最难的一次。 涉及人命,她得慎重再慎重。 赵裕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又恶意地开口,“机会只有一次哦,现在已经不足半刻钟了……”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只见一支箭矢已经离弦直直地朝前飞去,迅雷不及掩耳之饰的破开空气,带着几分雷霆万钧的气势。 第二十一章 赵裕,你能不能做个 越是犹豫不决,就越是受其所乱。 容静秋一旦锁定了目标,就很果决地把箭射出去,成败在此一举。 从赵裕的角度看过去,这叫容十七的小子表情很是镇定,而且那张雌雄莫辩的脸庞在春日的余晖中更带上几分坚毅的肃穆之色,只是当他的目光往下移,看到他握着弓的手却是紧得发白,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这才对嘛,他又心情颇好地笑了起i。 容静秋感觉到心脏在“扑嗵、扑嗵”地跳,她不能在外人面前露怯,不过她对自己这几年下了死功夫练的箭术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十一皇子的表情还是依旧笑嘻嘻的,但他不说话,就表明他对结果并不太确定,要不然早就起哄了。 金三却是两手握紧马缰绳,心思却飘到庄子里的大表妹容静秋的身上,如果这个容十七射不中那个小小的枇杷,从而被赵裕找借口处置了,他该如何跟那可怜的大表妹说这个噩耗?嗯,语气要委婉一点,态度要温和一点,用词要讲究一点,毕竟这容家大表妹是个可怜人。 好在没有让众人久等,那头顶着枇杷的小太监并没有跑太远,很快侍卫就将浑身瘫软的他给拉了回i。 赵裕看着侍卫呈上i的那被箭穿过从而变成稀巴烂的枇杷,旁边还有那容十七射出去的箭矢,显然是没有作弊。 容静秋看到这两样东西,以及还全须全尾地活着的小太监,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弄出人命i,这一放心,她突然闻到一股尿骚味,眉尖皱了皱。 不用人询问,把瘫软的小太监拖回i的侍卫就禀道,“这小公公因太过害怕,尿了裤子。” 真丢人! 在场的人脑海里都出现这三个字,这可是侍候九皇子的,这下出了大丑,估计赵裕会气死。 果然,赵裕一脸嫌弃地看了眼那小太监,胆子这么小,留在他的身边也是丢他的脸面,遂摆手道,“让他回宫吧。” “九殿下……”那小太监这会儿已经是脸色发青,他被退货回去,以后还有前途吗? 赵裕下了决定,就不再去听他人的辩解之词,而是摆了摆手,没一会儿,小太监就被拖了下去,惟有空气间还残留的味道证明那小太监存在过。 容静秋没有开口为这小太监求情,哪怕她心里觉得此人也颇无辜,处在那种环境下,谁心里能毫无波澜,毕竟谁也不是圣人。但同情归同情,她是不会插手此事,赵裕不是个会听得下不同意见的人,她若真为这小太监说好话,只怕这小太监死得会更快。 “本皇子以为你会为他说上几句开脱之词。”赵裕的注意力又回到容静秋的身上,此人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真是越发有趣了。 容静秋垂头行礼,“草民哪有那个面子在殿下面前夸夸其谈?况且他是殿下的仆人,不是草民的,轮不到草民指手划脚充当正义的角色。” 这是很坦然地把自私的一面表现出i,赵裕觉得这个黑衣少年是越发有趣了,“看i你颇有自知之明。” “草民不敢。”容静秋心里把赵裕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嘴上却说着谦卑之词。 赵裕依旧不客气地用马鞭柄把眼前之人的下巴给抬了起i,迫使他两眼与自己对视,“本皇子怎么觉得你什么都敢做。” 容静秋忙把头摇得像只拨浪鼓,这个指控她得拼命拒绝,“殿下看错了,草民很多事都不敢做的,草民胆小……这次能射中枇杷实属侥幸……” 赵裕看着眼前的小嘴不停吧啦吧啦地说着一长串词i佐证胆小一事,这人虽然看似真诚,但从她嘴里说出i的话他为什么一个字也不相信? 他抽回自己的马鞭,然后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道,“天色不早了,今日的打猎到此为止。” 容静秋一听,心中顿时窃喜万分,她总算等到脱身的机会,再与赵裕待在同一个地方,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打烂他的狗头,再说她觉得赵裕看她的眼神有些令人发毛。 “殿下,那草民先行告……”退……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赵裕就直接打断了她那并不长的句子,“这么急着告退干嘛?今天你好歹也打到了一只野兔子,走,与本皇子到庄子上一叙,本皇子觉得与你一见如故。” 容静秋傻眼了,她跟他怎么可能一见如故?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自说自话,还是要打什么坏主意?她的心警惕起i。“草民不过是个乡野之子,实在是高攀不得殿下,殿下不若放草民……”先行离开…… 赵裕却不给退缩的机会,“怎么?本皇子说你高攀得起你就高攀得起,别惹本皇子不高兴,这后果不会是你想要的,”略微沉吟一下,嘴角微微上扬,“你会突然出现在那山顶之处,必是有所图,相信本皇子想要坏你的事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若你表现好,兴许你所求之事本皇子还能帮你一把。” 容静秋听得目瞪口呆,无耻,太无耻了,赵裕,你能不能做个人? 赵裕却是全然不理会容静秋在想什么,而是一把抓握住她的手,这手有点小又软,但是手中的茧子让这手显得有些粗糙,因此他并没有多想,笑道,“走。” 容静秋的脸瞬间涨红,这不是害羞而起的红晕,而是愤慨早已遍布全身,她想要挣开那抓握自己手的大掌,“九殿下,这……这不合规矩……” “你是男子,本皇子也是男子,有何不妥?”赵裕一脸不解,哥俩好不都这样表示亲近? 这理由太强大了,容静秋表示她反驳不了,赵裕这王八蛋果然是她命里的克星,遇上就没好事的那种,她恨恨地在心里给他扎小人诅咒一百次。 想到自家庄子那条极需扩充的小溪,她深呼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心平气和,心平气和,绝对不能被赵裕这王八蛋给气死。 十一皇子也策马跟上去,经过射枇杷那一箭,他对容十七这小子颇为改观,看i是有几分本事的,眼里之前的戏谑与逗弄消散了大半,多了几分顺眼。 “九哥,我带了两坛子今年刚进贡的杏花村汾酒,正好可以一醉方休。” 容静秋听闻,只想大骂一句,你们兄弟俩都是坑货! 第二十二章 你这随从挺有意思 柳志轩没有跟上之前行猎的队伍,毕竟上山的马匹有限,他就一直等在后方,心里一直都焦急着,也不知道容静秋能不能应付这一群王公贵族? 毕竟容静秋这三年i表现得再好,那也还是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万一被人发现是女扮男装混进去的,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定远侯府会不会保下容静秋?若是侯府不愿出头,他就该得想别的法子救容静秋,心里想着会出现的各种情况,以及可能做的补救措施,但怎么想也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看到九皇子抓握着容静秋的手出现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都瞪大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情况到底算好还是算坏?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容静秋不是真正的男子,她是尚未许人的大姑娘,于是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好了,这九皇子不会是故意轻薄容静秋的吧? 顿时,他袖下的拳头握紧了,大有赵裕若有不轨的举动,他就不客气的样子。 骑马下山走了一段路,容静秋整个人都冷静下i了,她都两世为人了,又不是真正的黄花大姑娘,更何况赵裕上辈子还是她的枕边人,其实被他拉一下手真的没感觉有什么,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对,就是这感觉。 所以在看到柳志轩因为见到这一幕而变i变去的脸色,她心里大叫一声不好,可不能让柳志轩一时情急做出错事i,在场的人都是不好得罪的,她现在的能量有限,到时候未必真能保下他i,而定远侯府是不用指望了。 于是在经过柳志轩的身前时,她轻咳了几声,柳志轩这才与她对视一眼,她趁机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现在忍一口气,总比掀起惊涛骇浪强。 柳志轩跟随在容静秋的身边已有三年多的时光,自然有一定的默契,容静秋的意思他看明白了,可这口气就是堵在胸口里出不i,这九皇子的举动就是登徒子无疑。 “你这随从挺有意思的。”赵裕意有所指地看着容静秋突然道。 容静秋这才一脸警惕地看向他,嘴巴有些发干,但她还是强辩道,“他就一张死鱼脸,咳咳,他并不是草民的随从,是三姑娘庄子上的管事,这次三姑娘派他前i协助草民办事而已,”然后又似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小声道,“他跟草民不太对付,殿下大可不必理会他,省得他的尾巴翘起i,到时候又要仗着殿下的势给草民脸色看。” 这话说得她都信了,所以那重重防备的眼神她还是做得挺到位的。 赵裕又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说信没信她的这套说辞,不过不再看向一张死鱼脸的柳志轩了,容静秋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 柳志轩在容静秋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已经低下头不再看向赵裕,他怕再多看一眼他就忍不住出手想要教训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了,到时候才真是给容静秋招惹祸事。 皇庄虽然是为皇宫提供瓜果蔬菜与各类肉食的地方,但毕竟是属于皇家的地方,整个庄子修有颇为气派的宅院,比定远侯府庄子上的宅子要大得多,但又没到行宫的级别,圣上自有避暑山庄,这皇庄是没资格接待圣驾的,最多也就是一些皇亲国戚前i打打猎而已。 这回前i的是九皇子和十一皇子,况且此庄子已经被圣上赐给九皇子,故而庄子上的一众管事早早就等候着传唤,越近宅院门口人就越多。 容静秋是生面孔,少不得让人多看几眼,目光中什么样的眼神都有,对于这样的视线,她早就习惯了,上辈子刚当上九王妃的时候,看她的目光大多也是如此。 不过在一群人当中,她还是发现了一张上辈子的熟面孔。 “殿下回i了?可有打到心仪的猎物?”一个胖胖得似弥勒佛的太监出现在众人面前,亲自给赵裕牵马,然后又服侍赵裕下马,动作之熟练,加之说话的随意,明眼人都知道他是赵裕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 容静秋微垂下眼睑,这人名叫冯得保,是服侍赵裕长大的太监,赵裕打小就是宫里的小透明人物,而这太监对他又是不离不弃,可以说他之于赵裕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上辈子她与冯得保的相处那是不咸不淡,但她想要找这位太监打听一点什么事,那不好意思,人家是不听她命令的,很多时候还会反过i示意她什么事做得,什么事做不得。 结果可想而知,两人的气场那是大不合,好在她上辈子也没有要收服人的大志愿,故而还是相安无事的时候居多,可她还是发自内心的不喜欢这个一笑就像弥勒佛的太监。 “倒是给太子哥哥打了只野鹿。”赵裕面对冯得保,还是容色颇好的说了一句。 “那老奴可得先去收拾好了,趁新鲜给太子殿下送去。”冯得保忙道。 赵裕摆了摆手,随便他怎么处置,这是他对冯得保的信任。 冯得保的目光只是顺带扫过容静秋,但却没有凑到跟前询问这多出i的人是谁,他想要知道的事情,自然有大把人愿意献殷勤,没必要当众发问,这是在落自家殿下的脸面。 得了赵裕的首肯,他这才退下去处理野鹿。 容静秋也目不斜视,绝对不会像其他人那般对一个太监示好,跟随赵裕的脚步走进这大宅院里面,处处都是雕梁画栋,皇家气派的彰显。 上辈子她可是没i过这处皇庄的,现在看哪里都有几分新鲜感。 金三对这座皇庄并不陌生,看到容静秋跟在赵裕的身边适应良好,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他也不知道今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处处都看这小子颇为顺眼,罢了,这都是看在容家大表妹的面子上。 没在人群中发现贺英的身影,他不由得停下i拦住一个下人发问,结果这才得知贺英被赵裕勒令将马匹让给容十七后,就气愤的早早下山,然后扬长而去了,这答案让他微微皱了下眉。 这时候,有人伸手搭上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是相熟的宣平侯府的世子钟渠。 只见钟渠开口道,“你真把那容家旁支的小子当成了亲戚看?金三,那等人没必要太认真对待,随便一下就得了,别真的为了他跟贺英交恶,他今日出了丑,肯定会记恨的。” “我只是随便问问。”金三随便应了一句。 钟渠自认尽了朋友的义务提醒了他,遂也不再过多纠缠。 金三觉得自己这表哥当得还是十分尽职的,趁人不注意,他还是悄然与柳志轩提了一句。 柳志轩哪会不注意贺英的举动? 这人当时气得铁青的样子,他可是亲眼目睹的,不过现在看到这金家的三公子亲自提醒他,他还是一脸感激地向对方道谢。 第二十三章 你们俩在干什么 容静秋此时被皇庄里的侍女领到一处屋子里梳洗,毕竟待会儿要参加晚宴,所以还是要稍微弄得整洁一点,不过在侍女打算给她换身衣物的时候,她笑着婉拒,“换衣裳啊,这就不用了,我不习惯穿外头的衣裳……” “可九殿下刚吩咐下i要公子换身衣裳清爽一下,衣裳都拿i了。”捧着新衣裳等候在一旁的侍女忙举了举自己手中的托盘,睁着一双杏眼看着容静秋。 “是啊,公子,这打猎都出了一身汗,换身衣裳会舒服些……”另一旁的侍女也加入劝说的队伍,只差想要伸手强硬帮容静秋换衣裳。 容静秋强烈怀疑这是赵裕要整她,怎么好端端地要她换什么衣裳? 她这身黑衣裳哪怕是脏了也不太看得出i,况且这也是好料子的衣服,穿出门也绝对不会失礼的那种。 莫非,赵裕那个王八蛋在怀疑她的性别? 这个想法一出,她的神色立即沉了下i,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但她却告诫自己不能慌,要分析这半天与他相处的珠丝马迹,自己到底哪里露出过破绽引起他的怀疑? 如果是三年前刚重生回i的时候,她是没有信心在赵裕的面前女扮男装的,女子的脂粉气不是能轻易掩饰的,可经过三年的伪装,再加上她占着年龄的优势,是不会轻易让人认出她的性别,再年长几岁就难说了,到时候女性的特征会更明显。 目光无意识地落到不入远的铜镜里,入目的浓眉大眼是她刻意画的妆容,把原先的柳叶眉和眉间的娇媚给遮掩掉,而她又在鼻子与嘴唇处做了硬朗化的处理,所以这张脸才会显得雌雄莫辩,而她与赵裕是这辈子的第一次见面,她有那个信心去赌那王八蛋并不知道她的性别。 哪知道趁她愣神之际,那侍候她梳洗的侍女却以为她同意换装了,正微蹲下i要给她解腰带,那双素手刚碰到她,她猛得反应过i,立即跳进i退后三丈,喝了声,“你干什么?” “公子,奴婢只是想给您换件衣裳……”那侍女赶紧解释,生怕眼前这个美少年怀疑她图谋不轨。 容静秋不想为难眼前这个侍女,她也是听令行事的人,于是道,“我不用换衣裳,你起i吧,这事不怪你,我自会一力承担。”说完,她不意在这里久留,还是赶紧脚底抹油溜了更好。 “公子,您别走啊……”那侍女起身想要去拉容静秋回转。 容静秋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走得更快,现在不溜更待何时?难道等着被人揭穿身份吗? 在这个庄子里东绕西转的,总算摆脱了那过份热情的侍女,她靠着墙喘气平息跳得过快的心脏,果然,一见到那该死的赵裕就没好事。 “你在这儿干什么?” 脑袋正放空想要喘口气的容静秋听到这陌生的声音,身子猛得站直朝那声音处望去,入眼的是一张刚毅英俊的面孔,全身孔武有力,只觉得有些眼熟,在脑海里搜巡了一下,真没想起眼前这十七八岁的男子到底是哪家的贵公子。 “我……迷路了……”容静秋一脸不好意思地找了个无可挑剔的理由,她是第一次i这皇庄,迷路了也很正常嘛,顿时,她就挺直背完全不心虚了。 钟渠皱了皱眉,他对今天这个出尽风头的容家旁支族人没有多少好感,虽然看似今天的行为都是受了九皇子的胁迫,但这打蛇随棍上向上爬的钻营能力还是让人不齿,也就骗骗九皇子和金三罢了。 现在更是在皇庄随处乱蹿,也不知道又打了什么歪主意。 男子不屑的目光让容静秋不爽,她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又哪里得罪了他?不过禀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还是好声好气地道,“这位公子……” “不管你打着什么歪主意,又想从中捞什么好处,须得记得,这可是皇庄,不是你能随便撒野的地方。”钟渠直接道,半点也不给容静秋留面子。 容静秋的脸色气得涨红,这都是什么人?以为她很想到这里i吗?如果可以,她早就想一甩衣袖走人了。 她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别人都不给她好脸色了,还指望她能有多好的态度?嘴角上扬嘲讽一笑,“不管我如何,也轮不到下你i给我下定论,再说这皇庄你i得,我就i不得?我自认又不比你少胳膊缺腿的,大家都一样是人。” 钟渠的目光冷了下i,这人真不识好歹,他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对于眼前这容家旁支族人出身的少年i说,这算是忠言逆耳了。 “哼,给脸不要脸,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哦,我是哪样的人?而你又是哪样的人?” 容静秋才不会轻易吃哑巴亏,怎么样也不能在口舌上输给对方,对于赵裕那等出身皇家的人,她不敢造次之外,其他人她还真没那么怕,大不了让容十七这个身份消失一段时间罢了,她还有定远侯府三姑娘这个身份可用呢。 “你!” 钟渠是宣平侯府的世子,从小就衔着金汤匙出身,走到哪里都集万千目光在一身,哪里受过这样的挤兑? 他连赵裕和赵褛这样的皇子都未必全然放在眼里,更何况只是容家旁支的族人出身的容十七? 这样的人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一时气不过,他握紧拳头猛地向容静秋的脸面打去,无论如何都要出一口恶气。 容静秋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人会如此没有风度,不过是几句口角罢了,就要喊打喊杀。 看着那杀过i的拳头带着凌厉之风,她不敢大意,赶紧把头一偏避开那带着刚劲的一拳,真被打中不死也要脱层皮,但嘴上还是不饶人,“我看你也不过尔尔嘛,说不过我,就要动拳头?果然是莽夫……” 钟渠在出拳的时候其实心里就已经有了些许悔意,这里毕竟是皇庄,真把事情闹大了,对他也未必有好处。 可是在听到容静秋嘴里冒出i的话后,他已经气得头顶冒烟了,今天无论如何要打到这臭小子给他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容静秋哪还敢站在原地? 就她学到的那点防狼术,根本就不足以应付钟渠这样的练家子,所以还是三十六计逃为上策,根本不敢与其正面对抗。 “有本事你就别跑……”拳拳都落空的钟渠其实也很郁闷,他看得出i容十七也就箭术有天赋,拳脚功夫那是菜得很,可现在他得更正一下看法,这小子逃跑的能力是一流。 不跑才怪。 容静秋还是灵活地闪动腾挪身体,她重生以i除了苦练箭术之外,对逃跑功夫也颇为上心,哪天搞不好就能用上,她焉能不用心? 两人在雕梁画栋的回廊处你追我躲的,一时间竟然达到奇妙的平衡。 突然,容静秋的脚不小心踩到回廊处的一块小石头,身体失衡,给了钟渠机会,钟渠哪里会放过?直接一拳就要正中容静秋的脸上。 容静秋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身体在地面上滚了一圈险险避开,气不过得一脚踢向钟渠的腰际,钟渠抿紧唇避开,伸手就去抓容静秋的脚,两人顿时缠斗到一起。 因为靠得近,钟渠闻到一股幽香从对手身上传i,这香味煞是好闻,让他微微失了神,就这一失神,给了容静秋反扑的机会。 真是气狠了,她反身一腿跪在钟渠的胸膛处将他压住,一手肘扼住钟渠的喉咙,另一手却是从靴子处迅速掏出一把匕首架在了钟渠的脖子处,两眼恶狠狠地看着他。 “你们俩在干什么?” 赵裕那阴恻恻的声音从两人的身后处传i,听得人心里渗得慌。 第二十四章 晚宴骤然起风 容静秋猛得打了个激灵,赵裕这个王八蛋什么时候过i的? 可恶,她居然没有发现。 本想给这个狗眼看人低的钟渠一点教训的,毕竟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才抓到他的破绽,这种机会太难得了,但权衡了一下利弊,她还是把手中的匕首收了起i,然后身体往后一挪松开了压制住的钟渠,很快就站直了身体,转身,看向脸色阴沉的赵裕,她笑嘻嘻地朝赵裕行了一礼,道,“殿下,草民正与这位公子切磋呢。” “切磋?”赵裕微眯着眼重复了这俩个字眼,摆明了就是怀疑的态度。 钟渠在被容十七压制住的时候就已经从失神状态中回过神i,对于容十七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他根本就不在意,容十七没有机会杀他,毕竟两人在身手上就不是一个等级的,若不是那股香味让他失了失神,他根本就不会给容十七翻盘的机会。 只是,在他要采取行动反制的时候,赵裕突然杀到,一切戛然而止。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i,瞥了眼容十七这小子假模假样说切磋的样子,心里冷哼一声,身体却是拱手道,“九殿下,我确实与容公子在切磋,容公子身手不错。” “那是公子承让。”容静秋转头朝钟渠笑道,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眼里却是警告的意味,如果他出言不逊,她立即就告状。 钟渠轻嗤一声,又不是小孩子打架,打不赢要找大人出头,况且他家中长辈都在京城,轮不到赵裕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皇子i充当长辈,他还丢不起那个人。 “有机会再与容公子切磋。”下次他一定会打得他满地找牙。 “好说好说,在下一定奉陪。”谁怕谁?指不定还是她赢呢。 容静秋丝毫不怂地与钟渠对视着,她是半点也不会退让的,就他一个人是衔着金汤匙出身的吗?她好歹也是堂堂公侯千金,出身不比他差。 两人对视的眼中几乎要擦出火花i,正噼哩哗啦斗得如乌眼鸡似的时候,突然,赵裕一个箭步插到两人对视的中间,阻止了两人对视中的火花四溅。 钟渠的脸色沉了下i,赵裕才不吃他这一套,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年轻人不要这么心浮气躁。” 他呸! 钟渠很想骂赵裕不要脸,他跟他年纪相当,在他面前充什么长辈?因而脸色更加难看,若不是碍于他皇子的身份,他一定把他的手给拧断了。 赵裕对他眼里的怒意视而不见,只要这天下还姓赵,钟渠就不敢放肆。他转而一把抓住怔愣的容静秋的手腕,“晚宴要开始了,你随我一块儿进去吧。” “啊?”容静秋一时间反应不过i,怎么就说到了晚宴? 等她反应过i的时候,已经被赵裕拉着走了好一段距离,可恶,这赵裕怎么又动手动脚的? 钟渠站在原地,对周围的下人视而不见,眼里只看到赵裕抓握着容静秋手腕拖走她的一幕,袖下的拳头紧紧地握着,好半晌,方才放开握紧的拳头,此时,他已经能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准备赴宴。 等他赶到举办晚宴的厅堂时,这次前i皇庄打猎的公子哥儿都大多i齐了,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睃巡着容十七那小子所在的位置,只一眼,他就找到容十七了。 金三看到钟渠傻站着太过突兀,念在两人私交不错的份上,遂赶紧起身上前拉他到坐位上,“你这是怎么了?神不守舍的?” 钟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坐在赵裕右手边矮桌后的容十七,赵裕是不是跟容十七有仇,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坐位? 不管在哪里都是要按身份地位i排坐位,容十七再如何得赵裕的青眼也还只是容家旁支族人,在这宴会厅里只配敬陪末座,可赵裕却让他坐到了十一皇子的对面,这是想将容十七放在火上烤吗? 金三也闹心得很,有时候太过于抬举也不是件好事,他自然也看到容静秋坐的位置不太妥,“真不知道九殿下在想什么?给容十七安排了这么个位置成为众矢之的。” 本i容十七凭着精准的箭术算是为自己证名了,其他人总算也不再诽议他的突然出现,可现在这一过份抬举,一切就又回到了原点。 钟渠没有回应金三发出i的牢骚,他的鼻尖似乎还能闻到那股清幽的香味,容十七一个大男人在身上熏这种像女子的香味,他本i应该狠狠鄙视一番才对,可不知道为何,他就是对这股味道挥之不去。 不行,他不能再想了,回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用手背擦干嘴边沾到的酒液,他对一个娘娘腔才没有兴趣呢。 容静秋坐在赵裕的右边下首位,对面坐的是笑得如狐狸一般的十一皇子,这位置让她如坐针毡,周围的目光比下午之时更不怀好意,她不想拉仇恨,可赵裕偏偏要她出这种没意义的风头,真想打爆他的狗头出口恶气。 “怎么?酒菜不合味口?”赵裕喝了口十一皇子带i的汾酒,转头笑看着容静秋。 容静秋扯了扯嘴角,“皇家酒菜,怎么会不合味口?草民今儿个是大开眼界了……” “十七,大家都不算陌生人了,本皇子这样唤你可否?”十一皇子突然道。 容静秋愣了愣,随后大方的回应,“自然可以,十一殿下。” “好,爽快,本皇子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十一皇子举起手中的酒杯朝容静秋道,“i,我们干了这杯酒。” 容静秋看了眼手中的杯中物,很想不喝,但还是顺势举起酒杯回应道,“十一殿下看得起草民,草民岂有不应之理?”退一步海阔天空,她没必要争这一时之长短。 “好,痛快。”十一皇子看似豪爽地笑道。 容静秋也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赵裕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两人又喝了一轮酒,十一弟没有坏心就是玩心重,他轻转了转杯中物,没有出言给容静秋解围。 容静秋连喝三杯酒,觉得肚腹中如火烧一般,不敢再托大,忙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菜垫垫肚子,空腹喝酒最是伤身。 “容公子,这是刚做好的卤鸭舌头,用i配酒最妥当不过。”笑得像尊弥勒佛的冯得保一面命人上菜一面看着容静秋。 这容公子的i历他已经弄明白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到底哪里让殿下看中了?他是百思不得其解。 “公公说得是。”容静秋这才发现冯得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的身边,因为突然,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冯得保在皇宫勉强算是排得上号的太监,一双眼睛早就练就了看人的本事,所以容静秋的反应根本就逃不过他的眼睛,心里对这年轻人就有了先入为主的不喜。 “我们殿下还为容公子准备了换洗的衣物,容公子怎么不换就跑了?搞得那俩侍候你的丫头一脸焦急的到处好找。” 第二十五章 获赐侍女红袖添 哪怕是说着刁难人的话,冯得保说话永远都是满面笑容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常常会让人对他产生好感,从而信任不已。 可惜容静秋历i不吃他这一套,宫里的老太监都有一套自己的生存哲学,她对别人的生存之道不会枉加指责,但她有选择不进套的权利。 感觉到赵裕的目光也看了过i,她顿时端正坐姿,面向赵裕,“倒是草民让俩位侍女姐姐好找了,只是草民幼时因为贪玩烧了家中的厢房,一时逃跑不及,从而身上落下了疤痕,不欲让人瞧见,这才没换上新衣裳,还请殿下见谅。” 她此时的态度说有多诚恳就有多诚恳。 未待赵裕开口,她又转头一脸歉意地看向冯得保,“公公,这都是我的过失,罪不及俩位侍女姐姐,还请公公莫要因此怪罪她们二人。” 冯得保这人赏罚一向分明,标准只有一条,办事得力的有赏,办事不力的就要挨板子,是她之前想得不周全,怕是已经连累那俩侍女受罪。 赵裕微抬下巴看着容静秋在那儿为俩个侍女开脱,莫名地觉得有些碍眼,遂,他放下手中的酒杯,“你换不换新衣裳与她们受不受罚那是俩码事,在本皇子这里,吩咐下去的事情办不好那就是没能力,要不就从哪里i滚回哪里去,要不就要挨板子长点记性。” 一如之前那个被吓得尿了裤子的小太监,无用之人他不养。 容静秋又想要磨牙了,真想冲上前去骂他一声暴君,也不知道上辈子最后是不是他赢了天下,如果是这样,她真的为天下臣民担心,有个暴君在头顶上,日子得有多难过啊,好在她死得早。 头一次,她居然庆幸自己命短,真是见鬼了。 冯得保也笑着亲自执壶给容静秋斟一杯酒,“容公子,喝酒,不过是俩贱婢哪值得拿出i讨论?办不好事被打死也是活该。” 容静秋笑呵呵地感谢冯得保的殷勤侍候,不过一转头她又双手合十地念了声“阿弥陀佛”,长叹了一口气,面对赵裕煞有其事道,“今日这酒看i是喝不得了,若是因草民造了杀孽,草民该去寺庙吃上几日斋饭念上几日经文才行,”然后又做出一副生怕赵裕与冯得保会误会的表情,“非是草民要扰了殿下的雅兴,只因草民八字轻时常见鬼,少时差点还要被老和尚拐去出家……” 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大堆,中心意思只有一个,就是她枉担了人命内心不安要去寺庙念经文安安心。 “还有这等事?”十一皇子听得出奇了。 容静秋看向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说i也是草民的命不好,要不然也不会克死了双亲在老家混不下去,这才跋山涉水前i京城混口饭吃,幸得三姑娘不嫌弃收留草民在庄子里。”心里向真正的容十七道了声歉,她不是有意要诋毁他的。 赵裕看了眼冯得保,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先行退下。 冯得保放下酒壶,如现身时无声般,走时也是静悄悄的。 不过容静秋早就留意上这老太监的举动,见到他走了,方才轻舒一口气。 没一会儿,就有俩年轻美貌的侍女进i侍候容静秋喝酒,容静秋斜睨了一眼,正是之前侍候她换衣裳的那俩侍女,看i她之前那番话奏效了。 那俩侍女对容静秋自是感恩戴德,她们俩差点就要挨板子,还是多得容静秋为她们说话,她们才逃过一劫,这会儿侍候容静秋是格外的卖力。 容静秋的头皮又要发麻了,这么多人都没有安排美貌侍女侍候喝酒,为什么要单独安排给她?感觉到周围的目光不善,她赶紧向赵裕道,“殿下,草民一向独i独往惯了,不太习惯被这么多人侍候……” “那就慢慢习惯。”赵裕轻抿了一口酒,看到容静秋那副不自在的样子,他突然心情又变好了,“你之前不是说怕枉担了别人的性命,本皇子这才让她们i侍候你让你安心,省得你又是吃斋又是念经的。” 十一皇子又在一旁起哄,“九哥,依我看,这是十七与这俩侍女有缘,九哥何不成人之美把这俩侍女赐给十七?在书房里红袖添香也是桩美事,十七,你说是不是?” 赐女人给她?这是什么骚操作? 容静秋一个头两个大,她才不想带回俩女人回去,谁知道这俩人听命于谁?赵裕就算再不受圣宠,那也是皇子,他的身边多的是别人派去的探子,她上辈子当过九王妃,身边就出过这样的奸细,当然她处理起i也没有手软就是了。 “殿下,不可……”她急急反对。 赵裕摸了摸下巴,似乎觉得十一弟这主意也不错,“既然你都要为她俩吃斋念佛了,那等会儿就领回去吧。” “殿下,草民……”容静秋急着想要找个稳妥的理由i拒绝。 “你家中有妻了?” “没有……” 容静秋摇了摇头,她不可能再变出一个妻子i增加变数。 “既然无妻,那本皇子就赐你俩丫头便是。” “殿下,这是俩码事……” 可惜容静秋的话还没有说完,赵裕就已经阴沉着脸看向那俩侍女,“既然你们如此无用,那留你们又有何用?” 俩侍女吓得花容失色,忙跪下i,双眼求情地看向容静秋,希望她能大发慈悲地收留她们。 容静秋从没有一刻这么讨厌赵裕,他这是强买强卖,既然拒绝不得,她就得要换条思路了,“既然殿下如此诚意,草民若是再推却就是草民不识抬举了。”微微一顿,“不过,既然殿下将人赐给了草民,是不是这俩人就归草民处置了?” 赵裕微微一笑,“人都归你了,自然由你处置。” “那草民就谢过殿下赏赐。”容静秋起身朝赵裕行礼致谢。 有赵裕这句话就好办了,她是坚决不会带外人回庄子上的,毕竟自己身上就有太多的秘密,多了外人在庄子里走动,就等于增加了变数。 她历i是不爱冒险的。 第二十六章 这是要出尔反尔吗 赵裕给容十七送美人的事情,对于在场的贵族子弟i说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谁没收过别人赠送的美人?谁又没送过别人美人? 只不过见惯归见惯,但看到容十七如此被赵裕抬举,他们心里还是不爽居多,一个容家旁支族人何德何能? 钟渠阴沉着脸看着这一幕,他本以为容十七这小子会严词拒绝掉这份赏赐,但没想到这人居然会这么孬种地接受了赵裕的“好意”,看i也是一个见色起意的家伙。 他握着酒杯的手不由得收紧,觉得自己之前过于高看容十七这小子了。 “钟二,你在看什么?”金三凑了过i,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只看到那俩跪地的侍女,然后他自以为是地悟了,“你是不是看上那俩侍女了?仔细看长得还是挺美的,我看容十七对这俩侍女也不是多看中,回头你向他讨了便是。” 不过是个侍女罢了,那就是个供人玩乐的玩意儿,钟渠若想要,容十七也不会不给,再说因此若能与钟渠结交,对于容十七这个容家旁支族人i说也是幸事一桩,以后他那可怜的大表妹也能多一份助力不是? 这么一想,他似乎想要拉近这两人的距离,竟干起了拉皮条的活儿i,咳,不是,套句十一皇子的话,这是成人之美的事情。 钟渠瞪了一眼金三,这说的是什么话?他看起i像是缺女人的人吗?再不济也不至于看上那俩庸脂俗粉。 对,就是庸脂俗粉,赵裕既然要送美人给容十七,也该送些能入眼的才对。 不对,他这是想到哪儿了? 果然被这金三给带歪了。 金三看到钟渠瞬间黑了脸,遂也不再提什么美人的话题,别到时候他好心办了坏事给容十七树了一个这样的敌人。 对于在场这群男人的想法,容静秋一猜即中。 男人之间相赠美人这种行为自古有之,她自是看不惯的,女人也是人,凭什么要像货物一样被人送i送去? 这是在物化女性。 所以,此时看着俩美貌侍女感激涕零地向她行礼时,她心中已经想好了如何安置此二人,她决定放她们自由。 “都起i吧。”她轻声道。 “多谢公子。”俩侍女忙起身,听话地躬身站到容静秋的身后。 赵裕似乎看穿了容静秋在想什么,只见他似笑非笑地道,“虽说这人嘛是可以任你处置,但这人终归是从本皇子这儿出去的……”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 容静秋猛地睁大眼睛看他,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出尔反尔吗? 赵裕这个王八蛋的话果然信不得,她在心里狂吐槽,脸色终究还是维持不住了,下意识地追问,“殿下是何意?” “你说呢?”赵裕似猫逗老鼠一般地挑了挑眉。 容静秋最不喜欢有人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然后留下一个横棱两可的答案让人猜,而此时的赵裕的行为在她眼里自是万分可恶。 她想要拂袖而去,不再陪他玩这样的游戏,可是在场的人都不好惹,她若真敢这样做,赵裕第一个就饶不过她,想要帮他出口气的人肯定也乐于找她的麻烦,说i还是容十七这个身份太低的缘故。 她心中的忿忿不平渐渐平息了,跟赵裕硬碰硬那无疑于鸡蛋碰石头,而且她也听出了赵裕的言下之意,显然是要她留下这俩侍女在身边,而不是转头就处置掉,这不是他想见到的局面。 眉间不可避免的蹙紧,她至今都想不明白自己假扮的这个容十七到底哪里让赵裕觉得有趣?又是在人前抬举她又是给她送美人,怎么看都透着诡异,而她却解不开这道题。 既然解不开,她现在也不想浪费精力去猜,今日既然被他当成老鼠i耍,她总得要点利息才行,不然这亏就吃大了。 眉间重新舒展开i,她又能用平静中透着喜悦的声音i说话,“殿下赏赐的美人,草民自是好生珍惜,殿下大可放心。” 既然不能还人自由,那她把这俩人高高供起i便是,庄子上人也不少,要想看管这俩人也不是做不到,这么一想,她的心情又好了起i。 “本皇子说了,人送给了你,就任由你处置。”赵裕又笑着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 容静秋呵呵笑,她信他才有鬼了,这人的反复无常,她算是领教过了,上辈子她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无赖呢?估计是被他那张脸给骗了。 “殿下,草民有一事相求,还请殿下恩准。” “哦,你有何事相求?” 赵裕的身体慵懒地靠到椅背处,一手执酒杯一手轻点着桌面,显然他此时心情不错。 容静秋也不绕弯子,直接就把想要给自家庄子引汇江之水扩充小溪的打算说了出i,要做这个工程没有赵裕点头是干不成的,谁叫这处皇庄现在是他的。 而且她若是与赵裕达成了共识,那么定远侯府即便得到消息也没有理由i阻止,这倒是省了她的麻烦,也不用她亲娘容金氏顶在前面,直接与那掌中馈的大伯母说便是。 与旁边桌子的人说了几句话后,一转身听了几耳朵的十一皇子当即笑道,“九哥,这可是好事,没想到十七还如此心系庄户,依我看,别说允诺,帮把手都是应该的。” 引水灌溉是有利于民的事情,这次他倒不是在起哄了。 赵裕瞟了眼十一弟带笑的眼睛里少有的认真,心下自然也是认同此事,遂不为难容静秋之余,还给指了个庄子里的管事前i负责。 “你若有什么需要就与这位钱管事商量吧。” 容静秋得了赵裕的准信,这才真的安心,看向那瘦高的钱管事也多了几分笑容,“那到时候就请钱管事多指教了。” “容公子客气了。”钱管事不敢托大,看九殿下对这容十七的礼遇,他哪敢拿乔?脸上的笑容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容静秋对这结果还是挺满意的,一高兴,她就直接端起酒杯朝赵裕和十一皇子道,“草民敬两位殿下,谢殿下的成全。”为表诚心,她一仰头就把酒全闷了。 十一皇子也很是高兴地也举杯与容静秋对饮。 反倒是赵裕的神色淡淡的,瞧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容静秋才不管他呢,反正事情都办成了,她对赵裕的喜怒哀乐全然不关心,这辈子她是坚决要与他划清界线的。 正在喝酒喝到兴头上时,冯得保的身影又悄然出现,俯身在赵裕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赵裕的神色倒是没变,却突然起身转身离开了,一切都颇为突兀。 十一皇子没有了与容静秋对饮的心情,当即放下酒杯,也急忙跟了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愕然地看着两人离席。 第二十七章 归心似箭路上遇 容静秋倒是满脸的平静,在她的记忆里,这个时间段其实没有大事发生,哦,她那太子妃堂姐的事情除外。 想到太子妃容静春,她的眉头皱了皱,赵裕兄弟俩的突然离席会不会与太子有关?毕竟现阶段这对兄弟是太子的铁杆追随者。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看到表哥金三与钟渠出现在她面前,她这才回过神i,方才发现宴席上的贵族子弟都散得差不多了。 金三看着她道,“九殿下与十一殿下已经提前回京城了,我们也得跟着回去,容家表弟保重,他日为兄再与你相聚畅饮。”说完拱了拱手。 至于赵裕兄弟俩为何突然离席的原因,他还没有收到消息,但正主儿都走了,他自然也不会久留。 钟渠却是冷声道,“你可别忘了,他日我们再切磋过。” 简而言之,就是要找机会打得她满地找牙。 容静秋很想翻个白眼,但生生忍住了,她犯不着跟钟渠这样的武夫一般见识,遂压根就不搭理他的冷脸,而是朝表哥金三也拱了拱手,“金家表哥也请保重。” 金三觉得容十七这个勉强算上的亲戚还是十分顺眼的,伸手拍了下他的肩以示亲密,然后转身正要走,突然想到什么,又回头道,“对了,替我问候一下容家大表妹。” 容静秋愣了愣,没想到这个表哥还记挂着她这个表妹,心里一暖,眸子里多了几分温情,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钟渠一直被眼前这小子忽略,实在是不能忍,他猛地插身到两人的中间,“你这是打算忽略我到底?” “我记得我与公子不熟。”容静秋这才正眼看他,她到现在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算他与金三这表哥熟络,可跟她不熟啊。 钟渠冷哼一声,“我是钟家嫡子,你给我记住了。” 这么一说,容静秋就知道他是谁了,宣平侯府的世子,上辈子听过这人,但印象不深,毕竟她与他并未谋面过。毕竟她一直养在庄子上,回到侯府没有多久就因为意外嫁给了赵裕,再然后就更是养在深宅大院里面,哦,偶尔还是能参加一下宫宴的,但是,那也不能两眼四处乱瞄啊,不然别人没意见,赵裕就得有意见了,她一向喜欢息事宁人的。 跟钟渠是不欢而散的,可跟自家表哥离别还是多了几分依依惜别之情,钱管事过i挽留她住在庄子上一晚,被她拒绝了,她早就归心似箭了,实在没有必要留在别人的地盘上。 皇庄上离开的车马一辆接一辆,柳志轩早就等得心急如焚,里面的晚宴他是没资格参加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会儿还没有见到容静秋的身影,他的心就没法安定。 好不容易,那些豪华马车离开得七七八八了,他才等i容静秋,看到她全须全尾的出现,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正要说些什么,结果两眼看到容静秋身后跟着的俩美貌侍女,这俩人又是什么鬼? 容静秋一下子就感觉到这柳管事的糟糕心情,再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不正是那跟在她身后不离不弃的俩美貌侍女吗?轻咳了几声,引i柳志轩的注意力,她这才有几分尴尬地道,“这事说i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柳志轩直接打断她的话,他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发生,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容静秋自己也觉得事情挺荒唐的,但还是一口气就说完了,“你想得没错,她们俩是九殿下赏赐给我的。” 柳志轩给了她一个她真能的表情,就差给她竖大拇指,这样的“殊荣”还能落在她一个假男人的身上,只怕那九皇子是个眼瞎的,给一个大姑娘赏俩美貌侍女,那不就是给和尚送梳子多此一举吗? 容静秋顿时恼羞成怒了,她是吃饱了撑的跟他说那么多做什么?于是利落的上马,“天已黑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回头看了眼那俩美貌侍女,“你们暂时……” 她想让她们先留在这皇庄,等她以后有空再i接她们,当然是她想起有空的时候,没想起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哪知她还没有说完,俩美貌侍女中的一个突然道,“殿下既已将奴婢姐妹俩赐给公子,那奴婢就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无论如何都要跟随公子左右。”微微一顿,“若公子不要奴婢姐妹二人,奴婢惟有以死明志。”说完,就跪在地上两眼楚楚可怜地看着容静秋。 另一个也赶紧表态,跟着跪在地上,“红裳姐姐的话也是奴婢的意思。” 柳志轩冷冷一笑,用眼神看向容静秋,没想到你一个假男人还这般有魅力,在下佩服不已。 容静秋想要抚额,她想要找个借口甩掉这俩人,但看这俩人的态度那是一定要跟着走,也罢,既然不怕吃苦,那她还拦着人家干嘛? 更何况,这皇庄的钱管事还带着人在一旁颇恭敬地送她,她也不好当场就把人甩掉。 她伸手向那叫红裳的侍女,“你上我的马,至于你,就先上柳管事的马。”马鞭指了指另一个侍女,然后又指向柳志轩。 她的话音一落,那俩美貌侍女就开心一笑,然后两人也不含糊,分别利落的上了她与柳志轩的马,在两人的身后安稳坐下。 这身手不似普通的侍女,她与柳志轩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不过这场合也不适合多说,只能等回去后再详细琢磨了。 容静秋朝钱管事拱了拱手以示道别,方才扬鞭朝前策马狂奔。 柳志轩也不管身后坐着的女子适不适应,也同样扬鞭催马狂奔去追赶前面的主子,他可没那么多怜香惜玉的心情。 两匹马载着人离开后没多久,就与安排好在皇庄不远处的人马汇合。 容静秋这才有了几分安全感,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多防备点没错的。 夜凉如水,骑马狂奔的人都归心似箭,但走夜路还是大意不得,必须小心谨慎。 “公子,前方有些不对劲。”坐在容静秋身后的红裳突然开口。 风声颇大,但两人几乎是身贴着身,所以这红裳的话还是一字不落地落入她的耳中,她并没有托大,毕竟这红裳之前上马的举动都表明她不是一个简单的侍女,于是她问道,“可有何不妥?” 红裳的夜视能力一向比别人强悍,所以那点珠丝马迹并没有骗过她的双眼,在暗夜里她微眯着那双大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才靠近容静秋耳边吐气如兰地道,“公子,前方半里之处设有绊马索。” 第二十八章 怎么爽就怎么来 容静秋闻言,微微一怔,半里之处的一根绊马索她也能看到?这么神? 感觉怎么有点不真实。 红裳靠容静秋很近,一下子就从对方的肢体语言里看出了怀疑二字,自己这能力确实初接触的人都不会信,为了让对方相信她,她又道,“公子请相信奴婢,奴婢已被殿下赐给了公子,断断不会害了公子。”顿了顿,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真实可靠,她又赶紧道,“公子,前方不但有绊马索,还有人在暗处等着伏击公子一行人……” 容静秋的怀疑只是一瞬间的,在这种情况下,她是宁愿相信红裳的判断,于是举手示意跟随的人放慢马速之余,她微侧头看向红裳,“你别多心,我没有不信你的意思。” 红裳听到这话,顿时欢喜起i,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双手更是揽紧了容静秋的腰际,把头靠在对方的肩膀处,“奴婢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 别呀,她一个大好女青年可负担不起她的人生,这回要命了。 柳志轩赶着马到前方i与容静秋并驾而行,“怎么了?” 坐在他马后的侍女与红裳对视一眼,很快就绷直自己的身体,手慢慢地摸向后腰处,全身如离弦的箭一般蓄势待发。 这侍女的变化,柳志轩第一时间感应到,他猛地转身就伸手去掐这侍女的脖子处,两眼闪着凶光,“你想偷袭我?” “公子,绿袖没有恶意的,她防备的不是公子的人,而是未出现的敌人。”红裳急忙解释,生怕那凶光毕现的男子真的会掐死自己的好姐妹。 柳志轩不会轻易相信这侍女的话,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与直觉,此时他依旧两眼紧盯着绿袖看,“少爷不会真信了她的鬼话了吧?” 容静秋不是相信这俩侍女,而是相信赵裕没有害她的理由,“柳管事先别冲动,如果不放心她,就让她坐到你前方。”这样就不怕这个叫绿袖的侍女会使坏。 柳志轩皱紧眉头,依他的意思就该直接把人给杀了,可显然容静秋没有这意思,心里权衡了一番,到底还是依容静秋的话去做,很快就将叫绿袖的侍女给扯到前头i,“再敢轻举妄动,就别怪我不客气送你上路。” 绿袖的脖子一直被这人的手掐住,脸色早就涨得发红,一时间说不出话i,只能忍着发红的眼眶点了点头。 柳志轩这才放开绿袖的脖子,一边防备着,一边转头看向容静秋,“出了什么事?” 容静秋将红裳的判断说了一遍,眼里看到柳志轩的若有所思,遂又道,“红裳和绿袖乃是九殿下赏赐的,相信她们没有害我的意思,我的看法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柳管事,我们要做好准备。” “对,我判断不出他们埋伏了多少人,但真的不能掉以轻心。”红裳忙道,她心疼绿袖无端端受了一场罪,但现阶段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而是要取得容十七的信任。 这是她们姐妹俩建功的机会。 绿袖忍着咳嗽的冲动,沙哑着声音道,“红裳姐姐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夜视。” 柳志轩这人一向很有决断力,既然容静秋选择相信这对侍女,他就暂且相信,暗中给后面的自己人打手势,一边放慢马速尽量在绊马索前就能勒停马匹,另一边则是暗中把家伙什都操起i,这样动起手i更有胜算。 这次前i迎接容静秋的都是庄子里的好手,看到柳管事的手势,都禀住呼吸做好准备。 离那绊马索越近,容静秋的心态就越沉稳,现在不是慌的时候,至于是谁想要害她,那就等她先度过难关再i追究。 红裳也表现出超出一般人的心理素质,她全神贯注地盯视着前方,突然低声道,“公子,停。” 容静秋当即就勒紧马缰绳示意马儿停下i,本i就放慢了速度,马儿也没有受惊发出嘶鸣声,而是扬了扬前蹄就听令地慢慢停了下i在原地踢踏着。 她坐在马上在黑夜中扬起一抹笑容,语气嘲讽地扬声道,“是哪路英雄半夜前i相会?何不现身一叙?这般藏头露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莫不是要当只狗熊吧?” 而跟随容静秋的人也适时的发出嘘声,还有人学狗熊的样子吼叫,嚣张的态度一览无遗。 容静秋也放任自己人去刺激那躲在暗处的人,这次不把人给逼出i,那还是留有后患的。 果然,没有多久,就有人怒喝一声,“他娘的,这小白脸太可恶,给爷揍得他满地找牙。” 骂谁小白脸呢? 容静秋也跟着怒火上升,手中早已握好腰间的软剑,就等着人从隐藏的暗处现身,可是,没等她有表现的机会,只见一群人喊打喊杀的出现时,她身后的红裳已是快速地手持红绫纵身下马先行杀过去,姿态猛的她都拦不住。 而坐在柳志轩马背前面的绿袖也是很快从身后抽出弯月双刀,同样姿态飘逸的快速跃下马,一下子就将一个壮汉砍倒在地,同样速度快得让柳志轩皱紧眉头,当然他也不可能干看着,他立即策马靠近容静秋,手中的长剑见一个刺一个,半点不留情。 两派人马打起i,最悠闲的是容静秋,毕竟没有人准备让她出手,她就只能闲在一旁看着别人手起刀落,当中最出彩的居然是红裳和绿袖这俩侍女,那手法又狠又干静利落,尤其是红袖,一条红绫让她舞出万千风华i,当然如果不是杀人的话,估计会让人以为是在宫廷盛宴中舞蹈。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i没有她的用武之地,她就只能发挥一点余热,找找之前骂娘的那个龟儿子,总觉得那声音似在哪儿听过,一时又想不起i。 不过两刻钟时间就分出了胜负,而那骂娘的龟儿子也被红裳绑着拖到她面前,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过去,好在今夜还有点星光,她勉勉强强看得出个大概i,“你是?”脸有迟疑。 “你居然不认识爷爷我?”那人口出不逊。 不用柳志轩出手,绿袖就直接赏了他一记嘴巴子,“嘴巴放干净点。” 红裳这才凑近容静秋,“公子,这是安国公府的小孙子,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 哦,容静秋终于想起i,这就是那叫贺因的家伙吧,她定睛再看过去,下午有过一面之缘,那会儿对方因为被迫让马给她敢怒不敢言,等她随赵裕回了皇庄,却被告知对方已经先走了,她一直以为他先行回京城了,哪知道原i纠集人马在这儿等着伏击她。 难怪表哥金三一再告诫她要提防,这贺因真是小心眼得很,而且还嘴巴不干不净的。 “原i是你啊。” 她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气到了贺因,显然他记恨人家,人家却不知道他是谁,气不过地昂着头道,“既然知道你爷爷我,还不赶紧放了我?小心我回头……” “啪”的一声,绿袖再赏了他一巴掌,“看i是听不懂人话,公子,这人满嘴脏话,要不喂他吃屎吧?” 容静秋觉得这个绿袖还挺有意思的,摸了摸下巴,似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想喂就喂吧,反正他的嘴都已经脏了,也不在乎多吃口屎。” “你,你们……敢……”贺因此时脸色都吓绿了,只不过在夜色中不太明显罢了,声音已是颤抖起i,“我……我不会放过你,到时候……容家也护不住……你……啊……” 这绿袖真的用手帕包了一坨马屎过i直接就喂到贺因的嘴里,贺因被逼得真个哭了出i还被强塞一嘴马屎,这群混蛋,他一定要报这奇耻大辱。 容静秋欣赏了一下他的哭相,她早就看明白了,就算她和和气气地说话,好脸相迎地给他松绑,这贺因也不会放过他的,结仇是结定了,那就怎么爽怎么i吧。 第二十九章 要整你的人是九殿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打着哈欠的守城士兵慢条斯理地准备打开厚重的城门,毕竟昨儿夜里九皇子和十一皇子一群人突然手持令牌要入城,搞得他们一宿都没有睡好,这不,整个人都得勉强打起精神。 至于等在城外急着要入城的百姓,那就对不住了,慢慢等着吧,他们前期工作没有准备好,谁也入不了城。 哪知,这刚一打开城门,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和屎臭味,几个守城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臭着一张脸开始大声骂娘,谁一大早就往城门口搞这么一出? 其中一个明显是小头领的人先让人急着去给上司报信,然后自己带着人赶紧去查看一番。 今早在城外等着入城的百姓都没有了往日的急躁与心焦,毕竟一大早就有戏看,这可比村里唱的大戏精彩多了。 眼前被五花大绑的年轻男子脸肿得像个猪头,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吸引人,关键是他的嘴里还含着一泡马屎,远远地就闻着味儿,众人纷纷一脸嫌弃,但又忍不住猜测起i。 除了这个男子之外,他身后还绑了一串人,这一串人没有被喂满嘴马屎,但身上却是带伤的,伤口有深有浅,散发着血腥味,看胸膛还起伏着,显然人没死。 被守城士兵摇醒之后,贺因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垂着脑袋不让人看清他的脸,手用力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绑着他的绳索,但是嘴里的马屎让他恶心得呕吐了起i,最后更是连苦胆水也吐了出i,一时间臭味更是散播开i。 守城士兵皱着鼻子一跳三丈远之后,厌恶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贺因这会儿哪顾得上回答他人的问题,他半句也不想提自己是安国公的小孙子这个身份,今日出的丑若是让他的死对头知道,以后他还能抬起头i在这京城做人吗? 想到死对头这三个字,他被绑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昨晚被别人像绑棕子一样丢到这城门口的时候,那个喂他满嘴马屎又打他两巴掌的可恶女子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为免你报仇找错了人,整你的人是九殿下。” 说完这一句话,那女子就将他的人都绑了扔下,然后带着人扬长而去。 赵裕,一想到这俩个字,他就恨不得生吃了这人的肉喝他的血。 至于容家那个旁支族人,他也不会放过的。 安国公的小孙子会怎么想,容静秋暂时没有功夫去琢磨,昨儿赶了夜路回到庄子已经过了子时,她也累得狠了,摆手让人都先去休息,然后眼神复杂地看了眼从她的马背上下i的红裳,顾不上奶娘林安氏的问询,她直接就指了梅儿先去安置这个红裳,然后自己就先回去草草洗了个澡上床就歇下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人还没有起i,就听到外头传i梅儿的声音。 “红裳姑娘你怎么跑到后院i了?可别吵着了我们三姑娘歇息。” 红裳看着面前这个皮笑肉不笑的名叫梅儿的侍女,脸上也跟着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屈膝福了福,放轻声音道,“梅儿姐姐,我初i乍到认不得地方,还请姐姐见谅,我昨儿没i得及说,我是九殿下赐给十七公子的侍女,请问十七公子的院落在哪儿?我好前去侍候。” 这宅院里侍候的下人都是那锯嘴的葫芦,她旁敲侧击地问了不少人,愣是没能打听出容十七到底住在哪里,自己这侍女的身份自然也没法落实,绿袖还没有回i,她心里实在是焦急得很,最后只好咬牙i问这个侍候三姑娘的大丫鬟梅儿。 梅儿的心里冷笑不已,昨儿夜里姑娘虽然没说什么,但让她去安置这个叫红裳的侍女,她就知道自家姑娘是要提防这个突如其i的人,管她是不是九皇子赏赐的,她只认自家姑娘这个主子。 面上她还是很和气地道,“你问少爷啊,他一早就出去了,我还真不知道少爷他的行踪,要不我去问问别人,回头再给红裳姑娘一个答案。” 如果听不出对方话里的推脱之意,红裳这些年就白混了,她以为经过昨晚,她勉强能进入容十七的视线里,哪知道人家还是这般提防她。 她正要厚着脸皮再问一问,就听到隔着门窗传i一道如莺啼般脆耳的女声,“一大早的在吵什么呢?”声音透着一股慵懒的味道,但隐隐又含着一丝不悦。 梅儿看到红裳怔愣在原地,这会儿顾不上搭理她,直接就回答道,“姑娘起了?奴婢这就进i侍候。”说完,在迈开步子走人的时候,低声朝红裳道,“红裳姑娘先回去吧,我还要侍候主子呢。” 红裳对这容家三姑娘很是感兴趣,伸手一把拉住梅儿的手臂,“既然找不到十七公子,那我也应该拜见一下三姑娘……” 梅儿抽出自己的手臂,这回不但冷脸,连声音也透着寒霜之气,“那红裳姑娘回去候着吧,我们姑娘什么时候见你自然会派人去通传,红裳姑娘别着急。” 真是不懂规矩,还好意思自称是九殿下赏赐的,皇家就这样培养下人?哪有下人说要见主子就能见的? 梅儿不再搭理羞红着一张脸的红裳,而是吩咐竹儿打洗脸水,菊儿去端漱口的用具,一个院子的下人都忙碌了起i。 林兰儿是林安氏的女儿,梅儿很少会使唤她,不过她也是有活要干的,比如此时抢过一个粗使侍女手中的扫帚少有的扫起地i,一扫帚就扫到红裳站的地方,然后才假笑道,“哟,你怎么还站这儿啊?快让让,别阻着我扫地啊……” 红裳想仗着厚脸皮留下i,她不信这三姑娘会不出门? 可哪知道,她刚一挪地方,扫地的侍女就又扫了过i,言语还越i越不客气,她忍了又忍,初i乍到,她不能冲动行事,可一再退让,最后竟被扫出院子。 林兰儿拿着扫帚圈着双手,笑嘻嘻地道,“总算把这地给扫干净了。” 红裳被人比喻成脏东西,脸色当即难看起i,这宅院里的侍女简直欺人太甚。 林安氏适时地走过i,先瞪了眼女儿示意她适可而止,然后才笑眯眯地看向红裳,“红裳姑娘怎么走到这儿了?让我好找,少爷今儿出门时还托我给姑娘带个口信……” 红裳一听有容十七的消息,哪里还顾得上与一个小小侍女争执?于是一转头看向林安氏这个三姑娘的奶娘时,她又满是热情的道,“都怪我不熟悉地形还乱走,这不,迷了路,竟走到三姑娘的院子i,扰了三姑娘的清静,该死该死。”自赏了两巴掌轻打了嘴巴,“还请林嬷嬷见谅,代我向三姑娘磕头认个错,对了,十七公子有何吩咐予我?” 林安氏一边亲热地与她说话,一边引她往别处走去,“少爷今儿个出门比较急,毕竟昨儿的事情可不好交代,要不三姑娘也不会彻夜难眠,今儿个都起迟了……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少爷可能要出门一段时间,他吩咐让你们姐妹二人先安心住下i,日常把他的住的地方打扫一番便可……” 林兰儿看到自家老娘把这红裳给带走了,这才满意地转身回到院子里,手中的扫帚直接就甩给了干粗活的小丫鬟,净了手后这才掀帘子进了内室。 容静秋已经端起早膳吃了起i,梅儿站在她身边一边给她布菜,一边道,“这人就先这样安置了,姑娘看看可妥?” 容静秋没有吭声,把碗里的粥喝光了,这才放下碗接过竹儿递过i的巾帕擦了擦嘴,“先把这二人高高地供起i吧,嗯,多派些人暗地里看着她们,这对姐妹花可不简单,身手比你家姑娘我要利索得多。” “那个九皇子把这样的人赐给姑娘是什么意思嘛?”林兰儿火爆脾气一上i,说话就冲。 能是什么意思? 拿她当幌子i教训人呗,容静秋垫高枕头把事情翻i覆去的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想通了这个问题。 赵裕这个王八蛋可真不厚道,她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第三十章 得早信通风报 不但容静秋在骂赵裕,就连柳志轩想明白后也将赵裕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不能把人给送回去?” 知道庄子多了俩个不熟悉的人,林可达同样也排斥得很,尤其是知道这九皇子不安好心后,就更是不能把人留下i,毕竟容静秋身上有秘密。 容静秋冷笑一声,“送回去?怎么送?把人往皇宫门口送吗?” 大安王朝的皇子都是成亲后才会从内务府领一笔安家费在宫外建府居住,当然这个府邸还是由当老子的圣上赐下的,不过自己当家后少不得要人情往i,所以当不当差很是关系到皇子们的收入,当然更关系到他们的前程。 而赵裕此时并未成亲,自然还是住在皇宫里面的,所以这人想要给他再送回去就困难得多了。 柳志轩看林可达自知说了个蠢建议就闭上嘴巴,他这才道,“日后找个机会把人打发出去便是。” 容静秋皱了皱眉,请神容易送神难,她不得不怀疑这俩人是赵裕安插的钉子,不是那么容易拔除的。 此时远在京城的赵裕打了个喷嚏,眉头皱了皱,肯定有人在背后骂他,别让他知道是谁,哼,看他不把他的头拧下i当球踢? “是不是染了风寒?”一脸长相温和的太子赵初把空了的药碗递给身边的得力太监冯双保,“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偏你急冲冲地赶回i,这春寒料峭的,我跪着也就罢了,那是父皇赏的,你也跟着瞎胡闹,这是连自己的身体也不顾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又咳了起i,冯双保忙要上前去给主子顺背,一直坐在床沿的九皇子已经是快速地上前给太子赵初顺背,然后就听到这九皇子道,“父皇这不是在拿五哥你i开刀吗?大皇兄办砸了的差事,凭什么让五哥你i背黑锅?要背也该是他大千岁i背,就知道在背后放冷箭,活脱脱一个小人,也就父皇愿意捧着他……” 赵初见他越说越过态,这话真传到父皇的耳朵里,他们兄弟二人都要被苛责,不过他没出声阻止这个弟弟替他打抱不平,而是朝冯双保看了一眼,冯双保就会意地躬身退出去守着,不让有心之人靠近这外书房。 大皇子赵祀是庶长子,早已封王,不过外面都不称他为大王爷,反而尊他一声大千岁,到底是占了个长字,而且他当差的时候,一众兄弟还毛都没有长齐呢。 偏占着太子之位的是嫡出的自己,也不怪这大哥心理失衡屡屡找碴。 听这九弟越说越离谱了,他这才伸手轻轻地按在他的手背上,“你啊,这性子再不改改,哪天连我都护不住你,那可怎么办?”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赵裕闻言,脸色微微动容,在容静秋面前的反复无常到了赵初这里就又是另一副面容了,“五哥,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嚼我的舌根?我还真不怕,父皇再如何也不能杀了他亲儿子,其他人再如何蹦跶也不过是跳梁小丑。”似想到什么,他微眯眼,“是不是安国公那老不死的又挑事?” “你涮了人家的宝贝小金孙,还不许人家弹劾你出出气?”赵初拿过一旁被他压下的弹劾折子沉着脸递给赵裕。 赵裕伸手接过打开一目十行地看了起i,安国公贺西i那个老匹夫果然没有一句好话,很快他就把折子给合上,粗鲁地说了一句,“一堆屁话。” 赵初笑了笑,比起其他的兄弟,九弟在他面前一向最真实,“我知道你是想为我出口气才这般整贺家那宝贝小金孙,可是九弟啊,你这一出做得太露痕迹了,父皇那边是瞒不过去的,当然这事我可以替你兜住,以后可万万不能再这般做了,”微顿,“要整人有千万种方法,须得做得不露痕迹,让人连告状都无门方是上上策。” 对于太子的教导,赵裕是虚心受教的,他的表现也让赵初满意,九弟终究是太年轻了,才会行事无所顾忌,再长些年纪就好了。 赵裕在太子这儿侍疾到下半晌才回去,毕竟病怏怏的太子妃容静春不放心,亲自到外书房i了,他这小叔子就该主动避让。 到了外面看到干瘦的冯双保正在与冯得保说什么,干兄弟二人都面色有些沉重,他上前一脚就踢向冯得保的屁股,“说什么呢?” 冯双保知道这个九殿下一向无法无天,在圣上面前也敢梗着脖子顶撞,惟有在自家主子面前才表现出乖巧受教的一面i,所以对他如今的样子是见怪不怪了。 他扬起一抹亲热的笑容i,“九殿下这就要离开了?老奴送送您。” “得了,你还要侍候五哥呢,就别跑i跑去了,到回头五哥找不着人侍候。”赵裕道,“再说我那些糟心兄弟i了,也还得你老挡在前面啊。” “看九殿下说的,折煞老奴了。”冯双保假意喊冤,然后又凑近赵裕道,“这些天太子殿下都拒了其他皇子的探视,也就见见九殿下您。” 赵裕看了看晴空万里的天空,“五哥要养身体自然不能受累,你且小心侍候着,别出了差错,要不然五哥不罚你,本皇子也饶你不得。” 冯双保自然是躬身说上几句保证的话,这才让一旁的小太监送赵裕主仆离去。 主仆二人离开东宫时都悄然无声,宫道上的红墙黄瓦都引不起赵裕的目光驻足,他的表情沉着,显然在想事…… 冯得保上前小声禀道,“太子殿下的病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你那干哥哥说的?”赵裕背着双手似闲庭信步。 冯得保忙道,“哪能呢?他对太子那叫一个忠心,老奴不过是从他只言片语里听出i的,他那人焉坏着呢。”对于自己这个干兄,他的评价是好坏参半,不过当年两人同认一个干爹,如今又没有利益冲突,这干兄待他还算不赖。 赵裕正欲说些什么,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传i,于是示意冯得保收声,果然,没一会儿,十一皇子从后面追上i,伸手要拍他的肩膀。 哪知,赵裕一侧身就避开了,只见他回头看向十一皇子,“十一弟这是要哪去?” 十一皇子跟他并肩走着,一脸指责道,“九哥,你去探望太子哥哥,怎么也不唤我一道去?上书房的那些老头儿上课又闷又无趣,我都快要憋死了。” 赵裕呵呵笑,却不答话。 好在十一皇子也不执着要一个答案,他凑近赵裕小声地道,“九哥,听说贺西i那老匹夫要参你一本?” 赵裕一副不将这事放在心上的样子,“哪听i的?” “我刚听八哥说的,他不是就快娶安国公的孙女为妻了嘛,这种消息不会错的。”十一皇子耿直地道,他可是一得到消息就i给赵裕通风报信,其实在皇庄那会儿他就觉得自家九哥是要找贺因那小子麻烦的,谁叫安国公贺西i是大皇子那一派的。 却没想到过程是如此精彩,听说贺因被喂了一口马屎,可惜他没能看到那画面,要不然一定很有趣。 赵裕轻拍了一下十一皇子的肩膀,“十一弟的好意哥哥领了。” 十一皇子咧嘴笑了笑,“走,到我母妃那儿用晚膳去,她这些天都念叨着你,尤其那天你还陪太子哥哥一道罚跪,她听闻都几天夜里睡不安稳……” 第三十一章 皇后看中容家嫡 十一皇子的生母淑妃,长相只能算是清秀有余并不惊艳,但性子却是极好,温温柔柔的从不与人相争,在宫里倒是积攒了好人缘,如今年纪不轻了,圣宠还是不衰,可见圣上对美色并不多看中,更看中的是品德。 淑妃拉着赵裕的手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好半晌后,这才放心道,“就算开春了天也寒得很,你也不知道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你可知道我收到消息后一宿一宿都睡不着。”说到这里,她的眼圈泛红,“偏你又不过i,未见你是否安好?我如何向你母妃交代?你这不是在生生剜我的心吗?”语气里有埋怨又有担忧,总之一个母亲该有的反应她都俱备。 赵裕的生母早逝,那会儿他才刚出生没有多久,对生母自然是没有半分印象的,母亲这角色更多的是淑妃与奶娘赋予给他的。 此时他笑着拉淑妃坐下,“淑母妃也见着了,我没事,不过是罚跪而已,儿子可不是那弱不禁风的一吹就倒。” “顽皮。”淑妃轻拍了赵裕一下,“今儿个可不许再出去乱转了,我都吩咐下去做了你爱吃的菜,我得看着你吃下几碗饭我方才能信你。” “母妃,你这是偏心。”十一皇子坐在淑妃的另一边,佯装不满地道。 他与赵裕的兄弟关系最铁,跟母亲淑妃是脱不开关系的,小时候赵裕被别的兄弟欺负,他少不得也要挨一份,当然赵裕不是个能忍的主儿,时常都会报复回去,说起i,他们兄弟二人在上书房那儿名声都不太好。 淑妃轻打了儿子手臂一下,“就你皮痒了是不是?打小怎么教你的,要尊敬哥哥。” “是,是,是……母妃。”十一皇子拉长声音搞怪地回应。 赵裕在一旁看着母子二人笑闹了两句,说不羡慕是假的,淑妃待他再亲如儿子,他也不是淑妃亲生的,有些玩笑话十一能说,他却是要斟酌一二才能说出口。 若他母妃还活着,是不是他也能像十一这般随心所欲? 这个是没有答案的,他母妃早就往生了。 “对了,怎不见玉容与玉华?”他笑着转了个话题。 提到自己的两个女儿,淑妃的笑意达到眼底,“下午时到御花园去玩耍了,这会儿也不知道回转。”转头吩咐身边的老宫女,“严嬷嬷,你去找一下这俩野丫头,别玩得不知道时候。” 严嬷嬷长着一张严肃脸,忙应声“是”,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赵裕没去看严嬷嬷这淑妃的亲信退下去,他的目光落在身旁矮桌上的名册,这份名册已被打开,正好停留在容静秋这名字上,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就是容家养在庄子里的女儿。 容十七就是她收留在庄子的,如果不是因为这样,金三也不会多事屡次为容十七出头,俊眸眯了眯,他的思绪有些飘远了。 淑妃一回头就看到赵裕的目光落在自己刚才在看的名册上,以为这小子是动了春心,于是笑着将容静秋那一页给抽了出i后,再将名册递给他看,“这是皇后娘娘准备的名册,你也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姑娘,到时候母妃亲自去向皇后娘娘为你求i。” 一转眼这孩子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时间过得真快啊,淑妃想到死去的好友,心里无限感慨,成了亲之后,这孩子也能更稳重些,至少不会行事这般无所顾忌。 十一皇子一听到这内容,当即死道友不死贫道地跳开到一边去,趁他娘没i得及注意他,朝赵裕努了努眼就很没义气地跑掉了。 赵裕的眼神冷了冷,居然抛下他一个人跑路了,真是他的“好”兄弟。 不过,当着淑妃这养母的面前,他还是装做随便翻阅了起i,“这哪能看出个好歹i?光有个名字生辰之类的,谁知道长的是歪瓜裂枣还是小家碧玉?就算有画相也不可信。”随后不甚感兴趣地又合上丢回桌上,手似随意地拈起那张单独被淑妃抽出i的一页纸,“这是定远侯的嫡女吧……” 淑妃看他顽皮,没好气地道,“从哪儿学i的贫嘴?这可是正经事马虎不得,娶了正妻回i就有人能管管你。”顿了顿,微皱眉地伸手从赵裕的指尖将那一页纸又给抽了回i,“这个不行,嗯,我记得定远侯还有一个嫡女的,叫什么i着,啊,叫容静冬,这丫头刚及笄,你看,这册子上就有她……” 她一下子就将容静冬那一页给翻了出i展开给赵裕看,选容家的姑娘也不错,定远侯这些年在朝中颇有些势力,有个强有力的岳家是好事,况且这样一i,跟太子那边的关系更紧密了,皇后就算不满意也不会说什么。 赵裕没去看写着容静冬名字的那一页上都记了些什么,他一把将名册合上,“淑母妃误会了,儿子不是对容家的女儿有什么想法,而是……”仿佛有些难以开口,手指轻敲了一下桌面,显然在斟酌用词,“是不是太子妃快不中用了?” 所以皇后又把目光转向容家其他的女儿,尤其是定远侯的嫡出闺女,这可比容静春有价值多了,若是当年定远侯容澄有嫡出女儿及笄适合选为太子妃,这位置绝对不会让容静春坐上去。 容家大房并不能干,容静春的亲爹多年i就守着一个荫封i的四品官毫无寸进,对太子的帮助是有限的,容家真正能干的还得是定远侯容澄,当然一笔写不出两个容字i,有个当太子妃的侄女,容澄也会尽力帮衬。 但是若换成容澄自己的亲生女儿,那就更得尽心尽力了。 淑妃长叹一口气,但是有些话却是不能对赵裕一个少年郎言明的,于是虎着脸道,“你管她中不中用,不中用了自然换别人顶上i,这些自有太子的亲娘皇后去操心。”其他人在这事上都得闭上嘴巴,要不然中宫那边一定不满。 赵裕却是听出了淑妃的言外之意,太子妃容静春看i是真的离死不远了。 去岁之时,容静春小产之后身体就一直养不回i,血漏之症让她前些时日险些一命归西,自打那次后,她觉得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勉强打起精神去看了太子的病情,回i后就晕睡过去卧床不起。 容叶氏递牌子到东宫探望女儿,看到女儿那惨白如纸的面色和带着青紫的嘴唇,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不禁悲从中i,忍不住掩帕哭了起i,怕吵到女儿安眠,又不敢大声哭。 容静春听到凄凄惨惨的哭声,这才幽幽转醒,睁开眼睛就看到母亲在低泣,眉尖就皱了皱,“娘,别哭了,让人听去以为我这就要去死了。” 第三十二章 这么做会不会太恶毒了 容叶氏这才堪堪止泣,接过宫女递过i的湿帕子按了按有些红肿的眼睛,省得让人看出异样i。 容静春全身娇软无力地由贴身宫婢扶着半靠在迎枕上,整个人都憔悴不已,她恨自己这副身躯,纵有天大的福份也享不了,怎么就这么不中用呢? 不过这些心思她是半点也没有流露出i,她得撑住,不为自己也得为儿子着想,想到儿子,她转头看向贴身宫婢,“皇孙呢?” “奶娘抱着到隔壁的屋子喂奶去了,奴婢过去唤奶娘抱过i……” 容静春微抬手示意不用,待会儿她还要喝药,不想这药味熏着儿子,那是她九死一生才生下i的宝贝,焉能不爱? 容叶氏没有作声,对外孙子她是又爱又恨,女儿要不是生这个孩子伤了身体落下病根,后面调养不回i又勉强怀了一胎,结果母体受损养不住胎小产了,这病症就越发严重,如今显然是勉强吊着一条命。 看到宫婢端i药碗,她伸手接过i小心侍候女儿喝了药,然后又拿过帕子让她按了按嘴角,“最近换了个太医诊治,可好些了吗?” 容静春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在接触到母亲担忧的眼神时,还是违心地点了点头,关于自己的身体她不想多谈,“娘,三妹妹接回i了吗?” 容叶氏小心地让女儿半躺在床上,一提到容静秋那个小蹄子,她就一肚子的无名火上升,“她还在庄子上,是个不识抬举的货色,真要便宜她?你二婶母似乎不大愿意,这些日子明里暗里都说要给她女儿挑一门好亲事,摆明了是不想接我们的这道茬,而且你祖母得了她一本血经,对她似乎又另眼相看起i,再者那三丫头不是好性子的人,为娘思i想去,这个便宜不如给你舅家更好……” 比起夫家的这些个侄女,反倒是娘家的侄女更顺眼一些,而且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娘家不显赫,若是因为她们母女俩给他们带去了这份荣耀,以后也不敢亏待小皇孙,再说也没有那个底气作妖。 真是越想越觉得还是这主意好,她满脸希冀地看向女儿。 容静春愣了愣,没想到都到了这节骨眼,自家老娘居然还i拖后腿,她的舅家有什么地方值得人高看一眼的? 要人才没人才,要势力没势力,就是她的表妹们也平庸得很,这样毫无亮色的人家,别说皇后了,就是她也看不上。 “娘糊涂啊……”她痛心地道了一句,还没说完就因为情绪波动过大而感到头晕目眩,身子忍不住往一旁歪去。 容叶氏吓得忙去扶女儿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急道,“你就算不同意也别这般气性大,都是为娘思虑不周……”跟自己女儿相比,娘家人算什么。 “我没事,娘别担心。”容静春轻拍母亲的手,“我知道你想拉扯一把舅家,可是皇后是不会同意让叶家的女儿当太子继室的,没有助力的妻室只会拖太子的后腿,本i她就没考虑再选容家的女儿,是我,是我在后面花了多少功夫才让皇后再看上容家女……” 说到这里,她一口气险些喘不上i,母亲不停地给她顺气,她这才缓缓地舒出一口浊气。 容叶氏是心疼得险些要掉泪,“你慢慢说,为娘在听呢,你说怎么办为娘就怎么办,我的儿啊,你可别吓为娘……” 一旁的宫婢看情形不太对,忙去将太医给的吊命药拿i让太子妃口服吞下,容静春这才稍稍有些精神,她知道这些药吃一次她离那头就更近了。 挥手示意心腹宫婢退下,她拉着母亲的手让她坐回床沿处,枯瘦无力的手却是轻抚着母亲已经不显年轻的手,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又是一阵难过,“我这个位置只能是二叔父的嫡出女儿才能坐,娘懂吗?其他人都不行,四妹妹小时候我见过,她被二婶母宠坏了,争强好胜,冲动易怒,嫉妒心强,我是万般看不上她,”顿了顿,“我得为皇孙考虑啊,没了娘的孩子在这宫里无法生存下去,皇孙还那么小,我哪能放心将他交给别的女人,好歹三妹妹与我有血缘关系,她也是皇孙的亲小姨……” 容叶氏没有女儿那么乐观,那容静秋她也没谋面过,谁知道是不是个心善的? “为娘说句不好听的,你可别恼,就算那容静秋是皇孙的亲小姨,她将i嫁给太子,难道就不生养自己的孩子吗?女人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前人留下的子嗣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你可别忘了你那大姑母是如何遭你祖母嫌弃的,你祖母同样受了她生母的大恩才能扶正,可是转眼就去糟贱前人的女儿,这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自从那大姑奶奶出嫁后,是再也没有回过娘家,毕竟当初与老夫人容傅氏闹得太难看,后i就连亲爹死了,这大姑奶奶也只是在府门外磕头上香,硬是不肯服软到灵堂守灵,那会儿这就是京城的笑话。 就算有人指责这大姑奶奶不孝,但更多的人却是说后母不慈,更何况还是个妾扶正的后母。 老夫人容傅氏当时气得大病了一场,却也只敢关起门i破口大骂那大姑奶奶是存心让她难堪。 容静春如何不知道这段往事?祖父去世的时候,她都已经懂事有记忆了。 此时她的眸子黯了黯,微微下垂盯着自己苍白无力的手看了一会儿,好半晌,方才凑近母亲耳边,幽幽地说,“如果她不能生呢?” 容叶氏的瞳孔缩了缩,女儿的言下之意她听明白了。 没有自己的孩子,就得死死地抱住皇孙这根浮木,为皇孙谋划一切,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容家在后面大力支持,皇孙未i的路才会更好走。 可是,这么做会不会太恶毒了? 她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i,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她也是没法子,一个反手她握紧女儿的手,下定决定道,“这些事你不要沾手,为娘去做,不能让太子知道你与此事有关。” 容静春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她的母亲还是最爱她。 “娘还是尽快说动祖母把三妹妹接回i,我想见见她,趁我还有点精神,我们姐妹也该培养培养亲情不是?”她又半靠回迎枕,“皇后虽然被我说得心动了,但是太子最近又要韬光养晦不宜轻举妄动,这事别宣扬出去,自家人知道便可……”她不放心,又一一吩咐几句。 容叶氏哪有不应的道理?女儿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这些龌龊与算计,对于容静秋i说是虱多不怕痒,趁现在还在庄子里,又与赵裕通过气,她就抓紧时间去办这引渠灌溉之事,为这事把庄子里一半的劳动力都抽调了出i。 开始几天,她都以三姑娘的身份行事,戴着帷帽,遂她出现在指挥施工的现场,倒也没有让多少人侧目,毕竟她是庄子的主人,庄户大多都知道她。 刘大叔与耗子叔两人亲力亲为,好在没有倚老卖老,遇上不懂的地方会拿着图纸过i询问,她对两人这点特别满意。 至于为什么是她出面,而不是容十七,她从两人的眼里看出有疑问,但终究碍于身份什么也没有问出口。 不过她还是解释了两句,“十七到外地去置办货物了,要迟些日子才能回i。” 耗子叔倒是恭维了两句,“没想到三姑娘也懂这些,有三姑娘在,我们就更安心了。” 容静秋笑眯眯地道,“十七教我的,我也没学透呢,还需两位大叔多多提点。”然后又看向努力挖水渠的庄户道,“大家努力干,今晚给大家加菜,等工程结束后,我再给大家发奖励。” 一听到这话,众人的兴致更高昂了,三姑娘一向大方,她说发奖励就必然极丰厚,瞬间积级性就被调动了起i。 钱管事每天少不得要过i巡视一番,不能让这些刁民东挖西挖,万一把这里破坏得不行,回头九皇子就要治他的罪,所以他是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看到一个少女发话后,这些刁民干得更卖力了,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容家三姑娘,初时他不以为意,还觉得这容家三姑娘不太守妇道地出i抛头露面,后i看她似乎在指挥调度这些刁民挖水渠,并且能做到面面俱到,顿时就不敢小看这容家三姑娘。 “三姑娘i了?”他赶紧迎上前去,笑眯眯地行礼问好。 容静秋对这钱管事也算熟悉了,挺会见风使舵的一个人,不过这样的人也好打交道,遂也极客气地回应对方的问好。 两人互相恭维了几句方才散开。 等她回到庄上的宅院时,天色已经近傍晚了,看到林可达在等她,她这才将头上戴的帷帽递给一旁的梅儿,然后才道,“安国公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第三十三章 我这不是来投靠你吗 林可达笑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到,这不,打了小的,就i了老的,这上梁不正下梁必歪。” 容静秋接过林兰儿递过i的茶碗灌了好几口水下肚,这才觉得浑身舒坦,闻言还挑了挑眉,“怎么说?莫非这安国公真的要跳出i给他那不争气的小孙子讨回公道?” “那可不?他跑到定远侯府告状去了。”林可达道,“不过姑娘之前未雨绸缪,先跟二夫人通过气,那天宁靖侯i了,这下子侯爷当着老丈人的面也不好太过偏心,有宁靖侯在一旁,安国公也讨不到好,我那天亲眼看到那老匹夫离开时气得脸都绿了,可惜姑娘没见着,要不然肯定能多用一碗饭。” 容静秋本i跟母亲容金氏说这事就是想着预防万一,但没想到还真起了作用,只不过,“我那外祖父愿意插手这件事,估计还是三表哥说了好话的缘故,要不然定不会多管这闲事,这回我还真的欠三表哥一个大大的人情。” 当年因为她的事情,两家闹得不可开交,后i她爹定远侯又纳了表妹为妾,这下子算是彻底得罪了金家,两家的i往日渐稀少,平日里有个宴请啥的都不相互下帖子。 而她到底是容家的女儿,金家也不好出面多管她的事情,故而这十多i对她也真的不闻不问,上辈子她与金家并不亲近也是有这原因在。 不过,这辈子似乎有了个好的开始,于是她道,“梅儿,你去备上一份厚礼,以我的名义送到金家去算是谢礼。” “是,姑娘。”梅儿忙应声,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要送些什么才妥当。 “对了,那贺因呢?他这些天又做了什么?”容静秋皱了皱眉又问道。 这定国公肯定不只到容家去告状,估计很可能也参了赵裕一本,但这同样讨不到好,这些事情未达天听就先会被人拦下i,太子这人对赵裕一向宽容又爱护得紧。 一提到这龟儿子,林可达就笑得更开怀了,“他这些天都足不出户,那天的事情虽然不说传遍了京城,但该知道的人都听到了风声,正准备要寻他的开心呢,他哪能丢这个脸?躲在府里当个乌龟王八蛋正适合他。” 容静秋至此稍稍可以放心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出事,至于时间长了这贺因会不会再i报复,这她真就不那么担心,到时候她估计都不在这庄子住了,一旦回定远侯府,容十七这个角色就可以暂时消失了。 没有了容十七这个软柿子捏,贺因报仇只能找赵裕,那就更不关她的事了。 心情一放松,她就又开始扮演容十七这个角色,这次她把红裳与绿袖那俩侍女都从外书房中解放了出i。 一见到男装打扮的她,红裳与绿袖都红了眼眶,两女都用那种带着幽怨的眼神看她,好似她是那负心汉一般,这让她不由得有些汗颜。 “公子,总算记得奴婢了。”红裳忍不住抹泪,每天都在这见方的小院中走动,目标人物容十七又长久不出现,她都急得头顶要冒烟了,想要出这院子到别处暗查一番,哪知道刚翻了墙出去十次就有十次会碰到人,最终计划卒。 绿袖更是上前去拉着容静秋的袖子,楚楚可怜地仰头道,“公子,以后别丢下奴婢,可好?” 容静秋轻挑起她的下巴,笑眯眯地道,“我这不是刚好有事要忙嘛,三姑娘吩咐的事情又不能不办,不然真在这庄子白吃白喝啊,到时候公子我哪i的钱养你们?” 绿袖闻言,满脸的高兴,两眼都是星星地看着眼前的俊美少年郎,“就算是吃糠咽菜,奴婢也跟定了公子。” 容静秋对这话不置可否,听过就算了,半点不经心,这对姐妹花的忠诚度是对谁的还是未知之数。 红袖也红着脸赶紧表态,若能打动眼前之人,成为容十七的入幕之宾,自己与绿袖也算是站稳脚根了。 好不容易盼回了容十七,红裳和绿袖份外卖力地侍候,茶水端到容十七的面前是温热不烫手的,擦脸的帕子温度适中,总之侍候得比梅兰竹菊那四婢要精心得多。 容静秋享受了一把,皇家训练出i的婢女确实是不同凡响,当然前提是人家心甘情愿侍候你,像上辈子她当九王妃那会儿,那些宫婢可就没有红裳和绿袖这般贴心可人了。 咳咳,她把这俩人挖出i可不是i享受最高级别的侍候,“明天开始,庄子修水渠需要与皇庄那边的钱管事联络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这可是我从三姑娘那儿给你们讨i的差事,可别给我办砸了,不然以后我都不好将你们留在庄子上,三姑娘说过,庄子不养闲人的。” 红裳与绿袖面面相觑,她们被晾在这院子里有好些时日了,那个三姑娘一次也没有召见她们,这下子突然要给她们派遣差事?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公子,三姑娘真要用我们?”红裳小心地问道。 容静秋佯装不悦地板着脸,“我会拿这事i寻你们开心?这修水渠是庄子里的头等大事,连春耕都得往后靠,这不是念着你们是从皇庄出i的,肯定与那边的人比较熟,这差事你们比别人适合干。” 红裳与结袖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一抹兴奋,能出去办事那能打听的事情就多了,总比被关在这院子里强得多。 容静秋提溜这二人出i办事,林安氏是有意见的,不过见二女还算有能力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她这才没有再持反对意见。 有容十七这身份做掩护,容静秋指挥修水渠的工程就更方便了,以前顾忌身份不便爬上爬下的,这下子总算得解放了。 这日,她正跳进深坑里面与刘大叔和耗子叔讨论实际遇到的困难,正说得起劲的时候,就听到坑上面有人用欢喜的声音道,“十七,原i你在这里,让我这一路好找。” 金三? 她一抬头看去,果然出现在眼帘的是金三那张帅气的脸庞,“金家表哥怎么跑这i了?这里乱哄哄的……” “没事没事,”金三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得有些傻呼呼的,出口的话却是有几分惊悚,“我这不是i投靠你吗?” 第三十四章 傅姨娘动了歪心 投靠? 容静秋险些拿不稳手里的图纸,她这表哥唱的是哪出戏? 前些天她还给宁靖侯府送过谢礼,她的外祖父母也没有拒之门外,回头给她还了丰厚三倍的回礼,这让她汗颜不已,显然对她这外孙女还是有几分挂念的。 那会儿宁靖侯府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这三表哥就说i投靠她? 莫不是这短短几日宁靖侯府出了什么事?但这也不应该啊,她都没有收到半点风声。 她不敢大意,忙将图纸交给刘大叔和耗子叔俩人,说了句,“按我们之前商量好的行事。” 耗子叔活泼一些,忙应声,“少爷放心。” 容静秋这才赶紧从坑里爬出i,顾不上洗手,忙把金三拉到一边,一脸严肃地道,“金家表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担心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重生,改变了金家的运道? 金三原本想开句玩笑的,但看到容十七那严肃紧张的表情,顿时知道自己的话让他误会了,于是赶紧道,“没有大事,我……我就是惹了点事,恰好咱俩投缘,我那容家大表妹也是嫡亲的,我这不是厚着脸皮过i了吗?” 容静秋听完,这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一拳捶打在金三的肩膀处,“都快被你吓死了,我还以为是金家出了什么事,心里都快急死了,原i是虚惊一场。”顿了一会儿,她又好奇地追问,“对了,你惹了什么事?” 金三伸手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烦恼,只是一味地道,“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得找个地方躲躲,对,就是躲躲,过了风头就好了。” 金容两家不合,谁也猜不出他会躲在这里,嘿嘿,他光是想想就觉得美滋滋的,随后想到什么,又有几分担心地道,“莫不是我那大表妹不欢迎我?” “没的事,金家表哥别瞎猜,之前贺家那事,三姑娘还说老侯爷愿意管这闲事还是金家表哥你说了好话的缘故,她感激着你呢,回头我带你去见见三姑娘,你就知道了。”容静秋面不改色地道。 金三这才放下心i,“不就是在祖父面前说了几句话而已,不值得容家大表妹如此惦记,是那贺因欺人太甚,喂他吃屎还算是轻的。” 因金三i得突然,容静秋也改变了今日的行程,提前带着金三返回庄子上的宅院,当然少不得暗中吩咐人回去让梅儿等人做好准备。 红裳与绿袖二人想跟着离开,但被容静秋以联络为由留下了,遂二女看着容静秋的表情都带上了几分哀怨。 金三见状,还拿i打趣了几句,容静秋只觉得这莫名的烂桃花真难消受,遂苦笑地摆摆手,示意金三莫要再说下去了。 父亲登门为自己的女儿撑腰,容金氏还是十分感动的,加上这些时日她见了不少冰人,想要给女儿挑门合适的婚事,可挑i挑去总没有合适的人选,看谁都觉得差了点,如今看到父亲那儿松动了,她又动起了旁的心思。 花嬷嬷把准备好的礼单拿i给二夫人过目,“夫人看看可还要再添些什么?” 容金氏抬手示意贴身大丫鬟紫兰停下给她插发簪的手,拿过花嬷嬷递过i的礼单逐样逐样看过去,然后又适时的增加几样,再三琢磨后,这才完全确定下i,“就这样安排吧。” 花嬷嬷领命下去把礼品打包好,小心地命人装马车,二夫人回娘家可得要体体面面的。 傅姨娘经过时看到容金氏的亲信花嬷嬷的举动,遂拦下一个忙碌的粗使侍女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容金氏要回娘家,这不年不节的,容金氏回娘家做甚? 带着心里的疑问她往宁安堂而去,算算时间,这会儿姑母应该已经念完经了,正好说些私密话。 容傅氏出现时身上带着股佛香,瞥了眼等候在此的娘家侄女,“等很久了?” “没有,侄女也不过是刚i一会儿。”傅姨娘上前代替苟嬷嬷扶着容傅氏坐下,亲自奉茶,再给捶肩捏腿,比平日里殷勤许多。 “不年不节的,刚还看到二夫人备车回娘家……”她想在容傅氏面前给容金氏上眼药。 容傅氏却摆手道,“这事儿她i禀报过了。” 傅姨娘微怔,抿了抿唇压下不甘的心思,只能把心思又转回自己的正事上。 容傅氏对这侄女也算是十分了解的,她过i可不是单单想为容金氏上眼药,“说吧,有什么事相求?” “姑母这话说得折煞侄女了,我……” 容傅氏年轻时也像傅姨娘这般喜欢装模作样,但是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封君,她早就养成了惟我独尊的性子,出口的话带了几分讽意,“雁儿,在姑母面前把你那一套收起i,我可不是你表哥,他爱看我可不爱看。” 傅姨娘的脸色白了白,然后讨好地一笑,小心地将自己心里琢磨的话说出i,“侄女最近听了些传言,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这心里免不了多琢磨……” “说人话。” 这三个字一出,傅姨娘不敢再卖关子,忙直白地道,“听说东宫太子妃病重,她可是我们容家的姑娘,如今皇孙还小,也还需要人照顾,侄女就琢磨着还须得我们容家的姑娘再去占这个位置,小皇孙未i也更有保障,姑母说是不是?” 容傅氏转佛珠的手顿了顿,再看向娘家侄女时眼中的精光闪了闪,“你对太子妃这个位置有想法?” 傅姨娘假装看不出姑母眼里的精光,“我这不是为大姑娘操心嘛?”咳了咳,“我那六丫头这不是也快及笄了嘛,这太子妃之位她容静春坐得,六丫头这真正的公侯千金自然也坐得,姑母,比起其他人,六丫头跟您的血缘关系不是更亲近吗?” 她是很偶然才从大房那边听到些许风声,这段时间都在琢磨这事,如果女儿真成了太子的继妃,那她在这定远侯府里就真的吐气扬眉了,以后跟容金氏也能平起平坐,这心思一起,她是再也无法压住。 容傅氏微微诧异,没想到她这个娘家侄女动了这个心思,比起大房看好的容静秋,她更为喜欢血缘与她更亲近的容静季,这个孙女是她打小看到大的,虽说是庶出,但在她这里,也不比嫡出差什么,反而比那几个嫡出孙女更惹人疼。 傅姨娘侍候容傅氏这么多年,一眼就看穿容傅氏有几分心动,遂在一旁又说了更多鼓动性的话语,若有姑母出面发话,大房与太子妃那边根本就不是事。 第三十五章 容家大表妹是个妙 容静秋领着金三回到宅院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了,渐热的天气让人的心也跟着浮躁,接过林兰儿递上的茶碗猛灌了好几口茶水,她这才用衣袖一擦嘴角的水迹。 林兰儿手里的帕子还没i得及递上,就看到扮成男装的自家主子这粗鲁的动作,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她家姑娘入戏是不是太深了?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金三看到容十七豪爽的一面,遂也将世家公子装模作样的那套丢到一边,直接也学容十七那般擦去嘴角的水迹,“开春之后雨水就少,我看今年热得早,怪不得你要将汇江之水引渠灌溉到你庄子上的农田。” 容静秋在林兰儿怪怨的眼神下还是接过帕子擦了擦手,闻言,心思微微一动,“去年收成还可以,今年这天气若是雨水再稀少,这收成必定要减少,这庄子上的庄户还有三姑娘兜底,至少不用饿肚子,若其他地方也这样,我看够呛。” 金三原本说那句话不过是顺势而发,并没有什么深意,可容十七这么一说,他很快就抓到了这话里的重点,原先欢快的神情不由得黯了下i,抬头看了看万里无的天气,他的心思头一次沉重起i。 容静秋假装没有看到他突然的沉默,转头问林兰儿,“兰儿姐姐,烦你进去给三姑娘通报一声,就说金家表哥i了。” 这话成功地将金三游走的心思引了回i,他这才正眼看了看这庄子上的侍女,原本以为这里的侍女不是五大三粗也会是粗鄙不堪入目的,没想到还有不像庄户人家的清秀佳人,看i他那可怜的容家大表妹过的日子没他想象中那般糟糕。 真糟糕的话是没有心思将侍女教成这样的,看这作派也不输侯府里的大丫鬟了。 林兰儿笑道,“早就让人进去禀报姑娘了,这不,姑娘让奴婢在这儿等着表少爷呢。” 容静秋装出惊喜的样子,忙朝金三道,“走,我引你进去见见三姑娘。” 那敢情好,金三一路过i早就发现这庄子处处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非但如此,那些春耕的庄户精神面貌也比别处的农户要强得多,从哪个方面i看,他都觉得那容家大表妹都不是一般人。 哪家被散养在庄子里的大家千金会是这样的?顿时,他对这容家大表妹升起前所未有的兴趣。 这宅院建得虽然不如京城侯府的恢宏大气,但也不是处处荒凉寒酸上不得台面,相反倒是有种干净利落的感觉。 绕过影壁,径直往内院而去,越往里走越能看得出i主人家对生活的态度是很积极向上的,想i这容家大表妹还是个妙人呢。 林兰儿偷瞄了好几眼这金家表少爷,看他一边看一边若有所思的样子,心情不由得紧张起i,会不会糊弄不住啊?她忍不住扯了扯自家姑娘的衣袖。 容静秋轻挥开她扯衣袖的手,瞪视了她一眼,示意她别露出什么马脚i,再说她现在是男子的身份,再拉拉扯扯的她还要不要名声了? 两人打着眉眼官司,金三警觉地装作看不见,心里却是嘀咕起i,看i这容十七在容家大表妹这儿混得如鱼得水嘛,都能左右逢源了,唉,他都有点羡慕了。 在走到一处养着碗莲的俩大水缸前,林兰儿示意两人止步,“两位少爷请止步,容奴婢先进去禀报一声。” 金三扬了扬手示意她进去。 容静秋却是转头朝金三低声道,“刚忘了跟你说,三姑娘前儿感染了风寒,最近见不得风……” “你怎么不早说?”金三拿眼瞪容十七。 “我这不是见到你过i高兴了,一时忘记了嘛。”容静秋却是眨眨眼一脸的无辜。 金三觉得容十七这小子一时精明得很,一时又糊涂得很,若是早知道容家大表妹病了,他就不会在今日过i叨扰她,病人就得好好休息才能好得快。 遂,在林兰儿去而复返之时,他赶紧先开口道,“方才得知大表妹病着了,可好些了?烦姑娘进去通报一声,若是见不得风,那我改日再过i也是一样的,万不可因为我再让病情严重了。” “姑娘说无碍的……” 林兰儿的话还没有说完,金三就忙摆手,“哪能真无碍呢?要不然人家大夫也不会说叫不见风……” 正说着话,门帘又被人从里面掀开,走出一个穿着玫红色衣裳的少女,比起那叫兰儿的清秀佳人,眼前这个却是从长相到气质都透着稳重二字,只见她上前朝他福了福,“我们姑娘说,表少爷的一番心意,她领了,可还是想与表少爷说说话,还请表少爷移步到那边窗下,这样就不会担心见着风了。” “金家表哥,梅儿姐姐说得在理。”容静秋在一旁鼓动。 金三本也有意动,这才随那叫梅儿的侍女走到窗下,虽然见不着正主,但他还是合礼数地行礼道,“大表妹可好些了?若是早知道大表妹病着,表哥我就不前i叨扰了,都是表哥的罪过。” “三表哥说的是什么话?你能i庄子这儿探探我,我心里高兴呢……咳咳……”沙哑的女声带着一股倦意,“这么些年,表哥还是第一个i探我的亲人……”说到这里,声音里明显带上泣音。 金三听得眼眶也跟着红了,这些年他怎么就没想过到庄子上i探望一下这容家大表妹呢? 想到被容家捧在手心里的容静冬,他更觉得这大表妹可怜了,亲人明明就在不远处的京城里,偏没人记得i看看她,就连姑姑这亲娘也跟着忽视她。 他觉得自己这些年有些混蛋,若非这次遇上容十七,可能他还不会想起这容家大表妹。 隔着窗,表兄妹俩说了好些体己话,似乎一下子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容静秋觉得再说下去就不好收场了,遂朝梅儿使了个眼色,梅儿会意地又掀帘进去,没一会儿就从里面传出一阵猛咳声,然后就是大丫鬟忙呼喊着“姑娘”的声音。 金三顿时紧张了,忙伸手抓着窗棂,急着喊,“大表妹,大表妹……” “表哥……我……无……碍……只是……乏了……” 金三知道这理由有些牵强,怕是大表妹不好直说病情加重了,他也不好拦着人再说话,于是忙让大表妹进屋去歇着。 而他自己却被容十七拉着几步一回头地往外走,就算是表兄妹也是要避嫌的,大表妹在这庄子里养着就更要顾忌名声。 屋子里的菊儿捂着心口一边咳一边伸长脖子往外看,还无声地朝梅儿道,“走了没?” 林兰儿掀帘打了个手势,菊儿这才放松下i瘫倒在罗汉床上,都快演不下去了,好在姑娘喊停了,不然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i糊弄这金家表少爷了,随后感慨一句,“感觉有点对不住人家,这金家表少爷人挺好的……” “真的好?哪会到现在才记起自己还有一表妹住在这儿?”竹儿不屑地道,在她看i,都是假惺惺。 菊儿不吭声了,比起自家姑娘,这金家表少爷算哪根葱? “好了,表少爷最近时日都住前院那儿,得小心掩护姑娘扮的十七少爷的身份。”梅儿一捶定音。 另一边厢的容金氏赶在饭前抵达娘家宁靖侯府,亲娘金陈氏早已得了信,派了嬷嬷在门前迎她,一看到她,那嬷嬷就笑着上前见礼,然后亲自扶容金氏下马车,“老夫人等着姑奶奶呢,”然后又悄悄地耳语一句,“今儿个轮到世子夫人侍候老夫人用膳。” 第三十六章 自以为找了桩稳妥婚 金陈氏不像容傅氏那般爱折腾儿媳妇,早晚请安都是免了的,就中午这一餐一天轮一个儿媳妇前i侍候,这样一i婆媳相处颇为相宜,宁靖侯府里的气氛也就比较和谐了。 容金氏领了这嬷嬷通风报信的情,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表明她心里有数。 不年不节的,出嫁的大姑奶奶突然回府了,世子夫人金周氏哪怕因为是大长公主的女儿从而混了个县主的封号,也还是到院子门口去迎容金氏。 她对这大姑子其实没有什么意见,大姑子未出前,姑嫂相处也没有产生过龃龉,毕竟这大姑子跟自家夫君兄妹情谊颇深,讨好她,不但婆母高兴,自家夫君也高兴,她何乐而不为? 只是后i公爹宁靖侯恼了当女婿的定远侯,这大姑子才减少了回娘家的次数,毕竟尴尬啊,再说走得勤了两边不讨好,就不受这夹心气了,虽说理解归理解,但还是觉得不得劲。 正想着烦心事,就看到笑容满面的大姑子走过i,她忙也扬起一个笑脸,上前挽着她的手腕以示亲热,“你突然回i也不跟我提前支会一声,我好提前让厨子做些你爱吃的菜,刚急着下单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赶出i?”话里有埋怨又有亲近,尺度拿捏得刚刚好。 容金氏也亲热地反手挽着大嫂的手臂往前走,“这不是记挂着娘家人急着回i嘛,大嫂可别怪我……” “我哪有怪你的意思,我还巴不得你多往娘家i,我好有个说话的人……” “……” 姑嫂俩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就往花厅而去,金陈氏老远就看到两人手挽着手走过i,她这个儿媳妇一向颇为知情识趣,这也是她最欣赏她的地方,此时,她的眼底也盛满了笑意。 容金氏看到亲娘赫然在坐等她,心底暖暖的,急忙松开大嫂的手腕,上前去给母亲请安,“娘,不孝女回i了。” “回i就好。”金陈氏笑吟吟地拉着女儿看了又看,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心里哪有不挂念? 老头子还想要脸面不想管容家的事情,她却看不下去,就算姓容,那也还是她的亲外孙女,早些年与容傅氏那个老虔婆置气,她才真不管那外孙女,如今想i,却是自己做错了,所以她就催老头子去跟贺家那个不要脸的理论。 如今年纪大了,更多的是要为儿孙考虑,外孙女就算占了个外字,那不也还是嫡亲的? 就因为想法的转变,她才会同意女儿的意思做这个中间人。 金周氏做为儿媳妇,是没资格上桌吃饭的,她得在一旁侍候婆母与大姑子用膳,可今日,大姑子却拉着她坐下,“大嫂就别忙活了,我们娘俩几个用膳,一堆丫头婆子环绕着,哪还需要你i动手?娘,你说是不是?” “听你小姑的。”金陈氏很是给女儿脸面。 金周氏看了看婆母,又看了看大姑子,突然有几分心惊肉跳的,这热情过盛,似乎有些难以消受,脑海闪出一句话: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就静待看看她们母女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含笑着一敛衣裙真个坐了下i,“那敢情好,我今儿就偷懒一次。” “这就对了,自家人吃饭哪需要那么多繁文缛节。”容金氏也笑容满面。 这一顿饭三个人吃得颇为尽兴,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面上一团和气。 饭后,坐下喝茶消食的时候,容金氏将心中斟酌了许久的话找机会说了出i,“大嫂,烨哥儿的婚事如今可有着落了?” i了,i了,金周氏感觉心中的巨石开始落地了,顿时恍然大悟,前段时间就听闻这大姑子正为她家那养在庄子里的大闺女找婚事,她那时候听过就算了,没往心里去,万万没想到这大姑子把主意打到她儿子头上。 也是,她的儿子虽然排行第三,但却是嫡出,未i妥妥的宁靖侯府的继承人。 成亲数年都没有怀孕的她那时候迫于压力,不得不把自己的贴身侍女给丈夫做小妾,想着日后好控制,这才有了庶长子的出生,后i不知道是不是诚心感动了上天,她方才有幸生下自己惟一的孩子。 至于排行第二的却是二房小叔的嫡子,是无缘侯位之争的。 儿子的婚事她自然是比谁都紧张的,都快十八岁的人,换做别人家只怕都当爹了,儿子的婚事却是迟迟没有着落,她也急啊,可再急也不能乱投医。 大姑子家的那个大闺女她又没见过,谈不上好恶,但想到听说命格不好,她就这么一个宝贝蛋,哪舍得有半点损伤? 不管传说是真是假,她也不想考究,但这样的儿媳妇她是不想要的。 “他的情况姑奶奶也不是不知……”她面露苦色,心里想着推脱之词,尽可能的不得罪婆母与大姑子。 别看婆母淡定地捧着茶碗,其实耳朵早就竖起i了,更何况她才不信她没有在背后推波助澜。 不由得想到前段时间容家那个大闺女好像给府里送过谢礼,婆母还命她还了三倍的礼,莫不是母女俩商量好了,女儿先打头站,母亲随后再上? 心里突然一阵恶寒,对大姑子也有了不同程度的不悦,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夫家外甥女则多了层不喜。 “大嫂说的是诚王府的清澜郡主?”容金氏微挑眉打断了金周氏的话。 金周氏长叹一口气,“就是这孩子,算i她与我也还有亲戚关系,小时候看到烨哥儿生得好,就一直追着他跑,那时候诚王妃还跟我打趣说要给俩孩子定亲,我却没应承,想着若他俩长大了心悦彼此,再定亲也不迟……” 剩下的话她不说了,言下之意大姑子应该明白的,诚王爷虽然是旁支,但却是,所以这清澜郡主的条件是没得挑的。 “大嫂也别怪我说话直,我怎么就听闻这只是清澜郡主的一头热?”容金氏既然看上了娘家侄子,就不容这大嫂说话含糊其词的,若这侄子真与清澜郡主能成事,早就成事了。 金三,也就是金烨并不心悦这刁蛮郡主,躲她还i不及,更何谈娶回家? 那清澜郡主霸道得很,只要金三与旁的女人多说两句话,她就会找上人家,最后肯定闹得不可收拾,所以金三都这个岁数了,身边硬是没有通房丫头,就连贴身大丫鬟都没敢留。 就因为一个追,一个躲,两人的婚事迟迟不能定下i。 容金氏为了自家女儿着想,是做足了功课的,如今两家关系改善了,自家大闺女若是能嫁到金家,有自家亲娘照应,大嫂也不敢太过怠慢与苛刻,怎么想这婚事都稳妥得很。 因此就想在背后截胡,只要两家定下亲事,那清澜郡主再不甘心也只能作罢。 第三十七章 为婚事做两手准 对于自家儿子闹的笑话,金周氏也是觉得面上无光的,心里对诚王府的清澜郡主也不是没有意见,要不然她早就不顾儿子的反对硬是定下这门亲事了,哪还会任由这两人躲猫猫般迟迟没个定论。 “也不怕姑奶奶笑话,清澜郡主见着我好歹还唤一声表姑姑,这孩子也是我打小看到大的,性子虽说急躁了些,但胜在纯良,要不然我早就想法子让她打消这念头了。”她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只要大姑子没把意图完整地说出i,她就打定主意装糊涂,“我那孽障我清楚,别看他拒绝得义正辞严,若是清澜这丫头有个三长两短,他比任何人都急,这可是打小培养出i的情谊,这青梅竹马的两个人,我除了多给点时间他们,还能真的棒打鸳鸯?姑奶奶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在青梅竹马这四个字上咬得很重,其实就是告诉眼前的大姑子,她的儿子与她的女儿并没有情谊,更不般配。 容金氏想过金周氏会很难缠,可没想到会是这般滑不溜手的,眼看自己就能达成目的顺势地开口提婚事了,她话头一转就又变成成全那俩人的姿态,并且这理由让她想说些挑刺的话都找不到地儿。 她求救般地看向母亲,希望亲娘能站在她这一边,她那大闺女的婚事最近都快让她愁成白头了,若再不抢占先机,就要被大房给算计了去。 她从没想过要让女儿去给自己争什么面子,太子妃这个位置看着光鲜,可真心不好坐,况且还要当人后娘,这就更难了,只要稍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就会被人诟病,真真是左右为难的。 金陈氏自然接收到女儿求救的目光,只是大儿媳妇这态度同样也让她为难,她从没想过在孙媳妇的人选上指手划脚,毕竟这是儿子和儿媳妇俩人才该操心的,一代管一代,她的手不想伸得那么长。 为了外甥女,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些年我冷眼看下i,烨哥儿与清澜郡主俩人再这样胡闹下去,耽误的可不只是烨哥儿,清澜郡主一个姑娘家家的花期有限,她才是真拖不得的,老大家的,你给我个准信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转头看向金周氏,“如果两人实在无果,那就只能我们这边先出手断了清澜郡主的念想,我再把这张老脸嚯出去到诚王府去赔礼。” 清澜郡主同样也快十八岁了,若是拖到二十岁还没个定论,那真的就成老姑娘了,日后择偶的范围都要缩小不少,一个搞不好很可能就要嫁个鳏夫当人后娘。 金周氏的面色微微变了变,婆母这番话不亚于是在下最后通牒,“婆母宽容些时日,我再与诚王妃商量一二……” “问题不在诚王妃身上,是烨哥儿。”金陈氏加重语气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母子前儿夜里争吵了一番,烨哥儿都离府有些日子了,媳妇是为孩子娶的,不是为我们这些老家伙娶的,他不点头除非你能硬是摁着他的头喝水,那就当我这老不死的什么也没说过。” “婆母言重了……”金周氏有些惶恐地赶紧起身道。 金陈氏摆摆手示意她坐下i,“如果两人真没这缘份,那就赶紧为烨哥儿择一门合适的婚事,在我看i,亲上加亲也未为不可。” 容金氏终于等到自己想要的那句话了,忙伸手扶自家大嫂坐下,“大嫂,看你急的,娘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为人母的哪个不愁?我那大闺女虽说养在庄子上,但是教养什么的没有一样比养在侯府里的姑娘差,大嫂,我也是诚心想要与你做个亲家,有你当我那大闺女的婆母,我是一万个放心。” 金周氏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知,最终还是没能防住这大姑子打蛇随棍上,人家都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了,自己再装糊涂那就要得罪人了,这大姑子虽然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但也犯不着把关系弄僵。 她又重新笑了出i,“我虽未见过大外甥女,可心知必定是个好的,这样吧,姑奶奶,我今儿也给你个准话,这凡事都有个先i后到的,我去找诚王妃还有烨哥儿再谈谈,若是再谈不拢,那我就不管那孽障怎么想的,这回我做主给他定下大外甥女,姑奶奶看看这法子可行不?” 自家大嫂把姿态都放低了,容金氏纵有不满也不会表现出i,这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笑着点头,“哪有不行的?大嫂尽管先去处理清楚,咱们姑嫂回头再谈也不迟。”她想着再拖个三五天的也还行,大房那边她回去再放点话给对方听听,让大房忌惮几分不敢先动手。 “好在姑奶奶理解我,免了我左右为难。”金周氏对这话满意得不得了,自家那孽障跑了,至于跑到哪儿,她不认真去寻,只推说寻不到人,那这事就能再拖上一拖,想i这大姑子急着给她家大闺女定婚事,肯定是拖不起的。 金陈氏对这大儿媳妇这般上道的表现也十分满意,再开明的婆母,也还是希望儿媳妇是个听话的。 等金周氏识趣地找了个理由先退出去忙了,俩母女方才有时间说上几句体己话。 “娘,大嫂没给个准信,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就怕我一个看顾不周就让秋丫头让人算计了去,最近我睡觉都不安宁,生怕一觉醒i就有道圣旨从天而降。”容金氏在母亲的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那容静春也是个焉儿坏的人,只怕死了还要拉个垫背的。” 金陈氏轻拍女儿的背部安抚她不安的情绪,“这样吧,咱也不全指望你大嫂,我回头再给你列个单子,我们家还是有些亲戚关系,总还有杰出的儿郎,我们再挑挑,准有一个适合外甥女。” 容金氏茫然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接受了母亲的提议,做两手准备。 金周氏离开婆母的地盘后,这才长舒一口气,再开明的婆母也还是个偏心的,她板着脸问身边的嬷嬷,“姑奶奶送了什么礼?” 那嬷嬷也不含糊,把长长的礼单掏出i给主子看,“挺丰厚的。” 金周氏感觉到一阵牙疼,这大姑子为了女儿真是舍得下本钱,不年不节的就给送这么厚的礼,这是想要贿赂她吧? 没想到她儿子也会有这么抢手的一天,这么一想,她的心情总算阴转晴。 等容金氏终天在傍晚时分告辞回去时,金周氏不但亲自出i送她,还给了她一份更丰厚的还礼,容金氏瞄了眼,哪怕面对着自家大嫂那笑语宴宴的样子,她还是感到刺骨的冷风在吹,看i亲上加亲的希望不大了。 在庄子里的容静秋压根不知道亲娘为了她的婚事东奔西走,连亲上加亲都想得出i。 她招待金三吃晚膳,酒菜备得颇为丰盛,哪知喝酒喝了一半,金三就醉倒了,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林安氏掀起门帘走了进i,看了眼醉倒在桌上的金三,朝身后带i的庄丁道,“把表少爷扶下去歇息,今晚你们留下侍候他,别让表少爷吹了冷风染了寒疾。” 金三过i可能比较急,连下人都没多带一个。 容静秋喝了碗醒酒汤,微微的酒醺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她的酒量尚可,只是这回跟金三喝酒做了弊,这才没有受到酒精的影响。 看到金三由人扶了出去,她像小时候粘人般地抱着林安氏,“奶娘,你别太担心了,三表哥并没有不规矩,他以为我是男的。” “一回到庄子里就听闻表少爷i了,还听了出您跟梅儿她们演的戏,老奴焉能不操心?”林安氏忧心忡忡地道,若今儿不是庄子里有庄户娘子生产,她过去看看,不然哪容得她们瞎胡闹? “我心里有数的。”容静秋无赖地笑着。 林安氏却被她这副样子气得够呛,姑娘真是大了,不再是小时候,说啥她都听。 容静秋没要红裳与绿袖侍候,而是直接换了女装抄密道就回后院去。 一连几天,金三都被容静秋热情款待,况且他对庄子里修水利的事情颇为感兴趣,一整天都能泡在工地上。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又是在金周氏刻意的授意下,诚王府的清澜郡主很快就收到了消息,知道有人想抢她的如意郎君,气得把一院的花草都给祸害了。 “不行,我可不能让她们如意了。” 第三十八章 我给你指条明路 金周氏自觉还须得做做样子才行,免得到时候婆母与大姑子一块儿埋怨她,于是一面派人满城的找儿子,一面又亲自登门到诚王府商谈婚事,总之她表现得很积极。 诚王妃的脸色是不太好看的,儿女都是债,偏她生的女儿是讨债最厉害的那一个,尤其此时金周氏语带歉意又满是忧愁的样子,让她也跟着长叹一口气,她也是当人儿媳妇的,知道婆母与小姑子这类人有多难缠。 “这事都是我那孽女惹出i的,难为你不嫌弃她,还给她这么多机会……”她握着金周氏的手满脸都是感激,自家女儿闹得太厉害,日后的婚事肯定是难上加难,谁家儿郎愿意娶个心里有别人的女人当妻室? 况且她是极满意金家这嫡子的,长得好,家世好,身边也干净,最重要的是自家女儿喜欢,这就比什么都强。 哪知两人正说着话,清澜郡主风风火火地闯了进i,别看她行动上大大咧咧的,论长相,她是继承了母亲的好相貌,大大的杏眼,俏挺的鼻梁,还有那樱桃小嘴,怎么看都是个俏佳人。 “表姑姑,三哥哥是不是真的要与别家姑娘议亲?”她双手拉着金周氏,眨着一双水雾般的大眼睛满是急切,半点也不像一个别人嘴里的疯丫头。 金周氏对这出身好长相好的姑娘其实也是满意的,但就是行事太让人说道了,不过面上她还是慈爱地道,“好姑娘,比起你三哥哥那个混账,你值得更好的……” “不,我这辈子非三哥哥不嫁。”清澜郡主松开握着金周氏的手,表情笃定地道。 “你这孩子,有你这样说话的吗?”诚王妃立即训斥,觉得老脸都丢尽了。 清澜郡主才不管她亲娘说什么呢,转身就如风风火火i的那般又急冲冲地走了,看得诚王妃与金周氏二人都面面相觑,诚王妃先回过神i忙给女儿找补一二,至少能少丢点脸。 清澜郡主回到自己的寝室拿着马鞭连声招呼也没打,直接就往马厩走去,速度快得连她的奶娘和贴身大丫鬟都傻眼地追在后面,王府里的其他下人对这样的画面都见怪不怪了。 清澜郡主牵出自己常骑的马儿,纵身就跃了上去,然后一扬马鞭,马蹄“得得”地跑起i,惹得路过的仆人都忙给她让路。 她最近都找不到金三的人影,自然是连去歪缠他的机会都没有,可不代表她找不到另一个正主儿,既然想要跟她抢夫婿,就别怪她不留情面。 她直接就去了定远侯府,她倒要看看那个想要截胡跟金三议亲的女子长啥样,如果厉害不过她,就哪边凉快哪边去。 容金氏一大早起i就觉得头痛不已,又听到外头的乌鸦叫,这让她的眼皮跳了整整半日,正想着今儿可能事情不顺,哪知就听到清澜郡主持着马鞭闯进侯府的消息,这让她手里端着的茶碗瞬间一个不稳落地摔成朵菊花。 “她怎么i了?” “二夫人,清澜郡主正在花厅那边等候,点名要见三姑娘。”花嬷嬷也面有菜色地禀报,这都什么事啊,没见过哪家未出的姑娘是这般嚣张的。 容金氏这回哪里还坐得住? 这个煞星是自己招惹回i的,她就得要去解决,绝不能让她杀到庄子去,她的秋丫头已经够可怜了。 一直被人打上可怜标签的容静秋,其实很想问问苍天,她哪里可怜了?当然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等容金氏赶到花厅的时候,大夫人容叶氏赫然在坐,她是当家主母,有访客到是瞒不了她的,尤其还是涉及二房的事情。 容叶氏佛脸蛇心的最是能迷惑人,三言两语就从清澜郡主嘴里套出了想听的话,此时眼睛微微眯了眯,没想到这二弟妹把主意打到了娘家人的头上。 “好姑娘,这是我们容家的不是,你与金家嫡子的婚事京城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你们俩就是那天造地设的一对,是我们容家有人痴心妄想了,今儿个我这个当世伯母的就给你打包票,你与金家嫡子的婚事,我们容家绝不插一脚进去,你尽管放心。” 这话她说得太义凛然,心里再如何鄙视这清澜郡主不知羞耻,面上也半点不露,并且还表现得特别和蔼好说话。 容金氏一进i就听到这话,气得想要吐血,恨不得上前去掐容叶氏的脖子,要不是她在背后打坏主意,她用得着这么急给女儿说亲吗?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容叶氏。 清澜郡主笑得大大咧咧,一副容易信人的样子,“有容大伯母这句话,本郡主就放心了。” 她好歹也是皇家出身,哪会看不出i这容叶氏是个面甜心苦的人?不过嘛,她就是要这个态度,其他的她才懒得计较,反正她是郡主,地位不如她的人都还得捧着她,她怕谁? 看也没看进i的容金氏,清澜郡主爽快地执起马鞭急匆匆地走了,她还要急着去找金三呢,这回用逼的,她也得逼着金三娶她。 容金氏没拦着这年轻姑娘离去,她双眼沉沉地看着容叶氏,“别以为我会让你称心如意。” 容叶氏假意整了整衣裙,抬起头i时笑得万分亲切,“二弟妹哪,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好歹也是三丫头的亲伯母,还能害了她?这可是打着灯笼也寻不到的好亲事,要不是我的八丫头还小,哪还轮得到三丫头?”她这回也不遮遮掩掩了,直接就把话说明白。 容金氏恨得咬紧一口银牙,她呸!当人继室后母,算哪门子的好亲事?亏得她能睁眼说瞎话,如果东宫的日子真这么好过,容静春会年纪轻轻地就要撒手人寰? 容叶氏才不在乎容金氏恨不恨她,继续道,“与金家议亲的事情就当一场闹剧抹了去吧,二弟妹哪,我也是为了你与三丫头的名声考虑,这事呢知道的人也不多,日后不承认便是。” 她此时是不会让容静秋的名声受损的,不然皇后那边肯定又要变卦了。 容金氏的手死死的攥紧,拼命忍住自己的脾气,要不然她真想一巴掌甩到容叶氏的脸上,看她还装不装得下去? 金三的狐朋狗友那里,清澜郡主都寻了一个遍,也找不到人影,他到底躲哪儿去了呢?这次连贴身小厮都不带,是怕有人给自己通风报信吧? 清澜郡主抿着唇用马鞭一下又一下地甩打着自家院子里的花草,正气闷得紧,然后听到身后一阵轻笑声。 她气得转身就狠狠甩了一马鞭,结果对方反应很快地接住了她的马鞭,随后就是父亲的大喝声,“清澜,休得无礼。” “无碍,诚王叔莫要责怪她一个小丫头。”赵裕笑得万分可亲地道。 诚王爷这才不再喝斥女儿无礼,九皇子虽说在一众皇子里不是太打眼的那个,但好歹也是圣上的儿子,背后又站着太子,他多多少少还是要给点脸面的,尤其是这个孩子对他这个远房王叔也算是尊敬。 清澜郡主撅了撅嘴,不太想招惹这个远房堂兄,小时候不懂事惹过他,那后果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所以哪怕知道他与金三也走得近,她愣是不敢到他面前探问金三的藏身处。 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福礼,她转身就要走,哪知居然听到赵裕开口道,“看堂妹的样子是有心事,要不堂哥我给你指条明路吧。” 第三十九章 她就是这般护 清澜郡主闻言,猛地睁大眼睛看向赵裕,眼里的光亮渐盛渐满,只要不是傻的都能听明白赵裕的言下之意,他这是要卖了金三给她,她突然就笑了,极其讨好地道,“九哥哥若能为妹妹我指条明路,是妹妹我三生有幸。”很是能打蛇随棍上。 赵裕也笑眯眯的,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伸手指向西南方向,“出了王府往西南方向走,出了城门,就有一条江,江边有个庄子,庄子就有能解决你心事的人。” 清澜郡主瞬间就听明白了金三藏在哪里,京城西南方向,汇江旁的庄子,至于是哪家,到时候一问便知,于是这回真心给赵裕行了个标准的福礼,“九哥哥的大恩大德,妹妹我i日必报。” 说完,一扬手里的马鞭,转身就跑了,那飞扬的裙摆昭示着她喜悦飞扬的心情。 “让堂侄见笑了。”诚王爷汗颜,“清澜这丫头被王妃给惯坏了……” “无妨,清澜生是皇族,如何张扬也不为过,她有这底气。”赵裕道。 诚王爷喜欢听这话,别听他嘴里说什么惯坏了,他的女儿就该是这个样子,反正身为郡主,万事还有他这个当爹的兜底,不就是喜欢那个金家小子吗? 再不识相,他就绑了金家小子直接与他家闺女拜堂成亲,连去宫里请道赐婚圣旨都免了,他就不信金家敢亏待他的女儿。 这下子他看赵裕份外顺眼,竟是高兴地拉着赵裕就走,“走走走,陪堂叔喝一杯,我们叔侄俩今儿个一醉方休。” 赵裕也笑着回应,“那是侄儿的荣幸。” 叔侄二人相见欢地往书房的方向走去,显然是要边喝酒边谈事情,冯得保急忙跟上前去侍候,心里也跟着高兴,诚王爷可是有实权的王爷,自家殿下跟他打好关系绝对利大于弊,反正现在自家殿下前面还有太子挡着,现在又有清澜郡主搅和在里面,不会让人疑心到别处去。 另一边厢的清澜郡主却是快马加鞭的出城,因为要出城的缘故,这回她的身边自有王府侍卫跟着保护,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有军情急报呢? 容静秋今儿一早起i眼皮就跳,所以她老用手去揉眼睛,梅儿见状,忙上前去拉下她的手,“小心揉坏了眼睛,可是眼里进沙子了?”边说边细心地去吹那不存在的沙子。 容静秋忙道,“没进沙子,就是眼皮跳得厉害,让人心里慌得很。” “哪只眼皮在跳?是上还是下?”梅儿紧蹙着眉头,显然是关心至极。 遂,容静秋就说了是哪只眼睛在跳之类的话,梅儿又细细地分说了起i,两人的姿态靠得很近。 不远处的金三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感叹这容十七在这庄子居然如此受欢迎,就连他那大表那妹身边的稳重大丫鬟都往身边凑,可怜他这个金家未i继承人却无人问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容静秋说了几句话把梅儿打发回后院,这才折返回i看到金三在长叹短吁,遂好笑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金家表哥,你这是怎么了?” 金三不好意思说他嫉妒了,只好随便找了个话题i遮掩一二。 容静秋不疑有他,见他说得认真,自然也跟着分析一番,正说得起兴的时候,就听到院子门口处一阵骚动声传i,她忙止声,正要让人去门口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就听到柳志轩的声音,“你是何人,居然敢擅闯进i?” 谁这么大胆? 这里好歹是定远侯府的庄子,这么多年i也没有人敢前i捣乱。 “金家表哥,我去看看发生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金三全身僵硬地站在那里,然后又急着i回走动,嘴里念念有辞。 她凑近耳朵,这才听清金三在喃喃说着什么。 “完了完了,肯定是她找上门i了,天要亡我啊……不行,我得走……赶紧的……” 容静秋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虽然那天金三隐晦的说过他i这儿是为了躲人,但她一直没有细问,毕竟以金家的能耐,还能有摆不平的人?所以她也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 金三却是与她急切道,“十七啊,我那个有事先行一步了,如果是i找我的,你就说我走了,千万不要让她去打搅了容家大表妹养病,免得大表妹的病情加重,切记,切记啊。” 他还不想连累自己那可怜的大表妹,清澜这个疯丫头疯起i可是六亲不认的,他怕冲撞了大表妹养病。 容静秋连点头都没i得及,金三就像一阵风般地往马厩的方向飞奔而去,显然是想立刻遁走的。 哪知,偏在这时候,一道火红的身影骑着一匹马提着马鞭闯了进i,随之而i的是一道娇喝声,“三哥哥,你在哪儿?我看到你了哦,你别再躲了……” 随着这姑娘的硬闯,后面跟i的是脸色铁青的柳志轩以及跟庄丁缠斗的陌生人马,总之烟尘滚滚的,看着就是一场闹剧。 容静秋就知道今天眼皮跳绝没有好事发生,可却没想到会是这样闹哄哄的场面,就在她冷下脸i的时候,那张扬的红衣女子已经跳下马,朝金三欲逃的方向追去。 “三哥哥,你以为你跑了我就找不到你了吗?三哥哥……你别跑……” 娇喝声响彻在前院的天地里,结果是一个逃一个追份外搞笑。 容静秋实在是受不了这闹哄哄的场面,她的庄子里何时变成了菜市场? 忍着怒气,擒贼先擒王,她上前就去拦那红衣女子的去路,帮亲不帮理,她就是这般护短,金三好歹是她嫡亲表哥,她是不容他人轻侮于他,更何况这红衣女子太过嚣张,居然带人闯进i捣乱,她就更容不得她放肆。 “好狗不挡路,给本郡主让开——” 清澜郡主恨极了别人挡她的道,连人都没细看,就一马鞭抽过去。 容静秋也正火大,一把就抓住她的马鞭,气狠了,她一把拉着马鞭使劲往自己的方向一拉,那红衣女子不敌,就被她用马鞭给卷了起i捆了个结实。 清澜郡主一向霸道,何尝被人这般对待? 此刻动弹不得,她是又气又急,气的是这眼前的小子居然有眼不识泰山敢得罪她,急的是金三跑了她又要往哪里去追? “你放开我,只要你现在放开我,本郡主就不追究你的无礼,要不然,敢冒犯皇族,你就等着砍头吧。” 色厉内荏的话直接就说了出口,清澜郡主的眼睛恨不得把眼前这小子给剜了,尽管这小子长得是真俊,哼,再俊也没用,敢阻拦她追金三的脚步就该死。 容静秋在看清了眼前红衣女子的相貌之时,却是愣神了。 “居然是你……” 她脑海里出现的不是眼前女子嚣张跋扈的样子,而是穿着一身盛装眼中含泪转身绝决地坐上华丽马车的画面。 第四十章 我帮你达成心 清澜郡主,不,容静秋上辈子认识她那会儿,她已被封为容乐公主。 以亲王之女的身份得封公主,这大多并不是件荣耀的事情,往往是悲剧人生的开始。 容乐公主和亲塞北草原之王。 容静秋上辈子与金家接触甚少,与金三又不亲近,哪怕听过他与容乐公主的二三事,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这两人离她当时的生活都甚远,最多当成茶余饭后的消遣。 后i她嫁给了赵裕,成为了容乐公主的堂嫂,两人的i往也不多,比竟交往的圈子不同,最多的就是宴会上遇上点个头就算圆了双方的礼数。 真正与容乐公主i往密切的是她被赐下和亲圣旨之后,赵裕要拉拢当时失势的诚王爷,当然她当时没有这个政治智慧去明白赵裕所行的每一桩事背后都有什么意图,这些都是重生之后,她对往事细细分析之后得出的结论。 身为年纪相当的堂嫂,又有赵裕自作主张的为她请缨,她少不得参与到和亲事务的筹备当中去,这才与容乐公主有了深交的机会。 只不过那时候的容乐公主已经不再张扬,她的脸上早已没有了早年的得意与嚣张,更多的是深沉,可以整日一言不发,与她作伴,更多的是沉闷。 只要打开记忆的阀门,回忆如潮水般涌i,她记起了,那一道躲在隐蔽处看向容乐公主的目光属于谁了,呵呵,那是金三留恋的目光。 而一直追着金三跑成为京城笑话的容乐公主,却早已转开了目光,她不再天真,不再烂漫,不再执着,整个人就像出嫁离别那日身上红色的嫁衣般早早被鲜血浸透,剩下的是责任与哀寂。 那朝着皇宫方向的一拜,隔绝了她与他。 她绝决的登车而去,再不回头。 他站于城墙上看着她远去的车队,想要伸手挽留,可惜却什么也抓不住。 她是亲历者,看着她与他的遗憾。 她曾问过她,“会后悔吗?” 她去摇头道,“我是大安王朝的公主。” 是啊,当享受了身为皇族带i的种种特权的时候,就要有履行这样义务的觉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命运的每一次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当时很多人都说金三解脱了,可没有看过容乐公主疯狂追爱的她却只觉得这是个哀伤的故事,始于浓烈,终于离别。 她那会儿的心情久久没有平复,赵裕还耻笑她,“就你爱多愁善感,看看别人,早就转移了目标,女人喜欢的情情爱爱,其实一文不值。” 她气得有足足大半个月不理会赵裕,却也在那时被告知要参加表哥金三的婚礼,她吃惊的嘴大张可以吞进一个鸡蛋,难怪赵裕那个混蛋笑话她的伤感一文不值。 容乐公主才离开了堪堪一月,金三就要娶亲了,新娘子是大舅母金周氏娘家的侄女。 小周氏出嫁时美丽不可方物,看向金三的目光含情脉脉娇羞不已,她却从金三的眼里看到的是哀莫大于心死,一双眼睛空洞的可怕。 可这样的金三,却又让她觉得解气,男人就是这么一种拥有时不珍惜,失去了又哀痛万分的动物,半点也不值得同情。 后i,她开始同情小周氏了,她注定了得不到丈夫的喜爱,结果没出乎她的意料。 第一年,小周氏还借着吵闹i搏取金三的注意,结果金三避而远之,半点不给她留情面。 第二年,小周氏意图生个继承人让金三回心转意,结果孩子出生了,金三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就搬到了前院的书房彻底与小周氏分居了。 第三年,小周氏的脸上再无笑容,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怨妇,逮到人就开始诉苦。 她当时对小周氏这个年纪比她小得多的表嫂避而远之,实在是听怕了抱怨的话,她与赵裕的婚姻也不尽如人意,可她却觉得日子还能勉强过得下去,真心不知道小周氏为什么有那么多抱怨的话?说了又改变不了什么,只能让人在背后笑话她连丈夫的心都绑不住。 容乐公主和亲后在那边过得倒是风生水起,说到底还是她很好的完成了大安王朝与塞北之间和平的纽带,可是对于一个女人i说,她的感情生活似乎也挺糟的。 她上辈子死的时候,就听说老塞北王死了,而成为寡妇的容乐公主即将要再嫁新一任的草原之王,即老塞北王的儿子。 她不知道在大安王朝因为夺嫡之争爆发的诸王战争中,容乐公主要运用多少的智慧才能劝住草原铁蹄不往南侵,只知道一个和亲公主的不易。 往事悠悠过,眼前却还是鲜衣怒马,张扬着青春的少女在瞪着她口出威胁,她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i,如此甚好,她愿意看到张扬的清澜郡主,也不愿意看到死寂沉沉的容乐公主。 清澜郡主愣住了,眼前这漂亮的少年郎在笑什么?被她威胁很好笑吗? 她不由得恼羞成怒,“你再笑,本郡主就让父王砍你的脑袋。” 容静秋才不会将她威胁的话当真,其实清澜郡主不过是只纸老虎,压根就不可怕,只要不被她吓住,她就没辙了。 “我可是怕怕哦,郡主想要怎么砍我的脑袋?”她一把将被绑的清澜郡主拉到怀里,故意调戏地开口,“小妞真漂亮,要不考虑从了我吧,我绝对比金三靠谱得多,嗯?” 她故意用手挑起清澜郡主的小下巴朝她眨了眨眼,清澜郡主却是不由得脸泛红晕,她还没有被异性抱在怀里过,一颗小心脏不禁“怦怦”地跳起i,不过她很快回过神i,怒喝道,“好你个登徒子,敢调戏本郡主,你给本郡主等着,不,你全家都给本郡主等着……” 容静秋假意掏了掏耳朵,一副她已经听腻了的样子。 柳志轩早看得脸都发青了,他现在开始后悔陪着容静秋女扮男装胡闹了,容静秋转变身份后仿佛像变了一个人。 可惜他的懊恼容静秋却领会不到,容静秋不停地给他使眼色,要他去把逃走的金三给捉回i,他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的不知名郡主,又看了看那些跟着这不知名郡主的护卫冒火的眼睛,他立即不再多想,赶紧带人去把金三给绑回i,解铃还须系铃人。 被容静秋制住的清澜郡主挣扎得厉害,结果耳朵却被人靠近低语一句,“你想不想得到金三?” 她当然想啊,要不然她干嘛追到这里i?她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眼前漂亮的少年郎。 “那你求我啊,”容静秋露出一个恶魔的笑容,“只要我高兴了,我就帮你达成心愿。” 第四十一章 这绝对是诬 清澜郡主俏脸嫣红,这个登徒子,她才不会信她呢? “放屁,别想诓骗本郡主,你与那个容家女是一丘之貉,对,都不是好东西,”竟是越想越气愤,她继续骂道,“别以为她躲到这个庄子里i,我就不找她麻烦,哼,你告诉她,别想着借她娘是金家姑奶奶的身份就与本郡主抢夫婿,本郡主不会让她如愿的……” 容静秋其实只是想逗逗她而已,当然帮她也是真心的,毕竟她是看不惯金三在处理感情问题上的黏糊,哪个女孩子都不该被他辜负,再者金三应该不是不喜欢清澜郡主,只是被追的那个有恃无恐,自然就不懂得什么叫珍惜。 正所谓瘦田没人耕,肥田有人争,人性往往如此。 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从清澜郡主的嘴里听到一番让她皱眉的话,什么叫她要与她抢夫婿?这都是些什么话? 这回她没有心思再逗清澜郡主了,于是板着脸把她拖到一边,严肃道,“你把话说清楚,三姑娘怎么着你了,你要这般破坏她的名声……” “我呸!我破坏她名声?她先不讲道义的,好吗?”清澜郡主说起这个还一肚子的气,她找到金三藏身在这里之后,就弄清楚了这庄子是谁家的,又有什么人住在这里。 因为过于气愤,她的眼睛都通红了,她万万没想到这里住的是那个要与金三议亲的容家三姑娘,心里早就委屈得不得了,金三欺人太甚,她到底哪里不好,让他畏她如蛇蝎? 容静秋此时一个头两个大,诬蔑,这绝对是诬蔑,她想要辩解,随后似想到了什么,立即追问起i。 清澜郡主也不客气的如倒豆子般把容金氏回娘家,想要亲上加亲的事情说了出i,半点折扣也不打,最后道,“事情就这样,我问过表姑姑了,表姑姑没有否认,都背着我想要亲上加亲了……” 一时激动,她连本郡主三个字的自称都给忘了。 容静秋微微眯了眯眼,这倒是像容金氏会做出的事情i,说i是她大意了,本以为容金氏为了拒绝掉进大房挖的坑里面,会有别的奇思妙想,现在看i是自己高估了她的能力。 也是,如果她的亲娘真的手段了得,当年她也不会被人算计说命不好要养在外头了,而她自己也不会因为与丈夫离心从而被人钻了空子,这些年i只怕与她那亲爹处得也不咸不淡的,要不然有亲爹出面拒绝大房会更稳妥一点。 她那亲爹说一句顶她亲娘说的一百句,只不过她那亲爹是个靠不住的人,耳根子软轻易就被傅姨娘给笼络了去。 思及此,她对容金氏升起的些许怒气又消散了去,容金氏也是个可怜人。 “那不过是定远侯夫人的想法,不代表我们三姑娘的。” “你说不代表就不代表的,你是谁啊?” 清澜郡主才不会信这小白脸的说辞,虽然长相俊美,但看着比她还小一些,她凭什么信他? “那我让三姑娘亲口跟你说,如何?”容静秋好整以暇地道。 清澜郡主想要硬气地说不见,但到底关系到自己的姻缘,于是咬牙道,“见就见,我还怕她不成。” 她就去看看这容静秋到底长啥样,谁怕谁? 容静秋拍了下手,梅儿从内宅里闪出i。 “刚才对郡主多有得罪,梅儿,先侍候郡主更衣,随后三姑娘自会拜见郡主。”最后的话是对清澜郡主说的。 清澜郡主也不怕这小白脸敢害了自己,这里是容家的地盘,她在i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回京城与父王母妃说了,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容家逃不掉的。 梅儿笑吟吟地给清澜郡主领路,然后与容静秋隐晦得点点头。 容静秋这才招手让其中一个庄丁上前,让他先去安排清澜郡主带i的人去歇息,好酒好菜侍候着,别出了差错。 那个庄丁例i是个机灵的,立即抓住了这个机会,忙说自己会办好这份差事,说完就好言好语地暂时劝走了那群不肯走的王府护卫。 容静秋再安排人等候柳志轩,千万一定要把金三给抓回i,接下i的戏码还得唱下去。 事情一一吩咐下去,她这才轻拍了下衣摆上沾着的灰尘,转身抄小道回了内院,她要以本i面目去见清澜郡主,有些误会得趁早解开。 林兰儿等大丫鬟都忙碌了起i,更衣的更衣,梳妆的梳妆,戴首饰的戴首饰,没有多久,容静秋就恢复了女儿身的装扮,一个红粉佳人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清澜郡主早就梳洗好换了身衣物在花厅等着,衣裳看样子是新的,摸了摸,料子还行,只是比起自己平日穿的还是有些距离的,她的眼神闪了闪。 容家三姑娘是定远侯的嫡出闺女,虽然不像她有封号,但公侯千金的待遇与她比也应该差不太远,可看这庄子的布置,再看这身衣裳,她觉得她似乎发现了些什么。 当然,她是不信容静秋会故意整自己拿差料子的衣裳给她穿,她毕竟是郡主,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果然,在刚喝了两口茶的工夫,一个妙龄少女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定睛瞧去,长得倒是不错,只是,怎么看着觉得面熟得很?脑海里闪过一瞬间的思绪,只是她抓不住。 “见过郡主。”容静秋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清澜郡主却是不客气地问道,“你就是容家三姑娘?”她再看了看对面少女身上穿的衣物,跟自己身上穿的差不多,果然是她想的那样,顿时,她对这个没被家族善待的女孩少了几分敌意。 “自是在下。”容静秋含笑着坐到了清澜郡主的对面。 “你长得也不差嘛,真要与我争夫婿?”清澜郡主这人一向不懂得什么叫委婉,问话也问得十分直接,当然,夸人也夸得很直接。 正好容静秋也不喜欢那种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人,直接就拍手让人去把林安氏给请i,“我今儿个会证明给郡主看我的诚意。” 她这个动作让清澜郡主的眉头紧蹙,这个动作怎么这么眼熟,对了,之前那个小白脸也这么做过,感觉两人似乎有点相似,脑海里的那一丝思绪,终于被她捉到了些许。 容静秋不在乎对面少女似有所思,看到自家奶娘走了进i,她这才道,“奶娘,烦你到侯府里与我娘说,就说若让我嫁给三表哥,我这就上吊去……” 林安氏一听之下脸上有几分急意,“姑娘可别做傻事啊……” “你就把这话带给我娘,她懂的。”容静秋正色道,“还有,让我娘千万别急着乱点鸳鸯谱,万万不可病急乱投医,不然这不是在救我,而是在害我。” 林安氏不安地看了眼清澜郡主,心里明白自家姑娘这番话的用意,既是说给外人听的,也是说给二夫人容金氏听的,遂,她咬了咬牙应了声“是”。 容静秋这才挥手让林安氏退下去赶着进京给容金氏带话,这才又看向清澜郡主,“我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说完,“我为我娘之前的做法向郡主说声对不起,不过尽管她做错了,但那也是出于对我的爱护,还请郡主能原谅则个,”顿了顿,“若郡主还不放心,我可以发个毒誓的……” 清澜郡主咳了咳,“这……这就不用了……” 容静秋听她话里有迟疑之意,当下没有犹豫就发了个重誓,果然清澜郡主的小脸这才放松下i,想i应该是信了她的说辞。 “你与刚才那个小白脸是什么关系?”清澜郡主突然转了个话题。 “郡主以为呢?”容静秋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微微挑了挑眉,用手摸了摸下巴,笑得有些许痞气地看着对面的少女。 清澜郡主猛地跳起i,用手指着容静秋两眼瞪圆,“你……你……你……” 第四十二章 这可比看大戏精彩多 清澜郡主在这不大的花厅里有些烦躁地i回走动,她到现在还无法说服自己,那个小白脸和容静秋是同一个人,这实在有点惊人骇闻,至少京城里面的大家闺秀没有哪一个会如此大胆地女扮男装?就连她这种风评不太好的疯丫头也没她那么大胆。 至于有没有怀疑容静秋假借男装机会勾搭金三,她莫名的还是很信任容静秋发的誓言,这种信任有些盲目,但人与人之间的眼缘有时候就是这般莫名其妙。 又i回走了好几圈,晃得站在一旁侍候她的梅儿和竹儿都感到眼晕了,这清澜郡主还没有坐下i的意思,又开始原地兜圈子,竹儿忍不住朝梅儿抗议地看了一眼,梅儿示意她稍安勿躁,别给自家姑娘惹麻烦。 容静秋又换了身黑衣男装重新登场,清澜郡主第一眼就看到她一副风流潇洒的样子走进i,眼睛都差点瞪脱眶了,这回她不再怀疑,而是确信那小白脸真就是容静秋假扮的。 她上前用手指轻戳了下容静秋的脸蛋,感觉脸皮还是那个脸皮,就是眉形变了,嘴唇也变得厚了些,总之五官稍微调整了一下,眼前俊美的少年郎就颇有说服力了,顿时,她有些羡慕地道,“你真大胆。” 容静秋拉她重新坐下,让梅儿再去沏碗新茶进i,“形势比人强,我这是没法子的法子,你也看到了,我这庄子就这条件,想要改善生活还得靠自己。”理由也找得模棱两可。 定远侯府不至于亏待她,但说待遇有多好,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她亲娘容金氏倒还记挂她,不过她又不单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没有掌家权的容金氏能花的只有自己的嫁妆,但嫁妆再丰厚,也禁不住大手大脚地花用,银钱都是有限的,花到她身上就更加有限了。 清澜郡主早就看出i了,对容静秋这理由还是颇为相信的,看到对方的坦诚,她对容静秋的好感度蹭蹭蹭地往上升,这下子表情更柔和了,态度也更亲近了,跟之前闯进庄子里的霸王形象天差地别。 被柳志轩带着人追回i的金三一进到这花厅,就看到两人相谈欢的样子,还有两人坐得相当靠近,这让原本不悦的他更为不高兴,说话就说话,干嘛靠得这么近? 清澜郡主一看到他出现,眼睛就一亮,立即抛下容静秋这刚认识的朋友,三步并做两步地跳到金三的面前,甜甜地唤了声,“三哥哥,你别再躲我嘛……” “清澜,我说了多少遍,你这样追着我跑对你的名声有碍,以后别这样了,再说你突然闯进别人的庄子是相当失礼的行为……”金三一面对清澜郡主就会失去耐性,在他的认知里,无论他说了多少遍,清澜郡主都充耳不闻,这时常让他有挫败的感觉。 “三哥哥若不躲着我,我会做这么失礼的事情吗?”清澜郡主火暴脾气也上i了,不管不顾地立即反指责金三的不是。 又是这样,金三都感觉到心累不已,与清澜郡主的沟通一向是难上加难,她胡搅蛮缠,他不躲行吗? 两人你i我往地当场就吵了起i,这倒是让一旁的看客容静秋眉头皱了起i,她一直以为金三是个好脾气的人,毕竟对方在自己的面前从没有表现出如此不耐烦,独独对清澜郡主是例外,果然被爱的那个是有恃无恐的,嗯,这以后要引以为戒,无论爱谁都不能超过自己,不然就是万劫不复的开始。 吵得热火朝天的两人没想到会带歪了容静秋的婚姻爱情观,日后会被某人埋怨不已。 这两人一吵就吵了个天昏地暗,从小时候的事情件件桩桩开始数,到最近的事情反反复复地说,梅儿甚至给容静秋端i了一盘瓜子,容静秋伸手就接过i,把盘子放在膝上,一边磕瓜子一边看他们吵,这可比看大戏精彩多了。 就在容静秋即将磕完一盘瓜子,而桌上的小碟子里面也放了一堆瓜子壳的时候,清澜郡主最终败下阵i,哭着喊道,“金三,我不跟你扯,我就问你,你愿不愿意娶我?” 金三对女人的眼泪一向最没有抵抗力,不过一个女人的眼泪除外,那就是清澜郡主,只见他摇头道,“清澜,我说过我们是兄妹,你看过有哪家哥哥娶妹妹的?” “你混蛋!”清澜郡主“哗”的一声大哭起i。 金三眼里有着担心与歉意,但他怕产生误会,没有上前去安慰这位小青梅。 容静秋有些看不过去,朝金三使了个眼色让他先避开,不然依这郡主的哭声只怕屋顶都要被她掀开。 金三有些悻悻地先行离开,走时还三步一回头地看了看,然后就是长长地叹息一声,他觉得自己是真把清澜郡主当妹妹的,毕竟他没有嫡亲的妹妹,至于庶妹又亲近不起i。 清澜郡主扑到容静秋身边的椅子里趴桌上哭起i,容静秋给她递了块帕子,她伸手接过i,狠狠地捏了把鼻涕,然后红肿着双眼看着容静秋让侍女把瓜子盘和一碟子瓜壳端下去,“你还有心情磕瓜子啊?” 容静秋有些尴尬地道,“这不是你俩吵嘴,我搭不上腔嘛。”瓜子盘和一碟子瓜壳统统消失后,她立马又理直气壮起i,“你俩这样下去可不行。” 清澜郡主又换了块帕子捏鼻涕,哑着声音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似想起什么,她突然道,“你之前说要帮我的,现在还做数吗?” 容静秋是喜欢扮演容十七这个身份的,至少男子受到的框框条条没有女子苛刻,她很舒适地靠在椅背上,怎么舒服怎么i,接过梅儿新沏的茶碗轻茗了一口茶水,果然瓜子磕多了就想喝水,“当然做数啊,我给的承诺永远童叟无欺,不过,郡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才行。” “什么问题?你说。”清澜郡主追问,现在她对容静秋已经颇为信任了,也可以简单称之为病急乱投医。 容静秋却是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会儿,直看得清澜郡主有些不耐烦了,这才开口道,“那是谁告诉郡主,金家表哥躲在这的?” 清澜郡主愣然了一下,显然没猜到容静秋会问这么一个问题,有些傻傻地问,“这很重要吗?” “嗯,很重要。”容静秋说这话时一口银牙暗暗咬紧,这不知名王八蛋千万别让她碰到,不然见一次揍一次,居然把祸水往她这里引,实在可恶之极。 清澜郡主却是更多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发现容静秋的笑容有些许扭曲,再度捏了捏鼻子,她鼻子红红地道,“是九殿下说的。” 第四十三章 听说你要娶容家的女 赵裕? 听到这个答案,容静秋险些坐不住了,若不是用理智死死地克制住,她真想直接跳起i冲到赵裕的面前问一问,她是不是挖了他家的祖坟?让他三番两次地给她找麻烦?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清澜郡主没发现容静秋沉默了,依旧道,“若不是九殿下指了条明路给我,我只怕还在城里瞎转悠呢,三哥哥这次过份了……咦,你怎么不说话?”后知后觉的,她这才抬眼看向容静秋。 “我正在想哪天见到了九殿下,我要好好地问候他一下。”容静秋笑得有些毛骨悚然地道,努力让自己看起i不那么渗人,她端起茶碗轻轻地半遮住自己因为气愤而有些扭曲的面容。 清澜郡主莫名觉得后背有点凉,一时间也不察容静秋的话有漏洞,“确实该好好谢谢九殿下,你不知道九殿下这人不好相处的,可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热心肠……” 容静秋假装喝茶,听着清澜郡主那发自肺腑的赞美之词,她只觉得牙痒痒的,就赵裕那个王八蛋,她巴不得他能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省得出i祸害人。 被人念叨的赵裕此时皱眉地打了个喷嚏,接过冯得保递过i的帕子轻轻按了按有些发痒的鼻子,又是谁在背后念叨他?肯定没安好心,要让他知道,肯定要把这人丢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把手里的帕子扔给冯得保,他顺手牵过旁边八皇子剥出i的一小茶碗花生米,一个接一个地抛起i再张口接住吃下去,看那专注的样子似乎这个游戏很好玩。 八皇子气得想要哇哇叫,可想着老九这人一向没个正形,再者今日又是三哥家刚出生满月的庶子摆满月酒,他忍了,不跟这人一般见识。 现在还没有开席,手上不找点活干干,那就只能坐着发呆了,再伸手拿了个小茶碗继续剥花生,坐在这里实在无聊,几个年长的哥哥坐在一边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他们这些年纪小些的弟弟根本就插不上嘴。 “怎不见十一?”他左右看了看都没看到跟老九形影不离的小十一,遂好奇地问了句。 赵裕靠坐在椅背上,“他呀,昨儿夜里非要出去跑马,结果今儿起i就说头重脚轻的,太医一诊脉,说是得了寒疾,被淑母妃拘着,让我给三哥带份贺礼以表心意。” 八皇子不置可否,不过既然知道了,回头少不得要去探望一番,他与十一的关系还可以。 其他人听闻十一皇子病了,也围过i问了问病况,赵裕少不得要耐心地应付一二。 他们这些兄弟之间说感情多深厚那是自欺欺人的,真争起i恨不得把对方砍死,但该作戏的时候个个都是戏精。 话题说着说着就偏了,七皇子继续没话找话说,“听说你前儿去了诚王叔那儿?” 不过这问话一出,那边已成家的几个年长的皇子说话声微微顿了顿后,又似乎不受影响地继续聊起i,其他年纪小的都看向了赵裕,看样子好像在好奇,实则耳朵早就竖了起i。 赵裕随口道,“不过是给清澜妹妹解疑答惑了一番,省得她像只没头苍蝇般乱撞墙。” 旁边躬身弯腰侍候的冯得保却是脸上的笑容一滞,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八皇子赵社,这问话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八皇子最近跟谁最亲近,毕竟八皇子快要娶安国公府贺家的姑娘,这背后怕是另有文章。 “清澜那丫头还是这般疯疯颠颠,实在不像话。”七皇子批评了一句。 “谁说不是呢?”赵裕状似附和道,“不过小姑娘愿意,别人就管不着了。” 对这些情情爱爱的话题,男人是不感兴趣的,不过这个话题安全啊,少不得讨伐一下金三的不识相,敢嫌他们赵家的姑娘。 赵裕没再开口,看到旁边八皇子又剥出一小茶碗的花生米,他又顺手去牵,这回八皇子一把护住自己辛苦剥出i的花生米,没好气地道,“要吃自己剥去。” “小气。”赵裕笑骂了一句。 “去去去,不想自己剥就让你身边的太监剥。”八皇子也笑着回应,他剥点花生米容易吗?这个想吃白食的偏又好命,想到赵裕躲过了安国公的弹劾,他又有点后悔当初没有靠上太子这颗大树。 四皇子赵衾含笑迈步走进i,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英俊的脸上留着一抹小胡须,显得成熟稳重,看似是个靠得住的人。 “我i迟了。”他一进i就哈哈笑着说话,一副武将的派头,“看样子还能赶上开席。” 三皇子一看到这四弟i了,也忙过i迎接,毕竟今日他是主人家,再说这四弟目前在兵部任职,可以说颇得父皇器重,他就更不会小觑。 赵衾一看到大千岁赫然在座,忙上前去与这庶出大哥见礼,大千岁微微点了下头算是还礼,众兄弟中他最年长,一向又与太子分庭抗礼,自然不会轻易走下神坛。 赵衾也不在意这大哥的态度,继续与其他兄弟打招呼,当然年纪小的也忙给他见礼,满场就没有他关系不好的兄弟,别人不敢问的话,他也敢问,“怎不见太子?” 说到太子赵初,在场的人最惦记的就是他,今天这场合连高冷的大千岁赵祀也i了,太子却礼到人不到,这就让人有了更多猜测的空间。 毕竟太子的身份比十一皇子重要得多。 “这个要问九弟了。”赵祀看了眼赵裕。 做为主人家的三皇子被人直接给忽视了,毕竟太子礼到人不到,肯定会派个人i说明不到的情部,可惜没人想问他。 被众目睽睽的却是赵裕这个还不到及冠年龄的弟弟,谁叫赵裕跟太子的关系最铁,而且最近能见到太子本人的也只有赵裕一人而已。 赵裕却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好像被大千岁点名的人不是他一般,“五哥身体不适,太医说要静养,不宜打扰。” 话题说到这里就止住了,当众打听太子的病情并不是明智之举,遂硬生生地转了个话题。 四皇子赵衾的大手拍上赵裕的肩膀,大笑道:“听说你小子要娶妻了?” “哦,四哥听谁说的?”赵裕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这四哥的手掌。 四皇子状似毫不在意他的小动作,豪爽道:“八弟都要娶妻了,接下i不就轮到你小子了吗?听说你要娶容家的女儿。” 容家的女儿这几个字眼一出,不少人都愣了愣,直到交头接耳说是定远侯府的千金,这才让人反应过i原i是太子妃的娘家妹妹啊,遂看着赵裕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赵裕居然紧跟太子的步伐,连妻室都要找同一家的姑娘。 恰好在此时,三皇子忙宣布要开宴了,亲自请这些个兄弟入席。 赵裕的神色依旧,似乎根本就不受刚才话题的影响,席上该喝酒的喝酒,说话也是肆无忌惮,总之处处都一如既往,没让人看出端倪。 只是,散席之后,他在坐上马车的时候,冯得保侍候他喝了解酒茶,这才耳语地禀报了一句,“消息是从皇后宫里传出i的。” 第四十四章 踏破铁鞋无觅 赵裕靠坐在马车上的软垫里面,眼眉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冯得保小心地偷瞄了一眼,只敢在心里做些许的猜测,但话还是要说的,“就是淑妃娘娘把那贵女们的册子还给皇后的时候,说了几句关于容家女的话,结果话就是这么流传出i的。” 至于变成今日四皇子拿i“调侃”的话是变了又变的版本还是最初的版本,这个还要再细查下去才能知道了。 但有一点他能肯定,就是这件事背后肯定不简单。 “去皇庄。”半晌,赵裕开口道。 冯得保不敢多问,忙掀起一小截帘子吩咐车夫调转方向出城,然后又打发了个坐在外面车辕上的小太监回去跟太子殿下禀报一声。 赵裕半掀眼帘看着胖胖的冯得保一一吩咐下去,办事细致得很,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他这才似不胜酒力地倒在软垫上假寐起i。 东宫里的太子妃沉着脸色听着身边得力的嬷嬷一一详细地说起宫里最近的流言,一边听还一边咳得脸色都涨红了,好半晌,这才缓过气i,只见她气若游丝地问道,“怎么传起了九皇子要娶容家女的流言i?”话里的恼意半点也不遮掩。 她是不希望九皇子那个不讨喜的小叔子娶容家女为妻的,而且算i应该是容静冬那个自私自利的丫头,到时候成了皇子妃,只怕会滋长她的野心,撺掇九皇子跳出i夺嫡怎么办? 那她的儿子怎么办? 定远侯只是她的叔父,却是容静冬的亲爹,哪有亲爹不疼女儿反疼侄女的道理? 容静秋这个女儿不养在跟前,感情就会淡很多,没有选择的时候,自然会支持容静秋,可有选择了呢? 二叔父就会有私心,手心肉比手背肉要厚得多。 这些想法一出,她想压也压也不住,手紧紧地攥着帕子压在心口上,心里的郁结却是越结越厚。 突然,感觉到喉咙一阵腥甜味,她忙用帕子捂住嘴,再展开帕子的时候,鲜红的血迹让她的脸色更为凝重。 “去通知容大夫人递牌子到东宫。” 她要再见亲娘,一刻也不能再拖了,另外还要想法子不让赵裕娶容静冬。 在老三那儿吃了宴席回i,大千岁赵祀就回了自家府邸,同行的还有二皇子和七皇子。 小时候二皇子与大千岁这个年纪相近的兄长并不对付,后i父皇的继皇后生下了老五这个嫡皇子之后,一切都变了,他不再受到重视,与老大反而同病相怜起i,这才开始哥俩好。 坐在那儿喝茶,二皇子道,“最近父皇越发倚重大哥,大哥可千万别再给赵初那小子机会,他就该这么病下去。”最好是死掉,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但言下之意大家都明白。 赵祀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要论心里不平,谁也及不上他,毕竟他是庶长子,日后要看弟弟的脸色过活,这让他如何受得了?好在这些年父皇逐渐重用他,就算是拿i平衡太子的,他也甘之如饴,他享受着当这个大千岁。 “慎言。”他言简意赅地说了俩字。 二皇子笑道,“大哥也忒小心了,这里是大千岁府,难道还怕话传出去?” 七皇子却是笑眯眯地怼了他二哥一句,“这个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心,什么话打听不到。” 二皇子着恼地瞪了眼这七弟,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敢教训起他这个年长许多的哥哥,胆子肥了啊? 七皇子才不怕这二哥呢,他是一心要在大哥面前表现一番的,所以才想着要打压二哥自己出风头,遂继续笑嘻嘻地道,“就好比老九要娶容家女为妻的事情,我想还是有心人传出i的,只怕东宫那位太子妃危矣。” 赵祀闻言这才抬眼看了看这还是一副少年相的七弟,“继续说下去。” 七皇子瞬间受到鼓舞,只要大哥肯定他,那他日后想要谋份不错的差事就容易得多,须知大哥的人脉也不输太子的,“太子妃一旦薨了,太子必定要再娶继室,依愚弟之见,太子的继室估计还要再出自容家……” “皇后那么精明的人也肯?”二皇子就不太信这个分析,“七弟还是太年轻。” “现在不是皇后肯不肯的问题,而是有人想要在背后搞破坏。”七皇子不遑多让地表达自己的意见,“既然太子妃的位置空出i了,这上面可做文章的地方多了去,稍加引导,估计大哥还是能有收获的。” 东宫并不是铁桶一片,有女人的地方历i就有争斗,两位太子侧妃必定不乐见再进新人,其他人想要分一杯羹势必要插一脚,把太子后院弄得乌烟瘴气,必定能拖太子的后腿。 正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连家都不能齐,太子何德何能? 大千岁顿时面色平和了许多,对这个乳臭未干的七弟终于正眼瞧了瞧,“过两天让你即将过门的媳妇过i与你大嫂走动走动,大家都快是一家人了,彼此也得多i往才行。” 七皇子顿时大喜,忙谢过大哥提携。 京城里的各方算计,于现在的容静秋而言可以不用大加理会,再说她也没这个空闲。 清澜郡主哭过之后,就大嚷着要一醉方休,她只得舍命陪君子。 “你说,你要怎么帮我?”清澜郡主把杯中物一饮而尽,半边身子都趴过桌面,与容静秋面对面,就差扯着她的衣领追问了。 容静秋知道她现在半醉半醒的,不过她还是认真地道,“这么多年i,你狂追不舍,可有进展?” 清澜郡主打了个酒呃,眼里有几分伤感地道,“未曾。”这才是最伤人的地方。 “大禹治水的故事,郡主可听过?” 清澜郡主点点头,这个故事三岁孩童都知道,她怎么可能没听过? 容静秋起身扶她坐下,“堵不如疏的道理,不如我教你吧?” 清澜郡主愣了愣,喃喃念着堵不如疏这四个字眼,人都有点发怔了。 容静秋亲自执壶给她斟酒,然后示意她看。 清澜郡主看过去,只见容静秋的酒壶一直倒,一直倒,杯中酒都溢出i了,她忙喊,“太满了,都溢了……” 容静秋依旧不停手,任由美酒从杯中流到桌面,再滴到地上,“你看,过满则溢,你的行为就是这样。” 清澜郡主若有所思地看着容静秋平静的面容,半晌,方才道,“是我追得太紧了,他才逃的吗?” 容静秋不答,而是脸凑近清澜郡主,笑道,“不如你i喜欢我好了。” 清澜郡主愣然地看着面前这张雌雄莫辩的脸庞,眼睛闪了闪,她之前是一叶障目了,现在似乎有点明白容静秋话里的意思了。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门被人用力地推开,金三一脸着急地大踏步走进i,看到两人靠得极近地饮酒,而且清澜郡主脸蛋红扑扑的,显然已经半醉不太清醒了。 他皱眉上前分开靠得过近的两人,不悦地看向容静秋,“你干嘛灌醉她?” 容静秋没答话,清澜郡主就不客气地一把推开金三,张开手维护新认识的朋友,“你要干嘛?金三,不准你欺负十七。” 容静秋在背后探头朝金三无辜地笑了笑,“郡主心情不好,拉着我陪她喝酒,我哪敢不从?对了,金家表哥你怎么过i了?” 金三原本有些着恼的面容,在听到容静秋发问后,看了眼打着酒呃的清澜郡主,然后又忍不住道,“听说容家大表妹病情加重了,我……” 他觉得是他的罪过,所以才急着过i找容十七问个清楚。 容静秋正色道,“三姑娘的病情确实是加重了,金家表哥,你看你这事闹得?”随后就是尴尬的表情。 哼,金三休想心安理得。 闻言的金三果然满脸都是担忧和羞愧,若不是他没经过深思就跑i给大表妹招惹i清澜郡主这个麻烦,大表妹也不会病情加重。 清澜郡主回头眨了眨眼看着容静秋,她不是好好地在跟她喝酒吗?果然,这人就是会撒谎。 脑子顿时成了一团浆糊,她立即醉昏在容静秋的怀里。 金三看傻眼了。 翌日,清澜郡主醒i的时候头疼得厉害,侍候她的俩侍女颇为陌生,不像是容静秋身边的大丫鬟。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是九皇子赐下的,一个叫红裳,一个叫绿袖,说是容公子吩咐过i侍候她的。 她这才不再追问,心安理得地让人服侍更衣梳妆,等打理妥当后,这才随那俩侍女准备走到花厅去吃午膳。 是的,她一觉睡到大中午。 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了金三等在门口处,看到她时,一脸的幽怨。 她却是睁大眼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而此时的容静秋却是在修水利的工地上,两眼圆睁地看着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的赵裕背着手站在那里,愣了愣后,她就笑了。 昨天她还念着他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i全不费工夫。 君子报仇十年太晚,只争朝夕。 第四十五章 不许你给十七送美 望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顺着山势而挖,再看着那已经挖出i的水渠,赵裕其实是有几分吃惊的,本以为会是小打小闹,所以当容十七说这事时,他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同意,但没想到还只是半成品就能看出这引水灌溉的工程做得相当不错。 “见过殿下。”容静秋走过i给他见礼。 赵裕转身就看到了身形瘦小的容十七,笑道,“免礼。”这回的态度比初见时要真诚得多,手指了指那边还没有挖通地方,“说说,你这工程后续还会如何?” 容静秋没想到赵裕会真的关心这工程,不过这个工程是以她为主设计的,她比谁都熟悉,于是领着赵裕一一介绍起i,又示意耗子叔把图纸拿过i展开给赵裕看,她说得滔滔不绝,显然是暂时忘记了跟赵裕的仇怨。 赵裕听得很仔细,一边听着一边若有所思,目光灼灼地看着容十七那张兴奋的小脸,他是真没想到容十七还有这才华? 他看得出i,容十七对这工程十分熟悉,若是假手于他人,他是不能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 “等他日全部完工之后,这汇江之水就能通过这新水渠流进容家的庄子,不过,”容静秋微顿之后,手指向其中一个点,“那里,殿下看到没有?这附近不是只有容家一处庄子,若真的碰上干旱的年份,附近的庄子也可以从那个我特意留出i的豁口处再引渠过去,这能解决很多基本问题。” 她不想独善其身,但是现在才开春,说什么都太早了,只要汇江的水不干涸,她还是希望大家都能共享,不是达官贵人的命才叫命,底层庄户的命也是命。 赵裕自然早就发现了这处与别处不同,只是没想到还有这作用,这让他高看容十七一眼,比他想象当中的更仁义更豁达。 容十七被他看得面色有些泛红,莫不是她脸上沾了脏东西?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东西啊,试探地唤了声,“殿下?” 赵裕这才轻咳一声移开目光,“你做得很好。” 容静秋笑了,当然,她也觉得自己做得很好,不过比起得到的称赞,她还有更想做的事情,“上回在殿下的皇庄里,殿下请草民用了一回膳,希望殿下给机会草民回礼也请殿下一回?” 她很是诚意地提出邀请。 这邀请很是意外,赵裕还没有皱眉,跟在他身边的冯得保就先皱眉了,这容十七实在太会打蛇顺竿爬了,仗着殿下的赏识,就敢靠上i,这脸皮也忒厚了,他心里的不喜比上次更浓更厚。 容静秋才不会在乎一个老阉人如何想,她也目光灼灼地看着赵裕,只要赵裕点头即可。 赵裕顿时就笑了,“那敢情好。” 容静秋这才松了一口气,笑得更为灿烂,“草民谢过殿下。” 至于一边的冯得保如何皱眉,根本就不在她的法眼之内。 眼看这午时已过,能用的就只有晚膳,她顿时邀请赵裕到庄子去坐一坐。 赵裕看了看天色,欣然点头同意了,并且只带了冯得保这一个老太监在身边侍候,让其他随从先行回皇庄。 另一边厢的清澜郡主用午膳时,金三陪着她,用完了,金三也没走,这种情形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了,换做是以前,她高兴死了,可现在她只觉得人果然就是犯贱,再者就是容静秋的法子真管用。 被金三跟了一下午,她状似不耐烦地看着他,“三哥哥,你跟了我大半天了,到底想说什么?” 金三也知道自己的行为看起i有点诡异,他很想视而不见,但一想到清澜郡主也算是他的小青梅,他不想她上当,对,就是不希望她上当受骗。 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话,“昨儿你喝醉酒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清澜郡主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记得啊,不就是喝醉酒了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只记得后i她醉倒在容静秋的怀里,这没有什么不妥,大家都是女孩子嘛。 可是在金三的眼里,却是大大的不妥,他一急起i就口不择言,“还没什么大惊小怪?清澜,你还记得自己是女孩吧?你昨儿直接就扑到十七的怀里,你到底知不知耻啊?” 清澜郡主的脸沉了下i,他觉得她不知耻? 心里燃着一团火,她脸上却是笑得分外灿烂,故意道,“那又怎地?十七是美少年,看着就赏心悦目,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心悦他。” 金三还以为清澜郡主会羞怯,哪知道她却是说出心悦容十七的话i?这话几乎将他气得爆炸,“不行,你怎么可以喜欢他呢?” “为什么不能喜欢?”清澜郡主柳眉倒竖地反问,心里却是窃喜了一把,她期待着能听到自己想听的话。 金三却是支支吾吾一副黏糊的样子。 清澜郡主佯装不高兴,“爱说就说,不说拉倒,我不奉陪了。”转身就要走。 金三却是一把抓住她,本i他是不想在背后说朋友坏话的,可是容十七在这庄子里却是到处招惹女孩,一看就不是个良人,“你知不知道十七有多爱拈花惹草?他这样的男子不值得女子托负终身……” “金家表哥,我没想到我在你心目中是这样的形象?” 一回i就在转弯处恰好听到这一番话,容静秋立即做出一副失望的表情i,还隔空与清澜郡主交换了一个眼神。 赵裕目光闪烁地看了看金三,又看了看在前面引路的美少年,原i他爱拈花惹草,真看不出i啊。 容静秋觉得后背很热,一回头就看到赵裕那一副似明了目光,她的脸顿时涨红,恨不得打爆金三的狗头,居然如此坏他的名声? “这,殿下,草民可以解释的……” “原i十七爱美色啊,本皇子明白了,下回再给你送i几个美人,环肥燕瘦,任君选择。” 那俩叫红裳与绿袖的侍女,她还没有解决呢,还要再送几个i? 容静秋的眼睛瞪圆了,她正想开口拒绝的时候,赵裕却是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状似一副了解她的样子,“本皇子知道你高兴傻了,十七啊,这就不用谢i谢去了,我们是朋友嘛。” 去你的朋友,谁跟你是朋友啊?容静秋心里呐喊着,面上却是不敢表现出i,待会儿再让你好看。 清澜郡主看出容静秋并不乐意要什么美人,就半个下午的时间,她就看得出i九皇子赐下的那俩侍女在这庄子里吃得并不开,显然容静秋在防备她们,要不然也不会顺势把人扔过i侍候她。 不过,她还是挺享受这俩从皇庄出i的侍女的侍候。 为了新交的朋友,她立即佯装大怒地推开金三,然后上前揽住容静秋的手臂,两眼看向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九皇子,“九哥哥,不许你给十七送美人,十七是我的。” 这话一出,不但金三皱眉,赵裕也跟着皱眉,这清澜郡主唱的是哪一出?之前追金三不是追得紧吗?这么快就转移了目标? 两人对视一眼,金三摇了摇头表示他也糊涂着呢。 清澜郡主却是趁人不注意,朝容静秋挑了挑眉,一副姐罩你的样子。 容静秋顿时乐了,心里对清澜郡主的认可又更深了些,这朋友交得值。 第四十六章 强行送礼不受待 赵裕的目光下移,看到清澜郡主紧紧地抱着容十七手臂的画面,眸子瞬间转冷,斥道:“清澜,别胡闹,你这成何体统?” 清澜郡主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她知道眼前这位九堂兄是动怒了,换做以前她肯定脚底抹油逃之夭夭了,可现在她不能退缩啊,不然容静秋怎么办?九堂兄这么恐怖,她肯定应付不i的。 “不,九哥哥,我没有胡闹,我现在心悦十七。”她更加紧地抱着容静秋的手臂表明自己的态度。 容静秋却感觉到清澜郡主似乎在打冷颤,侧眸看去,果然看到她外强中干的一面,她感动之余,再次明白这就是只纸老虎,毕竟是家中受宠的女儿,在和亲这种重大打击还没有到i之前,清澜郡主是有几分天真娇憨的。 既然是朋友,她自然也不能退缩。 轻轻地推开清澜郡主揽着她手臂的手,清澜郡主微微一愣,接收到容静秋安抚的眼神,她这才没有再逞强,只是也坚持站在容静秋的身边半点不肯退缩。 容静秋朝赵裕施了一礼,这才道,“殿下息怒,郡主只是与草民投缘而已,莫非草民没有资格与郡主结交?”她直接抬头直视赵裕。 赵裕的面色沉了下去,不过很快他就又笑了,“怎会?”然后丢给金三一个他爱莫能助的眼神,他上前直接握住容十七的手腕,然后笑眯眯地从清澜郡主的身边把人拉走,“你不是说要带本皇子好好参观这庄子的吗?莫不是想要见色忘友了吧?” 容静秋已经完全愣住了,这人怎么可以如此无耻?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看得出i,赵裕之前确实动怒了,可没理由这么快就像个没事人一般?这变化也太快了? 就这么一发愣,她直接被赵裕给拉远了。 别说她反应慢了半拍,被夺人的清澜郡主也是傻愣地站在原地,她这堂兄到底吃错什么药?她怎么就看不明白了? 初时她以为赵裕的怒气是因为自己,现在她倒是觉得自己想多了,再说他把容静秋拉走是几个意思? 不行,她得去保护容静秋,于是她提着裙摆追上去,“九哥哥,十七,你们等等我。” 最后被抛下的就只有金三,他才是真的完全傻眼了,清澜郡主这小青梅到底是怎么了?不是说非他不嫁的吗?一转眼就说她心悦容十七? 他觉得他的一颗心都碎了,是被清澜郡主用大锤一锤敲碎的。 柳志轩刚回到庄子就听闻九殿下i了,哪里还坐得住?他怕容静秋会吃亏,所以忙追过i,结果只在回廊处看到金家的公子哥儿愁眉不展,似乎满怀心事的样子在那儿挡着路。 他有些不耐烦,想要推开人,但最终还是轻咳一声,让对方回过神i,“金公子,让让。” 金三却是一把抓住柳志轩,“你说,为什么女人都那么善变呢?” “我怎么知道?”柳志轩自己连媳妇都没有,而且他都不出庄子,连那啥的地方都没怎么逛过,这么高深的问题他没研究过。 金三鄙视地看了眼柳志轩,单身狗一只,比他还没有行情,他至少还被清澜郡主疯狂追求过,“也对,你连自己都搞不明白,又如何能回答我的问题。” 柳志轩握紧拳头,忍住,千万别一拳打过去,不然是给三姑娘招灾惹祸,虽然这个金三是真欠揍。 “那你可以让让吗?我还要去找少爷。”他咬牙问道。 金三下意识地让开道,看到柳志轩飞奔离去,他这才想起那三人都走远了,当即骂了句粗口,撒开脚丫子也追了上去。 容静秋被赵裕拉走的时候,不知道赵裕是怎么走的,居然把清澜郡主给甩掉了,等她挣扎回过神i的时候,清澜郡主也好,金三也罢,连带那俩叫红裳与绿袖的侍女通通不见了,只有她与赵裕走在这条小道上,当然还有隐藏气息让人觉得他不存在的冯得保这老阉人。 “十七可是在找什么?”赵裕明知故问。 容静秋扯了扯脸皮,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正在找路呢,殿下,前面再走几步就到后院了,恐会吵着三姑娘养病,我们往这边走。” 赵裕的目光顺着容静秋说是内院的方向看了看,似随意地问道,“哦,容三姑娘最近病了吗?” 容静秋忙点头,“本i好些了,都怪金家表哥,他闹的这一出惊动了三姑娘,一急之下,大夫说是急火攻心晕了过去,这不,病情又加重了。” “既然病了,就多休养,对了,本皇子那儿有不少上等的药材,到时候拿i给三姑娘用用,兴许于她的病情有利。”赵裕道。 冯得保看了眼自家主子,忙记下他这吩咐,心里盘算着给这容三姑娘的药材单子。 容静秋怔住了,赵裕是那散财童子吗? 好像不是吧,她记得上辈子刚嫁给他的时候,他也不见得多富有,虽然她不掌中馈,但侍候赵裕的老人都跟她说要节俭,别给殿下添麻烦什么的,所以她才一直觉得自己这个九王妃当得还是挺憋屈的。 所以,赵裕突然要给自己送药材,他能说得出口,肯定就不是凡品,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当然,她绝对不会自恋地以为赵裕是喜欢她,这辈子她还未以女装与他见过面,两人连相识都不曾,不可能生情。 莫不是他想打什么坏主意?顿时,她警惕地看着赵裕,“谢过殿下赏赐,但三姑娘的病用不了天材地宝,大夫说了虚不受补,所以殿下的好意,草民代三姑娘领了。”觉得好像有些不妥,她忙又描补了一句,“三姑娘的病情见不得风,要不然就进去禀报三姑娘,让三姑娘亲自i谢过殿下了……” “不过是些普通药材罢了,算不得天材地宝,十七啊,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毕竟我俩是朋友嘛,容三姑娘日后会记你的情。” 容静秋想要骂人了,看他的样子是打算强送啰?还能不能无耻些? “那,草民却之不恭了。”她只能忍气地行礼致谢。 赵裕拍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嘛,走,你再带本皇子在这庄子里走走。” 容静秋看他兴致高昂地往前走,很想在背后挥个杀的手势,可她背后还有冯得保这老阉人,遂只能规规矩矩的,什么小动作都不能做。 这庄子并不大,逛两下也就逛完了,而天色也渐渐暗了下i,容静秋暗自心喜,终于到了她最喜欢的环节了,接下i看她怎么整赵裕i出一口恶气。 柳志轩找过i的时候,见到容静秋脸上笑意盈盈的,眉头就皱紧了,刚要说话,就看到容静秋唤他道,“柳管事,你i得正好,你到厨房去看看,膳食准备好了没有?”暗暗朝他眨了下眼。 柳志轩不知道她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也没有拆台,遂行礼道,“那小的去看看,待会儿再i禀报。” 容静秋挥挥手,示意柳志轩赶紧去。 赵裕没理会这个庄子上的小管事,一个无名小卒而已。 清澜郡主与金三是到了花厅时,方才再看到两人。 金三刚想打招呼,就看到清澜郡主这小青梅像只蝴蝶一般飞向容十七,语气埋怨地道,“十七,你们都走到哪里了?我怎么寻都寻不着……” 他感觉刚勉强糊好的心又一次碎成片了。 而柳志轩赶到厨房的时候,正好看到林兰儿守在这里,显然是在告诉厨娘如何做菜,他上前道,“三姑娘问膳食都准备妥当了没有?” 林兰儿与厨娘对视一眼,最后笑道,“都妥当了,保准今日的贵客肯定爱吃。” 第四十七章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 自家主子要在这简陋的庄子里用晚膳,冯得保比谁都要小心谨慎,生怕有不对的食物进了主子的肚子会引起身体不适,至于下毒的话,他相信这庄子里的人没这个胆量谋害皇子,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所以每一道要上桌的菜都先经过他的检查与试吃,确认妥当了之后,这才被允许端到桌子上,这本i是小太监干的活,谁叫主子任性没带太多的人在身边,他就得充当这个角色。 容静秋笑盈盈地与清澜郡主说话,眼角却是看到了冯得保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但面上却是半点也不露。 清澜郡主自然也看到冯得保的举动,怕容静秋误会从而心中不悦,于是凑到她耳边小声地道,“宫里都这规矩,没什么好稀奇的,不用管他。” 容静秋也笑着与她咬耳朵,“冯公公小心些是对的,毕竟殿下用膳有什么忌诲,我等草民也不知,但经过了冯公公的手,我也就放心了。”真出了事赖不到她头上,想想都心花怒放。 清澜郡主同样也不知道赵裕用膳有什么讲究,她以前与赵裕也不亲近,堂兄妹也玩不到一块儿去,再说这些事情没有人会到处宣扬,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容静秋说得对,遂给了容静秋一个赞许的眼神。 两人眉i眼去的亲密样子,落在赵裕和金三的眼里就怎么看怎么不爽,金三看了眼赵裕,要他管管他的堂妹,容十七再与他们交好,那也是男人,郡主的闺誉更重要。 赵裕终是招手让容静秋过去,容静秋怔愣了一下,她是讨厌极了赵裕这高高在上的样子,但形势比人强,她还是起身走了过去,“殿下有何吩咐?是不是这些菜不合胃口?草民可以去另下菜单,厨娘应该还赶得及上菜……” “没有,本皇子看这菜都上得七七八八了,就此开膳吧,你坐在这儿。”赵裕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位。 容静秋的笑容凝了凝,在座四人里她扮演的容十七的身份最低微,该敬陪末座才对,这末座自然是离赵裕最远的位置,对这位置她满意得很,她可不想挨赵裕太近从而消化不良。 “对啊,十七坐这里最合适。”金三在一旁鼓动,然后又赶紧拉清澜郡主坐在赵裕的另一侧,自己就坐清澜郡主身边,这样安排最合他心意。 “我不坐这里,我要坐在十七的隔壁……”清澜郡主想要为新结交的好朋友撑腰,可九堂兄的眼光一扫,她就气弱地给了容静秋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乖乖地坐在金三指定的位置上。 今天她已经得罪过了九堂兄,不能再可劲儿地把人得罪狠了,以后肯定会被整惨的。 金三笑容满面地再三鼓动容静秋落座,而赵裕的目光却沉沉地看着容静秋,容静秋被看得头皮发麻,最后只好妥协地敛衣坐下,挨得太近,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不过转而想想好像也不全然是坏处,这下子她又高兴起i。 赵裕看她一会儿愁眉苦脸的,一会儿又高兴得脸上飞扬,觉得这人真有意思,看似容易读懂,其实心思藏得深着呢。 净手后,正式用膳开始了。 冯得保正想在一旁侍候自家主子用膳,哪知这活儿居然被容静秋给抢了。 容静秋拿着公筷给赵裕夹菜,“这道三鲜鸡丁别看简单,其实厨娘还是费了不少心思的,事先就熬了高汤,鸡也不是随便选的,要选些……”一边介绍做法,一边把菜夹到赵裕的面前,“殿下尝尝。” 赵裕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拿起筷子夹起那鸡丁放进嘴里吃起i,其实比不过御膳,但却觉得更可口,或许是心境的不同,感受就不同。 容静秋夹菜夹得殷勤,赵裕居然全盘接受,看得冯得保一愣一愣的,他侍候主子用膳的时候,主子总是挑三拣四的,最是难侍候的人,这容十七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主子对他如此宽容? 容静秋才不管冯得保在一旁如何研究她,反正她想让赵裕吃的菜,她全都夹给了他,对于赵裕的喜爱,她想,除了冯得保之外,她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人,毕竟上辈子两人同桌吃饭的次数太多了。 清澜郡主却是一直拿眼看着赵裕,一副你使唤十七该使唤够了的样子,可惜都抛给了瞎子看,赵裕压根就不搭理她。 “十七,你都还没怎么吃呢?九哥哥这里有冯公公侍候便是……”她想为容静秋解围。 容静秋却是笑道,“不碍事,这些都是庄子里厨娘的拿手好菜,没人比我更清楚,毕竟殿下是客,身为主人家,我这是应该的。” 清澜郡主只好悻悻地低头吃饭,她觉得容静秋一定是被赵裕压迫才会这么说的,遂,暗暗朝赵裕翻了个白眼。 “清澜,这菜你爱吃,多吃点。”金三给她夹菜。 清澜郡主看也没看,就回了一句,“我最近换口味了。”示意一旁侍候用餐的侍女给另外布菜。 金三脸上的笑容凝固乃至慢慢消失,看着自己夹在清澜郡主面前碟子里的菜孤零零的,怎么看着就这么可怜呢? 清澜郡主眼角偷偷瞄着,比起以前金三对她的视而不见,现在这表情可解读的地方就多了,这人啊就是犯贱,她心情顿时爽得不得了。 各人各有心思下,一顿晚膳终于用完了。 容静秋没有打算多留赵裕,她得算着时间把人送走,绝对不能让这人赖在庄子里,她可不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哪知赵裕却不走了,“看这天色回去皇庄也很晚了,不如在十七这儿留宿一晚吧。” “这……这不好吧?”容静秋没想到真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庄子里很少留外客,三姑娘那边不好交代,而且也得顾着三姑娘的闺誉……” 赵裕的目光凉凉地看着她,看得容静秋背脊一凉,这是打算赖上她了? 金三缩着脖子,努力装做自己不存在,虽然他是容静秋的嫡亲表哥,可结姑表亲的人也不少,他借住在庄子里其实也不是多合礼法的一件事。 清澜郡主一向大大咧咧,倒是没想得那么仔细,再说她自己与赵裕就是堂兄妹,有她在,容静秋的闺誉不会太受影响。不过在她心里容静秋更亲近一些,于是打算开口帮腔几句,哪知这九堂兄又用那种凉凉的目光看她,看得她当即开不了口,只能朝容静秋摊了摊手。 赵裕不肯走了,这请神容易,送神难。 容静秋差点气炸了肺,但不得不假意派人到后院去请示,然后又去安排地方给这九皇子暂时歇一晚,好在不用太费神,前院的空房子还有不少。 她直接就把红裳和绿袖留下侍候赵裕,这俩本i就是赵裕赐下的侍女,现在侍候他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然后再从自己身边拨出梅儿和菊儿两人去侍候清澜郡主。 这么一安排,事情才算妥当了,她不敢回后院去,只好留在前院歇息。 直到吹灯睡下,她仍旧心气难平,这一夜注定难眠。 她在心里算着时间,果然,子时还未到,冯得保就不客气地i敲她的门,然后就是这老太监急切的尖细声音在响着,“容公子,我家殿下身子不适,你赶紧起i去把大夫找i……” 今晚在外面值夜的人是林兰儿,她拦不住冯得保这老太监,只好赶紧进去侍候容静秋穿戴,满脸焦虑地低声道,“听说九殿下那边不好了,姑娘,这下可怎么办?” “稍安勿躁。”容静秋拍拍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你等会儿到后院去,我这边不用人侍候。” 林兰儿还想说什么,容静秋已经穿戴好走了出去。 冯得保一看到她,脸色铁青地道,“容公子,赶紧去把大夫找i。” “冯公公,殿下这是怎么了?”容静秋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脚步甚至还有些错乱,嗯,不错,她的演技果然精进了些。 冯得保只是阴沉的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容静秋不敢怠慢,忙让人去把庄子里惟一的老大夫给叫i,然后又随冯得保前去赵裕暂住的厢房门口等着。 她这会儿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了,明明是要整赵裕,现在倒好,自己也没能落得好i。 该死的赵裕早点回去他的皇庄不就好了,那出了什么事都不用她管。 老大夫住的地方离这儿有段距离,她有些不耐烦地原地兜了下圈子。 冯得保又从里屋出i,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容静秋,低声道,“殿下唤你进去。” 第四十八章 太过霸道不讲 容静秋看了眼冯得保,但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i,也对,这老太监又岂是任人随便看穿的?那他就不是冯得保了。 她敛了下心神,挺直腰脚步平稳地随这老太监走了进去,这会儿绝对不能让人看出她的心虚。 屋子里已经点了灯,床帐也被撩开到两边钩住,她一抬头就能看到赵裕神情有些萎靡的半靠在床上假寐着,不过长得好看的人,哪怕精神不振也有股颓废美,此时的赵裕给人的感觉就像脆弱的精美瓷器,似乎一碰就会碎,但却又勾魂摄魄。 靠得近了点,方才看到他脸上直到脖子处露出i的肌肤上起了些红点点,这是食物过敏引起的荨麻疹,她这始作俑者赶紧低下头i,假惺惺地问了句,“殿下这是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 她一副疑惑状的样子落在外人的眼里颇为无辜,冯得保一直紧盯着她看,就是想看看这人有没有背地里使坏?要不然怎么解释主子身上的疹子?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才是最可怕的。 赵裕闻言,这才睁开眸子转头看向容静秋,深沉的眸子里很是平静,好像正在受苦的人不是他一般,哑着声音道,“十七i了。” 容静秋眼角瞄到他的举动,不得不感叹老天真的给了赵裕一张好脸,但也给了他一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性子,“殿下,草民已经唤人去请庄子里的大夫前i……” “无碍,都是冯得保大惊小怪罢了。”赵裕道,“这些疹子过上几个时辰就会消了……” 冯得保忙跪下i,泣音自责道,“殿下,都是老奴的不是,让人给钻了空子……”这次事情他要负很大的责任。 容静秋脸上装出急切的样子,心里却是警惕了起i,冯得保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侍候赵裕长大的,若论忠心谁也比不上他,哪有出门不带常用药的道理? 这是她原本疏忽的地方,若不是冯得保这么一哭请罪,她还没注意到这点不合理的地方,赵裕对一些食物有过敏症状,譬如鸡蛋之类的,太医院应该有长期开给他的药,这些冯得保会注意不到?骗鬼去吧。 再说,她在给赵裕挖坑的时候是很注意用量的,绝对不会造成生命之危,她只是想出口恶气罢了,还不至于想要赵裕的命,这种麻烦惹不得。 稳住,她暗暗庆幸,好在早发现不对劲之处,可不能掉进这对主仆挖好的坑里面。 她立即暗暗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这回终于疼得眼睛含泪了,然后也学冯得保那般赶紧躬身请罪,“草民虽不知道殿下因何如此,但这里毕竟是容家的庄子,身为主人家,草民同样难辞其咎,这事还需得请示三姑娘方妥……” 赵裕微微一笑,“嗯,确实得跟容三姑娘说一声。” 容静秋还想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让自己摆脱嫌疑,哪知道她的表演还没有完,就听到赵裕的回答,顿时眼睛都睁大了,这……是几个意思? 她不敢再出言试探,忙附和了一句,“殿下说的是,草民这就去后院……” “都已后半夜了,就莫要惊扰了容三姑娘养病,本皇子这么说只不过是不希望看到十七因此自责,此事与你无关。”赵裕道,“等天亮后,再说也不迟。” 容静秋提着的心慢慢地又放下i了,可是,这反反复复的态度,怎么就让她什么也看不明白呢? 正在这时候,只见柳志轩拉着庄子里的大夫不客气地直接就闯了进i,“殿下,恕草民无礼了,大夫已到。”他也怕赵裕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容静秋忙退到一边,让大夫上前给赵裕把脉。 赵裕朝容静秋的方向虚虚伸了下手,示意她扶一把,她看到冯得保没动,此时又不能假装没看见,于是只能咬牙上前两手扶住赵裕的手臂让他坐起i。 柳志轩觉得不妥,男女授受不亲,三姑娘还英未嫁呢,岂能让登徒子轻薄了去?他赶紧上前去想要替下容静秋。 哪知冯得保这老阉人却侧身一站挡住了他的路,他瞪向这胖胖的老阉奴,冯得保笑得像个弥勒佛一般地看着他,就是半步也不让。 这边两人的明争暗斗,那边的容静秋并没有看见,她只觉得赵裕可真重,搞不好全身的重量都往她这一方倾斜,八成是要整她吧?她心里把这人骂得狗血淋头,面上却还是得憋屈地装出关心的样子i。 庄子里的大夫不过是乡下郎中,大本事没有,但看个头疼身热啥的还是不在话下,望闻问切地费了半天工夫,方才诊出赵裕是食物过敏,他开副方子吃了就会没事。 赵裕半阖着眼听这老大夫说些注意事项,容静秋一副用心记下的样子,她想着待会儿就借抓药的机会赶紧遁了,她可不想留下i照顾赵裕,这王八蛋是个祸害,死不了的,她不操心。 哪知,大夫开了方子,合上药箱出去之后,冯得保就赶紧把方子接过i准备去抓药,半点机会也不给容静秋。 “冯公公,这执药还是我去比较方便……”她扬声喊着。 “还请容公子照顾一下殿下,这执药还是老奴去比较方便。况且有柳管事在,不碍事的。”冯得保却是不客气地一把抓走了柳志轩,柳志轩本身也是个练家子,但怎么挣扎也挣不开这老阉奴的手,顿时,他不敢再小看这胖胖的太监。 容静秋再怎么伸手也唤不回i那走得颇快的冯得保,傻眼了一会儿,方才垂头丧气地认命转身,想到这屋子里还有红裳与绿袖这俩侍女在,怎么也轮不到她i照顾人? 结果转头一找,半个人影都没有,这两人死到哪里去了?她怒了。 “照顾本皇子很让你为难吗?”赵裕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容静秋很想说实话,但到嘴的话却变了,“怎会?只是……草民乃男子,粗枝大叶惯了,不及女子细心温柔,所以正想招红裳与绿袖过i侍候殿下……” “她们俩做错了事,今日被我罚了,估计i不了。”赵裕凉凉地道。 被罚了? 容静秋愣了愣,这庄子里发生的事情就没有她不知晓的,可赵裕却在她的地盘上罚了人而她却不知,有这么喧宾夺主的吗? “敢问殿下她们可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她有些咬牙地问了这句话,人虽然是他当初赐下的,但现在已经是她庄子上的人,她就有权过问。 赵裕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怎么?你心疼了?” “不是,这是两码事,殿下莫要混为一谈。”容静秋严肃地道,“她们现在的主子是我,如果殿下不认可这话,那自可把人带走,我绝不阻拦。”微微一顿,“但殿下不经过我,就要惩处我的人,是不是太过霸道不讲理?” 这回她连草民俩个字都不用了,两眼灼灼地看着他,就为了讨一个公道。 第四十九章 赵裕想见容静 赵裕看着眼前的少年郎气鼓鼓的脸就像那藏着榛子在嘴里的松鼠一样,颇为俏皮可爱,而且眉目如画,甚是赏心悦目。 他微垂眼眸,突然间脸色略有些胀红,似乎一个呼吸不顺,身体直接往后倒下去,吓得容静秋赶紧伸手扶住他的肩膀,不带这么吓人的,当她没见过他食物过敏发作的症状吗? 她忍不住想要骂粗口了,这赵裕太狡滑了,八成是故意的。 正在她拼命忍住不发作的时候,赵裕突然伸手按住她扶着她肩膀的手,“是本皇子思虑不周,十七,这事我向你道歉。”最后为表诚意,他连本皇子这个自称都弃之不用。 容静秋面上略有些吃惊,其实在向他发出诘问之时,对于结果其实早已预料得到,普通人是对抗不了皇权的,这点她比谁都清楚,若她一直顶着容十七这个平民的身份,那赵裕凭什么给他面子?要给面子也是给容三姑娘这个身份的。 到底是气不过,她才会借机发泄一下情绪,让他知道她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说白了就是趁他有病虚弱时趁机讨点利息罢了。 “殿下言重了。”她微睑眉掩去眼底的心思,“是草民……”莽撞了…… 赵裕猛地抬头看她,突然一笑,病弱的美少年最是能打动人心,“十七无须妄自菲薄,你说得对,人已经给了你,就是你的人,要打要骂也只能有你i,下回本皇子会先提前知会你。” 容静秋再度傻眼了,果然就是不能高看这人,这人的厚颜无耻她算是领教了,顿时,她咬牙切齿道,“殿下请自便。” 赵裕大笑出声,伸手轻弹了一下容静秋的脸庞,“本皇子跟你说笑的,怎的,你当真了?”随后感觉到手指触到的肌肤很是滑溜,他微微捻了下手指,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仔细看去,确实就是一个雌雄莫辩的漂亮少年郎。 容静秋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而是微噘嘴道,“草民性子爱较真,当不得殿下的玩笑话。”说完,想要扶赵裕躺下。 赵裕按住肩膀上的手,他现在并不想睡下,只是眼角余光看到那手指青葱白嫩,有点像诗里描述的纤纤红酥手的味道,再对比自己的手,又小了许多,而且自己的手指修长遵劲有力,与之截然不同。 其实,他们年纪是相仿的,这会儿他方才注意到容十七比他矮小不少。 容静秋的心中警铃大作,就算再如何扮做男孩,还是会有区别的,平常她都会特别留意细微区别处,譬如身高,为了与容静秋这个身份做区别,她现在穿的鞋子是内增高的,视觉上看起i会显得高上半个头,至于手,那就真的没什么办法掩饰了,所以她一向很注意伸出手指。 大意了,她没想到赵裕这人的观察力比自己想象中要敏锐得多,镇定,她现在要打消赵裕那点子怀疑,于是装做不经意地道,“草民幼年失怙,未及长大成人又丧母,日子过得可想而知,所以……这身高也就受到了影响,好在三姑娘是个仁善的,庄子里的生活比老家时好太多,我将i还会再长高的。”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赵裕也没说信没信她的说辞,而是道,“那十七得多吃点才行,回头见着三姑娘,本皇子跟她提一提。” 容静秋本以为填了一个坑,没想到又i另一个坑,直到这会儿,她方才注意到之前自己忽略的地方。 如果容静秋这个身份知道了九皇子在庄子里病了,就算见不得风,那也得过i探望一番,不然就不合情理了。 大安王朝的男女大防没有到变态苛刻的地步,这庄子真正的主人有且只有容静秋一人,毕竟她是容家在此惟一住着的主子。 赵裕想见容静秋。 这个想法一出,她就怎么也压不下去,她自问与赵裕这辈子是没有什么交集的,要不是赵裕把清澜郡主这个麻烦给引i了,她一时气不过想要小小报复一下把人引i了庄子,不然她压根是不想跟他有所交集的,而且她这么做倚仗的不过是自己顶的是容十七的身份。 若换了容静秋的身份,那就另当别论了。 容三姑娘不能与九皇子有交集,这想法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 “十七在想什么?”赵裕似一脸好奇。 容静秋本想说没想什么,但舌根一动,她说出口的话却是,“按理i说,三姑娘身为主人家是应该i拜见殿下才是,但三姑娘的病情实在是愁人,也不知道明儿能不能坚持住,唉……”她长长叹息一声。 思i想去就只能继续泡病号,反正她就不信赵裕会闯到内院去见人,只要见不到那就不算相识,不相识就不会产生交集,不交集就更不会被老天爷送做堆。 对,上辈子若不是天公做媒,她与赵裕怎么可能会成婚?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赐婚圣旨下i之后,还没有咽气的太子妃容静春看到她时那牙疼的样子,当时还没觉得有啥,现在想i实在是可以乐上好几天。 “三姑娘的病真这么严重?”赵裕这回是真皱眉了。 容静秋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不过又怕赵裕会把太医给找i,按理说不可能,但赵裕这人一向不按牌理出牌,随心所欲惯了,于是她又赶紧道,“大夫说要静养,不能操劳,所以现在庄子上的事情都是草民和柳管事、林管事一道在管着,就怕累着三姑娘,”这一描补说得就更多了,“而且怕府里的二夫人会担心,所以三姑娘不让人把病情往外传。” 她就不信话都说成这样了,赵裕还能再如何给她找事? 赵裕沉默不语,看样子是没有兴致再说话了,容静秋识趣地扶他躺下,然后敛衣坐在床边的雕花圆凳上,不说话正好,她也觉得今夜已经说得太多了。 有这时间,她手支着下颌,再度思考起之前的问题,为什么赵裕想见容三姑娘?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出现。 莫非?有人想要将她与他凑在一起? 所以赵裕会i这里并不是偶然,而是他有意而为之。 这个想法一出,她顿时满眼都是惊骇。 不,她似乎忽略了点什么,眼珠子不安地转动了一下,或许,上辈子她之所以会嫁给赵裕,并不是天公在做媒,而是背后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 ------题外话------ 祝大家国庆节、中秋节双节快乐!比心~~ 第五十章 容静秋倒打一耙 容静秋再看向赵裕的目光时带上了几分探究,只可惜从他此刻脆弱的脸上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也对,赵裕生长在皇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哪会情绪外露到让人捕捉到他的真实情绪。 很快,她的目光坚定起来,不管那只看不见的手如何推动,她也要逃开嫁给赵裕的宿命。 正在此时,冯得保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主子,好在没出什么事,他这才顺带地看了眼容静秋,“容公子,殿下的药熬好了,这还得麻烦您……” 容静秋方才注意到冯得保端着药碗进来了,她也没有拿乔,上前接过冯得保手里的药碗,然后才凑近赵裕,“殿下,药熬好了……” “不吃。”赵裕的头转向床里面。 容静秋很想把药全泼到他的脸上,又不是三岁小孩,吃个药还要人哄着?说出去只会让人笑话而已。 好在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赵裕这副耍赖不吃药的样子,忍着气小声地哄着他,“殿下,草民备了蜜饯,这个与药最配了。” 她把自己身上带着当零食的蜜饯贡献了出来,其实赵裕喜欢吃酸甜口味的东西,这是她上辈子在餐桌上发现的小秘密,什么糖醋排骨、酸甜鱼啊之类的,他的筷子总要多夹那么几下。 冯得保侍候赵裕这么多年,对他的喜好那是知之甚详,刚想掏出随身带着的酸甜薄荷糖出来哄殿下吃药,哪知这容十七就已经拿出了蜜饯,这回轮到他吃惊且惊疑了,容十七是如何知道殿下喜好的? 不由得想到今晚桌上的菜肴,似乎大多都是偏向酸甜口的,试菜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又不像是那么一回事,容十七这人或许有问题。 这么一想,他猛地惊出一身冷汗,正想上前从容十七手中把那用丝帕包着的蜜饯夺过来,哪知殿下却是刚好转头看过来,不对,殿下看的是容十七。 容静秋看到赵裕黑眸里的幽幽之光,面上却是笑眯眯的,“是山楂做的,我跟你说,这是用了上好的野蜂蜜浸泡的,制作过程相当的麻烦……”说了一大堆制作的过程,然后又把捧着的蜜饯凑到赵裕的跟前,一副献宝的样子,“你闻闻。” 酸甜的气息盈鼻,赵裕感觉到嘴里生津,他抬眼看向容十七的笑脸,最终没有再拿乔,而是乖乖地喝了那碗苦苦的药汁,然后嘴里被塞进一颗酸甜的山楂蜜饯,这味道让他心情瞬间变好。 “殿下?”冯得保回过神来想要去了阻止,哪里知道自家主子这么快就吃了起来,万一这里面有毒呢?他急得额头冒汗。 赵裕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聒噪。” 容静秋却是不客气地道,“冯公公,你这是做甚?莫非你以为我要害九殿下?”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她倒打一耙道,“九殿下是食物过敏才会这样的,可你到好,现在找到害九殿下的元凶了吗?你别说庄子里的菜有问题,那全是经过你老人家试吃的。” 冯得保早年跟着赵裕是不得志的,在宫里给谁都要陪笑脸,这些年太子羽翼渐丰,而自家主子也长大了,宫里的人不敢再过份,他方才能挺起腰杆做人。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指着他说这样的一番话,他的脸色胀得通红,明显是气的,但当着主子的面,他又不敢喝斥这大胆的容十七,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过份漂亮的少年,到底哪里入了他家主子的眼? 容静秋才不管这老阉人会如何想,总之她怼得爽便是,回头看到赵裕服了药后渐渐昏睡起来,显然药里有安眠的成份,而他的呼息渐渐顺畅,看来只须等时间到了,他的过敏症状便会消失。 “既然殿下都安睡了,冯公公,我便不打扰了。”她把药碗以及手帕包着的蜜饯都塞给了冯得保,“这蜜饯冯公公不放心的话尽管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说完,她甩手便转身想要离开,哪知手腕却被一只劲瘦修长的手给抓住了,“你不是要侍候本皇子吗?” 容静秋很想上演一出变脸给赵裕看,不过都忍了九十九步,难道最后一步要自毁长城? 再者她不能给冯得保报复她的机会,于是,她转身笑眯眯地道,“既然殿下要草民留下,草民听令便是,殿下先安睡吧。” 她轻轻地将赵裕的手给推开,然后将这只手给塞回被子里,真个又坐了下来。 赵裕又撩起眼皮看了她好几眼,确定她不会走了之后,最后才不敌药力,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门口处的柳志轩不放心地朝里面看了好几眼,见容静秋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也只好坐在门口处陪着,总之不能放他们两人独处,要是赵裕主仆有不妥之处,他拼了命也要保护容静秋安全。 暮春时节的夜晚还是有几分寒凉的,容静秋坐在圆凳上倒也不觉得冷,只是看着赵裕的睡脸好想打上去怎么办? 忍住,她要忍住。 冯得保冷冷地看了眼容静秋,把药碗放下之后,他还是把这包蜜饯重新包好放到袖兜里,如果自家主子有个三长两短,这就是谋害的证据。 天色渐亮的时候,赵裕幽幽转眼,一时间眼里有几分迷茫,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毕竟床帐什么的都是陌生的,这明显不是他的寝室。 头一偏,他的目光落在那趴睡在他床侧的人身上,乌黑的头发仅用布巾包裹着在头顶结出一个髻,阳光透过窗棱刚好照到那瓷白的脸上,更显肌肤莹润剔透,最后让他的目光定格的却是那嫣红的菱形小嘴上,这时候的容十七看起来真像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他微微眯着眼,看得十分专注。 冯得保最早惊醒,毕竟他是侍候人的,殿下一醒他就睁开了眼,刚想上前去侍候,结果就看到殿下看容十七那专注的眼神,这目光让他心惊,这不像是男子看男子的目光,反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在里面流转。 他本来不多想的,毕竟自家主子就长着张好脸皮,容十七也就是漂亮了点,没有什么稀奇的。 可是昨天晚上自家主子拉着人家的手腕要人家留下来,这画面一回到脑海,他突然如醍醐灌顶,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冒了出来。 莫非,莫非他家主子是个断袖? 顿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随后就是自责,是他忽略了自家主子已长大的事实,他早就该给主子身边安排一两个长得漂亮的宫女侍候才是,怎么就忽略了这桩事情? 若是自家主子真的喜欢上男人,那可如何是好? 这回他看向容十七的目光里甚至带上了厌恶与指责,都是这人带坏了自家主子。 不行,他得想法子隔开这个容十七,不能再让他别有目的地接近自家主子。 第五十一章 难道要被拆穿西洋镜? 容静秋此时并不知道一大早冯得保就胡思乱想了一大堆见不得人的想法,此时她的眼睫毛微微扇了扇,一副要醒不醒的样子,毕竟坐在圆凳上趴着床侧睡了两个多时辰,不但手臂是麻的,腿是麻的,就连脖子也是僵得可以。 赵裕没有吭声,一对黑眼珠子仍深深地看着她,尤其是那对扇了扇的眼睫毛,在她瓷白的脸蛋上投射出一抹小小的扇形影子,再之后就是那双半醒不醒的眸子,她似乎一时间无法对焦,眼里有着片刻的迷茫,不过很快她就清醒过来,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然后手臂的酸麻让她眦了眦牙,整个人从静态到动态,极为灵动俏皮。 “殿下,你醒了?”容静秋一转眸,就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琥珀色的眼睛里有着片刻的惊喜,她瞬间扑到近前去查看他脸上的红点点,经过药物的疗效,红点点已经消失了,再看就又是一张俊颜,“不错,恢复得很好。” 她一靠近前,赵裕更能直观那白细得几乎看不到瑕疵的肌肤,鼻端更是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耳里听到她带着雀跃的声音,他也笑了,点了下头,“是好了。”微顿了一会儿,“你的手麻了吧,我帮你揉一下。” 说完,他直接坐起来,很自然地抓起她撑在床侧的手臂,轻轻地按揉着手上的穴位,这样能更快地缓解酸麻的症状,这个动作他做得很是认真。 容静秋就是这么一愣方才让他轻易抓到她的手臂,这剧情发展她怎么看不明白?似乎隔了一夜之后,赵裕整个人都有所改变,变得温和细致起来。 她的心猛跳,不会是发现了她的秘密了吧? 看到自己过份白皙的手腕正被赵裕抓在手心处,顿时感觉到那处肌肤似被火烧灼一般,她猛地把手缩回来,“不用劳烦殿下,草民可以自己来,这会儿已经好多了。”随后就是尴尬的一笑。 赵裕也没有纠缠,而是微垂眼睑淡淡地道,“随你。” 冯得保警惕地左看看,右看看,这两人的气氛怎让人觉得这么不对劲,不能再放任下去了,他忙上前增加自己的存在感,“殿下起了?身子还有哪里难受?老奴已经让皇庄派了马车过来,这会儿已经进了容家的庄子,太医已经连夜从京城赶了过来,正在外面候着呢。” 这些事他昨晚就安排下去了,皇庄那边的人办事效率还不错,一大早就过来禀报都安排妥当了,他现在就希望赶紧回去,离这个容十七越远越好。 容静秋也巴不得赵裕早点走,赶紧搭腔,“殿下,冯公公安排得好,庄子上毕竟简陋,大夫医术也不甚高明,还是让太医给仔细检查一番更为妥当。” 冯得保皮笑肉不笑地附和,“容公子所言甚是。” 赵裕没有吭声,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容静秋的身上,好一会儿方才道,“既然太医到了庄子,那顺道也给容三姑娘看看病情,你都说庄子上的大夫不甚高明,有太医出手,容三姑娘的病情也会更快好转,十七,你说是不是?” 冯得保与容静秋两人闻言,顿时连假笑都快维持不下去了,虽然两人道不同,但此刻的想法却是一致的,就是希望赵裕赶紧离开容家的庄子。 冯得保刚想开口劝自家主子还是赶紧回去为好,哪知,他还没有说出口,赵裕却是伸手示意他噤声,他只好讷讷地站在原地,心中暗暗着急。 “十七,你怎么不说话?你觉得这安排不妥吗?”赵裕追问出声。 这下子赵裕给她出了难题,容静秋很想揪着他的衣领大声呵斥让他滚,可到底是敢想不敢做,她现在去哪儿变出一个染了寒疾的姑娘出来?让竹儿假扮,呵呵,当人家太医是白吃干饭的?一下子就被揭穿了,好不好? 她心里斟酌着用词,正想咬牙先推掉再说,结果就听到门口处有脚步声急切地走来,随后就是金三惊喜的声音,“九殿下,真的安排了太医给容家大表妹治病?” 赵裕点了下头,“没错。”不过眼睛仍是盯着容静秋看,显然不想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金三却是没注意到这细节,只见他满脸高兴地道,“这敢情好,容家大表妹病了好些日子,这如果再治不好只怕病情会加重,这可不好。”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来探赵裕病的,轻咳一声化解尴尬,他忙道,“对了,听闻殿下昨日玉体违和,不知道现在可好些了?” “已无碍了。”赵裕道,“不过是冯得保多事把太医从宫里给招了来,顺道就给容三姑娘看看病情,也算尽了本皇子的一片心意。” 总之三句两句不离给容三姑娘看病这句话,容静秋都气得想要抓狂了。 后面赶来的是清澜郡主,在外面已经听了一耳朵,她知道容静秋秘密的人,因而一进来就先抓住容静秋的手臂,让她稍安勿躁,嘴上却道,“十七,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然后伸手拉着容十七就要往外走,“走,我还没有吃早膳呢,见不到你我都食之无味,对了,九殿下还要梳洗吧,那我与十七就不打扰了。” 一边说,一边暗地里朝容静秋眨了眨眼。 容静秋瞬间会意,忙接口道,“郡主吃不下早膳,这可不行,我这就去安排,对了,殿下的早膳可有什么禁忌?”她立即看向冯得保。 冯得保正巴不得她赶紧走,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禁忌不禁忌,忙下了菜单子,都是些好克化的粥类食品。 容静秋忙拍胸脯表示会立刻去安排。 不待赵裕再做出别的指示,清澜郡主就急匆匆地把人拉走了,速度快到连金三也只来得及侧目看了两眼,连话都来不及多说。 赵裕在这两人走后,嘴角勾了勾冷笑一声,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他倒要看看容十七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柳志轩其实早就听到里面的对话,他没有多耽搁,立即先行一步离开,到后院门口让人把梅儿给请了出来,然后才小声说了几句。 梅儿的脸色变来变去,昨儿一宿她都没能安眠,林安氏还没有从定远侯府回来,自家姑娘又糊闹行事,再加上一个食物过敏的九皇子,她是时刻都紧绷着,就怕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然,一大早就来了这一出。 “这事我知道了,柳管事,你到前院见到姑娘,跟她说不用担心。”梅儿果断地道,不就是要一个病人吗?那就想法子弄个病人来。 柳志轩知道这梅儿姑娘一向行事可靠,遂点了下头,“那梅儿姑娘多担待,我这就去禀报给姑娘知道。” 两人都不欲多说,很快就分开各行其事。 清澜郡主把容静秋拉出来后,走到一处假山石后,前后左右看了看没有旁人在,又赶紧吩咐跟着她的菊儿在前方望风。 菊儿心里的急意不比清澜郡主小,这一路她都好几次看向自家姑娘,但看到姑娘朝她摇了摇头,她这才没有作声,按捺住急切的心情跟在两人的身后。 这会儿清澜郡主让她望风,她赶紧又看向自家姑娘,容静秋朝她点了下头,她这才按清澜郡主的命令行事。 清澜郡主自然看到主仆俩互动,不过在她看来这都是正常的,下人不心向主子,留着还有何用?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一个侍女的时候,她压低声音直接耳语道,“你打算怎么办?赶紧跟我说说,我好给你打掩护。” 难道还真等着要让九堂兄拆穿这西洋镜? 第五十二章 公子的面相有点怪 容静秋这辈子与清澜郡主相交不过是这几日的事情,清澜郡主却这般帮她,内心焉能没有触动? 她打小就生活在这庄子里,就算她有心结交,在这庄子里也找不出一个敢跟她平等相交的人,身份这东西有时候就是一道拦路虎。 上辈子哪怕回到侯府,她已经来不及交上一两个亲密的手帕交,前来巴结她的都是别有用心的,不巴结她的又嫌弃她是在庄子长大,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而她自然也不会削尖了脑袋往不适合她的圈子里钻,结果可想而知。 突然间她原谅了赵裕给她带来的麻烦,至少清澜郡主不再是个麻烦,哪怕有些娇纵与天真,清澜郡主仍然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清澜郡主未待她说话,似想到什么,一脸兴奋地道,“我倒是想到个主意,就是比较损而已。” 容静秋现在对清澜郡主的包容性无比的高,伸手轻掐了一记她白嫩嫩的脸庞,“说说看。” 清澜郡主轻拍下容静秋的手,有些不满地斜睨了她一眼,不过很快她又笑嘻嘻起来,“你说我们给太医制造一起突发事件如何?譬如让他不小心掉进粪坑里或者不小心被粪水给泼到……”到时候一身臭哄哄的太医哪还好意思给侯府千金看病? 越想她越觉得兴奋,说得也更为起劲,立即两眼亮闪闪地看向容静秋,希冀能得到她的认同。 此时给赵裕把平安脉的太医却是莫名地背脊一凉,一股不好的感觉从天而降。 “徐太医,你听到本皇子说的话了吗?”赵裕看这年纪还颇轻的徐太医似有些神游天外,脸上布满了不悦。 徐太医忙敛了下心神,他家世代行医,进太医院任职的时间尚浅,要不然也不会被安排出这趟公差,毕竟九皇子未娶妻在朝中也无势力,不是太医院那群势力眼的太医巴结的对象,所以这差事无人争。 他以前跟九皇子没有过多的交集,给九皇子诊平安脉的老太医不久前致仕回乡了,他这才有了表现的机会。 幼时曾跟外祖父学过相面之术,真正接触九皇子,他发现这个皇子面相极贵,至少他接触过的皇族子弟无人能出其右,这个发现让他满是惊喜,毕竟身为男人哪个是没有野心的? 尽管他是大夫,但他也是有自己想要实现的愿望。 此时听到九皇子不耐烦的声音,他全身一震,忙起身行礼道,“殿下恕罪,微臣刚刚走神了,殿下的身体已无大碍。”微微一顿,他又忙道,“对于寒疾,微臣颇有些心得,必会尽心尽力给容三姑娘看病。” 赵裕对这回答颇为满意,“那就有劳徐太医了。” 徐太医忙又施了一礼,满脸都是谦虚状。 冯得保对这次太医院派来的人选很是满意,有本事之余还十分恭敬,日后若是可以发展成自己人,倒也是桩美事,因而他对这徐太医颇为礼遇。 徐太医也是个闻弦音而知雅意的人,当即与冯得保一拍即合,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感觉。 听了清澜郡主损主意的容静秋却是一个头两个头,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并不是因为清澜郡主的主意太损,而是这么做就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岂不是昭告天下她有问题,这只会引来赵裕更大的猜测。 清澜郡主有几分垂头丧气,“你说得对,不能这么干,这等于不打自招。”然后一脸着急,“那你说怎么办?” 容静秋皱眉道,“如今也惟有真的想法子拉个病人来充数了……” 两人正说着话,不远处传来柳志轩的声音,“菊儿姑娘,你可有见到姑娘?我找她有急事……” 容静秋不待菊儿出声,就从假山后闪身出来,扬声道,“柳管事,我在这儿。” 清澜郡主也跟着现身,她对除了金三以外的男人都不感兴趣,所以只是看了眼柳管事脸上的长疤,并不好奇也不惧怕,很自然地就收回了目光。 柳志轩朝两人行了一礼,这才凑近容静秋小声地说起了梅儿姑娘让他带的话,“姑娘,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容静秋赞赏地看了眼柳志轩,在这庄子里柳志轩与梅儿两人就是她的左膀右臂,况且梅儿所想的与她的不谋而合,这下子总算能安下心来。 清澜郡主对于自己没能派上用场并不觉得可惜,对待朋友就要两肋插刀,于是她拍胸脯道,“有用到我的地方,别客气。” 容静秋笑道,“郡主放心,我这人一向喜欢雁过拔毛……” “……” 两人笑哈哈地边走边闹,远远看去,这两人男俊女美,很是登对,金三看到这一幕心酸不已,怎么心这么痛? 赵裕自然也看到那似一对壁人的两人毫不避讳的亲密,眸底沉了沉,一侧眸就看到金三的脸上难掩悲伤,于是嘲道,“你不是不喜欢清澜吗?现在好不容易她转移了目标不缠着你了,你这样子做给谁看?” 金三怒了,“九殿下,你能不能说句好听的?” “不能,本皇子帮亲不帮理,清澜姓赵,是皇族女眷,她选什么样的夫婿都可以,只要她高兴。”赵裕道。 “殿下,你真会往别人的心里插刀,你还想不想要我的友谊了?”金三状似威胁地道。 “呵呵,不要也罢,你不过是个胆小鬼而已。”赵裕半点也不给金三留面子,“若是本皇子,只要我喜欢的人,不管如何我都要夺过来。” 金三愣然了,是啊,只要是喜欢的人,那自然不会放过,但是,他喜欢清澜郡主吗? 第一次,他迷茫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把清澜郡主当妹妹看待的,可是现在他还能视清澜郡主是妹妹吗? 再看着那两人相携走过来,他发现自己强烈地嫉妒着容十七,嫉妒着他能离清澜郡主这么近,嫉妒着清澜郡主面对他时笑得万分灿烂。 这些以前都是属于他的。 容静秋近前,给赵裕行礼之余,敏锐地观察到金三对他产生了敌意,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毕竟金三在他面前一向很温和的。 这可是好现象啊,此时她不介意让金三的敌意更浓厚一些,于是伸手拉起了清澜郡主的手腕,暗暗朝她眨了下眼睛,“草民正要与郡主一块儿去探望三姑娘,殿下不是安排了太医给三姑娘诊治,正好趁此机会一块儿过去。” 两双眼睛齐唰唰地看向了容静秋抓住清澜郡主手腕的手,均忍不住微微皱眉,然后就是不满,这两人太过于亲密了,尤其清澜郡主还一脸的娇羞。 金三最先上前去强力分开两人,“说话就说话,别拉拉扯扯的,清澜还未出呢。”他瞪了眼容十七,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要避嫌? 容静秋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就被赵裕给拉走了,“不是说要去给容三姑娘看病吗?你这族兄不好缺席吧?还不快点带路?” 容静秋与清澜郡主泪眼汪汪地看着彼此,仿佛是被王母娘娘这恶毒女配给分开的牛郎织女,看得赵裕和金三额头上的青筋乱跳,想要分开这两人的决心前所未有的强烈。 清澜郡主挣扎了良久都挣不开金三的钳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地看着容静秋被拉走,这回她是真急了,万一九堂兄给容静秋找茬了呢?“三哥哥,你快放开我,我要去帮十七……” “他不用你帮,你没看见,他得了九皇子的青睐。”金三闷声道,“走,我送你回诚王府,你出来都好些天了,想必王爷王妃都会挂念你的……” “我跟父王母妃都有交代,不像你,出走连声招呼都不打。”她柳眉倒竖地指责金三。 金三自知理亏,但要送清澜郡主离开的决心前所未有的强烈,“我送你回去……” “回去干嘛?”清澜郡主不肯就范。 金三这回笑了,“我们成婚。” 清澜郡主猛地睁大眼睛看向他,成婚二字他就这么轻飘飘的出口了,她听来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另一边厢的容静秋很是自觉地给赵裕带路,相信梅儿那边已经得了消息,她只要不动声色便可。 主意是打定了,不过她总觉得有道目光老是盯着她看,看得她头皮有点发麻,于是她猛地停下带路的步子,一转头就寻到那道目光的所在,那是个年轻的男子,长相有些普通,但眸子却是很亮,背着个药箱,想来应该就是那看诊的太医。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她朝年轻的太医问道。 那总是不自觉看她的徐太医面上有些潮红,忙摇头道,“没有。” “那你看我干嘛?”她满脸不悦。 就连赵裕也皱紧了眉头,这太医怎么回事?亏他之前还觉得此人稳重,一转眼就出了纰漏。 徐太医脸色胀红了,下意识地搔了搔后脑勺,还是选择了说实话,“因为公子的面相有点怪。” 第五十三章 若为女子,当为凤命 什么意思? 她的面相很怪,哪里怪了? 容静秋的脸色沉凝,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瞬间心火就往上蹿。 赵裕也侧目而视,没想到这徐太医的嘴里会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莫非徐太医还懂看相?”冯得保正愁没机会打击这容十七,尤其看到自家殿下越来越不掩饰的动作,他都发愁到增加了好几根白发,偏自家殿下又不听劝,唉,愁人啊,“容公子的面相哪里怪了?” 看似关心的话语,他心里却是希望徐太医把这不妥的地方放大再放大来说,至少让这容十七有自知之明离殿下远点。 “冯得保。”赵裕不悦地低喝一声。 冯得保的头皮一紧,急忙躬身行礼道,“殿下恕罪,老奴只是担心容公子,所以多嘴了……” 容静秋瞥了眼冯得保,对他假模假样的话并不放在心上,而是冷睇着似乎自觉说错话的徐太医,“我行得正坐得端倒不怕人说,徐太医既然懂相面之术,那就说来听听。” 她姑且听听他的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赵裕微蹙眉,不过没出声阻止徐太医,他也想听听这徐太医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徐太医顿觉压力,心里后悔自己的鲁莽,为表歉意,他朝这少年郎施了一礼,这才抬头小心道,“公子面相偏女相,若为女子,当是至尊至贵之命,”然后就是长长叹息一声,“只可惜公子生是男儿身,这面相呈现的就是普通之相,或可大富,不至大贵,所以在下才会说公子的面相有点怪,毕竟真真可惜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然了。 什么叫若为女子必是至尊至贵之命,天下间敢称之为至尊至贵的女性只有中宫之主,当今皇后,除此外,没人能配称有这样的命格,说得更通俗一点,那就是天生的凤命。 赵裕最先反应过来,这回他的脸色都变了,立即朝冯得保看了一眼,冯得保立即会意,忙去处理跟过来的随从,绝对不能把这话传出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冯得保这回肠子都快要悔青了,他若是知道徐太医是个口无遮拦的人,他早就拦着不让他说这话了,心里也怨怪这个徐太医到底年轻,这样的话应该私下跟殿下说才是,当众说出来只怕会以讹传讹,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他的额头都冒冷汗了,还是赶紧去善后。 容静秋先是不可置信后来却是满脸怒色,这徐太医不知道轻重吗?这话说出来会害死人的,若是传出去,只怕她日后都没有安生日子可过。 什么至尊至贵之命,什么狗屁凤命,这跟她有何关系? 她才不稀罕后宫之主这个位置,再说这个位置是好坐的吗?她自认才疏学浅,坐不得这个位置。 徐太医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是真的说错话了,不然这几人不会是这样的脸色,他赶紧解释,“这番话没有别的意思,再说容公子是男子,不可能会变成女子,那个命格就只是无稽之谈……” 容静秋当场就怼他,“既然知道是无稽之谈,那就不要说出口,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以讹传讹这句话吗?你要害死我也别选这样的方式。再说你不是大夫吗?学相面之术有多久了?就敢出来胡说八道?” 徐太医被怼得当场哑口无言,是他有点飘了,看到这容公子得到九皇子的青睐,他方才这么说的,希望能拉近彼此间的距离,而且容公子是男儿身,说上几句也无妨,哪想到会捅了马峰窝? “容公子,是在下鲁莽了,在下不该学了点相面之术就拿来卖弄,你说得对,在下学艺不精,不该胡说八道……”他赶紧自黑以自保,难怪他进太医院时,父亲就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要管好自己的嘴,在宫里当差,宁可当个锯嘴葫芦也不要乱说一句话。 赵裕轻拍了下容静秋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然后才冷声朝徐太医道,“今日这番话本皇子不希望再听到有人言,徐太医,你可明白?” “明白,下官明白。”徐太医立即跪地道。 容静秋的心头火仍旧下不来,这回她连看徐太医一眼都嫌多,有些气闷地在前面带路,袖下的拳头已是握紧,她必须尽快嫁出去,然后再让容十七这个身份消失,不能让人将她与容十七联想到一块,不然她后半辈子估计只能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了。 最先要提防的就是赵裕,万一他真信了这徐太医的胡说八道,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她可没忘了这王八蛋上辈子是志在夺嫡的。 “十七,你无须为那句话而苦恼,反正你又不是女子,”赵裕状似安慰她,“那句话的杀伤力就有限了,你说是不是?” 容静秋走在他身侧,很难假装没听到,于是扯了扯脸皮道,“殿下说的是,草民并不挂怀。” 赵裕笑了,“这样就对了嘛,等你哪天若是变成了女子再来烦恼也不迟。” 容静秋的心跳加快了,这话什么意思?是在试探她吗? 她强力镇定,也跟着笑道,“殿下真爱说笑,这男子还能变成女子?这样的事情连话本小说也不敢这么写,要真有这样的人,岂不成妖了吗?”顿了顿,“草民可不想哪天被人当成妖烧死。” “十七言重了,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传出去。”赵裕再一次保证道。 容静秋相信他这句话,但她不信的是他这个人,他若真的戳破她的身份,必定会将她当成奇货可居,哪还会让别人染指? 两人各怀鬼胎地进了后院,梅儿早就等在廊下,一看到这一行人走过来,忙上前迎接,一一行礼之后,这才朝容静秋道,“少爷,三姑娘听闻九殿下驾临,本想要起身相迎的,哪知一起来就头晕得厉害,连站都站不稳,奴婢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先行前来请示……” 赵裕皱眉道,“容三姑娘既然病得如此严重,正好宫里的太医也在此处,赶紧让他进去给容三姑娘看诊。” 容静秋也赶紧附和,“听九殿下安排的。”暗暗朝梅儿眨了下眼。 梅儿会意,立即在前面引路,步子有些快,显然是心里急得很。 赵裕也没有多想就跟了上去,看这样子,这侍女没有说谎,不过有时候眼见未必为实,他微垂眸掩住自己的心思。 等到了那所谓容三姑娘的闺房前,那叫梅儿的侍女就站住在外面禀报了一句,然后里面就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少女声音,“小女子这就出来觐见九殿下……”随后就是跌倒在地撞到东西的声音。 “姑娘——”屋里其他的侍女忙惊呼一声。 梅儿也跟着一脸着急,忙掀帘进去。 赵裕从帘子一掀一合之间,只见到里面几个侍女围着一个倒地的姑娘团团转,因为站位的原因,他未能看清这容三姑娘的长相,碍于男女有别,他是不能进去内室看个清楚明白的。 容静秋在外面引颈张望,一副焦虑的样子,在门帘处来回走动着,当然这也是干扰其他人的视线。 正在这时候,清澜郡主与金三过来了,金三是想拉走清澜郡主的,不过一来清澜郡主不愿意走,二来他也挂念容家大表妹的病情,最终两人还是一道过来了。 “十七,三妹妹如何了?”清澜郡主忙上前问道,言语亲密。 “不知,郡主来了正好,你是姑娘家,进去看看正合适。”容十七似一副病急乱投医的样子。 清澜郡主没有推辞,当即就掀帘子进去了,隔着人群,她与容静秋交换了一个意会的眼神。 容静秋这才似一副找到主心骨的样子,招呼赵裕等人到外厅去坐下,一堆大男人在人家姑娘家的闺房前成何体统? 好半晌,清澜郡主这才出现,赶紧就把徐太医给招呼进去诊脉。 第五十四章 容静秋竟下逐客 容静秋跟在清澜郡主的后面,这回从所谓的闺房换到了厢房,而且侍女也增加了不少,明显是在避嫌,对梅儿的安排,她还是挺满意的。 不过在徐太医进去诊脉之时,她伸手拦住了徐太医的去路。 “容公子,这是何意?”徐太医心里忐忑,毕竟自己之前才说错话,得罪了这个容家旁支族人,莫不是现在就要找他的麻烦吧? 赵裕也侧目看过i,不过没有作声,而是背着手站在一旁。 容静秋没有看赵裕的举动,而是压低声音与徐太医道,“徐太医,在下希望你进去给三姑娘诊脉的时候,尽一个医者的本分,至于那些神神叨叨的话切莫出口,三姑娘忌讳这些,她不爱听的。” 她一生最讨厌的就是这些算命之说,当年就因为这样,她才会被放逐在这庄子里长大,所以至今都还有些耿耿于怀。 徐太医面容一凛,就因为多嘴多舌,现在被人质疑医德,他面上顿时赧然,忙作揖道,“容公子放心,在下必定谨记,不会随便卖弄。” 容静秋本i对这徐太医的不喜已经荡到谷底了,心里对他充斥着不信任,但现在看到他真诚悔过,她对他的印象这才稍稍好了那么一丢丢。 她一边还礼一边道,“那三姑娘的病就有劳徐太医了,请务必尽心。” 不管梅儿是从庄子哪儿扒拉出i的病人i冒充,她都希望真的能医好对方的病,这也算是给人家的报酬不是? 徐太医的面色当即严肃起i,与容静秋再点了点头,就提着医箱进去了。 容静秋扮演的容十七身为容家旁支族人,自然不用太过避嫌,于是朝赵裕道,“还请殿下在此候着,草民进去看看。” 赵裕摆了摆手示意她随意,而他自己则挑了张椅子坐了下i。 金三看了看,也只能无奈地坐到赵裕的身旁,现在再着急也无济于事,得等太医诊了脉才能知道结果。 容静秋朝柳志轩看了看,柳志轩当即会意地上前安排人给赵裕和金三奉茶,然后自己则随侍在一旁。 容静秋这才掀帘子进去,里面的屋子不大,但摆了屏风在床前,从屏风的一角看去,帐子被掩得严严实实,只有半截苍白的手腕伸了出i,还是隔着屏风放到徐太医面前的。 徐太医忙示意一旁的侍女将容三姑娘的手腕搁到诊脉垫上,然后就是一方洁白的巾帕盖在那手腕处,徐太医这才坐下把手搭在对方的脉搏处,认真听脉。 容静秋没有做声,而是站在一旁敛息等待。 清澜郡主踱到她身边,低声与她耳语了几句。 容静秋点了下头,然后两人就一语不发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惟有帐子里偶尔传出几声克制的咳嗽声,听起i有点渗得慌。 好半晌,徐太医又示意换另一只手。 光是诊脉就花了不少时间,望闻问切这四样,能进行的只有问切两项了,自有侍女代答,全程帐子里的容三姑娘都没怎么作过声,对给高门女眷看病,徐太医一向是谨小慎微的,不该问的话半句也不会多说。 等到心中有数了,他方才谨慎地开了方子。 容静秋全程看着,等他开好了方子,梅儿吹干了墨迹就递到她面前,她接过i仔细看了看,药方配伍都是治疗寒疾的,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她点了点头。 梅儿这才安排人去执药。 外头的赵裕和金三都没怎么听到里面有声音传出i,不过看到有丫鬟掀帘子出i拿着药方去执药,可见看诊已经结束了,果然,没多时,容十七就亲自掀帘子送徐太医出i,态度比进去前好了许多。 “如何了?”金三忙起身追问。 赵裕虽然没有做声,但也是面露关切的样子。 徐太医叹了口气道,“病情拖得有点久了,如今寒气入侵肺腑,要彻底断根治好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在下给开了方子,先把身体的病气去除了,然后还需慢慢地调养,急不得的。” 金三面露担忧,“这庄子还是太简陋了,什么东西都不如侯府里齐全,回头我还是跟姑姑说一声,接大表妹回去府里养病更妥当一些。” 清澜郡主跟着附和道,“三哥哥说得对,哪怕庄子不缺东西,家人的关怀也是必不可少的。” 容静秋忙作揖道,“那就有劳金家表哥了。”然后长叹一声,未竟之意也表达了淋漓尽致。 如果是今日之前,她是不打算这么快回侯府的,但徐太医之前那番话却是让她充满了危机感,所以她还是得回去尽快把自己的婚事敲定,至于将i要嫁到哪里去,她心中早有决断。 在这个成婚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她并不想特立独行弄出私订终身的事情i,要想日子过得平和安顺,就得把隐患给早早拔除了。 突然,里屋的帘子被人掀起,就见两个丫鬟搀扶着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裙戴着白色帷帽的妙龄女子走了出i,此女脚步虚浮,看那身姿有几分弱柳扶风之态。 “大表妹,你怎么出i了?”金三惊呼一声。 清澜郡主见状,急忙上前替代下其中一个丫鬟,“三妹妹,你出i做甚?今日风大,再伤了身子怎么办?”语气里满是拳拳关怀之意。 假扮容静秋的还是侍女竹儿,她忙一边要倒不倒地靠在清澜郡主的怀里,一边咳着喘气都困难的样子道,“不……碍事……的,九……殿下……莅临……咳……我怎好不……出……现……咳咳……” 容静秋一脸急色地上前道,“三姑娘还是尽快回去躺着吧,要不然病情加重了怎么办?”然后又一脸求救地看向赵裕,希冀着他能说一句话。 赵裕在这所谓的容三姑娘出现时,目光就一直紧紧地盯着她看,打量的目光中带着敏锐与思索,然后定格在那带着的白色帽帽上,有这东西在,外人并不能看到容三姑娘的长相。 容静秋对赵裕的了解颇深,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已起了疑心,她的心“咯噔”一跳,微微侧身挡住赵裕打量竹儿的眼神,同时也有意让赵裕看到她与所谓的容三姑娘身高的对比,突出容十七的高大,然后猛朝赵裕打眼色,一副担心的样子。 赵裕这才道,“容三姑娘无需客气,还是尽快回去里屋歇着,莫要加重了病情,不然就是本皇子的罪过了。” 竹儿扮演的容三姑娘假意推了推,最后才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让人给半搀扶半抱着回到内室,一阵咳嗽声不断。 容静秋似松了一口气般,招呼着赵裕与金三还有清澜郡主等人离开,毕竟病人要养身体,他们这些外人就不宜打扰。 等出了内院,她赶紧朝赵裕行礼道,“殿下,庄子这地儿毕竟简陋,不及皇庄舒适,纵使有心,实不好再多留殿下盘桓。”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第五十五章 赵裕,你咋不上天呢 冯得保虽然有心想要隔开容十七跟自家殿下的距离,毕竟他怕殿下误入歧途,但也不该是这容十七下逐客令啊,再说徐太医还是殿下找i给容三姑娘看病的,现在是打算过河拆船了? 他的脸色不好看,偷偷觑了一眼自家主子,只见自家主子的嘴角依旧挂着抹笑容,全身似踱了层温润的外衣,显然并无不悦,他顿时全身一震,亏他比主子多活了这么些年,定力还不如一个少年郎。 调整过i的冯得保,胖脸挂上弥勒佛的笑容,反应如同赵裕一般。 容静秋在下逐客令的时候,早就细细地观察了这对主仆的反应,赵裕越发让她看不透了,不过她这辈子不想跟他多有交集,看不看透又有什么关系?等他日她出了,与赵裕估计一辈子也见不上一面,他的喜怒哀乐她都不会再参与,这么一想,她的面色更为坦然。 “殿下请恕罪,草民并非不欢迎殿下,只是三姑娘这病得静养,所以……”她做出一副逼不得已的表情i。 金三急着回城去找姑姑容金氏说道说道,毕竟不能再放任容家大表妹住在这简陋的庄子里缺衣少药的,但急归急,看在大表妹的份上,他还是力挺容十七的,哪怕这段时间他疯狂地嫉妒容十七,也不会趁机落井下石去害人,于是立即帮腔,“殿下,十七说得对,我们在这儿,大表妹就会挂念招待不周的事情,不若等大表妹他日病情有了起色,我等再i探望。” 不过说这话时,他看了看清澜郡主,希望这小青梅能跟他回城,他这回算是知道自己的心意了,正打算鼓动母亲金周氏前去诚王府提亲。 “你们误会了,本皇子没有不高兴,十七说得对,一切还须以容三姑娘的病情为主。”赵裕一副好商量的样子,“其实本皇子也不欲多打扰,正想跟十七告辞。” 这么好说话? 这回别说容静秋了,就连金三都惊讶了。 容静秋不管赵裕是为何,立即打蛇随棍上,脸上立即表现出一副被理解的欣慰之情,亲自打算送赵裕出庄子。 赵裕却是抬头看看天色,此时已近傍晚,在庄子里隐隐能听到庄户从田地里收工回i的声音,然后他转头笑着看向容静秋,“都这天色了,十七不留本皇子先用个晚膳?” 就是说要吃了再走。 容静秋心里的小人在狂喊,脸皮这么厚,赵裕,你咋不上天呢? 忍气,忍气,她努力想要笑一笑,只是咬着牙关,脸看起i有些狞狰了,“应该的,殿下,草民这就去安排。”然后转头看向金三的时候,她暗暗深呼吸一口气,平息内心那个狂喊的小人,“这会儿城门估计也关了,金家表哥也留下先用晚膳,再住一宿,明儿再入城吧。” 金三点了点头,他看向清澜郡主,“郡主明儿随我一道回城吧……” 清澜郡主却道,“不行,我担心三妹妹的病情,还要再住些日子。”一副你不用管我,我现在也不管你了的样子。 金三似被万箭穿心,差点要吐血,他千方百计想要隔开她与容十七,结果现在自己不得不先回城,也不知道放任她与容十七相处,会不会有变数? “郡主放心,我很快就会从城里回i的。”他咬牙道。 清澜郡主却是道,“你爱去哪便去哪,我哪有不放心的?”看到容静秋退下要去备晚膳,她忙朝金三挥了挥手示意他随便,然后提起裙摆就去追容静秋,“十七,等等我。” 看着两人靠近走在一块的画面,金三心塞了。 赵裕却是微敛眉眼遮住了自己的心思,一转头看到金三郁闷地捶墙,他冷笑道,“该!” “殿下,你别再往我心里插刀了,我现在都要吐血了。”金三表情闷闷的。 赵裕才不管他如何心塞呢,带着冯得保等人转身就走,徒留金三一个人在寒风中孤立,看起i可怜又无助。 徐太医没想到宁靖侯府的未i继承人会是这么一个画风,顿时觉得惊奇不已,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忍着耸耸肩膀。 哪知赵裕这时候偏唤他,“徐太医。” 徐太医忙捂住自己的嘴,毕竟忍笑会让脸庞显得很滑稽,他忙上前几步到赵裕的侧身处,这才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殿下有何吩咐?” 赵裕朝冯得保看了眼。 冯得保立即会意地领着人走远几步去望风,不让人靠近偷听,显然殿下是要问徐太医一些隐秘的事情。 赵裕背着手看着不远处的假山石,似乎看得很是入迷。 徐太医不知道这皇子要问什么,一直躬着身子等待着,心里转过无数个弯,就是捉不住这皇子的心思。 好半晌,赵裕这才问道,“徐太医除了会相面,还会看手相吗?” 徐太医愣了愣,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九殿下会问这么一个问题,他的外公在这方面有奇才,遂道,“自然有所涉猎。”他不敢说精通,经过了之前的教训,他是半点也不敢卖弄。 好在这次跟i容家庄子的人,都是赵裕的人,不然他就真的闯大祸了。 赵裕这才转头看他,示意他近前i。 徐太医再上前几步,与赵裕站得极近,这才听到赵裕压低的声音,“那容三姑娘的手相如何?” 容三姑娘的手相? 徐太医怔愣了好一会儿,他之前并没有细看容三姑娘的手,毕竟哪能盯着人家大姑娘的手看,这是登徒子的行为,不过出于习惯,他还是下意识地看了下容三姑娘的手。 容三姑娘的手极白,显然是没怎么干过活的,不过白得没有血色,手指不够纤细,青筋突出,手心平扁无肉,有些骨瘦如柴的感觉,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富贵千金的手。 依他看,这命格还不如那个叫容十七的少年郎,哪怕这容三姑娘是侯门千金,这命格也很是一般。 他正有意要讨好赵裕这九皇子,于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最后总结道,“容三姑娘的命少时贫苦颠沛,吃过不少苦头,中年反而转运,会有贵人相助,晚年运不错。” 这样的命格于普通人而言是不错了,但容三姑娘是侯门千金,天生就是高起点,只能说这位三姑娘将i的境况只会往下走,有些可惜了。 当然他也觉得这命格有违和处,可容三姑娘又不可能做假,所以他自动忽略了不对劲的地方。 赵裕听得很仔细,显然边听边思考,随后问了句,“不是凤命?” 第五十六章 独断专行惹人讨厌 徐太医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敏感了,再一次后悔自己的口没遮拦,不过还是睁大眼睛严肃道,“殿下,这凤命不是谁都能拥有的?不瞒殿下,下官此生只见过一人与这命格相近,那就是容公子,不过容公子是男儿身,就做不得数了……”说得正激动,就见到赵裕脸上的调侃之色,当即他就哑然无言了,看样子他是被九皇子给涮了,顿时心里的郁闷无处排解。 赵裕看到徐太医垂头丧气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终于不再拿他来寻开心,轻咳了两声,这才一本正经道,“今日这番话,本皇子不希望再传他人口。” “殿下放心,下官谨记。”徐太医郑重道。 赵裕伸手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以示亲近,徐太医有点受宠若惊。 另一边厢的容静秋吩咐完晚膳之后,就与清澜郡主回了后院,她正想见见那个假扮她被徐太医诊脉的患病女孩。 两人这会儿有心情聊些隐私,容静秋小声问了句,“郡主与金家表哥如何了?我看他这回是真对你上心了。”金三表现得很明显,可见这刺激是刺大发了。 “他说要娶我。”清澜郡主闷闷地道,脚一下一下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头,好像并不太开心。 容静秋道,“那不是好事吗?郡主算是达成了心愿……”不过她很快注意到清澜郡主不开展的眉眼,顿时转了语气,洞悉道,“郡主不愿意了。”一针见血地道出清澜郡主的心思。 清澜郡主停下步子,拉着容静秋的手臂,有些懊恼又有些不甘地道,“以前他这么说我肯定高兴地答应下来,可是我现在觉得太偏宜他了,三妹妹,你有所不知,我追了他好多年了,都难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可他才难过这三两天,我不甘心,我想让他再难过一点,我这样是不是很作?” 她也觉得自己这心态有些扭曲了,可是,她就是觉得不公平,不想让金三这么容易就得到她,不是有句俗话吗?容易得到的不珍惜,她怕金三日后不珍惜她,哪怕她有郡主的封号,可女人的幸福不是光凭地位决定的。 再说,金三随随便便地就开口说要娶她,跟以前的避之惟恐不及的样子判若两人,她怕他是一时冲动,以后会不会也这样冲动地对待另一个女人? 心里的不安就是这么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容静秋明白清澜郡主的心情,爱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情,上辈子第一眼见到赵裕的时候,她其实有些心动的,多俊美的少年啊,简直赏心悦目,饭都可以多吃两碗,可是她很快就止住了这心动。 郎情妾意,总要两情相悦才能水到渠成,只有一头热是成不了事的,哪怕是夫妻,那也是貌合神离。 所以她与清澜郡主这会儿的心情是有共鸣的,于是她道,“郡主,想做什么就去做,将来才不会后悔。”轻拍了下清澜郡主的手背,“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三妹妹,认识你真好。”清澜郡主备受鼓舞,这些话她不能轻易对人言,除了容静秋,毕竟这是她们俩的秘密,而且容静秋与她那些口蜜腹剑的所谓朋友不一样,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真诚。 相视一笑后,两人的友谊迅速升温。 梅儿看到自家姑娘与清澜郡主相携而来,忙上前去行礼。 容静秋道,“那个姑娘呢?” “在里屋躺着呢。”梅儿这时候才有机会详细说一说,“这个姑娘是随着家人逃荒而来的,不过她身患寒疾,整日病歪歪的,她的家人都舍不得她劳作,一直让她在屋子里养病,所以庄子上认识她的人有限,奴婢去带她过来时,她说只要能治好病不拖累家人,她是愿意的。” 容静秋掀帘进去,里屋有个小丫鬟正在侍候那患病姑娘喝药。 那姑娘一见到容静秋,急忙起身就要行礼,不过她的身子软绵绵的施不上力,刚想要起身就头晕地倒回床上,小丫鬟忙去扶。 “张姑娘,不用多礼了。”容静秋上前搭把手扶着她躺下,感觉到这姑娘轻得很,身上更无二两肉,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半点肉也不挂,骨头很是凸出,看起来还有几分吓人。 张小花一看到容静秋这温和的样子,眼睛里就噙满了泪水,之前借着帐子里的缝隙偷瞄了一眼,她的脸就微微红了,等诊脉的大夫出去了,那叫梅儿的大丫鬟这才告知她那是真正的三姑娘,她这才知道自己险些闹了笑话。 如今直面这张雌雄莫辩的俊美脸庞,她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三姑娘,我……不是……是奴婢失礼了……咳……”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又猛咳了起来。 容静秋忙让梅儿去端止咳的枇杷露过来,亲自喂张小花喝了下去,再帮她顺气,张小花这才堪堪止住嗓子里的痒意,一把抓着容静秋的手就是不放,“奴婢谢过三姑娘……” 容静秋轻拍她的手,示意她宽心,“不用紧张,你的病我一定倾尽全力治好,等病好了,你是选择回到庄子里还是继续跟着我都可以,不过前提还是得放宽心,这样病情才能好得快,你的家人也不用担心,你说是不是?” 张小花想过这庄子里被人尊敬的三姑娘会是个威严的人,或许还很不好说话,可万万没想到,这是一个如此和气可亲的人,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奴婢谢过三姑娘的再造之恩,三姑娘若有吩咐,奴婢莫有不从。” 容静秋的心情也略有起伏,安抚性地与张小花说了几句,看到她有些晕晕欲睡,遂也不与她多说话,直接就让之前侍候的小丫鬟留下专责照顾张小花。 等挑了帘子出去,清澜郡主方才道,“倒是个知机的人。” 容静秋点了点头,是个本分的女孩,遂对梅儿道,“给她看病抓药熬药都精心些,咱们既给了承诺,就要做到最好。” 梅儿忙道,“姑娘放心,奴婢都晓得,不会出差错的。” 容静秋这才放心地离开后院,一回到前院,看到赵裕与金三都赫然在座,显然是在等她了,遂一进去忙作个揖表示歉意。 “容三姑娘喝了药后如何了?”赵裕开口道。 容静秋脸色紧绷地道,“好多了,可见徐太医的医术颇为高明。”比他卖弄看相那一套实用多了。 “那回头本皇子让他定期到庄子里为容三姑娘复诊……”赵裕轻茗一口茶水似顺便道。 金三闻言,忙拍手道,“这敢情好,一事不烦二主……” 容静秋却是高兴不起来,赵裕到底意欲何为? 她想开口拒绝,一旁的清澜郡主已经抢先开口了。 “九哥哥,你这话不妥,这宫里多少双眼睛,让徐太医定期过来容三妹妹这里复诊,岂不是把她当成了任人攻击的靶子?估计流言都要满天飞了,你还让容三妹妹日后如何寻觅良人?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这还是小事,关键是赵裕是九皇子,一举一动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会儿他跑到容家庄子上的事情,估计就传进了不少人的耳朵里。 金三皱了皱眉,觉得清澜郡主这番话似乎有些危言耸听了,“是不是有些过了?好歹我也在这庄子里,九殿下是来寻我的也说得过去。” 容静春还是太子妃,而太子与九皇子关系亲密,赵裕跟容家走得近些也无可厚非。 清澜郡主却是冷笑一声立即反驳回去,理由也是一条条的。 两人争论了起来,反倒是提建议的赵裕和当事人容静秋被忽略了过去。 最后还是赵裕轻咳一声,止住了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清澜郡主鼻子一哼背过身不看金三,金三没觉得自己有错,但到底面对的是喜欢的女人,他的表情讪讪的。 容静秋这才有机会开口拒绝,“九殿下的好意怕是……” 话还没有说完,赵裕竟是一锤定音地道,“让徐太医秘密前来便可,这样就谁也不牵连了,十七,就这么说定了。” 容静秋的心头火又冒了出来,既然他早有决论,那就早说啊,偏要等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才抛出来,再者他这么独断专行,问过别人愿意没有? 显然是没有的,人家九皇子老神在在的,一副你不用太感谢我的样子。 容静秋觉得哪天自己若是被气死的,一定是被赵裕气的。 第58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顿晚膳,除了赵裕没人吃得高兴。 金三全程瞄着脸色不好看的清澜郡主,一边看一边失魂落魄地扒口饭,这会儿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叉,为了一些事情居然跟喜欢的人较劲,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反观一旁还有兴致点评这个菜火候刚好,那个菜做得不地道的赵裕,他就呵呵了,他之前较个什么劲啊? 容静秋笑得特别假地招呼赵裕吃菜,然后就应了个“嗯”,或者“让厨娘再改进”之类的废话,她现在就希望赶紧把这个瘟神送走,以后永不再见。 就连一向只向着自家主子的冯得保,都觉得自家主子实在有点犯众憎,难怪连容十七都忍不下去了。 赵裕的目光落在容静秋给他布菜的手上,这只手比他的小,而且从她的动作间隙中可以隐隐看见手掌处的茧子,但这还是一双很好看的手,青葱雪白地惹人爱。 容静秋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有点发毛,忍住怒火道,“殿下想吃什么菜?”今晚的菜肴她没有再动手脚,而且偏酸甜口的,相信可以堵住赵裕那张嘴。 “那边那个。”赵裕不客气地轻抬下巴,真的使唤起容静秋。 终于一顿并不太平静的晚膳结束了,赵裕这才点头同意离开容家的庄子,容静秋送佛送到西,亲自送他出庄子。 看着冯得保扶他上了马车,她正要高兴地挥手说再见,赵裕却转身笑吟吟地看着她,“十七,你庄子里的厨娘手艺不错,本皇子最近都住在皇庄,会时常再来叨扰。” 容静秋做好的表情瞬间龟裂,她不欢迎他再来,她盼着与他永不再见,这王八蛋说的是人话吗? 赵裕却是大笑出声,显然心情极好地进了马车里面,示意冯得保起程。 冯得保亲自驾马车,他听得出来自家主子现在心情极好,显然这个容十七非常能取悦主子,可容十七是个男儿郎啊,若是个姑娘家,他肯定早早将之送到殿下身边当个宠妾。 怀着隐秘的心事,他急急地扬鞭催马快速离开,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这个冯得保越来越不讨喜。”清澜郡主骂了句,然后看也不看一旁的金三,挽着容静秋就要离开。 金三急忙上前想要分开两人,奈何清澜郡主不理他,两人耍起了花枪,容静秋怕被误伤,悄然退下,让这两人自己解决去,俗话说得好,打是情骂是爱嘛。 别看清澜郡主说得好听,其实她喜欢金三这么多年,什么手段都用尽了,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正使劲儿地作呢。 容静秋有些心累地先回了后院,今儿个她哪个都不想应酬了,当然清澜郡主除外。 洗了个澡终于舒服地躺在软塌上,让竹儿拿着熏笼慢慢地将湿发烘干,菊儿在一旁给她剥桔子一瓣一瓣地送到她嘴里,她发出一声感叹,这才像是人过的日子,她这两天过得简直猪狗不如,还是做回姑娘家好啊! 梅儿把几盏油灯挑亮,拿着笸箩放在膝盖上一边做着绣活,一边嘴里还在说张小花的事情。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渐渐有些昏昏欲睡,偏在这时候,一天没怎么见人影的林兰儿咋呼地急忙掀帘子进来,“姑娘,姑娘……” 梅儿拿着绣花针的手顿了顿,看了眼林兰儿,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真不知道林安氏那么会教人的人,怎么自己的女儿硬是教不成材? “兰儿,你吵着姑娘了。” 林兰儿这才忙给梅儿做了个求饶的动作,然后就一屁股地坐到容静秋的脚榻上,急忙道,“姑娘,奴婢今儿个有大发现……” 容静秋的磕睡虫都被林兰儿的咋呼声给赶跑了,她睁开眼睛,“什么大发现啊?值得你这么一惊一咋的吗?”如果奶娘林安氏看到,免不了又是一顿说教。 林兰儿双手抚上容静秋的膝盖,凑近道,“姑娘,奴婢今儿在厨房看到香儿了……” 容静秋听得一头雾水,香儿是谁?她怎么想不起来庄子里有这么一个人?不过厨房的人数是有定数的,突然多了一个人,事出反常必有妖。 梅儿知道自家姑娘正懵着,于是忙道,“就是那个朱嬷嬷的女儿。”这庄子里的人她都门儿清,来历什么的也记得牢牢的,就是以防出现这种状况。 容静秋这才心里有了谱,原来是朱嬷嬷的女儿啊,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她一些回忆。印象中上辈子她的大堂哥房中倒是有个叫香儿的通房丫头,之所以会记得,是这丫头仗着朱嬷嬷的势很是好出风头,而且府里姐姐妹妹搞个聚会什么的,她都爱巧借名目前来,借着一张巧嘴很是能讨人欢心,至少容静冬就很喜欢她的恭维。 这辈子朱嬷嬷以及她丈夫都没有翻身的机会,她也就没将这香儿看在眼里,如今这人跑到厨房那个地方当差,想来这段时间在庄子里混得不错嘛。 “说说。”她来了兴趣,遂朝林兰儿道。 林兰儿能成为容静秋身边的四大贴身丫鬟之一,并不完全是因为她娘是林安氏,她自身也是有优点的,“奴婢刚见到她时也是完全懵的,厨房那是什么地方?岂是香儿这等人能混进去的?所以奴婢就对她起了疑心,遂明里暗里都盯紧她,结果还真让奴婢找到了原因……”说到这里,她卖起了关子。 菊儿急着想知道这香儿是如何钻营的,遂推了推林兰儿,“兰儿姐姐快说,都快要急死人了……” “我怕说出来污了姑娘的耳朵……”林兰儿又有些迟疑了,若是她娘在,肯定又要揪她的耳朵了。 “我记得是方管事在看管这一家子人,”容静秋接口道,上辈子香儿能爬上她大堂哥的床,这辈子自然也能换个人勾搭,遂眼睛微微一眯,“我猜是方管事吧,他们俩好上了。” 林兰儿猛地睁大眼睛,随后双手竖着大拇指佩服道,“姑娘,你真神了,就是这么龌龊的一件事,奴婢说出来都觉得羞,他们俩倒是隐蔽,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那朱嬷嬷被发配到庄子来时,姑娘不是吩咐了人私下里盯着这一家子吗?我去把人唤来问了问,这才知道朱嬷嬷现在也不用下地春耕了,一家子都换了个轻快的活,方管事的小鞭子也收了起来,这都是那香儿的功劳。” “那方管事不是都有婆娘了吗?”老实巴交的菊儿皱眉道,“这香儿图什么啊?难道想给方管事当小?” 是啊,她图什么啊? 容静秋是不相信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当个厨娘,毕竟上辈子这人是到处钻营的,甚至后来还凭肚子上位当了姨娘,处处都与大堂嫂对着干。 所以,她真看上了方管事? 连她自己都要不信地摇摇头。 第59章 洞悉分明他人暗算 林兰儿看到自家姑娘摇了摇头,显然是不赞同菊儿的分析,“姑娘,奴婢觉得菊儿所言也不无道理啊,她如今被发配到庄子里来,方管事是她能见到条件最好的男人了,她自然不会放过,”似想到什么,不屑道,“难不成她还想回到侯府去?” 这随便的一句话倒是让容静秋猛地坐正身体,上一辈子的一些不好的回忆突然涌了出来,她的手下意识地在自己的肚子上摸了摸,她上辈子子嗣艰难。 初时她以为是赵裕不想让她生孩子,毕竟宫里有些人不希望看到他有孩子,所以她也没放在心上,那会儿她还年轻,对于子嗣并没有过多的渴望。 后来年龄渐长,与赵裕的婚姻生活也没有什么起色,他忙他的,她不关心,她活动的范围不是后院就是参加宴席,渐渐地她开始觉得孤单,或许有个孩子陪着,她会觉得生活更有希望。 就是在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受孕困难,给她诊脉的太医就说她早些年吃过不利子嗣的寒凉之物,就算花长时间调理,日后想要怀孕也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当时她震惊了,在她的记忆里她没吃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仔细问过太医后,太医举了些例子,都是生活中的常见之物,她又不确定了,毕竟吃东西的时候真没注意这么多。 赵裕安慰她说没有子嗣也没关系,反正孩子是个拖累云云。 他当然没关系,他随时可以找别的女人生孩子,可她呢?若没有一个孩子,她一辈子都只是孤单一个人。 她开始疯狂地求子,除了求神拜佛,什么偏方有用她都弄来,把身体险些弄垮了,后来是赵裕动怒了,将那些求子偏方都给扔了,还下令谁也不许再献偏方给她,不然杀无赦。 她与赵裕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后,她对求子的渴望开始看淡了,真个也不再收集那些偏方了,就这样吧,没有孩子就没有,她的生活又恢复成原先的模样。 后来…… 她的眼睛忽然涌上一层薄雾,有些回忆不能想,不然她的心会疼得难受,她强忍着控制自己的心情,把飘远的思绪拉回到当下。 遂,她冷冷地出声,“也许有些人真做这样的梦也未定。” 她觉得她忽略了一些人,譬如她的大伯母容叶氏,以及那位大堂姐容静春。 这带着肃杀之言,让在场的四大丫鬟都面色一惊,最先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是梅儿,只见她把手中的绣活往笸箩里一扔,站起来道,“姑娘是怀疑这香儿要……”这会儿她不再把这话题当成茶余饭后的闲话来听,一旦涉及到自家姑娘,一切就得重视起来。 容静秋轻摆手道,“这个不好说,但也不排除。”微微一顿,“对了,张小花那边的药派信得过的人全程负责,不要让人有可乘之机。” 她不能让张小花来背锅,若真是她心中猜测之事,那么这事之恶劣令人发指,人心的邪恶从来不能小视。 梅儿赶紧道,“是,姑娘。”这个她会安排妥当。 林兰儿却是弱弱地举手道,“姑娘,奴婢有个主意……” 容静秋的表情很快就恢复回慵懒的状态,只见她又半躺回躺椅中,“说。” “姑娘,我们何不给这香儿一个机会……”林兰儿一脸兴奋地道。 “她都要害人了,还要给她机会?”菊儿想不明白。 竹儿拉了下菊儿,她们俩行事没有梅儿姐姐聪慧稳重,头脑没有兰儿姐姐转得快,所以少出声才是王道。 林兰儿没有注意到这两人的小动作,依旧兴致高昂地道,“此言差矣,不是要给她害人的机会,而是给她暴露的机会,不然怎么抓个现形?” 容静秋眯眼想了想,立即拍板道,“这事可行。” 林兰儿闻言,急忙起身行礼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办妥。” 容静秋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到林兰儿风风火火地转身掀帘出去布置了,屋子里没有她的聒噪声,似乎安静了不少。 她转头看向若有所思的梅儿,“把那个暗中盯着朱嬷嬷一家子的人找来,你去审审他。” 这人有问题,朱嬷嬷一家的动作这么大,偏偏都没有只言片语传过来,若不是这回林兰儿恰巧撞见,只怕她还要被蒙在鼓里。 梅儿也是刚好想到这些,她的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奴婢这就去把人提来。” 柳志轩已经躺下了,正在睡着的边缘徘徊的时候,就听到敲门声响起,他半坐起来,“谁?” “柳管事,姑娘找你。” 他定了定神,是容静秋身边的侍女菊儿的声音,他这才不敢怠慢,赶紧穿上外衣,迅速地收拾妥当后,这才拉开房门,这半夜三更的,若非有急事,容静秋是不会找他的。 因而他也没有多问,只随着同样沉默的在前面打灯的菊儿往前走,半路上还安排了一番,不让人去吵着在客院的金三,省得节外生枝。 “对了,清澜郡主那边没有惊动吧?” “没有,姑娘安排过去侍候的红裳和绿袖两人都挺知机的,并不会多事。” 菊儿语气没有起伏地回了一句,九皇子不要那俩侍女侍候,姑娘直接就又让那两人去侍候清澜郡主,而她又回到姑娘的身边。 柳志轩这才放下心来,直到发现去的地方是庄子里隐蔽的刑堂,他的脸色方才变了,看来出的事情并不小,不然容静秋是不会轻易启动这地方。 沉着脸进去后,见到在刑堂出现的人都是容静秋的嫡系人马,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方管事。 林可达不在,庄子里的管事都不得闲,一个他,一个方管事都忙得很,不过容静秋显然对方管事有戒心,很多事都会瞒着对方,而方管事这人也知机,不该他问的绝不多言一句,所以,两人相处得还算和谐。 看到披着斗蓬的容静秋在等他,他忙急步过去,作揖道,“姑娘。” 容静秋的下巴往屋里抬了抬,“你去审审里面这人,梅儿,你陪着进去,把事情跟柳管事简单说一说。” 梅儿领命,带柳管事进去的路上,把朱嬷嬷一家子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柳志轩顿时脸色铁青,气道,“梅儿姑娘,既然这人嘴硬,待会儿有些血腥场面不适合女儿家看,你不如先出去……” 梅儿摇了摇头,淡淡道,“我没关系。” 柳志轩也不多劝,反正这梅儿姑娘也不是他能劝得动的人。 容静秋坐在屋外的椅子里,耳边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惨叫声,她的心没有半分颤动,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吃罚酒吧,希望这人的嘴再硬一点,这样说出来的话才更有价值。 定远侯府,容叶氏起来的时候,听到窗外有乌鸦在叫,顿时大怒地唤人去把那乌鸦给打下来,一大早就来触她的楣头,实在可恶。 梳洗过后简单吃了点东西,她正要准备到宁安堂去侍候婆母容傅氏用早膳,就看到心腹如嬷嬷匆匆挑帘进来,遂又坐了回去。 如嬷嬷忙上前附耳道,“夫人,朱嬷嬷那边有进展,她女儿成功混到厨房去了,到时候下手就容易了。”顿了顿,又有些恼道,“不过不见兔子,她不撒鹰,她说她也不求别的,只要夫人给她一家子的身契以及五百两纹银,她立即按夫人说的去办,不然……” 第60章 干坏事被抓个正着 “她怎么敢?” 没等如嬷嬷把话转述完,容叶氏就已经满脸怒色地一掌拍向桌子,整个人就差暴跳起来了,好在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没有在愤怒下做出格的举动来。 旁边侍候的大丫鬟都被吓得心头直跳,大夫人一向很少有这么表露情绪的举动,那拍向桌子的巴掌声让她们的膝盖都不由得打颤,遂纷纷低垂着脑袋,不敢再支起耳朵偷听如嬷嬷都说了什么话。 容叶氏到底当家了这么多年,养气功夫还是学到了一点,深呼吸一口气,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暴怒于事无补,皇后那边随时都会有变数,女儿也催她催得紧,要不然她岂会选择在庄子那边就动手? 等把人弄回侯府来她再慢慢动手也不迟,这府里到处都是她的人,也不怕有人跳出来坏事,至少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事情做实了,她敢打包票容静秋那个死丫头一辈子都不会发现。 如嬷嬷也头皮发麻,她侍候了容叶氏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个主子脾气其实不大好,就是这么些年顺风顺水惯了,又压得正儿八经的侯夫人容金氏死死的,这才看起来像是个宽和讲道理的人。 “夫人息怒,若不是怕打草惊蛇,用庄子里的厨娘反而更不会引人注目,只可惜三姑娘把庄子那块儿治得铁桶一般,老奴使了不少劲也没真正地拉拢过来一个有用的人……” 做这事如嬷嬷也是暗暗叫苦,若是之前不请缨去庄子接三姑娘回来就好了,这差事就落不到她头上,况且她对三姑娘那人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容叶氏自然知道道理还是这个道理,容静秋的能耐是真的出乎她的预料,庄子明明是侯府的产业,如今倒像是变成了她的私产一般,而她这个当家主母的号令在那块地儿反而不好使了,县官不如现管,这话她算是真正领会了。 她若强行出手整治庄子也不是不行,但这得有名目才行,不然容金氏是不会干坐着在一旁看,这个女人现在怕是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 “这不是你的错。”她轻拍如嬷嬷的手,如今还用得上她,遂她的态度还是挺温和的,“朱嬷嬷既然要这些东西,那就给她。”说这话时,她的眼里闪过一抹杀意,“前提是她得把事情都办妥了。” 如嬷嬷一看立即就领会,“夫人放心,给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真与侯府做对。” 容叶氏对这话还是十分满意的,“你放心地去做,万大事还有我给你兜着,后手我也安排好了。” 如嬷嬷这下子明白该如何行事了,立即点了下头,在离开之际她还是多嘴说了一句,“夫人,听说三姑娘病得厉害,这病万一好不了,我们岂不是白用功?” 在她看来,三姑娘搞不好会一病呜呼也说不定。 容叶氏冷声道,“不是还没死吗?先这么着吧。” 就算容静秋最后嫁不成太子,那也不妨碍她今天做的事情,至于容静秋日后有没有子嗣,她并不关心,再说没有更好,她就见不得容金氏得意。 如嬷嬷微垂眼眸,大夫人做事太狠了,有伤天和有损阴骘,恐怕会遭报应,等做完这桩事情之后,她得想个办法全身而退,免得日后被牵连。 心里打定了主意,她这才躬身退了下去。 容静秋一晚上没睡,凌晨时分才去补眠,遂金三离开之时,她也没有起身去相送,待日头爬上中天的时候,她才幽幽转醒,刚洗漱完出来,就看到清澜郡主赫然在坐。 “你昨晚做贼去了?”清澜郡主一开口就调侃道。 容静秋此时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还有红血丝,看起来有些颓废,可见是没有休息好。 她现在一躺下就做上辈子的噩梦,重生以来,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恨过,心头的怒火一直烧一直烧就是没法停歇。 清澜郡主凑近了才发现容静秋的异样,这回她的神色凝重了,忙坐近容静秋,“你是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遇上麻烦事了吗?” 容静秋喝了口茶水,这才有心情说话,“没的事,就是发现了些不好的事情……” 清澜郡主是大家出身,一听就明白了,“可是定远侯府那边?”话没说得太直白。 容静秋点了点头,“不过要抓到人家的尾巴,还得再等等。” 清澜郡主与容静秋交好,看她心里有数,这才稍稍放心,伸手握住容静秋的手,“他们若是为难你,我替你出头。” 容静秋笑了笑,反手握紧她的手,有她这句话就够了,她无意将清澜郡主扯进这一摊子烂事里面,实在是太龌龊了,她都难以启齿。 庄子似乎与往日一般平静,各人手里都有要忙的事情,突然少了个监视朱嬷嬷一家子的人也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就连方管事也没有过问一句,他现在正被朱嬷嬷的女儿香儿迷得神魂颠倒。 这日,朱嬷嬷在家里正做着手工活,看到丈夫回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上前道,“府里那边怎么说?” “大夫人答应了。”朱嬷嬷的丈夫沉声应了一句,从怀里把那人交给自己的东西拿了出来。 朱嬷嬷急忙去翻看,看到了自己与丈夫的卖身契,以及二百两银票,剩下的就是几个小药瓶,她没心思去看这是些什么药,反正害人的玩意儿多看也无益,“就这些?” “孩子们的卖身契,要等事情办妥了,那边才肯给。”朱嬷嬷的丈夫心里不踏实,人活到这个岁数,都是为了孩子,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舐犊情深还是有的。 朱嬷嬷顿时气得牙痒痒的,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人。 正在这时,一个妙龄少女推门进来,身边还跟着个臭脸的年轻汉子,两人似乎有些口角,正互相生气。 朱嬷嬷一看到女儿就拉着她到身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香儿撇撇嘴道,“一群乡下厨娘,我还能摆不平?娘,那东西呢,赶紧给我,我明儿趁机下到她喝的药里面,早点干完我们早脱身,我实在是受够了那个姓方的,你知不知道他身上的味儿有多重,熏得我都要吐了……” 她从来没有这般委屈过自己,以前在大少爷身边当差的时候,风度翩翩的大少爷待自己那是温和得紧,而且大少爷英俊帅气,现在想起来心还如小鹿乱跳。 越想她就越恨容静秋,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一旁朱嬷嬷的儿子听到了冷哼一声,显然半点也不同情妹妹,遂想到这几日都没见着那被派来监视他们一家子的人,于是道,“那个人呢?我好像好久没看到他了,他不是还想要拿回自己的卖身契吗?” 朱嬷嬷的丈夫随口应道,“我问过了,他最近被派遣到城里办点事,过两日就回。”他对这人没好感,所谓的承诺不过是忽悠之词。 朱嬷嬷的儿子皱了皱眉,这庄子里的人事变动他看不明白,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路数,想来这人应该算是那个三姑娘的心腹,若是他暴露了,他们一家子还能安稳的在此谋划? 这么一想,他的心就安定下来,遂不再多问。 朱嬷嬷却是心疼女儿,忙安慰了半晌,这才把丈夫拿回来的小药瓶塞到女儿的手里,“这药得分好几次下才能有效果,瞅准机会再下手……” 女儿年纪轻,她少不得要详细吩咐一番,若是可能,她宁愿是自己去干这事,只可惜她的目标太大,那个方管事死活不肯安排她到厨房去干活。 香儿抱怨归抱怨,但还是耐心地听母亲细说要领,把该注意的地方一一记下。 只是,她不知道现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当中。 香儿的一张嘴又乖又甜,不知内情的厨娘们就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这也方便了她在厨房里行事。 瞅了好久,终于给她瞅准了机会,在那个煲药的丫头喝的水里下了些巴豆,那丫头吃过之后就开始闹肚子疼,可炉上的火却不能没人看,她一边心急一边捂着肚子如热锅上的蚂蚁。 “你先去茅厕,我帮你看一会儿火便是。”香儿热心肠地道,“反正我切菜的活儿都干完了,正闲着呢。” 那丫头还是有些为难,可拉肚子不等人,于是把手里扇火的扇子塞到香儿的手里,“那你给我看一下火,我去去就来。” 香儿笑眯眯地摆了摆手,很是殷勤地看起火来。 那丫头见没出纰漏,这才急匆匆地往茅厕跑去。 这给三姑娘熬药的地方是另辟出来的,与那边的大厨房有些距离,不过人来人往的,香儿也没找到机会,好不容易才等到那群人忙得差不多了,不再来回走动。 她这才小心地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才从袖口把小瓷瓶掏出来,一边看一边忍着干坏事的心慌把药塞拔掉,然后快速掀开药煲盖,把小瓷瓶里面的药粉磕进药煲内,动作一气呵成。 “你在干什么?” 第61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香儿被这突然发出的声音一吓,猛地转身看向来人,忙背着手把那小瓷瓶塞回自己的袖袋里面,这才勉强定晴看向来人,居然是林兰儿,她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没……没干什么,我在这儿替人家看看火,她拉肚子去茅厕了……” 林兰儿怀疑地看着她,然后缓慢走进去,屋子里的药味很浓,她甚至把药煲揭开查看,这个举动吓得香儿头皮发紧,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就怕这林兰儿看出异样来。 好在林兰儿看了又看,闻了又闻,最终没发现什么异样。 香儿艰难过关,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忍着内心的厌恶,上前讨好道,“兰儿姑娘放心,我一直在这儿看着火呢,没让其他人靠近……” “这儿不用你,你先走吧,我亲自给姑娘熬药。”林兰儿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道。 香儿袖下的手握得死紧,指甲陷进肉里也不知觉,她怕多说会出错,遂赶紧听林兰儿的话退了下去。 一直走出去颇远,她这才敢揩一揩额头的汗水,回头看到林兰儿在训那个拉肚子的看火丫头,她的心里一阵爽意,瞅着周围的人不注意她,她躲在暗处一直留意那煲药。 直到看到林兰儿亲自端走了煲好的药,她掩不住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此趟虽然惊险,但好在她顺利过关。 一次生,两回熟,她对做这事情不再恐惧,只可惜父母非要拿着卖身契远走高飞,若是能回到侯府大少爷的身边该多好,那样的男人岂是泥腿子能比的? 后院里的气氛很是凝重,容静秋面无表情,梅兰竹菊四个丫鬟也闭紧嘴巴,没有如往日般叽叽喳喳,柳志轩皱紧眉头。 他们的目光都紧盯着那查看药汁与药渣的庄子上的老大夫,好半晌,老大夫这才开口道,“三姑娘,这药有问题,不是原来的配伍,多了些害人的玩意儿……”据说这药是太医开的,所以他看得很仔细,甚至手里还有方子可一一对比,所以他对自己的决论很有信心。 “哦,都添了些什么?”容静秋换了个姿势坐着。 老大夫道,“是寒凉的药物磨的粉末,这些东西不能多吃,恐会对女子的生育有影响。” 这话一出,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惟有早就猜到的容静秋仍旧一脸平静,只是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椅把手,死命隐忍着心中那股烧了好久也没有熄灭的怒火,前所未有的恨意笼罩她全身。 “容叶氏,容静春……” 她咬牙低声念着这俩名字,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这俩女人付出代价,这个仇一定要报。 柳志轩很快回过神来,这药名义上是煲给容静秋的,那就是说这人要害的就是容静秋,那天审了盯着朱嬷嬷一家子的人,说得语焉不详,可见知道的有限,现在才看到了事情的原貌。 “用心太过恶毒,三姑娘,这样的人不宜放过,小的这就去把朱嬷嬷一家子抓起来严刑拷打,要他们指认幕后真凶。”说完,他转身就走。 容静秋却是出声制止了他,“且慢。” 柳志轩回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容静秋,“您要放过他们?”这不像是容静秋的作风。 容静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朝梅儿看了一眼,梅儿会意地把老大夫给送了出去。 老大夫早就吓得脚软,在说出这害人的玩意儿之时,他就开始担心了,这些后宅的阴私事情他并不想知道太多,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好在三姑娘没让他留下,所以他离开的步子比平日里要快得多。 等老大夫走远了,林兰儿这才快言快语道,“要是姑娘要抓人,我当时就能抓了个现着,毕竟我可是亲眼看到那个香儿下药的,可姑娘不让打草惊蛇。”她到现在还满是遗憾,毕竟这个计划是她提出并执行的,可惜后来姑娘改了计划。 “就算你抓了个现着又如何?顶多能追究她以及朱嬷嬷一家子的罪责,幕后真凶依旧会逍遥,先不说他们敢不敢指证,就算指证了只怕这证词也不会有人信。”转回来的梅儿分析道。 “你们知道这幕后真凶是谁?”柳志轩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 容静秋的手轻敲着桌面,“这不难猜,必是侯府里的人,朱嬷嬷是侯府的弃子,而且她与我刚好有仇,这不就给人用上了,连她的推脱之词我都能编出来。” 事情牵扯到侯府,柳志轩就知道不能轻举妄动,容静秋在侯府的地位不高,若是亲爹定远侯疼她那或者还可以闹上一闹,偏定远侯这个当爹的有跟没有都一样,至于亲娘容金氏,那就不是个头脑聪明的,手段也不高明,就算有心要为女儿出头,能做到的也有限。 至于大家长老夫人容傅氏,呵呵,那是完全指望不上的,不倒打一耙都算好的。 这么一扒拉,反而是现在按兵不动会更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适当之时再反扑推动一把,或许会有意外的效果。 “姑娘,小的知道怎么做了。”他隐下心中的怒气,拱手躬身道。 容静秋对他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她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其他人去执行。 策略定下了,柳志轩当即告退,外面还有一摊子事情等着他,容十七不出现,他就必须出现处理,不能由着方管事瞎胡闹,更何况他现在连方管事也厌恶上了,那个香儿不就是借着他的势才有下药的机会,迟早要收拾这个龟儿子。 “姑娘,这事真不借郡主的势?”梅儿还是觉得有些可惜,自家姑娘是在这庄子长大的,如今也就结交了这么一个有能力的手帕交,相信只要自家姑娘开口,清澜郡主肯定不会推辞的。 容静秋抬头直视梅儿道,“这是容家的家务事,把郡主扯进来算什么一回事?朋友不是这么做的。” 梅儿被容静秋看得有些心惊,这目光太过锐利,仿佛一下子就看到了她的灵魂深处。 容静秋没有再盯着梅儿看,起身时,说了这么一句话,“梅儿,做人不能太功利。” 梅儿听到这话瞬间打了个冷颤,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似被人看得通通透透的,没有一个隐藏的角落。 她站在原地,微睑眼眉。 第62章 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梅儿的脸庞慢慢地爬上赧意。 以前,她觉得自己年纪比姑娘大,少不得要充当一个大姐姐的角色,而且这么久以来她都是这么做的,讨好姑娘是必须的,忠心于姑娘也是必须的,毕竟只有姑娘得好了,她才能得好。 哪个人有用,她就多看几眼,用不上的,当然也不会给白眼人看,但态度上是有差别的,这样的做人方式,她一直觉得没有问题,就连林安氏对她也是赞许的眼神。 她抬眼看去,见到林兰儿围在容静秋身边说着话,以前她以为林兰儿得姑娘另眼相看,是因为她是林安氏的女儿,算得上是姑娘的奶姐,可现在她不这样认为了,林兰儿的脑子也转得快,办事也利索,但姑娘对她远比对她亲厚。 现在她懂了,在为人上,林兰儿比她真诚。 “梅儿,你忤在那儿做甚?” 自家姑娘的声音传来,将梅儿从低落的情绪里震回,她抬眼看去,只见阳光从窗棂洒进来,正好落在姑娘的身上,似给她渡了层金光。 姑娘的笑容一如往昔。 她突然笑了,这一声将她从自我厌恶中拯救了出来,遂忙应了一声,“奴婢这就来。” 一段小小的插曲就这样过去了,过后没人再提,但梅儿的心境却有了些许的变化。 “姑娘,这是那香儿偷偷丢弃的小瓷瓶,那害人的药就是用这瓶子装的。”林兰儿把手中的小瓷瓶递给容静秋,“她扔到臭水沟里,奴婢已经洗干净,没有味道了。” 这是她盯梢了香儿好几日后方才得手的,为免打草惊蛇,她还爬到臭水沟里连夜捞上来的。 容静秋接过用帕子包裹着的小瓷瓶,对着阳光看了看,这瓶子做得还蛮精致的,不过上面没有标记,她也看不出来是哪家的货,但是只要有珠丝马迹就不难查出来。 她转手就递给了柳志轩,“柳管事看看,能派人把这瓶子的来历查清楚吗?”她不信这是孤品,对于这种害人子嗣的玩意儿,在京城里从来不缺少市场,但应该很隐蔽就是,至少她上辈子是没接触过这种东西。 柳志轩接过来也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做过的事情想要完全抹去行迹是不容易的,姑娘给点时间,小的自会查清楚。” 容静秋点了下头,柳志轩这才行礼告退,脚步急匆匆的。 “若是我哥在就好了,他打探这些消息比柳管事有门路多了。”林兰儿不免有些可惜。 “他另有差事。”容静秋笑道,此时她手支着下颌,心里却在盘算着,用这个小瓷瓶能做些什么文章。 她从来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上辈子容静冬要杀她,她反手就反杀回去,人家都朝她捅刀子了,难道还要她站在原地不反抗?莫不是个傻子吧? 反正她自认做不到那样的境界,总之,对不起她的人和事,她无论如何都要讨回来,睚眦必报说的就是她。 拿着这些证据回侯府指认大伯母容叶氏是没有用的,侯府必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容叶氏不但毫发无伤,还会倒打一耙,更重要的是这么做对容静春半点打击也没有,所以报仇得另辟蹊径。 她沉下脸的时候,一众丫鬟也跟着沉默了,这种样子的姑娘惹不起。 门帘响动的声音打断了一室的安宁,梅儿走了进来,“姑娘,九殿下又来了。” 容静秋猛地坐直身体,一脸不满地道,“他怎么又来了?” 这问题梅儿回答不上来,总之人家是皇子,爱登门便登门,还美其名曰礼贤下士。 容静秋哀号一声,急忙换衣服扮演容十七,最近她需要用这个身份做点事,所以也不好安排容十七消失掉。 清澜郡主那边也得了消息,急忙就找了过来,看到容静秋又扮成男子,她这才道,“我这九堂哥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又来找你的麻烦,十七你放心,我总归会护着你的。” “那就谢过郡主了。”她笑着做了个揖,姿态漂亮,颇为赏心悦目。 清澜郡主捂住跳得欢的小心脏,这样的美少年真是怎么看都看不腻,若十七是男子,她搞不好真的会抛弃金三转投十七的怀抱。 两人并排走出内院,她这才瞅着机会问道,“你最近都在忙什么事?”她总感觉到容静秋有事在瞒她。 容静秋笑道,“哪有什么事?不过是庄子里的琐事罢了,不值郡主费心。” 清澜郡主看了会儿容静秋,看她没有说出来的意思,遂也不催促,她若愿意说必定会说的,反正无论如何她都在。 有好几日未见,赵裕依旧是风流倜傥的样子,反观容静秋却有几分憔悴。 赵裕定眸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容十七,那眼底的黑眼圈很是明显,就连皮肤也从以往的凝白细滑变得有些苍白发青,眼睛里更是布满红血丝,虽然俊美依旧,但那股柔弱颓废的感觉却颇为惹人怜爱。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的?”他掩下心中的怒气,似一副随口说道的模样。 容静秋也知道自己这些天的样子有些不好看,毕竟每宿每宿她都睡不着,一闭上眼,就会梦到上辈子发生的事情,那些往事就像噩梦般缠着她,而她也不愿意真的挥去,她要报这个仇,这种想法日日夜夜啃噬着她的心。 她重生那会儿也没有像现在这般日夜煎熬。 “最近睡不安宁,所以显得憔悴了些。”她笑得勉强地应了句,希望赵裕能赶紧离去,她现在是真的不太想见他。 “是不是被脏东西给魇着了?”清澜郡主早就发现容静秋不对劲。 赵裕皱了下眉头,他是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说的,不过现在看容静秋的样子好像真的遇上了些不祥之物。 “要不还是去寺庙拜拜吧,求个心安也好啊。”清澜郡主提建议。 或许因为是重生回来的原因,容静秋对于寺庙道观这类地方都有几分忌惮,毕竟自己也算是个异类了,所以她现在见到这些地方都会绕着走,“这……这不需要吧……”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赵裕就直接拍板道,“那就去护国寺吧。” 护国寺有皇家供奉的,时常为皇家祈福,而皇家女眷也常去上香拜佛,总之这个地方不会接待一般人。 容静秋上辈子做为九王妃,是去过这个地方的。 想到自己重生的秘密,她本能地想要拒绝,但是赵裕接下来的一番话打消了她的念头。 “太子与太子妃都沉疴不起,玉体违和,东宫女眷正要去护国寺做个祈福道场,太子本欲让本皇子护送的,本皇子推脱了,不过现在看十七你这个样子,估计去去那等地方沾沾佛气,也能消灾去厄。”赵裕转头朝冯得保道,“派人回去传话,就说这差事本皇子应了。” 冯得保躬身接令,眼睛却是微抬扫了眼容十七,大有一副这就是个红颜祸水的指责。 “这敢情好,太子哥哥一向待我也好,九哥哥,我也去为太子哥哥祈福,十七,我们一块儿去,就当踏青散下心好了。”清澜郡主笑道,“我跟你说,护国寺的斋饭是一绝,那味道做得比荤菜还好吃,我们正好去蹭一顿。” 容静秋笑了笑,“既然殿下和郡主说好,那便是好,草民却之不恭了。” 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这种好事居然落在她头上,她求之不得,正愁没机会给容叶氏和容静春母女俩挖坑呢,这回她得使劲点,把坑挖深挖大,务必要让这母女掉下去爬不上来。 第63章 觊觎东宫女眷的罪名 东宫女眷,容静秋还是有点记忆的,除了容静春这个正妃之外,当时一同进门的还有两名侧妃。 一个姓陈,是陈国公府的嫡女,长相娇美之余五官颇俱锋芒,就是看着不及容静春那般外表端庄贤良,皇后认为是狐媚之相,本来定下此女为正妃的,因而改为侧妃,说到底还是皇后不舍陈国公这个助力,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纳入东宫。 另一个就有意思了,是齐傲儿的庶姐。 想到这里,趴在罗汉床上拟名单的她在齐侧妃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圈,手支着下颌,她偏头想了想,有多久没有回忆起这个女人了。 齐傲儿,宰相之女,虽不是公侯千金出身,但其父乃实权宰相,可以说比很多家族已经没落的公侯千金还要风光,加上六岁能做诗,十岁能写赋论,十二岁悲天悯人地第一个站出来为因水灾而流离失所的百姓寒冬施粥赠冬衣,搏得京城众人一致的交口称赞,就连当今圣上也下旨嘉奖过。 加之长相之美少有人能及,诗词歌赋无一不精通,遂被人捧为京城第一才女。 除了这个名号响通天之余,她还有一个名号后来也挺响亮的。 容静秋想到这里不由得勾起嘴角讽刺一笑,上辈子她出阁的时候,跟她年龄相当的齐傲儿还没有定下亲事,后来她当了好几年的九王妃,齐傲儿依旧待字闺中,不过她似乎并不着急,毕竟有那样的美貌与美名加持,齐傲儿确实也无须紧张。 傲儿,傲儿,从这个名字里,就能看出其父对她的期许。 一直到二十五岁,齐傲儿依旧没有定下任何亲事,在容静秋看来其实也没有什么,齐宰相对这个女儿宠爱至极,齐家兄长对妹妹也爱护有加,齐家嫂子们之间也没有闲话传出来,在家里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又有什么不好的? 她那会儿真的还有几分羡慕她能不嫁,嫁人真的没有什么意思,哪怕是现在,她也还是持这样的观点,只要父兄支持,那就有底气一辈子在家里不出阁,她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遇到这样包容自己的父兄。 不过对于当下来说,女儿家不嫁人那就是异类,哪怕有再好的名声也是枉然,更遑论齐傲儿搏得美名之时,恶名自然也会如影随形,遂有一群人就开始在背后戏称她为齐家老女。 总之赞美她的人依旧赞美,抵制她的人依旧抵制。 容静秋一直觉得齐傲儿嫁不嫁人跟她没有关系,直到后来圣上驾崩,诸皇子争位,越到后来赵裕的呼声就越高,齐傲儿开始示好了。 不是向她示好,是向赵裕示好,齐宰相也开始摆明车马支持赵裕。 直到那时她才惊觉自己就是个傻子,一直以来都被齐傲儿摆出来的姿态给迷惑了,人家哪里是不想嫁人,人家是一直在观望,挑选最后的赢家再下注,人家是奔着当皇后去的。 家世、名望、美貌、财富,这些齐傲儿都有,年纪大些又如何,只要有从龙之功,皇后之位简直就是她的嚢中之物,齐傲儿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所以上辈子容静冬说的那些话并不全是危言耸听,是有一定的道理,赵裕与齐家父女之间肯定有交易,齐宰相有什么样的能量,现在的她再清楚明白不过了。 只可惜太子选妃的时候,齐傲儿年纪太小了,不然太子妃的宝座还真未必能轮到容静春去坐。 所以齐侧妃的存在又是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齐傲儿会真的看着这个庶姐骑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 而齐侧妃就真的甘心为嫡妹做马前卒? 以己度人,无论处在齐家姐妹谁的位置上,她都不会甘心束手就擒,奋力一搏方才符合人性。 按大安王朝的规定,太子除了这几个名号比较排前的女眷之外,还有良娣、良媛数人,但这几个人都不太出众,应该是不太受宠的缘故。 东宫还有些能获得名号的低位侍妾,但这些个都不太重要,应该是皇后按祖制塞进去满额的人员。 就这些林林总总的,她还是把一张名单给填满了。 看着这张名单,她咬着毛笔头思索着这个坑该从哪儿开始挖才好呢? 突然,一只有着修长手指骨节分明的手拿走了她手中写满名单的纸张,她猛地一惊,随后大怒,是谁?居然敢闯进她的房间? 她猛地抬头看去,另一只手却是一把抽出藏在罗汉床上的长剑,“唰”的一声宝剑出鞘,身体一个弹跳,她居高临下毫不留情地一剑就朝那人的脖颈刺去。 那人的反应也快,一个侧头就避开了她手中的长剑。 她还想要再刺去,结果定睛一看,这突然闯进她房间的人居然是赵裕? 她当即想要破口大骂,这人有病吗?半夜三更的闯进来,登徒子。 随即很快醒悟地低头飞快地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好在今日因为赵裕留宿在庄子的原因,她没有换回女装,而是沐浴后还是男装装扮住在前院,这才避免了穿帮的可能。 “殿下,不带这样吓人的?你不知道人吓人,会把人吓死的吗?”她还是忍不住抱怨出口,当然手中的长剑还是放在她顺手就能拿到的位置上,防人之心不可无。 赵裕之前没顾得上与她说话,是因为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纸张上,尤其是被她画了个圈圈的齐侧妃三个字上。 “名单挺齐全的嘛。”他笑着自顾自地坐在容静秋的身边。 容静秋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看到他没有得寸进尺,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名单的事情,现在这张名单就在赵裕的手中。 赵裕笑看着她,“就连本皇子都未必能列出这么齐全的东宫女眷名单,十七,你想要干嘛?” 容静秋舔了舔唇,心里开始罗列着推脱之词,该选哪个比较好呢? 赵裕的笑容一敛,表情冷然地道,“十七,本皇子不想听你瞎编骗人的话,本皇子要的是真话。不然就凭这份名单,要治你的罪也不难。”一个觊觎东宫女眷的罪名就能罗列出来。 他一个倾身猛地靠近容静秋,几乎是逼近她的脸,让她逃无可逃。 第64章 她还是很识时务的 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哪怕再熟悉,还是让容静秋倍感压力,不过他危言耸听的话,她倒还真不怎么怕,就凭一张名单就想治她的罪?真还没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殿下莫要开玩笑了,草民对东宫女眷没有想法……”她还是不死心试图狡辩。 赵裕玩味地道,“你觉得本皇子是在吓唬你?” 容静秋脸上试图耍赖的表情一收,“草民不是这个意思……” “哦?那你什么意思?” 赵裕的追问让容静秋再度沉默,她下意识地再往后退了退,很快背就碰到了罗汉床的护栏上,她的小动作猛然止住,再定睛看去时,赵裕逼近她的俊脸依旧,之前做的小动作都白做了,她的心下闪过一抹懊恼。 “看来你是不想说了,也罢,本皇子就把这张名单交给太子处理,至于你会有个什么样的下场,那就不关本皇子的事情了……” “殿下莫要寻草民开心了,这张名单根本就说明不了什么,更遑论是治罪?” 容静秋也怒了,这回顾不上地位上的尊卑,她直视赵裕的眼睛,将自己此刻被戏弄的愤怒展露无遗。 赵裕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直看得容静秋心里忐忑不安起来,她觉得自己之前太冲动了,与赵裕对着干并没有什么好处。 偏在这时候,赵裕突然起身,把那张名单一折直接塞进袖袋里,似乎谈崩了一副要走的样子。 好吧,容静秋不再嘴硬,她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是担心自己会被治罪,而是这样会打草惊蛇,那她复仇的计划就会付之东流,以后再难寻这样好的机会。 她往前扑一把抓住赵裕的手腕,腆着笑脸道,“殿下,万事好商量,草民不是有意顶撞冒犯您的,咱有话好好说,行不?” 赵裕也被她的厚脸皮气笑了,“哦,现在想要与本皇子好好说了?” “殿下,看您说的,草民真没别的意思,给个天做胆,草民也不敢当着您老的面说谎,您说是不是?”一旦真的放下面子去求和,她还是很能舍得说好话的。 赵裕真的想要拂袖而去,可最终还是口嫌体直地被她给拉下来重新落坐。 容静秋这回一改之前的样子,赤脚下地,赶紧去八仙桌上执起茶壶倒了杯茶水,摸了摸杯壁,感觉尚有余温,她这才赶紧把茶水端给赵裕,有求于人,就得放下身段,她还是很识时务的。 赵裕的目光却莫名地落在,那走在地上的洁白圆润颇为可爱的脚指上,再一细看,这脚小得出乎预料,他暗暗地伸出自己的手掌比了比,估计比他的手掌大不了多少。 他若有所思地坐在原地,一低头看到的就是自己的一双大脚,随后嘴角莫名地勾了起来。 容静秋毕竟有心事,这回没有注意到自己暴露出来的细节,毕竟上辈子她在他面前不穿鞋子的时候太多了,很多时候,不自觉的就会流露出一些生活习惯。 “殿下,喝茶。”她笑眯眯地把茶水奉上。 赵裕抬眸看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十七,你说你属于哪一种?” 容静秋的笑容一窒,火大地想把茶杯往他的头顶一扣,这样请他喝茶的方式她更喜欢,但眼睛瞄到他装着那张名单的袖子,形势比人强,她忍。 “殿下又说笑了。”她干巴巴地给自己解围,并且把那杯茶水往旁边的案几上一放,不喝拉倒,她还不侍候了。 “本皇子从不说笑。”赵裕一本正经地道。 容静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她一屁股坐下,转头看向身旁的人,“说吧,殿下要如何才肯放过草民。” 这么近的距离,她的脸在晕黄的烛灯下依旧白得发亮,那细腻的肌肤几乎见不到毛孔,五官明艳大气,他觉得自己之前肯定眼瞎了。 “那取决于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模棱两可地说道。 容静秋沉吟片刻,其实算上上辈子,赵裕其实也是受害者,毕竟他娶了她之后,他们迟迟没有子嗣,背后有多少议论声,都只是装做听不到,尤其后来比他们成亲晚的皇子都有儿女了,他们膝下依旧犹空。 上辈子死的时候,她庆幸没有儿女可以拖累,其实内心深处又何尝不觉得这是一种遗憾呢? 既然这辈子老天让她知道害她子嗣艰难的真凶是谁,她就绝对要报这深仇大恨。 “殿下,有人要害三姑娘。” 赵裕微微蹙眉,这个答案似乎有点牛头不答马嘴,但他却听明白了,重新从袖袋里抽出那张名单,展开在她面前,“上面的人?” 容静秋点了点头,容静春的名字不就在上面吗?所以她没骗人。 皇后看上容家三姑娘当继妃的事情,他一早就知道,女人多了,龌龊事就不会少,打小在后宫长大的他,对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若是哪天看到一个纯良无害圣母一般的女子,他才会奇怪呢,当然他是不信后宫会有这样品种的人。 人性本来就是自私的,饼子就这么大,分一分就没有了,谁不想争得最多? 太子妃容静春出于私心必然要先保障她儿子的权益,这样一来,被她选中的容家三姑娘就要倒霉了。 而传出他要娶容家女的消息,就是东宫的陈侧妃放出去的,推波助澜的却是齐侧妃,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容静春把人当成了傻子,自己才是一叶障目。 至于这俩人是不是就是元凶,其实也未必。 皇后迟迟不下旨意,就可见一斑。 “那巧了,这上面也有得罪我的人。”他笑了笑。 容静秋一愣,随后也跟着笑了,“这么巧啊,那看来草民与殿下是真有缘份。”心下却是已经开始猜测哪个东宫女眷得罪了他,可猜来猜去还是一头雾水,太子待他亲厚,东宫女眷只要不傻,谁又会跳出来得罪他? 其实这是个消息滞后不对等带来的误判,容静秋做出判断是依据上辈子的记忆,而这辈子远离京城权贵圈的她,很多消息都没能第一手得到。 赵裕没打算放过她,“先来说说,你是怎么得到这么一份详细的名单?” 容静秋本以来两人可以握手言和,哪知道他又开始逼问起来,心里大骂粗口,嘴上却是道,“这是我收集来的,自从得知有人在打三姑娘的主意,就早早安排了人手收集有用的信息。”真实原因她是不会说的,这将是她一生都不会诉之于口的秘密,她可不想被人当成异类。 赵裕只是盯着她看,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容静秋努力做出一副随便看的样子,半点也不露出心虚的一面。 第65章 半真半假拉同盟 “那你还真是为容三姑娘上刀山下火海。”赵裕很自然地收回盯着她看的目光。 容静秋一愕,很快就反应过来,做出一副感恩的样子来,“三姑娘于我有恩,为了三姑娘,我是什么都肯做的,不然没法报答三姑娘收留我的大恩。”随后又是一副自嘲的表情,“当然这对于殿下来说不值得什么,可草民一无所有的时候,惟有三姑娘念在同族之情上给了我一片瓦遮头。” 这些话虽说是编的,可她却说得真情实感,似乎半点虚假也不搀。 赵裕微微皱眉,实在没想到她会卖惨,而且那眼睛看起来雾蒙蒙的,似乎有水要滴落,他颇为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然后就看到她居然用袖子抹了把眼睛,瞬间,那双大眼睛就一片通红,再然后她似一副不好意思地道,“让殿下见笑了。” “那倒没有,俗话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似安慰地道,并且从袖口掏出一方帕子,突然靠近。 容静秋本来想要卖惨搏同情的,结果却看到这王八蛋的俊脸突然又在面前放大了,她吓得忘了反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赵裕手中的帕子已经轻拭着她的眼睛,那骨节分明的手就在她的眼前晃,她却是犹如被定住一般动也不敢动,任由赵裕的气息将她淹没。 天哪,赵裕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怎么招架啊? 就在她发懵的时候,赵裕直接把那方帕子塞到她的手上,一本正经地道,“以后擦眼睛要用干净的帕子。” 她怔怔地“哦哦”两声表示听到了,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这发展不对啊?她现在扮演的是男人,不是女儿家还需要人哄。 她忙又把那方帕子塞回给赵裕,然后一副嫌弃的样子,“殿下,草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不需要这么娘们唧唧的东西……” 赵裕眼睛一眯,“哦?你是说本皇子娘们唧唧?” 糟,演过头了。 容静秋急忙补救,“不是,殿下莫要误会,草民说的是自己,谁叫草民周围都是庄稼汉,跟他们打惯了交道,一时间粗鄙改不过来。”她一个转身又把那杯已经冷了的茶水捧起来,递到赵裕的面前,“草民向殿下斟茶认错。” 赵裕冷眼看了她半晌,这才缓慢地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水,算了,就不跟她计较了,只是轻茗了一口那茶水,方才发现是凉的,顿时,他的脸就黑了。 毫无诚意。 容静秋赶紧假装看不到,看到那张名单被扔到一边,她忙捡回来一副仔细斟酌的样子,那认真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参加科考呢。 赵裕顿时被气笑了,一脸嫌弃地将那杯冷却的茶水扔到一边的茶几上,要收拾她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顿时,他又是好心情地看向容静秋,目光落在齐侧妃的名字上,“她是你的突破口?” 容静秋抬头道,“可以这么说,三姑娘的想法很简单,她不想被人算计。”委婉地表达了她不愿意入东宫的意思。 赵裕问道,“所以你想要反算回去?” 容静秋笑了,“这不是很明显吗?”不过随后想到了什么,她一副小心翼翼求证的样子,“是不是与殿下的想法冲突了?” 赵裕一愣,很快就摇头道,“倒是没有,太子也该换换另个世家出身的太子妃了。”言下之意是他并不支持定远侯府再出一个太子妃。 容静秋领会到他的意思,今晚第一次真诚地笑了,他这话她倒不怀疑,太子与赵裕的关系极好,不管怎么衡量,太子另娶世家女为正妃才是正道,再娶容家女反而不是明智之举。 有皇孙在,容家就还会被绑在太子的战车上,这个道理显而易懂,就算真要有个容家女进宫照顾皇孙,给个良媛或良娣的身份就足矣,所以皇后是不是真的属意她来接替容静春这个太子妃,哪怕活了两世,她的心中都是存疑的。 她觉得这是个障眼法的可能性更高,毕竟上辈子容静春死后,太子的继室另有其人。 不过她那会儿被天意指婚给了赵裕,所以一切变得无可考起来,她也就解不开这个谜团。 “草民会把殿下的话传给三姑娘知道,三姑娘一定会高兴并且感激殿下。”她很是诚意地道。 赵裕却道,“本皇子无须容三姑娘感激。”下巴往名单的方向抬了抬,“说说,你打算如何行事?” 容静秋顿时来了兴趣,拿起一旁的纸笔开始写写画画,与赵裕说了起来,当然她的话是半真半假的,她不可能完全信任赵裕,毕竟她了解的是上辈子跟她牵扯甚深的赵裕,那时候尚且完全不能相信,更遑论现在? 不过有赵裕这个临时的同盟军,她真正要实施的计划会变得简单许多。 赵裕时而皱眉,时而又舒展眉头,开始参与了与她的讨论。 两人讨论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才初步定下了可实施的计划。 容静秋打了个呵欠,看了下沙漏的方向,大有送客的味道。 赵裕这会儿不为难她,适时地站起身准备离去。 容静秋起身送客,不过最后还是忍不住地问道,“殿下是如何闯进草民的屋子里的?” 赵裕顺手指了指打开的窗户的方向,“那个门很好进。” 容静秋的表情一窒,你,翻窗? 她怎么就这么想揪起他的衣领使劲摇,你皇子的风度呢?还要不要了? 赵裕大笑出声,直接从大门的方向走出去。 容静秋跟在后面。 一出去,就看到冯得保把菊儿以及她安排守在门外的庄丁给制住了,怪不得她这边闯了个人进去,外面始终没有动静。 “好了,夜深了,十七不用送了。”赵裕这会儿极好说话。 容静秋假笑地再送两步,这才不再相送,命人关好门,这才转身回去。 可是走着走着,她觉得不对啊,赵裕那王八蛋哪里是翻窗进来的,人家压根就是从大门大摇大摆走进来的,要不然冯得保制住人守在门外干嘛? 这个王八蛋! 她脸色不好地在心里狂骂出声,把皇家的列祖列宗从上到下都问候了一遍,居然生出赵裕这么个缺德的玩意儿。 回到内室,她坐下来生了会儿闷气之后,这才朝菊儿道,“把梅儿她们都叫来,我有事情要吩咐。” 第66章 妯娌互撕因病得福 今晚坏了事的菊儿低头应了声,将功补过地赶紧去后院把人唤来。 那四个大丫鬟还没有过来,柳志轩就先一步过来。 容静秋看到他出现,眼里闪过一抹惊喜,忙亲自起身相迎,“柳管事,有结果了?” 柳志轩躬身道,“姑娘,幸不辱命。” 容静秋抬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坐。” 柳志轩也不客气,坐下后,这才从袖袋里把那小瓷瓶拿出来放在案几上,“已经查到了,这是京城老字号百安堂出的秘药,从不在柜台上出售,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还未必能买到。” 容静秋这才算是解惑了,拿起那小瓷瓶又看了看,没想到这种害人的药物居然不是大路货色,眯着眼睛细细看了看,脑子里的计划却是再度修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在柜台出售更好,将来查到容叶氏的头上,估计她也难抵赖。” 柳志轩没有说话,对于定远侯府这位当家主母,他本来是无感的,毕竟对方与他没仇,不过现在不同了,既然都要下手害容静秋,那就绝对不能放过。 “香儿那边要盯紧些,对了,她一共下了几次药?”容静秋把小瓷瓶重新放下,这下记起问一问这事,毕竟她从赵裕那儿得到了东宫女眷上香的具体日期,留给她布局的时间有限。 这回回答的是急忙赶来的林兰儿,“姑娘,已经下到第三次了,奴婢又捡了俩瓶子。”她忙把手帕子包着的小瓷瓶放到容静秋身旁的案几上,跟之前第一次捡的那个放在一起。 梅儿跟在林兰儿身后走了进来,“姑娘,你吩咐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不过她要价颇高……” “给她。”容静秋不在乎多花点银钱,“不过得给得隐晦些,不要让她联想到我们身上。” 梅儿点点头,“奴婢省得。” 容静秋的眼里闪过一道冷芒,她得把这个局做得更严丝合缝一些,待将来事情暴发出来,半点关系也扯不到她的身上。 定远侯府里这一夜也同样不得安宁,容金氏在娘家大嫂和侄子上门后,知道大女儿在庄子里病得很严重,眼泪就没有止过,她可怜的女儿,越想就越是心痛。 一旁的林安氏一脸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姑娘身子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病得这么严重?” 如果是别人随口说的,她肯定不信,毕竟她离开那会儿姑娘一点事也没有,可这回是金周氏和金三一块儿上门来说这事,她顿时心慌了,若不是那会儿时间太晚不能出城,她肯定第一时间赶回去。 “都怪老奴在侯府里逗留了太久,以至那几个贱蹄子都没有照顾好姑娘,老奴明儿天一亮就赶回庄子去……”她跪下来抽帕哭着请罪。 容金氏心疼女儿重病是一回事,林安氏并没有做错什么,是她让她留下一块儿参谋这女婿的人选,想着她伴着自家女儿长大,肯定对她的喜好与性情知之甚详,在选婿上能给出一些有用的建议。 “这不怪你,快起来,地上凉,你若也病倒了,谁去照顾秋丫头?”她一边抹泪一边示意身边的大丫鬟去扶人。 那大丫鬟也泪眼婆挲地上前搀扶林安氏起来,主子伤心难过,她也得做出姿态来,不过心里对这未曾谋面的三姑娘还是有几分惋惜之情,虽然投了个好胎,却没有好命,可怜人啊。 定远侯容澄进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副场面,眉头先皱了皱,“夫人,你怎么了?”特意让侍女请他过来就是看她哭的吗?这样的戏码她怎么就演不腻?还是表妹温婉可人。 看到丈夫眼里的不耐烦,容金氏心里恨得不行,情绪一时间忍不住爆发出来,只见她蹭的一声站起来,“秋丫头在庄子那儿病得快不行了,你这个当爹的还好意思问怎么了?今儿我豁出去了也要去老太太那儿禀明,明儿就去庄子里接秋丫头回来,这么多年,我们为人父母的欠了这孩子多少……” 容澄虽然对容静秋没有多少父女之情,并且觉得她的八字不好,但此时听闻她病重,他也不是内心半点波动也没有,毕竟这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但是,“还差些日子她才过十六岁生辰,等过了生辰再接回来也名正言顺一些,不然克着了母亲,这就不好了……” 容金氏听不下去了,这说的是人话吗?他的眼里除了他亲娘,还有什么人?对了,还有他的表妹。 “你不去说,我去说,我这就去找婆母说这事。” 话音一落,她直接快步穿门而出,速度快到容澄拉不住她。 容澄一脸的黑色,她就不能安静点听他把话说完吗?怕她冲过去会惊扰到母亲,他急忙追了出去。 人在愤怒中会暴发出惊人的力量,容澄急忙去追容金氏,但这回居然追不上她,等追到时,人已经进了容傅氏的院子,一时间,夫妻二人在院子里拉扯起来。 这样的响动,容傅氏如何会听不到? 她让侍女把窗子推开,从窗缝中看去,看到二儿子夫妻俩在那儿拉扯,顿时气道,“成何体统?”遂看向一旁的苟嬷嬷,“你去把人带进来。” 一旁的容叶氏忙道,“婆母息怒,兴许二叔与二弟妹俩人有什么误会?” 容傅氏气怒道,“能有什么误会?娶了个搅家精进门,真是家门不幸。” 容金氏一进来就听到了搅家精这三个字,气得手抖得不行,若不是想到大女儿还在庄子里受苦,她真想当场发作转身走人。 容澄看了眼容金氏,私心里觉得母亲这么说她有些言重了,不过刚才与容金氏拉扯之间被她挠了好几下脖子,如今脖子上的伤口还在隐隐疼着,遂也不打算为容金氏说句公道话。 容傅氏沉着脸,当即劈头盖有脸地骂起夫妻二人,当然容澄做为儿子只是被稍带了几句,大部分的话都是冲着容金氏去的。 容金氏猛地抬头冷冷地看着婆母道,“秋丫头在庄子里病得厉害,媳妇要接她回来。” 听到这话,心里一咯噔的不是别人,正是容叶氏。 她之前千方百计要弄容静秋回来,可容傅氏后来改了主意不肯松口,容金氏也偃旗息鼓了,她这才被迫在庄子里那边下手,可现在又要把人弄回来,这等于把她的计划给打乱了,她如何能容许? 事情走到这一步,就只能按她的节奏来。 “这秋丫头的生日也快到了,等过了生日再接回来对婆母更好些,祖孙俩也就没有了相冲,至于秋丫头的病,这也好办,我刚好有认识的名医,到时候请他到庄子里给秋丫头看病便是,也不耽搁事情的……” “大嫂,你倒是说得轻巧,那不是你的女儿,你不心疼。”容金氏当即柳眉倒竖地驳斥容叶氏,“反正我是一天也待不住了,今儿个谁说都没有用,我明儿天一亮就去庄子里接人……” 容傅氏一直高坐钓鱼台看着妯娌二人吵嘴,目光移到二儿子脖子上指甲抓出来的血痕,对容金氏的愤怒瞬间点燃,只见她语气平淡地道,“秋丫头病得要死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成功止住了妯娌二人的扯皮。 容金氏道,“那倒是还没有……” “既然没有,你再等几天都等不及了?你是想要让她克死我,你才开心是不是?”容傅氏当即发难,“明儿你若是到庄子里接人,那永远也别回侯府了,我们容家要不起你这样自作主张的儿媳妇。” 容金氏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闭起的眼睛满是痛苦,她知道容傅氏说的话并不是吓她的,她是说真的。 她膝下一子二女,儿子娶了妻她放心了,可还有小女儿要管,哪能真的被休回娘家? 她可怜的秋丫头,偏偏摊上她这么一个没用的母亲,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嫌弃自己的没用,这一刻无力的感觉犹如十多年前送走秋丫头时的一样。 容傅氏见制住了二儿媳妇,这才看向努力掩住得意的大儿媳妇,猛然抛下一个惊雷,“既然秋丫头病得厉害,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时半刻是好不了的,老大家的,你去跟春丫头说一声,就换季丫头替上的吧,她也是老二的闺女,想来也合适……” 这话在她脑海里思量了许久,以前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说,现在总算有了合情合理的借口换人。 她那没用的侄女倒是有句话说对了,如果容静季入了东宫成了太子继室,将来妥妥的皇后,那提拔傅家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她做梦都想娘家能威风起来,出一口当年“被迫”为妾的恶气。 这话一出,让本来志得意满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容叶氏,惊愕的脸色犹如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浇得她一个透心凉,恨不得把傅姨娘那个贱人撕得粉碎。 本来愤怒到自怨自艾的容金氏却是在惊愕后面露喜色,没想到自家女儿还因病得福了,这下子轮到她看容叶氏的好戏了。 容静季那丫头是二房庶女,哪怕这个丫头对她这个嫡母一向也算恭敬,但因着傅姨娘的原因,她是没法子喜欢这孩子的。 傅姨娘想要送女儿进宫受苦,那尽管去,正好把她的女儿给解救出来,她只想给女儿找个好夫婿,对太子妃的宝座是半点也不感兴趣。 第67章 一碗水端不平 容叶氏努力平息胸腔里面的愤怒与不满,她不能真的激怒婆母容傅氏,不然依这个老虔婆记仇的性子,自己肯定讨不到好果子吃,遂缓和了语气道,“换季丫头进东宫,儿媳不敢有意见,春丫头那边也是希望她走后能有人照顾一下皇孙,哪个丫头进东宫不也是我们容家的女儿?” 虽然她也看不上容静秋,但相比起来,更看不上的是容静季的出身,区区一个庶女也配当太子继室吗? 这姓傅的女人怎么一个个都头脑简单。 容傅氏看到大儿媳妇这识趣的样子,还是颇为受用的,这个儿媳妇就是这点好,从不与她对着干,“既然你也赞成,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容叶氏适时地露出为难的表情来,“可是,婆母,儿媳说句难听的话,这挑选太子继室的向来只能是皇后娘娘,她那边不发话,我们定下谁都是没用的……”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原本和颜悦色的容傅氏一个气恼,直接抓起旁边桌子上的茶碗就朝她掷过来,她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 茶碗虽然没有砸中容叶氏,但却泼了她一身的茶水,瞬间狼狈不已。 容金氏看得暗暗拍掌叫好,实在是解气,对婆母容傅氏的怨气这才消散了些许。 容傅氏当即怒道,“你别在我面前卖乖,你真当我老糊涂了,”重新转动手中的佛珠,“我们容家虽然也是世家大族,但已经出过一个太子妃了,如今再选太子继室,并非一定要出自我们家族,皇后娘娘稳坐中宫多年,见识只会比我这老婆子强。”嘴角嘲讽地一笑,“皇后之所以又看上了容家女,你当我不知道,无非是春丫头在背后使力,既然能把秋丫头拱上去,为何不能换季丫头?大家都是她的堂妹,难道还有差别不曾?” 一个嫡出,一个庶出,也就容傅氏这个不要脸的才敢说没差别。 容金氏刚觉得解气,此刻又心塞不已,真是恨极了姓傅的女人。 容叶氏诺诺不敢言,论撒泼的功夫她是万万比不过容傅氏的,现在惟有一个字:忍。 一旁未曾吭声的容澄突然开口道,“娘,您先歇歇气,太子妃身体抱恙,我们做为娘家人应努力寻名医诊治才是,其他的不应该是我们所想,依儿子之见,秋丫头和季丫头都不该进东宫……” 家里的女人在谋划的这些事情,他今天才听说,表妹虽然在他面前隐晦地表示要送季丫头当太子继室,但被他给驳斥了,这个想法本身就不该有,只是没想到一向温柔可人的表妹居然到母亲这儿来使劲了,心里也对表妹升起了一丝不满。 他在朝为官,知道的永远比这些女人要多得多,有个当太子妃的侄女虽然也风光,但如果下一任太子妃再出身容家,对容家并不是好事,烈火烹油之后那就是走下坡路。 再说皇后的心思奇诡得很,当年他就不太赞同侄女当这个太子妃,可皇家下了旨意赐婚,身为臣子不接受又能如何? 可惜他这些话容傅氏听不进去,她的怒火瞬间对准二儿子,“季丫头是你的亲闺女,你这个当爹的不帮她就算了,居然还想扯她后腿,你就这般见不得她好吗?” “娘,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容傅氏才不听他的解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门外,气得嘴唇打抖,“你给我滚,我见到你就来气,我今儿个把话撂这儿了,你若是敢阻了季丫头的前程,我跟你没完。” 看到母亲气得不行,容澄也怕真的有个好歹,遂不敢辩驳,赶紧先告退出去。 “你们也给我滚。” 容傅氏下逐客令。 容叶氏和容金氏这才行礼告退。 一到门外,容金氏朝容叶氏冷哼一声,直接转身就走了,气得容叶氏险些要跳脚,这是打算公开与她撕破脸面了? 这一夜,容家这几个人没有一个能睡个好觉。 翌日清晨,容金氏一大早就起来了,正梳妆的时候,就看到花嬷嬷匆匆走进来凑到她耳边道,“夫人,昨儿夜里侯爷与傅姨娘大吵了一架,侯爷当场就拂袖而去,未曾在傅姨娘那儿留宿。” 这可是好消息,肯定能搏得夫人开心。 容金氏听后倒也没觉得有多开心,同样是女儿,丈夫对庶女的关心显而易见,对于自己的大女儿那是不闻不问,明知她病重,他也没过来问候一声,瞬间觉得心寒无比。 “好了,管他们高不高兴,赶紧收拾东西到庄子去,我得亲自去照顾照顾秋丫头。”现在对大女儿的记挂占据了她的心神,婆母不准秋丫头回来,那她就住到庄子去。 林安氏也是一大早就归心似箭,她天没亮就起来梳洗好收拾好包裹,听闻二夫人也要一块儿到庄子去照顾三姑娘,她担心了一个晚上憔悴的容颜上才有了几分光彩。 只是等到日头升起来了,二夫人也没有传唤说要起程,她顿时心焦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好几圈,这才等不及地亲自过去问问。 哪知到了夫人的院子,方才被告知四姑娘昨儿夜里感染了风寒正难受得紧,二夫人一大早就过去了那边。 这个消息让她怔在了原地,四姑娘不过是偶染风寒,三姑娘都病重不起了,孰轻孰重?可二夫人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直接去四姑娘那儿了,她替自家姑娘难过。 正想说些什么,就见花嬷嬷匆匆找来,“原来你在这儿,让我好找。” “花嬷嬷找我?”林安氏收起心中的不满。 “真是不凑巧,四姑娘那边也身体抱恙,夫人命我收拾了些药材让你先带回去给三姑娘,”花嬷嬷随后叹了一口气,“四姑娘让夫人养得太娇气了,一生病就不肯吃药,非得夫人亲自哄才行,三姑娘可比四姑娘懂事明理,做姐姐的就让让妹妹,夫人这边空了下来立即就去庄子上看望三姑娘,你也多宽慰几句,莫要让三姑娘多想……” 这些话林安氏听不下去了,什么叫三姑娘比四姑娘懂理事明理,难道懂事明理的那个就必须要退让吗?凭什么? 她之前一直以为二夫人是心疼三姑娘的,毕竟二夫人愧疚不是做假的,记挂也不是假的,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三姑娘是她奶大的,亲娘不疼,她疼。 她皮笑肉不笑地给了花嬷嬷一个软钉子碰,“既然夫人不得空闲,那我也不多打扰了,就此告辞。” 花嬷嬷的表情也是讪讪的,她也觉得这事是三姑娘受委屈了,可谁叫四姑娘娇气,二夫人一向宠惯,自然就偏着眼前这个了。 想到三姑娘也是厉害着呢,她顿时不敢多说什么,扬着笑脸送林安氏。 林安氏对于药材什么的也没有多看一眼,庄子上虽然不敢说应有尽有,但这些大路货色也是不缺的,把这些拿出来是想膈应谁啊? 花嬷嬷一大早就开始忙,还真的没有注意到这一茬,看了看之后,老脸也红透了,管着药房的是四姑娘的奶兄,看这样子应该是四姑娘授意的。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补救一二,突然就见到六姑娘容静季带着侍女走了过来,她忙止住了到口的话,六姑娘是傅姨娘的女儿,可不能让她看了笑话。 林安氏也是认识容静季的,虽然内心里对这个庶出姑娘没有什么好感,面上却是半点不露,躬身行了一个礼。 哪知道六姑娘在她面前站定了,只见这与傅姨娘长得颇像的容静季道,“林嬷嬷是吧?” “正是。”林安氏简单回了一句。 对于林安氏冷淡的样子,容静季不以为意,她直接示意身边的侍女把一个包裹递给林安氏,“我听闻三姐姐病得不轻,这是一些药材,希望三姐姐能用得上,”似看出林安氏有拒绝之意,“这是我的一片心意,林嬷嬷直接带给三姐姐便是。” 那个侍女得了自家姑娘的示意,直接就把包裹塞到林安氏的怀里,看到自家姑娘转身离开,她忙转身追上去。 林安氏都想要骂人了,这是要强送的意思?六姑娘这是想要寒碜谁呢? 花嬷嬷叹了口气,倒是没说什么,看天色不早了,赶紧就送林安氏离开。 侯府里发生的事情,大夫人容叶氏第一时间就听闻了,当即冷笑道,“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手心肉就是比手背肉厚实得多,也不怪有人一碗水端不平。” 她是有俩女儿的人,是万万不会犯容金氏这样的错误,大女儿要顾,小女儿也不能疏忽,哪个女儿不是心头肉? 只是没想到容静季那丫头倒是城府深,居然还玩这一招,凭心而论,庶出的容静季就是比嫡出的容静冬要上得了台面。 比起看容金氏的笑话,她自己也有一脑袋的烦恼事,得想个法子打消容傅氏的异想天开才行,正烦恼着,就听到身边的大丫鬟掀帘子进来小声道,“夫人,何道婆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第68章 有些缘份强求不得 何道婆长着一张长长的马脸,两只眼睛泛着渗人的光芒,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怎么看都不是个讨喜的人,不过人家会钻营,在后宅妇人中颇为吃香。 “给夫人请安。”她笑得谄媚地给容叶氏行礼。 容叶氏微抬头看了她一眼,就顺手指了指大丫鬟端来的雕花圆凳,示意她坐下来说话,算是颇为礼遇。 何道婆不敢全坐,歪着身子斜斜地坐了三分之一的凳面上,“夫人求的事有眉目了……” 容叶氏一听到这个开场白,当即坐正了身子,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大女儿的病还能不能好?如果能治得好,又何必把这已经到手的太子妃之位让出去呢?况且女儿年纪轻轻的,她实在是不忍看她就此香销玉殒。 “怎么说?” 她立即追问了一句,这何道婆虽然人长得丑,但还是有几分道行的,既然什么太医,什么民间神医开的方子都不管用,她能求的也就只有鬼神了。 何道婆最喜欢这些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露出这一面,遂神神秘秘地道,“夫人,这要治太子妃娘娘的神药所需的东西,还需要夫人亲自去取来方才显诚心,不然就是心不诚,这心不诚嘛,神药也就没效了。” “我都快愁死了,哪敢心不诚?你快说,就算是刀山火海,我都去取来。”容叶氏急忙表态。 何道婆故意神神叨叨了半晌,方才说了句容叶氏听得懂的话,“这香炉灰必须要去护国寺取,那儿受皇家香火供奉,自是别处比不得的……” 护国寺?这地儿可不好前去。 容叶氏微蹙眉想了想,过些日子东宫女眷要去那儿上香祈福,她倒是可以顺便跟过去,以祈福的名义取些香灰倒也名正言顺不会惹人眼。 何道婆一看容叶氏的样子就知道她信了,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也更为谄媚讨好。 四姑娘容静冬病了,二夫人容金氏好不容易才哄了她喝药睡下,等小女儿的呼息平顺了,她这才一脸疲惫地从内室走出来。 外头仅有她的大丫鬟守在那儿,那些侍候小女儿不尽心的贴身侍女都被她罚了,如果再有下次,她就不是处罚那么简单了。 花嬷嬷看到容金氏出来,忙上前去给她捏肩,然后又示意两个大丫鬟来给捶腿,这才把林安氏已离开的事情禀报了一声。 容金氏只是轻“嗯”了一声,直到花嬷嬷说那神神叨叨的何道婆入府,到了大夫人那边的院子去的时候,她这才示意捶腿的俩大丫鬟退下,然后坐直身子,“这老道婆来做什么?” 她对鬼神之说敬而远之,而且她觉得这何道婆的手段有些诡异,看着就像是骗人的,不过奈何这京城不少贵妇人就是信她那一套,这些年里,她与容叶氏的来往也颇为密切。 容叶氏那边的院子不好安插人手,所以很多详细消息花嬷嬷都打听不到,但是这次倒是很容易就得到了消息,“只是劝大夫人到护国寺去上香祈福。” “就这样?”容金氏皱紧眉头,这算什么消息? 她还以为这次能抓到容叶氏的把柄,借机能把掌家权夺回来,哪知道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压根不值得她动心思,她又微闭眼靠向椅背。 花嬷嬷的脸色有些尴尬,不敢再说什么惹怒主子,于是只能小心翼翼地重新给容金氏捏肩去乏。 林安氏返回到庄子时,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她不待马车停稳,就急匆匆地跳下来往宅子里面奔去,也不知道自家姑娘病成怎样了?内心自然是忧急如焚。 林兰儿第一个看到亲娘回来,忙将手中的托盘塞到身后的小丫鬟的手中,笑嘻嘻地冲上去挽着亲娘的手亲昵道,“娘,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都要想死你了。” 林安氏的步子一顿,转头看到女儿依恋自己的开心样子,眼里哪有半点担忧?女儿不是没心没肺的,若是自家姑娘真的病重,她是笑不出来的,于是,她一把拉住女儿到一边,严肃着脸问道,“姑娘是不是病重了?” 林兰儿一看母亲的样子,就知道她误会了,不过这里还是前院,不好细说,于是与母亲耳语了一句。 林安氏反手拉着女儿赶往后院,后院依旧是她离开前的样子,没有人行色匆匆,也没有满院子的药味在飘,甚至临近自家姑娘住的屋子还能听到里面的笑声。 自家姑娘的笑声很容易认,但另一个声音她就陌生了。 林兰儿见到母亲面有疑惑,于是赶紧道,“陪姑娘说话的是清澜郡主。”于是简明扼要地将清澜郡主与金三的纠葛说了一遍,最后才总结道,“她现在跟姑娘好得很,娘可别怠慢了人家。” “姑娘真没病?”林安氏又追问了一句。 林兰儿面有些不安地摇了摇头。 至此,林安氏心里的大石方才落地,没有病就好,不过庆幸之后,她就有更多的疑问,正打算抓住女儿审个清楚明白,眼角却看到梅儿走过来迎接她。 比起自家女儿,梅儿更可靠,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舍弃女儿,与梅儿到另一间屋子里嘀咕起来。 林兰儿不满地噘了噘嘴。 等清澜郡主离开后,林安氏这才与梅儿一块儿进了内室去见容静秋。 容静秋看到奶娘回来了,笑得很是开心地上前拉着林安氏一块儿坐到罗汉床上,“奶娘,你老终于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派人去侯府把你请回来了。” 尽管知道容静秋没病,但林安氏还是仔细地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到容静秋白里透红的脸色上,这才真的相信她没有患病,压力这一去,她都有几分想要落泪的冲动。 容静秋看得莫名不已,梅儿上前小声地说了林安氏这两天以为她得病紧张焦虑的心情,她这才明白自家奶娘为何如此,于是揽住林安氏的肩道,“奶娘,我都好好的,得病一说是假的,你老的眼泪可珍贵了,不能白流,我还指望以后给你养老呢,好歹要活个八十岁才够本……”不要像上一辈子那样死于非命,她们都要努力活到寿终正寝,这是她朴素的愿望。 她说到最后就越是离谱,终于把林安氏给逗笑了,没好气地白了容静秋一眼后,这才说起在侯府这些日子是在干啥。 容静秋一听到是挑夫婿就一个头两个大,不过还是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于是问道,“可有哪家的公子能入得奶娘的法眼?” “倒是有几个还不错,不过就是家世差了点,而且还要远嫁,老奴又觉得不妥了……”林安氏絮叨起来,跟容静秋分享那些候选人的优缺点。 容静秋的眼睛眨了眨,其实远嫁才好啊,京城就是个是非地,留在这儿才危险,但这些道理她是没法跟林安氏讲通的,活到林安氏这样的岁数,自有她的生活哲理。 光是说这些就说了好长一串,最后才提及容金氏让带回庄子的药材,以及六姑娘容静季送的一包裹药材。 容静秋对于亲娘送的大路货色的药材不感兴趣,倒是命人将容静季送的小包裹拿来,一打开,居然是两根有些年份的老山参以及灵芝等珍贵药材。 “估计是从老夫人的药库里扒拉来的。”林安氏道。 众多孙女中,老夫人容傅氏最宠的就是六姑娘容静季,她能出入老夫人的库房也就不稀奇了,凭着庶女出身压了嫡女一头,也就容家出这样的奇葩事。 “她这是想炫耀吧?”林兰儿没好气地道,实在看不惯这庶女的作派。 容静秋却是道,“都收起来吧,不管怎么说,这都算是她的一片心意。” 她上辈子与容静季的交往不多,毕竟嫡庶有别,而且她还要顾忌亲娘容金氏的心情,不想在她的心上插刀。 有着全府掌权最大的老夫人的宠爱,容静季倒是个不张扬的人,也不知道是傅姨娘教得好呢,还是教得好? 总之她就没看明白过容静季,但却有一点是明白的,对方从来没给她下过绊子,也没主动挑过事,这点就比她那嫡亲的妹妹容静冬强了百倍不止。 林安氏没有提容金氏说要来庄子最后又没来的事情,这些说了只会让姑娘伤心,唉,这不养在跟前的儿女就是差了一等。 容静秋也没有问亲娘对于她病情的反应,曾当了一辈子的母女,她对容金氏还是了解的,容金氏也算是疼她,但那是要看跟谁比,这是一份有比较的母爱。 而且她也早过了为此计较伤心难过的年纪,有些缘份是强求不得的。 林安氏对于容静秋男扮女装在外行走的事情还是颇有微词,加之现在又是装病,于是顺口就提了一句,“姑娘,您也别怪老奴多嘴,有些谎说了一个,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老奴怕最后姑娘会引火烧身……” 那是皇子,哪容别人轻捻虎须? 第69章 站在岸上看仇人挣扎 林安氏是真忧心,容静秋是女儿家家的,那九皇子若不怀好意,真有个万一,吃亏的只会是她,人家皇子哪怕不得圣宠也不会少一根毛,可自家姑娘呢? 女儿家若真被人给毁了,那一辈子也就玩完了,哪里还能许到好人家? 自家姑娘是她一手带大的,她知道她是什么性子,而且就连太子继室这样人人争抢的位置,她也觉得配不上自家这么好的姑娘,更何况是当一个不受宠皇子的妾室? 对,就是妾室,她最怕的就是这个,没有了好名声,爹娘又不是一心一意为之谋划,她家姑娘拿什么去争一个正妃的位置? 这次侯府之行让她彻底看清了侯府众人的面貌,以前还有几分幻想,现在却是不得不直面这令人寒彻骨的局面,未来需得好好计划一番。 容静秋心里明白林安氏是为她好才说这么一番话,换做别人是不会想着来劝她的,而且这些话也就林安氏会说且敢说,遂,她抓住林安氏的手,“奶娘,你放心,我知道分寸,”随后似下了个决心一般,“等这次事了了,我一定找机会把容十七这个身份处理掉。” 对于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林安氏哪里会分辩不出来她说真的还是假的,听她这么一承诺,她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当即不再提这个话题。 容静秋也暗松一口气,不过奶娘的忧心是对的,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再与赵裕接触下去,那是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她还是很惜命的,所以对林安氏说的话再真不过了。 “姑娘,至于大夫人那个卑鄙无耻又恶毒的女人……”林安氏没想到世上会有这般恶毒的女人,她听梅儿转述容叶氏暗中下药害自家姑娘的经过时,气得浑身打冷颤,如今提及,仍旧掩不住那份几乎要脱离而出的愤怒。 容静秋却是拍了下自家奶娘的手背,冷静道:“奶娘,你放心,这个女人最终会自食其果的,你且等着看好了。” 计划已经定下来了,她是不会轻更改的,而且她不想拉林安氏下水,奶娘只需要在岸上看着容叶氏将来如何在水里挣扎好了,她要容叶氏这次就算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哪怕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她胸中燃着的那股怒火却是半分也没有减少,反而是越烧越旺,她有耐心等着看恶人的下场。 寒夜露重,赵裕沐浴过后散着发穿着中衣就坐在窗前一边吹风一边下棋,冯得保进来时看到这一幕,顿时一个转身朝小太监的头上狠狠地敲上一记,再瞪了一眼,没眼色的东西,虽然已至暮春时节,但早晚还是颇冷,也不怕自家殿下感染了风寒。 赵裕没有回头,但却听到了这细微小动作的声音,于是道,“别难为他,是我不让的。” 冯得保这会儿已经把披风拿来,不顾赵裕的微皱眉,硬是给披到身上,“殿下莫以为年轻就不拿身体不当一回事,这万一真染上了病,那才叫糟。” 赵裕伸手指了指冯得保,最后只能接受冯得保这份劝谏,伸手把披风拢了拢,“事情都安排好了?” 冯得保一边给赵裕重新沏茶,一边答道,“已经按殿下说的去办了,”不过对于这次安排他还是颇有微词,“殿下,依老奴看,计划的漏洞也不少,真闹大了,估计我们也脱不了干系,更重要的是这对太子有碍……” 太子现在是自家殿下头上的保护伞,真出了事被人弹劾,自家殿下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更何况殿下才十七岁,太年轻了,前面的路还需要太子扶持,真没有必要此时与太子对着干。 “无妨,你按着吩咐去做便是。”赵裕径自下了一枚黑子到棋盘上,然后又捏起一枚白子停在半空中,显然是在寻找黑棋的破绽。 冯得保还想再劝,结果却看到自家殿下微微扬唇,竖了个食指在唇上,示意他噤声,莫要扰了他下棋的兴致。 他只得躬身退开几步再站定等候殿下的吩咐,心里却知道这计划是容十七出的,这人果然不是好东西,为了容三姑娘竟是打算坑自家殿下,可殿下偏还真信了他的鬼话,这让他光是想想都郁闷到不行。 不能再容忍这容十七继续蹦跶在自家殿下的身边,他得拿出点魄力来才行,得让自家殿下知道这乡下小子就是难登大雅之堂的。 他微垂着脑袋,仔细地思考得用哪一招把这扰人的苍蝇赶走。 天气越发热了起来,京城爱美的姑娘们都开始换上了新做的春装,宰相府的马车载着府里的姑娘出去春游,一年到头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去踏青,年轻姑娘们哪个愿意放过? 马车慢悠悠地走着,马车里靠窗的人却是百无聊懒地看着外面来去匆匆的行人,她挨着靠枕,拿着团扇的柔荑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摇着,耳边响起的却是闺中姐妹们玩耍的声音。 “傲儿姐姐在看什么?我也瞅瞅。”一个长相俏美性格开朗的年轻姑娘坐过来靠着齐傲儿,笑问了一句。 齐傲儿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一下别人的接触,眼里闪过一抹不喜,面上却是笑道,“就是看看这市井小民的生活,我在府里也见不着这样的场面,难得出来一次自然是多看看才能知道民生疾苦……” 话还没有说完,另一边玩得正起劲的姑娘就抢白了一句,“我们傲儿姐姐就是心善。” 这话听来也不知道是恭维还是讽刺,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齐傲儿自然不会做出过激的反应,笑容依旧,只是暗暗朝她的贴身侍女看去,那侍女立即会意,当下就把人给记住了。 那个抢白了齐傲儿话的年轻姑娘暗暗做了个翻白眼的举动,当着面她是不敢与齐傲儿做对的,毕竟人家是宰相千金,随便动动小手她都吃不了兜着走,可她就是看不惯她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 正在马车里面几个年轻姑娘勾心斗角之时,马车外面却是传来一阵争吵声,那市井妇人吵架的声音直接洞穿马车壁,车里的人想说听不见都难。 “好啊,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暗中给我下这种见不得光的药,今儿个哪怕当家的拦着,我也要拉你去见官……” “夫人饶命,这东西真不是我的,给个天做胆,我也不敢害夫人的子嗣……” “啪啪啪”打耳光的声音不绝于耳。 路上的行人议论纷纷,有人指责那正妻是只母老虎,也有人说那小妾坏心肠,总之说什么的人都有,惟独这家的男人嫌丢人,遮住脸从人群里面溜走了。 那正妻显然听不得别人说她是母老虎的话,于是把手中的帕子摊开让众人瞧里面的物什,“大家都来评评理,这就是她害我的证据,在我的吃食里面下这绝子药,这不是想要了我的命?若不是我今儿命大发现得早,早就让她得手去了……”边说边哭好不凄凉。 那小妾也跟着辩,“不是我的,真不是我的,我连这小瓷瓶里面装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能知道这是害人的玩意儿?是夫人……是她要陷害我,她见不得夫君宠爱我……啊……” 只见那夫人气狠了,把手中的物什直接扔过去,小妾避不及被砸中了头,然后那物什被反弹出去,居然弹进了经过的马车半开的窗子,直直地落在一群贵女的面前。 那小瓷瓶从手帕中滚出来,滚了几圈方才停下来,居然神奇的没有破碎。 因为有人围观这正妻打小妾的场面,马车早就因人多堵路停了下来。 齐傲儿是这一群贵女中身份地位最高的,遂她的大丫鬟忙过去把那小瓷瓶捡了起来拿到齐傲儿的面前让她过目。 “这是什么?”车里坐着的贵女都围了上来歪着脑袋看了起来。 齐傲儿一向心思玲珑,光凭听了这半耳朵竟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嫌那小瓷瓶是腌臜的东西,看了一眼就不再看,朝那大丫鬟道,“把东西给她们送回去。”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并不想管这等闲事。 大丫鬟应声,这才下了马车。 那正妻与小妾见这小瓷瓶差点砸到马车里的贵人,那等贵人是她们得罪不起的,于是早就趁机溜了,生怕被贵人逮到追责,看热闹的行人也怕殃及池鱼,赶紧就作鸟兽散了,一时间,那大丫鬟竟是寻不到正主了。 齐傲儿也不想在这些小事情上追究耽误了行程,遂命那大丫鬟赶紧上马车继续出发,那大丫鬟一时间也来不及处理手中的东西,只好拿自己的帕子包了包再团了团塞进袖袋里,等迟些时候得闲了再处理。 一段插曲就这么过去了,也没人放在心上。 踏青玩了一天,齐傲儿回到家中,刚洗漱换了衣裳,就看到亲娘过来了,于是急忙上前迎道,“娘有事唤我过去便是。” 齐夫人已经是半老徐娘了,不过依旧美艳不已,要不然也生不出齐傲儿这般绝美的人儿出来。 她一看到女儿心情就好,于是拉着女儿的手坐下,“我们母女俩也无须讲那些客套话。”接过大丫鬟奉上的茶轻茗了一口,这才继续道,“过两日东宫女眷要到护国寺去上香,你也跟我一块儿去吧。” 第70章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齐傲儿正要捻香的手微微一顿,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婚事已提上了日程,她知道母亲着急,可这事真的急不来,在这点上,母亲就不如父亲定力好。 于是,她微微摇了下头,“娘,东宫女眷去上香,我跟着去不妥。” 太子妃容静春病重的消息她早已知道,这个位置现在也有不少人盯着,依她看,还是静观其变更为妥当。 齐朱氏对于丈夫与女儿的盘算心知肚明,可是女儿一天比一天年纪大,身为母亲她焉能不着急?万一真的拖到年纪大了,盘算的事情又落空的话,那就真的两头不靠岸了。 “太子病重在东宫静养,这次上香他不会出席,就当跟去散散心,顺便陪陪你庶姐,外头也会说你们姐妹情深。”齐朱氏自有一套逻辑,等将来换自家女儿取代庶女的位置时,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说闲话,姐妹感情好同侍一夫,那就是娥黄女英,千古佳话。 至于庶女愿不愿意,那就不在齐朱氏的考虑范围了,哪有她不愿意的道理? 功成身退,到时候也就无须这个人站在台面上了。 “娘,你真的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齐傲儿并不是个自负的人,她也想听听母亲的意见。 齐朱氏道,“别看太子现在受到圣上的冷落,大千岁那边众人烧热灶,这嫡子就是正统,就凭这一条,太子就不会轻易被废。” 齐傲儿微微蹙眉,母亲说的这个道理她明白,比起年纪大的大皇子,她更希望最终获胜的那个人是太子,毕竟太子温文尔雅一副君子作派,更让女儿家倾心。 齐朱氏看到女儿不语,显然是在思考,她于是又道,“听说皇后那边已经提前选定了下一任太子妃……” 这个消息齐傲儿还没有听闻,于是追问了一句,“是谁?” “传闻依旧是容家女。”齐朱氏讽刺地道,“容静春想为儿子铺路的心暴露无遗,估计是她使劲才有这个结果,至于传了出来,我觉得跟她也脱不了干系,她想做到既成事实,不过估计这点会激怒皇后,只能说这个太子妃病得不轻啊……” 齐傲儿听明白母亲话里的意思了,容静春太着急了,这样露了痕迹,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她容家还想霸着太子妃的位置不让?笑话。”齐傲儿不屑地轻哼一句,“对了,传闻中订下的是容家哪个女儿?不会是容静冬吧?” 行事张扬又狠毒,而且还是个愚蠢不自知的人,她从来就没有看上过容静冬这种女人,就这样的段位,还想入主东宫,未免可笑了点。 “不,是定远侯的大女儿。” “定远侯还有个大女儿?我怎么没见过?” 齐傲儿面露疑惑,这京城的贵女就鲜有她不认识的,父亲说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所以能够给她造成威胁的贵女她都研究过,容家的女儿也不例外。 毕竟当今圣上太能生儿子了,而且圣上还龙体康健,下一任继位者到底是谁?其实还没有定数的,太子只是暂时领跑而已。 而且越来越多长大的皇子要成亲,妻室人选一般都会在这些贵女中挑选,这里面必有她的竞争对手。 手轻抚自己嫩滑的脸蛋,她对于这张脸很是自信,当然对自己的脑子更自信。 齐朱氏道,“听说与容傅氏命格相克,所以一直养在庄子里面,至今都还没有接回来。” 齐傲儿听明白了,这连在京城活动都没有的贵女,能进了未来下一任太子妃的人选名单中,必是容静春的主意。 “娘,既然如此,那我就陪娘到护国寺走一遭,顺便与庶姐联络一下感情。”她笑嘻嘻地挽着母亲的手臂,做了最后的决定。 齐朱氏轻拍女儿的手,走这一趟还是有好处的,女儿日后就会明白了,至少在太子那边可以卖个好。 “那我命裁缝给你赶制两套漂亮的春装,到时候我的女儿一定艳压群芳。” “不,娘,这是为病重的太子与太子妃祈福,我不宜太过招摇,穿平日里穿的旧衣便可。” 女儿的懂事总是让齐朱氏心疼,不由得责怪丈夫把女儿教得太清醒了,有时候适当任性一点更惹人疼,日后她得再教教女儿如何施展女性的魅力。 去护国寺祈福的那天,半夜时分,容静秋就得起来穿戴好男装,刚到前院,就看到打着呵欠的清澜郡主由红裳与绿袖二人扶着走出来,那头一点一点的分明就是不够睡。 “大半夜的实在折腾人。”清澜郡主咕浓了一声。 容静秋好笑地走上前把一旁的绿袖给替下,看小姐妹这贪睡的样子,她还是颇为心疼,遂伸手将她一点一点的头轻轻地靠向自己的肩膀处,这样她会睡得舒服一点。 “还是十七你最好。”清澜郡主勉强睁开一条眼缝,看到扶着她的是容静秋,终于又安心地准备再睡个回笼觉,反正到达目的地还有段时间,她得抓紧了。 容静秋正要回答,就看到小姐妹睡着了,顿时哭笑不得。 急忙赶来迎接他们的金三看到这一幕,眼睛都几乎要瞪出眼眶了,未待马停稳,他急匆匆地跳下来,一个箭步就冲到两人的面前,咬牙切齿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他就知道他一离开,就给了容十七机会接近小青梅,果然,现在两人都抱在一起了,这个给他的冲击非常大。 这段时间他也不好过,本来打算回到京城就直接找上姑姑说大表妹的病情,但到了定远侯府的大门前,他改了主意。 毕竟姑姑之前还想招他当女婿,若他就这样登门去说大表妹病重,搞不好又会让姑姑误会他的关心是喜欢,到时候又要乱点鸳鸯谱怎么办? 于是,他当即调转马头回了自家,这些话只能他亲娘去说。 可能他以前信用不太好,亲娘金周氏不太相信他的话,于是他又是赌咒又是发誓说他对容家大表妹没想法,他要娶的人是清澜郡主。 他娘当时就被他的话吓到了,忙摸他的额头以为他发烧在说糊话,愣是不信他的说辞,他这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态度太过深入人心,以致说真话连老娘都不信。 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成功说服亲娘出面为大表妹说话,他甚至也跟了去,并且在姑姑面前毫不掩饰他对清澜郡主的情意,这样一来,姑姑果然没再提招他为婿的话。 再后来就更伤心了,她娘找了冰人一块儿去诚王府提亲,以前很好说话的诚王妃这会愣是不松口,直接打了太极,至此,他总算看明白了,不点头同意两人婚事的是清澜郡主。 光是这些就耗了他不少时日,这才找到机会再到容家的庄子来,哪知道会看到这心塞的一面? 他上前想要暴力分开两人,哪知手却是被容十七给挡住了? 只见容十七这可恶的小子笑眯眯地压低声音道,“金家表哥回来了?不巧郡主睡着了,不如让郡主先上马车睡个回笼觉,我们回头有话再细说。” 金三这才发现清澜郡主真的睡着了,顿时他的脸色有些难堪,还有对自己的愤怒,他居然没有发现?还要人提醒才看到。 他默默地收回手,在一旁看着容十七一把抱起清澜郡主送上了马车,全程清澜郡主都没有醒来,可见容十七的动作有多轻了。 他又是一阵的心塞,第一次发现在细心方面他是拍马都比不上容十七,难怪清澜郡主会喜欢他。 如果换成他是清澜,估计也会更喜欢这种温柔的男子。 容静秋刚把清澜郡主放到车厢内的软垫上,就看到本以为睡着的清澜郡主睁开眼睛朝她眨了眨,嘴角朝外呶了呶。 金三一出声时,她就醒了。 容静秋顿时会意了,于是无声地说了句,“看我的。” 清澜郡主这才含笑地重新闭上眼睛,她就是喜欢看金三为她吃醋的样子,说她矫情也好,她不在乎,这些年都是她为他吃醋,好不容易才找回些场子。 容静秋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就看到金三一脸的受伤,这金家表哥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对于她扮演的容十七这个假男人还有了自卑心理,真的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不过比起好表哥,自然是小姐妹更重要。 于是,她上前笑眯眯地轻拍了下金三的肩膀,“金家表哥,任重而道远,咱俩互勉之。” 谁跟你互勉了? 金三很快就又满血复活了,他现在不够细心,他就学,他就不信他会输给眼前的小子。 容静秋笑着耸了下肩膀,不在意金三挑衅的眼神,看到柳志轩牵来马儿,她利落地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对柳志轩道,“庄子就交给柳管事了,我过几日必回。” “少爷放心。”柳志轩躬身行礼。 金三重新上马,看到容十七在前面领队,他不甘示弱地催马上前,他现在有了与容十七一较高下的好胜心。 第71章 冤家路窄又见面 与容十七并排而行时,金三正要说话,就看到这小子转头看向他,在黑夜火把照耀下那张雌雄莫辩的脸更有冲击性,他正在心里吐槽他身为男子却长了一副女相,哪知就听到他道,“金家表哥,这次是不是九殿下让你过来的?” 金三吃了一惊,这回他不但要吐槽他长得好,还要吐槽这人脑子太灵活,他还没说出口的话,他第一时间就猜到了。 他微微敛了下心神,对于“情敌”不能掉以轻心,必须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于是,浮躁的情绪很快消散,毕竟他也是家里当继承人培养的,只见他扬着笑脸道,“十七果然聪明。” 容静秋笑露出八颗整齐的牙齿,没应金三的话,心里的警惕却是提高了,赵裕对她的礼遇颇高,这就有点反常了,奶娘林安氏的话又一次浮上心头,心里的危机感又加强了。 至于金三,她倒是不怕他会因为清澜郡主而对她发难,别看金三性子好像有点搞笑,但他这人其实挺忠厚的,金家对他的栽培是用心了的,不然养不出一个有正气的儿子,所以这样的金三能与赵裕成为朋友,多少还是有点令人吃惊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也开始明白清澜郡主为什么会喜欢上金三,他的感情很纯粹,就是比较容易伤人,她不由得想到上辈子那个怨妇小周氏。 正在她神游太虚的时候,金三再度开口,说的却是这次上香的人员名单,她回过神后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被金三视为“情敌”的她,居然还能得到他的提点,哪怕她不需要,但也弥足珍贵。 金三说了一路,不由得有些口干舌躁,不知道为何,他就算想与容十七竞争清澜郡主,但却没想过用见不得光的肮脏手段,竞争嘛,那还是光明正大点更好。 容静秋有几分动容地伸手把马侧的水囊拿起递给金三,“金家表哥喝口水润润喉,我还以为金家表哥会恼了我?” 金三不客气地接过水囊,豪气地喝了好几口水,这才意犹未竟地放下水囊,斜睨了一眼旁边的人,“你以为我是那小肚鸡肠的人?哼。” 容静秋笑着给他戴了顶高帽,“那是,我金家表哥是谁啊?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她竖了个大拇指,这可不完全是恭维,是她发自内心想说的。 金三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伸手搔了搔后脑勺,“总之你记住我的话,眼睛别乱看,那些都是女眷,哪个都招惹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随时都会掉脑袋的。”最后的话已经算是忠告了。 容静秋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她记住了,她傻了才去招惹东宫女眷,能在宫里混得一席之地的女人哪个是省油的灯? 天色大亮时,即将要与赵裕带领的人马接洽,清澜郡主在马车里由红裳与绿袖侍候重新梳洗,再换了身正式点的衣服,再从马车里出来时,她就已经是端庄的皇家郡主。 金三痴痴地看着爱恋的女人,这会儿他真想拍死以前的自己,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小青梅居然长得这么好看呢? 斜眼看了下去打点的容十七,然后心机地把提前备好的早膳笑着端过去给清澜郡主,这是他从容十七的身上学到的,“清澜,先吃点东西,待会儿与九殿下汇合后,就不好再进食了,这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膳是万万不能落下的。” 清澜郡主斜眼看向一脸讨好她的金三,总算感觉到风水轮流转了,装模作样的拿乔了一会儿后,这才坐在金三叫人抬来的凳子上,然后旁边的金三端着餐盒像狗腿子似地侍候她用早膳。 这画面看起来颇像宫里的公公在侍候娘娘,容静秋回头看了一眼,就惨不忍睹地转过头去,她算是佩服金三了,怎么能把体贴讨女儿家讨欢心的事情办成这样? 怪不得除了清澜郡主这“眼瞎”地看上他之外,就没有别家的女孩子狂追他了。 其实没有等多久,浩浩荡荡的人群就朝这个方向过来了,要到护国寺去上香,就必须要出城。 容静秋眯眼看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坐在马上器宇轩昂的赵裕,这人不但长相好身材也好,在人群里永远都是最吸睛的那个。 赵裕也看到了容静秋那一行人,侧头朝冯得保看了一眼,冯得保会意地先催马过去把这多出来的人马安排进队伍里面。 侍女卷起马车车窗帘子,正想要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齐傲儿一眼就看到了清澜郡主一行人,眉头皱了皱,没想到清澜郡主也会过来上香,然后目光一转,就看到坐马高头大马上的九皇子,正侧脸与骑在马上的一个雌雄莫辩的少年郎说话,两人在一起的画面颇为养眼。 赵裕是诸皇子中长得最好的那个,小时候她曾惊为天人,觉得这样美的人才能配得起她,可是父亲告诉她,看男人不能看长相,要看本事与能力,长相是最无用的。 赵裕除了长相,别的一无是处,只能托庇在太子的羽翼之下,尤其父亲跟她说过九皇子不为人知的身世,至此之后,她对他的旖旎心思瞬间瓦解,这样的男人是配不上她的。 目光很快掠过赵裕看向了与他说话的少年郎,这少年郎的长相不输给赵裕,看起来温和爱笑,初升的太阳一照在他身上,似乎给他镀了层金光,让她看得眨不了眼。 她朝自己的贴身侍女招了招手,那侍女跪下听她吩咐。 “去查一下与九殿下说话的人是何来历?” 那侍女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就悄然退了出去。 齐傲儿依旧靠在软囊上,目光仍停留在那少年光洁的脸庞上。 没有多久,那侍女就回转了,靠近她耳语了数句,她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握着团扇的手也跟着发紧,原来这少年身份地位如此之低,容家旁支族人,她对这几个字有点咬牙切齿,这样的人连为她挽鞋也不配。 她有些气恼地让侍女把车窗帘子放下来,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就算与这样的少年郎玩玩游戏于她也是有失身份。 在这一个早晨上,容静秋也是十分懊恼的,除了女眷那边有数道目光在偷偷看她之余,还有一道目光让他想要忽略都难,毕竟那道目光除了幽怨之外还带了几分愤怒。 与赵裕简单交流了几句之后,她就策马准备到清澜郡主的马车旁,毕竟他是以清澜郡主的护卫身份混进来的,做戏得做全套。 哪知,她却被人拦下了。 看着面前之人那沉着的脸庞,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真是冤家路窄,可恶的金三居然没告诉她这人也在今天的队伍里面,亏她还以为今天不会出现变数呢,现在这变数就大喇喇地出现在她面前。 “好久不见,钟世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她扬着笑容跟钟渠打招呼,真是万万没想到钟渠是混禁卫军的。 按理说她上辈子应该在宫里见过穿禁卫军制服的钟渠,可她偏偏没有印象,要不然,就会提前做好提防。 “你怎么在这里?”钟渠语气不好地质问道。 他对面前这张脸真是记忆深刻,在那次皇庄打猎见到他之后,他一度好几晚都梦到他,梦里的他似乎变了个模样,又似乎还是这副样子,还有一股暗香诱惑着他,醒来后是一脸的怅然,这让他开始觉得自己不正常。 哪怕叫了通房丫头侍候,但他还是提不起兴致,似乎女人对于他来说毫无吸引力了,他想的竟是这么一张雌雄莫辩的脸,若不是这段时间他被选进禁卫军,只怕已经按捺不住到容家的庄子去找他了。 身为宣平侯府钟家的继承人,他是不会容许自己身边出现不能掌握的偏差人物,这会让他觉得烦躁又易怒,可容十七就是这么一个存在。 本以为只要刻意不去找他,两人见到面,假以时日,他一定会变回正常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他面前,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第72章 给个软钉子齐傲儿碰 本来见到钟渠突然出现,容静秋的心情就不大好,再听闻他那质问的语气,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忍不住怒火上升,她到底哪里踩到他的尾巴了?不想看到她,直接无视便好,何必跳出来让大家都不爽? 她脸上的笑容一收,既然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就别指望她还能笑得出来,“钟世子,我在不在这里还轮不到你过问,这里不是宣平侯府。” 既然不是你家的地盘,那她来去自如,轮不到他人指手划脚。 钟渠也听出了她言下之意,脸色更为难看,他本来不想跟容十七把关系弄得这么僵的,可是一看到他,他就会控制不住心跳加速,再然后就想到分桃之礼这四个字,脸色自然好不起来。 “好狗不挡路,钟世子,请让让。”容静秋直接策马与他擦肩而过,哪知道就这样还被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手臂,她错愕之下侧头看他,眼里怒火中烧,“放开。” “容十七,我告诉你,以后不要再随便出现在老子的面前,不然……”钟渠阴深深地咬牙切齿道,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那种隐秘的心思他不想让人知道。 初见时他还想让他记住他,但是经过时间的发酵,他越来越不对劲,这是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不能跳下去。 如果……如果容十七是个姑娘……那该多好…… 容静秋真觉得钟家这个世子脑子有病,回想起来,他与她不过是起了口角继而打了一架,也没结下什么深仇大恨啊,怎么就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广结善缘总比到处结仇要强得多。 她正准备回击几句,就听到不知何时到了他们身后的冯得保公式化的声音,“钟世子,殿下宣你过去回话。” 钟渠低声回了句,“知道了。”好半晌,方才放开容静秋的手臂,深深地看了眼容静秋,然后策马往前去。 容静秋回头看去时,正好隔空对上赵裕那深沉的目光,一时间也看不出来他是什么情绪,顿时她更为恼火,“都脑子里有病。” 她不想再与这些神经有毛病的人打交道,于是轻踢马腹让马儿跑快一点,半道上看到心急过来寻他的清澜郡主,这下子脸色才好看了一点,还是手帕交比那些臭男人好。 她轻吁一声让马儿停下来,近前,就听到清澜郡主气喘吁吁的声音,“十七,你怎么这么慢?出了什么事?”她怕有什么人难为容静秋,所以哪里还能坐得住? 她身后跟着的是金三,金三不属于禁卫军系统,所以不用听从号令指挥,他之所以留下来是为了清澜郡主,想着趁机多在小青梅面前刷刷好感,日后好成双成对。 容静秋笑着摇了下头,“没事,就是与九殿下多说了两句耽搁了时辰。” 清澜郡主这才放松地轻拍了下胸脯,“这就好……” 金三酸溜溜地说了句,“我都说你是瞎操心,九殿下不知道有多照顾十七。” 这话在清澜郡主的耳里是挤兑,听在别人的耳里那就是警告,毕竟这群东宫女眷见到漂亮的少年郎,谁知道会不会做出孟浪之举?深宫多怨妇,有些老宫女就喜欢调戏这样的美少年。 清澜郡主白了金三一眼,率先往回走。 容静秋也跳下马来,一边牵着马一边轻拍金三的肩膀表示同情,以前做孽太多,现世报了吧。 金三却是越挫越勇,半点不以为意,对他还能翻白眼,这就比无动于衷强得多。 两人并排而行的画面落在不少人的眼里,尤其是马车里的贵妇人少不得都要多看两眼,然后再窃窃私语。 容静秋对于这样的场面半点也不怵,京城贵妇的行径她上辈子早就知之甚详,不但男人喜欢看美人,就连女人也爱看,这是人之常情,她上辈子若是偶见美男子,也少不得要多看两眼,然后回去就跟赵裕说,她在哪儿哪儿见到了个美人,当然结果嘛,往往好像不太好,也不知道赵裕不高兴什么,她可从来没有阻止过他看美人。 队伍休整了一会儿之后重新出发,容静秋重新坐上马,旁边骑马的人是金三,清澜郡主挽起车窗帘子探出头来与他们说话,三人之间的气氛莫名美好,就连金三也没有小心眼地吃醋。 可这边的情景倒是刺痛了不少人的眼睛,尤其是钟渠,他周身释放出来的低气压几乎让人不愿意靠近他。 护国寺在城郊,临近午时终于抵达,因为是女眷,所以马车直接驶进了护国寺,住持方丈早就带了不少人在寺门处迎接,看到赵裕率先上前,他忙快步迎上去,双手合拾,“阿弥陀佛,老衲见过九殿下。” “住持方丈无须客套。”赵裕不信鬼神,但到了这等地方,也不会行事太过猖狂。 寒暄过后,赵裕由住持方丈亲自迎进去,后面的女眷方才开始下马车。 清澜郡主的马车比较靠前,好歹也是有封号的皇家郡主,容静秋没有与金三争抢,毕竟她还是挺看好这一对的,所以就侧身到一边,由金三小心护着清澜郡主下马车。 她正百无聊赖地打量着护国寺,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来,感觉与上辈子也没有什么不同,看来她是自己作茧自缚,重生又如何,只要不做亏心事,夜半就不怕鬼敲门,行得正,站得直,自然能立于天地间,瞬间,她的心境阔然开朗。 正感觉豪情壮志时,突然一条巾帕随风飘过来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绪。 她下意识地从手臂间执起这一方带着香味的巾帕,看得出来质地上好,而且上面绣的花草活灵活现,可见绣功精湛,在角落里还有个小小的齐字,这让她皱紧眉,下意识就想扔掉,真是晦气。 可还没得来及行动,就看到一个丫鬟状的少女朝他奔来,到了近前,这丫鬟也没有行礼,而是直接朝他伸手,“那是我们姑娘的帕子,还请公子归还。” 容静秋皱紧眉头,这丫鬟好生无礼,她也不是吃素长大的,正想怼几句回去,突然看到齐傲儿正迈着莲步向她走来,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京城第一美人,美是美了,可是怎么看都有股别扭劲。 齐傲儿近前,轻喝一声,“不得无礼。” 那丫鬟忙垂头不敢吱声,咬着嘴唇好一会儿,道,“姑娘的帕子在这人的手里。” 女儿家的东西是不能让外人拿到手的,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齐傲儿不悦地瞥了眼这侍女,然后一脸歉意地看向容静秋,“这位公子,真是失礼了,都是我管教不利,方才让她言语无状……” “既然没有教好,那就带回去慢慢教。”容静秋不待她说完,直接就笑嘻嘻地回了句,给了个软钉子齐傲儿碰,看到齐傲儿想变又不敢变的脸色,心中突然觉得爽快无比,轻招手让红裳过来。 红裳忙走过来,屈膝行礼,“公子。” 容静秋直接把那方帕子递给红裳,然后再指了指齐傲儿,“这是人家姑娘的东西,你且还去。”这够守礼了吧。 齐傲儿的脸色瞬间涨红,她是很想忍住喜怒不形于色的,可到底还年轻没有修炼到家,她没有伸手接红袖躬身递过来的帕子,而是咬紧下唇看了眼容静秋,快步转身离去。 那丫鬟不敢看自家姑娘的脸色,匆匆的一把夺过红裳手中的帕子,急忙去追齐傲儿。 “这都什么人啊?”清澜郡主走过来,不小心还被齐傲儿撞了一下,可齐傲儿却没有停下与她道歉匆匆就走了,她不悦地轻掸了下被齐傲儿撞到的地方,似乎上面有脏东西。 金三凑近容静秋,“那是齐宰相的女儿,怎么?她难为你了?” 容静秋摇了摇头,齐傲儿还没有那本事能难为他,如果大家都是女儿家的身份,那就不好说了,齐傲儿这人的心眼不大还爱记仇,可她现在是扮做男儿身,男女有别,齐傲儿不会立刻就挑事,对于名声,她比谁都在意,毕竟是想要冲击皇后宝座的人啊。 “齐宰相教女无方,都教出个什么玩意儿?”清澜郡主近前就喷了一句。 金三想要抚额了,自家这小青梅什么都好,就是口无遮拦,这话传出去难为的是诚王爷,姓齐的一家都爱装模作样,偏又气量狭窄。 清澜郡主一看金三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遂冷笑道,“本郡主还会怕她?我就不信圣上会偏她不偏自家侄女。” 这话怼得金三无话可说,确实皇家血脉是比齐家高贵得多。 容静秋对于清澜郡主的话深以为然,齐宰相再厉害,诚王爷也不是吃素的,真较量起来未必就会输,再说两家的政治理念不合,其实早就互相看不顺眼了,所以这样的小事多一桩少一桩于大局无碍。 祈福仪式安排在下午时分,女眷过来也累了,就先行安排到准备好的客房去歇息,容静秋做为清澜郡主的护卫,自然是随她到一处。 只是还没有休整好,就看到一个小丫鬟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碍于清澜郡主的威势,不敢表现出不恭,遂行礼后,轻声问道,“请问哪个是容十七?我家夫人有请。” 第73章 亲下饵料钓大鱼 容静秋一看到这个小丫鬟就乐了,她一眼就认出了这小丫鬟是容叶氏身边侍候的,只是她没想到容叶氏会这么快就找她过去问话,也不枉她这一路跟清澜郡主聊得高调,不然如何引得容叶氏主动来找她? 清澜郡主看了眼容静秋眼底的笑意,就知道她乐见这样的场面,于是顺水推舟就把她给指了出来。她与容静秋能成为手帕交,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就说上午那一路她是相当配合容静秋行事高调的,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身为手帕交她肯定要打配合战。 于是容静秋直接站了出来,朝那小丫鬟行了个男子礼,然后笑道,“我正是容十七,不知道姑娘在哪家夫人身边侍候?” 那丫鬟本来不大看得起容十七这个容家旁支族人的,她是侯府的家生子,见多了不得志的容家族人讨好的嘴脸,就为了能在侯府主子的面前给他们美言几句,所以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让她过来请人时,她还不大乐意,觉得有掉身份。 可是现在直面彬彬有礼的美男子,她的脸蛋不由自主地就红了,之前那点芥蒂也扔到了爪哇国,她下意识地就注意自己的礼节,屈膝回礼道,“公子有礼了,奴婢名唤丁香,是在容家大夫人身边侍候的,大夫人听闻公子是容家旁支族人,遂请公子过去一叙。”语气客客气气的,说完还悄悄地抬眼瞟向一身男装打扮的容十七,然后又娇羞地飞快垂下眼帘。 正在品茗的清澜郡主暗叹一声,又一个拜倒在手帕交的男装魅力下的小姑娘,她在庄子里见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此时一边看戏,一边暗忖自己是不是找个机会也女扮男装钓上几颗芳心?没道理她扮男装会输给自家小姐妹的。 容静秋没有多耽搁,与清澜郡主打过招呼后,就直接跟在丁香的身后去见容叶氏。 丁香一面领路一面找话题来聊,容静秋一眼就看出她芳心萌动了,禀着不多造孽的精神,她表现得有些疏离,可好像反倒让这丁香对她更上心了,这可真苦恼?当然她只是苦恼了一会儿,很快就抛之脑后了,谁叫她是假男人,有心无力啊。 丁香看这容十七不似容家旁支族人巴结的嘴脸,自有一番风骨在,心里不由得更为欢喜,她是家生子出身,配容家旁支族人也是配得上的,这么一想,她手里的帕子一边扭来扭去,一边偷偷看这俊俏的美少年。 一段并不短的路,丁香却觉得太快走完了,似乎一眨眼就到了夫人暂住的客房。 容叶氏只是太子妃的亲娘,品级什么的在这一群贵人当中可以说是垫底的,出来交际容金氏都比她更有牌面,毕竟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侯夫人,所以安排给她的客房是无法与清澜郡主那边相比的。 容静秋一进去就看到这里的简陋,她那位大伯母指不定心理正不平衡呢。一见到容叶氏,她立即表现出极为恭敬的样子行礼问候。 容叶氏微抬眼看向这少年郎,之前在马车里已经观察了一路,可近看却觉得这少年郎长得是真好,气质也干净清爽,难怪能让那个暴脾气的清澜郡主一路上都笑吟吟地跟他说话,要不是一路还有金家儿郎跟着,估计大家都要以为清澜郡主移情别恋了。 所以,一下马车,她就着人去打听这少年郎的来历。 好半晌,她这才轻声道,“都是自家人也无须行这客套礼了,看座。” 丁香早就等这句话了,不待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行动,她就抬起一张雕花圆凳放到美少年的庇股下,这举动惹来大丫鬟暗中的嘲笑,她也视若无睹。 容静秋笑着朝她道谢,然后大大方方地坐下。 容叶氏只是想见见这大出风头的容家旁支族人罢了,当然少不得要详细问一遍他的来历,重点还是旁敲侧击三丫头在庄子里做什么事,中间少不了暗示这少年良禽择木而栖。 容静秋此时心里不由得冷笑,庄子再派谁去管都没用,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不可能给容叶氏做嫁衣裳。 估计容叶氏也想明白了这点,这才把主意打在容十七这个身份上,毕竟只要容十七暗中叛变,她容叶氏就能顺利收回庄子里的权利,算盘倒是打得好,可惜她找错人了。 所以她假装没有听懂容叶氏暗示的话,装傻充愣四两拨千金地把这话题给略过了,总之就是一副不进套的样子。 容叶氏的耐心告罄了,本来还有几分欣赏这容十七的,想着能与金家儿郎等人结交,必定是有几分本事的,可是一番谈话下来,却觉得这人真不识抬举,最后面孔都冷了下来,没有兴致再与之说话,挥手让丁香送客。 丁香暗暗心急,这容十七怎么搞的,居然惹得大夫人不悦,他不知道府里都大夫人说了算吗? 送人出去时,她咬了咬唇趁人不注意时道,“公子,你别傻,跟着三姑娘没前程的,三姑娘将来是好是歹现在都说不准呢,可大夫人却是大权在握的,你……你犯不着跟她对着干……于你没好处的。” “丁香姑娘言重了,我没觉得今儿哪里让大夫人不喜了?”容静秋一脸无辜地道。 丁香瞬间睁大眼睛看着这美貌的少年郎,这……居然是个榆木脑袋,亏他长得一副精明相,她此时心里满是说不出来的失望感觉。 容静秋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往这方向看来,遂不动声色地移了个方位,处于那道视线的下风口位置,制造她与丁香之间看似亲密的角度,眼角再暗暗扫过去时,那道目光更为热切,就在花丛中,但是一股与那花丛不同的香味顺风飘了过来。 她瞬间就认出这股香味来,正是齐傲儿今天那方帕子的味道,齐傲儿对这香味爱得深沉,她记得上辈子她身上的香味就没有换过。 她抓住这个机会,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用帕子包着的小瓷瓶塞给丁香,这才露出讨好的笑容,小声道,“丁香姑娘,我……我自知嘴笨,可能真惹了大夫人不高兴,姑娘别恼我,这是上好的香水,是从西域那边得来的,现在送给姑娘,还请姑娘为我在大夫人身边美言几句……” 丁香觉得今日的自己就是个笑话,居然会看上这么一个不开窍的人,现在再看这副讨好的嘴脸,就更是厌恶,遂把那小瓷瓶强推回给面前的少年郎,两人还推搪了半晌,最后更是发怒道,“赶紧走,就这小玩意儿还想收买我?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啥模样?我呸!赶紧滚。” 从喜欢到厌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丁香就完成了一场自以为是的倾慕之情,如今翻脸无情倒也在情理当中。 说完,丁香转身就走了,半点也不停留,生怕这容十七会赖上自己,可惜了容十七这副好相貌。 容静秋拿着那个小瓷瓶,用手搔了搔后脑勺,仿佛一副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的样子。 第74章 这二人才是狼和狈 容静秋左右看了看,一副没有发现人的样子,故意拿起那个小瓷瓶看了看,愁眉苦脸地叹了好长一口气,表情做态半点也不遮掩。 半晌,看到红袖找了过来,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忙把那小瓷瓶用帕子包好,然后藏进袖袋里,眼睛还左右周围瞄了瞄,生怕有人发现她的小动作。 “公子,原来你在这里啊?”红裳近前行礼道。 容静秋轻咳了数声,这才做出一副无事的样子,仿佛之前做贼心虚的不是她一般,“是郡主让你过来寻我的吗?” “是的,郡主担心公子……” 容静秋与红裳一边说一边往清澜郡主暂住的客房走去。 隐在花丛中偷窥看了个全场的齐傲儿在人走远后,这才施施然地走出来,跟她在一起的还有齐侧妃,后面跟着两人的贴身侍女。 齐傲儿一言不发,这个容十七她是记住了,之前给过她难堪,那时候她不是没有听见清澜郡主那声不满,只是清澜郡主与她不对盘,将来也不会是一个阵营里面的人,碍于这皇家郡主的名头,她隐忍了下来。 但这一切她都记到了容十七的身上,不识抬举的人就该受到惩罚。 齐侧妃看了眼不发一言的嫡妹,她这个妹妹在人前是一副面孔,在她面前又是一副面孔,好半晌,她才憋出一句话,“那个少年郎长得真俊……” “怎么?庶姐对他有兴趣?”齐傲儿微笑地看向齐侧妃。 齐侧妃忙道,“哪能呢?不过是那侍女模样的人塞给他的小瓶子,我有点眼熟……”心里恨极了齐傲儿唤的那声庶姐,她从来不唤她家族排行,庶姐庶姐地叫,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庶出。 这话提醒了齐傲儿,因为站的方位的原因,在她眼里,容十七与那侍女拉拉扯扯的就是在推搪这个东西,最后那侍女更是恶狠狠地放了狠话,显然是容十七不愿意要人家侍女硬塞的东西。 “我好像也在哪里见过……”她皱紧眉头,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的。 齐侧妃看了眼嫡妹,那与少年郎拉拉扯扯的侍女她恰好认识,太子妃容静春亲娘身边侍候的人,想起太子妃,她又想到那个小瓷瓶,直觉告诉她这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齐傲儿的贴身侍女见到自家主子皱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赶紧从袖袋里把那小瓷瓶拿出来,上前道,“姑娘,可是像这个小瓷瓶?” 她本来是想扔了这晦气的东西,但这小瓷瓶做得极其精致,她觉得漂亮,想来能装些别的东西,这才舍不得扔,想留下偷偷用。 齐傲儿一看到侍女手中的小瓷瓶,瞬间回忆起那天街上争吵的正妻和小妾,她立马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脑子转得飞快,一时间心里闪过数个念头。 齐侧妃却是拿起这个小瓷瓶仔细看了看,似曾相识,越看她的脸色越严肃,“这原本装什么的?” 那侍女不敢说,看了眼自家主子,见到姑娘点了头,她这才把那天正妻和小妾当街吵闹的事情简略了说了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齐侧妃的脸色当即就变了,这是害人流产的东西。 她与容静春同一年入东宫,只是容静春为正,她为副,别看现在的皇孙是嫡长子,可是先容静春怀孕的人是她,结果那年她滑胎了,后来本想调养好身体再怀下一胎,可是肚皮却再也没有消息。 别说她,就连那个一脸狐媚相的陈侧妃也是滑胎后再无动静,这才给了容静春机会生下嫡长孙。 思绪开始飘远了,容静春生下皇孙后,很快就又怀了一胎,可是最后也没能保住,就是这一胎没了才彻底地搞垮了容静春的身体。 她没有动手脚,可难保陈侧妃没有动手脚,这小瓷瓶陈侧妃肯定也用过。 一石二鸟之计瞬间涌上心头,她握紧手中的帕子,要稳住,她得让这个嫡妹主动帮她布局,没有齐家的人在后面,她是完成不了这个计划的。 “既然是害人的东西,那侍女给那少年郎是何意?”她突然问道。 齐傲儿的脑子转得快,给了个眼色身后的俩侍女,俩人会意地退开几步守着,她这才压低声音道,“庶姐在我面前就别装了,你会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我……”齐侧妃很想否认,但是她更想要太子妃这个宝座,遂很快就放弃了装模作样这一套,容十七是什么身份,她早就一清二楚,“容家大夫人要害那个传闻被皇后看中的容家三姑娘。” 齐傲儿这才笑了,幕后真凶应该是容静春,她想利用堂妹,但又想堂妹以后为她儿子保驾护航,这才出此毒计,让容家三姑娘一生无子。 齐侧妃赶紧握住嫡妹的手,“妹妹帮我,日后我得好了,妹妹才能更好不是?” 齐傲儿确实心动了,她记恨容十七当众不给她好脸,又觉得容家姐妹实在是可笑,一切还没有定数呢就开始窝里斗。 她一个反手抓紧庶姐的手,“庶姐说的是什么话,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我肯定会帮你的。” 两姐妹心照不宣地笑了,瞬间结盟。 有些事做过了就会有痕迹,有了痕迹就不怕查不出来。 容静秋在赵裕这边喝茶的时候,就笑得异常开心,“草民这边的事情都妥了,剩下的就看殿下的了。” 可惜宫里她插不进手,不然连赵裕都不需要。 “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赵裕不放在心上,他想看的就是皇后变脸的样子,肯定很有趣。 容静秋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跟赵裕狼狈为奸,实在也算是新奇的体验,果然活得久,什么事情都会发生。 两人正说着话,冯得保小步地走进来禀了一声,“殿下,钟世子在外面求见。” 赵裕微皱眉,钟渠来干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他照做便是,他的目光突然转向容静秋,是她招惹来的? 容静秋被他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这么看她是什么意思?她大胆地瞪了眼赵裕,“草民跟钟世子不熟……” “哦,不熟?”赵裕挑了挑眉,“那你之前还跟他聊了那么久?”钟渠还拉了她的手臂,这么一想,他握茶碗的手指紧了紧。 “谁跟他熟了?”容静秋急忙道,“他单方面找草民的茬,草民出身低微,如何开罪他的到现在都还不知晓,估计他看草民不顺眼罢,当然草民也看他不大顺眼……” 她越说声音越低,因为,她突然感觉到背后冷芒灼人,猛一回头,就看到钟渠黑着一张脸在她身后放冷气,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这才发现冯得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把人请来了,这么说,她说的话钟渠都听到了,她又猛地转头看向赵裕,这王八蛋是故意制造这局面的? 亏她之前还以为自己与赵裕是狼狈为奸呢,现在才发现这二人才是狼和狈,而她是无辜的小白羊。 第75章 怀柔之策博好感xN 不管是赵裕还是钟渠,容静秋一个都不想搭理,于是她板着脸起身道,“殿下,既然您与钟世子有事要谈,那草民先行告退了。” 然后不待赵裕发话,她直接转身走人,临走前,还看了眼冯得保,这老阉人朝她笑了笑,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这就是一个狼窝,早走早好,这个念头一升起,她离开的步伐坚定又快速。 赵裕看到容静秋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这才眯着眼看向钟渠,懒洋洋地道,“钟世子有事?” 钟渠朝赵裕拱了拱手,“殿下,下官忘了因何事找殿下了,等想起时再来。” 他听闻容十七被赵裕召见,没有多想就赶了过来,到了门口让人通传时,他方才醒悟自己鲁莽了,可是通传都通传了,他也不好就这样转身离去,更何况他放心不下容十七,谁知道赵裕打的是什么主意? 结果,一进来就听到那小没良心的说了一番让他不喜的话,好在他还知道要走,没有继续留下来,这让他的心情稍稍好转那么一丢丢。 他现在哪有心思应付赵裕,就想转身追出去与他把话说清楚,他其实真没有看他不顺眼,这是个误会。 想走?出去追人? 没门! 这回是赵裕不放人了,要留下一个钟渠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容静秋一直到走出了这方厢房,步子才放慢了些许,心里满是郁结,真不知道钟渠那个疯狗到底想要干什么?对这人,她是烦不胜烦,心里决定了下次见到钟渠,她一定绕道走,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祈福仪式进行的时候,她在客房里品茗,并没有去参观,这样的场面对她半点吸引力也没有,论排场也比不上皇后主持参加的仪式,她傻了才去凑热闹。 清澜郡主住的这个客房位置很好,坐在回廊处就能看到不远处的云山云海,一副仙人住处的样子,只可惜她身边没有带上梅兰竹菊四个丫鬟过来,要不然会更惬意一点。 留在她身边侍候的是绿袖,以前看着活泼机灵,现在看去有点木讷了,估计是在庄子里被打压得太厉害,性子有些偏了,她难得反省了一下,是不是太过于防备赵裕送的这俩侍女? “公子,可是奴婢沏的茶不好喝?”绿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现在做什么都怕会出错,红裳姐姐说她失了平常心。 容静秋只是有些发呆,闻言抬眸看向绿袖,“没有,你别紧张,最近在庄子里过得不好吗?要不我送你回去九殿下的皇庄吧……” “请公子别赶奴婢走,若有错处奴婢以后会改的。”绿袖急忙跪下一脸惊慌地恳求。 容静秋愣了愣神之后,就是急忙从躺椅里坐直身子,伸手就直接把绿袖给拉起来,“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跪,我有这么可怕吗?” “没有。”绿袖摇了摇头,不敢拿乔,顺势就起来了,“这里的点心做得极好,奴婢再去端一盘来。”说完,就急匆匆地退出去端点心。 容静秋伸手轻摸了下自己的脸,她有这么可怕吗? “没事跟一个侍女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钟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容静秋急忙转身,果然看到他臭着一张脸走了进来,仿佛她欠了他十万八千两银子没还一样,真是…… 忍住,忍住,不能爆粗口。 不过她还是冷着脸站起来,“钟世子不打声招呼就闯进来,也忒是无礼了。” “清澜郡主在前方的祈福仪式上,这里只有你这么一个大男人,难道你还有见不得光的事情?”钟渠故做疑惑地道,目光却是灼灼地盯着眼前的容十七看,不知道为何,现在是越看他越顺眼。 容静秋瞬间怒火上升,不过她还是觉得要先讲道理,深呼吸了一下,“钟世子,你我之间是不是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没有。”钟渠直接笑道,上前与他并排站着看前方的云山云海,这护国寺的老秃驴实在是偏心,给女眷安排这么好风景的客房,一侧脸就看到这漂亮的少年郎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他试图释放善意,“十七,我也这样唤你吧,我觉得……我们可以交个朋友,你说呢?” 交朋友? 容静秋懵了,她跟他交什么朋友?他们之前没有交情,以前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 她退后一步,朝钟渠施了一礼,“钟世子家世显赫,不是我这样的小人物能高攀得起的,还请钟世子莫要拿我来寻开心了……” 钟渠朝他迈进一步,“我觉得我们会有共同话题,十七,你……对我误会甚深……” 他说这样一番话是深思熟虑后的,并不是冲动之下的胡说八道,既然他对容十七感兴趣,并且试图避开这样的感情而不得时,他就决定要与容十七试着相处看看,也许一段时间后,他的异样之情就会消失也未定。 所以他才不再试图压制自己的感情,有时候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误会? 容静秋都气笑了,她跟他能有什么误会?甚至她根本就不了解他,看他步步紧逼,她画上的剑眉一竖,瞬间抽出腰间的剑,退开一大步,手中的剑直指钟渠,“钟世子请自重。” 钟渠压根不在乎指向自己的剑,不过真闹出事来,会对眼前的少年郎不利,于是他止住了自己进逼的步子,叹了一声,“看,你还说对我没有误会?我对你没有恶意,至少我自问比九殿下要真诚得多。” 赵裕才是那个高深莫测的人,居然故意调开他,不让他与容十七接触,只是很可惜他这回有过墙梯。 容静秋没想到钟渠会一改以往的作风,对她采取了怀柔政策。 “公子,奴婢把点心端来了……你是谁?要干什么?” 绿袖一回转就看到这一幕,手中的点心盘子瞬间落地,立即抽出自己的双刃快步上前挡在容静秋的面前,两眼警惕又充满敌意地看着来人。 只是这仔细一看,她就认出了对方,宣平侯府的世子,好像叫钟什么来着,她的记性没有红裳姐姐好。 不过眼下她要在公子面前刷好感,于是半点也没有因为钟渠的瞪视而败下阵来,硬着头皮也要阻挡一阵。 “公子,你先走……” 容静秋看着如临大敌的绿袖,哪会真把人舍下自己转身离开?本来她拔剑出来只是想要吓唬吓唬钟渠,让他知难而退,哪知会惹出这样的误会? 看钟渠对绿袖不利的眼神,她率先把手中的剑收起来,然后上前按住绿袖握着双刃的手,“没事,我与钟世子开个玩笑而已,绿袖,别当真,”看了眼掉在地上沾了灰尘的点心,她又道,“去重新端一盘来,再沏一壶茶水,我与钟世子聊几句。” 绿袖不放心地看了看钟渠,最后转头看向容静秋,“公子,真没事?” 容静秋摇了摇头,故意板着有道,“怎么?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没,奴婢这就去。”绿袖生怕自己惹公子不快,于是赶紧收回双刃,利落地将地上的碎盘子与点心打扫干净,这才急忙去再备茶点来招待客人。 待绿袖离开,容静秋板着脸下逐客令,“钟世子请离开吧,这里是清澜郡主的地盘,我不想事情闹大了让郡主为难,还请世子莫要为难我。” “不是说要请我喝茶吃点心吗?”钟渠一屁股坐下来,看到那不及他高的少年郎还站着,于是笑道,“我吃完点心喝了茶一定走。”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容静秋这才敛衣重新坐下来,警惕心从未放下,但面上却是不显。 绿袖很快回转,摆好茶点之后,她就拿着托盘站到容静秋的身后,不过两眼仍旧死死地盯着钟渠看,一副钟渠若有不轨的举动,她立刻就出手的架式。 区区一个侍女的目光,钟渠压根就不会分神多看一眼,他两眼仍旧盯着旁边的少年郎看,喝了两轮茶水之后,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十七有没有想过找份差事做做?不然总窝在容家那个庄子里不觉得屈才?” 第76章 这个套路异常的熟悉xiN 要给她找份差事? 容静秋没想到钟渠会说这个,脸上不由得表现出惊讶的样子,她千想万想,甚至还为自己想到的问题想好了答案,但这些都不包括找差事。 钟渠看到对方惊讶的样子,自以为对方心里高兴只是不好表现出来,遂笑道,“十七,大家都是男人,我懂你在想什么,当然如果你想要科考我也可以推荐靠谱的书院给你,要谋差事就更容易了,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还有些门路的。” 他微微昂着头,在展示自己的羽毛,告诉对方他是很有实力的,就这点来说现在的赵裕还不如他,毕竟皇子要避讳的东西太多了,做不到随心所欲地结交群臣,那能做的就有限了。 容静秋听闻后,到嘴的拒绝立即吞回肚子,她还不想在钟渠这里翻车,那就必定要按照容十七这个人的设定去考虑问题,其实无可否认的是,钟渠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如果她是真的容十七,那是没办法不心动的。 建功立业是每个男人刻在骨子里的追求,当年那个真的容十七踏上京城投奔定远侯府这一支脉,不就求的是这个? 她微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不悦与不以为然,脸上表现出惊讶过后就是惊喜,“钟世子所言都属实?我求什么都可以?” 钟渠含笑点了下头,“自然。” 容十七这样的表现才是正常的,他看着那张小脸泛出来的红光,眼里的笑意就更浓,自己这次果然搔到了痒处,而且在心底深处对这容十七的异样感似乎减少了一分。 果然,自己这么做是对的,只要这容十七越是表现出人性的弱点来,他就越是会将人贬低到尘埃里。 假以时日,这个漂亮得过份的少年郎将不再能影响他分毫。 “十七想求什么?”他追问。 容静秋假意托腮思考起来,似乎一时间无法做决定的样子。 钟渠道,“按理说科举走仕途之道才是正途,不过十七现在再去求学似乎有点迟了,经商嘛,虽能得到点实惠,但长远来说并非好事,依我看,不如正经谋份官府里的差事……”他在一点一点地帮容十七分析利弊。 容静秋侧头看他,笑了,“像我这样的家世背景,又没有功名在身,就算钟世子细心为我谋划,我怕是也只能谋个小吏做做,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好出路,凭白还浪费了钟世子的人脉。” 看不上一个小吏的身份? 钟渠微眯了眼,这个容十七是想狮子大开口?需知在京城想要谋个小吏的差事也不容易。 “那十七看好哪个行当?” 容静秋搔搔后脑勺,“钟世子真是问到我了,我这人好像没啥长处,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自己能做些什么,要不……钟世子容我回去慢慢想?” 她这话一出,钟渠微微皱了下眉。 “怎么?不能考虑清楚了再回答?”容静秋睁大眼睛道,随后做出一副怀疑的表情,“莫不是钟世子说这些是在故意寻我开心?” 她借题发挥立即站了起来,表情不善。 她身后的绿袖更是把托盘丢到一边,两手去握身后的双刃,大有一副公子开口,她就立即砍人的架势。 钟渠没想到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让对方产生了误会,这个容十七怎么不按牌理出牌?次次都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他一向都很有耐性,遂也跟着站了起来,“十七,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容静秋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重新坐下来,“哦哦,那是我误会了钟世子,怪我,怪我,还请世子原谅则个。” 钟渠朗声一笑,“我岂是那般小气之人?” 容静秋也跟着笑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两人的笑容都带了几分刻意,少了分真诚。 正在这时,有人匆匆过来找钟渠,这人一身禁卫军的打扮,看样子应该是钟渠的同僚,只见他走了进来,看也没看容静秋一眼,立即与钟渠耳语了一句。 钟渠的神色一变,前面的祈福仪式出了事,他这会儿就不好再在这儿待着,于是朝容静秋拱了拱手,“我这有事先行一步,那个,十七考虑清楚了,再派人到钟家给我传个口信。” 容静秋好奇他这会儿匆匆离去的原因,不过显然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于是赶紧送客,“钟世子先去忙,我的事不急……” 不过她还没送几步,钟渠以及那个前来通知他的人就已经大步走远了,显然事情很急。 终于把这个瘟神恶煞给送走了,容静秋松了一口气,转身朝绿袖道,“去打盆水洗洗地。” 把晦气都给洗掉,她才不信钟渠会安好心?不知道又想出什么主意来对付她? 就算心里再着急祈福仪式那边出的事,她也没有不知轻重地赶过去,也没有让绿袖去打探消息,只是重新坐回躺椅处看那云山云海,反正该她知道的事情迟早都会知道,不着急。 悠闲地喝了几盏茶,再吃了盘护国寺的美味糕点,在她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就听到清澜郡主回来的声音。 “哎呀,都渴死我了,在那个场合连个茶点都不能吃,真是憋屈得很。”清澜郡主一屁股坐到容静秋身边的椅子上,抓起桌上的茶点直接就吃喝了起来。 容静秋这才清醒过来,默默地给清澜郡主递上吃喝的东西,看到对方吃得差不多了,这才道,“听说仪式上出事了?” 清澜郡主再灌了一口茶水,接过红裳递上来的巾帕抹了抹嘴,方才有心情去八卦,“哎哟,你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嘛?” 容静秋笑看她,一副她爱说不说的样子。 果然,清澜郡主开了句玩笑,很快就进入了正题,“齐侧妃在仪式中昏倒了。” 容静秋闻言,正要斟茶的动作就是一顿,她知道齐侧妃肯定会有动静传出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遂把茶壶放下,直接抓住清澜郡主的手腕,“快跟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清澜郡主与容静秋早就混熟了,对于这些小细节压根就不在意,于是绘声绘色地开始说起仪式上发生的事情,“……你不知道当时仪式进行中,有个和尚念经时突然说齐侧妃是个有福之人,他看到有个太阳跳进了齐侧妃的怀中,红彤彤的耀眼得很,得此太阳,太子与太子妃的沉疴必定会远去,剩下的都是受用不尽的福禄……” 容静秋听得眉头一跳一跳的,这个套路真是异常的熟悉。 “你不知道当时这些话一出,那些人的表情可精彩了,陈侧妃眼神凌厉地盯着齐侧妃看,尤其看着她的肚子不放,还有,你猜猜太子妃的亲娘又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清澜郡主卖起了关子。 容静秋听到这里,就知道好戏已经开场了,她之前下饵时就知道齐家姐妹会坐不住的,这是她基于上辈子对这俩人的了解,但齐家的能量让她吃惊了,这布局的速度太快了。 “她一定是跳起来大呼不可能。” 清澜郡主朝好姐妹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你了解你家大伯母。” 容叶氏失态了,这什么狗屁和尚的话让人一听就知道指的是什么,而且还挑了今日这样特殊的场合说出来,这不就是在给齐侧妃造势吗? 自家女儿命在旦夕,外孙又还小,这是在往自家插刀子啊。 她下意识地就去反击。 她是失态了,可她却低估了齐侧妃不要脸的程度,人家直接一副受了刺激昏倒过去。 场面立即就乱了,齐朱氏和齐傲儿双双站出来。 齐傲儿一脸担忧地奔向庶姐,并且不让人靠近,而陈侧妃避嫌还来不及,哪里会往前凑? 而齐朱氏却是狠狠地瞪了容叶氏一眼,随后放出狠话,“若我的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到时候跟你拼命。” 容叶氏顿时心惊胆颤,齐宰相为相十数载,朝中不少人都是他的门生,那能量不可小觑,她这下子是捅了马蜂窝。 随后,齐侧妃怀孕的消息传了出来。 清澜郡主打发掉送消息的人,然后朝容静秋嘿然一笑,“这回东宫要热闹了。” 第七十六章 替换身份隐在背后 容静秋不置可否,比起看齐家姐妹的表演,她更想看的是容静春知道消息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一定很有趣。 只可惜她不能跑到东宫去看这场大戏,只能听人转述了,始终有几分遗憾。 此时她坐在赵裕的对面看他还有心情悠闲地下棋,这心理素质真是贼好了,“那边都要炸锅了,殿下不去看看?” “我一个小叔子去凑什么热闹?”赵裕不以为然地道,微抬头挑眉看向她,“倒是你,真不后悔?现在要撤还来得及,容家也不会卷进去……” 容静秋一时兴起伸手执了枚白棋下到棋盘的破绽处,顿时破了黑棋的气势,“草民有什么好后悔的?容家的利益又不是草民的根本利益。” 只要不被抄家灭族受连累,容家的荣辱似乎跟她没啥关系,上辈子对爹娘还有几分在乎,这辈子似乎把上辈子的感情都耗光了,真也就不剩什么了。 赵裕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这份洒脱很多人都不具备,她倒好,连家族荣誉都不看在眼里,“你爹会头疼的。” 容静秋一怔,本来还有心情挑赵裕棋盘上的破绽,但没想到赵裕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这是什么意思?发现了她的秘密了吗? “我爹早就往生了,头疼不了。”她试探性地回了一句,“要不然草民也不会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投奔亲戚?” 这回她全身紧绷,就等着看赵裕接下来会如何应对,可哪知,人家又低头看棋盘了,不再搭理她的那句话,她的一拳犹如打到棉花上半点用也没有。 她心中到底有鬼,看赵裕不继续刚才的话题,她也顺势不再提,但心里却乐观不起来。 气氛有些微妙之际,有小太监进来朝赵裕行礼,“禀殿下,冯公公已经受了五十下杖刑。” 冯得保挨打了? 容静秋惊讶地看向那小太监,显然不是在说谎,这个消息实在惊耸无比,若是上辈子听闻,她会以为是老天在下红雨,怎么可能? 冯得保是赵裕身边最得意的人,也是他的核心心腹,别说挨打了,他打人家还差不多。 想到那个趾高气昂的老太监此时趴在床上嗷嗷叫的样子,她怎么就这么不厚道地想笑呢? 估计是她忍笑忍得太辛苦,赵裕道,“想笑就笑,忍着像什么样子?” 容静秋看他不像说假话的样子,当即也不客气地放声笑了出来,出了一口上辈子的恶气,这个冯得保早就该打一顿了,只可惜上辈子她这个九王妃的命令不好使,要不然她早就打他了。 反正她也早就看出来了,冯得保这老阉人对她有敌意,所以她也不怕得罪他,此时毫不掩饰她的兴灾乐祸。 那个小太监的头垂得更低了,他以前觉得冯公公很可怕,可今天他觉得还有人比冯公公更可怕,哪有人兴灾乐祸得这么明显?半点面子也不给冯公公留。 赵裕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至于为何处罚冯得保,他只字不提。 容静秋乐呵过后就收敛了,毕竟是在赵裕的地盘上,她不想太嚣张被天谴,本来还想八卦地问问赵裕为何舍得处罚冯得保,但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之前来找她说话的钟渠。 前后这么一连贯,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钟渠肯定被赵裕支开了,正常情况来说,他是没机会来找她说话的,可他出现了,那必然是有人背后给开门了,那个人如今看来就是冯得保。 得,她也不问了,省得还要给冯得保说上一两句好话,她的心胸没有这么宽大。 齐侧妃的情况稳定了之后,东宫女眷也得立刻起程返回东宫,这些都是有时辰限制的。 清澜郡主依旧没有随队回城,而是中途离开与容静秋一道返回庄子去,金三随行。 在与大队人马分开之际,齐傲儿微挑车窗帘子看向那护在清澜郡主马车旁的俊俏少年郎,眸光微沉,头微微地昂着,手中的帕子攥得很紧。 “派人跟上去。” 听到她的吩咐,侍女立即会意地出去传令。 容静秋在回庄子的路上,感觉到些许异样,就连金三都察觉了。 他催马凑近过来,“十七,后面好像有人在跟着?” “公子,要不要现在就处理了?”红裳上前低声请示。 容静秋依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要打草惊蛇,爱跟就让他跟着好了。” 红裳没有提出任何的反对意见,拱了下手就转身去安排了。 金三还是有些不放心,“十七,不可掉以轻心,会这么跟着来肯定有所图。”他不放心清澜郡主,也不知道这人是冲谁来的? 清澜郡主将自己的马鞭甩得啪啪响,干脆连马车也不坐了,现在都祈福完毕了,她也不装这郡主的派头,让人把马儿牵过来,她从车辕处直接跳到马背上,惊得金三出了一头冷汗,忙过去护着。 “你起开,别挡道。”清澜郡主轻甩马鞭,马儿“的的”地轻跑起来,很快就与容静秋齐平。 “要不要让我爹给派点人手过来?”她道,“我看八成是那齐傲儿派来的,这一路也就跟她起了冲突,这女人的心眼小得很。” 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扒下齐傲儿脸上戴的面具,省得人人夸她心善人美,她呸,也就骗骗不知道真相的世人罢了。 金三还是有些怀疑,“她不至于吧?几句口角也放在心上?” 清澜郡主瞪了他一眼,“你站哪边的?” “站你这边的。”金三不假思索地就回了一句。 清澜郡主这才满意地不再找他的茬,其实她不担心自己,也不担心金三,毕竟齐傲儿这人是看人下菜碟的,如果容静秋持的是容家三姑娘的身份,她想齐傲儿也会忍下那口气再图日后报复,可现在好姐妹顶着的是容十七的身份,这就麻烦了。 “郡主不用担心,我还怕她不派人跟踪呢?”容静秋笑道。 什么意思? 清澜郡主满眼都是问号,可现在场合不对,她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一行人装做不知道背后跟踪的人,大喇喇地就回到了庄子上。 林安氏早就等在门口处,已经夜深了,也不知道姑娘是否快到了? 靠近宅子的方向都命人打了火把,直到看到容静秋一行人的身影,她这才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亲自迎了上去,再安排梳洗饭菜的琐事也就不提了。 容静秋一回到庄子连衣裳都还没得来及换,就立即与柳志轩到一边去密谈了。 柳志轩没想到短短时间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居然还让容静秋成功算计到容大夫人母女,这下子他对容静秋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容静秋没他想得那么神,若没有上辈子的了解做辅垫,这计划根本就行不通,只要一个环节人心算不到,一切就会功亏一篑。 “那齐家姑娘派人过来摸底,我们顺势就把朱嬷嬷一家子推到前面去,尤其是那个香儿,记住,一切得做得天衣无缝,不能让两方人马起了疑心。”她最后忍不住还多叮嘱了一句。 柳志轩冷冷一笑,“姑娘放心,这事我会办得妥妥的。”必要时他还会推波助澜一番。 那位容家大夫人也没有让人失望,这些天往庄子这里投了不少人手,看来是打着杀人灭口的主意,这样甚好,朱嬷嬷一家也该动动了。 容十七这个身份暂时要隐一隐了,不用柳志轩提醒,容静秋也知道分寸,别说不怀好意的齐傲儿,虎视眈眈的容叶氏,还有别有用心的钟渠以及似乎猜出她身份的赵裕,这几个人就是一个也不好对付,一下子还一块儿都冒出来,她傻了才会再以容十七这个身份出现在人前。 所以,翌日,她扮成容十七的样子直接就假装出远门了。 清澜郡主一副舍不得她的样子哭得眼睛都红肿了,看得她颇感不好意思,不停地给她使眼色,要她悠着点,她又不是真的出远门。 清澜郡主抛了个白眼给她,做戏做全套懂不懂? 全程惟一一个表现出高兴的就是金三,这个“情敌”总算走了,不管容十七是否因为避难而出远门,他都乐见其成。 众目睽睽之下,她跳上马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然后就纵马奔向远方。 后面的人依旧在暗中跟着她。 没多时,一群同样穿着黑衣的庄丁骑着马出现跟她告别,然后借着这掩护乱人耳目,她跟替身快速换了方位,最后以庄丁的身份慢悠悠地返回庄子,她的太阳穴贴了两块膏药,形象一变,倒没有让人看出端倪。 悄然地回到后院,重新换回女装,她又是容三姑娘了。 第七十七章 让她无路可走的局 东宫女眷祈福的队伍还没有回到东宫,容静春就收到了齐侧妃有孕的消息,她当即失手打碎了一只玉碗。 “怎么可能?” 她的反应一如其母容叶氏那般,对这消息完全不敢置信。 不过到底当了多年的太子妃,她很快回过神来,安排人出去守着,再让人进来打扫碎了的玉碗,然后才抓着那个回来传消息的小太监细问过程。 那小太监是容静春安插到祈福队伍里的,一听到这对太子妃不利的消息,马不停蹄地提前开溜回来报信,现在听到太子妃厉声细问,他也不敢隐瞒,就把祈福仪式里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重点还提了容叶氏与齐家母女的冲突。 “容大夫人说,她近期不能进宫惹人眼,要太子妃一切小心应对。” 容静春本就枯稿的面容现在更是添了一抹苦色,她本以为生了皇孙以后就会是康庄大道,可事情一桩接一桩让她应接不暇,如今只剩苟延残喘了,可就这样,老天也不让她过上一天舒心日子。 愁苦与气闷涌上心头,她“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这让近旁侍候的心腹宫娥立即吓了一跳,遂忙给她端水漱口并且说些宽慰话。 容静春漱去满嘴的腥锈味,含了一颗药丸,慢慢地躺靠到床上,这才觉得胸腔舒服了一点。 直到现在,她依旧是不相信齐侧妃怀有身孕,她当年下过狠手,齐侧妃这辈子都别想有孩子,再加上那如刻意般说出来的祥瑞之兆,实实在在地告诉她这是一个局。 一个她没法破的局。 一口鲜血又涌了上来,她转头再吐了一口血。 她明白了,齐侧妃并不是有孕,可既然她布了这个局,那么太医也好,侍寝的脉案也好,都会备齐经得过查验,人家说怀孕了,就是怀孕了,她想从这点破这个局那是痴心妄想。 哪怕她重新安排太医诊治,齐家也会有办法让那太医说不出真话来。 把状告到皇后与太子处? 她苦笑地摇了摇头,皇后与太子乐见其成,不管有没有这个孩子,这对于因病久未露面的太子来说好处不断,太子虽传身体不佳,但仍能让妾室有孕,这对于太子党来说那是一副提神药,瞬间能让人精神焕发。 皇后只会笑呵呵地安排有经验的嬷嬷去侍候齐侧妃,与皇后当了这么多年的婆媳,她对这个冷酷近乎无情的婆母知之甚深。 这条路行不通。 能管这事的只有圣人,可是没凭没据的,圣人会管吗?这还是东宫的家务事,太子不再年幼,父子之间的隔阂只会越来越深,非到不得已的境地,圣人是不会出手的。 这条路依然不通。 本就没有的胎儿如何堕? 这个无中生有的孩子会不会生下来? 不会的,齐侧妃本就不是要弄一个非皇家血脉的孩子出来担心吊胆。 齐侧妃的目标是她,并且堂而皇之的告诉她。 容静春看着镜中自己那瘦得不成人形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眼泪一滴一滴地滑落,这是要让她无路可走的局。 是她轻敌了,以为齐侧妃不足为惧,可现在才发现人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并且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担心下一刻会身陷囹圄。 “去,准备一些对孕妇有益的药草给齐侧妃送去。” “可是,太子妃,如今正是该小心提防的时候,若是送药草过去岂不是送把柄予人家?” 万一人家说药草有问题,里面有不利于孕妇胎儿的药草,那太子妃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心腹宫娥忧心忡忡。 “不送更会惹人瞩目,”容静春是不会坐以待毙的,既然现在想不到破局之策,但一个贤妻的角色她不能丢,“把药草先送到皇后处,就说是我对齐侧妃有孕的一片心意,皇后会懂的。” 看在皇孙的面子上,皇后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抛弃她,所以用这迂回的方式告诉齐侧妃,她目前还有皇后罩着,要对付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拖时间就是最好的计策,假怀孕总有一天会露陷的,她也要看看齐侧妃如何拖下去? 那心腹宫娥闻言,眼睛就是一亮,“还是太子妃有办法,奴婢这就去办。” 容静春不能闲着养病,她得守住太子妃这个宝座,“我们寝殿这边从今日开始紧闭殿门,不许任何人轻易出入,谨防被人嫁祸,对外就说我病情严重需静养,知道吗?” 早在齐侧妃有孕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大家都开始有几分恐慌,可如今听到太子妃一一下达命令,瞬间人心就稳了。 齐侧妃一回到东宫,皇后的心腹嬷嬷就前来送奖赏,还说等胎儿稳定了,再行庆祝,叮嘱她好好安胎,莫要操心云云。 她仗着怀孕的借口并没有亲自送这个昔日趾高气昂的嬷嬷出去,等人出去后,她随手翻了下那些安胎药草,嘴角不屑地撇了撇,容静春以为有皇后护着,她就能安然无忧了吗? 天真。 把药草随手扔下,她一个转身躺回贵妃榻,“把近来太子妃的举动一一报我知。” 她得好好欣赏一下容静春的垂死挣扎,这才能解了她的心头大恨。 她的手慢慢地滑到肚腹处,在齐家秘密找来的大夫诊断下,她知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她这辈子是真的没法再怀孕了,那一刻的恨席卷了她全身,夺人子嗣,她容静春把事情做绝了,就别怪她举起手中的刀。 为什么她会觉得那小瓷瓶眼熟呢,后来才想起原来是幼时在嫡母处见过一次,原来她父亲的众多姬妾都没能生下孩子,都是嫡母的功劳,而她的亲娘是嫡母的贴身侍女,能生下她来是嫡母赏赐。 好一个赏赐,真真讽刺,嫡母用她们母女来表现贤妻良母的一面,毕竟她生母软弱好控制,完全就是一个提线木偶。 她还有用处,嫡母就不会把事做绝,所以会下黑手害她子嗣的只有容静春。 抹去眼角的泪珠,她用坚强来武装自己,就算未来要给齐傲儿腾位置,那也是将来的事情,况且她到时候如果羽翼丰满,又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人活着,总得有希望。 她得斗,得活下去。 东宫发生的这些事情,容静秋在庄子里只能听赵裕派来的人转述,这个前来说故事的是个小太监,上辈子她并不认识,但这个小太监嘴滑又甜,说起那些个不见销烟的斗争颇为引人入胜。 容静秋隐在屏风后头时而咳两声,时而因这小太监的话被逗得边咳边笑,总之在外头的小太监耳朵里,这个容家三姑娘的身子骨哟那是真不好。 “梅儿,给小斗子看赏。” 小太监的名字叫小斗子,是这段时间才被提拔上来的,虽然没见过容家三姑娘的长相,但次次来容家三姑娘都给他看赏,他打从心底里是喜欢这三姑娘的,若是三姑娘能当上九皇子的正妻,那该多好,到那时候,就是他小斗子时来运转的机会。 “奴才谢过三姑娘。”哪怕容静秋看不到,小斗子仍旧笑得很是开心地恭恭敬敬地行礼。 “对了,冯公公的伤养好了吗?”容静秋假装喘了半天气,方才问道。 小斗子忙道,“还没好呢,最近他都没能近身侍候殿下,不瞒姑娘说,现在人人都说冯公公失宠了。” 冯得保失宠了? 容静秋听后只想笑,在赵裕那儿,谁会失宠都轮不到冯得保,这是伴着赵裕长大的下仆,感情只会比旁人深,一如她与林安氏那般,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抛下林安氏不管。 “怎么,你也想去踩一脚冯公公?”她来了兴致,想要提点一下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太监,“他可是九殿下身边的老人。” “奴才哪敢?冯公公对于小的来说那就是天上的太阳,怎么样都得尊着敬着。”小斗子说这话时还偷偷瞄了屏风好几眼,然后又小声地道,“冯公公这人很霸道的,奴才也想有好日子过,让姑娘见笑了。” 既表明了立场,又说了自己的不得已,这小斗子假以时日在宫里应该会混得不错。 当日夜里,自觉事情已经办妥的朱嬷嬷一家都开始暗中收拾细软,准备逃走,这里是不能再待下去了,有钱有身契在手,哪儿不能活人? “娘,都安排妥当了。”朱嬷嬷的儿子进来小声道。 “那就等入夜了人少,我们再走。”朱嬷嬷很是果决地道。 香儿抱紧自己的包裹,里面都是她这段时间得来的身家,那个方管事被她哄得不知南北,倒是给了她不少银首饰,还有一部分是她硬要亲娘朱嬷嬷给她的,不然亲娘只会拿她冒险得来的银钱贴补兄长。 现在总算要走了,她心里既痛快又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等离了这里,她再找个好人家嫁了,有钱在手,还愁没有好日子过吗? 不过想到了方管事,她的心里还是恨不过,找了个理由出去,把方管事又约了出来鬼混,结束后她就哄方管事喝酒,直把方管事给灌醉,然后趁他睡着之际,她把兄长唤来。 “真把他扔到臭水沟去?” “扔,这老东西最不是人。”香儿恨恨地道。 朱嬷嬷的儿子也恨这老东西霸占了自家妹妹,反正都要走人了,那就临走前报复一通,最好能淹死这老东西。 趁着天黑,兄妹二人直接抬起人扔进了那条她扔小瓷瓶的臭水沟里,并且还伪造了方管事喝醉酒失足落水的假象。 干完这事,兄妹二人这才急忙赶回去,少不得被朱嬷嬷数落一通。 第七十八章 恰到好处的救援 “姑娘,要不要现在把方管事给捞上来?” 林兰儿捏着鼻子到臭水沟边看了看,方管事居然还没死,不知道是不是臭味太大把他给熏醒了?总之这会儿他在臭水沟里拼命挣扎着,估计吞了好几口臭水,一直没能呼救出声。 容静秋站得远远的,没有靠近那臭气熏天的沟渠,其实这条臭水沟并不深,换成平时绝对淹不死人,可惜就是方管事喝醉酒了,这才着了道。 “让他在里面泡一泡,等差不多了再捞也不迟。”她没甚良心地道。 林兰儿点了点头,让庄丁在此处守着,看到方管事的情形不对劲之后再出手捞人。 她自己却是跑回自家姑娘的身边,猛扇了好几下才算是以驱逐了些许臭味,这个臭水沟她是记住了,之前还跳下去捡过小瓷瓶,也不知道那香儿为何对这地方情有独钟?非要往这并不深的沟渠扔东西。 容静秋实在受不了林兰儿身上的味道,退后几步,转头不去看林兰儿睁大眼睛一副受伤的样子,她挥了挥手,“兰儿,你还是赶紧回去梳洗吧,这味儿有点重啊。” “姑娘……” 委屈巴巴的声音,她装听不见,再度往后退了好几步。 梅儿拿着帕子掩住嘴角的笑意,示意竹儿把人先带回去洗干净,“姑娘,既然方管事也没事了,我们还是到别处等消息吧。” 容静秋正有此意,当即迈开步子往回走,回头非要找人治理一下这条沟渠才行,这臭气熏得人头晕。 要不是听说方管事出事了,她也不会走这一遭。 朱嬷嬷一家人趁着深夜人丁罕见之时逃走,好不容易出了庄子大部分人的住处,找到隐藏起来的马车,一家子顺顺利利地爬上马车,朱嬷嬷的儿子自觉地到前面去赶马车。 朱嬷嬷夫妻俩累得瘫倒在马车上,好在这一路有惊无险,总算逃出生天。 香儿抱着包袱掀起车窗帘子透透气,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驰下来,看到庄子离她越来越远,她这才露出一抹微笑,害她的人都得了报应,容静秋日后永无子嗣,方管事淹死在臭水沟里,想想都大快人心。 人一放松就会容易睡着,除了赶马车的朱嬷嬷的儿子还能勉强聚起精神来,其他三人都忍不住在马车里打起磕睡来。 临近天亮时分,朱嬷嬷的儿子觉得离庄子已经很远了,不由得跟着也放松起来,想着等天亮就把父亲唤醒轮流换一换,正想得入神之际,冷箭划过夜空的声音让他瞬间回神,可惜还是闪避不及时,他的手臂中了一箭。 朱嬷嬷夫妻俩与香儿也被这变故惊醒,一时间忍不住惊叫出声。 冷箭一只接一只地射了进来,车厢的空间有限,一家三口挪移不开,朱嬷嬷的丈夫腿部中了一箭,疼得眦牙裂嘴。 朱嬷嬷想奔向丈夫,可冷箭阻止了她的行动,此时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受苦,而儿子又恰好再中一箭直接倒向车厢,发出一阵声响。 朱嬷嬷的丈夫伸手捞住儿子,朝早已六神无主的妻女道,“跳马车,我们分开方向逃,若是没有死就在约好的地方见。” 香儿还是一个劲儿地尖叫,朱嬷嬷到底经历的事情比较多,朝丈夫点了点头,伸手拉住女儿也在找时机跳马车。 恰好此时,狂奔的马车似乎碰到了石头瞬间翻倒,做好准备逃的四人顿时随着马车翻倒向斜坡的方向。 等翻倒的车厢破烂不已时,朱嬷嬷反应极快地伸手抓住斜坡上的树枝,勉强定住自己的身形,可她的丈夫儿女却没有这么好运,他们继续滚落斜坡。 朱嬷嬷看得眼睛都红了,想要搭救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掉落下去。 忍住悲痛,她抓着树枝一步一步地往上挪,她得逃,得要去找害了他们一家人的元凶报仇。 凭着这一个信念,她慢慢地爬上斜坡,手指已经流出了血,身躯与四肢都有不同程度的刮伤,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夜色即将过去,天色蒙蒙亮,她怕引人注意,挑着草高树深的地方逃命。 等到中午时分,筋疲力尽的她找到个山洞躲了进去,此时的她饥肠辘辘,用以充饥的泉水与果子并不能饱腹。 可她还是不敢放松精神,一听到外面有动静,她就更绻缩着身子往那小小的山洞里面钻。 “你那边找到那老婆子没有?” 外面传来说话声,朱嬷嬷连呼息都放轻了。 “还没有,这老太婆真能逃,她丈夫儿女都死翘翘了,就她还能活着,真晦气……” “好了,别抱怨了,继续找吧,不然不能回去给大夫人交差,大夫人说过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就差那老婆子了……” “……” 外面再说了什么,朱嬷嬷都听不见了,她听到丈夫与儿女都死了,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臂任由眼泪流满面,这会儿她恨不得生啖了容叶氏,果然是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要杀人灭口。 是她,想得太简单,以为容叶氏会有顾虑不敢把事情做绝,哪想到…… 这会儿深深的后悔啃噬着她的心,恨不得时光倒流,她绝不与容叶氏同流合污。 她哭晕过去又醒了过来,搜寻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她悄悄地走出藏身地,没再往那约好的方向而去,而是怀着仇恨返回京城。 就靠着吃野果与泉水,她撑过了几天,看到回京城的大道时,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就被人抓了起来,她疯狂地挣扎却无果,最后更是被人打了后脖子处,晕了过去。 晕倒前,她想,一切都完了,最终还是被容叶氏的人找到她了。 等她被一盆水泼醒时,却看到陌生的四周,一切景物都认不得,她在脑海里搜寻着容家的别院还有哪处? 结果,却听到一道声音从帘子后传出来,“醒了?” “回朱碧姑娘的话,醒了。” 回话的人踢了脚朱嬷嬷,朱嬷嬷惊叫一声,她恨恨地转头瞪向那个踢她的人,是个小厮模样的人,这人她没在容叶氏身边见过。 没多时,那叫朱碧的姑娘轻掀帘子走了出来,一身的衣裳颇为气派,头上还戴着珠花,一副大户人家的小姐模样,可这副样子骗骗没见过世面的人就罢了,朱嬷嬷混迹于大户人家的后宅数十年,一眼就看出这富贵打扮的女子不过是个大丫鬟罢了。 “你是侍候容叶氏的人?”她直勾勾地盯着朱碧看,但容叶氏身边好像没有这号人物,脸陌生得很。 朱碧笑了笑,居高临下地看着朱嬷嬷,“怎么可能?”一会儿后她蹲了下来,用手中的帕子轻轻给朱嬷嬷拭了拭脸,“你看,你姓朱,我也姓朱,说起来五百年前我们还可能是一家呢。” 朱嬷嬷不为这些话所动,经历过大起大落又家破人亡的她,现在没有什么话能触动她。 朱碧也不以为然,“朱嬷嬷,你的儿女死状凄惨,我们的人去得太迟,没能从容家大夫人的手中把尸体给抢回来,听说已经喂狗了……” 朱嬷嬷不为所动的面容听到这话,顿时疯魔地躁动起来,尖利的声音呼喊着,“我要杀了她——” 朱碧吓了一跳,身子不由得往后退,这下子她不敢近前,这朱嬷嬷搞不好真的有病。 “那你想不想要报仇?”她说着诱惑性的话。 报仇二字一入耳,本来被人制住疯狂挣扎的朱嬷嬷顿时安静了下来,她红着眼眶看向朱碧,用渗人的声音道,“想,我做梦都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好。”朱碧拍掌,“我们给你这个机会。” 朱嬷嬷这下子理智全部回笼,从这对话里方才知道对方不是容叶氏的人,她的手紧握成拳,只要能报仇,她可以跟任何人做交易。 把一出好戏都看完了,齐傲儿这才起身准备离去,“先让她在这儿养伤,然后把要背的词让她一字不漏地背下来。” 这个朱嬷嬷真心命大,被容叶氏追杀了这么多天居然还能奇迹般地逃脱,要不是容家庄子那边没有异动,她肯定要怀疑一番,是不是入了别人设好的局? 现在嘛,自然不用疑心太重,这人落到她的手里,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想到那个叫容十七的漂亮少年郎给她的羞辱,她冷然一笑,这人为了躲开这一切居然一走了之,找不到正主儿,就别怪她把气撒在容三姑娘的身上。 容静秋打了个喷嚏,让周围的几个大丫鬟都紧张起来,然后她不在意地摆摆手,“肯定有人在背后念我,没事。” 柳志轩恰好掀帘进来,“人已经暗中往那齐家姑娘的手中送去了,估计是她在念您,您知道她打算让那朱嬷嬷干什么吗?” 这个齐傲儿是真不怕事情闹大,而且闹起来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容叶氏,可容静秋会被殃及池鱼。 第七十九章 百密一疏露破绽 容静秋懒洋洋地瞥了眼柳志轩,轻描淡写地道,“知道啊,这个很容易猜。” 柳志轩不大相信地上下打量她,然后梅儿给他端来茶水,他接过道谢后,看到容静秋指了指下首的座位,他没有迟疑地坐了下去,喝了口水压压惊之后,他的脸色这才好看些许。 容静秋也不解释,说多错多,更何况这事没法解释。 虽然当初他们就计划好了,可这后续出乎他的预料,把茶盏放下,柳志轩皱眉道,“姑娘,您真不怕?” 日后婚事怕会很艰难,毕竟传谣者易,辟谣者难。 容静秋却不以为然,甚至笑道,“知我者,必不会介意,不知我者,必不会纠缠,正好,省得我还要费力去拍苍蝇。” 您的心还真大。 柳志轩觉得她太过于乐观了,男人是个什么样的玩意儿,只有同样身为男人的自己知道,想了想,“姑娘,要不我们就此收手吧,趁那边还没有起疑,把朱嬷嬷给解决了,一切就还在掌控中,而且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这样一来,可以把容静秋给摘出来,也省得齐傲儿借机泼脏水。 容静秋却是摇了摇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要容叶氏日后再也不能抬头做人。”不然难消她的心头大恨,她心中的那团怒火始终未灭。 柳志轩没想到容静秋会这般坚持,定定看了她半晌,遂决定不再劝,只能私下里再想补救之策,或许他该找林安氏聊聊。 容静秋一眼就看穿他在想什么,“我不希望奶娘为此心忧。” 柳志轩一窒,这回真的所有心思都被她给浇灭了,现在他发现容静秋固执起来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 容叶氏一宿不得安眠,老是做恶梦,半夜更是从梦中惊醒,清晨起来就头疼得厉害。 昨晚丈夫容漳宿在正房,被她吵醒了好多次,虽然内心不耐烦,但到底是老妻,心里也知道她在忧什么,遂也不多说话。 早上要出门之时,他还是道,“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别的路子可走,你也别太忧心,不过是太子的一个妾室怀孕而已,再如何也越不过太子妃的。” 容叶氏觉得这个男人想得太简单了,但丈夫对自己还算有几分耐心,遂叹了口气,“她若真怀上了,我就不担心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容漳被她说糊涂了,他以为她是担心太子妃的地位不保,不过这个女儿已经病入膏盲了,再担心也是多余的,迟早得腾位置,还是想想再如何送个容家女入东宫才是正经,毕竟他是皇孙的外公。 容叶氏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能让男人知道那些妇人家私下的龌龊事,“我不就怕她想搞阴谋害太子妃嘛。” 容潼神色一缓,“这东宫没你想得那么糟,况且太子的心思也不在后院,多个庶子不就是添个彩头嘛。” 容叶氏不想再跟他说了,这是鸡跟鸭讲说不通的,于是催他出门看看外头是什么情形,毕竟齐侧妃出自宰相门庭,那边不可能不打配合仗。 容漳想想自家夫人说得在理,遂也不在家里多待,于是赶紧出去联络一下关系。 他一出自家的院子,就看到二弟刚下朝回来,看到对方一身官服品阶比他高,心里满不是滋味,若不是他运气不好,生在亲娘还是妾室的时候,这个侯爷也轮不到二弟当。 容澄对这个大哥还是挺尊敬的,老远就拱手向大哥,容漳这心里才舒服了一点,端着架子道,“二弟可真是忙啊……” “大哥说的是哪里话,最近朝中事务较多。”容澄对这大哥尊敬归尊敬,但不盲从,遂话也说得并不软和。 容漳的脸色当即难看,好像只有你才当官似的,他若是官位显赫,哪轮到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鼻子轻哼了一声,专挑对方不喜欢的话来说,“听娘说想送六丫头进东宫,二弟也是这个意思?傅姨娘再如何也是个妾室,六丫头可是庶出,当太子妃那是不可能的,当个良娣或良媛倒也使得,哥哥我好歹也是太子的正经岳丈,要不要哥哥我去太子那儿推荐一二?” 他不提容静秋这个嫡女,二弟嫌弃嫡女疼宠庶女,所以他专挑容静季来说事。 这回轮到容澄脸色难看了,为这事他至今还冷着表妹,好好的闺女送到东宫去,她这个当娘的不心疼,他这个当爹的心疼不已,“没的事,大哥别瞎说,六丫头还要许人家呢,没得坏了名声,到时候连累其他容家女儿的名声就不好了。” 容漳看他不高兴了,他心里就舒爽,“这事你跟哥哥我说没用,得咱家老夫人首肯才行。”说完,轻拍了一下二弟的肩膀,就哼着小曲背着手离开了。 容澄一大早的好心情都被破坏怠净,这个大哥正事没干成一件,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倒是有他一份。 一个拐弯,他往傅姨娘的院子而去,解铃还须系铃人。 小女儿病了,容金氏照顾了好长一段时间,小女儿的病情总算全都过去了,而她自己倒是累瘫了,一大早起来侍候婆母容傅氏吃了早膳,回来睡了个回笼觉,这才觉得有点精神头。 花嬷嬷进来给她汇报了丈夫正跟傅姨娘大吵的消息,她听后来了点精神,“他俩为啥吵?” 这段时间丈夫没来正房,但也没宿在傅姨娘处,听说是在外书房过的夜,那儿还有她送去的俩通房丫头,那男人倒也不愁没人侍候,也好,让傅姨娘难受去。 花嬷嬷坐在脚踏上压低声音道,“还是为了六姑娘的事情,傅姨娘是铁了心要送女儿到东宫去,侯爷不同意,还说要给六姑娘挑个青年才俊。” 这话一出,容金氏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她的俩女儿也都及笄了,也没见他过问一下婚事,倒是有心思为庶女挑夫婿,顿时恨得咬紧了一口银牙,巴不得能咬下容澄的一块肉来。 好不容易才压下那恨意。 东宫的齐侧妃有孕的消息,她早就知道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心思想这个,傅姨娘也就这点出息,这破落户出来的女儿就是不成体统,“由她闹去,现在那大姑娘的太子妃之位保不保得住还俩说呢?搞不好一下子就薨了,那正好鸡飞蛋打一场空。” 她等着看容叶氏的笑话。 容叶氏此时的心情一会儿好一会儿差的起伏不定,如嬷嬷给她汇报朱嬷嬷那一家子都处理干净了,没有留下痕迹,她这心情才算是好了些许,不过仍旧不放心地道,“你都去看过了?” 如嬷嬷点头,“老奴全程都紧盯着,那朱嬷嬷这么大年纪逃了这几天已经算是很了不得了,她还能蹦上天去不成?” 容叶氏这才信了如嬷嬷的说词,不过这事到底办得不严谨,要不是怕人多嘴杂,她早就多派一个人去盯着了,“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你且多注意一下后续,若有变故立即来报。” 如嬷嬷忙领命。 容叶氏这才挥手让她退下去。 如嬷嬷一走出大夫人的院子,脸上瞬间变得阴沉下来,她早有预感这事太损会出事,结果也真的出事了,如今自己骑虎难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出了定远侯府,她小心谨慎地东拐西拐,确定没人跟着她,这才到了一处偏僻的宅院,敲了门进去后,这才朝里面看不清人脸的人小声道,“我都按你交代地去说了,什么时候放我的孙子?”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总之她被人盯上了,如今人家掳去了她的大孙子,这可是她的命根子,为了大孙子能活命,让她干什么都行。 “别急,事情完了之后,一定将你的孙子送回来。” “不,他还小,会怕,你把他送回来给我,我一定不会坏事……” 只可惜,如嬷嬷的哀求得不到半点回应,人家丝毫不搭理她,直接就走了,她想要去抓住这人去换大孙子回来,可人家一句话就成功让她止住了这念头。 没有人能比孙子活命更重要。 如嬷嬷不敢露出表情让人起疑心,回定远侯府前洗过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与平常无异。 容叶氏到底记挂大女儿,得了何道婆制的神药,就揣到怀里递牌子到东宫去见女儿,她相信这神药一定能治好女儿的病,病好了,还怕斗不过那些个贱蹄子? 容静春一直小心翼翼地躲在寝殿里不出,就是不想被人嫁祸,可百密一疏,自家亲娘居然在这个节骨眼来了。 她瞪大眼睛看向前来报信的心腹宫娥,随后沉下脸道,“我不是下令说让大夫人不要进宫吗?你出去告诉大夫人,让她赶紧回去,一刻也不要停留,快去——”最后是急切地喊声,伴随而来的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太子妃……” 一众侍候的宫女见状,急忙喊了一声。 外头等着传召的容叶氏听到这不对劲的喊声,哪里还顾得上礼仪?急匆匆地就闯了进去,还与出来传令的宫女撞了个满怀。 第八十章 前来挑衅惹事端 “我那大伯母到东宫去了?”容静秋停下正在扑蝶的动作,站在花丛中回头看向柳志轩道,最后还感慨了一句,“动作还真快。” 清澜郡主正好扑到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正要献宝,就听到这一句,遂好奇地问道,“你们容家对齐侧妃怀孕这么敏感?” “她是太子妃的亲娘,不敏感的话,那天祈福仪式上就不会仪态尽失。”容静秋道,心里明白那何道婆估计说了不少蛊惑的话,要不然容叶氏不会在这个节骨眼跑到东宫去,她想她那大堂姐现在一定被气得吐血。 可怜的大堂姐怕是好日子快要到头了,她很不厚道地兴灾乐祸着。 柳志轩回道,“估计现在已经到了东宫。” 定远侯府传来的消息一向比宫里的快,所以容叶氏一有异动,这边就收到了消息。 清澜郡主看了下容静秋,又看了下柳志轩,这柳志轩她知道,算是这庄子里的内外一把手,哦,还有个半死不活的方管事,前些天听说喝醉酒掉进臭水沟里了,她在这庄子里住着,自然听了不少八卦。 东宫的事情但凡她知道的都会拿出来跟容静秋分享,可现在她发现,容静秋似乎背着她在进行什么计划,她到底出身皇家,对一些事情比较敏感,容静秋这段时间的异样她也是看在眼里,本不欲多问,但现在看来却是不能不问。 看到柳志轩离开了,她放生了那只彩蝶,然后抓住正要扑只黄蝴蝶的容静秋到一边的花丛中,严肃地道,“说实话,东宫现在发生的事情跟你是不是有关系?” 她觉得这个想法很荒唐,可心里禁不住就这么想了,毕竟是自家好姐妹,她可不希望她踩雷,东宫在圣上那儿都是敏感词。 容静秋半点也不惊讶,清澜郡主并不是个蠢人,要不然上辈子和亲后也不会在塞北那块地方站稳脚跟,虽然她没有看到结局,但她却知道她一直活得很好。 “是。”她很爽快地就承认了。 清澜郡主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东宫,连圣上都不好插手的地方,若是被人发现了,你……”她一时语塞了,想责备又没有立场,可心中却担忧不已。 容静秋轻笑着拍了下她的手臂,“放心好了,至今没人怀疑到我的头上来……” “你还拉了帮手是不是?我猜猜,九殿下?”清澜郡主没好气地道,她那位九堂兄她从来就没有看明白过。 容静秋眨了下眼睛,一副你好聪明哦的样子,那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清澜郡主被她这卖萌的样子给逗笑了,随后还是忍不住道,“你这是与虎谋皮。” 容静秋收起笑容,抬头看了下湛蓝的天空,都暮春时节了,可京城开春至今还没有下过一场雨,收敛心绪,幽幽地道,“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清澜郡主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没有细问她非要这么做的理由,不过她很快做出决定,“我明天就回京城。” “啊?”容静秋惊讶地看着她,怎么好端端地就说要走?她舍不得她。 “我好歹也还是皇家郡主,皇后一向待我不错,我替你探听消息去,这段时间正好可以常进宫去陪陪皇后,她那边才是第一手消息。”清澜郡主想着到时候若真有异动牵扯到容静秋,她离得近或许可以补救一二,总之做什么都比在这庄子里方便。 容静秋愣了下神,心里的感动无法言表,这辈子清澜郡主给她的温暖比亲人更甚,她伸手握住对方温暖的手,“我不想将你卷入这事里面,才什么也不跟你说的,郡主,我不希望你为我去冒险……” “傻瓜,我爹可是世袭罔替的亲王,圣上都要给几分面子的,只要我爹不倒,我就不会倒,那点险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清澜郡主扬着头似一只骄傲的孔雀,“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也别什么都依靠九殿下,他这人呀,不好相与。” 清澜郡主待她以赤诚,她何德何能?其实一开始她与清澜郡主亲近,也不是那般赤诚的。 “比起郡主,我有几分惭愧……” “既然觉得惭愧,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我说说,有句老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回轮到清澜郡主朝她眨眨眼了,那种闺蜜之间可以交换小秘密的举动,让人又暖心又感动。 最终,容静秋怕她不知情会判断失误,于是还是大概地说了一遍。 可只是听到一半,清澜郡主就差点气炸了肺,破口大骂容叶氏不是东西,“就没见过这样的长辈?不对,太子妃也不是无辜的,这都是一群什么牛鬼蛇神?”随后更是爆了句粗口。 她爹也有妾室,她也有庶出的姐妹,但后宅在她娘的治理下,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幺蛾子,如此可见,容家的后院得有多糟糕? “你爹娘呢?他们是死人啊,就这样任由你被人欺负?” 容静秋觉得有点尴尬,她爹娘虽然没有死,但心思不在她这儿,自然顾及不到,说到底,她也没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他们,毕竟欠了生恩嘛。 清澜郡主这下子不说话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回她伸手揽住容静秋,“以后我罩你。” “好,那我指望郡主了。”容静秋也调皮地回了一句,没太将这句玩笑话放在心上,既然好姐妹要交心,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清澜郡主日后和亲塞北,于是道,“对了,你与三表哥打算如何?” “没打算如何?”清澜郡主有些扭捏地道。 容静秋道,“我看三表哥现在对你是真的上心了,不如先把名份定下来,再慢慢地折磨他也不迟,你说呢?” 最近金三还是住在庄子上,不过他跑得最多的是修水渠那边,毕竟清澜郡主将他当成苍蝇一般赶来赶去,他就找了个借口赖着不走。 清澜郡主没应声,不过手中的帕子扭了扭,证明心里还有别扭。 容静秋轻叹一口气,有些事真的不能操之过急。 另一边厢的容叶氏一把推开撞到自己的宫女,急忙起身继续往里面疾走,一进到内室,就看到女儿面无血色地瘫倒在床上,而一群宫女围着,显然是不好了。 “春丫头?” 情急之下,她冲过去喊出女儿的名字,顾不上君臣之仪。 小心地将女儿扶到怀里,想到怀中有何道婆给的神药,她急忙掏出来想要喂给女儿喝,哪知她喂药的手却被女儿死死地抓住。 “太子妃?”理智回笼,她唤了正确的称呼,“这是神药,你喝了一定会好……” “娘,你进宫来做甚?你……是不是嫌我死得慢?” 容静春边喘气边使劲地喊出声,可惜使尽力气了,这声音还是不大,嗡嗡地如蚊叫。 “你怎么这么说?我是你娘,我只会盼着你好,哪会盼你死?”容叶氏觉得冤枉,“天地良心,我十月怀胎生下你,就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你也是当娘的……” “好,那你走,现在就走,一刻都不要逗留。”容静春推着母亲,要她走。 容叶氏一脸的受伤,什么时候女儿如此嫌她了? 容静春没有力气解释,其实现在已经晚了,可她就像那垂死的鱼一般拼命挣扎着,就为了多活一天。 正在这时,一道并不美妙的声音响起,“姐姐最近可好些?咦,原来容大夫人也来了,那我来得正是时候。” 容静春与容叶氏闻声朝门口看去,只见齐侧妃由人扶着慢慢地走进来,然后母女俩的目光就下滑到她的腹部,那儿还平坦着并未显怀,也对,根本就没孕,哪来的孕相? 齐侧妃也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小腹处,伸手轻抚了下,“最近小皇孙老踢我,我夜里都睡不好,姐姐,你看我是不是憔悴了点?”她走到床沿,直接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人家说这怀男胎就是要憔悴些才好,怀女胎才会漂亮,我啊,都不知道该信不信这些话?”看到容静春面无表情,她又把目光转向容叶氏,“容大夫人是老人了,见多识广,你说是这个道理?” 容叶氏抿紧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一个并未有孕的人说这些不就是对牛弹琴吗? 最后还是容静春发话了,“既然有了身孕就该好好歇歇……” “我这不是担心姐姐嘛,听说姐姐吐血了,妹妹我这忧心得都茶饭不香了。”齐侧妃故做夸张地道,“而且姐姐还给我送了安胎的药草,我这不亲自过来道谢说不过去,姐姐,你说是吧?” 这过来分明就是不怀好意,容静春心知肚明,她这些话句句有所指,偏又不明说,听在耳里半分不是滋味。 心情一有起伏,喉间就有熟悉的腥甜味涌上来,她强忍住才没有当着齐侧妃的面吐血。 容叶氏心疼女儿被齐侧妃挤兑,于是板着脸道,“侧妃既然有了身孕还是好好安胎为上,太子妃这边就不劳您记挂了……” “看容大夫人你说的,姐姐是太子的正妻,我做为侧室侍奉是应该的,姐姐,你说是不是?”齐侧妃倾身靠近容静春,还伸手拉起容静春枯瘦的手去摸自己的腹部,“姐姐你摸摸,小皇孙是不是在动?” 这疯子,容静春沉着脸看她的表演,背后却是冒起了冷汗,想要缩回手却不得。 齐侧妃靠近容静春的耳边轻声道,“姐姐,你当初给予我的,我会一一回报你的……” 齐侧妃带来的心理压力终在这一刻爆发,容静春下意识地就去推她,“你给我滚出去,别在这儿表演,你压根就没有身孕……” “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齐侧妃板着脸,“太医那儿都有脉案的,你说没有就没有?” 容静春痛苦地闭上眼睛,齐侧妃是故意这么做的,她若跟她争吵,那就是落人口实了,于是她头一偏昏睡了过去。 容叶氏一把将齐侧妃掀开,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急切地给女儿掐人中,“还不快请太医,没见太子妃被气得昏了过去……” “啊,我的肚子好痛……”一旁的齐侧妃煞有介事的抱着肚子喊疼,面上却仍旧冲着容叶氏挑衅地微笑着,眉毛往上挑了挑,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容叶氏被气得厉害,却是不敢轻举妄动。 “侧妃?快叫太医。”齐侧妃带来的侍女顿时惊慌起来。 齐侧妃在太子妃的寝殿动了胎气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宫中,皇后大怒,不顾太子妃身体病重,遣了心腹嬷嬷前来训斥了太子妃足足一个时辰。 容静春强撑病体,穿戴整齐跪在地上听训,此时的她面色苍白,额头后背都是虚汗,只有嘴唇被咬得嫣红不已,若不是靠着意志力死撑,摇摇欲坠的她此时早就真的昏了过去。 但她知道,现在才是刚刚开始。 第八十一章 成功把自己恶心到 好不容易才挨过了皇后的训斥,容静春换了身干爽的衣物,吃了药躺了好一会儿后,这才觉得有几分精神。 屋里这时候已经点了灯,她半靠在床头怔怔地看着那幽黄的烛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心茫然得可怕。 “太子妃,太子殿下那边的冯公公过来了。” 听到宫娥小声地禀报,她强打起精神来,想到丈夫还记得遣人来看看她,之前的那股茫然渐渐消失,心底重新燃起了些许亮光,“请冯公公进来。” 冯双保躬着身子进来,瘦削的身体在烛光中看来似乎拉得很长,进到内殿,看到太子妃殷切的眼神,他还是恭敬地行了个礼,“见过太子妃。” “冯公公请起。”容静春对这老太监很是礼遇,毕竟是太子身边的人,交好总是有好处的。 冯双保站直了身体,朝容静春道,“太子妃,奴才是来传太子殿下的口谕。” 容静春神色一愣,看冯双保的样子不是代表太子来安慰她,而是来传正儿八经的口谕,她的嘴角凄凉一笑,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伸手示意宫娥扶她起身,她没有再穿正装,而是披了件披风,然后朝冯双保缓缓地跪下。 冯双保的眼皮也不眨一下,板着脸学着太子的口吻道,“太子妃容氏听令,齐氏乃孤之侧室,她所生之子女亦是汝之子女,望太子妃能全心接纳,履行嫡母之职责,切莫再令其动胎气。齐氏若得一儿半女,亦是嫡皇孙之福气,为子孙计,莫做有损阴鸷之事,不然他日终将报之汝身,切记,切记。” 容静春捏紧手中的帕子,这番话令她感到万分难堪,太子的警告比皇后的训斥还要让她心寒,她病了这么久,他怎么就不为她想想?不管如何,她都是他的妻。 冯双保传完口谕,然后朝一旁的宫娥道,“还不扶太子妃起来。” 一众宫娥这才上前扶起容静春,容静春强撑着一口气,勉强笑道,“麻烦冯公公走这一趟了,来人,看赏。” 冯双保忙躬身谢过容静春的赏赐,然后又道,“太子妃严重了,奴才就此告辞,还要前往齐侧妃处传太子口谕。” 容静春错愕,冯双保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双保也不解释,而是朝容静春歉然一笑,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好一会儿,容静春这才明白冯双保话里的意思,就是说,太子对她以及齐侧妃都各打五十大板,若是以往,她会自欺欺人地觉得太子对她也不是无情,可在动胎气这件事上她是冤枉的,她对齐侧妃那个莫须有的胎儿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她也要打五十大板? 他是她的夫君,关键时刻没有维护她,反而还要将她与一个妾室放在同一天秤上,这对她公平吗?她才是他的妻。 “哇”的一声,她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然后整个人都软软地向后倒。 一众宫娥吓得面无血色,急忙扶她到床上,然后赶紧掐人中,希望能唤醒她。 “赶紧去叫太医过来,太子妃这样子看似……”不中用三个字还没有出口,那心腹宫娥就见到太子妃又幽幽地转醒,心里庆幸好在没有说出大逆不道的话。 容静春枯稿的手一把抓住那心腹宫娥的手腕,一脸坚决断断续续地道,“不……许叫……太医……” 她前头接连受到皇后和太子的指谪,后头就叫太医过来,这是在打皇后和太子的脸面,她本来不好的处境就更是雪上加霜,为了儿子,她还不能死,她还没有把后事安排好,不能让那两人真正厌弃她。 那心腹宫娥看着强撑的容静春,眼神闪烁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另择高枝去攀,本以为太子妃去后,会有另一个容家女进东宫来顶替,那她肯定还会受到重用的,所以才会一直待在容静春的这条船上。 可现在看来这条船似快要沉了,齐侧妃有身孕一事打破了东宫原有的平衡,皇后估计会重新考虑下一任太子妃的人选,原先定下的容家女似乎就不太合适。 容静春看到这心腹宫娥不吭声,拳头无力地攥紧,虽然不知道这宫娥在想什么,但无非是看她不中用了,另起了心思,果然是树倒猢孙散,况且她还没有倒呢。 罢了,现在是用人之际,她得把这群人的心给笼络住,不然一旦出现了败相,她会死得更快。 于是道,“我还能再撑一些日子,你们莫要担心,我去之前,一定安排好你们的前程……” “太子妃莫要折煞了奴婢们。” 一众宫婢立刻跪下,诚惶诚恐地垂下头。 那心腹宫娥这才意识到自己流露出心底的想法,这容静春病得如此重,眼睛还是如此毒辣,她顿时惊醒,自己不能再犯这个错误了,要不然还没等她另择良枝而栖,就先被她给整死了。 于是忙补救道,“太子妃原谅,奴婢之前发呆是因为想到容大夫人临走前留下的神药,容大夫人说这药服用之后,太子妃一定会身体康健起来……” 容静春知道母亲进宫是为了给她送所谓的神药,可她本身是不信这些的,尤其是那个喜欢游走于后宅中的何道婆,这样的人能做出什么神药来?不过是骗骗无知妇孺罢了。 她伸手轻揉额头,“那种神药不过是骗人的玩意儿……” “太子妃,不试试怎知道无效呢?如今连太医的药都不大起作用了,不如……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什么都得试一试才行啊。” 容静春看到这心腹宫娥磕头请她试一试,她的心不由得动摇了,如今除了求助鬼神再给她一副健康的身体,她也无计可施了。 若她身体康健起来,要对付那可恶的齐侧妃就会容易许多。 这么一想,她原本的抗拒都消失无踪,无力地道,“那拿来姑且一试。” 那心腹宫娥这才立即起身,去把扔到角落里的神药拿出来,这玩意儿她是看不上的,若不是容叶氏拿来的,她早就给扔了,可现在情势不同,容静春要试一试,那就真的是死马当活马医。 这么一想定,她立即把神药呈给容静春。 容静春看了下那装着所谓神药的简单瓶子,最后还是伸手拔下那瓶塞,还没有凑近,就闻到一股腥臭味,这是什么怪味?她猛地屏住呼息,想要顺手扔掉,但想到这玩意儿或许能治好她的病,她又忍着难闻拿回来。 “这……真的能喝?” 那心腹宫娥看到容静春迟疑,忙道,“太子妃,兴许有用。” 容静春皱着一张惨白的脸,把那神药拿到面前再闻了闻,本来就没有吃多少东西的胃部一阵翻滚,她百般不愿喝下这东西。 齐侧妃、皇后、太子的面容一一闪过眼前,她最终忍着做呕一口气把这腥臭的所谓神药给喝了下去,随后,就是一阵做呕声。 内殿又是一阵的兵荒马乱。 庄子上的容静秋送走了清澜郡主,这段时间都习惯了有她陪伴,如今少了一个人,竟觉得有几分寂寞。 柳志轩前来给她汇报京城的动向时,她听到容叶氏回去后被她那大伯父容漳训斥了半天,或许自觉理亏,容叶氏倒没有与丈夫强辩,只是过后就开始缠绵病榻,显然是想要装病度过眼下的难关。 她冷笑一下,这招也不是时时都灵。 “除了大夫时常去诊脉之外,那何道婆去得也勤,已经再次送去了她自己炼制的所谓神药。” 柳志轩说到神药二字时满脸的不屑与厌恶。 容静秋这下子好奇了,何道婆自己生产的什么神药真的有用?能叫再次送去,肯定是容静春有服用,不然还送去干嘛?容叶氏又不是真的病了。 “那什么神药是用什么制的?” 听到这问话,柳志轩的神情一窒,随后摆手道,“姑娘还是莫要听为好,省得恶心自己吃不下饭。” 决定要用何道婆之时,他就把这何道婆的底全给起了,就连她糊弄后宅女人的所谓神药的用料也弄清了个七七八八。 容静秋看了眼柳志轩,这么说话不是更勾起人的好奇心不是?遂,她幽幽地道,“你是想让我晚上不得安眠是不是?” 这下子不单容静秋好奇了,身边侍候的梅兰竹菊四大丫鬟都两眼盯着柳志轩看,这总得要满足一下人的好奇心吧。 柳志轩被她们看得头皮发麻,最后只好招认,“这是你们逼我说的,被恶心到了不怪我。”得了容静秋的保证后,他这才道,“原料也简单,主要的就三味,童子尿,童女血,还有一物是来自西域的奇花,当然除了这些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掺和在一起。” 果然,他才刚说完,在场的女性都面色发白,随后就是转身做呕。 实在太恶心了。 柳志轩一脸无辜地道,“这是你们让我说的,可不赖我。” 容静秋把晚膳都吐了个精光,然后看到自己身边侍女的情形也不比自己好多少,这心理才觉得平衡了一点,果然还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呵呵,不能光是她一个人恶心。 拿着茶碗连漱了好几口茶水,她这才觉得好受了点,想到她那大堂姐真的把这玩意儿给喝下肚子,她觉得胃液又在翻滚了,实在是成功把自己又再次恶心到。 林安氏进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副情景,先瞪了柳志轩一眼,然后才让小丫鬟进来帮忙打理干净。 重新洗漱了之后,容静秋换了间厢房见柳志轩,“你说还有朵来自西域的奇花?” 第八十二章 最好能坑了赵裕 柳志轩微微诧异,容静秋居然会单独问这个? 在这个所谓神药的配方中,最不起眼的就是这朵花,毕竟另两种常用配方太过惊悚恶心。 不过看她神情严肃,他点了点头,“此花花朵颇大,极为艳丽,而且香气浓郁,何道婆把它种在自家的后院,据她家看花的仆人说,这花香颇为醉人,常闻令人神情愉悦,花谢后结果,果实含有浓浆,因此何道婆素日里也看得颇紧。” 当时他查到这一段的时候,觉得估计是那俩原材料太过恶心,所以才用此花的香气遮掩一二,所以也没有想得太多。 “姑娘是觉得此花有问题?” 柳志轩一向反应极快,看容静秋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对,这会儿他不再把此当做闲谈,而是正事要正经对待。 容静秋皱了皱眉,有没有问题她一时半会儿答不上来,不过总觉得脑海里对这朵花似乎有印象,可她十分肯定自己上辈子以及这辈子是没见过柳志轩形容的花朵,那这些认知又是从何而来? 她微摇头,罢了,想不明白的事情暂时丢到一边,“你想法子去弄一朵来研究一下。” 柳志轩立即领命,弄朵花来并不难,何道婆看得再紧也会有疏漏的时候,更何况她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有这时间足够她在哪家贵人的后宅转悠三圈有余了。 容静秋也没有闲着,对于草药这种东西,她怕自己学识浅薄会不认得,于是让梅儿去把能找到的关于草药的书籍都找来翻阅,看看有没有关于这朵花的记载。 林安氏看到容静秋每天都沉迷于书卷中,不由得有几分叹气,自家姑娘的十六岁生辰早已过了,可侯府那边却没有了动静,当然二夫人容金氏隔段时间还会遣人过来问一下自家姑娘的“病情”,可这关心犹如隔靴搔痒。 她对容金氏有了意见,但比起这个,她更关心自家姑娘的婚事,这还得当爹娘的出面定下才行。 无需等待多久,柳志轩就把这花弄到手了。 容静秋终于见到了实物,她来回转动着手中红色的大花朵,仔细观察,果然一如脑海中之前所想的样子,然后有些记忆突然涌现。 她猛地道,“把那本《本草纲目》拿来。” 林兰儿反应快,立即从书堆中把书找到,递给容静秋。 容静秋打开书快速地翻了起来,然后在某页停下,仔细看上面的介绍,最后把书递给柳志轩,“你看看,这是不是书中记载的罂粟花?” 柳志轩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没有作声,把书接过来仔细看起来,半晌后,他抬头看向容静秋,“姑娘是想说,太子妃喝了这什么劳什子神药病情会有好转?” “不会吧?”林兰儿顿时咋舌,“我们还无意中给她送了治病的药?” 真是便宜了容静春。 柳志轩也跟着皱眉,难道白忙活了一场? 随后他就摇了摇头,不管容静春病情会不会有好转,她的结局早就注定了,活得越久越受罪罢了。 容静秋却是笑了,她示意柳志轩再细看书中的原话。 柳志轩来来回回地看了三遍,只觉得这花也是好东西啊,能入药,这就是有用的,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或者只能说歪打正着地对了太子妃的病症? 这下子就连身边的大丫鬟也好奇起来,梅儿甚至还跟着看了起来,可她的观后感跟柳志轩差不多。 容静秋其实知道看这书是看不出里面真正的名堂来的,但是为了掩饰自己脑海里莫名的记忆,于是故弄玄虚了一把,不然不好解释她为什么知道得这么多? 终于装了一回高明之后,她摇了摇头,一副你们都是凡夫俗子的样子。 “姑娘,你快说说?”竹儿有些等不及地催促了起来,这不是急死人了嘛。 柳志轩与梅儿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家姑娘。 容静秋轻咳了一声,伸手点了下竹儿的鼻尖,就她老实巴交的,然后才道,“此花虽有镇静、止痛等之疗效,但它的果实有强烈的致幻作用,并且能让人上瘾。” “这么说太子妃服用这劳什子神药,还被她亲娘给坑了?”林兰儿很不厚道地想到若是这太子妃知道了真相,估计又会被气得吐血。 容静秋不记得上辈子容静春有没有服用过这所谓的神药,毕竟她到东宫去见她时,她已经油尽灯枯离死不远了,再者她那会儿对很多事都不上心。 不过此时她却道,“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 林兰儿怔了怔,没想明白这里面还有什么厉害关系?太子妃越是不幸才越能出口气不是?怎么自家姑娘的关注点反而不是这里? 她转头看了看梅儿,眼里有询问之意。 梅儿没有作声,她也在暗自思索间,头一次,她觉得自己没能跟上自家姑娘的思绪,这时她再看容静秋,不再带着大姐姐的那股心态想着自己可以如何引导她,而是真的将容静秋当成是个需要敬畏的主子。 是的,需要敬畏。 经过上次姑娘的敲打,最近她改变了很多,可现在觉得还远远不够,她还得再重新审视自家这个年纪比她小的主子。 柳志轩却是第一个领悟到容静秋言下之意的人,于是沉着脸起身,“小的这就去查。” 容静秋点点头,没再吭声,这个柳志轩真是越用越顺手,唉,只可惜他不肯出庄子,要不然他日回到侯府,真想把他也一并带走。 容静春初时颇为抗拒这个所谓的神药,但服用后,她的精神头越来越好,身体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似乎一下子之间,她就重新焕发了生机。 这让她对这神药开始相信起来,并且派人回去催促母亲再给她弄药。 一段时间后,她终于不用终日卧榻,而是换了身华丽的宫装,梳了个繁复的发髻,戴上最新做的首饰,薄施脂粉后,她看着镜子中那个稍像点人样的自己,眼角不由得湿润起来,觉得自己总算苦尽甘来。 走出自己的寝殿,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头一次,她觉得能活着真好。 太子妃病情好转能前去给皇后请安的消息传遍了宫中,陈侧妃听闻后捏爆了手中的桔子,两眼阴沉沉地道,“不是快死了吗?怎么又好了?” 一众宫娥谁也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只能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陈侧妃接受不了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火气上升,把自己寝殿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可恨的容静春怎么不去死? 她的手轻抚自己的腹部,她再也不能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可那个始作俑者却还能活得好好的,天理何在? 那些收了她钱的太医都是吃干饭的吗? 容静春的病情是拖出来的,药不对症,就好不了,时间一长就变成了沉疴,想要再治好就难上加难了,她想要的是慢慢折磨死容静春。 “侧妃息怒,比起太子妃,现在更有威胁的是齐侧妃。”一旁的心腹忙出声劝慰,希望自家主子能明白最重要的敌人是谁? 陈侧妃艳丽到近乎妖的脸上却是冷嘲一笑,“她腹中那块肉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就值得我万般上心了?再说还有皇孙在,要急也轮不到我,我出手去对付她,那是傻了吧唧的作法。”随后嘴角一撇,“再说能不能生得下来还得两说。” 齐侧妃那个女人虽然也不是好东西,但到底没有出手害过她,与容静春不一样,因此她还能与齐侧妃维持一个表面情,互不得罪。 与陈侧妃大动肝火的作法不同,齐侧妃听闻后嘴角微微上勾,“有精神了才好哩,要不然不经折腾,一下子就嗝屁了,我还觉得不尽兴呢。” 她也起身,换好衣裳往皇后的寝宫去,仗着肚子里这块莫须有的肉,她得使劲地作才行,要让容静春感到越来越难受,她才舒坦。 在上轿子之前,她朝心腹道,“给府里传信,查查容静春到底是吃了什么才回光返照的。” 安排好事情,她这才美滋滋地上轿,准备与容静春撕杀第二场。 她终于体会了一把猫戏老鼠的乐趣。 容静春精心准备的再度亮相,却是以失败收场。 齐侧妃一来,她就成了陪衬,皇后处处关照怀孕的齐侧妃,反倒把容静春给冷落在一旁,容静春当时坐在那里,感觉脸上如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难受。 如坐针毡说的就是她这种情况,她本来想着用这样的方式告诉皇后这个婆母,她的病好转了,这个太子妃之位她还可以继续坐下去,不用再物色其他的人选。 可皇后愣是无视了她。 她刚离开皇后的寝宫,齐侧妃后脚就跟了上来,并且靠近她耳语一句,“姐姐病好了,妹妹是真为姐姐高兴,这样一来妹妹再如何折腾,姐姐也受得起。” “你!”容静春眯着眼忍着怒气瞪了眼齐侧妃。 齐侧妃伸手轻抚自己的肚皮,轻撩眼皮,嘴角微勾,“姐姐,你想干什么?” 想到皇后和太子对这贱人的维护,容静春最终忍下这口气,强笑道,“妹妹误会了,妹妹既然要安胎,还是在自己的寝殿为好。” “姐姐这是在威胁我吗?”齐侧妃不依不饶。 容静春的脸色沉了下来,她不欲再与这个女人说话,抛下句,“妹妹多想了。”立即搭上宫娥的手上了轿子。 齐侧妃朝着她远去的背影冷冷一笑,随后也甩袖上了软轿离开。 宫门口发生的事情,很快就有人报到了皇后处,皇后连眼皮都没撩一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都是不安份的。” 这话一出,一众宫娥都低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容静春的病情有所好转,容叶氏也开始不再缠绵病榻,人逢喜事精神爽说的就是她这种情况,她再度走路也带风。 到了宁安堂,看到傅姨娘在此侍候,她笑着上前给婆母容傅氏行礼问安。 “病都好了?”容傅氏一眼就看出她是在装病,但这个儿媳是她亲自挑的,遂睁只眼闭只眼也没有揭穿她。 “托婆母的福,都好了。”容叶氏高兴地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碗亲自奉到婆母的面前。 容傅氏接过轻茗了一口,示意给她捏肩的傅姨娘到一边坐下。 容叶氏连眼角也不瞧傅姨娘一下,径自笑道,“前儿才得了东宫来的信,言说太子妃的身体有了起色,如今已不缠绵于病榻,能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刚听到这里,容傅氏和傅姨娘都诧然地看向容叶氏,容静春的病好了? 两人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不过比起傅姨娘的希望落空,容傅氏到底还记得自己是容静春的祖母,于是问道,“都好全了?” 容叶氏道,“好了个七七八八,之前的太医都不中用,这回换了个大夫,一下子就找到病症处,这不,药到病除。” 何道婆的神药十分管用,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若是让人知道是求神问鬼得来的生机,对太子妃的影响也不好。 好在何道婆这老虔婆也还算知机,收了她那么多银钱,倒也守口如瓶,没到外面瞎嚷嚷。 到容傅氏面前宣布了这喜讯,容叶氏就很知机地告辞离去,把说话的空间留给这对姑侄。 屋子里静默不已,傅姨娘咬着下唇,一脸不甘地道,“这么说我们季丫头没指望了?” 容傅氏斜睨她一眼,气不打一处来,“瞧你这点出息,什么叫季丫头没指望了,不进东宫,世上就没有好男儿了吗?” 傅姨娘忍不住驳了一句,“世上的男儿再好,他也不是太子。” 嫁给太子,日后才能一飞冲天,这道理显而易见,要不然她也不会热心这件事,为此还跟表哥离心,她是何苦来哉?越想越觉得自己是白欢喜了一场,当场就抽帕子嘤嘤哭了起来。 容傅氏被她哭得头疼,遂喝了一句,“别哭了。” 傅姨娘这才止啼,她也不敢闹得太过真的惹这姑母兼婆母不喜,当然也没胆说自己以为女儿当下任太子妃是十拿九稳的事情,遂回娘家时还炫耀了一番,如今成这样了,她觉得自己脸面尽失。 容傅氏看到傅姨娘这副样子,就恨铁不成钢,怪不得那容金氏也不咋的,但这么多年,自家这侄女就不能取而代之,可见也是个蠢的。 傅姨娘被自家姑母一气之下赶走了,一出了宁安堂,她脸上的泪水就收了起来,半点也不复之前在容傅氏面前的蠢相。 有些姿态是必须做给容傅氏看的,不过心里的难受却是实实在在的,她太想女儿的婚事能压嫡房的容静秋和容静冬一头了,如今还得想法子把表哥给笼络回来,女儿要找门好亲事,还得指望这当老子的。 这么多天了,她本来还担心容金氏会趁虚而入,哪知这人硬是不肯低头,得知表哥没有宿在正房,她这才放下心来与表哥冷战,至于其他没名没份的贱蹄子,她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她才不会像容金氏那般犯蠢,不肯拉下面子求男人回头看一眼。 丈夫与小妾和好的消息,容金氏很快就知道了,心里依旧难受,但又不复以往那般地痛彻心扉,“怎么又和好了?” “傅姨娘到前面书房去痴缠,侯爷哪受得住?”花嬷嬷有些不屑地道,这下作的事情也就傅姨娘干得出来,怪不得只能给人当个妾室。 “她不吵着送六姑娘进东宫了?” “听说太子妃如今身体好了,这身体好了,自然就无须找人顶替。” 容金氏听到这里猛地坐正身子,容静春居然身体好了?这实在太出人意料了,“准备一下,去宁安堂。” 既然容静春好了,那大房就不会打她家秋丫头的主意,这下子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把大女儿给接回来照顾,放她一人在庄子上养病,她这个当母亲的如何能心安? 柳志轩办事的速度很快,没多时,就把当初给容静秋批了个凤命的徐太医给请来了。 徐太医以为容静秋的病情加重了,一到庄子,就立即去给容静秋把脉。 容静秋也没有含糊,直接把张小花给拉了出来诊脉,反正有太医可用,不用白不用。 张小花经过这段时间对症下药以及吃食改善的缘故,病情大有起色,至少不再经常咳个不停,而且面上也有了些许血色,对自己的这些改变,她心知肚明,对容静秋那是千恩万谢。 隔了屏风还有帐子诊过脉后,徐太医这才松了一口气,“三姑娘的病情恢复得比预期的要好得多,药方子我再改改,换了新药,病情会恢复得更快。” “那谢过徐太医了。” 这回出声的是容静秋本人,她就坐在床沿处,摆手示意张小花尽管休息,不用强撑起精神听她说话。 “那也得三姑娘配合用药才行。”徐太医道,对于病人如此配合,身为医者他是十分高兴的。 这可比给宫里的贵人看病要容易得多,那些个贵人的病真真假假的,有时候连句真话也不敢说,譬如东宫的那个齐侧妃,好在他只有送药的份,没有诊脉的份。 不过有一次送药,他远远地瞧见过这位齐侧妃,一眼看去,齐侧妃子女宫黯淡无光,按理来说是没有子女缘的,可偏偏这人还怀孕了,实在是怪哉怪哉。 但这话不能说。 如今奇怪的还有一个,那就是东宫的太子妃,居然一夜之间就身体痊愈了,并且还表现出一副不信太医院诊断的派头,好在这个也不是他负责的,毕竟他资历尚浅,在太医院只有打下手的份。 开了方子,徐太医看到身边的侍女接过去执药了,他这才收拾医箱准备告辞,他来看病的事情回头还要与九皇子汇报。 正在这时候,就见里面屏风走出来一位稳重的侍女,来过此处几次,他认出这侍女名叫梅儿,是侍候容三姑娘的。 梅儿朝徐太医微微一福,这才把手中的小瓶子递给徐太医。 徐太医不明所以地接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容静秋在屏风后轻声道,“我身体抱恙,有人给我送来了这个,说是神药,服用后包治百病,能让人枯木逢春重燃生机……” “这世上哪有这种药?”徐太医立即驳斥,身为医者,他最恨的就是那些装神弄鬼跳大神的人,往往有些病人就是信了这个才贻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机,最后一命呜呼。 容静秋假意叹息一声,“我当时也是如徐太医这般想,所以才不敢用,不过听说这种所谓的神药在后宅女眷中颇为流行,就想着会不会是我多虑了,正好趁这机会,请徐太医给掌掌眼。” 这神药为何会出现? 源头还得归到那何道婆的身上,但这人有古怪,柳志轩再次详查,却有好些地方查不清楚,若是深入去查,必定会打草惊蛇。 容静秋不想暴露自己引火烧身,自己犯不着冒这个险,所以,她得找个敢于冒险的人,最后思来想去,没有人比赵裕更合适了,当然若能坑了他就更好。 可她又不想再与赵裕多有接触,省得被他怀疑她与容十七是同一个人,于是就想出了这迂回的办法。 徐太医那天胡乱说话,其实也是给赵裕递了投名状,他算是赵裕这一方的人。 徐太医打开瓶塞,一股腥臭味从里面冒出来,他立即脸色大变地转过脸,迅速止住自己翻腾的胃液,省得当众出丑,他是医者,一下子就闻出了里面都有啥,实在是恶心。 天下之物无不能入药,但这两者的结合,除了恶心人却是无甚用处。 “好在三姑娘没用这腌臜的东西,这玩意儿有害无益。” 容静秋故做松口气的样子,“好在我存了个心眼没用这玩意儿,不过之前我拿狗做了个实验,狗喝了这东西,一夜狂躁不已地乱吠,实属异常,后来偶然得知此物添加了一朵西域奇花,我一时好奇弄来瞧了瞧,却没瞧出个什么名堂。” 第八十三章 神药掀起朝堂风波 徐太医正听得皱眉,就见那叫梅儿的侍女又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递给他一朵艳丽无比的大红花,熟读医书的他,一眼就认出了此物是什么,关于此物该如何入药,立即浮现心头。 不过很快他就抓到了容静秋话里的重点,“三姑娘说这所谓神药狗喝了狂躁乱吠?” “正是,我就想着估计是此物的原因,后来遍查医书,方知此物叫罂粟,果实有致幻上瘾的作用。”容静秋道,“唉,我本不欲多管闲事,可此物若是流行于后宅,这……这得害了多少后宅妇人。”长长的一声叹息,久久不息。 徐太医对容静秋肃然起敬,哪怕知道对方看不到,他还是朝着屏风处行了一礼,“三姑娘宅心仁厚,天必佑之。” “徐太医客气了,此物服用之后到底对身体有如何的损害,还须得徐太医检验才是。”容静秋不想大包大揽,最好把她完全摘出去更好。 徐太医闻弦音知雅意,立即就道,“三姑娘放心,我必守口如瓶。” 事情至此算是办完了,容静秋没有多留徐太医,立即叫柳志轩代为送客。 徐太医正急着抗回去研究这所谓的神药是不是有害,也没有心思在这庄子里久待,故而也没记得问一问容十七为何不见人影。 赶回城中的徐太医立即闭关研究手中的所谓神药。 直到赵裕找人过来唤他过去回话,他这才惊觉已经过了好几天,而他这几天甚至都不记得还要到太医院去点卯。 懊恼之余,他立即洗干净自己,换了件衣服去见赵裕。 赵裕没在宫里见徐太医,而是选在一处不起眼的民宅里,这次与他一块儿的是金三。 金三随清澜郡主一块儿回京城,本想着趁机培养一下感情的,哪知最近清澜郡主十分孝顺皇后,经常进宫陪伴左右,他连人影都抓不到,满心懊恼,正处于无病申吟的阶段。 看着旁边还有心情钓鱼的赵裕,他直接瘫倒坐在椅子上,看着天上流动的白云,突然道,“也不知道十七走到哪里了?” 赵裕正要拉鱼杆的动作一顿,似一脸不在意地问,“十七不在容家的庄子里吗?” “他出了远门。”金三随口道,“我猜应该是为了避开齐家那个才女才远走天涯的。”才女二字他咬得很紧,嘴里有几分嘲讽之意。 赵裕对齐傲儿不予评论,倒是看了看金三,直看得金三心里发毛,觉得赵裕肯定看出了他心里的兴灾乐祸,他顿时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 正在这时,冯得保一拐一拐地走进来禀报,“殿下,徐太医来了。” 金三这才留意到冯得保的异样,顿时惊道,“冯公公这腰腿是怎么了?” 冯得保偷偷看了眼赵裕,没敢说出自己被罚的事情来,而且自觉这事是真丢人,他也觉得面子挂不住。 养伤那段时间日子更是难捱,自打开始服侍赵裕,他从来没有离开赵裕那么长时间的,记挂也是真记挂,至于赵裕为何打他,他心里也清楚,是他踩过界了,想着让那钟渠去纠缠容十七,这样殿下就会看到容十七左右逢源的丑态。 结果容十七没有事,他自己却被罚了。 好在这伤养得差不多了,再回来侍候,主子这回没再给他脸色看,他也暗松一口气,心里明白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赵裕直接道,“让他过来吧。” 他把钓到的鱼丢到一边的木桶里,然后再上鱼饵甩回水里,刚做完这个动作,就看到徐太医急匆匆地走过来,后面跟着腿脚不太利索的冯得保。 他朝冯得保挥挥手示意他不用急着过来,然后起身坐到后面的假山凉亭里,徐太医在他面前还没有站定,他就问了句,“容三姑娘的病情如何了?” 徐太医喘了好几口气,施了一礼后,简单把容三姑娘的病情有所好转的事情说了一遍,看赵裕听得仔细,他难免要说得详细一点。 金三也不自觉地竖起耳朵听起来,毕竟容静秋是他正儿八经的表妹,少不得要关心一下。 话题很自然地转到了所谓的神药上面,徐太医还把那腥臭味的神药递给赵裕,站在一旁的冯得保忙伸手接过来,不让这腥臭味熏到自家主子。 “这是什么?”金三也顾不上在那边钓鱼,直接走了过来,从冯得保手中把那小药瓶拿过来细看,只闻了一下,他就把小药瓶塞回给冯得保,自己到一边呕吐起来,半晌后方才道,“这是什么鬼?这么难闻。” 赵裕倒是神色不变,看了眼冯得何,冯得保身体一震,不敢再自作主张,忙把所谓的神药递给了赵裕 赵裕表情不变地看了看,闻了闻,眉头皱得很紧,“这是容三姑娘交给你的?” 徐太医没有隐瞒,直接点头。 “把她交药给你的过程详细说一说。” 听到赵裕的吩咐,徐太医不敢有所隐瞒,一板一眼地将自己与容静秋的对话学说了一遍,赵裕依旧听得很仔细,中途还问了几个尖锐的问题,可徐太医却不大答得上来,他的神经没有那么细腻,发现不了容静秋那天跟他说的话里有不少漏洞。 赵裕心下明白了,这是容静秋刻意所为,目的就是要让自己知道,“那什么罂粟花,是不是真如容三姑娘所说的一样?” 徐太医道,“这几天下官拿这花做了不少实验,确如容三姑娘所言,这东西能致幻上瘾,加入这神药里面的份量虽然不多,但长期服用,就很难戒掉了。”微微顿了顿,“更重要的是,这东西流行于后宅之内,其后果不堪设想。” 这也是容静秋忌惮的地方,赵裕一听就全都明白了,别看后宅好像与前朝不相关,但很多消息外头未必能知道,后宅妇人就能先一步知会,真利用起来,这倒是一个不小的消息渠道,并且还十分隐秘,那背后是何人在操控? 越是深挖,就连赵裕也惊出一身冷汗。 这不是小事,很可能会影响到朝廷。 他立即起身,轻拍了下徐太医的肩膀,“将来必记你一功。” 徐太医心中一喜,他这算是入了九殿下的眼了?不过他还是记挂着对容静秋的承诺,忙道,“殿下,容三姑娘不想卷入此事当中。” 赵裕点了下头,不用任何人说,他也会把容静秋给摘个干干净净,尤其这事现在透着诡异,就更不能牵连无辜。 徐太医临走前,看金三吐得辛苦,还给他拿了副配给孕妇吃的止吐药,金三不察,伸手接过来就直接吃了,这下子才觉得胃部舒服了许多,如今他再看到那小药瓶都会躲得远远的,是谁想出这么恶心的玩意儿。 赵裕看向金三,“你不是在刑部挂名吗?这事你去查。” 金三很想说不去,这个玩意儿太恶心人了,他不太想接触,不过想到发现这事不对劲的是表妹容静秋,这浑水他不趟也得趟,总不能到时候让人把表妹给牵扯出来,更何况这关乎京城不少官员的后宅隐私,这案子真查出什么来,那肯定不会小,于是点头道,“我这就去。” 说完,他也不多待,拔脚就走了。 冯得保看徐太医也跟在金三的后脚走了,这才细声道,“何道婆这名字,老奴有点耳熟。” “在哪听过?” “就是……就是容十七的那个计划里有这么一个人,她与太子妃的亲娘容叶氏来往甚密,并且……” 说到这里,冯得保有点不敢说了。 赵裕不由得骂了句,“吞吞吐吐的,什么时候学会这一套的?”当即一脚踢过去。 冯得保这才继续道,“太子妃最近病情不是有所起色吗?老奴怀疑,她也有服用这什么神药。” 何道婆在后宅妇人中极力推销此物,没道理不推销给容叶氏,而容叶氏拿到这东西,第一时间肯定会想到她的宝贝大闺女,也就是容静春。 再一结合徐太医所说的后果,与现在容静春的情形十分吻合。 镇定止痛的疗效是发挥了,不然容静春如何能下床走动再出现在人前?至于是否上瘾,目前尚看不出来。 赵裕这下子神色更为凝重,目前还没有查到那何道婆的底细,尚不知道会牵连有多广,但如今他得与太子知会此事,不然此事必成为太子被攻击的把柄。 这已经偏离了当初容十七的计划,不再囿于后宅妇人的恩怨情仇。 当日夜里,太子赵初正要躺下,就听冯双保时来禀报说,赵裕来了。 他这下子又披衣坐了起来,直接让赵裕进来说话。 “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过来做甚?” “好些日子没来看五哥了,甚为挂念,不来不安心。” 赵初笑骂了一句,“少来这一套,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难事?”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九弟最近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哪知一盘算,这才发现最近这九弟乖得可以,没再听到有谁要弹劾他了。 “五哥见过这东西吗?”赵裕直接把小药瓶拿出来给赵初看。 赵初猜疑地看了他一眼,不察有他地拿过小药瓶就拔下瓶塞想看个究竟,哪知一股腥臭味飘上来,他当即脸色大变,好在他自制力惊人,没像金三那般当场转头做呕。 赵裕在他准备发问的时候,就把这小药瓶的来历说了一遍,当然言谈之中没有涉及到容静秋半个字。 “你说太子妃也可能服用这个?”赵初一下子就抓到了这句话。 赵裕点点头,“五哥,这事可能不小,我知道后立即让人去查了,但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那何道婆通过这个不知道控制了多少家的后宅,九弟我光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赵初的面色当即大变,案子得查,但他也得摘干净自己。 身为太子,他很快就掌握了情况,并且给赵裕安排了人手,还把冯双保调过去协助调查,等于自己要掌握主动权。 赵裕见目的达到了,遂也不多逗留,起身就告辞离去。 赵初也没有心思留他,而是重新穿戴整齐,前往太子妃的住所。 容静春又服用了一瓶神药,觉得身体似飘了起来,整个人都处于极度舒适的状态,并且仿佛看到齐侧妃倒了大霉跪在地上向她求饶,遂,她发出乐呵呵的笑声,这笑声飘在空旷的寝殿内,听来有几分渗人。 旁边侍候她的侍女看她笑得莫名,不由得都头皮发麻,好端端的,太子妃笑什么,最近总觉得太子妃很是古怪。 正在这时候,外头响起了“太子驾到”的通报声。 这个时候太子过来了,一众宫娥吃惊之余都不免有几分兴奋,肯定是太子听说太子妃有所好转,特意过来的,这对于如今的容静春来说是好事。 容静春也掩不住脸上的兴奋,直接命人把她最好看的衣裳拿来,她要换上迎接太子的大驾。 自从她患病以来,太子很少会晚上过来,夫妻俩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要说她不记挂,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还没等她戴好首饰,就见到太子步履匆匆地走进来,她忙起身相迎。 “太子殿下。”这一声她唤得极为婉转,并且还刻意展示自己最美的侧面给他看,她记得,太子曾赞过她的侧脸最好看。 赵初没有心思欣赏她的扭捏作态,最近修身养性,他对女人没有什么想法,更何况心里还有不少大事要记挂。 不过他倒是一眼就看出容静春的不对劲,那小脸潮红得不太正常,而且她现在笑得也不正常,虽然跟九弟说的狂躁不搭嘎,但却是另一种程度的迷离不正常。 容静春一反以往的端庄,只见她双手圈住赵初的手臂,头枕在他的身侧,“殿下,您有多久没来看妾身?您不知道妾身有多想您……” 赵初没有阻止她一诉相思之情,而是抬手示意身边跟着的太监清场。 容静春没有留意到周围的人都消失了,继续抱着赵初喃喃细语,那话就得颠三倒四,一会儿这样,一会儿又那样。 赵初知道现在与容静春谈什么都是枉然,她根本就不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容静春醒来时觉得头痛得不行,正要唤人给她拿神药,结果一抬头,就看到赵初坐在床沿,她吓得往后退了退,“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你昨儿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赵初的声音很淡。 容静春这时才记起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她嫁给赵初这么多年,一直在努力当好这个太子妃,何时学过那些不要脸的女人去勾他? 顿时,她的脸色苍白起来。 赵初看她恢复正常了,这才把那小瓷瓶拿出来,“你在找这个东西?” “殿下,这玩意儿怎么在你这里?”容静春忙伸手想要拿回来,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吃这个东西,回头得严惩那些不中用的贱蹄子才行。 赵初直接松手让那小瓷瓶落到她的手中,然后将这所谓神药的配方一一念出来。 容静春不听则已,一听哪里还坐得住,脸色惨白地跳下床在洗脸盆处就吐了个天昏地暗。 赵初冷声道,“这就是你吃的神药,现在还敢吃吗?” 容静春哪里还有精神回应他的话,一转头就又吐了出来,几番折腾下来,她整个人都软得厉害,几乎站都站不住。 赵初这才命人进来侍候容静春清洗,看着她软瘫在床上,他依旧面无表情地道,“孤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这么多年来当这个太子妃也还算是称职,再加上你是皇孙的亲娘,孤并没有想过要厌弃你,可是,容静春,你让孤失望了。” 说完,他直接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容静春面如死灰的脸色,“若是真的不能与天争命,你就认命吧,你不想因为你而影响到皇孙吧。” 这般冷酷无情的话,让容静春的心碎成一片片,只能泪眼婆娑地看着那抹颀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 转头一想这恶心的玩意儿是母亲给她送来的,顿时又气又恨,吐了干净的胃还在翻滚无休,最后再吐出来的就是鲜血。 太子妃又病了,这回是一病不起。 赵初在书房等调查消息时,新调来的太监进来向他禀报,说是太子妃那边吵着要神药,他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她又闹什么幺蛾子?” “太子妃身边的人说,太子妃在床上打滚,说是全身好像有蚂蚁在咬她一般难受,并且鼻涕与口水直流,还说只要给她神药,让她干什么都行……” 冯得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太子将桌案上的东西全扫落地,神色异常地冷凝。 “吩咐人不要给她,如果还闹得厉害,就拿绳绑住她。”赵初一面吩咐,一面准备去觐见父皇,这事情眼看不对路,不与父皇打招呼看来是不行了。 时隔近两月之久,太子重新出新在朝野众人的面前,一时间惹起不少热议。 大千岁赵祀在自家府里召集幕僚议事,出席的还有与他同坐一条船的二皇子和七皇子,大家面色都有几分沉重。 “父皇与太子密谈,到现在都还没有结束。”二皇子皱了皱眉,本以为太子不见容于父皇,哪知道嫡子就是嫡子,久不见面就如此亲热。 赵祀瞥了眼这头脑简单的二弟,目光落到七皇子的身上。 七皇子顿时知道有自己的机会,抢在前面发言道,“大哥,京里必定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大事,太子重新出山,肯定不简单。”只怕是来势汹汹。 太子代表的是正统,保皇党们都会选择他,现在那一派的人都欢欣鼓舞。 赵祀深皱眉头,京城治安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这个权利父皇从未下放过,于是,他看向府里养的幕僚,希望这群人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可是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堆,他都觉得不像是那么一回事,若是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太子估计还在继续养病中。 商议没有一个结果,他带着满身郁气回到后宅。 大皇子早已封了郡王,不过众人习惯于称呼他为大千岁,至于大皇子妃,自然被人称一句大王妃。 大王妃甘氏正着人把一个长脸婆子送出去,这婆子与大千岁打了个照面,当即扬着笑给赵祀行礼问好。 赵祀哪有心思搭理这丑不拉叽的马脸婆子,直接越过她进了里屋。 甘氏一看到丈夫回来,当即放下手中的绣活,迎上前去,一看他神色不郁,就知道事情不顺利,于是温柔地上前侍候他更衣净面,做完这些,这才轻声道,“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说来我听听,虽说给不了什么建议,但好歹说出来你心里舒坦些。” 赵祀轻拉她的手,让她坐得离自己近些,翻身就枕到她的大腿上,“没什么事,你别操心,没事别绣这些劳什子,吩咐下去让绣娘干去。” 甘氏轻轻地梳理丈夫的头发,依旧是柔柔地道,“我闲着无聊,打算给你做件里衫,对了,刚才蓝妹妹给送了些新鲜的食材来,回头我做给你吃。” “她一个黄毛丫头,你跟她称什么姐姐妹妹的,没得掉价。”赵祀不以为然。 甘氏笑嗔他一眼,“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人家已经被指婚给七叔了,日后就是七弟妹,我唤她一声蓝妹妹倒也使得。”然后轻拍了丈夫一记,“不是你让我与她亲近的吗?” 赵祀道,“我是让她来巴结你,没让你与她亲亲热热的。”抓着她的手在嘴边轻吻一记,“能跟你亲热的只有我。” 都一把年纪了还说这样的话,让甘氏有些苦相的面容扬起一抹温柔幸福的笑意。 他俩什么都好,就是她的肚子一直生不出儿子。 这是压在她心头的阴霾,哪怕已有三个闺女,可没有儿子,一切都还是虚的,况且这几年她已不年轻了,求子的愿望更为强烈。 “刚出去的婆子是谁?”赵祀随口问了一句 “蓝妹妹给我推荐的一个道婆,姓何,说是很是灵验。” 第八十四章 不期然间的偶遇 赵祀闻言,翻身坐起,神色之间有些动怒,“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不值得信,你怎么就是不听?什么道婆很灵验,这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甘氏忙安抚丈夫,“我也没说信她,就是想着听听也无妨,更何况也算是给蓝妹妹一个面子,到时候我们妯娌之间也好说话。”伸手圈住丈夫的手臂,“你现在不是在捧着七叔吗?我这边也不好给脸色他未婚妻看。” 好说歹说,丈夫也没给她一个好脸色看。 甘氏最后无奈,只好道,“好好好,我这就把那道婆送来的药给全扔了,这总行了吧?”一面说一面给大丫鬟使了个脸色。 那大丫鬟佯装把东西都收起来扔出去。 赵祀这脸色才好看了些许,他知道妻子急于要生个儿子,其实他也急着想要儿子,幕僚多次催促他必须要膝下有子,这才好争那把龙椅,可与妻子是少年夫妻一路扶持走过来的,他也不忍心让妾室生儿子伤她的心,故而这事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本来还甜蜜的夫妻二人瞬间都觉得有阴霾笼罩在头上,赵祀觉得不得劲,重新穿戴整齐说是外头有事就出去了。 在丈夫出去后,甘氏的脸上也没了笑容,有些木呆呆地坐在那儿,好一会儿,这才重新让侍女把那姓何的道婆送来的药再拿进来,她必须生个儿子才行,不然丈夫迟早会与她离心离德。 京城的这些风云变幻暂时吹不到庄子里来,不过容静秋还是密切地关注着事情的进展,在得知容静春再次病倒起不来床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所谓的神药开始引起上面之人的注意。 除了太子,没人能停了容静春的“药”。 这个赵裕太狡猾了,把得罪人的事情都推到了太子的身上,他倒好,明明是他挑的事,到头来功劳可以捞,责任却不用担。 她在心里吐槽着,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赵裕对太子赵初的兄弟情其实也就那样,她觉得自己得更加提高警惕才行,连赵初他都不给予真心,更何况是她? 站在她的角度来看,赵初这个兄长对赵裕那是没得说的,很多事情他都挡在前面,若没有赵初的维护,赵裕的成长之路会更难走。 当然,或许还有些内幕她是不知道的,罢了,这些事与她不相干,管人家兄弟好不好的。 她收起发散的思维,继续描红修修性子,就见到梅儿匆匆进来,“姑娘,有个姓钟的公子前来找十七少爷。” 容静秋正要蘸墨的手就是一顿,眉尖微皱,姓钟的公子,莫不是钟渠? 若不是这个人突然又冒出来,她都快把他给忘到爪哇国了,这下子猛地记起这人说要给找份差事,估计是久候不到她的下文,这才找过来了。 她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事情一多,她就把这件小事给忘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她对于钟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没有下文就没有下文,还劳动他钟世子特意走这一趟? 再次觉得钟渠这人脑子有病,非要上赶着拿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 “把他打发了便是。” 抛下这句话,她就不再理会,继续低头描红。 梅儿见她不上心,遂也不再多问,直接行礼就退了出去。 坐在庄子里的会客厅中,钟渠的面色沉得厉害,他从未被人如此冷待过,这个容十七是第一个。 本来以为不用等太久,这容十七一定会颠颠地跑来找他讨要差事,他也做好了他上门的准备,还想着要把他安置在哪儿为宜。 既然是要用来斩断自己那种莫名感情的工具,这人就不能离他太远,得是他想见就能见到的地方。 于是特意给他选了处别院,就连屋子也打扫好,东西大致都归办整齐,只等他人到了。 结果,这人愣是没有来。 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低沉,而且更可怕的是他开始晚上做梦梦到他,那个漂亮的少年郎有时更会化身少女的样子,让他在梦中沉迷不已,醒来却是一场空。 他的异状也被母亲看在眼里,不明就里的母亲说要给他说一门可心的婚事,娶了妻子这心就安定了,然后怕他身边的人照顾不周,又特意拨了俩美貌侍女给他。 他明白母亲的意思,不就是又添俩通房丫头吗? 可那些侍女美则美矣,在他眼里却是没有灵魂的,比不上那漂亮的少年郎的一颦一笑。 既然山不来就他,那他来就山。 所以,他此时坐在了这庄子的会客厅中,心里盘算着等会见到人后,他该如何表现才能将人给哄走。 哪知,等了半天等来的居然是一句,“我们少爷出远门了,不知归期。” 看着面前一脸稳重的侍女模样的女子,钟渠的脸色依旧难看得可以,凌厉地眼神扫过去,可眼前这侍女愣是不为所动,没想到小小一个庄子还有如此好定力的女子。 “他什么时候出的远门?” 梅儿微垂着头,说了一个日期,就算她定力再好,被人用凌厉的眼神看着,头皮也会发麻的,况且这个钟世子给人的压力只会多不会少。 钟渠心中一盘算这日期,这不是从护国寺回来这庄子的第二天吗? 瞬间,他的脸就黑了,这容十七八成是为了避开他,可恶的臭小子,若是哪天让他抓到,一定要他好看。 如果容静秋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说,大哥,您老真的想多了,谁还特意记着您呀,这不是赶巧嘛? 这边梅儿正在硬着头皮应付钟渠,外头却是突然热闹起来,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吵什么吵? 外头急着来寻她的菊儿探头看了眼厅里的情形,一触到钟渠凌厉的目光,菊儿就吓得缩回了头,一时不敢走进去。 梅儿到底更持重一些,朝钟渠福了福,然后才退到门边,低声问菊儿,“出了什么事?” “说是二夫人来了。” 菊儿一句话,瞬间惊到梅儿,她没见过容金氏,但却知道容金氏是自家姑娘的亲娘。 “通知林嬷嬷了吗?” 菊儿应道,“林嬷嬷早就出去侯着了。” 梅儿这才稍稍定了定心,只不过这容金氏来得真不凑巧,这钟世子还没有打发呢,万一这两边撞上了,可如何是好? 容金氏会不会误会姑娘在庄子上不庄重? 这回她觉得头都痛了,不行,先把这边的给打发掉才行,于是,她挥手让菊儿先回后院,姑娘那边此时也需要帮手,不然这病容装不出来。 她定了定神,立即转身回去面对钟家世子。 钟渠找不到容十七,本来打算走人了,结果看到这俩侍女鬼鬼祟祟地说着话,他刚起身的身子又重新坐了回去,再度捧起茶碗淡定地喝着茶。 直到现在,他都不大相信容十七出远门了,且看看这庄子里的人弄什么幺蛾子。 “钟世子,他日等少爷归来,奴婢一定让人给世子捎信。”梅儿屈膝道。 钟渠却转移话题道,“你们庄子有什么喜事?外面这么热闹?” 从他这里看去,看到一群下人都往门口去,显然是在迎接什么人,顿时,他的眼睛微微一眯。 梅儿心里急着送客,面上却是不显,依旧一副淡定的模样,“那是侯夫人前来探望我们姑娘。” 钟渠似没听出人家有正经事要办,没空招待他的意思,而是一整衣裳,起身道,“本世子也有好些日子没给定远侯夫人请安了,正好今儿遇上了,当给侯夫人请个安。” 说完,他径直地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钟容两家有世交,虽然不是姻亲关系,但两家也不算太疏离,而且他与定远侯的儿子有私交,于情于理也该给容金氏请个安。 梅儿顿时有些傻眼了,这下子人没赶走,反而还让对方打蛇随棍上了。 她怕出纰漏,忙跟上去,然后又立即派人到后院把这边的变故告诉姑娘,让姑娘赶紧做定夺。 哪知,等她气喘吁吁地追上步子迈得大的钟世子时,钟世子已经停下了步子,此时后院的门刚好打开。 她立即望过去,从里面走出来的是自家姑娘,只见姑娘穿着一身松绿色的衣裙,梳着灵蛇髻,髻上很是朴素,只戴了几朵不大的珠花点缀了一下,好在可能是为了让病容装得像点,姑娘戴上了白色的帷帽,既挡风又遮住面容。 此时的容静秋为了表现出病态中的弱柳扶风之意,一左一右由林兰儿和竹儿扶着她,不过现在这不是还没到见到母亲吗?她一时间也没注意太多细节,步子迈得有点大,姿态也与平常无异,猛的一出后院,就直直地撞进了一双眸子里。 她吓了一跳,在她的庄子里谁敢这般直勾勾地看她? 她有些不悦地瞪眼看去,结果一下子就看到钟渠那张不讨喜的脸,顿时心里就骂了一句粗口,这家伙怎么还没走? 她侧头看向梅儿,眼里有询问之意。 梅儿正好站在钟渠的后面,遂朝自家姑娘打了个手势,说是这钟世子不肯走,而她已经派人回去通知她了。 得了,容静秋这下明白了,她与通风报信的人刚好完美的错开了。 虽然她与母亲的亲情有限,但这毕竟是自家亲娘这辈子头一次来庄子看她,她也不好真的躺在床上等她来看,于是化了个病态妆,然后准备装一把孝女的样子,她没打算把容金氏给远远地推开,那是傻子的做法。 她不是真正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而且早过了非黑即白的年纪,看人接物自有她的一套逻辑。 只是,命运很不凑巧地让她与钟渠这不请自来的人撞到了一块儿。 既然遇上了,那绝不可能半路而逃,这样才更引人注意。 于是,她不再像刚才那般走路,而是将全身力气都靠在扶着她的林兰儿和菊儿的身上,一副走三步就要喘一喘的样子,好不容易才挪腾到钟渠的面前。 容静秋假意挣脱侍女的搀扶,朝钟渠福了福,用病中的沙哑声音道,“这位一定是钟世子了,小女子有礼了。” 钟渠在遇上这容三姑娘时愣了愣,虽然早就知道容家有个女儿养在这庄子里,但毕竟没有见过,再说他一外男也没有求见人家未出阁女子的权利,故而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会一会这容三姑娘。 可就这么突然遇上了,他也不可能真的在她面前端架子,于是也给她回了一礼,“容三姑娘,在下这厢有礼了。” 两人离得并不远,钟渠一下子就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药香,他还特意闻了闻,没有闻到在容十七身上的那种味道,很快,他就把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诸脑后,自己这是怎么了?在容三姑娘的身上找容十七的影子,那不是扯淡吗? 一个是女子,一个是男子,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钟世子是来找十七哥哥的?”容静秋直接一下子点破,“可是很不凑巧,十七哥哥有急事出远门了。” 钟渠听到对方唤容十七为哥哥,感觉到有几分诧异,不过他一向不将心事表露出来,“那是我来得不凑巧,不过既能遇到定远侯夫人,倒是要拜见一番才是。” “钟世子有心了。”容静秋见他不愿过多的提及容十七,这正中她下怀,于是她也立即闭口不提,最好钟渠赶紧把容十七给忘了。 只不过,跟这容三姑娘走了一段路,钟渠的最深感受就是这姑娘的身体是真不好啊,这一小段路,她已不知道喘了多少回气了。 “容三姑娘要不要歇一下?”他没像在容十七面前那般的表现,反而是疏离又礼貌地提建议。 容静秋假意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有些歉意地道,“让钟世子见笑了,不过我还撑得住。” 好不容易又走了一小段路,虽然这容三姑娘病歪歪的,不过钟渠为何总感觉到她有一股熟悉感,可他很确定,这是他第一次见容三姑娘,更何况还有帷帽挡着,他并不太看得清楚对方的面容。 难道是因为她与容十七是疏堂兄妹,所以他觉得两人有相似之处?还是他见人家是一姑娘,所以有移情作用? 眉尖聚了聚,他越发觉得自己不对劲,都快被那个容十七搞疯了,面色越发的冷峻。 容静秋的压力也大,心里早就把钟渠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番,面上还得装成淑女的样子,这很累的好不好?她把这一切都记在钟渠的头上,等有机会了,看老娘不整死你丫的。 等两人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这一段难捱的路总算是走完了,双方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林安氏一看到容静秋也到门口等候,脸上扬起一抹笑容,这就对了,母女俩没有隔夜仇,不管容金氏那碗水端不端得平,姑娘也不该先把二夫人给推远了,这样做半点好处也没有。 正准备过去与姑娘说几句体己话,结果看到一陌生男子站在姑娘的身边,她先是惊了惊,随后就是皱眉,好在梅儿走到她身边跟她耳语几句,她这才知道这陌生男子是谁。 居然是宣平侯府的年轻世子,对这世子似乎有几分印象,说是家世好并且年轻有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之类的。 这会儿她就算没有明目张胆地去看,但偷偷打量是少不了的,越看越觉得这年轻世子长得一表人才。 对了,她还记得当时二夫人容金氏还感慨说过,这钟家世子也是个好夫婿的人选,不过当时容金氏并没有多说,而她没见过人,遂也没多问。 现在她一仔细琢磨,瞬间明白了容金氏的言下之意,就是这么好的夫婿不是自家姑娘可以高攀的,不是家世不匹配,而是自家姑娘养在庄子上,这天然就不入其他世家夫人的眼睛,上门去谈婚事,人家若是婉拒,那就是自取其辱,于自家姑娘的名声也有碍。 所以没将此人列入夫婿人选,不,要列也是列给四姑娘容静冬的。 林安氏瞬间心里满不是滋味,再一回想就想到那个挑夫婿的册子,上面的人选没有一个能及得上眼前的宣平侯府的世子,两相一对比,那群就是歪瓜裂枣根本不值得一提。 钟渠是武将,对于别人的视线很是敏感,那边厢的一个嬷嬷老打眼偷瞧他,他哪会发现不了?只不过他身为上位者,被人看惯了,倒也没有不适应,只是觉得有几分怪异罢了。 容静秋自然也发现了自家奶娘的小动作,顿时心里大叫一声不好,她不会又动了什么歪心思吧? 于是,她不着痕迹地侧身挡住奶娘偷看人家的热切目光,低声解释了一句,“奶娘,钟世子是刚好来我们庄子里寻人的,听说母亲正好来了,他出于礼节过来见礼罢了。”眼神示意奶娘不要糊来。 哪知自家奶娘却突然来了一句,“那他不是来寻您……” “啊?我的头有点晕。”容静秋有些做作的假装头晕,从而掩饰奶娘那句不合时宜的话。 钟渠听到一点点两人的对话,心下瞬间有了几分猜疑,正要细细琢磨,就看到容三姑娘极为做作地假装头晕,看得他嘴角一抽一抽的,既然要装头晕也要装得像点啊。 “要不容三姑娘先进屋里候着吧。”他提了个建议。 容静秋很想点头,可是不行,她得盯着奶娘,不让她暴露自家的短处。 “不了,我娘就快到了,我……记挂她,想早点见到她。”容静秋表现出一副思念母亲之情,“让钟世子见笑了。” 钟渠原本觉得这容三姑娘有点装,可现在看到她这个样子,觉得小姑娘不容易,只怕十多年来都没有感受过多少母爱吧?怪可怜的。 “这是人之常情。”他表示理解。 正在这时候,容金氏的马车终于驶到了宅院门口,柳志轩和方管事也刚好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柳志轩一看到钟渠赫然在列,眉头就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不过看到容静秋给他使的眼色,他顿时明白这人来得突然,刚好今天他去查看引渠灌溉工程的进展,要不然肯定早就打发掉这不速之客。 容金氏不知道庄子里几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她扶着花嬷嬷的手下了马车。 第一次来这庄子,一路上她都忍不住地四下看看,看到那些农田中的青苗,她不是感觉到春意盎然,而是可怜她的大女儿要在这种形同乡下的庄子长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一路上没少抹眼泪。 花嬷嬷就在一旁安慰她,然后还要遣人先行一步给宅子那边送消息。 容金氏好不容易才抗争到女儿回侯府的机会,遂也不迟宜,亲自出发到这庄子里迎人回去,她决不允许这次再出纰漏,哪怕小女儿哭闹,也没能阻止她的行程。 此刻她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女儿,一眼就看到那个戴着帷帽身体瘦弱风吹就能倒的少女,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她连抱都还没来得及抱一次就被送走的大女儿。 “秋丫头,我可怜的儿啊……” 容金氏一把甩开花嬷嬷的搀扶,直冲冲地上前不顾仪态地一把抱住容静秋哭了起来。 容静秋愣了愣,虽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母女相见的场景,但这心底总是不得劲,她没有容金氏这么充沛的感情。 她能感觉到容金氏的眼泪渗进她的衣衫中,上辈子她还能哭得出来回应这份有偏差的母爱,但这辈子她却是怎么也挤不出泪来。 于是,她轻拍母亲的背部,还是回应了她的拥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来有些不稳,“娘……娘,你别哭,不然儿……会心疼……”这说得她自己都要起鸡皮疙瘩。 好在容金氏正沉浸在母女重逢的喜悦中,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差别,见到女儿有些手脚忙乱地给自己抹泪,她心里的母爱瞬间就泛滥了,一声声“我的儿啊”唤着。 好半晌,这母女重逢的激动褪去了一些。 钟渠这才上前给容金氏见礼。 容金氏愣然了,她当然认得钟渠,只是钟家世子怎么会在这里? 第八十五章 初回侯府风波起 “世侄,免礼。”容金氏很快回神,笑着示意钟渠无须多礼,“有些时日未见你娘了,她还好吗?” 钟渠笑道,“家母一切安好,时常听她念叨世伯母,想来是颇为挂念的。” “那敢情好,回头我找你娘聊去。”容金氏对这年轻人还是挺满意的,长相好家世好,并且知书识礼的,一看就是佳婿人选。 容静秋心下大叫不好,看容金氏那来回看她与钟渠的目光,跟之前自家奶娘看他俩的目光是一样一样的,于是她在一旁用细若游丝的声音道,“娘,钟世子是前来寻十七哥哥的……” “你哪来的十七哥哥?”容金氏立即问道,因为没有中馈权,很多事她都不能过问,因而也不知道庄子上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那是老家那边过来的族兄,我看他一路到京城投奔我们也颇为可怜,遂才将他收留在庄子里,”容静秋慢悠悠地解释着,“娘不知,这些年也多得十七哥哥在此帮助我,我的日子才好过了许多,所以娘也别嫌弃十七哥哥是远房子侄的身份,不管如何,我们血缘上还是一家人,娘,你说是不是?” 容金氏原本有些严肃的面容,在听到这叫容十七的族中子侄对女儿颇有照顾,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她的手一直握着女儿的手不放,“既然这孩子也是个好的,那就唤他出来,我见上一见,回头我让你爹在京城里的衙门给他找份差事干干,总比窝在这庄子上强得多。” “那我替十七哥哥谢过娘的提携,”容静秋刚要行个福礼,就被容金氏一把给拦住了,她也不是非要屈膝行礼,遂顺势站着说话,“只是十七哥哥有事出远门了,目前归期未定,这也让钟世子白跑一趟。”说完,她还隔着一层帷帽冲钟渠歉然一笑。 不管人家看不看到,姿态一定要摆足,这是面子工程,不能丢。 容金氏是第一次跟这个大女儿接触,本以为她养在这庄子上,肯定礼节上有所缺失,哪知一见面,这个女儿的礼节是无可挑剔的,说句难听的,比她养在膝下的小女儿还要强上几分,小女儿被她惯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至此,她才算是信了昔日林安氏赞许自家女儿的话,之前她一直以为林安氏是黄婆卖瓜自夸自赞,在她面前表功请赏。 “这些年辛苦你了。”她很是感慨地伸出另一只手握了握林安氏的手,此刻她是满心满怀的感激,毕竟这个女人将她的女儿教得如此之好。 林安氏的眼眶微微湿润了,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功劳被容金氏肯定,而是容金氏终于看到容静秋的好,知道这姑娘并不输给京城任何一家精心养出来的嫡姑娘,这么多年卯着一股劲儿,不就为了今天吗? “夫人此言折煞老奴了。”林安氏忙道。 钟渠的心却是沉到谷底,容十七是真的不在这个庄子上,归期未定这四个字充满了不确定性,想到那漂亮到雌雄莫辩的少年郎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突然觉得心情一阵失落。 出神了一会儿,就听到容金氏唤他,他这才赶紧回应,忙施了一礼,“世伯母见谅,刚刚失礼了。” 容金氏也不是个爱挑刺的人,更何况她现在是看钟渠异常的顺眼,于是道,“无妨,既然难得来到庄子作客,此时天色也不早了,不若暂宿一晚,明日再回城也不迟。” 钟渠本想说不用,不过随后又改变了主意,在此庄子借宿一宿。 容静秋这回是真的觉得头疼了,她是真的想打发走钟渠的,可无奈亲娘要留人下来,不过她打定主意要装病窝在屋子里不再出来,她不想再与钟渠打照面了,毕竟她也怕被钟渠认出自己是容十七。 主意打定了,她开始一副柔弱不胜风力的样子,并且还掩帕轻咳了数声,顺手拉了下披风,示意众人她的身体不好见不得风。 确实临近傍晚,风大了些。 林安氏正想撮合自家姑娘与钟家世子,哪知道自家姑娘会如此拆台?遂她朝容静秋使了好几个眼色,无奈容静秋就是不理会她,独留她一人在那儿干着急。 容金氏却是不疑有他,忙环住女儿,“可见哪儿不舒爽?告诉娘,娘这回过来带了城里有名的大夫。” 容静秋心里叫苦连天,她的亲娘诶,真不用这么为她着想,她知自家事,本就没病,这一诊脉就会露馅,于是她赶紧道,“十七哥哥跟九皇子有些许交情,请过太医院的徐太医过来诊脉,如今吃的就是他开的方子,上回复诊,说是病情好多了,娘,既然徐太医给看开了,中途换人,徐太医知晓后岂不是要恼?这一事就不烦二主了。” 容金氏没想到这个女儿还有几分运道,这么远还能请来太医给她看病,她在京城也不过是这个待遇,若不是路途有些远,她也是想请个太医过来的。 “既然如此,那就还是按徐太医开的方子煎药喝吧。” “女儿也是此意。”容静秋道,转头还与梅儿道,“拿二十两银子给随娘过来的大夫,总不好让人白跑一趟,这辛苦钱让他拿去吃茶喝酒。” 容金氏本来也是要给辛苦钱那个城中名医的,只是没想到自家女儿先行她一步,这事办得让她甚觉得脸上有光,而且二十两银子的跑腿钱不多也不少,算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她满意地点点头,但还是笑道,“你这孩子,有娘在哪里要你强出头?这辛苦钱娘出了,你那点钱就留着自个儿买点胭脂水粉便是了。”随后朝花嬷嬷看了一眼,后者立即会意地赶紧去给那大夫跑腿钱。 她还没有要女儿破费的程度,这庄子一看就没什么油水,一年中还要给府里进贡,自家女儿手里能有几个钱? 容静秋也不跟亲娘争出这个钱,有这个态度就行了。 容金氏到底记挂女儿的身体,忙让人扶着女儿先行回后院歇下,“等你精神好些了,我们娘俩再聊。” 容静秋巴不得赶紧离开,于是也不再说客套话,直接就由人扶着先回去歇息。 林安氏满眼都是失望,不知道自家姑娘到底要挑个什么样的夫婿,竟连这一表人才的钟世子也看不上。 容金氏却是留下钟渠闲聊几句。 钟渠耐着性子应酬这女性长辈,反正都是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他应付起来也不吃力。 容静秋回到后院就直接睡下了,演戏演全套嘛,哪知真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华灯初上了。 她一转醒,就看到亲娘容金氏守在床边,那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若不是知道在亲娘的心里她是及不上容静冬的,她会以为她是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的。 以前还会意不平,现在却是心平气和,她从床上起来,“娘,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容金氏拿着床上的枕头给女儿靠着,“可觉得哪里不舒爽?肚子饿否?” 容静秋轻抚了下肚子,“睡了一觉,好多了,只是这肚子真饿了。” 容金氏喜欢女儿依赖自己,所以看到容静秋这么说,心里早就软成了一片,“娘这就去给你端吃食来。” 没多时,她面前的小案几就摆了好几样她爱吃的菜,还有一碗熬得恰到好处的碧梗米粥,此时正散发着香气。 花嬷嬷站在一旁道,“三姑娘,这碗粥是夫人亲自熬的,您快尝尝?” “娘熬的粥?”容静秋佯装一脸的惊讶,赶紧拿起勺子舀起来吹了吹,等凉了些这才吃进嘴里,确实软糯香甜,可见自家亲娘也是用了心的。 她忙转头笑着盛赞粥好喝,这让容金氏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 再转头喝粥时,容静秋突然有些明白容静冬的心情了,本来只疼她一个女儿的亲娘,突然多了个姐姐来跟她争宠,容静冬心态失衡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毕竟谁都想当那独一无二的。 这一晚,容金氏与女儿同榻而眠,有好多话她想与女儿说,可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女儿似乎也有挺多话跟自己说,说庄子上的事情,说成长中的一些趣事,她很是用心地听,但睡意有时候袭来就是这么快,或许是累了,她的头歪到一边彻底睡着了。 容静秋这才在夜色里松了口气,找话题聊天是最累人的,夜里春寒料峭,她轻轻地越过容金氏给她掖了下被子,然后自己才躺下,本以为要好久才能入睡,结果沾枕就睡着了。 翌日一大早,她刚梳洗好,就听闻钟渠已经告辞走人了,她这才放下心来,真是怕了这些人的乱点鸳鸯谱。 容金氏本以为要在这庄子里逗留几天的,毕竟来时并不确定女儿的病情,如今一看女儿的身子骨还可以,于是就提议今日收拾好东西就起程回府。 就算不当家,她也还是记挂家里的儿子与女儿,哪怕还有儿媳在料理一切,但哪能真的放下心来?至于丈夫,自有别人操心去,她也学会了不去操这个闲心。 容静秋没有异议,回侯府的心理准备她早就做好了,心知必是这段时日,所以要收拾东西很是容易。 不过,她还是对容金氏道,“娘,我身边侍候的人都是要带到侯府去的,我习惯了用她们,换其他人怕是不顺手……” “你要带什么人回侯府尽管带,若是有人敢拦你,自有娘担着。”容金氏昨晚就见过女儿身边的四个大丫鬟,虽然都有些小缺点,但各方面可圈可点的地方也很多,况且忠心度是府里的侍女比不上的 不用女儿开口,她也是没打算换人的。 就这样,容静秋把梅兰竹菊四个大丫鬟都带上,自家奶娘林安氏自不用说,小丫鬟若干,粗使婆子也有数名,当然还少不了柳志轩教导出来的小厮数人,这是方便她在外面用人。 “这些人的月银,都入庄子这边的账。”柳志轩道。 容静秋对这安排很是满意,不领侯府的月银,就少了许多人的指手划脚,正合她心意。 就这样,容静秋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就回了定远侯府。 刚入了城门,容金氏就遣人回去给侯府里通报了,可是,等她带着女儿回来的时候,却看到侯府的大门紧闭,旁边的侧门也没开,只留了个角门,这个角门一向是供下人出入的。 她当即就怒了,“这是要寒碜谁?” 她没想过要谁来迎接自家女儿,但也不是这般连体面也不给吧。 那守门的在她面前自掌嘴巴,“都是小的没眼力,二夫人莫怪。” “那就赶紧把侧门打开。”容金氏也不想与一个下人理论,这样做丢架,毕竟若没有人在后面指使,他们也是不敢如此怠慢的。 容静秋没有吭声,她不是大人物,自然不用府里打开大门来迎接她,但让她从角门进,那也是休想。 上辈子好像也有这么一出,不过那时候来接她的是容傅氏身边的朱嬷嬷,她一直在马车里没有探头,估计走的就是角门。 如今回想起来,她嘴角冷冷一勾,虽然是小事一桩,但莫名地就是令人恶心,使这手段的人估计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守门的不敢有违容金氏的命令,立即就去把侧门打开供马车进入。 定远侯府的水榭香阁里,微风吹过,几个年轻的姑娘在此吟诗作乐,其中坐在主位的少女容颜俏丽,一缕发丝飘在鬓边,此时正在随风轻轻地摇摆,让少女凭添几分动态之美。 当然若是与她熟识,就会知道这份美不过是假象。 “冬儿,听说你娘要把你姐姐从庄子里接回来,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你姐姐啊。”坐在容静冬身边的少女笑弯了眼睛斜睨着她道。 其他几个姑娘也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过来,其中就有人道,“对啊,我们都好奇着呢。” 容静冬看了眼这两个互相使眼色一脸促狭的好姐妹,撇了撇嘴回了一句,“看她做甚?不过是个乡下妞,没得出来惹人笑话。”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她好歹也是你亲姐姐。”还是那个一笑就弯了眼睛的少女劝道。 此少女是威武伯府的姑娘,姓武,闺名叫婷玉,一向与容静冬来往甚密。 “谁要这么个亲姐姐就谁夹去,在我面前提她,日后就绝交。”容静冬小性子上来,就把桌上的文房四宝都扫到地上。 顿时地面一片狼籍,有些躲避不及的少女,还被墨汁和颜料弄脏了衣服,顿时“啊”叫出声,周围各家带来的侍女都忙做一团。 “你啊你,看看都殃及池鱼了。”武婷玉说了句公道话,好在她坐得远些,没被弄脏衣裙。 容静冬看到小姐妹们尖叫着去换衣裳,脸上这才有了几分懊恼,她讨厌这个姐姐,为此还闹了一场也没能阻止亲娘把人接回来。 “谁叫她们靠得那么近的?”她死不认错地道。 武婷玉一时间语塞,这容静冬若不是脾气暴躁易冲动,她还真的不想跟她结交,毕竟有时候就要有这么一个人才能衬得她温柔贤淑。 “这是怎么了?”一个年轻少妇急匆匆地赶来,看到一地狼籍,忙让丫鬟打扫干净,重新再换一套文房四宝拿过来。 “容家嫂子,没什么,我们姐妹闹着玩呢。”武婷玉扯了扯容静冬的衣角,然后才笑着与容家二房儿媳妇容马氏说话。 出身武将世家的容马氏长得并不精细,五官看起来有几分野性美,但为人却不粗犷,心思算得上是细腻,一看之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又是自家这个小姑子惹的祸端,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她有心想要管教,可是看婆母又处处宠着护着,这才做罢,不然她在这府里就更难做人了。 武婷玉不想夹在姑嫂之间难做人,于是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了。 容马氏这才靠近小姑子坐下,看到容静冬在那儿卷着帕子不搭理人,她也习惯了她这态度,“四姑娘,您这又是拿她们出什么气?毕竟是请回来的客人……” “我用得着你教吗?”容静冬斜眼看着这嫂子,不是她说,就这长相,真难为她哥娶她了,怪不得她哥不喜欢她。 容马氏被她一噎,不是不气,只是没有生气的资格,她自知容貌不佳,不得夫婿喜欢,所以只能很努力地让其他人认可她,她才能坐稳容家媳妇这个位置。 “婆母与三姑娘一道回来了,在院子里歇着呢,你跟我一块儿过去吧。”她过来是请人的,毕竟这样更能讨婆母欢心。 “要去你去,我不去。”容静冬半点也不给这嫂子留情面,毕竟这嫂子长相不佳,她背后也被人笑话,自家芝兰玉树的哥哥偏娶了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媳妇。 容马氏好声好气地劝着,容静冬半点也不为所动。 此时,容静冬身边的侍女飞快地进来,显然有话要回容静冬,结果看到容马氏也在,当即闭嘴站在一边。 容静冬轻嗤一声,看了眼自己的侍女如云,“有话赶紧说。”半点也不避讳。 容马氏无奈,只能两眼看向那侍女,看看这小姑子又惹了什么事。 如云瞄了眼容马氏,最后还是小声道,“那边的门子被二夫人罚了,把姑娘给供了出来。” 容马氏道,“关门子什么事?” 如云没吭声,自家姑娘要给初回府的三姑娘难堪,她又有什么法子?只能说三姑娘运道不好。 可哪知,二夫人为此动了怒。 容静冬朝容马氏吼了一句,“怎么哪哪都有你啊?”对于做过的事情她半点也不担心,“知道就知道,我娘还打我不成?”她娘若是真要罚她,早就遣人唤她过去了,现在没有动静,那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罢了。 容马氏觉得这小姑子太过顽劣,将来肯定要吃大亏。 而容静秋却是冷眼看着容金氏满脸的尴尬,容金氏大发雌威审门子,以为是别人做的恶心事,哪知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么做的人居然是容静冬。 也对,这实在太像容静冬的手笔了,蠢而不自知。 换做上辈子,她一定会顺了容金氏的意思,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如今嘛,她才不做这个老好人,凭什么容静冬做错事不用处罚? 天下可没有这么美的事情。 容金氏歉意地看着大女儿,“你妹妹年纪小,一时糊涂做了错事,秋丫头啊,你是姐姐,就不要与她计较了,可好?” 凭什么她做姐姐的就要不与她计较?做梦! 容静秋上辈子或者刚回侯府的时候想过与容静冬做对好姐妹的,可后来发现两人八字不合,她就避而远之,当时还有几分姐妹情的,可在容静冬持着毒酒要杀她的时候,她与她的姐妹情份就此了断。 无论重来多少世,她与容静冬都不可能和睦相处的。 此时她神色一黯道,“娘,看来妹妹是不欢迎我了,我还是回庄子去吧,趁现在还没有拜见祖母,我原路返回也还能赶着时间出城。”说完,她不看容金氏惨白的面容,直接转身扶着梅儿的手就要上马车。 容金氏赶紧去拦,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己这俩女儿怎么就先掐上了? 容静秋也不是真的要走,而是表明她不相让的态度。 “秋丫头回来了?” 随着这一声热情洋溢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众人簇拥的容叶氏,只见她一脸笑容朝她走来,并且还一副长辈见晚辈越看越喜欢的假模假样,“真是大姑娘了,出落得真水灵,若是在外头,我这当大伯母的都不敢认了。” 太子妃再次病重的消息传来时,她就知道当初扔掉的计划又不得不捡起来,好在这回容静秋终于回府了,比之前要方便得多。 况且她早早就知道了容静冬命门子只开角门迎人,当时她就下令促成此事,俩女儿互不相让,难为的只会是当娘的,她就是要离间容金氏与容静秋的母女情,借机把容静秋给笼络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