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枝》 第一章 雪夜惊变1 大雪之夜,偌大的皇宫安静的有些出奇。 宫人走在路上皆脚步匆匆,生怕这暗夜之中藏着的魔鬼将他们一口吞噬。 冷宫中。 叶寒枝躺在潮湿冰冷的床板上听着窗外飘雪,刺骨的冷风穿过破洞的墙壁肆意侵袭。 她有些口渴,拖着病体挣扎了许久才勉强起身。 “妹妹,这冷宫你住着可还舒适?”叶舒影领着宫人站在叶寒枝床前,一袭凤冠霞帔贵气逼人。 “你来做什么?” 叶寒枝的语气里充满戒备,她一直以为她这个嫡姐温柔大度,却不想原来是蛇蝎心肠,竟然在萧景钺要封她为后时设计她,让萧景钺对她厌弃,将她打入冷宫,而她却取代自己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可真是好心机! 叶舒影款步走近叶寒枝,眼里嘲讽的意味十足:“陛下将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交给了本宫处置,你说本宫该如何做呢?” 不守妇道? 叶寒枝冷笑:“明明是你设计陷害,不然你怎么可能登上后位?” “可如今本宫的的确确是皇后,而你――”叶舒影直着身子不屑道,“我的好妹妹,你此后都无翻身之日了!” “陛下不过受你蒙蔽,待到日后他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你以为你还会像如今这般风光?” “呵,妹妹呀,你可真是天真,你以为陛下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会不知道你是被陷害的?” 叶舒影讥笑,看着叶寒枝错愕的表情,心里有种无比的畅快感。 “实话跟你说了吧,陛下从头到尾都知道是本宫布的局,甚至他还帮了本宫,不然偌大一个皇宫为什么没有一人发现端倪任你与那个傻子在一起?” 什么? 叶寒枝双手紧握,瞳孔骤缩,那个温柔体贴的人怎么可能会这样对她? “不,不可能的,你骗我!”叶寒枝大吼,满脸的不相信。 “骗你?你现在还有什么值得我骗?”叶舒影目光阴狠,似有癫狂之象,“为什么陛下登基四年却迟迟不立你为后?别说什么为先帝守孝,守孝不过三年而已!” 叶舒影面有怒色,看向叶寒枝的目光里是赤裸裸的恨意。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叶舒影轻拢了下头发恢复她一贯的端庄模样。 “太子日渐式微,各方势力趁势而起,而相府是各方权力争夺的对象,你说,父亲又是如何做的?” “父亲?”叶寒枝怔住,看向叶舒影的眼里似有不解。 “你在期待么?”叶舒影眼里闪过一丝火焰。 “你以为父亲为什么接你回来?他不过是要将你嫁给当时看起来最没有可能即位的陛下,又让我假意与罗义鹄议亲以保持相府表面上的中立。 其实,齐家与相府早就和陛下达成了协议,现在陛下夺嫡成功,皇后之位便只能是我的,你这颗已经废掉的棋子自然是不再需要了!” 听罢,叶寒枝心中泛起阵阵凄凉。 棋子?她只是棋子! 她默默在心里念着这两个字,多么讽刺的两个字啊,竟让她为此葬送一生! 轻抚小腹,想到那一夜他们的设计陷害,泪水不觉地顺着脸庞滑落,偶有一丝落进了嘴里也恍然未觉。 苦吗? 当然! 什么山盟海誓夫妻情意,不过都是他萧景钺的虚情假意;什么父女亲情,那人只当她是换取荣华的筹码而已! 叶寒枝仰天长笑,原来,所有人都舍弃了她! “叶舒影,你会有报应的。” “呵,报应?本宫已是皇后,还有什么可怕的?”叶舒影毫不在意,很享受她自己的高高在上,“哦,对了,本宫来时听皇上说江南的乔家以下犯上已经被满门抄斩……” 叶寒枝身躯猛地一震,外祖一家竟…… 心里的恨意慢慢滋生,绵绵密密从周身直窜心房。 “叶寒枝,这样你就受不了了?本宫还没有玩够呢!”叶舒影俯身抬起叶寒枝的脸,笑的明媚而残忍,“来人,把人抬进来,让本宫的好妹妹看一场好戏!” 话音刚落,一个侍卫便扛着一个什么东西走了进来,然后随手一扔便将肩上的物什给丢在了地上。 “烨儿!” 叶寒枝猛地扑了过去,那是她的烨儿啊,他身上满是伤痕,眼角还挂着一串泪行,扭曲的脸上写满了惊慌与痛苦。 “你对他做了什么?他只有五岁呀!”叶寒枝质问着叶舒影,眼里冒出的火光已是浓浓的恨,那架势似马上要冲过来狠咬她眼前的这个如花的蛇蝎美人。 “把她给我拉开!” 萧景钺踏门而入,在看见叶寒枝时眼里尽是嫌恶。 “陛下,你快救救烨儿,救救他!快呀!” 叶寒枝看见萧景钺如同看见救星一般,都说虎毒不食子,烨儿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不会眼睁睁看着烨儿死去的。 叶舒影挽住萧景钺的手,亲昵的倚靠在他身上:“妹妹,你的烨儿早已经断气,还救他做什么?不如,姐姐再送你一件礼物如何?” 叶舒影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叶寒枝呆坐在地,怔愣的看着她的烨儿。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那个每天围着她叫她母妃的烨儿,那个为了她的生辰跑遍全城的烨儿怎么可能已经死了呢? 可是手上冰凉的的触感告诉了她这是事实,她的烨儿真的没了! 叶寒枝大恸,同天下所有失去孩子的母亲一样哭倒在萧烨身边。 突然有两个侍卫走了过来,他们手里拿着刀对准那小小的身躯就是一刀,一只手咕噜噜地滚在了地上。 “啊~烨儿!不要,不要!”叶寒枝几近疯狂,两名宫人死死的拉开她不让她靠近。 侍卫还在继续,一刀一刀近乎麻木。 “萧景钺!” “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呀,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叶寒枝咆哮,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萧景钺眉头紧锁,似乎心有不悦,却并没有阻止侍卫的举动。 叶寒枝心里最后一丝希望随着他的不动声色渐渐落空。 这就是她用心相待与之相守了十年的夫君! 呵,她到底比不过这些人绝情冷血…… 侍卫分尸完毕,收刀立正。 气氛有些诡异,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宫人们不敢言语,只钳制着叶寒枝立在一旁。 此情此景下,只听得叶舒影一声娇笑:“陛下,妹妹她可还有一个孩子呢!” 话音刚落,安静的空气棸然又变得惊心动魄起来。 叶寒枝惊惶,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肚子,她拼命挣开宫人往后退,眼里充满了惶恐。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是吗?” 萧景钺冷笑一声走到叶寒枝面前,不顾她眼里的乞求一脚踢上她的肚子。 顿时,叶寒枝感觉下腹如绞,一滩刺眼的血水流了出来,染红了一室人的眼。 她蜷屈着身体倒在地上,眼里的绝望太过明显,让人不忍再看。 “不过一个野种,死了就死了,妹妹如此,岂不伤了陛下的心?” 叶舒影话音刚刚落下,萧景钺脸上的厌弃果然更甚,仿佛巴不得她早点死一样。 “这个荡妇就赏赐给你们了,但不得伤她性命。” 叶舒影对那两个分尸萧烨的侍卫行赏,萧景钺眼睛眯了一下,似乎在看叶寒枝,但他最后撇开了眼,一个字也未曾说过。 侍卫惊喜,互看了一眼后才道:“是。” 侍卫得了赏,一脸淫邪地看着地上的女子,那可是享誉黎国的叶寒枝呀,这等绝色美人如今就要在自己身下承欢,想想都觉得艳福不浅。 世上没有最痛,只有更痛,叶寒枝看着那两个靠过来的侍卫如坠深渊。 “你们不要过来!” 她艰难的往后退,可怎么抵的过两个精壮男子的速度,不过转瞬之间自己衣物的碎裂声和男人的淫笑声便一起交织…… 不知过了多久,冷宫当中终于恢复了安静。 叶寒枝瘫坐在地,身上衣不蔽体,凌乱的头发混着血水贴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眼神灰凉,与当初那个人人称羡的相府二小姐相去甚远。 “妹妹,滋味如何?”叶舒影欣赏着叶寒枝此时的落魄无助,即使得不到她的回答心情也是无比舒畅。 她抬脚踩上叶寒枝的手背,从容地碾着:“你呀,就不该学你娘,你娘争不过我娘,你也注定争不过我!” “好了,让宫女给她梳洗梳洗,不要误了正事。”萧景钺打断叶舒影,眼睛里分明闪过一丝什么。 叶舒影眸底一暗,倚在萧景钺身上笑着让宫女给叶寒枝梳妆打扮。 不过半个时辰,叶寒枝已然焕然一新。 一袭海棠色的宫装衬的她肤若凝脂,容光四射。 虽比不上从前那般,但此时极度虚弱的她却是更另人心生怜爱,就连萧景钺也愣了愣神。 叶舒影看着叶寒枝,眼里晦暗的光芒越来越甚。 这个贱人! 没有多做停留,叶寒枝被人搀扶着跟在萧景钺身后,她一声不吭的由着他们。 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要了她的这条命,而她早已没了活下去的心思。 到了子午门后,叶寒枝被侍卫扔在了地上,萧景钺施舍的看了一眼叶寒枝,阴冷道:“萧景佑正带兵在子午门与我的人厮杀,不过……” 萧景钺低头阴鸷一笑:“你觉得今晚他能成功的带你走吗?” 第二章 雪夜惊变2 阿佑? 叶寒枝灰败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她艰难起身趴上城墙朝子午门的方向看去。 子午门下的那个男子,他一改往昔的装扮,一身戎装,带着千军万马兵临城下。 他竟真的来了! 他怎么敢来?怎么可以来? 似是感觉到了叶寒枝的目光,男子忽然抬头朝她笑着,那笑纯净,温暖,与这厮杀的战场格格不入。 “阿……” 叶寒枝想叫他,却被萧景钺死死的捂住了嘴。 她拼命挣扎,始终挣脱不了萧景钺的桎梏。 刀剑无眼,阿佑好多次差点被敌人砍中,叶寒枝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 他太单纯,根本斗不过萧景钺。 可他仍然义无反顾,一路披荆斩棘,直冲子午门。 曾经那个单纯不懂人事的阿佑到底也被这些人逼到了如此境地! “担心吗?”萧景钺一把扯过叶寒枝的头发,叶寒枝被迫仰着头望着萧景钺。 他的唇贴近她的耳后:“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担心他?呵呵,叶寒枝,你真是好的很!” “你放过他好不好?他什么都不懂,他那么单纯,根本不会对你构成威胁!”叶寒枝苦苦哀求,她不能再让阿佑也出事。 “单纯?”萧景钺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连连,“你真以为萧景佑像你看到的那么天真无害?他不过都是在装,装的痴傻无知,骗过了你们所有人!” 萧景钺看了眼城墙下的萧景佑,那眼神满是讥讽。 若他真的痴痴傻傻什么都不懂,又怎会兵临城下? 萧景钺心中恼恨,萧景佑今天必须得死! 叶寒枝根本不信萧景钺。 她与阿佑洛山七年,京城十一年,如果阿佑的单纯无害是装的,这十八年的时间里她早该发现了。 这一切不过是萧景钺心中愤懑难平刺激她罢了。 叶寒枝平静了下来,阿佑即使不知人事,但他有定王叔的二十万大军,无论如何保住性命还是可以的。 萧景钺似乎看出她的思量,城墙下,萧景佑已经身中数刀,动作显得有些迟缓,他身边的将士也一个个倒下。 子午门尸横遍野,双方损失都已过半。 “你说,他这么在乎你,会不会为了你放弃自己的命?” 听到这话,叶寒枝的脑子突然嗡嗡作响,等她清醒过来时已经被吊于城墙之上。 寒风凄冷如刀,她海棠色的衣裙在风中瑟瑟飞扬。 “全都给我住手,否则我杀了她!” 萧景钺的声音从叶寒枝头顶传来,她的双手被绳索勒的生疼。 萧景佑果然停下动作,他立于阵前,满身鲜血。 萧景钺在那根唯一可以维系她生命的绳索上架了一把明晃晃的刀,脸上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萧景佑眼神猝然一紧:“你放了她!” 叶寒枝心中一暖,至少阿佑待她全是真心,至少她最重要的亲人不会舍弃她! 本以为眼泪已经流干,可此刻她还是被眼中的雾气所迷,以至于没有看清楚萧景佑看向萧景钺时的那双眼,眼神嗜血,表情狠决。 这才是真正的萧景佑。 然而,她从未见过,也不会知道他的这一面。 她想喊他,但她太虚弱,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萧景钺狼子野心,手段狠毒又虚伪至极,怎么可能会轻易就放了她? 他脸上现出一抹得逞的笑:“叫你的人放下兵器退出宫门外!” 不,不可以! 叶寒枝着急地看着萧景佑,期望他不要做傻事。 阿佑似乎总能感应到她的目光,他朝她笑了笑,然后抬手下令:“传我命令,所有人退出子午门!” 听到号令,萧景佑手下的几个将军震惊不已,九王爷这样太冒险了! “王爷,如今形势于我们大大有利,何不就此肃清乱臣贼子登基为帝?”说话的是定王旧部王翦王将军,定王将九王爷托付于他们,他们自然全心为他想。 在没见到九王爷之前他听过很多流言,说王爷心智不全,行事作风如同孩童,可真当他见到九王爷时才知道那是九王爷装出来的。 皇宫诡谲,若不是一直痴傻度日他怎能平安?若不是一直天真如孩童,他又该以何种理由待在叶小姐身边还不被人怀疑? 萧景佑阻断他:“我意已决,撤兵!” 王翦沉默,九王爷对叶小姐的心思他们这些心腹是知道的,一月前叶小姐被亲姐陷害与王爷共度一夜,王爷现在怕是更不会放手了。 九王爷太执着了…… 其实王爷他也不太相信萧景钺会真的放了叶小姐吧,他让他们撤兵是因为只要有一丝机会救下叶小姐,他都不可能放过。 王翦不愿撤兵,但他知道自己已然无法劝阻九王爷,只能带兵撤了出去。 凄迷的冷风吹得叶寒枝眼睛生疼,她眼睁睁看见定王旧部退出子午门却毫无办法。 萧景佑执剑长立,与城墙上的萧景钺对峙:“你快放了她!” “放了她?”萧景钺阴恻恻的笑着,眼里闪着不明不白的妒意,“好啊,朕便如你所愿!” 突然叶寒枝感觉身体失去支持直直坠落。 萧景钺砍断了绳子…… 阿佑到底还是单纯了些。 不过这样也挺好,起码她可以见到她的烨儿,她的外祖,她的舅舅舅母,还有那个没来得及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那些所有因她受累的亲人,她都能见到了! 她等待着骨肉破碎,然而预想中头破血流的痛苦并未出现,叶寒枝睁开眼,甫一见到的是阿佑那张单纯无害的脸。 “无忧你看,阿佑接住你了,阿佑很厉害的。”无忧是她的小字,只有阿佑和萧景钺知道。 萧景佑抱住她,笑的一脸天真。 叶寒枝心中一暖,心里忽然就开朗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阿佑,心思纯白,懵懂不知世事…… 叶寒枝抬手抚上萧景佑的脸,一边替他擦去血污一边浅笑道:“我没事,阿佑真厉害。” 得到夸奖,萧景佑嘴角一咧,笑得更开心了些。 他在叶寒枝面前永远都是个孩子,只有这样她才会允许他的靠近,允许他的放肆。 “好一对苦命鸳鸯!” 萧景钺看着城墙下的两人,心中颇为不屑,嫉恨的火焰在胸中熊熊燃烧。 萧景佑小心扶起叶寒枝:“无忧,阿佑带你回去。” “不,阿佑你听我说,”叶寒枝拉住萧景佑,“我们走不出去的,你一会儿带上皇叔的旧部一起走,萧景钺不敢跟你硬碰硬,你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萧景佑脸色一变,执拗道:“我才不要!什么好好活下去,没了无忧阿佑还怎么好好活?!” 阿佑情绪激动,一双如星河灿烂的眼死死地盯着她,仿佛她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错事。 叶寒枝怔愣了一瞬,别开眼不敢再劝。 萧景佑笑了笑,小心的扶她站起来。 此地不宜多做停留,他们必须马上与刚刚退出去的大军汇合。 他们背对子午门,城墙上萧景钺眼神阴毒如同藏在暗处的毒蛇,只要看上一眼便让人不寒而栗。 “唔~” 萧景佑走在叶寒枝身侧,忽听到她一声痛苦的呻吟,顿时神经一紧:“无忧,你怎么了?” 叶寒枝想说些什么,话未出口,身子先瘫软了下去。 萧景佑惊惶的揽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摸到她后背,一种粘稠温热的感觉沾染手心。 他眼神变得凌厉异常,鲜艳的红色映在眼中更是嗜血狠决。 他抬头。 城墙上,萧景钺还拿着弓箭,他朝子午门前的他们嘲讽一笑,那模样不可一世,得意至极。 “我杀了他!” 萧景佑恨极了城墙上的那人,语气里全然不复以往,取而代之的是嗜杀坚决。 叶寒枝背后受了一箭,本就虚弱的她此时更是气若游丝,她看不清眼前人的神色,只知道他定是愤怒极了,担心的一把拉住他。 “阿佑!” 萧景佑停住脚步。 “我想……回洛山。” 叶寒枝气息不稳,萧景佑再顾不上城墙上那人如何,立马将她打横抱起让她轻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努力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答道:“好,我们回洛山。” 萧景佑在之前子午门的厮杀中受了极重的伤,此时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红白红白的雪上。 萧景钺看着那两人,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 想走? 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回洛山! “放箭!” “咻——咻……”顿时万箭齐发。 一支支箭直直地向他们射来,如大雨倾盆,避无可避。 生死一瞬,叶寒枝心中一片豁然,她抬头看了一眼萧景佑。 男子的臂弯粗壮有力,怀抱温暖安稳,她的阿佑二十九岁了,已经长大可以护着她了,可惜…… 叶寒枝闭了闭眼,箭雨当前,她推了推男子的肩膀,然后用力跳下他的怀抱转过两人的位置…… 刹那间,万箭穿心! “无忧!” 萧景佑大喊,声音痛苦而绝望。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一阵阵的绞痛,那原本清丽无双的人现在满身的血窟窿。 此时她像是失了依托的莆苇般飘倒在地,脸上还带着笑意,从容又决绝! 萧景佑手足无措又小心翼翼,担心害怕的更是连碰也不敢碰她。 他跪倒在叶清澜身旁,手指蜷曲,然后一点一点的蠕动着靠近,却在即将碰到时又颤抖起来,他终是不敢碰眼前这个海棠色的身影。 “无忧?” “无忧?” 他转而试探着叫她的名字,仍旧是小心翼翼,好像是担心吓到眼前的人一般。 “无忧,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你不是答应过阿佑,你说你会永远陪着我,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我?” “无忧……无忧……” 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即便她再也无法回应他。 微弱且清晰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回荡在子午门,虽未声嘶力竭,可任谁都能感觉到那撕心裂肺的绝望与痛苦,剩下的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流淌着的全是不忍。 不知过了多久,子午门前回荡着的声音骤然停歇,那些士兵们看见曾经荣宠极盛的九王爷将陛下的宠妃轻轻抱在怀里,他的神色凄苦又安然,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好像在说什么回洛山一类的话。 他们隔的近,但男子声音近乎呢喃听的不甚清楚,他们只看见九王爷小心的折断插在女子身体里的箭,每折断一支,他们的心也跟着颤一次。 九王爷的眼神温柔沉溺,手上的动作谨慎仔细,他抱起那个海棠色的人儿艰难地挪动着脚步。 然而,萧景钺怎会放他离开? 萧景钺站在城墙之上,手持长弓,他要他们死! 萧景佑已经身中数箭仍不肯倒下,他走的极慢,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可他的眼睛始终看着洛山的方向,穿风破雪,亘古不灭。 “说好……一起……回洛山的……”他看了看怀里的人,忽然就笑了,还好,还好她还在自己身边…… 萧景佑缓缓跪倒在地,他怀中那抹海棠色跟着落在了洁白的雪上,异常醒目。 他无力的抬了抬手,叶寒枝离他不远,只要他再努力一点,手再往前一点就能抓住她了。 他想带她回家,回到那个属于他们的家! 血液和意识在不断流失,他拖着已经没有什么知觉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挪动。 她就在眼前了…… 萧景佑嘴角露出一抹满足的笑,然后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紧紧抱住了她。 他将头埋在叶寒枝的颈窝,轻声说了句: “无忧,原谅我,这辈子……阿佑不能带你回洛山了!” 洛山的风,洛山的水,还有洛山的你…… 叶寒枝的身体渐渐冷去,萧景佑嘴角那抹满足的笑容却始终不散: 还好,最后我还能陪在你身边…… 温度一点一点流失…… 北风呼啸,风霜渐烈,寒意一点一点侵蚀着这里的每一个人,漫天大雪落在地上,和着那些鲜红的血液显得触目惊心。 萧景钺看着紧密相偎的两人,眼神一紧,胸口泛起一阵腥甜。 大雪渐渐落满了叶寒枝与萧景佑的身体,遮盖了他们身上的血迹,也渐渐冻住了所有人的心…… 他们死了,死在了子午门,死在了萧景钺手上,他们都是他亲手杀死的! 城墙上,萧景钺突然吐出一口血来,惊的左右立即上前搀扶。 他摒开左右抬手擦去嘴角的血,然后抬头望了望天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又流起了泪,左右见此皆一脸迷惑,却又不敢言语,只待在一旁静静守候。 良久,他终于开口,道:“把他们分开葬了吧,宸妃以皇后之礼下葬,那个人……以亲王之礼下葬……” 说完,他也不理手下人自己一个人走了,众人跪地恭送,他也只摆摆手,已无心再说话。 第三章 重回叶府 冷,很冷,透彻心扉的冷。 像坠入寒冰,冷到骨髓。 她感觉很痛,身体散架似的痛,还有心,像利刃一刀一刀在不停凌迟。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又该前往何处。 “二小姐,二小姐?” 谁?是谁在叫她? “二小姐?” 叶寒枝陡然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二小姐,您终于醒了……” 听到声音,叶寒枝下意识转头看了过去,眼前是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丫头,她守在自己床边,一脸的欣喜。 “挽……挽竹?”她的声音干涩无力,像是蒙了许久的瓷器。 “二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呀?”小丫头着急,都快哭出来了。 叶寒枝怔愣了好半天,小丫头又问了一遍,她下意识的摇头。 怎么会是挽竹呢? 看着眼前这人,叶寒枝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挽竹没看懂叶寒枝的表情,以为是她刚醒,有些没缓过劲来。 “那真是太好了!”挽竹松了口气。 她扶起叶寒枝靠在床边:“二小姐,您昏迷的这几天老爷和二夫人都很担心,老夫人一连来了好几次,急得头发都白了!现在您醒了,奴婢这就去通知他们去,免得他们再担心。” 叶寒枝脑子一片嗡嗡之声,她只隐约听到这个像极了挽竹的小姑娘在说什么老爷,什么二夫人的,感觉一阵迷茫。 “先等等。” 声音嘶哑的厉害,叶寒枝这才感觉自己的喉咙痛的厉害,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 小丫头见状十分聪明的去倒了杯水过来伺候叶寒枝喝下:“肯定是这几日守灵受了寒二小姐才这样的,一会儿奴婢去禀了老爷再请个大夫回来。” 叶寒枝没听清小丫头说了什么,只是看着她,越看越觉得惊心。 她不是像挽竹,而是明明就是挽竹呀,七八岁模样的挽竹。 喝了水后,喉咙里那种干涩的感觉虽没被压下去,但也起了些作用,舒服了不少。 随着身体的渐渐恢复,她的脑子也渐渐清明,只是仍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已经和阿佑一起死在子午门了吗?还是说她其实并有死去,而是又被萧景钺带了回来,而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做梦而已? 小丫头一直盯着叶寒枝看,见叶寒枝只是低着头沉着脸,一言不发,心里又开始担心起来。小姐莫不是被刺激过了头,出了什么问题吧? “小姐,您别再伤心了,大夫人虽然已经不在了,可您还有老爷和老夫人呀!您都不知道,您昏迷的这几天老爷和老夫人都急坏了,饭吃不好觉睡不好的,您快振作一些,别叫老爷和老夫人担心呀!” 小丫头说了一长串的话,叶寒枝听的迷迷糊糊,她说什么大夫人不在了?哪个大夫人?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为什么听她这样说自己的心里会觉得难过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佑呢?”叶寒枝的声音不似刚才那么嘶哑,却也好不了多少。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梦,她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那就是阿佑。 “什么阿佑啊?”小丫头大眼睛眨了几下,一副疑惑的样子,“二小姐您在说谁呀?” 她不知道阿佑? 叶寒枝心咯噔一下,像沉入了无尽海底,明明内里搅的天翻地覆,却一点涟漪也激不起。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换了一个问题,以为能听到些什么,却看到小丫头一脸的伤感纠结。 “前日大夫人的头七,二小姐您在大夫人的灵堂前哭晕了过去……” 轰—— 突然脑中一声巨响,大夫人的灵堂? 叶寒枝看了看四周,天青色卷云纹帷帐,沉香木雕花床,窗外的海棠花树……一切的一切像极了她未出嫁时住过的院子——霜雪阁。 头忽然一阵剧痛,叶寒枝双手抱头,痛苦的呻吟着,可却一点用也没有,脑子里好像要炸开了一样,自己前二十五年的人生全都挤在了一起,涨的她承受不过来。 耳边响着小丫头着急的呼声,但她听不见她在喊什么,这样的痛楚持续了好一会儿终于缓了下来。 小丫头看着脸色惨白的叶寒枝,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一脸。 叶寒枝见不得人在自己面前掉眼泪,伸出手想要替她擦去,只是刚伸到半空中忽然就惊恐的停了下来。 这是她的手? 叶寒枝看着自己眼前的这双手,白皙,稚嫩,带着点婴儿肥。 这明明是个小女孩的手呀! 一直被忽略的东西忽然清晰起来,母亲是在自己七岁那年去世的,按照现在这情景,自己今年应该是七岁。 她想过这一切都是梦,可身体的感觉那么清楚,不是说梦里是不会疼的吗? 可这怎么可能?那些伤害背叛,那些痛苦绝望是那么真实,那些是梦吗?还是现在是梦? 呵,呵呵…… “二小姐?” 挽竹看着叶寒枝此时呆愣的模样心里一阵着急。 “二小姐,您不要吓奴婢呀,您怎么了?” “挽竹,我没事。”叶寒枝按下心里的思绪,安抚着这个急的跳脚的小丫头。 “真的?”挽竹半信半疑地盯住自家小姐的脸,“小姐没有骗奴婢?” 叶寒枝看着挽竹这般着急的模样突然感慨,这丫头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可最后却帮着叶舒影来陷害自己,虽然知道她并非心甘情愿,也怜惜她的不得已,但当时那种被背叛的感觉尤为清楚。 “真的没事,我只是睡得太久想沐浴而已。”叶寒枝此时对挽竹还心有芥蒂。 挽竹顿悟:“对哦,二小姐躺了都两天了,当然想沐浴了,奴婢怎么这么傻,奴婢这就去安排。”说完,挽竹高兴的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霜雪阁的丫鬟们不断往来,叶寒枝沐浴的热水很快就备好了。 叶寒枝谴退了所有人,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想一些事情。 宽衣解带后,叶寒枝坐在浴桶里细细的擦洗身上,右手习惯性地抚上脖颈,那里一股冰凉,惊的她立刻停止了动作。 她低头看向那个冰凉的东西,半月形的玉珏白里透红,光滑无比,上面刻了一只展翅形状的凤鸟。 这是阿佑送给她的玉玦! 她回来了,这块玉珏也跟着回来了吗? 叶寒枝不自觉的握紧玉玦,嘴里呢喃:“阿佑!” 升腾的水雾渐渐迷了眼,叶清澜眼前一片朦胧,似真似幻。 洛山…… “阿佑?”小寒枝睡眼惺忪,抬眼就看见阿佑那张好看的脸出现在眼前。 那时他十一岁,刚被自己救下没多久,只是因为他在山中岁月太久,整日与野兽为伍,是以心智不全,连说话也不会。 他憨憨地对小寒枝笑着,然后忽地低下头将他颈间那枚玉佩一分为二。 小寒枝惊讶不已,她知道这枚玉佩,她救他时玉佩便在他身上,那玉佩质地上乘,雕工精湛无双,绝非凡品。 她想,这一定是阿佑的亲人留给他的。 可他竟然将它给掰成了两半! 阿佑没有看她,囫囵的将手里的那一半塞在她手里然后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只留下一脸疑惑的小寒枝拿着那半块玉佩不知所措。 可是说来也奇怪,明明玉佩碎成了两半却没有半点破损的痕迹,反而分开的那个地方光滑圆润,像是原来就是这般一样。 后来她回京见了皇上才知道,阿佑身上的玉佩是西域的一个高僧所赠,合则为一,分则为二。 叶寒枝握着玉玦思绪飘远,如果当初她没有遇见阿佑,他也没有跟着自己回到京城,那么,他会不会就不用落得那样的下场? 突然,她从回忆中醒过来,她看着那枚玉玦神情疑惑。 她还没有遇见阿佑,怎么会有玉玦?前世种种既然不是梦境,那又是什么?自己能回来,那阿佑会不会也回来了? 正这般想着,玉玦突然变成了血红色,鲜艳欲滴,上面镌刻的凤鸟更加栩栩如生,好似下一刻便要飞出来一般。 浴火重生,翱翔九天。 …… 沐浴完毕,叶寒枝还是唤了挽竹进来。 其实当年那件事后挽竹来冷宫看过她,挽竹有她要守护的亲人,但当时的自己一心都扑在萧景钺身上,竟从没有去关心过她,导致她被人威胁被人利用,而挽竹最后为还主仆之恩自尽在了自己面前,既然重来一世,那么便前世债前世尽。 这一次,挽竹还真心待她,那她便会护着挽竹,看看最后能不能逃脱主仆缘尽的结局。 挽竹和陈妈妈推门进来。 “二小姐,您可担心死老奴了!”陈妈妈一进门就围着叶寒枝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圈,那担心之情溢于言表,“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看起来倒是好的差不多了。不行,还是再请个大夫来看看才能放心!” 正说着,陈妈妈就要往外走,叶寒枝赶紧叫住她,告诉她自己已经没有大碍,用不着请大夫。 陈妈妈还有些犹豫,最后是叶寒枝坚持才做了罢。 第四章 拒回洛山 陈妈妈是叶寒枝母亲乔氏的乳母,乔氏头七,虽说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碌,可只有她是真心真意,她才是府里最忙的那个人。 叶寒枝看着陈妈妈,心里一阵温暖。 前世,她一直像自己的祖母一样照顾自己,疼爱自己,甚至最后也是因为自己才丧了性命。 “陈妈妈,别担心,我没事的。”叶寒枝不忍心让陈妈妈再为自己担心,忍不住放低了声音,柔声安慰她。 “欸,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陈妈妈突然眼泛泪光,夫人已经不在了,若是二小姐再有个好歹,她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枝。” 陈妈妈还在一旁抹着眼泪,叶老夫人带着人进了来,陈妈妈和挽竹见了连忙行礼退让在一旁。 “哎哟,我的乖孙女,你总算醒了!”老夫人急急的走上前来将叶寒枝上下左右都打量了个遍,见叶寒枝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其他都没什么大问题才稍微放下心来。 叶老夫人如今年过半百,头发花白,本就慈眉善目的她此时更是和蔼。 前世叶府的这些人里,也只有老夫人和柳姨娘是真心对自己,只可惜她还未从洛山回来老夫人便去世了。 “祖母!”叶寒枝扑到老夫人怀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泛着委屈。 “诶!”叶老夫人抱住叶寒枝,她的乖孙女遭此劫难真是让她心肝也疼。 老夫人身后是叶庭和齐氏,叶庭如今不过三十,正是风华正茂志得意满的时候,可如今他英俊的脸上写满了伤心与疲惫,乔氏的死对他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叶寒枝从老夫人怀里出来,看见叶庭这番模样有些心疼,正想安慰他时脑海里猛然响起前世里叶舒影说的话,她不过是一枚棋子,是萧景钺的,也是他叶庭的! “父亲。”叶寒枝止住脚步,规矩的行了礼。 叶庭顿了顿,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可他并未往叶寒枝身上想,只当是自己刚刚失去爱妻,情绪不佳,心绪不宁。 齐氏随着叶庭进了屋赶忙扶起叶寒枝,嘱咐她现在需要多休息,看着是一副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模样。 “二娘。”叶寒枝软软糯糯的叫了声,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很是可爱,可谁也不知道她此时心里是多么的波涛汹涌。 她暗中打量着齐氏,今日是母亲的头七,齐氏一身素衣打扮未着脂粉,倒是挑不出错来。 叶庭看着自己刚病好的女儿,面色忧心:“阿枝,你母亲刚去你就遭受如此大难,为父心里着实难过,如今你醒了,为父的心也就放下了。” “是啊,阿枝,你可是好起来了,不然老爷也得生病了呢!”齐氏立在一旁,二十多岁的她美丽成熟,一番话说的恰到好处,既关心了她,又顺了叶庭的心。 叶庭果然满意的看了一眼齐氏,就连叶老夫人也赞赏的点点头。 “谢父亲二娘关心,我的身体好了很多了。” 叶寒枝其实对这个父亲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七岁时她被送去别庄,后来回了叶府她已经长大也就没了小女儿那种娇态,也不像叶舒影那般喜欢在他面前撒娇,是以他们父女两的关系并不算亲近,可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原以为那种亲情是不会磨灭的,可是现在…… “娘,老爷,大夫说了,阿枝的病呀是思母过度忧心所累,如今正是需要静养,更不能再经受刺激,我想着要不然我们将阿枝送去洛山别庄,洛山那边山清水秀,景色宜人,阿枝在那里休养是再好不过的了。” 齐氏的话让叶庭眉头微皱:“阿枝还小,让她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又没人照顾,实在是不妥。” 叶老夫人也不赞同:“洛山那么远,要见一面也困难。” 老夫人和叶庭的反应在齐氏预料当中,她笑意盈盈温柔如水:“娘,老爷,若阿枝待在府中睹物思人,对她的病情大有不利呀!洛山的别庄是姐姐的陪嫁庄子,那里的仆人又都忠心,定是不会亏了阿枝,再说我们可以让陈妈妈跟在阿枝身边小心照顾,怎么也不会让阿枝过的不舒适不是?洛山虽说有些远,但也不是远在天边,想要见面也不是难事!” 母亲刚逝那会儿齐氏也是这番说辞,叶寒枝沉浸在丧母之痛当中,对于叶府也实有些睹物思人,便也就由着齐氏将她送走了。 那时她以为母亲是难产去世,母亲怀孕时齐氏一直细心照顾,所以最后母亲去世她也没有怀疑到齐氏身上。 可是现在想来却有诸多疑点,母亲身体向来康健又对饮食起居格外注意,怎么会说难产就难产,而且最后还一尸两命? 她已经归来,若去了别庄,在那里天高皇帝远,她就算想找到齐氏谋害母亲的证据也是困难重重,倒不如留在府中,一来为母亲,二来为阿佑。 再看叶庭,他似乎觉得齐氏的话有几分道理,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 “父亲,祖母。” 叶寒枝突然出声,老夫人、叶庭、齐氏齐齐转头看向她。 她伸出手一只拉着叶庭宽大的衣袖,一只拉着老夫人宽厚的手,眼泪汪汪的望着他们。 “我不想去洛山,我已经没了母亲,不想与父亲祖母也分开!” 她的一句话说的很是恳切,眼中泪水盈盈,俨然一副舍不得亲人的可怜模样。 叶老夫人看着心中不忍,于是紧紧地握住她的小手:“好好好,我们不去,不去啊!” 叶庭本就对乔璃的死心怀愧疚,再听得这番话哪里还忍心再将她送走? 叹了口气后,叶庭抹了一把眼角的点点泪花,然后俯下身子摸着叶清寒枝的头轻声说道:“只要阿枝开心,怎样都可以。” 又说到:“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再给你请个大夫来看看?” 齐氏的脸色变了变,叶寒枝在府中多受老夫人的喜爱,叶庭对她也是疼爱有加,反而自己的一子一女落了下风,送她去洛山也是想隔开几人的亲近感,趁机让自己的子女成为老夫人和老爷心中唯一的宝,甚至有机会她还可以除掉她! “不用了,父亲。”叶寒枝抬头朝叶庭天真的笑着,“我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那便好。” 说罢,叶庭又嘱咐齐氏好生照顾叶寒枝,齐氏只能笑着连连应下。 叶庭欣慰,又待了一盏茶后与齐氏一起离开了霜雪阁。 叶庭齐氏一走,老夫人也没多待,吩咐下人好生照顾二小姐,又说过几日让叶寒枝过去青松院陪陪她便走了。 “二小姐,您可要离那二夫人远一点,依老奴看她可不像好人。”待人一离开,陈妈妈就立即拉住叶寒枝苦口婆心的劝着。 一旁的挽竹听了一脸疑惑:“陈妈妈怎的这样说?那二夫人温柔善良,不像个坏人呀!” 陈妈妈看着挽竹这副不成气的模样,伸手戳着她的脑袋:“你懂什么?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她就是真的温柔善良?” 叶寒枝瞥着陈妈妈,心中若有所思。 陈妈妈久经风霜,历尽人事,看人看事都比别人狠辣一些,连陈妈妈也觉得齐氏不像她表面上那般良善,想来前世当真是自己瞎了眼,竟会觉得齐氏和善。 “二小姐?” “嗯?”叶寒枝抬头,陈妈妈那张慈祥的脸此刻正担忧的看着她,旁边挽竹那张小脸上也写满了担心。 “挽竹,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弄点吃的来。” “是。”挽竹得了令又小跑着出去了,那小胳膊小腿的煞是可爱。 待见不得挽竹的身影后,叶寒枝才对陈妈妈道:“陈妈妈,您是否觉得母亲的去世有蹊跷?” 听得她的话,陈妈妈一惊:“二小姐您……?!” “没错,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叶寒枝没有掩饰的直接告诉了陈妈妈,“母亲身体一直很好,就算难产,救治得当的话大人和小孩至少可以保一个,可是如今大人和孩子一个都没保住,陈妈妈觉得这是为何?” 陈妈妈忽然有些激动,她眼睛微眯,双手有些颤抖:“自然是有人不想夫人和小少爷活……”夫人难产时,小少爷已经成形,最后却只能化成一滩血水和血块,这些人,这些人竟然如此狠毒…… 想到此处,陈妈妈眼里又泛出泪水来,她实在是心疼夫人和小少爷,可如今最难过的却是二小姐。 “那您觉得会是谁?”叶寒枝追问。 “不会是……”陈妈妈看了一眼自己眼前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忽然灵光一闪。 “陈妈妈。”叶寒枝满意的看着面前这个情绪激动的老人说道,“母亲去世,她是最大的获益者。” 齐氏原本是齐大将军的女儿,后来在一次宴会上看上了叶庭的风采死活要嫁给他,甚至求到了皇上那里。 当时父亲与母亲早有婚约,母亲乔璃乃是当世大儒乔公之女,她自己也是声名天下,更何况外祖父辞官以前是皇上的老师,皇上根本不可能毁约,可齐氏逼得紧,齐将军也暗中施压,皇帝无奈,只得让齐氏做了平妻。 “二小姐……”陈妈妈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变了,变得更坚强聪明,更成熟稳重了。 “陈妈妈不要担心,我没事。”叶寒枝当然知道陈妈妈的心思,但她并不说破,只道,“我只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而已……” “二小姐想要怎么做?是否需要老奴?”陈妈妈面色不自觉的有些凝重。 叶寒枝本是想探探陈妈妈的口风,如今自己刚刚归来,手中一点筹码都没有,她如何能动?现今只能静观其变,先暗中积蓄力量了。 陈妈妈见叶寒枝久不说话,以为是她年纪还小,无法定夺,正要出口,却听得自己面前的小人儿说道:“此事我自有主张,陈妈妈听我的就是。” “可是……”陈妈妈还想再说些什么,挽竹却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二小姐,奴婢让厨房给您做了些清淡的食物,您快些吃吧!” 叶寒枝看着年龄与自己差不了多少的挽竹无奈的笑笑,她走到桌边坐下:“陈妈妈,挽竹,你们也一起来吃吧。” “这怎么可以?”挽竹惊恐,奴婢怎可与主子一起同食? 叶寒枝坚持:“没事,我一个人吃怪孤单的,而且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呀,你们就当做是陪我吧!” “你们不要顾忌主仆尊卑,让你们一起你们就一起,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恼人的规矩。” “欸,好!”陈妈妈情绪有些激动,她与乔氏感情甚笃,有时也会同桌而食,如今二小姐也这般,说明二小姐待她亲厚的紧呐,她又怎么会忍心拒绝二小姐的好意? 说着,她又去拿了两副碗筷坐在叶寒枝的身旁。 “挽竹,你还不来?”叶寒枝侧头看着挽竹,挽竹毕竟还是小孩子,见陈妈妈已经坐下就没那么坚持了,慢慢的踱步走了过去。 初春天气微凉,而霜雪阁内却和乐融融。 第五章 叶二公子 乔氏头七已过,乔公那边也得到了消息,但路途遥远,有心无力,赶不过来,只能由叶府一方操持着入了葬,但痛失爱女,乔公又如何能安枕,又因远在天边无法见爱女最后一面,乔公竟然病倒了。 消息传到京城不知是多少日以后的事了,但叶寒枝重生一回,这些事情却是比别人都要先知道,外祖父心中挂念着母亲,病了这一场还不知得缠绵病榻多少时日。 于是叶寒枝亲自选了几样乔氏生前的东西,又写了一封信聊表安慰,命人送去江南。 归来的这一日,却是就这样过了。 晚间叶寒枝躺在床上,看着房间里熟悉的事物,竟是怎样都无法入睡。 前世种种譬如昨日,本是遥远之事,如今看来却是清晰异常。 苦心十年,步步为营,相辅相佐,运筹帷幄,那十几年的事情桩桩件件如今却是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她重生归来必是有其缘故,或许正是因为前生落得个那般下场,所以上天给了她一个机会去弥补错误,手刃仇人。 可她现在毕竟雉龄,而她的仇人有的已经权势滔天,有的连人影都还见不着,她又如何去向他们复仇? 萧景钺…… 嘴里念着这个名字,叶寒枝的心中生出无限的恨意,烨儿,阿佑,外祖父一家,陈妈妈,挽竹,柳姨娘,二哥…… 她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一个都因她惨死,她永远不可能忘记…… 翌日,晨光熹微,陈妈妈端水进来,她走到床边想叫叶寒枝起床,可床上空空如也。 她伸手摸了摸,冷冰冰的,连个人气儿都没有。 陈妈妈顿时慌了,忙满屋子的找人,最终在隔间的书案上见着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小人儿,粉雕玉琢的,不是叶寒枝又是谁? 小小的叶寒枝趴在书案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中闪着熠熠光辉,白里透红的脸蛋美丽沉静,即便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却可窥见日后的绝色,看着倒不像个人间的凡人了。 小小年纪已是这般颜色,长大后不知又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陈妈妈见叶寒枝没事,松了口气,又想她睡得这般熟,不愿打扰她,便转身回去拿了件披风小心的为叶寒枝披上。 七岁的小孩儿被披风裹在里面,小巧可爱,让人怜爱的紧。 陈妈妈温柔的笑了笑,正准备离去,转身之际余光瞥见叶寒枝手下压着好些写过的纸。 那些纸厚厚的一沓,有的是字,有的是图,待她想要抽起来细看时,却忽然被一只手按住,拍在书案上“啪”的一声,响在这房间里异常清晰。 陈妈妈没有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随即才意识到是自家小姐已经醒了。 她看向叶寒枝,发现自家小姐也在看她,只是那眼神太过吓人,饶是她这般历尽人事,也被她的眼神吓得直发抖。 “小姐。”陈妈妈有些心惊,小姐的眼神真是太可怕了,仿佛只要被她盯上一眼,就有如万把小刀在她身上剐一样,她想,就是凌迟之刑也不一定有小姐的眼神恐怖。 “是陈妈妈啊。”叶寒枝看清楚了来人,眼神不复刚才那般凌厉,她眯着眼睛笑,不动声色的将那些纸收了起来。 陈妈妈惊讶于自家小姐眼神转变之快,一时间愣愣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叶寒枝仿佛没看到陈妈妈的异常,看了眼窗外,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案上,几只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原来都这个时候了。”叶寒枝兀自呢喃了一句。 陈妈妈此时终于回过神来,说道:“奴婢打了热水,二小姐是否现在洗漱?” 陈妈妈声音有些僵硬,应当是对刚才之事有些后怕,叶寒枝淡然一笑,也没解释,只点点头道:“嗯。” 陈妈妈惶恐地伺候叶寒枝洗漱完毕,挽竹此时进了来,与陈妈妈一同替叶寒枝穿戴。 挽竹年纪虽小,但勤快麻利,乖巧可爱,时常能逗的叶寒枝开心,可此时叶寒枝虽面带笑意,却不如以往那般真实。 陈妈妈心生疑窦,一个人怎会一夜之间产生那么大的差别?莫不是因为大夫人的去世吧? 陈妈妈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大夫人与小姐之间的感情十分亲密,小姐不过七岁却要承受丧母之痛,若是正常的生老病死也就罢了,偏偏这其中还夹杂着许多阴谋,以七岁雉龄承受这些,又如何不产生变化? 想到此,陈妈妈心中的恐惧渐渐散去,余下的全是疼惜。 叶寒枝见陈妈妈那副想通了的样子,也不多说,只是笑笑。 这边叶寒枝刚刚穿戴整齐,那边院门口就热闹了起来 陈妈妈听着院门口的嘈杂,皱着眉头边出去边道:“什么事这般吵吵嚷嚷的,打扰小姐清净。” “陈妈妈,是我。” 院门口走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她生的模样清秀,身姿端正,一身粉色刺绣的罗裙显得她温柔可人,但举手投足间总有股谦卑之态。 她身后跟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身量比同龄人修长一些,模样俊俏,穿着蓝青色的长袍,看着有种读书人的儒雅,但他的眼神却是正气凛然,给他平添了几分刚毅在其中。 这便是柳姨娘和她的儿子叶云安了。 说起这柳姨娘,她原本是乔氏的丫鬟,乔氏对她十分亲厚,但突发变故,竟让柳氏成了叶庭的姨娘。 乔氏因此难过了好一段时间,但对着柳姨娘依然亲厚,时时帮助扶持,柳氏成了姨娘后也对乔氏更加恭敬,见到叶庭就绕着走。 但毕竟乔氏身边的一些下人不知缘由,只觉得是柳姨娘背了主,故而对柳姨娘十分不友善。 陈妈妈对柳姨娘倒与乔氏如出一辙,也是亲厚的很,时常告诫下人见着柳姨娘须得恪守本分,该行礼的行礼,不可怠慢。 那些人原也算做的不错,可如今乔氏意外去世,伤心之余旧账一翻,又故态复萌。 陈妈妈见着院里的人对柳姨娘的态度,呵斥了几句,然后走过去将他们两人迎了过来。 “你身子可好些了?”陈妈妈看柳姨娘走路有些不稳,脸色也还苍白着,关心的问了一句。 柳姨娘笑了笑,声音温柔道:“好些了,只是担心小姐,想来看看。” 陈妈妈听到柳姨娘话里对叶寒枝的关心,暗暗叹了口气。 叶云安跟在她们两人身后,看似默默听她们的谈话,心却早已经飞到了霜雪阁里去了。 嫡母故去,阿枝妹妹一定很伤心。 正这般想着,前面的陈妈妈和柳姨娘忽然停了下来,原来是叶寒枝听见了外面喧哗声,没等陈妈妈回来便自己先出来了。 “姨娘,二哥。” 叶寒枝看着跟陈妈妈身后的两个人,心情有些复杂。 柳姨娘赤诚忠心,二哥为她拼死谏言,可惜,到底是她害了他们。 柳姨娘看到叶寒枝出来,忙走过去拉她进屋:“现在外边儿天气凉,小姐可要仔细些,莫再着了凉,不然到时可有罪受了。” 叶寒枝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想说些什么,但一时间也找不出话来,便闭口不言,只笑着由柳姨娘拉她进去。 叶云安紧跟在她们身后,陈妈妈则吩咐下人准备茶水。 进了屋,柳姨娘将叶寒枝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确定她真的已经没事了才说道:“本来昨日妾身也想来看望二小姐,但听说老爷在就没过来,如今看着二小姐身体康健,便是打心眼里高兴。” 柳姨娘这番话算是解释昨日不来的因由,她怕叶寒枝心中责怪,便主动提及,但叶寒枝其实并未怪过她,柳姨娘的为人她清楚,柳姨娘这般谨慎小心,反而有些让人心疼。 “姨娘说的哪里话?我并无大碍,倒是连累姨娘担心了。” 叶寒枝说话的语气太过沉稳,与平日活泼可爱的模样相去甚远,陈妈妈和柳姨娘叶云安听在耳中,心里俱是一怔。 亲人故去,莫不是打击太大承受不住,被迫成长之下突然变成了这样? 叶寒枝也反应过来自己这般作态实不像个七岁的小女孩儿,可她活了这么多年经历这么多事,如何还能像个小孩儿一样说话呢? “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哪里有连累不连累的?”柳姨娘不敢提及乔氏,只能顺着叶寒枝的话说下去。 “阿枝。”叶云安担心的看着叶寒枝,一张清俊的脸皱在一起,他慢慢走到叶寒枝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放心,一切都有二哥,二哥会陪着你。” 叶云安说这话时神情郑重,仿佛在许什么誓言一样。 想起前世叶云安的死因,叶寒枝忽然觉得心里沉重了几分,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那里,十分难受。 “二妹妹,外面天气不错,我带你出去放纸鸢可好?”叶云安忽然弯着腰笑眯眯地看着叶寒枝,那模样竟像个拐带小孩的人贩子,拿着一颗糖,尽力诱惑。 叶寒枝怔了一下:“我……” “我什么我呀,我都让人准备好了,你跟着我去就行了,哪儿那么多话呢!”叶云安以为叶寒枝要拒绝,想也不想直接上手拉着她,要将她往外面拽。 陈妈妈想阻止,又觉得或许二少爷这样不管不顾的做法能让二小姐走出悲伤,就站着不动,任他们玩闹。 第六章 七年蛰伏 叶寒枝身量太小,叶云安比她高了不知多少,被他这么一拉,差点没摔下去。 叶云安见状,也担心她大病初愈走路不稳,直接抄手将她抱了起来带出去 挽竹惊呼一声,赶紧跟了过去。 叶寒枝知晓自己的这个二哥性子直爽,可没想到他做事竟是这般,强买强卖么? “你可别苦着一张脸啊!我又出钱又出力的,你要是不高兴,我这些苦心不就白费了?” 叶寒枝到底内里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人,这般小孩样的被哥哥抱着,其实是十分别扭啊。 叶云安看叶寒枝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悄悄吐了口气,抱着叶寒枝走的更快了,直走到叶府花园才停下,又让一路跟着的小厮把纸鸢拿出来,然后献宝似的递到叶寒枝跟前:“看看,这纸鸢喜不喜欢?” “……” 叶寒枝沉默着不说话,奈何叶云安视而不见,吩咐小厮将风筝放起来。 精巧的纸鸢乘风而起,占领了天空,翱翔自由…… 那日之后,叶寒枝除了必要的请安会出霜雪阁外,其余时候都待在房间里,不知道是在做什么,若是有人前去打扰,必是被一顿冷眼轰出来。 老夫人和叶庭担心叶寒枝是因为乔氏的死伤心过度自我封闭,便想着让家中小儿去开解开解,可除了叶云安,叶墨书叶舒影连霜雪阁的院门都进不去。 这样过了数十日,叶才稍微恢复正常,只是还是不太爱出澜音阁。 春去秋来,又是几番轮回。 七年过去了,刚重生那会儿叶寒枝母亲刚去,她为母守孝很少出府,平日里除了初一十五去前院正堂与家里人一起用餐之外,常去的地方便是祖母的青松院了。 前世祖母身子一直不太好,在她十四岁被接回相府时便已去世,而今她便十分注意祖母的身子,更请了不少大夫来看,现在总算是好了不少。 叶舒影和齐氏常常对她嘘寒问暖,表面功夫做的滴水不漏,祖母和叶庭对齐氏颇为满意,又因着叶寒枝对叶庭心有芥蒂,一直冷淡着不甚亲近,是以叶舒影在叶庭心中的地位这几年是直步上升。 今年的冬天如往年一样,银装素裹,众生凋零。 叶寒枝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院子里的红梅落雪,愣愣的有些出神。 挽竹从屋里走出来将手里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小姐,外面这么冷您出来干什么呀?” “挽竹。”叶寒枝轻声问她,“你说当白雪变成了红雪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挽竹叹气,自家小姐这些年总会说些让人无法理解的话,她早已习惯。 “小姐,雪是白的不会变红。” 叶寒枝垂眸:“是吗?” “当然!” 寒风呼啸,又一片梅花飘落,叶寒枝没再说话,只是望着前方。 “小姐。”自风雪中走出一位老妇人,她脚下生风疾步而来。 叶寒枝看着来人,眉眼舒展了些。 “陈妈妈!” “陈妈妈,您这么急急忙忙的是出了什么事?”挽竹边迎上去帮忙遮挡风雪边发问。 陈妈妈掸着身上的雪喘气道:“我刚才在前院听到下人们说睿王殿下和宁王殿下来了。” “这两位殿下平时很少来相府,今日两人一起来可是前朝出了什么事?” “谁知道呢,这些皇子天天你争我夺,保不准就出了什么事。” 陈妈妈与挽竹一起走上走廊,见叶寒枝站在风口担忧道:“小姐,你怎的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天气这么冷还是快进屋吧!” 叶寒枝不以为意,虚扶了一把陈妈妈后才浅笑到:“无妨,出来看看风景也是不错的。” 听得这话,陈妈妈和挽竹互看了一眼,自家小姐的脾气她们也很是无奈,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真是谁劝都没用。 看着陈妈妈和挽竹两人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模样,叶寒枝心里不免也是一阵好笑。 “好啦。”叶寒枝神情严肃起来,“挽竹,你去帮我挑一身衣服来。” 此话一出,陈妈妈和挽竹愣了一下,还是陈妈妈先反应过来:“小姐,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叶寒枝莞尔一笑:“我们去前院。” 挽竹有些疑惑,这些年来小姐几乎不去前院见客,怎的今天要去? 叶寒枝看了一眼挽竹:“两位殿下来访,我若不去岂不是让人说我不懂礼数?” 挽竹不明,之前这两位也来过,小姐并没有出去相迎过,今日…… 见挽竹还是不明白,叶寒枝轻叹了口气:“挽竹,我们总不能一直蛰伏不出。” 挽竹恍然,当年小姐和陈妈妈带着她查了许久夫人去世的真相,可每每一查到些什么,线索忽然就断了。 就算那时她还小不懂,可随着她的长大她也能明白,二夫人跟夫人和小少爷的去世脱不了关系。 可就算已经知道是二夫人害了大夫人,小姐这些年也从未出手报复,反而一直与她们虚以委蛇。 那时她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后来小姐说什么蚍蜉撼树,羽翼未丰,她才知道小姐是在暗中积蓄力量。 如今,小姐是要反击了? 挽竹的心思叶寒枝焉何不知,不过这些年来她的蛰伏也不是没有道理,齐大将军虽已经不在了,但齐氏背后仍旧有她的兄长齐国公护着,想要动她实在是难,是以叶寒枝要先从齐国公府入手。 不过齐国公势力庞大,她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能撼动?况且前世里她被送去了洛山七年,对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也只是一知半解,所以她才要韬光养晦,不断收集消息,等着一个恰当的时机再着手对付。 如今便是这个时机了,七年将过,消息也收集的差不多了,现下睿王和宁王来府中刚好给了她一个契口。 挽竹为她选了一件冰蓝色的衣裙,外罩一件白狐裘披风,很合叶寒枝的心意。 临出门前,陈妈妈有些担心,她拉住挽竹好一阵苦口婆心:“挽竹,你可要好好照顾小姐,莫要让人欺负了她。”末了陈妈妈还是不放心,对着挽竹又是一番叮嘱,“还有,在外人面前要规矩些,不要让人抓住错处。” “知道啦陈妈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挽竹回了陈妈妈,又对着叶寒枝说道,“小姐,我们走吧。” “嗯。” 风霜渐烈,青石板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叶寒枝的脚步很稳,不似挽竹被这积雪欺负的歪歪斜斜。 陈妈妈一直注视着自家小姐离去的方向,直到看不见她们了才收回目光。 时光荏苒,小姐也长大了…… 叶府前院,叶庭书房。 “不知二位殿下今日来叶府所为何事?” 叶庭坐在主位上看着萧景钺和萧景瑜,他虽朝服已退,却满身散发着当朝丞相的威仪。 “叶相,我和六弟是为了今日朝堂上的事。”睿王萧景钺起身,动作神情一丝不苟,“四弟遇刺,太子被圈禁,前朝势必会产生不小的动荡,不知叶相有何想法?” 叶庭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拂去面上漂浮的茶叶:“此事乃圣上之意,作为臣子怎敢有想法?” “太子乃一国储君,虽现在太子还未被废,但朝堂动荡,这于前朝于百姓都不是件好事。” 叶庭点头:“不错,确实如此。” “既然叶相也这样认为,那明日可否请丞相……” “睿王殿下。”叶庭打断萧景钺,“现下时辰不早了,臣已经吩咐厨房备了些菜肴,二位殿下不如留下来一起用膳?” 萧景钺知叶庭这个老狐狸是不会轻易答应帮忙的,他立在下首,神情看不出半点不满:“叶相如此好客,小王又怎敢推辞?” “六弟。”萧景钺又转向萧景瑜,“你意下如何?” 此时宁王正安坐客席研究着相府的茶,他动作慵懒,嘴角带笑道:“本王没什么意见。” 萧景钺点头,转过身来对叶庭拱手说道:“如此,我们兄弟二人就叨扰了。” “睿王客气了。” 这边叶庭与睿王宁王三人在书房,另一边叶寒枝已经到了前厅。 “祖母。” 叶寒枝一进门就看见坐在主位上的老夫人,她右下首依次是齐氏、叶舒影、柳姨娘,她们身后各自站了一个大丫鬟,陪在老夫人身边的是唐妈妈。 相府人丁单薄,叶庭总共只有三个女人,一个正妻乔氏,一个平妻齐氏,一个姨娘柳氏。 叶寒枝这一辈除了她便是齐氏生的一双儿女,大少爷叶墨书和大小姐叶舒影,以及柳姨娘的儿子二少爷叶云安。 柳姨娘也是个可怜人,她原本是母亲乔氏的贴身丫鬟,与乔氏虽是主仆却情如姐妹,陈妈妈的儿子顾及礼与她青梅竹马早已到了谈婚论嫁之际,可却因为叶庭醉酒毁了清白怀了叶云安不得不嫁与叶庭做了姨娘。 嫁进相府的十几年来柳姨娘一直住在沁柳园,对叶庭更是敬而远之,在整个相府她唯一亲近的就只有霜雪阁里的人了。 陈妈妈对这个本来要成为自己儿媳妇的柳姨娘也是怜惜的,时不时会去沁柳园看看,她明白那不是柳姨娘的错,要怪就只能怪造化弄人,只是可怜了她儿,这么多年竟都不肯娶妻。 第七章 再见睿王 见到叶寒枝来,柳姨娘立刻起身行礼,老夫人也开心的让她近前来。 叶寒枝迎了上去坐在老夫人身边,那模样很是受宠,挽竹很自然的站在了叶寒枝身后,和唐妈妈一起。 齐氏心有不甘,老夫人太过喜爱叶寒枝,自己的女儿反倒落了下乘,不过好在老爷对舒影寄予厚望,心中那点不平也就不痛不痒了。 “阿枝你来的正好,睿王殿下和宁王殿下眼下正在府中,我刚想差人去叫你呢!”老夫人拉着叶寒枝的手,满脸都是笑意。 什么来的正好,不就是想攀附皇家嘛?平日里躲起来谁都不见,现在怎的不躲起来了? 叶舒影如是这般的想着,那边叶寒枝却答着老夫人的话。 “孙女本想去青松院找您,却听人说您在前厅,所以便过来了。” 叶寒枝浅笑着回应,三言两语就讲清楚她为什么来。 “娘,刚才老爷差人来说两位殿下会留下来用膳,两位殿下惯常吃山珍海味,想来也腻了,媳妇想着不如今日的饮食就多以素食为主,既显得相府节俭又能让两位殿下吃的舒服。” 齐氏说出自己的安排,等着老夫人答应了便去吩咐厨房。 齐氏是个有主意的,老夫人略一思索便同意道:“也好,不过虽是素食也不可太简单了,毕竟是皇子。” 齐氏笑着点头:“媳妇知道。” “嗯。”老夫人这才满意。 说完,齐氏便要去吩咐厨房准备膳食。 “娘,祖母。” 叶舒影忽然起身,原本要出去的齐氏也停了下来。 “影儿认为今日的膳食不止要做的精致,还要做的让两位殿下印象深刻!” “哦?”老夫人听着有些兴趣,便问道,“怎么个映像深刻法?” 叶舒影笑道:“祖母,精致的菜肴哪里都可以吃到,这并不能显出我们相府的特别来,孙女这段日子厨艺长进不少,其中翡翠玲珑汤虽说做的不是顶尖的好,但也拿的出手,不如就让孙女亲自下厨为两位殿下做这道菜,多少也算是个心意。” “媳妇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娘您认为呢?”叶舒影既然有意,齐氏自然要帮着,况且这是让自己女儿在两位殿下面前露脸的好事。 老夫人听了觉得有些不妥:“这个办法虽然是好,可你毕竟是个女孩子,亲自下厨为两位殿下做菜这要传出去了可像什么样子?” 老夫人这话说的隐晦,其实就是担心被有心人知道了,说是相府为了巴结皇子竟让自家小姐主动去献殷勤。 “祖母,这个您大可放心。”叶舒影道,“我们不过是为了款待两位殿下罢了,这菜自然也不是以孙女的名义献上,而是以我们相府的名义呈上!” 叶舒影很聪明,说是相府做的还是她做的这效果可就大大不同了,不过在饭桌上就由不得这些了,宁王和睿王总能知道这是叶舒影做的。 老夫人大概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笑道:“好,影儿的主意不错,阿枝——”说着又看向坐在身边的叶寒枝,“你也跟着去吧,祖母喜欢吃你做的菜,你可要多做几道,知道吗?” 老夫人话一出,叶舒影和齐氏的脸色变了变,这明明是她们出的主意,怎么最后还要拉上叶寒枝?这偏心的也太明显了吧! 不过都是心思深沉的人,面上自是不显。 叶寒枝突然被点名,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也就是一息之间的事情。 祖母这是不想让叶舒影独占鳌头,又想让自己能博得两位殿下青睐。 她的祖母为了她也算用心良苦,叶寒枝不忍拒绝。 “是,祖母。” 叶寒枝带着挽竹,叶舒影带着翠心一起先行离开做准备。 “妹妹,没想到你的厨艺这么好,祖母惯常挑剔都夸你做的好。”路上,叶舒影与叶寒枝说起话来。 到底是叶舒影,连试探都这么自然。 叶寒枝浅笑着回道:“只是因为常年侍候在祖母跟前,知道祖母喜欢吃素就特意学了两三道哄祖母开心罢了。” “原来如此。”叶舒影又问,“那妹妹可会做哪些菜?” “我会的不多,都是些家常小菜。” 叶舒影一窒,她拿不准叶寒枝是真的不会做,还是故意不说,可转念一想,她这个妹妹性子一向冷淡,也就是对老夫人稍微热情一些,想来也不是故意藏着不说,便笑说道:“那妹妹可得好好做,两位殿下身份尊贵,不能怠慢了。” “是。” 下厨是件麻烦事,叶舒影和叶寒枝都各自吩咐翠心和挽竹先回去拿件常穿的外衫,两人刚走到大厨房,两个丫头便回来了。 进了厨房便是一阵忙碌,叶舒影也没空跟叶清澜说话了,之前老夫人说让叶寒枝多做几道菜,叶舒影不甘落后,除了之前说好的翡翠玲珑汤,便又另外准备了两道菜,是以不免有些忙乱。 再看叶寒枝这边,她吩咐着厨房小厮有条不紊的洗菜、切菜,挽竹与她搭配更是顺畅,很多事情就算叶寒枝不说她也能提前准备好。 如此一比,大厨房的人对这两位小姐的看法就不尽相同了。 这边厨房忙碌,那边书房却是已经谈完事情到了前厅。 叶庭带着两位殿下拜见老夫人,老夫人一脸喜色的起身相迎。 “老身见过二位殿下。” “妾身见过睿王殿下,宁王殿下。”齐氏和柳姨娘也站在一旁行礼。 “叶老夫人客气。”睿王虚扶了一把老夫人,老夫人顺势直起了身子。 他又看向众人:“大家都起来吧。” 厅里参拜的人应声起身。 简单见过礼后,老夫人依然坐在主位上,一是因为她是这里最年长的长辈且是主家,二是因为她一品诰命加身。 睿王坐在老夫人位置下首处左边第一个,宁王坐在左边第二个,叶庭坐在右边第一个,依次下去是齐氏,柳姨娘是妾室,站在齐氏身旁。 老夫人早在两位殿下进门时就已经打量过他们了,睿王沉稳谦和,宁王聪颖不羁,倒不愧都是皇子中的佼佼者。 “老身早就听闻两位殿下芝兰玉树,如今一见才觉得传言果真不假。”老夫人本是江南商家女,见过的世面多,说话行事自有一番利落的风骨。 睿王嘴角浅扬:“老夫人抬爱,小王愧不敢当。” 宁王一笑置之。 老夫人笑道:“睿王殿下莫要谦虚,老身虽然年纪大了,可这双眼睛还是雪亮的。” “娘的眼睛自然是雪亮的,两位殿下人中龙凤,可是人人都敬仰的,只是倒让未来的睿王妃和宁王妃为难了,有这样的夫婿不知要招多少人嫉妒!”齐氏接着话打趣,大家配合着笑了笑。 就连叶庭也笑着嗔怪:“月娘说话越来越没分寸了!” “老爷!”齐氏娇嗔一句,叶庭也不再说,只抿唇笑着。 厅内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 忽然自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嘈杂声响,那声响很小,没什么人注意到。 不一会儿,有几名女子从门外走来,走在最前的女子罩着一件绛红色的斗篷,一进门来有下人帮她褪去斗篷,露出里面里面那件同色的广袖罗衫来,衬得她容色艳丽,姿态高雅,一举一动都是世家大族的风范。 这人正是叶舒影,她一向自持容貌出众,又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今日又特意打扮了一番,看起来更是美艳了一些,果然,睿王殿下都忍不得看了她好一会儿。 叶舒影脸色微红,她一进门便看向正在饮茶的睿王,他手指修长,薄唇轻抿,姿容不凡,气度卓越,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又见睿王看向自己,更是羞涩地低下了头。 在她身后跟着另一个衣着考究的女子,她刚刚脱下白狐裘披风。 一身冰蓝色的渐变曳地烟罗纱裙,一袭白色织锦披帛,精致的发式佩戴一支梨花簪,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是水嫩娇柔,一对三秋冷月般的细眉和一双迷蒙如雾般的眼已让人沉醉不能自拔,更遑论她还有一张比叶舒影还要美上三分的倾世容颜。 世间竟还有这样的女子,不过十三四岁却已是清绝潋滟,红尘无双。 萧景钺原以为叶舒影已算是难得的美人了,却不想这叶府的女眷竟是一个比一个出众。 不过这样的美人儿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出现在京城贵女圈中,倒是不知是何身份。 叶寒枝一进门最先注意到的也是萧景钺,前世夫妻十年,那般背叛伤害,她不恨才是假的。 双手紧握成拳,她必须极力克制才不至于当场发作。 人是很奇怪的,只要是跟自己有关的事物他总能第一时间感受到。 就好像萧景钺,他能感受到这女子身上的恨意,而且他感觉这恨意仿佛就是冲他来的。 可这恨意一闪而逝,快的他都要以为是自己的感觉错了,于是对眼前这名陌生女子更注意了些。 第八章 暗起波澜 睿王的那几眼落在叶舒影眼中俨然生出了不快,以前无论自己走到哪里都是最注目的,即使知道叶寒枝姿色更甚,但她从不出席贵女聚会,自己也就没怎么在意,毕竟一个女子的容貌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她的身份,她的头脑。 可如今自己心仪的男子却在看另一个女子,饶是叶舒影再有气度心中也多有不平,不过她惯会掩藏做戏,此时只大大方方站在那里,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宁王自命风流,见过的美人何其之多,今日见到这名女子却让他着实惊了一惊。 不说她的容貌如何,便是这满身的风华就已经让人移不开眼,且不知为何,惊艳之余他总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 叶寒枝感觉到一道探究的目光,她眼角轻瞟过宁王的方向,只见他嘴角含笑,眉眼轻弯,一副玩世不恭之态。 “阿枝,影儿,快去见过两位殿下。”两人刚进门,老夫人便说话了。 两人调转方向,站在睿王和宁王面前。 “见过睿王殿下,宁王殿下。” “见过睿王殿下,宁王殿下。” 一个温柔高雅,一个冷若冰霜。 睿王面露微笑,谦和地受了她们的礼。 宁王微愣了一下,眼睛在叶寒枝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唇角微勾,收回目光,自顾自地品着茶。 行过礼后,叶寒枝转身时看了眼叶庭,语气淡淡的叫了声“父亲”,然后又走到老夫人面前亲切的唤了声“祖母”。 叶庭面色有些难看,他这个女儿这些年来对他不甚亲厚,刚开始他以为是因为乔璃的去世她一时伤心,可时日长了他便发觉她这个女儿是真的同他疏离了,虽然谨守规矩,日常请安也没有落下,但面对他时笑意太少,有时候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可仔细想来,他能做错什么? “阿枝,到祖母身边来。”叶老夫人朝叶寒枝招手,叶寒枝笑着迎上去站在她身边。 睿王这时已经明白过来她的身份,她叫叶庭父亲,又叫叶老夫人为祖母,想来便是叶丞相正妻所生的那个女儿了。 听说这位叶家二小姐深居简出,性子冷清,也不爱搭理人,如今看来传言不假。 “本王早就听闻丞相家的儿女个个都十分出众,叶丞相,你果真好福气呀!” 叶寒枝朝说话那人看去,宁王姿态闲适,说话也带着漫不经心的味道。 叶庭有些诧异,宁王自来府中后一直话很少,突然这般倒让他有些不适应。 “孩子们懂事,臣心甚慰。”叶庭语气里透着些骄傲。 叶寒枝听着嘴角浮过一丝笑意,叶庭骄傲的是叶墨书和叶舒影吧! “只是不知叶丞相行事竟然如此谨慎,将自家的女儿藏的这么紧!莫不是怕被人惦记了去?”宁王话锋一转,扯到了叶寒枝身上,只是他面带笑意,让人以为他只是打趣。 “宁王殿下有所不知。”叶舒影接过话茬,笑道,“非是父亲想将妹妹藏起来,而是妹妹性子有些冷不喜欢见生人。” “哦?”宁王转头看向叶寒枝,看模样只是玩笑,“看来今日本王与三哥倒是有福气!” 众人不疑有他,觉得宁王说话风趣的很,只有叶寒枝清楚的从与他对视的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讽刺。 他在讽刺什么? 叶寒枝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的站在老夫人身旁。 呵,这小女子挺会演!宁王如是想着。 厨房管事老邱来了,他走到齐氏身边耳语了几句:“夫人,花厅那边都已经布置好了,厨房也都准备就绪。” 齐氏满意的点点头,示意他先下去,然后朝老夫人看去。 老夫人会意后站起身来:“两位殿下想来也还没用午饭,府中备下了些清粥小菜,两位殿下不妨随老身移步花厅随意用点?” “老夫人盛情,小王怎敢推辞!”睿王笑着回老夫人。 说着,厅里的人也都起身慢慢朝花厅移步而去。 最前面是老夫人和唐妈妈,叶庭与齐氏陪在睿王和宁王身边,叶舒影跟在齐氏身旁,柳姨娘则是跟着默不作声。 叶寒枝行在最后,她看着此时谈笑风生的萧景钺,心中的恨意烧的她胸口一阵一阵的疼。 “小姐,”挽竹跟着叶寒枝,见自家小姐脸色有些不对赶忙上去搀扶,“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叶寒枝此刻只想静一静,她轻轻挥开挽竹的手然后缓缓抚上胸前的玉玦…… 闭上眼睛,前世种种皆涌上心头,那一幕幕此刻全变成了一把把利剑深深扎进她的心膛。 萧景钺,这一世你且等着! “小姐?” 叶寒枝睁开眼,眼里的浓浓恨意烧的挽竹浑身一颤。 “走吧,莫要迟了。” 叶寒枝看着挽竹,眉眼平静,神情清冷,是她一贯的样子。 挽竹默默跟在她身后,心里却还在疑惑刚才自家小姐的反常。 花厅离正堂不远,一盏茶的功夫都要不到便走到了。 花厅中央有一张大圆桌,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只是还未上菜。 老夫人坐在正位上,睿王宁王分坐左右,叶庭与齐氏也分开坐在睿王和宁王身边,然后便是叶舒影,叶寒枝,柳姨娘。 柳姨娘本是妾室不能上桌,但睿王为人谦和并不介意,所以也就坐在了最末的位置。 “二位殿下,臣府上全是些粗茶淡饭,比不得宫里,还请两位殿下莫要嫌弃。”叶庭见大家都已落座,便先开口。 睿王笑着,不卑不亢道:“叶相客气了,不管山珍海味还是粗茶淡饭都只是食物而已不必太在意,况且叶相府上这些可不是寻常粗茶淡饭可比的。” “如此,睿王殿下待会儿可以多吃些。” “好。” 睿王答着话,此时有丫鬟小厮端着托盘鱼贯而入,正是要上菜了。 今日的膳食多以素食为主,齐氏做主又加了三道时蔬,四道野味,加上叶清澜的四样和叶舒影的三样,一共十四个菜。 “两位殿下尝尝合不合胃口。”齐氏目光殷切,叶舒影有些紧张,也不知道睿王殿下喜不喜欢自己做的菜。 萧景钺打量了桌上的菜肴,个个精致的很,看来相府也是花了不少功夫的,虽说多是素食,但宫中那些山珍海味多少吃的也腻味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只是…… “丞相大人,这是什么?”宁王煞有介事地指着其中的一盘菜问道。 睿王顺着看过去,只见那盘子里铺上了一层荷叶,荷叶之上有几瓣荷花,每一瓣荷花里又有三颗被白菜包的圆滚滚的东西,模样奇特又精致。 “呃……”叶庭不知,望向齐氏。 齐氏当然不知这是什么。 “两位殿下何不尝一尝?”叶舒影笑着解围。 她私下打听过,知道睿王不喜欢吃白菜,这菜是叶寒枝做的,既如此索性让睿王殿下尝一尝,也好落一下叶清澜的面子。 萧景钺果然脸色变了变,他不喜欢吃白菜,可毕竟相府人不知,此时也不好当面发作。 “三哥!”萧景瑜夹了一颗白菜丸子给萧景钺。 萧景钺眼睛抖了抖,心里将萧景瑜骂了一个遍,但无法,还是要勉强吃上一口。 看着睿王吃东西时严肃的神情,叶舒影心中一阵畅快,只等着睿王发怒,然后好将叶清澜推出去。 白菜这玩意儿,萧景钺一直很嫌弃,觉得带了些甜味,不喜欢。 叶寒枝看着萧景钺极为勉强的吃了一口白菜丸子,然后脸色瞬间变化。 “不知这是府上哪位厨子做的?” 睿王发问,叶舒影刚想说话却被叶寒枝抢了先。 “回睿王殿下,这是姐姐为了款待两位殿下专门下厨做的。” “这明……”叶舒影气结,这明明是…… “想不到叶大小姐的厨艺如此精妙,这菜做的心思巧妙,本王觉得甚好。” 睿王的一席话将叶舒影将要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喉头。 “殿下谬赞了,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她面带笑意,顺着话接过,心中却是疑惑,叶寒枝怎么回事? “睿王殿下,还有这几道菜也是姐姐精心做的,您不妨也尝尝看。”叶寒枝又指了几道菜。 萧景钺尝了尝,果然每道菜都极合他的胃口,虽然有些譬如白菜,土豆是他不喜欢吃的,但这几道菜完全将他不喜欢的东西融合成了他的口味,这心思花的让他很是诧异,不由得多看了叶舒影两眼。 叶舒影向来都是大方懂礼,但偶尔在他面前会显露一些女儿家的情态,对他也花了不少心思,更何况她长的天姿国色,他对她颇为满意,只是难得这次深得他心,让他对叶舒影的映像又好了几分。 叶舒影见睿王满意,心里很欢喜,也就忽略了去计较叶寒枝如此做的原因,只当她是友爱姐姐。 毕竟平时她在叶清澜面前表现的可是一个十足的好姐姐的模样。 老夫人吃的少,但两位殿下在此,她不好早早放了筷子,只得慢慢吃着陪着众人。 饭毕,叶庭与睿王宁王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都是朝堂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没过多久,两人告辞了。 叶寒枝跟着老夫人回了青松院。 “枝丫头,你说说你今日是个什么想法?”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表情有些严肃。 刚才那几道菜她是吃出来了,分明是阿枝做的,她却偏偏说是影儿。 叶寒枝上前:“祖母,孙女无心皇家,又何必多花那个心思呢?” 老夫人无奈,她今日这般便是想让叶寒枝在这两个皇子面前露个脸,得了他们的好,以后成为皇子妃也不是不可以。 她这般为她打算,这小妮子一句无心皇家便将她打发了。 也罢,左右都是为了她,若她不喜欢就算了吧。 第九章 当铺留言 从青松院出来,叶庭那边遣了人来叫她去书房。 叶庭的书房是他处理日常事务的地方,一般他不在时不允许任何人前来,这里平时就连打扫的丫鬟小厮也没有一个。 叶寒枝来的时候,叶庭正在铺纸研磨。 “父亲。” 跨进书房,她那独有的清淡的语气传进叶庭耳中。 叶庭抬头,见她进来便停下手里的事情让她近前来,她依言走近了两步便不再移动。 叶庭见她如此也没有说什么,只问:道“阿枝觉得睿王殿下与宁王殿下如何?” 叶寒枝不知叶庭问她这个问题有何目的,想了想才说道:“宁王殿下看似玩世不恭却聪明过人,虽感觉有些没规矩,但行事不违礼制,想来他应当不像表面那样纨绔。” 听了叶寒枝的评价,叶庭点点头,发现她只说了宁王,又问道:“那睿王殿下如何?” 睿王,萧景钺。 叶寒枝想到前世的萧景钺,前世在她看来他当然好,聪明睿智隐忍顽强,平易近人手段了得,这样的人是天生的皇帝,如果没有发生后面那些事,或许她会一直这样认为。 “睿王殿下心思缜密进退有度,也很不错。” “是吗?” 叶庭眯着眼捋了捋下巴上浅短的胡须,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叶寒枝看着叶庭的模样猛的一震,父亲是什么意思? 难道…… 是了,按照前世的记忆,就是这个时候,叶庭决定年后接她回叶府同萧景钺结亲。 掩下心中的思绪,叶寒枝淡淡道:“如若没事,女儿先告退了。” “嗯,你先回去吧。”叶庭摆摆手。 出了叶庭的书房,叶寒枝胃里有些恶心。 她的父亲竟真的开始打算把自己许给萧景钺,他当自己是什么?换取荣华富贵的工具吗? “小姐?”挽竹看见叶寒枝出来时脸色不好,上前扶住她问,“怎么了,老爷他……” “没事。”叶寒枝勉强笑了笑,她只是对父亲还有期待罢了,只是这期待在今日竟显得如此可笑。 “走吧,去看看柳姨娘。”说着,叶寒枝带着挽竹去了沁柳园。 叶云安弃文从武,去年随军出征,柳姨娘一个人在沁柳园实在孤单,但好在叶寒枝和陈妈妈时常去看望,她的日子才不至于难过。 在沁柳园坐了一会儿,再回到霜雪阁时已经很晚了,等用过了晚饭,叶寒枝叫住了陈妈妈。 “陈妈妈,可打听清楚了?” “是,两位王爷今日来是因着辰王遇刺一事,睿王殿下好像是来请老爷帮忙的。” “哦?” 叶寒枝听得冷笑,辰王遇刺,这幕后之人其实就是辰王自己,只是可惜了太子,被人算计还要替别人背锅,连带着太子妃母家也受了牵连。 前世里太子与辰王一事最终以太子清白复位,辰王自食恶果为结局,只是那时叶庭并没有出手帮忙,想来今日萧景钺没有劝动叶庭。 她又想到今日在叶庭书房里的谈话,多半这次也是父亲对萧景钺的一个试探,如果此事萧景钺顺利解决了,那他便会全力去支持他。 不过宁王来又是为了什么? 叶寒枝想,多半还是萧景钺想要做做样子,毕竟谁人都知道他与太子关系不错,可他又不好一个人来相府所以找了萧景瑜一起,免得落人口实。 当然,这只是表面功夫,实际上他巴不得太子倒台呢! 第二日,叶寒枝照常去了青松院,待了大半个时辰才回了霜雪阁。 刚到霜雪阁院门口就看见陈妈妈神色匆匆的等在那里。 叶寒枝赶紧带着陈妈妈进了屋。 挽竹四下看了看,见没人之后关紧了门。 “小姐,源流当铺那边刚刚传来消息,说是六王爷今日在那里留了一句话。” 叶寒枝抬眸:“什么话?” 陈妈妈皱着眉头道:“说是腊八日宁安寺,请当铺主人前去一见。” “宁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挽竹听了不由得问道。 “如今离腊八还有几日?”叶寒枝沉默片刻,问了挽竹。 挽竹答道:“还有六日。” “小姐,您这是要去宁安寺?”陈妈妈站在一旁看着叶寒枝问道。 “什么?小姐您要去?”挽竹吃惊,转头看向叶寒枝。 “人家既然约了,怎能不去?” “小姐,您可不能去,那宁王殿下看着就是一肚子坏水,您要是去了他还指不定怎么做呢!”挽竹对萧景瑜映像不太好,总觉得这人风流惯了不甚规矩。 “是啊,这宁王殿下也不知是什么意思。”陈妈妈一直转着圈,忧虑的模样看着很是苦恼。 挽竹道:“反正他也不知道小姐您是当铺的主人,随便叫个人去得了,您何必亲自跑一趟?” “好啦,你们不要急。” 叶寒枝出声,阻止了两人继续胡思乱想:“我想他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陈妈妈一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呀!”挽竹突然叫出声来,“不会是那天被他发现了吧!” 叶寒枝看向挽竹,沉默了起来。 源流当铺表面是当铺,其实是一处消息买卖的交易场所,而她便是当铺的主人。 几日前,她曾和挽竹去源流当铺与萧景瑜交易,为了不让萧景瑜发现,她每次去的时候都是让萧景瑜坐在密室之外,自己在密室之内,而且每逢交谈,叶寒枝都是写好了纸条从缝隙传递。 那天交易完毕之际,叶寒枝突然感觉一阵心悸,不小心撞倒了烛台,挽竹为了救她被烛火烫伤,那时她因为着急,竟是脱口而出挽竹的名字。 本以为萧景瑜那时已经走了,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走,不然他昨天也不会试探她。 “小姐,这下可怎么办?”挽竹有些担忧。 “没事。”叶寒枝从容道,“他迟早也是要知道的。” 这个当铺的存在就是为了萧景瑜。 那时自己刚刚重生,唯一的凭仗就是她可以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她才用母亲的嫁妆盘下了当铺。 而萧景瑜是几个皇子中最有钱也是最有可能胜过萧景钺的人,所以,从三年前开始,她和萧景瑜便有了接触。 “小姐,真的没事吗?”挽竹还是不放心,小姐花了很多心思在当铺上,这对小姐来说肯定很重要。 叶寒枝笑笑:“真的没事,你们休息去吧。” 陈妈妈看了看叶寒枝,她知道小姐自己心中有数,小姐说没事便是真的没事,于是带着挽竹离开了叶寒枝的房间。 陈妈妈和挽竹离开后叶寒枝神情才放松下来。 她轻轻吐了口气,萧景瑜比她想象中的更聪明,她不过露了一个破绽就被他找到了,不过这正是她想要的。 自萧景瑜萧景钺来相府已经过了几日,这几天叶寒枝除了去青松院便一直都待在霜雪阁没有出去过。 这日天气晴好,她命人搬了贵妃榻置于海棠花树下。 冬日骄阳,她躺于榻上浑身被晒得暖洋洋的。 挽竹从外面回来正好见到自家小姐躺在贵妃榻上睡的正香,她轻轻走近替她盖好薄被,然后退到一旁静静侯着。 叶寒枝醒来时已是晌午时分。 她睁眼先看了看当头的太阳然后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挽竹。 今日她睡的有些沉了。 “小姐。”挽竹轻扶起叶清澜,“太子已经被放出来了。” “嗯。”早已经知道的结果没什么可期待的。 “不过辰王似乎不太好。”挽竹道,“听说皇上已经下令将辰王贬为庶人发配去守皇陵了。” “这好好的一个皇子,竟然落得如此下场,真是世事无常啊!” 挽竹感叹着辰王的下场,叶寒枝也有些感慨,她轻声说道:“这于他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若是他还是皇子,还在为皇位争斗,那他才真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自导自演遇刺一事嫁祸太子,实际上是邕王萧景铭在背后撺掇的。 邕王早知辰王是一个刚愎自用,狂妄自大却又无才无德的人,所以他告诉辰王只要除掉太子他就能夺得储君之位,辰王太笨,看不出邕王的用心,竟真的信了他的话,结果自掘坟墓。 不过,辰王与太子一事圆满落幕,叶庭此时应当与萧景钺达成了共识。 她伸手摘了一朵海棠,忽然想起阿佑,心中又是一阵担忧。 七岁那年她没有去洛山,自然也就没有见到阿佑,可当时她修书给洛山那边让他们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 后来她积蓄一些力量后又派人去找过,如今几年过去,依是没有消息。 挽竹看自家小姐神情悲伤,很是心疼。 “小姐,二少爷寄家书回来了。”挽竹道。 叶寒枝回过神来,转身接过挽竹手里的信。 叶云安跟着定远侯远征黑水关,这一去便是一年。 这一年来二哥时常写信回来,让自己和姨娘知道他平安,只是最近战事吃紧,他已经三个月没有写信回来了。 拆开信封,叶寒枝仔细看去,信上说他安然无恙,现在已经开始准备回朝,还得了战功,又说到定远候如何破敌,如何神勇,总之信上大半的话都是用来夸定远候的。 “看来等二少爷回来可要论功行赏了!”挽竹高兴的很,又问,“不过二少爷怎么总是在信上提到定远候爷?” 叶寒枝笑笑,对挽竹道:“定王世子少年封侯,二哥该是钦羡的。” 其实难怪叶云安对定远候如此关注与钦佩。 定远候萧昀自十三岁上战场便从无败绩,作为定王世子能以已之力于十五岁封侯,这是何等强大的能力与荣耀,而如今他也不过十八岁。 只是…… 前世定王一生未娶,更别说有子嗣了,今世怎么就多了个定王世子? 第十章 宁安寺1 “奴婢真想见见这个定远候,看他是不是像二少爷说的那么好。” “好了,以后总能见到的。”叶寒枝阻止挽竹继续好奇,问道,“陈妈妈去了何处,怎的不见她?” “陈妈妈……” 挽竹正要回答,陈妈妈就端着饭菜走了过来,她道:“小姐,吃饭了。” 叶寒枝和挽竹相视一笑,跟着去了偏厅。 饭桌上,主仆三人有说有笑。 “小姐,后天就是腊八了,您真的要去宁安寺吗?” 陈妈妈这几日一直都担心着这件事,眼看着日子临近了更是着急。 “小姐,您还是不要去了。”挽竹觉得那个宁王心思不简单。 叶寒枝知她们担心自己,可宁安寺之行是必须要去的。 她道:“陈妈妈,后天你跟我一起去宁安寺,挽竹,你守着院子,不要让有心人有机可乘。” “小姐……”挽竹有些不情愿。 “我已经决定了。”叶寒枝放下筷子,看着挽竹,掷地有声。 挽竹深知自家小姐向来说一不二,做下的决定轻易无法改变,只得不再说什么,闷闷的扒着饭。 时间一日一日地过去,转眼便是腊八。 本来今日叶府是要做腊八饭的,不过齐氏长子叶墨书在翰林院编修史书赶不及回来,而叶云安还征战在外,所以今年就没有办的打算。 叶寒枝早跟老夫人知会过要出府,是以这会儿叶寒枝同陈妈妈出门往宁安寺去。 正门处有马车在等着,陈妈妈过去几句话将车夫打发了,然后转了一圈在一个小巷子里坐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宁安寺离相府有一个半时辰的路程,叶寒枝看着现下时辰还早,到宁安寺应该还没到晌午,于是也不着急,让车夫赶车时仔细点便安坐在车里假寐。 去宁安寺的路并不太好走,好在车夫技术好,人也细心,是以一路上叶寒枝和陈妈妈并没有受太多罪。 一个半时辰后,她们终于到了宁安寺,陈妈妈给叶寒枝戴上面纱后两人下车朝寺里走去。 今日的宁安寺比平日里安静一些,陈妈妈想,大概是因为今日大家都忙着合家团圆所以没空来求神拜佛。 叶寒枝与陈妈妈走至大殿供奉佛祖的地方,沉静肃穆,恢宏大气,前方供奉一尊极大的金身佛像,两侧还各有四座小一些的。 陈妈妈被殿中气势震慑,好半会儿缓不过劲来,等她适应后下意识打量四周,发现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她小声说道:“小姐,我们是不是来的早了,宁王爷都还没到。” 叶寒枝看了一眼前方的佛祖,眼波无澜道:“先拜佛吧。” 她的声音是一贯的清冷,在这空旷的大殿上回荡着,显得有些突兀,陈妈妈却觉得这声音涤荡身心,让她也不禁沉静下来。 叶寒枝庄重地跪在蒲垫上,双手合十,两眼紧闭,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肃穆凝重。 萧景瑜隐在大殿房梁上看着下面的女子,白狐裘披风毛茸茸的,衬得她娇小可人,可偏偏她气质清冷,面容冷淡,看起来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她虔诚的烧香拜佛,安静而美好。 他不由得觉得好笑,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叶寒枝这样的女子是不会信佛的。 她这样的女子,心思诡谲,猜不透的很,不然她一个堂堂的相府二小姐,缘何与自己交易?那日明明是她做的菜为何又说是叶大小姐所做? “叶寒枝。” 萧景瑜在心里默念着这个桑九查来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笑,眉眼狡黠,好似一只精打细算的老狐狸。 “施主。” 有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这声音浑厚又有点低哑,叶寒枝一下就猜出来人是谁。 宁安寺住持了因大师从佛像旁边的小门走了出来。 叶寒枝起身行礼:“大师。” 前世她见过了因,那时萧景钺被人刺杀身受重伤,她除了每日细心照看他外,其余时候都会来这宁安寺参拜,求佛祖能护佑他平安,那会儿了因大师见她心诚,便给了她一个平安符。 了因仔细将叶寒枝打量了一番,因她戴着面纱,他的视线便就停留在了她的眼睛上。 眼前女子的眼睛清澈,却又好似幽深的古井,无波无澜,虽然极力隐藏,但古井之下那股隐藏极深的恨意却还是被他窥见。 “施主看起来似乎郁结于心,可是有什么事看不开?” 了因的声音很平和,叶寒枝眉眼平静,看不出半点情绪,她淡淡回道:“世事无常,人总有看不开的事。” “世事无常却有常,或许施主应该放下。” 叶寒枝侧头看了看殿外的蓝天,募地垂下眼皮遮住了眼底的恨意,许是遇到故人,那些情绪便又跑了出来。 “我于这尘世有千千结,无论如何也脱不得身了。”她语气清淡,却又好似愁绪百肠。 了因听着不由得摇头:“施主若是一意孤行,恐伤人伤己呀。” 叶寒枝像是没听到了因大师的话一般,沉默不语。 殿外飞过一只鸟儿,鸟儿嘶鸣的声音划破这静默的空气,让人心里有些惴惴的。 “我心意已决。” 她不容置喙的语气让了因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他也只能尽力而为。 “如此,贫僧便送施主一句话。” 了因大师平日绝不会如此忧心忡忡,再三劝诫,叶寒枝自觉他所要说的定然十分重要,便转头去看他,带着些慎重的心思道:“大师请说。” “眼见未必成实,耳听未必为虚。” 了因一边念着这句话一边不停地转着手里的佛珠。 叶寒枝一愣,饶是她再如何冷静,但在听到这句话时心中还是起了涟漪。 她看着了因,声音有些微急促:“大师此话何意?”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施主,这世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莫不变化,最重要的是你的心。” “我的心?”叶寒枝有些疑惑。 “是的,你的心。” 了因点头,继续说道:“信即为真,不信即为假,凭的不过是你的一颗心罢了。” 信即为真,不信即为假…… 叶寒枝默念着这句话,不觉的有些触动,世间真真假假谁又能真正看清,不过皆是一念而已,她前世不就是如此吗? “大师箴言,小女记住了。” 叶寒枝这话说的诚恳,了因点点头:“如此甚好。” 第十一章 宁安寺2 叶寒枝这话说的诚恳,了因点点头:“如此甚好。” 陈妈妈转头看自家小姐,她听不明白这个大师所说的是什么意思。正要询问,那了因大师却又看着叶寒枝,欲言又止。 叶寒枝此时想着前世那些事,人有些恍惚,她见了因还看着自己,只当他还有话要说,于是问道:“大师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阿弥陀佛。” 了因突然念了一段经文,弄的叶寒枝和陈妈妈一头雾水,不知是何意思。 等经文念完了,了因又皱了皱眉头,看起来似乎有所犹豫,待过了片刻,他好似才下定决心,对叶寒枝说道:“施主,日后若是可以,便请你善待这天下吧。” 陈妈妈听到这话,心砰砰直跳,小姐怎的会和这天下扯上关系? 她忧心道:“大师何意?” “唉!” 了因平阔的眉头皱起,神色凝重,终还是只叹了口气,垂着头念着经文离开了。 “大师,大师!” 陈妈妈见了因大师走了,忙跟着追了出去。 叶寒枝站在原地忽然一阵嗤笑。 天下又如何?她叶寒枝本就是要他萧景钺的天下! “啧啧啧,叶二小姐果真不是一般人。” 身后传来一句男声,叶寒枝寻着声音向后望去,却见一男子身穿月白色锦袍立在她面前,他身材颀长,面容俊美,配上嘴角那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十分的引人注目。 这就是她今天要见的男人,果真是个祸害。 “没想到宁王殿下也有偷听的嗜好。” 叶寒枝声音清冷,没有半点被偷听后的恼羞成怒。 “偷听也是一门功夫啊。” 萧景瑜笑着,神情惫懒,仿佛刚才偷听的人不是他。 叶寒枝眼皮微抬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人,见他也正在看自己,移开视线语气淡淡道:“不知殿下约我前来所谓何事?” 萧景瑜微怔,随即一笑:“叶二小姐果然爽快,原以为还要打个几个回合的哑谜,这下倒是省了。”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殿下既然已经知道,我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叶寒枝这话说的妙哉,萧景瑜忍不住调侃:“如此,倒是本王小人之心了?” “殿下明白便好。” 呃…… 萧景瑜被噎了一下,随即回到正题:“叶二小姐这么些年来一直暗中与本王交易,不知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 叶寒枝转头过来看他:“殿下说呢?” 她眼角微微翘起,似乎在笑,语气也没有初见时那么的清冷,说到最后甚至还带了丝丝尾音,听得人心里一颤。 萧景瑜静静的看着她,她戴了面纱,朦胧中自有一股神秘感,引的他不由自主地想去一探究竟。 “你想与我联手?”他轻轻问出,语气里却带了肯定。 “是。” 叶寒枝回答的很干脆。 “叶二小姐果非常人,只是你凭什么以为本王会答应?” 叶寒枝轻轻一笑,她望着他,古井无波的眼泛出丝丝微茫:“殿下今日约我前来不是也正有此意?” 被一语道破心思,萧景瑜愣了一下,继而勾唇一笑:“叶二小姐果然聪明。” “谢殿下夸奖。” “呵!”看叶寒枝大方道谢,萧景瑜不由得道,“你倒是一点不谦虚。” “是。” “……” 萧景瑜梗塞,这小女子真是!让他该说什么才好? “好,本王答应你。”他道,“正如你所说,既然我们两人一拍即合,又何必再说那些虚的。” 萧景瑜爽快答应,与叶寒枝料想的相差无几,她莞尔一笑,偏头问:“殿下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别有用心?” 她的眼如一湾蒙了月华的泓流,既朦胧又清透。 萧景瑜看了两眼,轻笑道:“自然相信。” 他的语气轻柔,如同山间的清风。 叶清澜觉得有些奇怪,萧景瑜看自己的眼神仿佛是在透过自己看别人一般。 “咳。” 萧景瑜被叶清澜的轻咳声惊醒,面上有些不自然。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想,就算她别有用心,他也认了。 呵,他堂堂宁王,何时会对一个女人这般心软了?难道只因为她那双酷似阿贞的眼睛? 一时间空气安静,佛前香烛燃烧地嗞嗞声不断回响在大堂里。 叶寒枝没有说话,萧景瑜也静静地立在她身旁。 “叶二小姐?”良久后,他出口叫了叫她。 “想必殿下心中定有许多问题想问。”叶寒枝的声音轻轻浅浅,好听,却又冷淡。 “与叶二小姐说话真是一大乐事。”萧景瑜笑着承认,“小王是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想来你也不会告诉我,既如此又何必再问?” 萧景瑜也是个聪明人。 叶寒枝道:“我此时确实不能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殿下既然选择相信我,那我自然也不会让殿下失望。” 萧景瑜当然不会怀疑叶寒枝的能力,这些年她收集的情报帮了他很多忙,且这几年来他曾暗中调查源流当铺,却始终无法查出当铺的主人是谁。 与这样一个身份神秘,情报做的又好的相府小姐合作,怎么都不亏。 遂以他眉毛一挑:“叶二小姐千金一诺,小王不担心。不过既是合作,不知叶二小姐想从小王这里得到什么?” 萧景瑜问完便看着叶寒枝等她回答,却见她脸上闪过一丝隐晦不明的神色。 “我想要的,等时候到了殿下自然会知,到那时还望殿下能答应。” 叶寒枝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萧景瑜并不意外,叶寒枝此人甚是聪颖,只要她提的要求不是太过分,答应了也无妨。 “那是自然,只要是叶二小姐你想要的,小王能给的定会给。” 得到萧景瑜的回答,叶寒枝轻轻一笑,浅声谢过。 萧景瑜看她这样,忽然就起了玩心,他笑道:“叶二小姐就这般信小王?不怕我过河拆桥?” 这是叶寒枝刚才说过的话,此时再由萧景瑜说出来,却有一种别样的意味。 “殿下既然敢信我,我又为何不敢信殿下?” 叶寒枝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同样的话能从萧景瑜嘴里说出来,自然也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得到这样的回答,萧景瑜无奈的笑了笑,他们这算什么?两个小孩争强好胜么?还是两个情人打情骂俏? 呃…… 情人? 他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了? 萧景瑜摇摇头,道:“如此甚好,从今以后你我便是盟友,可别赖账。” “自然不会。” 至此,两人算是正式达成协议 第十二章 结盟初立 “小姐。” 陈妈妈从外面进来,见到萧景瑜后神色恭敬的行了个礼,然后走到叶寒枝身边小声说道:“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叶寒枝看了看天色,已然过了晌午,她朝萧景瑜道:“宁王殿下,寒枝出来多时不便久留,如果日后殿下有事可去源流当铺留下话,那里很安全。” 萧景瑜拱手谦礼:“小王明白。” “那寒枝就此别过,殿下珍重。” “叶二小姐!”萧景铭忽然叫住她。 叶寒枝停住脚步。 萧景瑜看着应声回头的叶寒枝,狡黠的眼里带着笑问道:“其实你早就知道本王在梁上了吧?” 叶寒枝看着萧景瑜,道:“今天虽是腊八,可王爷您不觉得宁安寺偌大一个寺庙一个香客都没有很奇怪吗?” 宁安寺虽不是京城香客最多的寺庙,但也从来不缺信众,今日腊八,虽然阖家欢聚,但也少不了一些香客前来还愿,但今日这里却一个人都没有,显然是寺庙提前关闭了,让人想来也来不了。 萧景瑜哑然,凡事过犹不及,他今日竟犯了这样的错误。 他道:“知道本王在,为何不拆穿?” “既然殿下想做梁上君子,我岂有不成全之理?” 萧景瑜轻笑,这位叶二小姐说话果真妙哉,与她合作不知会有怎样的意外收获? “叶二小姐这般成全,景瑜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萧景瑜的自称忽然变了,陈妈妈十分敏锐的察觉到,悄悄瞥了一眼宁王,然后快速收回目光:“小姐,我们该回去了,不然挽竹可要闹别扭了。” 她们今日出来了一天,挽竹一个人在霜雪阁撑着倒是苦了她。 叶寒枝朝陈妈妈点点头,然后对萧景瑜道:“王爷,家中还有人在等候,告辞了。” 她朝萧景瑜辞别,与陈妈妈一起走出了大殿。 萧景瑜看着叶寒枝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刚才她的动作神态里皆带了疏离,即使与他联手,她对他的态度与对其他人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结盟? 一个相府小姐,竟要与他结盟么?她的目的是何? 萧景瑜想了许多种可能,但没有一种能解释叶寒枝的行为,不过……萧景瑜的嘴角又扬起他那抹招牌的笑意,邪魅,不羁。 无论她有什么心思,在他手上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 叶寒枝与陈妈妈出了宁安寺,之前的那个车夫还守在那里,他等着叶寒枝和陈妈妈坐好后便挥鞭抽马慢慢回程驶去。 “小姐,方才宁王殿下似乎……”陈妈妈想起萧景瑜那略显亲近的自称,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叶寒枝倒不觉得有什么,漫不经心地问道:“似乎什么?” 陈妈妈顿了一下,话到嘴边换了个说法:“奴婢觉得宁王殿下举止有些轻浮,小姐是不是可以换个人选?” 叶寒枝没想到陈妈妈会有这样的想法,侧头看她,道:“陈妈妈觉得有谁能换?” “……” 陈妈妈有些无奈,她一时间竟想不出还有谁能有宁王殿下这样的身份地位,心性能耐。 小姐选的人哪儿都好,就是这行为举止…… 唉! “小姐,奴婢想不出来。” 叶寒枝轻笑一声,陈妈妈阅人无数,如此武断的给人下结论倒是头一回见。 “萧景瑜不是个轻浮浪子,陈妈妈应该看的深一些。” “是。” 陈妈妈沉默着坐在一旁,她其实并不是武断,就是有一种十分别扭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家的小白兔被一匹狼盯上了。 当然,叶寒枝不能算是小白兔,但宁王殿下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一匹狼。 她怕自家小姐不是对手啊。 回到霜雪阁,挽竹果然闹起了别扭,晚饭也只吃了一点点。 陈妈妈笑她:“你这般黏人,以后还怎么嫁人?难道还要让小姐在府里给你找一个不成?” 挽竹垂眼,语气不自然道:“谁说我要嫁府里的人了?不还可以不嫁嘛!” 陈妈妈道:“那你也得看小姐愿不愿意留你呀?小姐要是不留你,我看你怎么办。” “小姐~”挽竹可怜兮兮的望向叶寒枝,“您会要我对不对?” 叶寒枝见挽竹如此,忍俊不禁道:“挽竹,洛山别庄还缺人手,你要不要去住上一段时日?” “别啊小姐!”挽竹一听立马慌了神,扑到叶寒枝身边妥协道,“奴婢以后都不这样了还不行吗?” 挽竹低着头,仿佛被人欺负了一般,陈妈妈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挽竹被陈妈妈笑的脸有些红,气呼呼地跑去给叶寒枝打水去了。 看着挽竹逃也似的模样,叶寒枝的心情也开怀了不少。 只是如今她与宁王刚刚结盟,她该做些什么呢? 想着,叶寒枝还是写了封信交给当铺那边,让他们给宁王府送去。 深夜,宁王府。 书房里,暖黄的烛光照的室内通明,萧景瑜坐在书案前面色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手放在一张画像上,正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画中女子的脸。 那女子身穿戎装,英姿飒爽,仔细看去,眉眼之间竟有几分与叶寒枝相似。 她就是秦贞。 她明媚的笑容像是三月的风,轻柔又温暖。 秦贞是萧景瑜的暗探,她在他身边快六年了,几次为他出生入死,在他心中,秦贞已然占有一席之地。 “贞儿……” 他的神情有些奇怪,像是怀念,又像是愧疚,更像是看着她在看另一个人。 叶寒枝…… 萧景瑜抚着额头。 “怎么总是想到她?” 今天白天看到叶寒枝时,他便发现她和秦贞两人的眉眼有些许相似,故而有些出神。 他以为,他在透过叶寒枝想念秦贞,没想到现在看到秦贞的画像,他想着的却是只有过两面之缘的叶寒枝。 萧景瑜撑着书案站起身来,闭了闭眼,面色看上去有些疲惫。 “王爷。” 桑九从窗外翻身而进,稳稳地跪在萧景瑜身前。 萧景瑜睁开眼看他,眼神锐利,让人不由得心底一寒。 第十三章 诚意 萧景瑜睁开眼看他,眼神锐利,让人不由得心底一寒。 “查出什么来了?” 他的语气生冷,没有一点温度。 桑九道:“属下派人去了叶府,并没有查出这个叶二小姐有什么不对劲,这些年来她鲜少出府,与外人也不怎么接触。” 萧景瑜伸手揉了揉眉心,他对这个结果显然是不满意的,叶寒枝那丫头明明背后有源流当铺这样强大的情报网,又怎么会这么干净? 可他的暗卫从不会出错。 “倒是厉害!” 萧景瑜轻笑了一声,桑九听着有些奇怪,殿下怎么笑的这般……温柔? “秦贞呢?”萧景瑜的声音又响起来。 桑九这才感觉王爷正常了,回道:“回王爷,秦贞姑娘那边一切如常,等她处理完事情,大概半月后就能回来。” 萧景瑜神情松了些:“很好。” 萧景瑜又问:“睿王府那边如何?” 桑九答道:“睿王生性多疑,府中守卫森严,我们的人进不去。” 萧景瑜听到桑九的回答,眼里突然闪出一抹不悦的光来。 四哥陷害太子一事其中必有三哥参与其中,只是如今没办法确认,总让人有一种提不上劲的感觉。 “不过我们还是查到了一些和辰王一案有关的线索。”桑九道。 萧景瑜眼睛眯了一下。 桑九感觉自己背上冷汗岑岑,早知道他就一口气说完了,来个什么大喘气。 桑九继续道:“前几日,睿王身边的一个侍卫曾和辰王部下的狄将军见过面,而且,属下们还查到在辰王‘遇刺’前他们也曾私下见过。” “狄将军?”萧景瑜冷笑一声,“有点意思。” 这位狄将军可是四哥手下最得力的将领,没想到竟然倒戈背叛,看来三哥的手段真是不简单啊。 “行了,这件事不用查了。”萧景瑜吩咐道。 既然已经确认,他便没必要再掺和进去,让他们斗吧,斗的越厉害越好。 “是。”桑九得令后并未离去,萧景瑜见他面露犹豫,问:“还有何事?” “回王爷,我们的人在睿王府盘桓的这几天,发现……发现睿王也派了人在叶府周围查探。” “哦?”萧景瑜微诧,抬眸问他,“可知道缘由?” “好像是……”桑九抬头看了一眼萧景瑜,然后很快的又低下头道,“好像是跟叶二小姐有关。” 怎么又是她? 萧景瑜抚额,轻叹了一声。 桑九听着那声叹息颇有些无奈,像是有些纵容,又有些愉悦。 王爷这是因为叶二小姐? “到底怎么回事?”萧景瑜问。 桑九回过神来,立刻道:“前两日叶府厨房的一个管事曾外出采买,在外闲聊了两句,说是叶二小姐心灵手巧,一道普通的白菜肉丸做的晶莹剔透,心思巧妙。 这话不知怎的就被睿王的一个贴身侍卫听见,估计是告诉了睿王,当晚叶府周围就多了许多睿王府的探子。” 三哥这是发现了那天那桌菜的玄机呀! 叶寒枝这小丫头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她今日出行,那边有没有发现?”萧景瑜有些担心,毕竟那边紧跟着叶寒枝,要是他们在宁安寺见面一事被三哥知晓,恐怕还要惹出一些不必要的事端。 “属下觉得那边应该没怎么察觉。”桑九回道,“叶二小姐很谨慎,出行更是周密,若不是因为我们早知道目的地,一开始就已经被她甩下了,那边的人恐怕到现在都还以为叶二小姐只是出门买个东西而已。” “嗯。” 听到桑九这样说,萧景瑜嘴角扬起一抹笑。 “去把桑六找来,本王有事要他去做。” “是。” “王爷!”忽然桑七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当铺那边送信来了!” 萧景瑜眉头一挑,叶寒枝送来的?她的动作倒是快,只是不知会给自己送来怎样的惊喜。 “进来!” 桑七进入书房呈上信件然后与桑九一起退出了书房。 萧景瑜展开信看了起来,越往下看,他脸上的笑意就越深。 信上写的是辰王与太子一案的所有细节,从三哥和五哥暗中接触四哥开始,到他们利用四哥陷害太子,最终反而拖了四哥下水。 这其中牵扯的人员甚广,四哥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却因为狄将军故意留下证据而宣告失败。 而此事兵部尚书吕大人竟也有参与,怪不得太子能这么快就清白复位,原来彻查此事的兵部尚书和三哥根本就是一伙的。 三哥和五哥为了扳倒四哥,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这样的隐秘之事,叶寒枝是怎么查到的? “叶寒枝,你真是给了本王一个好大的惊喜。” 他虽不想深入此事,但送上门来的真相他当然乐意之至。 萧景瑜笑了笑,继续往下看,只是越看越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他的府中有奸细五人,两人来自睿王府,一人来自邕王府,一人来自辰王府,还有一人,竟是来自叶寒枝。 萧景瑜一直都知道自己府中有奸细,他只是懒得动手清理罢了。 人家送上门来传递假消息的渠道,他说什么也不能不用上一用就给人弄死了啊!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府里竟然还有叶寒枝的人! “人不大,心思倒是挺多。” 萧景瑜看着信摇摇头,然后将之置于烛火之上,看着火舌慢慢卷上信纸,将一封白纸黑字的信变成了黑乎乎的飞灰。 “本王这府里的事都被你给知晓了,你可真厉害。”他看着烛火左右摇曳,骨节分明的手轻轻一扬,任灰烬落在烛台上。 看来他得好好提醒提醒宁王府里的人了,被探子混了进来都不知道,平时是闲饭吃多了! 不过…… “说的倒是清清楚楚,连自个儿也交代的明明白白,叶寒枝,你的诚意本王收到了,本王又该如何回报你呢?” 正想着,桑六来了。 他跪在萧景瑜身后,背脊挺直。 “王爷。” “桑六。”萧景瑜转过身来看他,“本王有件事要你去做。” “王爷吩咐,但无不从。” 桑六掷地有声,萧景瑜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十四章 一封家书 霜雪阁的梅花近几日开的是越发好看了,红色的梅花在漫天雪景里,总是让人眼前一亮。 叶寒枝清晨时常会看着红梅发呆,每到这个时候,挽竹总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的静静陪在她身边,等到她回过神了,挽竹便会摘一支梅花来给叶寒枝做发簪。 这日清晨雪刚停,叶寒枝又在窗前看着满院的红梅白雪发起呆来。 她穿的少,挽竹担心风雪袭人,小心的拿了披风给她披上。 叶寒枝感觉到了身上的暖意,拢了拢披风,回过头看了眼挽竹,只是眼神冰凉,看着一点都不像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挽竹叹了口气,道:“小姐,该梳妆了。” 叶寒枝点了点头,走到梳妆台坐下,挽竹跟了过去,拿起梳子替她梳起头来。 镜中,叶寒枝青丝如瀑,唇红齿白,挽竹替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又将折来的红梅簪在她的发间,一倾城佳人便在铜镜中显现。 “小姐可真美。”挽竹忍不住说了一句。 叶寒枝倒没什么感觉,美不美的只是一副皮囊而已,过得去就行。 挽竹却不管,仍是笑兮兮地替叶寒枝打扮着,细心地紧。 刚刚梳妆完毕,陈妈妈就从外面进来了。 叶寒枝起身,陈妈妈愣了愣,她看着叶寒枝,一双眼里满是惊艳。 乌黑顺滑的长发配上那一支娇艳的梅花,衬得叶寒枝肌肤白皙光滑,如凝脂般让人艳羡流连。 她的容貌比之三月灼灼的桃花还要娇美三分,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莫不牵动人心,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就只能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眼波莹莹如水,美目流转间不由得让人心生缱绻,神魂一荡,不敢逼视。 她的美艳而不俗,妖而不媚,有时圣洁如水,清冷如风,有时妖冶如莲,魅惑如月。 陈妈妈自认活了这五十多年,竟没有见过一人能及得上她的。 “陈妈妈可是看呆了?”挽竹立在一旁咯咯笑着。 陈妈妈回过神来:“小姐,二少爷来信了。”她走上前,将手中的信交与叶寒枝。 “二少爷又写信回来啦!”挽竹满脸笑意地凑到叶寒枝很跟前来,“小姐快看看二少爷写了什么。” 叶寒枝无奈的笑笑,挽竹对二哥的心思如今是越发明显了。 她接过信拆开,里面足足有三页信纸。 叶寒枝一页一页耐心的看完,发现上面有大半的话说的还是那位定远侯爷,说他英勇神武,乃是当今世上第一人,崇敬之情溢于言表,末了才说大概腊月二十八就能到家,让她莫要牵挂。 看完信,挽竹小嘴一撅,颇有些不高兴:“小姐,二少爷怎么总写定远侯都不写自己呢?” “挽竹丫头,二少爷想写谁就写谁,你还能管了?”陈妈妈很少在挽竹面前摆出长辈的威严,反而总是调侃打趣她。 挽竹被陈妈妈的这句话说的有些面容耳赤,反驳道:“我哪有管了,我就是……就是……”话说到一半,挽竹支支吾吾找不到话说下去,脸色绯红,气呼呼的跑开了。 看着挽竹仓皇逃跑的模样,陈妈妈笑意更深,她对叶寒枝道:“小姐,奴婢看挽竹这丫头啊是喜欢上咱们二少爷了。” 二少爷少年才俊,玉树临风,倒不怪挽竹喜欢呢! 只是…… 挽竹一个丫鬟,就算再得主子欢心,也不该生出觊觎之心,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陈妈妈脸色渐渐转为担心。 小姐虽然对她和挽竹多有纵容和亲待,但始终主仆有别,玩笑可以,但千万得守住界限才好。 叶寒枝并不担心挽竹逾矩,她是个有分寸的人,虽然平时有时会胡闹,但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她担心的,反而是叶云安。 按照前世的记忆,二哥娶的是齐国公府的大小姐齐依依。 齐依依这人虽脾气大了些,但没什么坏心眼,对二哥也算是一心一意。 两人成亲后,二哥虽不喜欢齐依依,但也从未亏待过她,他们的日子过得也还算顺畅。 后来,叶舒影陷害自己,二哥心生不满,在朝堂上公然反对册封叶舒影为后。 那时她还在冷宫,听一些嘴碎的宫人说,二哥被叶舒影以刺杀后妃的名义关进了天牢,最后一杯毒酒赐死了。 齐依依性格刚烈,与叶舒影大吵一架后自缢而亡殉情了,至于齐国公最后有没有追究,又是如何解决的她并不知晓,因为那时的她早已是一抔黄土。 齐依依至情至性,对二哥情深义重,二哥就算不曾心动,一定也是感动过的,只是不知道今生他们又是什么结局…… “小姐?” 陈妈妈的声音将叶寒枝拽回现实,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前世的事已经过去了,她定然不会让二哥再落得个那样惨烈的结局。 “陈妈妈,把信给沁柳园送去吧。”说完,叶寒枝转身了书房。 霜雪阁的书房布置的十分清雅,叶寒枝推开门朝书案走去,正要伸手磨墨时,眼角瞥到一张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书房里的小纸条。 “多谢。” 简单的两个字,叶寒枝瞬间明白这是萧景瑜放的。 果真同陈妈妈说的一样,举止轻浮,一点都不顾及! 叶寒枝将纸条团成一团丢在一旁,然后磨墨提笔: 二哥,展信佳: 信已收到,得知二哥平安,小妹心中万喜,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短短一句,叶寒枝放下软笔想了想,又写到: 姨娘时常念叨,盼你归来,阿枝亦如是。昨夜新雪,不知黑水关是否也在下雪?常听你在信中说起定远侯,他一定是个让人敬仰的大英雄,有机会阿枝也想见一见。 叶寒枝反复将信看了两遍,她本不想在信中提及定远侯,但二哥多次在信中说起他,她总得有些表示。 吹干墨迹,叶寒枝将信仔细装好后把挽竹叫了进来。 挽竹接过信,开心地跑了出去。 她对二哥,是真的欢喜。 冬日的夜里比白日更加寒冷,叶寒枝向来怕冷,陈妈妈升起炭炉,炉火旺盛,寒意渐渐驱散,倒是不觉得冷了。 冷月凌空,陈妈妈和挽竹已经休息去了,叶寒枝坐在床边,就着暖黄的烛光翻着手里的书。 第十五章 夜探深闺 冷月凌空,陈妈妈和挽竹已经休息去了,叶寒枝坐在床边,就着暖黄的烛光翻着手里的书。 她夜里总是这样,睡的很迟,不是看书便是做些其他的事。 她平时看书很快,一刻钟的时间能翻很多页,但夜里看书,她总喜欢慢慢的,静静的看。 烛火摇曳,暖黄的烛光跳跃在她的眉间,让她姣好的容颜比之平日添了些柔情,少了些清冷,一眼看过去,竟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很温暖,很踏实。 萧景瑜站在叶寒枝身旁看的出了神。 她看书很认真,竟没有发现身边还有个人。 烛火燃烧过半,叶寒枝终于看完了手中的书。 她轻轻将书合上,指尖扫过鬓角发丝露出她红润的嘴唇,唇角微微翕动,竟有勾魂夺魄的魅力,让人不由得心跳加快。 她闭了闭眼,神情有些慵懒,惹得萧景瑜的呼吸有些紊乱。 就在这一瞬间,叶寒枝发现了他。她美目突然一转,朝着萧景瑜的方向望去,面上有些惊讶。 两人四目相对,萧景瑜不知为何忽然感觉有些心虚,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叶寒枝眼里有一丝慌乱,在看清来人后,眼里的那丝慌乱在转瞬之间变得清明,眼里流露的是淡淡的疏离。 萧景瑜忽然又感觉心里有些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一样,很不舒服。 “宁王殿下深更半夜闯入女子闺房,倒真是君子之举!” 她的语气藏着些愠怒,听起来更冷漠几分。 萧景瑜笑了笑,倚在床柱边上道:“反正本王从来都不是君子,这种事情做了又何妨?”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叶寒枝起身走到柜子旁,将书放在原处。 “殿下深夜到访,不会只是为了夜探女子闺阁这种事吧?”叶寒枝边说边在圆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若本王说是呢?” “那我得考虑考虑是不是应该换一个品行更为端方的人跟我合作了。” “呵。”萧景瑜轻笑了一声,倒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他长腿一伸,走到圆桌旁挨着她坐下看她,那模样像极了一个无奈。 “有件事不知你知是不知,你骗了三哥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听说他为了这事可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这下他该是看看记住你了。” 叶寒枝默然,这件事被萧景钺发现是迟早的事,她本就没指望能瞒他多久。 可这么短的时间就被发现让她有些不快,到底还是她心思不够周全,走漏了风声,也低估了萧景钺的能力。 “多谢宁王殿下提醒。” “你我之间何须谢字?”萧景瑜眉眼微弯,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看来这事真是无意间走漏了风声,他之前还以为是她故意而为,现在看来还真是他想多了。 “自然需要。”叶寒枝冷眼扫过萧景瑜,道,“毕竟你我只是合作的关系。”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泾渭分明,但萧景瑜听着这话却是面带笑意,就连眼角也微微上翘。 他的心情很好。 能让一向冷淡自处的叶寒枝对他产生其他情绪,也算是他的本事不是? 但叶寒枝只是看着萧景瑜,神情淡淡没有一丝变化,仿佛她看的是一件物品,而不是一个男人。 萧景瑜有些无奈:“‘不解风情’这话都说是用来说男人的,本王看用在叶二小姐身上也挺合适。” 叶寒枝现在算是明白陈妈妈的担心了,寻常人哪会对女子说这样的话,也只有萧景瑜才能做的出。 叶寒枝不想再理会他,这人行事说话太过轻浮,若是顺着他,只怕是会让他得寸进尺。 萧景瑜见叶寒枝不说话,便一直盯着她看。 他平生所见美而人何其多,像她这样的却是头一个。 叶寒枝喝了口热茶,暖意瞬间席卷心头。 “本王不明白,你为何这么做?骗了他于你有什么好处?”萧景瑜的声音不温不冷,明明是在发问,却好像只是在陈诉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叶寒枝听到萧景瑜的话周身的气息骤然下降,近乎森冷。 “帮忙而已。”叶寒枝冷冷说道。 “帮忙?”帮谁的什么忙? “对。” 叶舒影那么想嫁给萧景钺,那就让她嫁好了,一个人有多么的称心如意,最后失去的时候才会有多么痛苦。 叶寒枝嘴角的冷笑不明显,但却没逃过萧景瑜锐利的眼神,他眉毛一跃,原来她对三哥竟是如此排斥,那她所谓的帮忙,难道帮的是叶家大小姐? 那天所见,叶家大小姐对三哥确实有那么些意思,而经过叶寒枝的推波助澜,叶舒影便越发得三哥青睐。 只是没想到这中间竟出了意外,可以叶寒枝的能力,这样的意外本可以避免,那她又是因为什么而忽略了这边? 他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有多少女子想嫁入皇家想嫁给睿王,你倒好,这么避之不及。” 叶寒枝冷笑,今生她对皇家是没了心思了,谁想去便谁去好了,与她何干? “殿下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叶寒枝抬头看他。 萧景瑜点头:“既然同坐一条船,那有些事情还是要告诉你的,这是我的诚意。记着,你欠本王一个人情。” 叶寒枝:“……” “欸,你说本王每次叫你都是叶二小姐叶二小姐的,听着怪别扭,不如省了吧,随你家人一样叫你阿枝,这样还亲切点!你看如何?”萧景瑜真真是个厚脸皮的主,这样的要求也能提的出来。 虽然称呼于叶寒枝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她也不介意别人如何称呼她,可他这套近乎套的也太明显了…… 见叶寒枝没有答话,萧景瑜追问:“叶二小姐以为如何?” 她仍旧不说话。 萧景瑜毫不在意,勾唇一笑叫道:“阿枝。”十分自来熟了。 “王爷想如何我管不着,但是在其他人面前希望宁王殿下还是按着规矩来。” 终于,房间里响起叶寒枝清冷的声音,萧景瑜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那你也不要叫我什么宁王殿下,六王爷的,叫声景瑜来听听!” “宁王殿下,人要懂得适可而止!”叶寒枝深呼一口气,神情有些不耐烦,“我与你不熟。” 第十六章 兵权议事 “叶二小姐倒是个有脾气的。” 萧景瑜突然止了笑,神色变得有些严肃。 他撇过头,神色莫测:“三哥和五哥他们布了这样的一个局,不该只是暂时压制四哥。” 萧景瑜话题虽转的快,但叶寒枝淡然自若,她也想过这个问题,萧景钺萧景铭精心布了这个局,不会只是这样的效果。 到底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不,不对!” 叶寒枝忽然想到了什么。 “哪里不对?”萧景瑜问,然后眉头一皱,似也是想到了什么。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东西,叶寒枝更加肯定了心中猜测,问道:“王爷之前跟辰王接触过?” 萧景瑜轻“嗯”一声。 “你……”他迟疑地吐出一个字来,随后又戛然而止,“算了,你休息吧,本王改日再来。” “殿下等等!” 萧景瑜转头,面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她站起来走到萧景瑜面前站定,道:“殿下打算如何做?” 萧景瑜看着叶寒枝,她立在烛光下,沉静的面庞熠熠生辉,忽然心中起了一个念头,没有说出自己所想,只是挑眉反问:“你想如何做?” 叶寒枝勾唇一笑:“他们既如此对待殿下,殿下何不将计就计,以眼还眼?” 萧景瑜唇角一扬,心道好个狠心的女子! “哦?那不知阿枝有何计划?”他漫不经心的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前方的美人儿。 “宁王殿下不是已经有了主意吗?又何必来问我?” 萧景瑜:“……” 第二天叶寒枝起了个大早,洗漱过后带着挽竹去了青松院。 叶老夫人起的更早一些,此时在用早饭,叶寒枝过去刚好被留下来一起用餐。 期间齐氏和叶舒影也来请安,看见叶寒枝在老夫人跟前心里极其不舒服。 凭什么老夫人这么宠她? “原来阿枝已经到了,媳妇竟来的这样迟,还请娘不要怪罪。”齐氏笑着走上去,话里多是打趣。 老夫人摆摆手:“罢了,说什么怪罪,你来的不算迟。吃过早饭没?要是没吃就在这里将就吃点。” 叶舒影心中冷笑,这般态度根本就是敷衍! 她浅浅一笑,道:“祖母,孙女和母亲吃过了。” 老夫人道:“嗯,没事你们便回去吧,这里有阿枝就行了。” 老夫人话一出,齐氏和叶舒影均是一窒,面上有些尴尬与不满。 叶寒枝平静地看着,祖母对齐氏还算满意,对叶舒影也算疼爱,只是有了自己在这里那些满意和疼爱就显得有些不足了。 齐氏和叶舒影走时,叶寒枝也刚好吃完。 “祖母,孙女吃完了。” “嗯。”老夫人看了一眼,吃的不多不少,然后又说道,“吃过了就回去吧,最近城里不太平,你就待在府里不要出去知道吗?” 叶寒枝眼神一闪,京城不太平? “是,祖母,孙女一定好好待在府里。” 回到霜雪阁,叶寒枝让挽竹去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昨夜凌晨,京城出现了一伙江洋大盗,好几家商铺都被洗劫了。 “小姐,这些人也太大胆了吧,天子脚下竟也敢行窃!”挽竹说着,一副惊异的模样,对这伙盗贼的行为感到十足的意外。 叶寒枝坐在桌边,眸子从书中抬起:“他们可不是胆子大。” 挽竹听到自家小姐这样说,不由得眨眨眼睛,小姐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其他意思? 叶寒枝见挽竹不懂,摇摇头,兀自拿着书本埋头进去,只是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让人琢磨不透的紧。 她可不就是话里有话? 昨日才商量了个大概,今日就有了初步的成效,萧景瑜的动作竟然这么的快。 另一头,今日议政殿上,众大臣争的面红耳赤。 不为其他,只为辰王的旧部与兵权之事。 辰王好大喜功,崇尚武力,前几年也得了不少战功,他手下就有十万兵权。 兵部吕尚书谏言道:“陛下,辰王陷害太子一事定有其党羽作祟,臣以为应当尽快查清论罪。” 然沈阁老不同意,他乃辰王生母沈贵妃的父亲,向来支持辰王,可此时他却不能说什么,一来他身份尴尬,二来,如果他公然反对很有可能就被贴上陷害太子的标签。 吏部吴尚书附议吕尚书所言,认为应当彻查。 这两人一出头,立刻又有几位大臣支持。 皇上思考过后也觉得应当查一查,道:“众卿家说的有理,睿王,”太子因辰王一事这几日都没露面,他看向萧景钺,“此事交由你与吕尚书一同协办。” 萧景钺平静道:“是,父皇。” “陛下,辰王的十万亲兵不能久置,还需尽快整编。”辅议大臣顾争忧心辰王旧部生变,提议皇上尽快找人修整。 显然皇上也有此意,只是该如何安置还是个问题。 此时,邕王站出来道:“父皇,儿臣以为,不妨将这十万将士分成三部分,其中三万编入禁卫军,四万编入齐国公的军营,剩下三万可由定王叔看着。” 宁王听着邕王的提议,嘴角牵起一抹冷笑,他这五哥阴冷暴戾,心思也是深沉,十万兵权被他这么一分他与三哥便独占其中之七。 齐国公如今虽没有明确表态,可按叶寒枝的情报来看,他早就与三哥沆瀣一气。 皇城禁卫军共十万,齐国公庶次子齐飞桓掌其中五万,如今三万再编进去恐怕也是在齐飞桓手里。 余光瞥见齐国公,只见他老神在在的站在那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叶庭亦如是。 这两人倒是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再看皇上,他脸色并没有一丝轻松的样子,应该是觉得此法有待商榷。 “父皇。”宁王站了出来。 睿王和邕王看了他一眼。 他怎么也来凑热闹? 萧景瑜嘴角一撇,他可不是来凑热闹的。 他道:“儿臣认为可将这十万兵权尽数交给安伯侯。” 提到安伯侯,兵部侍郎苏淮看了宁王一眼。 “哦?”皇上似乎有了兴趣,问道,“宁王为何觉得应该将兵权交给安伯侯?” “回父皇,儿臣以为,安伯侯武将出身,南征北讨多年,不论是声望还是带兵能力,在我朝都是数一数二的,由他掌管十万兵权,最合适不过。” 皇上听罢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曾这样想过,十万的兵权不是个小数目,处理起来十分棘手。 第十七章 联手苏淮 “回父皇,儿臣以为,安伯侯武将出身,南征北讨多年,不论是声望还是带兵能力,在我朝都是数一数二的,由他掌管十万兵权,最合适不过。” 皇上听罢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曾这样想过,十万的兵权不是个小数目,处理起来十分棘手。 按照老五所说分开来处理固然可行,但这样也降低了军队的战斗力,可若是放在一起,这将领的人选也着实难办。 这个人要是选不好,镇不住这支军队事小,以后若是被有心人钻了空子那才真是后患无穷。 安伯侯不问朝政多年,但他是武将出生,征战多年积累了许多名望,且手段雷霆,要镇住这十万将士还是绰绰有余的,且他的养子苏淮任兵部侍郎,也从未与任何皇子党派有往来。 只是,此事却有一个最大的难题,那便是安伯侯不愿带兵。 当年他不问朝政,卸了兵权就是因为他厌倦了朝堂,厌倦了杀伐果断的铁血生涯,如今又让他掌十万兵权,困难不是一般大呀! 皇上沉默了好久,殿上臣子们左看右看,面面相觑,都拿不准皇上要如何决定。 皇上沉默的时间越久,睿王的心便沉的越厉害。 良久后,皇上才道:“此事日后再议,众卿家有本速速奏来。” 此话一出,众臣子神色各异。 睿王心沉了一瞬,看父皇这样子是赞同老六的说法的,只是还有顾虑,所以才将此事押后。 他朝萧景瑜那边看去,见萧景瑜神色平静,一时间也猜不透他心中想法。 “陛下,昨日京城出现了一伙盗贼,城里许多商家都被洗劫一空。此事如今已经传扬开来,京城百姓们人心惶惶,还请陛下彻查。”说话的是御史台御史大夫杜润致,他这人刚正不阿,但凡哪里出现个什么不平事他总要说上两句。 “哦?”皇上问道,“真有此事?” 杜润致回道:“回陛下,千真万确。” 一时间朝堂上的众人神色各异,显然是对京中出现盗贼一事持有怀疑。 京城治下,哪里会有这样猖狂的贼人?莫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可皇上却忽然发难,问道:“京兆尹人呢?京城出了这样的事他是干什么吃的?” 突然的天子之怒让殿上众位大臣惊了一下,皇上这是怎么了?平时陛下也不是为这么件事情发怒的人呀。 “回陛下。”御史大夫杜润致道,“瞿大人昨夜凌晨带人前去支援,不幸被贼人所伤,现正在家养伤。” “竟还有这样猖狂的贼人!”皇上听到京兆尹被人所伤,更是怒气横生。 萧景瑜道:“父皇,他们既然敢伤害朝廷命官,定不是寻常贼人,此事不仅影响了百姓的生活,还涉及朝廷颜面,儿臣请旨彻查此事,还京城百姓一个安宁。” 皇上看向萧景瑜,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后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由你与兵部左侍郎一起盘查,务必要找出贼人!” “是,儿臣遵旨。” 苏淮皱了皱眉,皇上果然还是点了他。 他悄悄转头看了眼站在议政殿中央的萧景瑜,听说宁王殿下此人放浪不羁,心思诡谲难懂,与他一起共事,不知会有怎样的风浪等着他…… 萧景瑜听到兵部左侍郎时,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看来父皇也是属意将兵权交给安伯侯的,不然也不会借盗贼一事发难,还叫上苏淮和他一起。 早朝结束出了议政殿,睿王和邕王走在一起,同行的还有兵部的吕尚书。 “三哥,刚才老六可是出尽了风头,不过是一伙不成气候的盗贼父皇却让他与苏淮一起查案,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萧景铭语气不善,冷眼看着前方并排而走的两人。 那两人一个举止端方,一个行事随意,走在一起格格不入,怪不得这么碍他的眼! “五弟,莫要忘了我们的正事。”相比之下,萧景钺便要平静的多,“做事最重要的就是沉的下气。” “是。”萧景铭闷闷应了一句,没再说话。 萧景钺看了萧景铭一眼,而后将目光转向萧景瑜和苏淮身上,眼神锐利如鹰隼。 宁王与苏淮走在出宫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讲话。 出了皇宫,苏淮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宁王殿下,父亲的事微臣帮不了,您还是另想办法吧!” “无妨,侍郎大人操心盗贼一事就好。”萧景瑜表情并未改变,仍是面带笑意的浪荡模样。 苏淮有些讶异,但转瞬即逝。 “不知殿下要如何查这些贼人?” “苏大人,此事不忙。”萧景瑜看了一眼苏淮,道,“本王另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苏淮闻言,警惕道:“何事?” “放心,此事与安伯侯的事无关,本王只是希望你能帮本王多注意睿王。” “睿王殿下?” “嗯。”萧景瑜点头道,“本王要你守在辰王府附近,若是见到睿王进了辰王府,你务必要跟进去。”说完,萧景瑜大步一迈扬长而去,留下苏淮一脸疑惑的待在原地。 “我奉命追查京城的贼人,干嘛要听他的?”苏淮嘟囔了一句,跟上萧景瑜往京兆尹府衙而去。 他们接管了京兆尹的兵力,戒严了全城,进出京城的人都要接受盘查。 而另一边,睿王和吕尚书也开始对参与辰王陷害太子一事的人员进行盘查。 一时间,京城的氛围变得紧张起来。 下午,宁王下令挨家挨户的进行搜查,京兆尹的官兵便一家一家的查找,但搜到一米铺时被店主拦在了外面。 那店主气势嚣张,质问他面前的几个官兵道:“你们凭什么搜查我的铺子?我都说了,这里没有贼人!” 一个领头官兵道:“我等奉命搜查,不管是谁都一视同仁!” “不行,你们不能随便进去,你们这样进去搜查别人还以为我这里真藏了贼人,以后我还怎么做生意?你们想查也可以,若是里面搜不出人来我要你们在我铺子门口磕头赔罪!” “好狂的口气!” 第十八章 花魁泠烟 “好狂的口气!” 萧景瑜带着几个官兵走了过来。 米铺前那几个官兵见是宁王,立刻行礼道:“宁王殿下。” “宁……宁王殿下?!”店主突然一阵结巴,心虚的低下头左右乱看。 萧景瑜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怎么?难道怀疑本王是假的?” “不……不敢!” “哼!”萧景瑜懒得同他纠缠,朝着之前与店主纠缠的那几个官兵道,“进去搜!” “是!” 看到有人进去,那店主顿时有些慌张,脸上的汗不停地往外冒。 萧景瑜淡淡瞥了他一眼。 一柱香后。 “宁王殿下。”一个士兵从里面出来,表情复杂。 米铺店主的双手不停地搓着,脸上的汗越来越多。 萧景瑜心中暗自冷笑,眼神凌厉的问道:“怎么回事?” 那官兵被萧景瑜身上的威压摄住,低着头沉默了一瞬。 他们刚才进去搜了半天确实没有搜出贼人,不过却搜出了其他东西。 他道:“殿下,我们搜出了一些东西,还请殿下移步随小的去看看。” 萧景瑜点点头,又转头吩咐他带过来的几个官兵道:“把人给本王看住了!” “是!” 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手一挥,他身后两人便上前将店主左右架住,另外几个拔出刀又把店里的长工集中在一起控制了起来。 那前来汇报的官兵在前面带路,萧景瑜跟着他穿去了后堂,后堂有几个粮仓,里面存的都是大米。 绕过粮仓,他们来到了一个矮房面前,这矮房破烂不起眼,但似乎常有人走动。 官兵推开矮房的门,里面昏暗一片,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脚下一阵“咯吱”声传来。 萧景瑜眉毛一挑,这下面有玄机! 果然,那官兵蹲下去移开地板,地板下是一条黑漆漆的密道。 官兵打亮了火折子,萧景瑜跟着他一起下去地道。 地道又窄又长,萧景瑜跟着走了许久才走到宽阔处,之前进来的几个官兵打着火把,神情凝重地守在此处。 这个地方面积宽广,堆积着许多大箱子。 “殿下,您看!”一个官兵走过去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暗室中顿时银光一闪。 是兵器! 萧景瑜眼神一凛。 “全部打开!” 官兵应声将所有箱子打开,里面明晃晃的全是兵器,映着火光,将密道也变成了火红色。 这里竟有如此多的兵器! 萧景瑜忍不住嗤了一声,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官兵听见,以为他心情不好,一时间噤若寒蝉。 另一边,玉春楼。 玉春楼是京城一家青楼,平时往来许多达官贵人、世家子弟。 玉春楼有一头牌,名泠烟。 听闻泠烟姑娘姿容绝色,更是弹的一手好琴,引得许多世家子弟为她倾倒。 但泠烟姑娘清高孤傲,从来都是只卖艺不卖身,又让许多想一亲芳泽的有钱公子哥儿遗憾不已。 不过这并不影响泠烟姑娘的名气,反而越来越多的人倾慕她的作派,甘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此时,玉春楼里纸醉金迷,奢侈糜烂,男男女女,不堪入目。 “老板娘。” 玉春楼的老板娘正招呼着客人,忽听到一清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转头看去,来人是一个穿着华贵的小公子,那样貌清艳绝伦,竟是比女子还要好看。 他身后还跟了个少年小厮,生的也是眉清目秀。 老板娘迎了上去,谄媚道:“哎哟,这位小公子看着面生,怕是第一次来我这玉春楼吧?”又转头看向楼上,“姑娘们,快下来!来客了!” “不必了!”少年小厮阻止老板娘的热情,道,“这些个庸脂俗粉怎能配得上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只要泠烟姑娘!” 一听是要找泠烟,老板娘“哎哟”一声道:“这位小公子啊真不巧,泠烟姑娘呀现在正在房里为客人抚琴呢,这怕是要等好久的,您不如再挑个顺眼的姑娘?我们玉春楼除了泠烟姑娘,还有许多其他的美人儿,包公子您满意!” “不必了!”那小公子似乎不胜其烦,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少年小厮拿出一张银票道,“老板娘,我们就找泠烟姑娘,到底行是不行?” 那少年小厮看着文文瘦瘦的,说起话来却是气势十足,想必他的主家身份不凡,更何况他手里的是五百两银票啊! 这世上跟谁过不去都行,跟钱过不去,那不是傻子吗? 老板娘立马赔笑,两眼发光的收下银票,道:“行!行!当然行!我呀这就帮公子把泠烟给公子你找来!” 老板娘喜笑颜开的将小公子引上二楼雅间,又让他稍等片刻,然后笑呵呵的出去找泠烟。 老板娘一走,少年小厮立马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抱怨道:“小姐,我们干嘛来这里找人啊?这要是被老爷和老夫人知道了怎么办?” 没错,这小厮正是挽竹。 今日早晨,小姐听说宁王殿下与兵部的左侍郎大人将京城戒严了以后就带着她来了这里。 “他们要是知道小姐来这种地方,奴婢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 叶寒枝沉着一张脸,她去哪里什么时候要经过父亲的同意了? “挽竹,一会儿泠烟姑娘过来你就去门外守着,千万不可让任何人进来,知道吗?” “……是,小姐。”挽竹撇撇嘴,小姐根本就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嘛! “公子,你看我把谁带来了!”老板娘忽然推门进来,她身后还跟了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这姑娘穿着烟霞织锦,一袭曳地莲花裙,头上戴了流云冠,装束本身有些艳丽,只是这姑娘气质孤傲,容貌倾城,跟叶舒影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的,这样的装扮更显的她冷艳不凡。 但叶寒枝最喜欢的是她的眼睛,清亮干净,身处青楼却出淤泥而不染。 叶寒枝朝挽竹轻点下头,挽竹立刻会意,把老板娘带了出去关上门警惕地守在外面。 屋里只剩下叶寒枝和泠烟。 泠烟看了一眼叶寒枝,眼前竟是个面容清绝脱俗的小公子。 “泠烟姑娘请坐。” 叶寒枝语气平常,既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冷淡。 泠烟闻言步履轻移,姿态优雅地坐在叶寒枝对面。 第十九章 忍顾鹊桥 “原以为是个公子,却没想到原是个小姑娘。” 泠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说话的声音更是悦耳动听,好像她并没有揭穿叶寒枝的秘密,而是在说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叶寒枝也不掩饰,只说道:“怎么?是姑娘就不能来玉春楼了?自古以来有谁规定了来青楼的就只能是男人?” 泠烟笑着摇摇头,她从不认为女子就不能来风月场所,相反的,她对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欣赏。 她问:“姑娘为何来找我?” 叶寒枝红唇轻启:“听曲。” 泠烟又问:“姑娘想听什么?” 叶寒枝素手捏着面前的酒杯,淡笑道:“泠烟姑娘弹什么我便听什么。” 泠烟愣了一下,这小姑娘实在有趣,来找她定不是听曲这么简单,想必是另有其事。 她起身走到琴台坐下,弹什么呢? 纤纤素手,拨弦辗转。 琴音起,泠烟渐渐露出凄迷的神色。 她细细唱着:“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泠烟的声音很好听,清脆悦耳中透露着一丝经历风霜后的淡然。 琴音悠悠,绵绵不绝。 叶寒枝听得认真,竟在琴音中不自觉的想起前世见到萧景钺时的情景,那时在叶府花园的惊鸿一瞥,又何尝不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只可惜,世间真正的有情人不多,而她运气不好,遇到的偏偏是无情无义那一个! 泠烟似乎也有所感慨,神情越发柔和伤感,声音也越来越幽远。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曲完毕,叶寒枝拍手称赞道:“好一个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泠烟垂下眼眸,她放开琴弦起身走了过来,步态轻盈,丝毫不娇柔造作,叶寒枝心中对她的评价又高了一些。 “看姑娘年纪尚小,怎的听了似乎有所思悟?” 泠烟在叶寒枝对面坐下,刚才她听完琴音后那副受感触的模样让泠烟有些安慰,仿佛是在高兴终于有个知音人能懂她的心思。 叶寒枝眼眸微垂,她思悟的是前世之事,这又如何能说与她听? 她笑了笑:“世间痴男怨女的故事那么多,听过见过也不稀奇。” 泠烟表情暗了暗:“是吗?” 叶寒枝不欲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倒了杯酒在泠烟面前。 “听说这两年来要为泠烟姑娘赎身的人不计其数,可姑娘似乎都不屑一顾,难道是因为有了心上人?。” 泠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轻笑道:“泠烟一介风尘女子,如何当的贵人大恩?又有什么资格喜欢他人?” “哦?”叶寒枝又替她斟了一杯酒,“我还当是姑娘心有所属一心等待良人归来,看来是我想多了。” 泠烟摇头,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哪有什么良人?泠烟身份低微,有谁会真的为了我放弃荣华富贵?” 放弃荣华富贵? 叶寒枝轻笑一声,这位泠烟姑娘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痴情,也更加单纯,这才几句话就露了馅。 “泠烟姑娘何必自欺欺人?你的琴音里饱含情意,我年纪虽小却也能听得出来。 你与那人之间遥不可及,可你真的甘心这样过下去吗?” “姑娘此话何意?”泠烟蹙眉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我的意思,我想泠烟姑娘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知道,你只是不愿承认,不愿面对。” “我……” 泠烟看着叶寒枝那双清透无波的眼睛,忽然说不出话来。 她的眼睛,好似能看透一切,自己在她的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泠烟姑娘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叶寒枝神色冷然,可眉眼间还是流露出丝丝不忍。 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冷心冷情之人,不然何以这时候会有恻隐之心。 然则,恻隐之心虽有,她的计划却不可能因为这一点点不忍而改变。 “你要我做什么?”泠烟下意识回应。 叶寒枝看着泠烟,莞尔一笑。 “我要你帮我指证一个人。” “谁?” 叶寒枝看着她,眼神有些:“你的心上人。” 泠烟讶然,不确定道:“我的……心上人?” 叶寒枝肯定道:“是。” …… 和挽竹出了玉春楼,叶寒枝带着挽竹在街上逛了逛。 看着满街的小玩意儿,挽竹心情渐渐好转,很快就把自己跟着叶寒枝进青楼的事抛之脑后了。 街上,两人转转停停,买了不少东西。 忽然—— “小姐,你看前面。” 挽竹拉着叶寒枝往前看去,只见一家米铺面前围了不少官兵,米铺的老板被他们扣在当场,那模样着实有些狼狈。 不过那老板似乎并不怕那些官兵,一直不停地叫嚣,引来诸多路人围观。 “官差打人啦!官差打人啦!有没有人管啊?!” “哎哟,官差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吧,人老板好好的怎么就被扣起来了?” “是啊是啊……” 人群议论纷纷,都是在谴责执法的官差。 叶寒枝勾唇一笑,对挽竹道:“我们去看看。” 挽竹高兴的跟着过去,常年待在相府,她很少能看到这样有趣的事情。 可是走近过后挽竹便发现这个米铺的老板浑身没有一点伤痕,哪里像是被打了。 她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衣袖。 “小姐,你看。” 叶寒枝朝她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看到。 那老板还在哭嚎:“你们这些官差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搜我的店,还动手打人,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你这人好不无赖,你身上一丝伤痕都没有怎就说被打了?你是要诬陷谁?” 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阵有如黄鹂般的清脆声音,众人都以为是个妙龄女孩子,可抬头看去才知道是个长的眉清目秀的少年郎。 他跟前还站了个俊俏的小公子,看样子像是主仆。 不过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老板看着也没受伤啊,说不定真是诬陷呢! 一时间人群中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被扣着的老板怒目圆睁,哪儿来的混小子坏他好事? 第二十章 密室相会 哪儿来的混小子坏他好事? “大家听我说呀,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良民,哪知这些官差一进来就拿人,还不准我们辩解,说拿的就是我们呐!” “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就算是官差也不能这般不讲道理啊!” 人们一听,觉得老板说的也有道理,又开始谴责起官差来。 挽竹听到这些,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人都是眼睛瞎了吗?这么明显的诬赖都看不出来! 她气愤的跑到米铺老板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人家官差大哥哪里不让你辩解了?你话不是那么多,这些人难道不是你引来的?你这奸商,说不定你里面藏了不少脏东西,不然你干嘛这样鬼哭狼嚎阻止人家官差大哥办案?” 挽竹这一说,架住老板的一个官差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探究,有感谢,甚至还有些愉悦。 叶寒枝瞥了一眼那官差。 这不是是萧景瑜身边的暗卫桑六嘛! 前世她曾见过他,不过那时他是个阶下囚,哪有今日这般神采? 再看控制米铺老板和伙计的这几个官兵模样打扮的人,他们应该都是萧景瑜的暗卫吧! 看来萧景瑜已经到了。 “官差大哥,你别理他,他这种人就是欠打!你要是真打了,我帮你拍手叫好!”挽竹朝着桑六扮的官差说道。 桑六很配合的朝挽竹笑了笑,手里的刀也配合的拿的近了些。 挽竹没有看见桑六这些小动作,继续与米铺老板纠缠。 叶寒枝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米铺大堂的布帘后面有一玄色身影在看她。 是他? 叶寒枝趁着人群没注意,悄悄闪了进去。 掀开布帘,忽然有个人拉住了她的胳膊,叶寒枝来不及出声,就被那人一把捂住嘴,把她往布帘后的墙角带。 “是我。” 是一个熟悉的男声。 叶寒枝皱了皱眉,伸手把还覆在自己嘴上的手拿了下来。 “我知道。”叶寒枝语气冷淡,若不是早知道萧景瑜在这儿,她会过来? 萧景瑜尴尬的咳了一声,他这不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不过阿枝今日这身装扮倒是俊俏,就连本王也是自叹弗如啊!”萧景瑜转移了话题,眼睛将男装的叶寒枝上下打量了个遍,打趣道,“看来京城又多了一个让姑娘们魂牵梦萦的少年郎了。” 叶寒枝冷声道:“那也比不得宁王殿下身份尊贵,让人趋之若鹜。” “那可不?”萧景瑜面露骄傲,“本王这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爱慕本王之人自然多了一些。” 叶寒枝冷冷看了萧景瑜一眼,冷声问道:“东西可找到了?” 萧景瑜闻言笑了一下:“阿枝来的正是时候,走,本王带你看看去。” 说着,萧景瑜拉着叶寒枝就往后堂走去。 叶寒枝有些不习惯,甩开了萧景瑜的手默然跟在他身后。 萧景瑜看了眼叶寒枝,眉毛一挑,歪了歪头,没说什么,引着她走过一条长廊后,来到了米铺存放粮食的粮仓。 绕过粮仓,矮房就在眼前。 矮房外围了许多官兵,萧景瑜带着叶寒枝走了过去,吩咐道:“你们守在外面,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许进!” “是!” 说完,萧景瑜带着叶寒枝进了矮房,一起下了密道暗室。 其他人都被萧景瑜遣退了出去,暗室中只有他们二人。 叶寒枝左右打量了一下,暗室里堆了十几口大箱子,想来里面装的就是兵器了。 萧景瑜直接走向一个大箱子打开来。 叶寒枝晃眼一看,满目果然都是作战用的兵器。 “这里一共有多少?”她问。 萧景瑜道:“粗略估计,应该有四五万。” 叶寒枝凝眉。 前世萧景钺告诉过她,齐国公私藏兵器多年,不可能只有五万。 可是剩下的兵器去哪儿了? “怎么了?”萧景瑜察觉叶寒枝神色不对,问道,“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问题?” “嗯。”叶寒枝点头,道,“兵器的数量不对。” “什么意思?”萧景瑜问道,“难道除了这些,还有其他兵器?” 萧景瑜果然聪明。 叶寒枝道:“据我所知,齐国公私藏的兵器至少有十万,但这里的兵器数量远远达不到。” 十万? 萧景瑜皱了一下眉,然后很快便舒展开来。 叶寒枝侧头看他。 齐国公共有四子一女。 嫡长子齐南是骠骑大将军,掌管十万兵权,现在在南疆驻地守着,庶次子齐飞桓是骁勇大将军,手中有皇城禁卫军五万。 而他另外两个儿子都是嫡子,齐三公子齐隐生性多疑,善用智谋,是齐家的军师,与齐大公子一起在南疆驻守,齐四公子齐念尚医,时常云游四海不知所踪。 至于齐冉重,他自己手里还有五万兵马。 齐家共有兵权二十万,如今又有十万兵器,皇室中人不是应该担心齐国公一家有谋反之心吗?怎的萧景瑜如此淡定? “殿下不担心?”她问。 萧景瑜挑眉:“担心什么?不管他们有何目的,我们这么搅和一趟,如今只怕也得搁置。” 他说话时姿态肆意,语气安然,浑身透露出一种成竹于胸的自信来。 叶寒枝听了反应过来。 齐南还在南疆,齐国公手里的五万大军又在京城百里外的校武场,调度起来起码需要三天时间,就算齐飞桓率领皇城禁卫军作乱,但若没有支援,也是孤掌难鸣,翻不起什么风浪。 齐冉重如若狗急跳墙真的想要谋反,他也得掂量掂量其中到底有多少胜算。 所以,齐冉重得知自己藏的兵器被发现后定然不敢有大动作,只能想尽办法为自己脱罪。 叶寒枝很快将这其中的横枝末节想清楚,萧景瑜欣赏的看了她一眼。 “本王很好奇,叶二小姐到底是如何知道齐国公这么大的秘密的?” 欣赏过后,萧景瑜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叶寒枝,问出自己一直都很好奇的问题。 虽然,她不一定会回答…… 果然,萧景瑜看见叶寒枝一边埋头看着暗室里的冷兵器一边回道:“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他低头笑了笑。 “那想必你也有办法找到剩下的那五万兵器了!”萧景瑜抬眼看她,眼角微微上翘,看起来是笃定她能找到一般。 叶寒枝闻言把视线从兵器上移开,对上萧景瑜的笃定又揶揄的眼神,忽然觉得有些难言的无奈之感。 这宁王殿下真是狡猾的像只狐狸,这摆明了是要把事情推给她,又可借机察看她的能力。 她别开眼沉声道:“殿下放心!” 看叶寒枝既生气又无奈的样子,萧景瑜心情一阵舒畅。 他笑问:“要不要本王派点人手帮你?” 叶寒枝冷声道:“不用。” 萧景瑜轻咳一声,这丫头实在有趣,那副生人勿近的脸上虽然一直冷冷的,表情变化不多,可是他就是喜欢看她脸上的表情因为自己而变化。 他关上箱子,站在叶寒枝面前,问她:“你那边进展如何?” 叶寒枝往后退了一步,站定后道:“还算顺利。” 萧景瑜点头,道:“今日朝堂上在讨论四哥手上的兵权去属一事,五哥提出兵权三分,三万给禁卫军,四万给齐国公,剩下三万让皇叔看着,你猜最后父皇怎么说?” 叶寒枝道:“陛下不会同意的。” 第二十一章 苏淮入局 前世辰王的十万兵权是被皇上交给了定王的,当年阿佑兵临子午门的二十万大军,其中一半都是来自辰王的这支旧部。 萧景瑜挑眉,她是如何知道的?是对父皇太过了解?还是在宫里也有探子?亦或是…… 他心中闪过千万种可能,但他只道:“阿枝果然聪明,一猜就中。” “所以本王向父皇建议,将这十万兵权交给安伯侯来掌管,但父皇并没有完全同意。” 没有完全同意,意思是还有顾虑,只要解决了顾虑,皇上定会将兵权交给安伯侯了。 安伯侯…… 叶寒枝回忆了有关安伯侯的记忆,但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前世安伯侯一直偏安一隅,只有在太子逼宫的时候出现过,他临危受命护皇上安危,其余的,似乎并没有什么。 安伯侯与世无争,他的养子苏淮虽然在朝中,但是秉行着中立的态度,谁也不依附,谁也不得罪。 这样的安伯侯,又怎么会答应带兵? 怪不得萧景瑜会说陛下没有完全答应。 “安伯侯早已解甲归田,殿下为何选他?”她问。 萧景瑜嘴角轻轻一扬,道:“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安伯侯虽然身在局外,但苏淮入了朝堂,想要置身事外又怎么可能如愿? 况且,难道你要本王把兵权拱手让给三哥他们?” 叶寒枝道:“定王和定远侯皆是带兵之人,比起安伯侯,兵权在他们手上岂不更好?” “你错了。” 叶寒枝不解其意。 前世这十万兵权在定王手中,不也被定王震的不敢造次?定远侯她虽不了解,但十五岁上战场便无败绩的常胜将军,管理一支军队绰绰有余。 她错了,错在何处? 萧景瑜道:“皇叔和堂弟他们手中已经握有我朝大半兵权,若是再有这十万,除了增强他们自身的力量,对朝局稳固没有丝毫作用。” 叶寒枝沉默了一瞬,突然明了。 除了定王和定远侯,黎国就属齐国公一家独大。 皇上想要制衡齐家,定王和定远侯不是不可以,但若是有了安伯侯的加入,那便成了三角之势。 安伯侯与齐家互相制衡,而定王与定远侯在这三角中力量最为强大,有了安伯侯与齐家制衡,他们便多了更多可以发挥的空间。 她受前世影响太深,看人看事总套用前世的那些记忆,所以总有局限,不能想的更为长远。 萧景瑜这一提议,于他而言其实也是百利无一害。 他现在在苏淮这里占尽先机,只要他操作得当,不怕最后苏淮不归心。 真正的难点在安伯侯,就看萧景瑜有没有办法请得安伯侯出山带兵,让他诚心归顺了。 叶寒枝看着萧景瑜胸有成竹的笑容,问道:“看来殿下已经想到法子了。” 萧景瑜笑了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呗!” 叶寒枝和萧景瑜在密室,而苏淮却守在辰王府外。 其实他本不想来,他不知道这与盗贼一事有何关联,更担心被宁王利用,从此贴上宁王一派的标签。 然而…… 都说宁王殿下为人肆意不羁,行事作风让人捉摸不透,如今他才真是感受到了。 宁王带走京兆尹府衙大部分官差时只留下一句话,他说:“侍郎大人难道不想知道本王为何让你去辰王府?这其中的秘密,就看侍郎大人要不要去看了。” 苏淮是个好奇心极大的人,在朝中这么多年,他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要好奇,不要寻根究底,一旦遇到麻烦事,能避则避,能躲则躲。 但是今日,他破例了。 此刻他守正在辰王府门外,漫不经心的往王府大门望去,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但睿王始终未到。 “宁王殿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苏淮有些烦躁。 若不是担心睿王拿辰王府做文章牵扯他们安伯侯府,他才不会来呢! 反正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好奇心太重才来这里等着的…… 苏淮跟自己较着劲,睿王与吕尚书却已经带着官兵到了辰王府。 “睿王真的来了?”苏淮有些不敢相信。 皇上让睿王查的是辰王陷害太子一案的同党,他却大张旗鼓的带了这么多官兵前来,难道他早就知道辰王府里有什么? 这般想着,苏淮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理智让他离开,可他的双腿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他必须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辰王未出事之前,辰王府那也是个人来人往的稀罕地儿。 可现在王府中昔日的繁华不再,只留下几个忠心的老仆守在这里,让王府不至于破败。 他们见睿王带兵而来,全都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 “睿王殿下,是否可以开始了?”吕尚书站在睿王身边小心的问道。 睿王温声道:“开始吧。” 得了令,吕尚书让官兵们兵分四路搜查辰王府。 官兵们得令,立刻分散开来搜查去了。 跪在地上的老仆们见到这样的情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牵扯到自己身上。 吕尚书看了一眼睿王,见睿王对自己点了点头,于是走到那几个老仆面前问道:“本官问你们,辰王出事前都和谁见过面?” 那几个老仆疑惑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做何回答,等了一会儿,才听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回道:“回大人,小人们不知。” “不知?”吕尚书眼睛微眯,眼缝中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到底是不知还是不想说?” 那几个老仆感受到威胁,立刻匍匐在地道:“大人,小人们就算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不说呀,小人们是真的不知!” “是啊是啊” “大人,小人们真的不知道啊。” 吕尚书见状回头看了一眼睿王,睿王冷眼看过来,道:“吕尚书,他们若是再不说就直接扔到郊外山上喂野狼!” “是。” 吕尚书转过头,威逼利诱道:“本官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宁王殿下’有没有来过?” 吕尚书特意强调了“宁王殿下”四个字,几个老仆也不是笨蛋,自然听出其中深意。 “这……” 他们面露难色,好多天以前宁王殿下确实来过,可他来时睿王和邕王也在啊。 一个老仆道:“回大人,宁王殿下之前确实……” “睿王殿下,尚书大人!” 苏淮忽然带兵过来,打断了那老仆的话,老仆吐出一口气,似是轻松了不少。 苏淮走近睿王和吕尚书,一一向他们行了个礼。 睿王觉得奇怪:“苏侍郎不去抓盗贼,怎么到这里来了?” 苏淮答道:“殿下不知,微臣收到消息,说昨夜有人看见辰王府不太平,怀疑盗贼趁王府没什么人把这里当成了贼窝。” “这么说来,苏侍郎是来搜查的?” “是。” 第二十二章 王府交锋 睿王听见苏淮回答,看了吕尚书一眼,吕尚书立刻感觉如芒在背,朝苏淮怒道:“苏淮,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谁准你进来搜查的?” 苏淮道:“尚书大人,下官奉命捉拿盗贼,不知哪里做错了。” 苏淮话里虽是认错,可那态度语气哪里像是认错的样子? “没看见睿王殿下和我还在办案?”吕尚书气急,“赶紧给我出去!” 苏淮慢悠悠地回道:“大人,您和王爷办你们的案,下官办下官的案,两不相干,不用出去。” “你!”吕尚书气极。 这苏淮平日就爱与他对着干,现在这种重要时刻竟然搅他好事,还在睿王殿下面前一点面子也不留给他! 仗着背后有安伯侯撑腰,这苏淮是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不过就是个解甲归田的老功勋,他凭什么这般有底气? 可事实就是即便安伯侯已经不在朝堂,吕尚书也不敢轻易将其得罪,就连苏淮他也要敬上几分。 “行了。”萧景钺道,“侍郎大人是奉命查案,吕尚书,不必如此疾言厉色。” 萧景钺这话明摆了就是和稀泥,给大家一个台阶下,苏淮果然就顺坡而下。 他道:“下官多谢睿王殿下体恤,如此,下官就不多打扰,您和吕尚书请便。” 说完,苏淮吩咐他带来的几个京兆尹府衙的官兵道:“你们都给我我去找,就算把辰王府翻过来,一寸一寸的找,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 “……” 官兵得令,立刻四散开来。 吕尚书看着这情景,碍于睿王,隐忍着怒气冷哼一声。 地上跪着的那几个老仆头更低了,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而萧景钺眼睛微眯的看了一眼苏淮。 苏淮突然而来,虽然借口漂亮,可他绝不会相信。 难道和老六有关? 不,苏淮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中立派,老六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同他串通一气。 萧景钺不明其中因由,对苏淮并没有他说的那般放松,反而一直注意着他。 小半柱香后,吕尚书那边的士兵忽然捧着一个匣子出来。 “大人,属下搜出了这个。” 士兵呈上匣子,吕尚书神色有些惊喜。 他接过来打开看了看,里面是几封信件。 吕尚书立刻眉心一皱,随意翻了几下便作罢道:“这都是什么东西?再去找!” 说完,他把匣子塞回士兵身上,那士兵有些没反应过来,慌乱之下匣子不小心掉落在地,信件随之四散。 苏淮往地上散落的信件看了几眼,信件的信封上空白一片,没有任何标识。 他觉得奇怪,走过去随手捡起一个打开来看了看。 这,这是…… 苏淮眼睛微微瞪大。 “辰王殿下容禀: 臣已部署好一切,只待殿下一声令下。 齐飞桓。” 齐飞桓…… 齐国公的二子,皇城禁卫军的统领将军,掌管着五万的皇城守卫士兵, 他竟然是辰王的人,而且似乎还参与了什么事情? 苏淮看见信的内容心中一惊,难怪宁王殿下要他来,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睿王看见苏淮不对劲,问道:“苏侍郎可是有了发现?” 吕尚书听了转头看苏淮,苏淮整理好表情,想了想,睿王奉命追查辰王一党的余孽,这事还是要交给他才行。 他将手中的信递给萧景钺,又吩咐几个自己带来的一个官兵将其他的信件都收拾好装在了匣子里。 睿王接过信后看了看,瞬时眉头就是一皱。 信上面写的内容分明是老四陷害太子一事,可齐飞桓怎么会和老四有联系? 这事一定不简单,此事他比谁都清楚,齐飞桓不可能参与其中,可信上的字迹确确实实就是齐飞桓的,他不可能认错。 事情怎么会这样? 苏淮收好匣子朝睿王道:“睿王殿下,此事事关重大,下官恳请殿下与下官一同前往宫中将此事禀报于陛下。” 萧景钺一把将手中的信收了起来:“苏侍郎,本王与吕尚书奉命追查余党,虽然查到此信件,但兹事体大,本王还需好好想想。 况且这辰王府里到底还藏了什么东西还未可知,不如等搜查完了以后你我再一同进宫将此事禀告给父皇,苏侍郎意下如何?” 萧景钺一番话说的甚是有理,苏淮听了也觉得这般是挺好,于是点头道:“既如此,那便如殿下所言,下官也要追查辰王府中藏匿的贼寇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苏淮便去指挥官兵搜查贼人,而萧景钺收着信件的收越握越紧,一张纸被他捏的不成模样。 好好的计划,怎么半路出了这样的意外? “老六,看来还是我小看你了。” 萧景钺目光阴鸷,吓得他身旁地吕尚书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睿……睿王殿下。” 吕尚书战战兢兢的上前小声道,“这下我们该怎么办?苏淮看起来和宁王已经串通一气,我们的计划难保不会受阻啊。” “哼!”萧景钺冷哼一声,道,“慌什么,继续给本王找,本王不信找不到东西治他的罪。” 萧景钺态度坚决,吕尚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吩咐士兵们加快进度。 做完这一些,吕尚书才稍稍轻松些。 这睿王殿下要借辰王陷害太子刺杀辰王自己的事将宁王拖下水,制造辰王和宁王同谋的假象。 可这证据迟迟找不到,他怕睿王急起来自己遭殃呀! 半个时辰过去了,吕尚书那边搜查进程却很奇怪,虽搜出了不少东西,但吕尚书就是不满意,睿王也一直沉默着,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苏淮站在廊柱下,自他看到信的时候便猜测宁王殿下要他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齐飞桓与辰王到底有何关联? 一般人看到这样的信都会大惊失色立马上报朝廷,可睿王似乎太淡定了一些,好像在故意拖延时间一样,睿王在打什么主意? 难道他不想此事被陛下知晓? 忽然苏淮一个激灵。 是了,睿王就是在拖延时间,他根本不想陛下知道此事,那么今日睿王是一定会想办法销毁这些书信的,他该怎么办? 苏淮正思考着,眼神左右摇摆,蓦地就让他看见之前跪在地上被吕尚书逼问的几个老仆,这几个老仆此时唯唯诺诺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计从心来,苏淮叫来守在身后的两个京兆尹的官兵,吩咐他们去辰王府的书房拿几个空白的信封来,那两个下属听了吩咐立刻就去了。 第二十三章 故布疑云 一盏茶后,那两个下属回来,苏淮又让他们去把那几个老仆叫来,等他们去叫人后苏淮趁没人注意将他们带回来的东西放进了匣子里…… “侍郎大人。”那些老仆已经过来,面上带着小心与讨好。 苏淮点了点头,又带他们去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然后他从匣子里拿出几封信一一交到他们手里。 那几个老仆不解苏淮何意,苏淮道:“一会儿我会制造一些混乱,你们拿着信趁机从后门出去找宁王殿下知道吗?” “啊?”老仆们没明白,其中一个问道,“为,为什么啊?” 苏淮回道:“没有为什么,你们按我说的做,否则,窝藏盗贼的罪名也不小!” 那几个老仆这下听明白了,他们如果不帮侍郎大人送信,那他们就要坐牢! “是是是!”老仆们连连点头,“小的们知道了。” “嗯,出去后不要走在一起,要分开跑可知道?” “小的们明白!” 待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后,苏淮从隐藏的角落出来,然后又叫来之前的那两个属下吩咐了什么才又回到了自己之前站的地方。 睿王一直注意苏淮的举动,此时觉得苏淮行为奇怪,于是让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卫伯去查。 卫伯是他的暗卫首领,一直以侍从的身份跟在他身边。 卫伯刚走,那边王府书房就着了火,且火势蔓延很快,只一会儿功夫火舌就已经卷上了其他屋子。 一时间搜查的士兵们慌乱起来,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快救火啊”,大家就拿着盆子、桶子开始救火去了。 那几个老仆见王府混乱,又想着侍郎大人的吩咐,于是趁机出了王府。 不多时,卫伯回来,他朝睿王耳语道:“王爷,苏侍郎将信件交给了辰王府的几个仆人,他们现在已经趁乱出府了。” 睿王凝眉:“派人去追了?” “是,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 萧景钺听了点头,可他还是觉得奇怪,苏淮就这点心思? 这边正想着,那边苏淮已经将匣子交给了刚才去拿东西的那两个官兵…… 只一天不到,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有了一层面纱,神秘又刺激。 米铺前聚集的人群已经散了,桑六他们一直牢牢控制住米铺的老板和伙计。 挽竹气鼓鼓的坐在地上,她想,她的小姐肯定是又和宁王殿下在一起了。 刚才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呢,宁王殿下一招手小姐就不见了! 桑六看着挽竹这模样,感觉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想要去逗逗她。 “喂,小丫头,你怎么生气啦?” 挽竹闻言跳了起来,怒道:“谁是小丫头,我明明是个男人,男人,没看见吗?” “……” 桑六表示,真的没看见呀! 他道:“女扮男装就应该像样点,你看看你,哪里像个男孩子?” “我……”挽竹气结,她哪里不像男孩子了? 桑六看她这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长的清秀,虽然穿了男装,却掩盖不住她身上的女子气息,行为动作,说话语气也完全就是个女儿家,又怎么会像男子? 但挽竹女扮男装的机会不多,哪里能明白这其中的玄机?此刻见桑六笑她,立刻瞪着眼睛看他。 桑六见状只能摇摇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挽竹。” 挽竹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猛地回过头,刚好看见自家小姐和宁王殿下双进双出。 她嘟起嘴跑过去小声道:“小姐,您去哪儿了?” 叶寒枝知晓挽竹这是有情绪了,摇摇头笑着说道:“我们回去吧。” “好。” 叶寒枝带着挽竹离开,没有跟萧景瑜作别。 萧景瑜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中觉得有趣又舒适。 他们结盟至今,这是第一次有动作。 信任未立,时日尚短,棋局下的也很仓促,可他们已然走到了这一步,到底是她信任自己呢,还是自己信任她? 萧景瑜想不出答案,似乎在丞相府第一次见到她,他就莫名的想要相信她,可明明他就不是个容易信任别人的人。 桑六看着自家王爷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发笑的样子不觉诧异,王爷这是怎么了? 想了想,桑六想不出什么来,这时候桑六忽然有些想念桑七和桑九,那两个家伙比他聪明,一定能想出来的! 回到霜雪阁,叶寒枝看见丫鬟们现在全都站在院子里,十个人,排成了两排。 陈妈妈这是在训斥丫鬟。 陈妈妈站在她们面前,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她们道:“平时我是怎么教你们的?!在这个院子里做事就要清楚自己的本分,别自己的本分事还没做好就想要伸手到别人的事情上去!” 这些丫鬟里有不少齐氏和叶舒影安插的暗桩,这么些年来她身边亲近的只有陈妈妈和挽竹,但她从不清理院子里的这些眼线,是不想打草惊蛇。 叶寒枝听了一会儿,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她与挽竹不在霜雪阁,有个别的小丫鬟想要趁机打听,结果被陈妈妈发现了。 挽竹白了一眼,二夫人那边什么都想要掌控在手里,这些暗地里的手段用了不知有多少。 叶寒枝进了院子,跟陈妈妈打了声招呼让她不要气坏了身子然后便直接回了房间。 陈妈妈知晓小姐这是全部交给自己处理,于是又训斥了好一会儿,丫鬟们才灰头土脸地散去。 苏淮的这一天过的很是惊心动魄,为了能够将证据保留下来呈交给皇上他可是用了好大的心思。 睿王殿下不是个笨的,他肯定会怀疑自己把信件交给那几个老仆的用途,后来等他发现两个京兆尹的官差出了辰王府去寻宁王,那他肯定会以为自己是声东击西,追出去的。 其实他哪里是声东击西,他那是釜底抽薪,偷天换日。 信件不在那几个老仆身上,也不在给那两个亲信的匣子里,而是早早就被他拿了出来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苏淮站在议政殿上,皇上正在翻阅那些信件,而他此时安静的站着,心里却将宁王骂了好几遍。 第二十四章 兵器案 苏淮站在御书房的大殿上,皇上正在翻阅那些信件,而他此时安静的站着,心里却将宁王骂了好几遍。 如今自己已然卷入了这场纷争,看情形,睿王殿下与宁王殿下应是对立的。 现下这情况,睿王殿下他是得罪了,宁王殿下因着父亲的缘故也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可他还没有理由去责怪宁王,因为宁王给了他选择,是他自己去的辰王府,自己想方设法把证据给交了上去。 宁王殿下对人心的把控真是惊人的准确。 他早算准了陛下会让自己和他一起办理盗贼的案子,也算准了睿王殿下会去辰王府,更算准了自己在看到睿王带兵去辰王府后一定也会跟着去。 这些年来父亲一直教导他皇室之争残酷血腥,让他一定敬而远之, 他入朝为官以来,一直将父亲的话视为金科玉律至今不敢忘,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宁王殿下打破。 皇上的脸色很难看,那些信里的内容虽然不是很详细,但足以说明齐飞桓与辰王密谋陷害太子。 “苏淮,这东西还有谁看过?” 皇上威严低沉的声音响在大殿上。 苏淮抬头道:“回陛下,吕尚书和睿王殿下都看过。” 皇上眉头拧成了“川”字,苏淮沉下头,陛下做什么决定不是他一个兵部侍郎能管的。 忽然,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荣来从殿外进来。 他靠在皇上身边轻声道:“陛下,宁王殿下来了。” 皇上脸色又是一沉:“让他进来!” 宁王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了几个士兵还有几个平民百姓模样打扮的人。 那几人走路不稳,呼吸粗重紊乱,眼睛也不敢抬起来,见到皇上后更是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宁王冷眼看了那几人一眼,而后朝陛下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看着宁王,问道,“老六,你来所为何事?” “父皇,儿臣今日奉命追捕为祸京城的贼人,结果竟发现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皇上疑惑:“什么东西?” 苏淮侧头看了看宁王,见他气定神闲,嘴角带笑,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 宁王侧头看了看身后几人,那几人立刻抖成了筛子。 皇上眼睛一瞥,那几人更加害怕,直哆嗦着趴在地上,冷汗直流。 这几人一看就是犯了事却又胆小如鼠的渣滓,皇上十分厌烦,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萧景瑜垂着头,不卑不亢的回道:“回父皇,他们是一家米铺的老板和伙计,那些东西就是在他们的铺子里搜查出来的。” “哦?”皇上这才将目光定在他们身上,但只片刻就移开了,可这片刻对跪在那儿的几人来说,简直犹如万箭穿心般痛苦。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米铺老板首先撑不住,直接开口讨饶,另外几个伙计悄悄的你看我我看你,也跟着叫喊起来。 萧景瑜眉毛轻轻一挑,明明是十分愉悦的心情,却厉声厉色的喝问着那几人:“说,你们都藏了什么?” “陛下,陛下!小人哪里敢藏什么兵器!都是齐国公府的管家让小人这么做的!他说的话相当于国公爷说的话,小人哪敢不从?……” 米铺老板为了脱罪,一股脑的把知道的事情全说了,包括从何时开始藏匿兵器,如何运送,如何联系等诸多事宜。 皇上听了龙颜大怒,下令定要彻查此事。 天色渐晚,等苏淮和宁王从议政殿出来时月亮已经挂在了墨色的穹顶之上。 宫灯通明,长长的宫道此时都点燃了宫灯,照的一路明亮心中沉静。 刚才大殿里皇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私藏兵器如此大的罪名安在头上,不管是谁都难以自救。 这下齐国公府又该如何自处? 苏淮不禁又多看了几眼宁王,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诡异了,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宁王殿下的掌控之中一样。 宁王感受到苏淮似有若无的打量的目光,停下脚步转头笑道:“苏侍郎可有什么疑问?” “殿下说笑了。”苏淮笑着回道,“殿下神机妙算,苏淮佩服。” “呵,这句佩服本王收下了,只是苏侍郎现在应该多派些人监视齐国公府,私藏兵器一事父皇交与了你来办,苏侍郎可要抓紧了。” 苏淮心中有闷气,明明刚才皇上是要宁王继续追查,结果他两个嘴皮一翻这任务就落到了自己身上。 他有些咬牙切齿,却还是彬彬有礼道:“殿下放心,苏淮定竭尽全力!” 宁王挑眉,苏淮为人可不像他表面上那般一本正经,他肚子里的黑水藏的深着呢。 “如此甚好!” 宫里的消息传的很快,不消一会儿睿王府便得到了消息。 睿王府书房里。 “好个苏淮,安伯侯府的果然都不简单!” 萧景钺怒气难遏,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王爷,属下有错甘愿受罚。”卫伯跪在地上,他低着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萧景钺看着卫伯这样心中郁气更是堆积,卫伯跟了他这么多年,今日竟然栽在了苏淮手上! “卫伯,你该知道办事不利会有怎样的惩罚!” 他的暗卫,若是办事不利按照规矩是要断一只手的。 卫伯垂下眼,没有一丝犹豫道:“是,属下这就领罚。” 说着卫伯便要起身抽剑自断一臂,萧景钺眼神一凛,喝到:“住手!” 卫伯停住动作疑惑地抬头。 萧景钺道:“这次先记着,若是再有下次提头来见!” 卫伯知道睿王这样做不是放过了自己,而是现在自己还有利用价值,若是他再失误,那自己的命也不用留了。 “是,属下明白了。” 萧景钺挥挥手:“下去吧!” 卫伯听从吩咐,一个闪身便离开了。 邕王萧景铭听到消息也赶到了睿王府。 睿王和邕王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夺嫡之争中他们表面支持太子,暗中又和老四接触,目的就是要他们鹬蚌相争。 “三哥,我觉得此事定然不简单。 四哥陷害太子一事齐飞桓怎么会牵扯进来?还有齐国公府私藏兵器,这件事情连你我都不知道,老六又是如何找到的?难道真是巧合不成?” 萧景钺皱眉:“你说的我又何尝没想过?本想趁此机会拉老六下马,现在却反被他将了一军。” 第二十五章 齐飞桓入狱 邕王眼睛微眯,嘴角深抿:“三哥,你说老六背后会不会还有什么人?” 萧景铭话毕,萧景钺立即皱眉。 “不管他背后是否有人,现在最重要的是国公府如何全身而退!” 萧景铭沉默,虽说老六找到了一些证据,齐飞桓与老四往来的信件,米铺私藏兵器,可这些并不能将他们定罪。 物证单一,人证不足,说到底也只是一面之辞,齐国公府要全身而退并不难,难的是老六那边会不会有后招? 齐国公府。 齐大公子齐南与齐三公子齐隐常年驻守在外,齐四公子齐念又时常云游四海,是以齐依依与齐飞桓相处时间最多,感情也最是深厚。 一听得宫中的传言,齐依依来不及穿上外衣,急急地跑去齐飞桓的院子。 然则齐飞桓此时并不在自己的院中,而是在齐冉重的书房里。 齐飞桓低着头,安静地立在书房中央。 齐冉重如今刚过不惑之年,武将出身的他有着一双粗重的眉毛,下有一双写满算计的的眼。 他身材不算高大,可当他站在齐飞桓面前时却有种让齐飞桓喘不过气的重压。 常年手握重权,他看人时也习惯带着一些审视。 齐飞桓是他的庶次子,他向来重视嫡庶之分,对齐飞桓,他并不像重视其他几个儿子一般重视他。 “最近你不要去值守了,称病告假吧,剩下的为父会处理。” 齐飞桓垂眼:“是,孩儿知道了。” 出了齐冉重的书房,齐飞桓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他的父亲关心的只有权势,在他眼里,这件事情牵扯到的不是他,而是他手中的五万禁卫军。 回到自己的院子,见齐依依站在院门口,神情焦急,面色忧心。 在这个家里,真正关心他的人怕是只有这个妹妹了。 他扯了扯嘴角迎了过去:“这么着急出来?衣服都不穿了。” 齐依依生的本就明艳,只是性子稍微急躁。 她道:“二哥,父亲怎么说?” “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嗯。” 一夜风雪,地上积雪愈渐愈厚,粼粼的月光反射,微弱的光辉便盛开了几分。 第二日,腊月十三,大雪初停,晴光潋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这天一大早,齐国公被急召进宫,两个时辰后,齐国公一脸轻松的出了宫。 坐在马车里,齐冉重闭目假寐。 陛下虽然训斥了他一番,可毕竟没有实证谁也不能奈何于他。 马车走的不快,他将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始终都觉得这事透着古怪,似乎一切都是从那日杜御史说京城有盗贼开始的。 这伙盗贼出现的太蹊跷,就像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联想睿王殿下原来的计划,一切偏离的太蹊跷。 宁王当日的反应,以及后来的事情,桩桩件件似乎都与宁王有些牵扯。 他国公府出事,一定跟宁王脱不了干系。 看来,他得找睿王殿下好好聊聊了。 齐冉重一直想着事情,殊不知方才一队穿着刑部服饰的人从他马车旁走过。 这些人去的方向同齐冉重是一样的,都是齐国公府。 彼时,国公府内齐飞桓在齐依依院子里下棋。 黑白棋子,紫木棋盘,你攻我受,杀伐不断。 齐依依一身杏色衣裙,明艳美丽,右手执棋落子,动作爽利,丝毫不拖泥带水。 齐飞桓见自己已经奄奄一息的一片白子,淡然一笑,将手里的棋子丢回了棋盒里。 “多日不曾切磋,依依棋艺越发精湛,二哥自愧不如。” “明明是二哥你故意让我!”齐依依以手撑着下颌,笑的明快,“不过这盘祺还是我赢了,之前说好的,如果我赢了你就要告诉我边关的消息,你可不许抵赖!” “愿赌服输,我不像你,输了便只知道蒙混过关!” 齐飞桓看着齐依依这副无赖样,觉得好气又好笑。 齐依依倒是无所谓的摆好听故事的姿势。 齐飞桓笑着摇摇头,说道:“我之前听军中的朋友说,黑水关大捷,想必用不了多久定远侯就会带兵回朝了。” 齐依依问:“那我方伤亡如何?” 齐飞桓道:“伤亡肯定不小,不过对方伤亡更惨烈一些。” 齐依依拉着脸,眼睛里的光彩也黯然了几分:“听说叶云安也跟着去了,不知道他有事没事。” 齐飞桓没看见齐依依这副失魂的模样,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如果叶云安真的伤了死了,那也算是为国尽忠,只是到底有些可惜……” 他与叶云安同为庶子,在家中的处境也十分相似,不免产生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而他又见叶云安义无反顾去参军杀敌,对他又多了些敬佩,是以打心底里不愿他这位名义上的表弟出事。 齐依依没了下棋的心思,吩咐丫鬟将棋盘收拾好,齐飞桓也不再停留,寒暄几句后告辞离去。 只是将将走到院门口,就见十多个穿着刑部衣服的人朝这边跑过来…… 到了国公府,车夫把马车驱停,齐冉重睁开眼睛正要掀开马车车帘下车,却听到一阵嘈杂声,熙熙攘攘,吵闹的很。 齐冉重疑惑的打帘下车一看,国公府门大开,门前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围的水泄不通。 登时,齐冉重心火一起,他国公府门前难道是看什么热闹的地方不成? 车夫一看自家老爷面色不对,脸色也跟着白了起来。 忽然人群散开,十几个刑部的人押着一个年轻的华服公子从中走了出来,后面还跟了个穿着杏色华服的俏丽女子。 “齐二公子犯什么事了?” “不知道呀!” “国公府是得罪什么人了吧?” “说不定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被抓的!” 人们不敢大声讨论,毕竟齐国公府权大势大,他们一时间也拿不准齐国公府会不会因此一蹶不振,是以只敢偷偷与身边人交流两句,殊不知这些都被站在他们身后的齐冉重听了去。 齐冉重听到议论当即如临大敌一般,脸色白的厉害。 他刚从宫里出来,陛下根本拿不出证据治国公府的罪,到底哪里出了变数? 齐飞桓被刑部的人押着,侧身行过人群时看见了其后的齐冉重。 父子两人四目相接,齐飞桓看着毫无动作的齐冉重,心底划过一丝失望。 果然,在父亲心中,他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他回头又看了眼一直跟着他的齐依依,朝她摇摇头,齐依依哪里肯依,倔强的看着他。 齐飞桓无奈,回身跟着刑部的人就走,齐依依被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 同日下午,京城东郊祥林村被苏淮派兵包围。 第二十六章 猜忌 刑部大牢,这是个令人心惊胆颤的地方,多少人进了这里过的不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泠烟站在刑部大牢门前,门前十多个守卫肃穆庄严,她朝里望了望,却始终不敢踏出那一步。 不知站了多久,她忽然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一身碧绿色的衣裙在寒风中荡开,孤傲又凄苦。 “侍郎大人,她就是泠烟姑娘。” 一个士兵贴在苏淮耳边,小声告诉他。 苏淮看着不远处离去女子的背影“嗯”了一声。 他知道这是玉春楼的泠烟姑娘。 如果不是她出面证实了齐飞桓与辰王勾结,恐怕现在齐飞桓还在家中逍遥。 牢里多脏乱,齐飞桓虽不受宠,却也算是养尊处优多年,是以他找了处看起来稍微干净一点的地方靠着墙壁坐了许久。 他的父亲,黎国齐国公,实则是个唯利是图,机关算尽,狼子野心的政客。 齐飞桓自嘲般的一声冷笑,他被刑部的人抓走,他的父亲竟是一声不吭。 “齐二公子。” 齐飞桓抬头,苏淮正站在牢房外看他。 “你是来看笑话的?” “非也。”苏淮浅笑,“我刚才在外面遇见了泠烟姑娘。” 齐飞桓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眸。 “她在那里站了许久,想必也是担心你。” 齐飞桓沉默。 如若不是她帮着那些人做了伪证,他又如何会身陷囹圄?如今她这般又是何意?是愧疚?还是同情? 苏淮看着齐飞桓沉默不语的模样继续道:“祥林村已被包围,你若告诉我兵器藏于何处,我会向陛下求情饶你一命。” 齐飞桓忽然哈哈大笑,似乎像是听到了笑话般。 他看着苏淮,眼神多有讽刺,又似乎是自我厌弃。 他道:“这事侍郎大人不该来问我,他做的事,我知道的恐怕还没有跟在他身边那个随从多!” 苏淮眉心一皱,他早前听到有传闻说齐家的齐二公子是庶出,并不如他那几个兄弟受宠,如今看来,恐怕他在齐冉重心中连个随从也比不上。 从齐飞桓这里得不到消息,苏淮只好先回祥林村。 腊月十四上午,齐冉重和齐依依来叶府做客,挽竹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叶寒枝。 “小姐,齐国公肯定是为了齐二公子来的……” “挽竹,你说错了。” “啊?错了?哪里错了?”挽竹不明白,瞪着大眼睛看叶寒枝。 叶寒枝道:“齐国公可不是为了齐飞桓。” 挽竹诧异,问道:“不是为了他那是为了谁呀?” 叶寒枝笑道:“当然是为了他自己啊。” “为了他自己?” 挽竹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明白过来叶寒枝的意思,愤道,“齐国公也太无情了吧,好歹齐二公子是他的亲生儿子,他竟然一点都不关心!” 齐冉重无情的地方又何止这些? …… “表姐,二表哥一定会没事的,你别担心。” 暗香阁内,齐依依坐在桌边,神情忧切,叶舒影挨着她,安慰道,“爹和舅舅一定能想出办法来救他的。” 齐依依听着这话,心里的忧愁散去了一些,虽然爹爹对二哥有些淡薄,但总归是父子,不会袖手旁观的。 叶舒影见齐依依心情好些了,便又说了些其他事转移她的注意力,齐依依脸上才总算有了笑意。 叶府书房里,齐冉重和叶庭两个朝廷大员正聚在一起商讨对策。 “你说,皇上这到底什么意思?” 齐冉重气急败坏,齐飞桓被带走后他曾去过刑部大牢,结果却被刑部的人拦了下来,说什么皇上下了旨,不许他人探视。 叶庭道:“皇上可能是开始怀疑了。” 齐冉重哼了一声:“怀疑什么?怀疑我?” 叶庭看着齐冉重,道:“或许。” 齐冉重沉默。 或许,就是一定。 看来皇上是真的对齐家产生了怀疑。 做臣子的最怕上位者的猜忌,若是不被信任,那么仕途也便快到头了。 这道理,齐冉重明白,叶庭更明白。 “睿王殿下那边怎么说?”叶庭问。 “殿下正在想办法,如果能救出飞桓最好,如果不能……”后面的话齐冉重没有再说,但他们两人都知道,如果救不出来,那只能弃子了。 齐依依走的时候,叶寒枝刚好要去青松院路过花园,见到她,齐依依神色倨傲,只是两眼通红,看起来似乎哭过。 挽竹不免有些幸灾乐祸,低着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老夫人最近身子骨特别容易疲乏,叶寒枝找了许多珍贵的药材,每天都往青松院里送。 老夫人天天喝药,现在闻到药味就烦躁的很。 今天又见叶寒枝带着药材来了,连忙摆手,打发她回去,叶寒枝却依旧盯着人煎好了药送到老夫人跟前,亲眼看着她喝完了才离开。 从青松院回到霜雪阁,挽竹端了茶来:“小姐,你说老爷会帮他们吗?” “不会。” “为什么啊?” 叶寒枝放下茶盏,她低着头,柔软的发丝略过瓷白的脖颈,诱惑迷人。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眼里似乎也有一丝嘲弄,而后,她凉凉的声音慢慢响起:“因为他帮不了!” 挽竹不由得的心微微一颤,小姐这样真是让人着迷! 正沉醉着,陈妈妈已经进来。 叶寒枝抬头看了一眼,轻声问道:“祥林村那边如何了?” 陈妈妈上前来,道:“老奴差人打听了一下,苏侍郎自围了祥林村后就一直派兵在村里寻找,不过始终没有什么进展。” 宁王在米铺查出兵器一事并不是什么隐秘事,当天凌晨齐府管家鬼鬼祟祟出了府,苏淮的人暗中跟踪,最终跟到了京城东郊的祥林村。 叶寒枝挑眉,苏淮聪颖机智,城府也是有的,不过还是差了点,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竟还没找到东西。 吩咐挽竹准备笔墨,叶寒枝提笔写了几个字,然后装在信封里交给了挽竹。 挽竹明白这是要给宁王殿下送去的,于是以最快的速度去了当铺。 当天下午,京城又出了一件大事,苏侍郎被人追杀,身受重伤。 安伯侯看着自家儿子满是伤痕的被宁王殿下送回来,硬是进宫请求陛下派了好几个太医来,所幸的是苏侍郎的伤看起来凶猛可怕,但都只是皮外伤并不严重。 第二十七章 安伯侯 萧景瑜帮安伯侯送走了太医,两人站在苏淮床前你看我我看你,一个沉着不羁,一个怒目切齿。 “宁王殿下,你确定是齐老儿做的?”安伯侯强忍怒气看着萧景瑜问。 萧景瑜晃着自己的袖子,漫不经心道:“侯爷心里明镜似的,又何必多此一问?” 此话一出,安伯侯原本克制的怒气瞬间外放。 “好个国公爷!伤我孩儿,我定要他付出代价!” 萧景瑜挑了挑眉。 虽然他预想过安伯侯会生气,可他没想到安伯侯的气性会这样大。 难道安伯侯与齐国公还有什么私怨不成? “侯爷何苦这般动怒?齐国公位高权重,不容易对付的。” 不知萧景瑜哪句话戳中了安伯侯,安伯侯的怒气不减反增。 “位高权重?难道他位高权重本侯就怕了他不成?我倒要看看,他能拿我怎么样!” 安伯侯对齐国公已经产生敌视的心态。 苏淮躺在床上看着此情景想说些什么来劝一劝,但最终也只是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宁王,什么话也没说。 当时宁王向自己建议,说既然从村民口中问不出消息,不如就直接掘地拆墙。 他想,本来事情到了这里已经别无他法,那不如听了宁王的建议,一来撞撞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兵器,二来可以借此给知情人施加压力,若是有人露出马脚最好。 谁知,他刚想命人动手就遇到刺杀,个个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他自诩武艺不错,奈何双拳难敌四手,若不是宁王殿下及时赶来,恐怕自己就真的身首异处了。 父亲刚正不阿,不想踏入纷杂的朝堂之争,但现在自己受了伤,父亲怎可能袖手旁观? 如今父亲对齐国公恨之入骨,以父亲的性格,他定会向齐国公讨个说法。 可是他们无权无势,想要撼动国公府谈何容易? “宁王殿下,听说你曾向陛下举荐臣,不知现在是否依旧?” 安伯侯忽然问起兵权一事,萧景瑜嘴角轻扬:“自然依旧,侯爷宝刀未老,功勋卓着,是统领十万兵权的不二人选。” 安伯侯目露狠色:“既如此,那请殿下明日随臣一同进宫。” 苏淮见安伯侯神色坚决,知道此事已经无法更改,不由得闭上眼睛,不想再看。 如此一来,父亲接手辰王殿下的那十万兵权插手兵器案是必然的。 只是这样的结果,最终的受益人却是宁王殿下。 想到此处,苏淮心情有些复杂,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些刺客是不是宁王殿下安排的。 可想一想,他又觉得这一切或许只是巧合,是他自己多心罢了。 出了安伯侯府,萧景瑜心情愉悦,嘴角上扬的弧度持续了好久。 一直跟在萧景瑜身边的桑九有些诧异,殿下这般开心的时候可不多。 敛下情绪,桑九安静的跟在萧景瑜身后。 桑六也不知去了何处,这几日一直不见他人影,可这些不是他一个暗卫能问的。 腊月十五,安伯侯掌管辰王的十万兵权,接手兵器案。 当天,他亲自去了祥林村,砸倒墙壁,搜出了兵器五万。 消息一出,朝堂哗然。 谁都没想到齐国公竟真的私藏兵器。 有几个不怕死求情的,结果被皇上一声“杖毙”给弄的偃旗息鼓。 于是原本一些支持维护齐国公府的官员噤了声,不敢再出言说一句好话。 此时,叶府华阳居内一片狼藉。 伺候齐昭月多年的刘妈妈站在她身旁,小心劝着:“夫人,您小心别气坏了身子,国公爷怎么可能通敌叛国呢?您别听那些腌臜妇嚼舌根子的话,她们什么都不知道,瞎说的。” “那些人一个个的见风使舵,平时对我阿谀奉承,如今看哥哥出事,落井下石的比谁都快!”齐昭月愤怒的坐在桌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今日出门,见到几位官夫人,平时她们见到她哪个不是巴结讨好,结果今日倒好,个个对她鼻孔朝天,说什么的都有。 气过了,齐昭月又开始担心起齐冉重来,事情闹这么大,该如何收场? “老爷回来了吗?” 刘妈妈道:“还没有。” 齐昭月又问:“大小姐呢?” “大小姐这几日都和表小姐在一起。” 齐昭月点点头,想到还在翰林院的叶墨书,吩咐道:“让人去给大少爷递个信,让他不要插手这件事。” “是,夫人。” …… 齐国公被刑部的人带走,心情最为复杂沉重的当属睿王和邕王。 本是为扳倒老四和老六布的局,结果老六没套着,反而被查出了齐飞桓与老四勾结一事。 齐国公府私藏兵器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若是齐国公府就这样没落了,那他们筹谋多年的苦心不是白费了? 齐国公府是一强大助力,绝不可被轻易除去! 一早,叶寒枝带着挽竹和陈妈妈去正堂花厅。 今天是叶府所有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日子。 叶寒枝到的很早,老夫人比她更早,一见到叶寒枝,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立刻散开来。 她朝叶寒枝挥挥手:“阿枝,到祖母身边来。” 叶寒枝笑容明媚的走过去坐到了老夫人身边。 这时候齐氏,叶舒影,柳姨娘也来了,而叶府大公子叶墨书还在翰林院编修,上次腊八没回,这次十五也没回。 齐氏和叶舒影脸色不太好看,想必是因为齐国公府的事情。 老夫人见到她们这样也沉默了下来,一时间饭桌上安静无比。 叶庭差人来告诉老夫人,说公务繁忙抽不开身,就不来吃饭了。 这下子气氛更是死寂。 作为姻亲,齐国公府出事,叶庭也会有一大堆的麻烦,更何况他们现在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一顿饭大家吃的索然无味,尤其是齐氏和叶舒影。 回霜雪阁的路上,挽竹和陈妈妈心情俨然不错,陈妈妈还好,挽竹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叶寒枝道:“挽竹,收敛些,莫要叫人看出来了。” 挽竹笑意不减,凑上前来:“小姐,周围没人!” “小姐,别怪挽竹了!难得见到二夫人和大小姐这般忧惧,连老奴也忍不住!” 陈妈妈脸上的笑意多了些宽慰,当年夫人一尸两命,齐国公府在背后也没少出力,这些年小姐韬光养晦,如今总算是能让那些人尝到苦头了! 陈妈妈的心思叶寒枝如何不知?她见陈妈妈这般神色,心中了然,只道:“这只是个开始,我们还是要徐徐图之!” 陈妈妈:“是,小姐!” 挽竹:“是,小姐!” 夜里,叶寒枝沐浴完毕,挽竹帮她绞干头发退了出去。 她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支毛笔,时不时在纸上画上两笔,又时不时拿毛笔敲敲脑袋。 此时仍是寒冬,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寒风呼啸的声音透过紧闭的窗传了进来。 “叩叩——” 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叩窗声,那声音不大,但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叶寒枝皱眉,起身,开窗。 窗外风雪簌簌,一男子立于窗前,他身披一件黑色斗篷,衬得他本就清俊的面容更是眉目如画。 第二十八章 失望 窗外风雪簌簌,一男子立于窗前,他身披一件黑色斗篷,衬得他本就清俊的面容更是眉目如画。 见叶寒枝打开了窗户,那人朝她笑了笑,他的笑不同于往日的那般戏谑不羁,那笑正经温柔,有如朗月星风。 “宁王殿下?” 叶寒枝有些意外,今日天气恶劣的很,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萧景瑜点点头,然后翻窗进了来。 他关上窗立在叶寒枝面前,目光在触及她身上的穿着时沉了一瞬。 “你穿的太少了些。” 叶寒枝愣了愣,她刚刚沐浴完,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和一件厚外套,不过屋里燃着火炉并不是很冷。 见叶寒枝没有动作,萧景瑜掸了掸自己身上的斗篷,又暗暗用内力驱了驱寒气让斗篷更暖了些。 叶寒枝不明其意,等到萧景瑜脱下斗篷替她披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斗篷很暖和,那种暖和熨帖心头,让人舒服的很。 萧景瑜靠她很近,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叶寒枝周围。 她不自然地低下头,脸上悄悄飞上了一抹红霞。 萧景瑜看叶寒枝红着小脸的样子心情一阵愉悦,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双手慢慢在她胸前打了个漂亮的结。 叶寒枝有些不自在,她的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看萧景瑜,等到萧景瑜弄完松开了她才轻轻吐了一口气,退开一步。 “宁王殿下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找了个话题,叶寒枝走了两步在圆桌旁坐下。 萧景瑜的身材高大,他的斗篷包裹着叶寒枝,衬得她更娇小了一些。 萧景瑜暗暗笑了笑,随即回道:“闲来无事,过来坐坐。” “宁王殿下贵人事多,恐怕不是坐坐这么简单吧。” 叶寒枝斜眼看他,她是绝对不会相信萧景瑜今天来只是“坐坐”。 萧景瑜抿唇笑了笑,神情有些欢喜,他明亮的眼眸看着叶寒枝说道:“我是来替安伯侯谢谢叶二小姐的。” 说着他拿出一张纸条:“‘兵在墙中’这四个字写的不错。” 叶寒枝淡淡的看了一眼纸条,然后接过放在一旁的烛火上,火苗卷舌,纸条被慢慢席卷,不多时就化为了灰烬。 萧景瑜透过昏黄的烛火看着叶寒枝淡然的脸庞,心中一抹舒适安然的感觉荡漾开来。 “阿枝。” 他轻轻唤她,叶寒枝脸微抬起,烛光晃荡,室内一片暖黄,萧景瑜心中那种舒适之感更浓厚了些。 “不如你再帮我写一副字?” “殿下要谁的?” “我的。” 叶寒枝皱眉,他自己的? 她抬头,正巧萧景瑜也在看她,一瞬间四目相对,没有旖旎暧昧,只是满心盘算。 没错,之前所谓的齐飞桓与辰王之间的书信都是叶寒枝写的,她能模仿笔迹,且能做到神鬼莫辩。 萧景瑜这是明显存了心要试探她,试探她会不会也如此来算计他。 他竟然怀疑她,叶寒枝莫名的有些失望。 萧景瑜感觉到叶寒枝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冷。 他率先移开视线讪笑道:“阿枝这般认真怪吓人的!” 叶寒枝面无表情,只冷声问道:“六王爷现在就要?” 一句“六王爷”生疏异常,生生隔断了结盟后两人不算深厚的情义。 萧景瑜脸色僵了一下,觉得叶寒枝这突来的冷漠有些莫名其妙。 他不过就是觉得她这一手模仿字迹的本事不错,想借机会再看看而已。 但看现在这情形,她许是对自己有了什么误会。 萧景瑜莫名的有些心虚和慌乱。 他不知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就是觉得心里惴惴的,很不安的样子。 “咳。” 他在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阿枝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叶寒枝抬头,神色中的冷凝有些松动。 他的笑里多了些尴尬与讨好。 “这字还是以后再写吧,今日不早了,你早些休息。”说完,萧景瑜起身便要走。 “殿下。”叶寒枝此时神色已经缓和了些,她自觉自己太过敏感,道,“路上小心些。” 萧景瑜停住脚步,回头一笑:“我会小心的。” 说完,萧景瑜从来时的窗户翻出。 落地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霜雪阁内灯火依旧。 他笑着摇摇头,怎么刚才面对叶寒枝时总觉得力不从心,心虚得很。 难道他出什么毛病了? 今日来本是想告诉她齐国公兵器案的进展,不过还是算了吧,说不说也是那么一回事,反正她自己也会知道。 萧景瑜叹了口气,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腊月十六,叶寒枝起的更早了些。 昨夜自萧景瑜走后,她思来想去,觉得是自己的反应太过了,因着前世的事情,她无法轻易相信任何人。 这不是萧景瑜的错。 自宁安寺结盟以来,他给自己的信任已经很多了,而自己却只是在利用他,给他的信任也是少之又少。 叶寒枝这般想着,越发觉得自己过分,可她却没想过,结盟以来,萧景瑜对她的信任是不是也是建立在利用之上的。 第二日清晨,叶寒枝心情欠佳,待收拾妥当带了挽竹去青松院请安,留下陈妈妈守着霜雪阁。 青松院里今日依然是叶寒枝早早到了,陪老夫人用过早饭,又被老夫人耳提面命说要多与父亲亲近的话后才离开。 回到霜雪阁,叶寒枝心里想着事情,今日齐国公府一事也该落幕了,怎么这时候了还没有消息? 又盘算着今日她的那些铺子庄子的管事是要送账本来了,于是她干脆也不做什么,只在院里等着。 果然,不多时,各庄子铺子的管事陆续来到了霜雪阁。 这么多产业里,叶寒枝最关心的还是洛山别庄。 她拿了洛山别庄的账本慢慢翻看着。 “小姐,今年的桃花酒卖的很好,只是货太少了,有些供不应求。” 洛山别庄的管家立在下首慢慢说着庄子上的生意,时不时的会给个建议。 今年洛山别庄的收益还算不错,桃花酒卖的也很好,其他地方管事处理的也很不错,没什么可挑错的。 叶寒枝合上账本:“明年桃花酒的量不要增加,至于价钱你可自行斟酌。” “是。”洛山别庄的管事道,“小姐,今年洛山的梅花开的很好,小的派人摘了些许,已经送到小姐这里了。” “嗯,过年的时候给庄子上的人多发点赏钱。” 叶寒枝喝了口茶,神色里多了些暖意。 管事得了赏,高兴的应了。 第二十九章 忆洛山 叶寒枝的资产里还有两家药铺,一家钱庄,两家首饰店,两家布庄和一家酒楼,一家古玩字画店,剩下的便都是些田产,有如洛山别庄那样的在山里有个庄子加上一些地,有的就是在京城的郊外雇些田家种点粮食。 今年这些产业的收入都不错,叶寒枝相应的给了他们一些赏钱,便让他们回去了。 待掌柜们都走了,陈妈妈才从外面进来。 她问道:“小姐,今年收入如何?” “不错。”叶寒枝点点头。 陈妈妈松了一口气。 这些产业都是乔氏当初的嫁妆。 乔氏走后,陈妈妈就依着小姐的吩咐去向叶庭说要管这些产业,以便日后作为叶寒枝的嫁妆。 叶庭虽出身寒门,但向来最注重的是家族的荣誉与地位,也从未想过要占着这些资产,况且他也要顾忌外祖父那边便也就答应了。 而齐氏出生大家,自然瞧不上这点资产,况且她一向装善解人意装惯了,又怎么会驳了陈妈妈,是以这些产业这些年一直都掌握在叶寒枝的手里。 铺子虽然不是很多,但这几年在叶寒枝的管理下也赚了不少钱。 叶寒枝与陈妈妈正谈论着这些产业的营利,挽竹忽然咋咋呼呼的跑进来。 “小姐,洛山那边送来了一些梅花,还有几坛桃花酒,仁义堂那边送了一些药材,玲珑阁那边送的是一些新式的首饰,还有其他的庄子也都送了好多东西来!” 这些东西向来都是挽竹在清点,按理说早就应该见怪不怪了。但今日挽竹却格外开心。 “嗯,那酒就埋在树下吧,至于梅花……”叶寒枝语气淡淡,“你看着办吧。” “是,小姐。” 挽竹高兴的应了,也没管自家小姐那淡然的态度,只凑上前来神秘兮兮道:“小姐,布庄那边送了新布来,您要不要去看看?” 陈妈妈见挽竹那模样有些失笑,她问:“布庄送来的布有什么好看的?” “陈妈妈!”挽竹听到这话可不乐意了,立马转头看她,“那布跟寻常的布可不同!” “哦?”陈妈妈疑惑,突然她像想到什么似的,眼里迸发出惊喜的光来,“难道是……?” 挽竹点头:“正是!” “嘿哟!”陈妈妈一阵高兴,“小姐,那布染出来了!” 然,叶寒枝仍看着手里的账本,丝毫没有反应。 挽竹有些坐不住,她急冲冲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她的身后跟着四个小厮一左一右的抬着两个大箱子进了来。 挽竹吩咐小厮将箱子抬进叶寒枝的房中,然后就将他们打发了。 叶寒枝看着挽竹的举动,知她是太过高兴,无论如何也想让自己也看看的,于是便放下账本,等着挽竹献宝一般打开箱子。 挽竹见自家小姐已经放下账本在等着自己,于是叫着陈妈妈,两人一起打开了木箱。 随着木箱慢慢开启,陈妈妈的眼神越发惊讶。 “我的老天爷呀!”陈妈妈惊呼,眼睛看着箱子里的布匹都快要瞪出来了。 过了良久,陈妈妈回过神来。 “小姐!”她道,“您是怎么想出来的?这布太漂亮了!” 陈妈妈爱不释手的摸了摸,真真的光滑无比,轻柔舒适。 她自小进了乔府,什么绫罗绸缎没见过? 可唯独这样的布,流光溢彩,璀璨夺目,白的有如高山白雪,沁出丝丝凉意,红的热烈如火,挥动间仿佛真的有火焰在燃烧,还有那些蓝的,黑的,简直是巧夺天工的布艺。 叶寒枝仔细看了看那些布,布料确实达到了她的要求,庄主也很细心,每种颜色的布料都装了两匹。 “挽竹,你去一下布庄告诉庄主,就说这批布很好,让他每个颜色再染两匹出来就好。” “小姐,这会不会太少了点?” 挽竹还站在箱子旁,听到叶寒枝的吩咐有些不解。 “小丫头,你傻不傻?”陈妈妈戳了戳挽竹的脑袋,“你没听过物以稀为贵?这越好的东西越少才能体现它的价值,你这般不明白,以后还怎么让你管账本?” 挽竹被陈妈妈说的小脸一红。 她对这些确实不懂,这下好了,小姐肯定又烦自己了。 “好了。”叶寒枝看着她二人轻笑道,“挽竹,你快去吧。” “哦!”挽竹得令,转身朝陈妈妈做了一个鬼脸然后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陈妈妈看着挽竹的样子,笑的都快直不起腰了。 “小姐,怪不得你宠挽竹,她真的太可爱了,我要是有个孙女像她一样呀肯定每天都乐呵呵的。” 陈妈妈走到叶寒枝身边,满脸慈祥。 “要不陈妈妈去问问她,说不定她也想做你孙女呢?”叶寒枝难得心情好,浅笑着回应陈妈妈。 陈妈妈却摇摇头:“那还是算了吧,我家及礼……唉!” 陈妈妈没说完的话两人都心照不宣。 顾及礼和柳姨娘…… 叶寒枝摇了摇头,这辈子恐怕顾叔都得孤寡度日了…… 待一切都收拾好了,叶寒枝便回了房间。 陈妈妈怕她冷,早早地就让人升起了火炉,房间里很是暖和,她待了一会儿身上的寒意就被驱的差不多了。 叶寒枝喜欢清静,大多时候她的房里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就连挽竹和陈妈妈也是在有事时才进来,其他时候都很识趣的去做自己的事。 是以,现在房里只有她一人。 她看了看今早挽竹让人抬进来的两个大箱子。 布料的染色配方原本是她看书时偶然看到的,后来她又查了一些其他的书,改良了配方后交给了布庄。 配方给了布庄已经快一年了,他们失败了很多次,终于在今年年底成功了。 她拿起一匹墨色的布,布料触手柔软温暖,让她不禁想起了阿佑。 阿佑常在山林穿梭与野兽为伍,那时他被猎人追捕浑身是伤的躲进洛山的庄子,碰巧遇到她刚到洛山救了他。 阿佑不喜欢有人靠近他,那时叶寒枝只要靠近他,他就会如同一头野兽般拿着一双凶狠地眼瞪着她,甚至咬她,为此他没少吃庄子上那些家丁的拳头。 叶寒枝不忍心,总是制止那些家丁,然后再次小心翼翼的靠近他。 久而久之,她发现阿佑变了,或许是他读懂了她眼里的关心,慢慢的,他不再拿凶狠的目光看她,而是怯怯的,偷偷的注视着她,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阿佑不喜欢喝药,每次非要她亲自喂他才肯勉强喝上一点。 他睡觉的习惯也很不好,总是蜷缩成一团,经常压到自己的伤口,她就每日每夜守在他身边,明明自己也还小,却像个小大人似的替他矫正姿势。 时间久了,阿佑对她越发信任,平日里除了她,谁都不搭理。 一个月过后,阿佑的伤好了,可他却一直待在庄里也不离开。 叶寒枝知道,阿佑是依赖她。 他从小一个人在山林穿梭,没有人关心他,爱护他,他是将自己当成了最重要的人。 后来有一天,阿佑拿着一束山间的野桃花跑到她房间,他开心地对着她傻笑,那模样像极了天上的太阳,照的人浑身暖洋洋的。 可他衣服破了,身上也多了许多细小的伤口。 叶寒枝看见,不自觉的就哭了起来。 阿佑见她哭,瞬间手足无措。 他不明白,以为她嫌弃花不好看,于是把花往地上一丢踩了几脚。 她哪里是嫌弃花不好看呢,那花是他费尽心思得来的,她喜欢还来不及呢! 阿佑后来似乎明白了,那之后他就总喜欢穿一些颜色深的衣服,因为只要这样,她就看不见他身上的伤,看不见就不会担心,不担心就不会哭,他从来都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守着她。 第三十章 叶舒影到访 回忆总是让人心中温暖,叶寒枝想着往昔的日子,脸上不由得带着一些笑意,她在心中描绘着阿佑的模样,拿着墨色的布做起了衣服。 同一时间,华阳居里齐昭月端坐在紫檀木桌边,她身边的管事刘妈妈正在汇报事情。 “夫人,二小姐那边送去了很多东西。”刘妈妈立在齐氏身旁,满脸都是鄙夷。 “她还算是有些手段,这些年来将乔氏那些嫁妆打理的有模有样。”齐氏轻蔑一笑,似乎很不以为意。 “夫人,这二小姐聪慧伶俐,看老爷的心思,似乎想将她许给睿王殿下。”刘妈妈担忧着。 齐氏冷然一笑,叶庭到底还是顾及那死去的乔璃。 “娘,父亲真想把她嫁给睿王殿下?” 叶舒影在一旁听着有些着急,睿王是她喜欢的人,怎么可以让叶寒枝抢了去! 齐氏拉住她的手,苦口婆心道:“影儿你要明白,有些东西要自己去争去抢,不要等着别人来给你。” “娘,女儿明白,只是父亲这样也太偏心了!” “非是你父亲偏心,而是你的身份太敏感,太子式微,你舅舅和大表哥手上的兵权是陛下心头大忌,若是直接将你许给睿王,恐遭人非议。” 叶舒影还是不甘,父亲就是偏心,说什么身份敏感,其实还是心里想着叶寒枝这个女儿的。 说什么先把叶寒枝嫁过去,等日后时机成熟,在把她许配给睿王,有舅舅在,皇后之位一定是她的。 可是事情哪有这么容易? 母亲说的对,想要的东西要自己去争取,睿王她是不会放弃的。 “可为什么舅舅选了我而不是表姐呢?” “依依性子刚烈,心气儿又高,与你相比少了几分稳重与圆滑。” 叶舒影有些不屑,说到底其实就是舅舅宠表姐,对表姐百依百顺。 表姐不喜欢睿王殿下,舅舅便不会逼她。 可自己却不同。 自己唯一的凭仗便是舅舅的兵权,就算日后睿王娶了自己得了皇位,自己也得借助舅舅的势力,舅舅家的地位根本不会有变动! 齐氏不知叶舒影心中所想,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是你的终究是你的,谁抢都不行。” 叶舒影始终满脸不愿:“可女儿担心,如果殿下对她上心了,那女儿该怎么办?” 叶舒影这话倒是提醒了齐氏,将叶寒枝嫁给睿王可以,但是事情的主动权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安慰道:“想要一个人听话多的是办法!” 听见齐氏的话,叶舒影止住了心中的不满:“娘,您有办法了?” 齐氏笑着点头:“自然有的,就算她嫁给了睿王,最后还不得乖乖听你的话,时候一到你大可取而代之!” 叶舒影这才满意的露出笑容。 叶庭这几日常常忙的不见人影,这日黄昏渐至之时,他回来了。 挽竹回来禀报说叶庭一回来便去了齐氏的屋里,两人相谈甚欢,这几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叶寒枝听着嘴角露出一抹笑来,挽竹不明其意。 叶寒枝也没解释,只说继续盯着华阳居那边的动作。 挽竹领命称“是”,随后退出了房间。 第二日一早,挽竹打着呵欠,睡眼朦胧的洗漱好,然后又匆匆赶去二小姐房里准备伺候二小姐起床。 她刚刚走到二小姐房间门口,叶舒影就来了。 “大小姐。”挽竹上去行了个礼。 叶舒影轻点点头,问:“妹妹醒了吗?” 挽竹想着昨日二小姐忙着做针线活,现下可能还在睡着,于是道:“回大小姐话,二小姐昨日累着了,现在还在休息呢!” “哦?”叶舒影亲切一笑,“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挽竹暗暗白了一眼,来这么早定不是叙旧寒暄,指不定有什么坏肠子! 想着,叶舒影欲要离去,屋内却传来一阵好听的女声:“挽竹,是你在外面吗?” 挽竹立刻回道:“是,小姐,大小姐来了。” “挽竹,请姐姐进来吧,现在外面这么冷,可别着凉了。” “是。”挽竹应了,朝叶舒影道,“大小姐,请。” 挽竹推开门,替叶舒影打帘。 叶舒影跨门而入,眼见叶寒枝刚刚掀开被子坐在床前。 美人初醒,明眸皓齿,长发如瀑,美仑美奂。 叶舒影眼神闪了一瞬,而后关切道:“听说妹妹昨日累着了,可是又看书看晚了?” “是啊,我看书总爱忘了时辰,又劳烦姐姐挂念了!” 叶舒影笑道:“你我都是姐妹,说这些岂不见外?” 挽竹心中暗暗恶心了一把,这大小姐虚情假意的功夫她可学不来! 叶寒枝站起身来:“我这刚起,姐姐若不忙可能等我些时候?” 叶舒影温柔笑道:“当然,妹妹快些收拾吧!” 叶寒枝冲叶舒影微微一笑,她猜到今日叶舒影会来找她,只是没想到她这么早便来了。 既如此,来便来了,且让她慢慢等吧! 挽竹出去吩咐了一声,立刻有两个小丫鬟打了热水进来。 叶寒枝由挽竹伺候着洗漱完,又挑了一会儿子的衣服,最后选了一件芙蓉色迷离繁花丝锦,又罩了一件莲青色滚雪织袄,看起来清雅又温暖。 待一切都收拾好已是两刻钟后了。 叶舒影坐在一旁,虽丫鬟们倒水奉茶伺候周到,可心中那股憋闷之气愈渐愈深。 “收拾久了些,姐姐等烦了吧?” “怎么会?”叶舒影端起一杯茶,借喝茶之势隐去嘴角的不满。 挽竹心中暗笑。 叶寒枝走过来坐下:“姐姐今日来的这样早,可是有什么喜事?” 叶舒影眉眼一弯,放下茶盏道:“妹妹果然聪慧,这几日父亲因着舅舅府中的事情忧心不少,我日日看着也替父亲和舅舅着急的很!” 叶寒枝听后脸上露出一抹担忧的神色:“这事确实难办。” “不过如今倒是不需要再担心了!”叶舒影笑起来,“昨日父亲回来说舅舅已经被放了出来,想来是已经无事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叶寒枝有些高兴,“姐姐,恭喜你了!国公得以沉冤昭雪,国公府又可像以前那般风光了!” 叶舒影咯咯一笑:“妹妹说的哪里话?什么风光不风光,舅舅平安我便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有其他奢求?” 第三十一章 替死鬼 听到这里,挽竹再也忍不住她再翻一次白眼的冲动,搞了半天原来是来炫耀的! 她就说嘛,昨日老爷回来兴高采烈去了二夫人房里,原来是齐国公已经没事了! 想到这,挽竹小心地看了一眼叶寒枝。 小姐花了那么多心思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扳倒国公府,结果这才几天啊就被他们脱身了! 不过看小姐这般沉着不动声色,还有昨日她跟小姐说老爷回来去了二夫人房里的事,忽然就明白过来,这事小姐怕早就知道了。 “姐姐说的是。”叶寒枝赔笑。 “对了,今日来其实是有那么一桩事的。”叶舒影忽然想到了什么,“妹妹可曾听爹爹提过你的婚事?” 婚事?叶寒枝皱眉。 “什么婚事?” “原来妹妹还不知道呢!”叶舒影一阵惊慌,一副不小心说漏嘴的样子,而后又像想通了一般,道:“其实这也不能怪父亲,如今朝中局势不明,我们相府日后只怕也得卷入其中,父亲将你许给罗公子也是逼不得已。” “罗公子?” “是啊,就是去年的新科状元。” 罗义鹄! 叶寒枝眼神一凛,这罗义鹄不是原本与叶舒影定亲的吗? “听说罗公子才貌双全,虽说现今没有官职在身可也是个难得的翩翩公子,妹妹能嫁与他也是不错的。” 不错? 若是不错你怎的不自己嫁? 叶寒枝越听心中越是冷笑。 罗义鹄是什么人?阴毒冷漠不亚于邕王,一个实实在在的口蜜腹剑的伪君子! 当初罗义鹄状元之才,却迟迟不见朝廷封官。 官场中人逢高踩低,见罗义鹄无缘官场便时时冷嘲热讽,却没想到罗义鹄暗中投靠睿王, 他帮着睿王出谋划策,萧景钺能夺得皇位少不了罗义鹄的功劳,最后得了吏部尚书一职,不可谓不风头无俩! 叶舒影今天来除了炫耀齐国公平安无事外,另一个目的怕就是想搅黄了自己与睿王的婚事。 她心知父亲与睿王都不会改变主意,便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这里。 她故意将婚事说成是与罗义鹄的,表面说着罗义鹄怎样出色却又将他没有官职一事点了出来,无非就是希望自己不满意这桩婚事,然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推了这门婚事,实际上却是拒绝了睿王,而她便可从中得利。 以前叶舒影再不喜欢自己嫁给睿王却也从未出手阻拦过,如今这般急躁可不像她! 看来虽然齐国公府根基并未动摇,但此事对她的影响不小,她应该是害怕了。 叶舒影见叶寒枝脸上神色似是不高兴,便觉得自己的话有效果,于是又说了些关于罗义鹄的话,最后见叶寒枝是真的不高兴了才作罢离去。 “小姐,老爷真的要将您许给罗公子吗?”挽竹担心的凑上前来。 叶寒枝不答反问:“你可有看出什么蹊跷?” “蹊跷?”挽竹疑惑。 叶寒枝见挽竹如此模样,不禁有些失望:“你近日不用在跟前伺候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到了再来找我!” “哦。” 挽竹不明白,一脸失落的出去了。 叶寒枝叹了口气,挽竹跟在自己身边这么长时间了,竟是一点算计也没学会。 以后他们的路会越来越难走,如果挽竹再不开窍以后恐怕会吃亏啊。 下午陈妈妈来为挽竹求情,叶寒枝把心中计较说了一番,陈妈妈也不再多言,只道:“挽竹是该好好想想了。” 晚上,萧景瑜来了。 上次见面的那些不快,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及。 “他们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齐飞桓身上,现在齐飞桓倒成了众矢之的。”萧景瑜平静的说着如今局势。 叶寒枝给自己添了一杯茶,语气不善:“高门大户,腌臜不堪。” 萧景瑜沉默,虽然这种事情他早已司空见惯,可还是不免有些唏嘘。 第二日,齐国公府私藏兵器一案皇上圣谕已下。 齐国公全然不知情,乃是府中管家与齐飞桓暗中勾结,欲助皇四子起兵夺权。 皇上念及齐冉重多年辅佐,只判了涉案人员死罪,辰王永生不得回京,而于齐冉重不过罚俸三年,闭门诵经一月。 泠烟知道消息,来找过叶寒枝好几回,叶寒枝都避而不见。 期间,她去刑部大牢看过一次齐飞桓,他安静地靠坐在墙角,神情平静,一点也不像个将死之人。 看到叶寒枝来,齐飞桓眼里闪过疑惑,但仍是坐在那里,并不理会。 “齐二公子,你被抓之前,泠烟姑娘与我见过。” “是你?”齐飞桓终于有了反应。 “对,是我。” 齐飞桓眼中有怒气:“你我之间有何恩怨,值得你费尽心机来陷害我?” “二公子以为,我在害你?” 他反问:“难道不是?” 叶寒枝轻笑:“我以为,我是在救你。” “救我?呵!”齐飞桓似乎听到了个笑话,表情讽刺。 “被亲生父亲推出来做挡箭牌,二公子感想几何?” 齐飞桓眼神暗了暗。 “飞桓啊,国公府不能倒,所以为今之计只有你出面承担一切才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你也不想看到国公府毁于一旦,你的兄弟姐妹成为通缉犯吧!” “将军是个聪明人,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想必不用本王说你也明白,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最终如何便全看将军的了!” 父亲与邕王的话历历在耳。 为了齐家,为了夺嫡大计,他必须被放弃。 其实他无所谓的,被不被重视,被不被放弃他真的无所谓,他只是觉得人情凉薄,所谓至亲也不过如此。 “我原以为二公子你是个有血性的聪明人,却没想到是个不敢直面现实的懦夫!” 叶寒枝的话像是一支箭,直直地刺中齐飞桓的心。 他陷入沉思,久久不得其果,以至于叶寒枝何时离去也不知晓。 回到霜雪阁,远远便看见挽竹守在院门口,见到叶寒枝回来,眼里忽然闪出一抹光亮。 她飞奔到叶寒枝身侧,欲言又止的。 叶寒枝轻笑,问:“可是想到什么了?” “是。”挽竹垂着头,模样有些小心。 叶寒枝笑了笑,叫挽竹进了屋,这时陈妈妈刚好也在。 “说说吧,你想到什么了?”叶寒枝坐在桌边看着挽竹。 “奴婢打听过了,老爷似乎是有意将大小姐许配给罗义鹄。 前些日子齐国公府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虽然国公没事,但睿王殿下最近似乎对大小姐异常冷淡。 大小姐那日故意在小姐面前说老爷要将您许给罗义鹄,分明是想您拒婚,您以为拒的是罗义鹄,其实拒的是睿王殿下。 这样一来,老爷发怒,睿王不喜,大小姐嫁给睿王殿下的机会便大多了。” 挽竹兀自说了一串,叶寒枝听着,觉得挽竹也算是通透了些,便道:“如今你总算明白了些,日后也应当如此。” “是,挽竹明白了。” 第三十二章 送信 见挽竹这般模样,叶寒枝也算放心了些,她起身去衣柜里取出了一个小匣子,然后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封信来。 挽竹和陈妈妈看了都有些疑惑。 叶寒枝道:“挽竹,既然你已然明白了些道理,那从今日开始,你便多了个任务。” “任务?小姐,什么任务啊?” “送信。” “送信?” 挽竹和陈妈妈看着叶寒枝手里的那封信,眼睛咕噜噜的转。 京城,铜锣巷。 铜锣巷是一条偏僻的小巷子,这里居住的人大多都是无权无势的下层百姓,终日做工,以换得一点生计。 不过,这里有个人不同,那就是去年秋闱的状元。 只是这罗状元的院门整日紧闭不开,委实有些奇怪。 但现在,门可罗雀的院门前多了个东张西望的小童子,更是奇怪了。 “三哥,斩草除根呐!” “是啊三爷,五爷说的没错,这件事情虽然已经定了案,可难保不出意外,以防万一,属下建议杀了齐飞桓。” 小屋内,罗义鹄与邕王两人极力劝诫睿王杀掉齐飞桓。 睿王有些犹豫,道:“齐飞桓也算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便没有再反悔的道理,况且左右他都逃不出个死字,又何必多此一举?” 罗义鹄道:“话虽如此,但人心难测,谁能担保他不会反咬我们一口?三爷,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邕王道:“三哥,齐飞桓早一天见阎王,我们便早一天安心。” 睿王沉默,思索了一会儿后道:“犯人死在牢里凭空惹人猜疑,于我们而言得不偿失,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属下建议制造一个假象,把齐飞桓与辰王串通一事坐实了。” 邕王道:“你的意思是嫁祸给老四?” 罗义鹄正要点头,忽听得一阵叩门声,三人俱是神经一紧。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罗义鹄出得房门,又小心地打开大门。 “你是罗义鹄哥哥吗?” 门口立了一个小女孩,嘴里叼着糖糕,模样天真。 罗义鹄有些犹豫,道:“我就是。” “太好了!哥哥,有个姐姐让我送一封信给你。” 小女孩高兴地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交给罗义鹄。 罗义鹄接过信,觉得奇怪,正想发问,那小女孩又说道:“哥哥,信给你了,我要回去了,再见!” 说完,也不等罗义鹄反应就蹦蹦跳跳的走了。 罗义鹄拿着信,关了门,然后看了起来。 只是越看越是不明所以,只见上面写道: 公子展信安好。 冬日严寒,我心深忧,不知公子餐饱否?衣暖否?常闻公子寒夜潜读,然则更深雪重,万望珍重 明日申时城东秋水阁,望公子务必临至。 眉头深深皱起,罗义鹄百思不得解。 是谁写信给自己? 揣好信,罗义鹄往回走去。 进了屋,萧景钺问道:“义鹄,外面是谁?” “哦,一个朋友而已,过来邀我明日聚一下。” 萧景钺轻点头:“嗯。” 几人略过这个话题,继续着之前的讨论,只是罗义鹄却有些恍惚,惹得萧景钺在说话时多看了他两眼。 …… “爷,当铺那边送信来了。”桑九拿着信进来,看见自家主子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听见桑九的声音,萧景瑜仍是面对窗子不动,只伸出手去接过信来。 桑九退到一边,他看到自家主子看信时脸色明显暖了两分,心下便已明了。 “桑九,吩咐下去,让所有人都准备好。”萧景瑜转过身,神色间带着一抹尽在掌握的自信,“明日,将有一场恶战呢!” “是。” 翌日,城东莲华街上行人三三俩俩,纷飞的大雪落在冷清的街道上显得有些凄凉。 莲华街不比长宁街、朱雀街那样热闹繁华,有点底资的人基本都不会在这条街上流连,是以这条街上的店家掌柜生意大都惨淡。 “掌柜的不知又发什么神经叫我出来拉客,这么冷的天,哪里会有人来!” 不二茶楼的店小二站在茶楼门口不停地搓着手,他看着时不时走过的行人,撇撇嘴,一声不吭,他才不要浪费力气做无用的事情呢! “这么个破店,还不如早点关了的好,省的整天骂我还使唤我,又不是我让店里生意不好的……” 店小二嘟嘟囔囔说了一大堆,忽然看见一双黑色长靴停在眼前。 他抬头看去,是一年轻的青衫公子,模样还挺俊的,就是那双眼睛吧,让他很是不喜欢。 “这位公子可是要喝茶?” 店小二看着青衫公子有气无力地问道。 “自然是喝茶的。” 寻常人见到这样的待客态度早吵嚷起来了,只是这位公子见小二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却也不生气,只是温和地笑着:“小哥还不带路?” “哦哦,请。”店小二想着不用自己拉也有客人了,于是乐得轻松,带他进了不二茶楼。 青衫公子一路上了二楼雅间,这不二茶楼虽然生意不佳,但开的挺大,里面布置简单又雅致。 他靠着窗户坐下,叫了一壶雨前龙井,然后便看着窗外若有所思的模样,小二也不想往人跟前凑,识趣地退了出来。 罗义鹄本不想赴约,他不知是谁约他,不知那人目的为何,只知道或许是个女子。 但此时与其他女子有接触显然不明智,再过不久自己与丞相府大小姐的婚事便会甚嚣尘上,这是睿王的吩咐,他不能不从。 寒风呼啸,却丝毫不乱他的神情,他只盯着秋水阁的方向,看着进进出出的人。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却有些不同。 楼下有一黄衣女子,生的高贵明艳,美丽动人,吸引了好些路人的眼光。 罗义鹄看着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那不是叶家大小姐么? 大约过了两刻钟,叶舒影才从秋水阁出来,脸上的笑容如同芙蓉花一般娇柔夺目。 等过了半个时辰,罗义鹄从茶楼下来。 他朝秋水阁的方向走去,只是刚到门口,掌柜的就迎了上来:“敢问可是罗公子?” 罗义鹄诧异,掌柜竟然认识自己? “是。”他答。 掌柜听闻他是,立刻喜笑颜开道:“罗公子你可算来了,小店这里有些东西要给公子啊。”说着,掌柜的回头喊了一声,“小安子,快去把之前那位姑娘放在这里的东西拿过来。” “是是,掌柜。” 小安子听掌柜吩咐进去里屋,一会儿后手里拿了个青布包袱。 掌柜的结果包袱递给罗义鹄,道:“罗公子,这就是那位姑娘要我交给你的东西了。” 罗义鹄心有疑惑,但只接过包袱,谢道:“多谢掌柜。” 第三十三章 牢狱 出了秋水阁,罗义鹄并未打开包袱。 他不是不好奇,而是担心自己的好奇会将自己带进一个深渊,他怕自己日后会爬不出来,也不想爬出来。 “小姐。” 挽竹从外面进来霜雪阁,陈妈妈看了眼正在看书的叶寒枝,道:“你可小点声,小姐在看书呢。” 听到陈妈妈的话,挽竹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大声。 叶寒枝从书中抬头,轻笑道:“说吧。” 挽竹闻言立刻精神抖擞道:“小姐果然料事如神,传来的消息说他连包袱也不曾打开。” “哦?他果然疑心重啊。”叶寒枝满不在意的摇摇头,道,“挽竹,吩咐下去,让他们隔三差五的往那边送东西过去,记住,不能暴露身份。” “是。” 齐飞桓行刑前夜,夜黑风高,大雪纷纷。 街上行人寥寥,打更的更夫冻的使劲搓了搓手,嘴里念念有词,对这鬼天气十分不满的样子。 “呼——” 一阵寒风刮过,更夫裹紧了衣裳,快步躲到了一处墙角,只盼着能缓解一下身上的寒意。 “哒——哒……” 忽然头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好像是瓦片,惊的更夫打了个哆嗦,又骂骂咧咧了几句,终是没有在意这雪夜里的异常。 今夜的刑部大牢比往常的把守更为严密,明日便要行刑,苏大人特意吩咐过要谨防有人坏事。 是以今日守牢房的狱卒是平时的两倍。 齐飞桓站在牢房的正中央,高处有一口小窗,上面砌满了铁栅栏,窗外漆黑一片,没有明月,没有繁星。 明日就要离开这里去往另一个世界了,本是一件伤心事,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始终是一片宁静。 或许这就是他最好的归宿。 “辰王有令,所有人,格杀勿论!” 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黑衣人来,齐飞桓诧异回身看去,眼见牢中狱卒死的死伤的伤,一脸的不可置信。 有黑衣人朝他这边冲过来,砍断锁头打开牢门就要砍杀齐飞桓。 齐飞桓一个飞身踢倒那人,又夺了他的刀与另外几人缠斗。 他好歹也是个将军,身手利落,手起刀落便是一人倒地。 牢中一片混乱,被关押的刑犯全都被砍杀在地,原本庄肃的刑部大牢此时成了一个厮杀场,呼救声,哀嚎声,声声不绝。 齐飞桓人单力薄,对方又人多势众,在黑衣人的猛烈攻击下,他已然支持不住,浑身血迹,衣衫破烂,简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齐飞桓抓住一个黑衣人,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扯着嗓子问道:“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些黑衣人根本不管同伴的死活,一个劲地往齐飞桓那边冲,被齐飞桓抓住的那个人更是被他的同伴割颈灭口。 对方手段狠毒,是铁了心要置自己于死地。 齐飞桓知道今日自己无法逃脱,可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他已经认罪还有人要杀他! 齐飞桓强弩之末,他早已看不清自己眼前还剩多少人,他只知道这些人如狼似虎,而他,就是他们口下的蝼蚁。 他突然觉得一阵绝望。 人心,权利,到底哪一样才是真的? 齐飞桓认命般地闭上眼睛,就这样吧,就这样离开也好…… “什么人?” “呃!” 齐飞桓听到有人重伤倒地的声音,那声音离自己极近。 他抹了一把眼睛,这才看清眼前的情势。 不知从哪儿又冒出一群人来护在自己面前与先前的黑衣人厮杀,两方相斗,血溅五步。 “齐公子,快走!” 有人拉住他,齐飞桓此时重伤,神志不清,只能任由那人带着他往外冲去。 刑部牢房外的天高阔辽远,比之那些血腥厮杀,这里的空气格外清新自由。 万籁俱静的夜里,雪花飘落,一辆马车正悄然行驶。 泠烟吹着夜风,神情有些怔忪。 冬夜的京城太过寂静,寂静到她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叶小姐,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泠烟放下马车窗的锦帘,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叶寒枝,模样有些伤感,在京城待了这许多年,如今要走,她有些舍不得。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泠烟姑娘无须感怀,城门马上就要关了,如今快快离开才是真的。” 叶寒枝不想与泠烟一起伤春悲秋,今夜刑部发生的那些变故定会引起骚乱,在城门被封锁之前泠烟必须出城去。 泠烟也知道形势危急,如不是自己一直拖着不走,叶小姐也不会这样着急。 “对不起。” 泠烟自觉有愧,低着头叹了口气。 叶寒枝见泠烟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 当初是自己找上她的,也是自己心甘情愿要帮他们的,他二人本不用这么快卷进这场是非,如今这声对不起,却让她有些歉疚。 “我说这话并不是要责怪你。”叶寒枝想了想,还是柔声安慰道,“你也知道京城现在不安全,若不赶紧离开,我担心会生出什么别的乱子来,到时候我怕再也救不了你们……” 泠烟知道叶寒枝的担忧,她真心感谢叶寒枝的帮忙,也不愿再给她添麻烦,于是道:“是,泠烟明白,今日离开后我们便隐姓埋名,再不理这些事。” 叶寒枝点点头:“不理是最好的,不管以后你们在外听到了什么传言都不要回京城来。 出城后会有人带你们离开,以后你们两人好好生活,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听到叶寒枝的忠告,泠烟觉得心中熨帖,她流落风尘这么些年,除了齐少爷,便只有这位叶小姐懂自己。 “是啊,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泠烟入心一笑,仿佛看见了日后的美好生活。 可一想到齐飞桓,她还是担心不已。 人就是这样,一旦有谁住进了心里,便时时刻刻牵挂,就算有万分保障,心也会不自觉地担忧。 “叶小姐,齐公子真的会安全回来吗?”泠烟望着叶寒枝,眼里写满了忧惧。 看见泠烟这样,叶寒枝忽然觉得说不出话来,又想着今晚萧景瑜也参与其中,神情便有些犹豫。 第三十四章 雪夜关情 察觉自己在担心萧景瑜,叶寒枝兀自摇摇头。 诚然,她现在不能失去萧景瑜这个盟友。 他们这次针对齐家的动作太突然了,总有许多地方容易留下破绽,但好在这些破绽萧景瑜都一一化解了,以至于才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别担心,没事的。” 叶寒枝安慰着泠烟,也安慰着自己。 马车快到城门口了,叶寒枝朝泠烟道:“此去一别,好好保重。” “嗯,叶小姐,好好保重。” 泠烟话里满是感激和祝愿。 两人话别后,叶寒枝下得车来,又吩咐车夫一定要把人安全送到地方后慢慢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泠烟看着叶寒枝渐渐隐没的身影,唇角浮起一抹笑意。 这位叶小姐看似冰冷,却心地善良,是她这一生遇见过的最好的人了。 “叶小姐,愿你余生幸福安康。” 泠烟用最真挚情感倾注在这声祝福中,而后坐回马车内,马车又开始朝城门行去。 因为还未到关城门的时刻,守城的士兵只是拦住他们简单查看了一下便放她出了城。 叶寒枝此时站在距离城门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口,她看着马车渐行渐远,那颗不安的心也渐渐平静。 “泠烟姑娘,愿你幸福安康。”她祝福道。 此时已经是亥时三刻,再有一刻钟城门便要关闭,叶寒枝蒙了面纱一步步往叶府走去。 今日她是一个人出来的。 挽竹和陈妈妈都被她留在了霜雪阁。 她这样做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自己不在府中,而泠烟的行踪需要保密,多一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最后一点,她不想陈妈妈和挽竹和这事有关系,她怕万一事情失败她们受到什么牵连…… 雪愈下愈大,白白的,落在叶寒枝兰青的斗篷上,密密匝匝,颇有些风雪夜归人的感觉。 不算厚重的脚步踏在雪上发出声声轻响,叶寒枝的心情有些说不上来的烦闷。 按理说齐飞桓此时应该出城和泠烟汇合的,可他没有出现。 也不知萧景瑜他们到底如何了,行动是失败还是成功了呢? “咯吱——咯吱——”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踏雪声,那人脚步有些慢,脚下的声音也有些绵长。 “宁王殿下——” 叶寒枝回头,一身黑衣的萧景瑜轰然倒在面前。 “殿下!” 她跑过去扶着萧景瑜唤了两声,感觉手上一种粘腻的触感后心道不妙。 “萧景瑜,醒醒,萧景瑜……”她又紧张地叫了他几声。 萧景瑜神志清醒了点,他半睁着眼睛看叶寒枝:“你这么着急,是担心我?” 被他这样看着,叶寒枝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怎么回事?” “你放心,你让我办的事情,我无论如何也会帮你办好的。” 叶寒枝愣住,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看着萧景瑜,眉头轻蹙。 萧景瑜看她这样,心下凉了两分,嘴角原本扯出的笑也有些凝固。 果然,人在受伤时容易多愁善感,情感外露。 他挣扎了两下,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叶寒枝担心他的伤势,连忙扶着。 “你的人去哪儿了?”此时他身边的暗卫一个都不在,若是有人追上来他该怎么办? “齐飞桓受了伤,桑九他们护送他出城去了。” “那你怎么办?”叶寒枝看着他,手上那股粘腻一直提醒着自己,他受的伤一定不伤。 “如今我一个人回不了宁王府,你随便找个医馆送我过去就行。” “那怎么行?”叶寒枝想也不想便拒绝,“你们坏了萧景钺的事,就这样去医馆是嫌自己命长么?” 见叶寒枝这般担忧自己,原本凝固的笑又消融了些。 他唇角上扬,道:“那你说如何?” 叶寒枝想了想,齐飞桓被救,萧景钺定会气急败坏地派人追杀,此时萧景瑜决不能被发现,可他又受了重伤必须医治,寻常医馆去不得了,只能去一个萧景钺想不到的地方才行。 “我带你走。”叶寒枝换了个方向支撑萧景瑜的身子。 萧景瑜抿着唇,女子柔软的身躯就在自己面前,他一只手撑在她身上,略一低头便能看见她狭长的睫毛,落下的雪花化成点点莹光,圣洁美好,动人心弦。 眼角的笑意不断加深,他跟着叶寒枝慢慢走在冬夜里,第一次觉得雪是这样温暖。 两人一路小心,叶寒枝又刻意掩藏血迹,没有暴露他们的行踪,过了不知多许,他们到了源流当铺。 拍了拍门,原本漆黑的当铺里忽然亮了灯,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清瘦男子,身着灰色长衫,面容平凡,可眼里泛着精光,一看便是个聪明人。 他便是源流当铺的掌柜,萧景瑜来过多次,自然认得。 男子见来者是一男一女,女的披着兰青的斗篷,脸上蒙着面纱又低着头,看不清是什么样子,男的一身黑衣,面色苍白,由女子搀扶,一看便是受了伤的,但没认出这是宁王,因他没想到有一天宁王殿下会这样来到当铺。 他心中有疑惑,这家当铺藏着一些秘密,主子说过,要自己守好当铺,如今来的这两人突然到访,他便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是我。” 这……主子的声音? 男子朝女子看去,刚好看见她抬起头,一双或清冷或妩媚的眼一下便摄住他的眼睛。 “主子。”他连忙低下头,眼前的女子不是他可以亵渎的。 叶寒枝知他认出了自己,也不多说废话,让他搭了把手把萧景瑜扶了进去。 萧景瑜跟着两人七拐八绕,又是机关又是迷宫,终于在一处石墙前停下。 叶寒枝回头看着掌柜的,道:“快去准备些热水,再拿些纱布来。” “是。”他不敢怠慢,匆匆告退。 萧景瑜看那掌柜这般恭敬,心道叶寒枝御下的手段还不错,不由得嘴角又轻轻牵起。 叶寒枝没注意萧景瑜的神色,她伸出手在石墙上按了一会儿,石墙便轰然一声打开了。 萧景瑜眉毛不禁一挑,这个地方倒是好。 他忍着身上的痛打量着这间密室。 当初他与叶寒枝交易,她便是一直在密室里,不过应当不是这间,那间密室紧连当铺大堂,而这个密室这么深,他们又一路往下,想来是在当铺下面。 叶寒枝带着萧景瑜进了密室,然后扯了面纱燃了灯,瞬间满室柔光。 萧景瑜借着光亮打量叶寒枝,见她此时面容紧绷,一丝表情也无,自己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第三十五章 暧昧(修改) 叶寒枝扶着萧景瑜坐在密室的一张石床上。 他穿着黑衣,看不清楚伤口在哪里。 “殿下……”她想让他撩开外衣。 “刚才不是还叫我萧景瑜,怎么现在改口了?” 萧景瑜这般打趣,语气里甚至还有强忍伤痛的痕迹。 叶寒枝愣了一下,也没再说让他掀开衣服的话,只低下头一边查看他的伤口,一边道:“这里无人知晓,这两天你待在这里不会有人发现。” 萧景瑜知她故意避而不谈,也不纠缠,轻轻“嗯”了一声。 寂静的密室里,两人都没再说话。 萧景瑜任由叶寒枝扯开自己的外衫,昏黄的烛光慢慢摇曳,映在两人的身上生出一种别样的暧昧。 萧景瑜呼吸有些粗重,伤口不是很深,但却是在要害,叶寒枝的手有些不稳,脱他衣服时犹犹豫豫,脸颊更是绯红一片。 不想她为难,又想逗逗她,于是他握住她的手往面前拉了拉,她没防备,被拉的往前靠了一步,两人距离贴近,连同她拧在一起的眉头萧景瑜都瞧的清清楚楚。 叶寒枝忍住脸红心热,惶惶抬起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了他的模样。 他的眼神明明戏谑不羁,可她瞧着却觉得有些复杂的东西在里头。 他的嘴唇有些薄削,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让她心头痒痒的,她觉得他所有的呼吸都铺天盖地笼罩在自己身上,不停浮动,甚是暧昧,慌忙退了一步才别过头。 萧景瑜也有些闪神,本是想缓解她脱自己衣服时的尴尬,没想到如今自己却失了神。 他轻咳了一声,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只是戏谑的问:“你紧张什么?” 叶寒枝忍下心中躁动,变了变神色,脸上便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她道:“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难免经验不足,殿下这也要怪罪么?” “伶牙俐齿。” 萧景瑜轻笑一声,然后放开她,自己忍着痛将上衣扯开露出精壮的胸膛来。 叶寒枝这辈子第一次见男子的身体,只觉一股热气涌上脸,竟有些不敢再看。 不过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些了,萧景瑜肋下三寸处有一条长长的伤口,血肉模糊,粘连着他的衣服。 萧景瑜额头上冒了些冷汗,这样的伤不会要命,但真的比要命的伤更疼。 她按住他的手,阻止他强行分离与肉粘连的衣服。 萧景瑜停了动作,双手撑在石床上看她。 叶寒枝将身子伏低了些,方便自己处理粘在伤口上的衣料。 她的动作很小心,紧锁的眉头看的萧景瑜心情舒畅,忽然觉得这样的伤也没那么疼了。 没一会儿掌柜的回来了,打了盆热水,带了绷带。 叶寒枝用手帕反复清洗了萧景瑜的伤口,然后才又仔细地给他上了药包扎。 掌柜站在叶寒枝身后,表情越来越暗。 他刚刚才认出受伤的是宁王殿下,可主子是个女子,怎么能这样不避嫌的亲自上药? 萧景瑜看了眼掌柜便知他的想法。 可巧,他也如此想。 有人在为何还要亲自动手? 他又看了眼身前的女子,她手里拿着绷带,表情认真,动作仔细,长长的睫毛不时扫两下,便像蝴蝶轻展扑扇着自己的心,撩拨的他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 他的心不断被撩拨着,可理智又强迫他不断压抑,这般煎熬,他便觉得时间过得尤其漫长,漫长到女子的每一个动作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且牢牢记在心间。 叶寒枝感觉头顶有一股灼热的视线,她知道那是萧景瑜,因此没有抬头,等包扎完后才后退一步抬起头来直视他。 “有阿枝你这样对我,我便是受再重的伤也心甘情愿。” 萧景瑜眼里盛满了笑意,那模样甚是开心。 “宁王殿下这话要是被京中那些女子听见,我怕是会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所以为了我的安全着想还请殿下谨言。” 叶寒枝一脸冷漠,萧景瑜在心中叹了口气,道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太不解风情。 叶寒枝处理完萧景瑜的事情后没有冒险回叶府。 今夜肯定全城戒严捉拿闯刑部大牢的犯人,萧景钺也会派人四处搜寻,她若是现在出去被抓虽不至于有事,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让掌柜的照顾萧景瑜,自己则去了另一间密室,打算将就一晚。 叶寒枝走后,萧景瑜便让掌柜的也离开了,现下他心中思绪复杂,需要好好静一静。 另一边的叶寒枝也是如此,情绪一直不定,翻来覆去总觉得不太能入睡。 还有半个多月,那件事便会发生,到时候萧景钺的胜算岂不又增加了几分? 之前的兵器案花费了她不少心力,以至于没时间去想其他的事,如今齐飞桓已然同泠烟远走高飞,她便无法再将此事搁置下去。 叶寒枝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披了衣服起身,与其让萧景钺因这件事而得利,还不如她将此事做了! 铺陈纸笔,叶寒枝就着密室里昏暗的灯光写起信来,然后唤来掌柜,将信给了他。 “小姐,这是要?” 掌柜的看着手里的信,有些不明白,他们又不是做粮食生意的,怎么突然就要广收粮食?虽说这些年他们当铺赚了不少钱,可是这么大规模的收购,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件难事呀! 叶寒枝道:“佟掌柜,这件事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 “可是我们现在能动用的银钱根本不足以支撑这么大规模的收购,如果强行这样做那其他地方怎么办?” 佟掌柜指出问题所在,当铺除了经营消息买卖之外,还负责各地暗线的联络与行动,没有钱,那么他们的情报网将寸步难行。 叶寒枝陷入了沉思,虽然母亲的那些陪嫁铺子也能匀出些钱来,可拆东墙补西墙并不是个好办法。 “我们现在手里能动用的银子有多少便买多少粮食,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是。” …… 这边叶寒枝在苦思冥想解决之法,那边萧景钺萧景铭罗义鹄几人却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萧景铭气急败坏,今夜行动受阻,齐飞桓不知所踪,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的他们晕头转向。 罗义鹄看了看睿王,他不像邕王那般,脸上丝毫不见紧张的神色,只是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三爷可是有了解决的办法?”他问。 萧景铭一听立刻朝萧景钺看去,他急道:“三哥,你有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 萧景钺看了眼萧景铭,却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又看了眼罗义鹄,对他道:“义鹄,你可知今夜阻拦我们的是什么人?” 罗义鹄听萧景钺这样问自己,心里一惊,睿王这是怀疑自己走漏了消息? 他低下头,神色恭敬:“三爷,属下不知,但依属下的分析,此事与宁王殿下脱不了干系。” “哦?怎么说?” 萧景钺似乎有些兴趣。 罗义鹄定下心神,继续道:“当初我们设计,本意是想将宁王和辰王一起拉下水,可后来却出了盗贼一事,由此才牵连出国公府的一系列事情。 这其中,宁王殿下扮演的角色定然不简单,属下猜想,或许根本就没有盗贼,而是宁王提前得知国公府私藏兵器的消息,然后设计了这一切。” 睿王听着罗义鹄的分析,点点头,又问:“他设计这一切,能得到什么?” “皇城守卫职权,安伯侯父子的支持,这些现在都是宁王囊中之物。 如果真是他救了齐飞桓,那么他手里便又多了一个掣肘我们的筹码。 且经历此事后,朝中国公府一派的人不敢再有动作,国公府也被架在了刀尖上,日后行事便更受制衡,这些于我们都是大大的不利。” 罗义鹄越说,萧景铭的脸色便越黑,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想要除掉老六更是难上加难了。 萧景钺听完唇角扯出一抹不屑的弧度,他道:“义鹄果然聪慧过人。” 第三十六章 初次吃醋 罗义鹄忽然后背一凉,赶紧又伏低做小道:“属下所说都是猜测,不敢担三爷称赞。” 萧景钺看罗义鹄越发恭敬,心中那点怀疑也散了,只道:“好了,你无需紧张,此事本王心中自有定数。” 罗义鹄松了口气,谢过睿王后又问:“如今三爷有何打算?” “打算?”萧景钺一声冷笑,现在他还能怎么打算?之前他不想灭口齐飞桓,现在却不得不这么做,可又该去哪里找他的人? “此事你们不要再插手,任他折腾去吧。” “是。” 萧景铭一听不再插手,心中那股怨气郁结,只一言不发站在那里。 萧景钺知他心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凡事过犹不及,五弟你要耐心些。” 萧景铭不敢忤逆他,只道:“是,我明白。” 第二日,齐飞桓没能如期被处斩,传言说行刑前夜有人潜入刑部大牢,牢里众多犯人被杀,齐飞桓也被砍的面目全非,一时间朝堂又是一片哗然。 都说齐飞桓与辰王勾结,私藏兵器,意欲起兵,如今却被人杀了,这其中多少弯弯绕绕必是不简单,原本封棺盖论的事又起波澜,齐国公更因此被皇上禁足国公府,三月不得出。 “小姐,你说皇上为什么不继续追查呢?齐二公子的死,明显是有人怕秘密泄露,所以杀人灭口的。” 挽竹坐在院中石桌旁,托着腮,看着天边的云霞,眼睛里闪着迷惑的光芒。 叶寒枝笑而不语,或许大家都能够看出其中到底有什么名堂,但趋利避害,有时人们宁愿当个瞎子聋子也不想此事被揭穿,因为这是件麻烦事,稍有不慎极有可能引火烧身。 院子里的扫洒丫头们时不时朝叶寒枝和挽竹望望,挽竹白了一眼,哼唧一声后朝她们吼道:“看什么看?事情都做完了?” 丫头们不敢再看,立即收了眼神,垂头做自己的事。 叶寒枝轻笑一声,这些丫头在想什么她焉有不知? 齐飞桓的事情总算有了个结局,今日一早她便偷偷回了霜雪阁,陈妈妈和挽竹一夜没睡一直等着她,见她平安归来,两人总算放心了些,只是又不敢回房睡觉,怕惹人猜疑。 叶寒枝看着挽竹眼底的青影,心中颇为内疚。 忽又想起萧景瑜,今日一大早他便离开去上朝了,不知会不会被人看出伤势? 心头烦躁,叶寒枝不愿再去想,叫了挽竹和陈妈妈回屋静静地看起书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齐飞桓与四皇子一案大家似乎已经不再提及,安伯侯因兵器案一事接掌了四皇子的兵权,兵部侍郎苏淮也监管了齐飞桓留下的五万禁卫军。 齐昭月和叶舒影时常来她院中走动,不过是演戏罢了,姐妹情深,二娘尽责。 只是叶舒影近来看她的眼神越发奇怪,叶寒枝对此但笑不语。 她的那位好姐姐怕是在疑惑为何她对罗义鹄一事还无任何动作吧! 现在的叶舒影比起前世的叶舒影心性还是差了点。 冬日的夜晚来的早,烛火摇曳,照的霜雪阁内妩媚多姿。 当然,这妩媚多姿说的自然是叶寒枝。 她坐在桌边拿着针线不断穿行,她嘴角微弯,眼中带笑,那模样说不出的明媚动人。 独处时的她,总是这么安静柔和,让人心生缱绻,忍不住想要去靠近。 萧景瑜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他缓缓走到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手中的动作,轻巧灵活,认真细致,那墨色的布在她手中渐渐成形。 多好看的一件男人的长袍。 男人? 萧景瑜神情一顿,他侧头看向叶寒枝,她浑身充满着暖意,如同四月的阳光,温情绵软。 “本王倒是不知叶二小姐何时有了情人。” 他闷闷地开口,语气有些冷。 叶寒枝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针不小心刺了自己一下。 她按着被针扎过的地方,不动声色的转头,见宁王此时生龙活虎,便知他的伤已然好了。 “宁王殿下屡次深夜到访,不怕失了身份?” 此时的她没了刚才的柔和温情,萧景瑜心中不喜,却按下情绪作轻松状:“最近闲来无事,想阿枝的紧就来看看了!” 萧景瑜这话说的有些轻浮,叶寒枝懒得理他,收拾好针线将之放在柜中后便坐在桌边,道:“齐国公如今被监禁府中,齐飞桓也不在了,这个消息恐怕要不了多久齐南和齐隐就会知晓。” 萧景瑜也跟着坐在桌边,身子微微后仰,神情倨傲:“知晓又如何?本来你不也想让他们回来吗?” 叶寒枝垂头,她确实想让齐南和齐隐回京,如此一来她才好动手。 萧景瑜看叶寒枝神色凝重,多有思虑,便知自己所想乃是对的,她与自己结盟,对付齐家便是她的首要目标。 只是见叶寒枝思虑过重的模样,他有些不忍,不觉靠近前来朝她笑道:“好啦,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就不要多想,万事有我呢!” 叶寒枝眉心微皱,萧景瑜的语气舒缓温柔,多有宠溺之味,这让她有些不适应。 察觉到叶寒枝的情绪,萧景瑜也愣了愣,随后坐直了身子拉开两人的距离。 “对了,还要多谢阿枝之前的提醒,不然小王可要倒大霉了!” 萧景瑜此话明显是在转移话题,叶寒枝舒了一口气。 “王爷说笑了,就算没有我,王爷自己也会知晓的。” 其实叶寒枝这话没错,萧景瑜去过四王府,肯定是留下了什么东西在府里,以至于让睿王和邕王抓住把柄,要拖他下水。 不过前世萧景瑜根本没有因为辰王一事受到牵连,想来是他自己有所察觉,而她只是提前讲了出来,平白占了个便宜。 “不过寒枝还是有些好奇,王爷到底留下了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 叶寒枝望着他,眼神促狭。 萧景瑜略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别过头去道:“不过就是个玉佩罢了。” 玉佩? 叶寒枝突然一阵奚笑:“不会刚好是那种能代表身份的玉佩吧?” 萧景瑜:“……” 看来是说中了。 代表身份的玉佩一般都会好好收着,而且像萧景瑜这样谨慎的人更不可能将玉佩丢失,除非…… “咳咳。”萧景瑜见叶寒枝想的入神,不自然的用咳嗽来打断她。 “你……在想什么?”他问。 叶寒枝抬眼上下打量他:“王爷中了美人计?” “当然不是!”萧景瑜立马否认,“……只是不小心着了道。” 他极力否认,眼神飘忽不定,最后停在叶寒枝桌上的一碗粥上。 那碗粥是银耳百合粥,但颜色有些偏白。 萧景瑜走过去端起来闻了一下,银耳百合粥的香气浓郁,其中夹着着淡淡的别的香味。 “这粥是谁给你的?”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表情十分严肃。 第三十七章 心动? “这粥是谁给你的?”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表情十分严肃。 叶寒枝看了眼那碗粥,眉头轻蹙,眼睛微眯:“是陈妈妈,怎么,这里面有问题?” 萧景瑜点头:“这里面加了五石散!” “五石散!?” 叶寒枝诧异,这粥是陈妈妈见她在做衣服怕她饿着才给她做的,按理说不可能会有问题。 “看来这丞相府不太干净啊,你到底做了什么竟让人家花这么大的功夫对付你?” 萧景瑜抻着腿,表情揶揄。 五石散乃是黎国的禁品,不知是谁人这么大胆子敢顶风作案。 “多谢宁王殿下提醒才让寒枝不至于着了别人的道。”叶寒枝避重就轻,“此事我自有主张,殿下作壁上观就行。” “嗯。” 叶寒枝看着桌上那碗粥,眼神越发凌厉。 齐昭月,没想到我已经如此小心谨慎却还是被你钻了空子! 且看着吧,她定要让害她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腊月二十一,叶云安又寄来了家书。 挽竹一脸兴奋的拿着家书进来,正好被陈妈妈看见,陈妈妈忍不住又打趣了她,惹得挽竹一阵脸红。 叶寒枝将信展开来看,上面说他们再过些时日就能到京城了,还说…… “小姐,二少爷信上说了什么呀?”挽竹凑到叶寒枝跟前,一脸好奇。 叶寒枝将信收起来:“信上说他们已经在回城的路上,相信再过不久就能回来了。” “真的吗?太好了!”挽竹一听二哥快要回来了,立马笑的不知所谓,叶寒枝也跟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十分敷衍,挽竹太过高兴,竟也没有发现自家小姐的不对劲。 晚上,叶寒枝将信再次拿了出来,这封信上不止说了叶云安快要回来了,还说了在回朝之前敌军余孽突然袭击,定远侯重伤未愈又添新伤。 不知为什么,当看到定远侯重伤时心里会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一样,沉甸甸的。 收好信,叶寒枝倚在床柱上,这样的感觉很奇怪,明明是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自己为什么会担心呢? “在想什么?” 是萧景瑜的声音,叶寒枝转头,看见他站在窗边。 叶寒枝淡淡回应:“没什么。” 萧景瑜无所谓的进来在桌边找了个凳子坐下:“看起来叶二小姐好像有心事,不如说来听听?” “王爷,您有时间关心我还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对付睿王。”叶寒枝嘴角一撇,勾起一抹娇媚的笑。 萧景瑜眉毛一挑,心情颇有些愉悦:“他前些日子刚被我搅了好事,不会那么快有动作的。”说着,他还替自己倒了杯茶。 “那王爷今日来有什么事?”叶寒枝站起来走到萧景瑜对面坐了下来。 萧景瑜抿了口茶:“本王就是想来看看像阿枝这般深居简出却能知晓世间事的人平日里是怎么过的。” 叶寒枝微微一笑,她看着他,慢悠悠地问:“王爷怎么关心起寒枝来了?” “此话差矣!”萧景瑜摇头笑了笑,又抿了一口茶,“像阿枝这般的美人儿,世间有哪个男人不关心呢?” “寒枝以为王爷既有坐怀不乱的本事是断然不会像其他男人一般的,倒没想到是寒枝错了。” 叶寒枝一句话绵里藏针,堵的萧景瑜哑巴吃闷亏,上次他被人下药丢了玉佩差点摊上大事。 “谁人还没个被算计的时候?小王遇上了自认倒霉,可难保这有一天叶二小姐就不会遇上。”萧景瑜放下茶杯倚靠在桌边,一双招人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哦!对了!上次叶二小姐不就差点着了别人的道吗?” 叶寒枝轻笑:“王爷好记性!” 萧景瑜早料到叶寒枝会是如此反应,也不计较,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道:“本王今日来,其实是想带你去集市上逛逛的,今天虽不是什么特别的节日,但临近过年,夜市还是很热闹的。不过,你应该不太想去。” 萧景瑜说话时神情淡淡,看不出他的情绪。 叶寒枝没想到萧景瑜来是想带她出去玩,着实被惊了一下。 萧景瑜见叶寒枝吃惊的表情,神情微动:“叶二小姐难道真的这么不给小王面子?” 他特意来这一趟,叶寒枝的心暖了一下,这么些年来她很少出府,一出去必定是有事要做。 “唉,你若真的不想去,本王也不勉强,本王这就走。” 萧景瑜见叶寒枝迟迟没有答应,佯装要走,脚下也跟着迈了两步。 “宁王殿下。”叶寒枝叫住他。 萧景瑜回头,她起身走近他,浅笑道:“或许殿下可以带寒枝一起走。” 得到想要的答案,萧景瑜愉悦的笑了起来。 然后他慢慢走近,长手一伸将她圈在了怀里,女子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他鼻息之间,轻轻浅浅,荡人心神。 叶寒枝仰头看向萧景瑜,他眉眼温柔,心没来由的漏跳了一拍。 “抱紧了!” 在她耳边轻声提醒过后,萧景瑜带着她利用轻功避过府中众人,几起几落他们已经到了叶府外。 他小心的放开她,眼角还带着笑意,似乎心情很不错。 叶寒枝站立端正,理了理衣服,然后道:“我们去哪里?” 萧景瑜但笑不语,拿出一方白色面纱递给叶寒枝让她戴上。 叶寒枝惊异于他的心细如尘,竟连这个也早早地替她想好了。 接过面纱戴好,萧景瑜突然拉过她的手带着她朝长宁街走去。 叶寒枝看着被萧景瑜牵起的那只手,神情怔忪。 他们走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长宁街。 街上很多行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叶寒枝渐渐被这里的气氛感染,一路上浅笑盈盈地跟在萧景瑜身边。 “你成天待在府里难得出来一趟,这大好时光都被你给浪费了。”萧景瑜看起来心情不错,一路上都带着笑意。 叶寒枝回道:“殿下倒是懂得享受,京城中不知殿下名号的可是寥寥无几。” 萧景瑜无奈的笑笑:“就你牙尖嘴利,不过比起那些世家小姐,本王更喜欢你这个样子的。” 叶寒枝道:“那殿下可要多费些心思了,这天底下同我差不多的女子可不多。” 萧景瑜偏头看了叶寒枝一眼,他何必费那些心思去找,眼前不就有一个? 收回视线,他道:“当然。” 第三十八章 夜游长宁 长宁街真的很热闹。 叶寒枝自重生之后就再也没感受过这些,今天要不是萧景瑜特意来带她出来,可能她永远都不会去看这世间的烟火冷暖。 萧景瑜今天的穿着与往日不同,之前见他,他总穿着广袖锦袍,今日却特地换了淡蓝色的窄袖绸衫,外面罩了一件同色的大氅,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多了些干净清朗。 叶寒枝掩嘴笑了笑,不巧被萧景瑜看了个正着。 他偏头问她:“本王生的可好看?” 叶寒枝抹平笑意,道:“殿下生的自然好看,不然京中又怎会有那么多小姐对殿下趋之若鹜?” “那是自然。”萧景瑜点点头算是承认。“但依我看来,这些人可都不比叶二小姐让人满意。” 叶寒枝道:“那殿下注定要不满意了。” 萧景瑜摇摇头,有些无奈:“小小年纪,怎么学的这么伶牙俐齿。” 叶寒枝反驳道:“殿下刚刚不还说就喜欢这样的吗?” “……”萧景瑜妥协,“好吧,说不过你。” 两人边走边看,等走到一个卖花灯的商贩处萧景瑜停了下来。 他伸手拿下一个花灯,那上面画了一株红莲,很是好看。 他将花灯拿到她面前,问:“好看吗?” 叶寒枝看了一眼,上面的红莲栩栩如生,煞是好看。 “嗯。” 萧景瑜眉毛一挑,转头对着卖花灯的商贩道:“多少钱?” 商贩见生意来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谄媚道:“客官,只要十五文钱。” “好,我要了。” 萧景瑜付钱给商贩,商贩满脸堆笑地接过了。 “给你。”他转身将花灯递到叶寒枝跟前。 叶寒枝皱眉,没有要接的意思。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萧景瑜眼睛微眯,笑道:“阿枝不会这么胆小吧,不过一个花灯就吓成了这样?” 叶寒枝摸了摸花灯,回道:“花灯确实很漂亮,可我不……。” “既然漂亮,那你就拿着,哪儿来那么多道理?” 萧景瑜不管叶寒枝是不是愿意,直接将花灯塞到她手里。 叶寒枝看了看手里的花灯,再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萧景瑜,眼神微暗,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行在人群中逛了很久,一盏红莲花灯明明暗暗,却始终不灭。 天色渐晚,两人朝着叶府的方向走着。 回叶府的路很安静,一路上他们连个人影都没有碰到,鞋子碰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肆无忌惮地回荡在两人的耳中。 到了叶府外,萧景瑜叫过叶寒枝来,她撇撇嘴,他绝对是故意的。 萧景瑜见寒枝这个模样眼角带笑,他一把揽过她,然后如他们出去时那样带着她回到了霜雪阁。 屋内还燃着烛火,火光不断跳跃,闪烁。 “今日多谢王爷带寒枝出去。” 叶寒枝拿着花灯,红色的灯火映在她的脸上更是妩媚生姿。 萧景瑜抬眸看了她一眼:“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叶寒枝:“……” 萧景瑜其人常常戴着玩世不恭、浪荡不羁的面具,不过实际上却是心机深沉,睿智果敢。 可他与萧景钺等人又不同,萧景钺冷酷无情,心里最在乎的只有他自己,而萧景瑜却是重情重义。 前世他本是萧景钺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且与萧景钺交手一直处于上风,可最后却落败,这实在是奇怪。 “王爷。” 叶寒枝突然叫他,表情严肃,很不同寻常。 萧景瑜奇怪:“什么事?” 叶寒枝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不说的好,遂又闭了嘴。 萧景瑜看着叶寒枝欲言又止地模样忍不住问出声:“你想说什么就说。” “王爷你……”叶寒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萧景瑜听了叶寒枝的话眉头一皱,似是有些失望:“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叶寒枝垂下头,声音清浅:“嗯。” “我说叶二小姐,本王好心带你出去玩,你一句感谢都没有就让本王走,这可真是‘卸磨杀驴’啊!” 叶寒枝语塞。 她本是想询问萧景瑜关于他的一些事情,好找出前世他落败的原因,可又觉得不妥,于是道:“这么晚了,王爷难道不应该走?” “你、”萧景瑜被叶寒枝这句话堵的说不出话来,哼了一声道,“本王这就走!” 话音刚落,萧景瑜立马就转身翻窗消失了。 叶寒枝抬头看了看萧景瑜刚才站的位置,轻轻吐出一口气。 前世很多事情都有蹊跷之处,之前不觉得,可越发与萧景瑜相处就越发的发现不对。 萧景瑜如此聪明睿智,且还有多方人马支持,论财力,论势力,无论哪方面萧景瑜都更胜一筹,可为何最后会功败垂成,让萧景钺坐上了那个位置? 她走到柜子旁取出那件还未完成的墨色长袍坐在桌边继续飞针走线,只是多了些心事让她有些做不下去。 她放下衣服,轻轻抚摸着,她的动作很小心,仿佛抚摸的是一个人般。 “阿佑,好多事情都太奇怪了,萧景瑜他……” 叶寒枝低语呢喃,脸上带有困惑,突然又轻嗤一声。 “其实有什么好想的呢?不过是平添烦恼罢了,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我总能找出来的不是吗?” “不过今天萧景瑜的所作所为倒让我想起了秦贞。” 前世宁王殿下对秦贞一往情深,传言说后来宁王的正妃许氏与秦贞长的十分相似,这两人经历的磨难也不算少,可最终还是没在一起。 叶寒枝不禁有些唏嘘:“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算时日,秦贞出事怎么也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了……” “秦贞怎么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叶寒枝一惊。 她猛然转身,萧景瑜竟站在她身后。 他什么时候又回来了?还是他一直就没走? 叶寒枝暗骂自己大意,复又皱起了眉,萧景瑜明显不知道秦贞此时已经落入萧景钺手中。 “桑九!” 萧景瑜突然一声大喝。 同一时间,桑九稳稳地落在了叶寒枝的房间里。 “王爷。”桑九站在萧景瑜身后,神情恭敬。 “桑九,秦贞回来没有?”萧景瑜发问。 桑九发愣,算时间这个时候秦贞也该回来了,不过…… “回王爷,还没有。” 得到答案,萧景瑜脸色瞬间阴沉。 “你先下去。” 话音落,桑九快速的消失在两人眼前。 “告诉我!” 他情绪激动,虽然已经竭力在忍着。 第三十九章 怒火 “告诉我!” 他情绪激动,虽然已经竭力在忍着。 叶寒枝抬眼看他。 萧景瑜看向她的两只眼睛全然没有平日那种散漫多情的意味。 她皱着眉,神情说不出的纠结古怪。 萧景瑜看出她在考虑,忍着自己的脾气没有发作。 “秦贞应该是被萧景铭扣住了,我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但你的人落入他手里怕也不会活太久。”叶寒枝没有看萧景瑜,她侧着身子靠在床边,将秦贞的消息说了出来。 “砰~” 萧景瑜怒极,一脚踹翻了桌子,咬牙切齿道:“他们真是好手段!”竟然连秦贞也被他们查出来了。 “萧景铭此人阴狠至极,秦贞在他手里不是那么好找的,你寻人时小心些,不要被他抓到把柄。” 叶寒枝说着她知道的事情,不去看萧景瑜的表情是有多吓人。 “多谢。”萧景瑜站在床前,表情肃然。 他又唤来桑九,让他重新弄一个桌子来。 桑九一直都跟在萧景瑜身边,霜雪阁这么大的动静之所以没引来人就是因为桑九眼疾手快的将他们都打昏了。 桑九得令后很快就离开了,等他再回来时肩上正扛着一张与那张被萧景瑜踹坏的桌子一模一样的桌子。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后,萧景瑜朝叶寒枝道:“我会派人去找秦贞,叶寒枝,此番是我欠你一个人情。” 这话说的郑重其事,与之前戏耍叶寒枝时不一样。 叶寒枝知道萧景瑜是认真的,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只轻点了点头。 而后,萧景瑜大步一跨翻窗而走。 晨曦破晓,一缕微光穿过窗户照进霜雪阁。 天不过刚亮,挽竹和陈妈妈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她们把叶寒枝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见她没事,两人互看了一眼,眼里都是疑惑。 “陈妈妈,挽竹,你们两个这个急的跑来是出了什么事?” “我的小姐呀!”陈妈妈一听叶寒枝发问就忍不住了,“昨天夜里我我和挽竹都听到这里有声响就想跑来看一眼,结果不知为何就昏了过去,我们担心小姐的安危,所以一醒来就过来看看。” “是啊,小姐。”挽竹也附和道,“昨夜的声响那么大,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好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叶寒枝打断两人的猜想,说道,“昨夜没发生什么事,只是宁王殿下不小心撞倒了桌子而已,他的护卫以为你俩跑来误事,所以将你们打昏了。” 有些事情,叶寒枝并没有隐瞒过陈妈妈和挽竹,她和萧景瑜结盟以及他常来霜雪阁找自己的事情她们也是知道的,虽然她们心里觉得男子夜闯女子深闺很是不妥,但索性没出什么事。 陈妈妈听了叶寒枝的解释放心不少,但还是疑惑:“好好的怎么就撞倒了桌子?” 陈妈妈的话让叶寒枝面色一沉,她板着脸道:“这件事你们二人不可声张,私下也不许再议论,免得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陈妈妈和挽竹又互看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无奈,两人叹口气,领命出去了。 萧景瑜回到宁王府也没闲着,立刻派了人按照叶寒枝给的消息搜查秦贞的踪迹。 “邕王府里里外外都要仔细盘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可放过!” “是!”桑九领命。 自从上次萧景瑜在粥里发现五石散后,叶寒枝一直让挽竹和陈妈妈暗中留意自己院中的人。 这些天里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照常去青松院给祖母请安,与齐氏和叶舒影相处也算愉快。 没过几天,陈妈妈就抓住了那个在她碗里下五石散的人。 是她院里的一个三等丫鬟,名叫香莲。 夜深人静,香莲跪在叶寒枝房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她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 二小姐自抓住自己就没问过一句话,只让陈妈妈和挽竹守在门外不让人靠近。 萧景瑜一直忙于追查秦贞的踪迹,与叶寒枝也有几日没有联系了,今夜刚好得了点空。 萧景瑜隐在霜雪阁外一棵大树上,霜雪阁今日有些安静,叶寒枝的那个陈妈妈和挽竹丫头守在门外,看来是有事处理。 “二、二小姐。”香莲受不住了,二小姐一直一言不发,这比直接对她问罪还难受。 “怎么?想要解释?”叶寒枝冷眼看了跪在地上的香莲一眼,“可惜,我不想听。” 香莲愣住,不敢再说话,只能战战兢兢一直跪着。 叶寒枝坐的有些久了,身子有些僵,她活动了一会儿,然后拿着之前的那件黑袍继续做起了衣服。 萧景瑜看了不禁道:“呵,这小丫头真够磨人的,抓住了人不审问,竟陪着在这里耗着。”只是到底没有太大声,他还想看戏呢! 又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香莲急躁起来。 “二小姐,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她匍在叶寒枝脚边,情绪激动,她不能承认,承认了夫人一定不会放过她! “什么都不知道?” 叶寒枝冷笑,她拿出陈妈妈当场缴获的五石散轻轻放在桌上。 “抬起头来。”她的声音有些柔,但香莲听着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她磋磨着抬起头,一眼便看见了桌上的小瓷瓶。 叶寒枝淡淡开口:“这东西你想编个什么解释给我?” “这、这,这是什么?奴婢,奴婢不知道!”香莲说话有些抖,这下更是连头也埋了下去,二小姐的眼神太可怕了! “嗯。”叶寒枝轻轻嗯了一声,而后道,“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但现在我要你去办一桩事,若你办成了,我可以留你一条性命,若是办砸了,你的亲人朋友就得一起给你陪葬了。” 叶寒枝说话总是轻轻淡淡的,可是一字一句听在香莲耳里犹如地狱魔音。 末了,叶寒枝见香莲没有应答,加了一句:“你可听明白了?” 香莲这下彻底认命了,二小姐根本不需要自己认罪。 若是这里有外人在,若是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或许她还有辩解的机会, 可这里只有二小姐和自己,除了二小姐,又有谁会听她辩解? 而关键是二小姐什么都知道,无论自己如何辩解她都不会听的。 “奴婢明白了。”香莲匐的更低了一些,声音也低了下去。 第四十章 以牙还牙(修改) 叶寒枝总算有了一丝满意的样子:“很好,之前你做了什么,日后你便还做什么。” 什么? 香莲不解的抬头。 “不明白?”叶寒枝摇摇头,这丫头不甚聪明,不如挽竹一点就通。 “你要装作没有被我发现,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每次拿到药后你要交给挽竹,其他的你不用管,这么说可明白了?” “……是,奴婢明白了。” “很好,出去吧。” 香莲出去时还有些恍惚,挽竹见了白了她一眼:吃里扒外的东西! “挽竹,陈妈妈,你们都去休息吧,莫要熬夜守着了。” 房里传来叶寒枝的声音,挽竹与陈妈妈立即称是,然后带着香莲走了。 见事情落幕,萧景瑜寻着时机从树上跳了下来,翻窗进屋。 “啪——” 随着一声响,萧景瑜突然感觉脚上一痛,他皱起眉头往下看去,是老鼠夹。 “宁王殿下好兴致!”叶寒枝坐在灯火旁边,烛风摇曳,暗暗生辉。 萧景瑜苦笑:“不用这么对我吧?” 叶寒枝见此有些憋不住笑,撇过头去道:“这可不是我放的,是挽竹见你总来,担心我才这样的。” 萧景瑜脸一阵红一阵白。 好吧,一个丫头而已,暂时不与她计较。 将老鼠夹从脚上弄了下来,萧景瑜走到叶寒枝跟前,在距离她一丈处停下:“五石散,你打算怎么做?” 叶寒枝勾唇一笑:“当然,是以牙还牙了。” 萧景瑜轻笑:“好个以牙还牙,叶二小姐心思够深,景瑜佩服。” 叶寒枝不欲与他再说这事,只道:“殿下今日是为秦贞来的?” 话一出,萧景瑜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盯着叶寒枝,眼含探究:“你是如何查到秦贞的?” 他的语气有些防备。 叶寒枝失笑,秦贞可不是由她的情报网得来的消息,而是前世的记忆。 “殿下,您要防着的可不是我!” 秦贞是萧景瑜的一个暗线,常常变换不同身份为萧景瑜收集消息。 她的身份隐秘,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可萧景钺竟能查到她还将人扣下了,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你觉得我的人里有细作?”萧景瑜皱着眉头问。 叶寒枝答:“很明显。” 萧景瑜眉头皱的更深了些,他的这些人都跟了他许多年,不可能是细作,可现在的情形却让他不得不怀疑…… “殿下,寒枝有一事想求你。”叶寒枝忽然道,萧景瑜微怔,问:“什么事?” 叶寒枝沉着脸,那天她与萧景瑜从夜市回来后,心绪一直不宁,以至于言语中提到了阿佑,萧景瑜那时没有离开,既然知道了秦贞的事,那阿佑的事怕是也听到了。 “关于阿佑,还请王爷替我保密,不要去查,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阿佑? 就是上次她自言自语时说的那人? 萧景瑜皱眉,心里有些滞涩。 “放心,我不会去查也不会告诉其他人。”他故作轻松,姿态潇洒的很。 听到萧景瑜的保证,叶寒枝神情总算轻松了些,关于阿佑,她不想任何人知晓。 “对了,本王今日来还有一事。”萧景瑜话锋一转,在桌边坐了下来,“听手下人说,最近有人在京城大肆收购粮食,搞得京城的米行人心浮动,这动静可不小。” 叶寒枝漫不经心道:“是吗?” 萧景瑜眉尖一挑,这丫头藏的真够深的。 “不过本王有些好奇,你说这背后之人这么大动作,会是谁呢?” 叶寒枝道:“连殿下都不知道此人是谁,看来这人确实神秘。” “说到神秘,本王倒是觉得这人不如阿枝你。” 话头扯到了自己身上,叶寒枝的表情僵了一下。 她这一微小的表情变化没能逃过萧景瑜的眼睛,他眉眼带笑道:“果然是你。” 叶寒枝眉头微皱:“殿下怎么知道是我?” 萧景瑜甩了甩袖子,道:“这天底下除了你,本王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做这样让人捉摸不透的事。” 其实他的手下人来汇报时他就已经让人去查了,可是对方好像总是知道他要做什么,每当要查到这幕后之人的踪迹时,那人总能快他一步将那些信息抹去。 这和他几年前查源流当铺的主人时何其相似? 聪明如他,自然就联想到了叶寒枝,今日这一番试探,便是最后的确定。 叶寒枝没想到萧景瑜这么快就知道了收购粮食的背后之人是自己,但既然他已经知道,那不如索性就…… “殿下既然知道了,那寒枝有一事相求,不知殿下可否答应?” 突然有事相求,这可不是突然的。 萧景瑜愣了一下,惊觉自己给自己下了一个套。 他道:“你先说说是何事?” 叶寒枝道:“虽然眼下京城大半粮食已被我收购,但这么一点远远不够,而我手中可用的银两已经所剩无几,所以……” 听到这里,萧景瑜立刻警惕道:“你要跟本王借钱?” 萧景瑜这么大的反应让叶寒枝觉得好笑,谁人不知宁王殿下的母妃庄妃是北方商会会长的独女,腰缠万贯,比之在江南的舅舅来还要富裕的多,他会紧张这点钱? 她道:“怎么?殿下缺钱?” 萧景瑜笑道:“钱嘛,本王自然不缺,但是这借钱的人是阿枝,本王就不得不小心了。” 叶寒枝唇角一弯:“殿下难道还怕寒枝给你下套不成?” “你这一颗心长了七八个窍,本王这是防患于未然嘛。”说着,他又道,“不过,阿枝若是告诉本王你为何要买这么多粮食,本王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这…… 叶寒枝沉默了一瞬。 这件事本就是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走漏风声被他人知道,那她的计划便无从实现。 萧景瑜能知道背后之人是她已经是个意外,她万万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再告诉他收购粮食的目的,纵然他们结盟已久,也建立了一些信任,可这些不足以让她卸下防备全身心的相信他。 叶寒枝细微的表情变化被萧景瑜看在眼里,她的犹豫与防备虽然并未表现多少,可以他的眼力,还是窥到了一些。 他以为从结盟到现在他们的信任已深,可原来在叶寒枝心里,自己至始至终都是个外人。 她不愿告诉自己她的目的与计划,甚至一开始就把自己排除在外,这种感觉竟是这般难受。 最是可笑自作多情…… 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萧景瑜轻笑一声,突然没了深究下去的欲望。 “你要借多少?”他右手倚在桌边,神情淡淡。 萧景瑜突然松口是叶寒枝没有料到的,她以为以萧景瑜的性子,两人至少还要拉扯好几个回合。 “二十万两。”她开口说了一个数目。 “二十万?”萧景瑜有些吃惊,此前京城大半的粮食已经入了她手,现在竟还需要二十万两去收购,她竟需要这么多粮食? 叶寒枝以为是萧景瑜觉得借的钱太多,便道:“殿下放心,这些钱最迟不过一个月,寒枝定悉数按息奉还。” 按息奉还? 她可真是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心微凉。 萧景瑜沉吟了一会儿,道:“好,本王借你。” 叶寒枝道:“多谢殿下。” “不用,反正叶二小姐也会按息奉还,本王不吃亏。”说着,萧景瑜站了起来,窗外的风吹过脸上,带来丝丝冷意。 “殿下等等。” 叶寒枝见萧景瑜要走,叫住了他。 “还有何事?” 叶寒枝没说话,她拿出笔墨纸砚,以最快的速度写了一张借条。 将借条递给萧景瑜,她道:“以此为证。” 萧景瑜接过借条,明明就是普通的一张纸,他却觉得十分碍眼。 垂下眼眸,他冷声道:“后日,本王会让桑九来跑一趟,到时候银票他会给你。” “嗯。” 萧景瑜唇角下压,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叶寒枝,而后道:“夜深了,叶二小姐好生休息,本王不打扰了。” 说完,萧景瑜匆匆离去。 叶寒枝看着空荡荡的窗户,外面一片漆黑,心情竟有些沉闷。 萧景瑜生气了。 虽然他没说破,她也没揭穿,可当他那句“叶二小姐”出口时,她便知道了。 “他生气,与我何干。” 察觉自己的情绪竟因萧景瑜而产生变化,叶寒枝出言提醒自己 …… 香莲的事情做的很好,齐氏和叶舒影并没有发现五石散已经调转了方向被下在了叶舒影的吃食上。 她们的药用在她们自己身上,可不是物尽其用嘛! 这天叶寒枝早早的去了青松院。 老夫人已经起了,许是年纪大了便容易早醒。 “祖母。”叶寒枝先请了安,然后便走到老夫人跟前替她捶背。 老夫人欣慰,却又有些无奈:“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日日来青松院,可你父亲那里也该多去看看的!” 提起这事,老夫人不免有些伤怀,也不知怎么了,阿枝与她父亲就是亲近不起来。 叶寒枝不想去,只道:“祖母,父亲公务繁忙,孙女怎好去打扰他。” “你都没去,怎知他不喜欢你打扰他?”老夫人摇摇头,叹气道,“你们父女俩都是这个倔脾气,有点事就憋在心里,也不说,谁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 叶寒枝听着有些动容,可这动容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赔笑道:“祖母放心,孙女知道该怎么做的。” 那就好,一会儿你就去看看他吧,今天正好休沐,想来正在书房。” “是。” 在青松院没待多久,叶寒枝便被老夫人催促着去找叶庭。 叶寒枝无法,只得往父亲书房走去。 叶庭的书房平时不让人打扰,上次去是因为他差人来请。 今次叶寒枝站在书房外的园子里让人先去通报一声。 不一会儿,小厮回来了。 “二小姐,老爷说让您进去。” “嗯。” 叶寒枝让挽竹等在外面,然后朝书房走去。 进了门,叶庭还在写字,叶寒枝又站了一会儿。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叶庭才收了笔。 “你今日怎么想起来找为父?”叶庭直着身子看着眼前的小女儿,心中有些莫名的感慨。 她多久没有主动来找过自己了?记不清了,大概这几年都没怎么来过吧! 叶寒枝淡淡开口:“是祖母让女儿来的。” 叶庭微愣,原来不是她自己想来的。 “父亲公务繁杂,平日里多注意些,不要太劳累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叶寒枝可以疏远他,却无法真的不去在意他。 叶庭听出叶寒枝话里少有的关心,心里一阵慰藉,脸上也带了一点笑意:“嗯,为父知道。” “女儿院中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叶寒枝不知该说些什么,找了个理由走了。 叶庭看着叶寒枝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这天夜里,桑九没来,萧景瑜却来了。 他来时叶寒枝正坐在桌边做衣服。 萧景瑜走近她:“你针线活做的不错,不如也给我做一件衣服呗!” 他语气轻松,一如往常。 叶寒枝手中的动作顿了一顿,没有理他。 萧景瑜无奈的笑了笑。 上次从霜雪阁离开后他想了很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收购粮食的目的她不想说本就无可厚非,他有什么立场去要求她一定要告诉自己?自己又有何立场生气? 今日她不愿意为自己做衣服,这难道不也是正常的么?他们本来就只是合作关系而已。 可饶是这般想着,眼里看着她手中那件衣服,心里仍旧觉得酸涩。 这衣服做的细心精致,其中用心自是不用说,是做给那个叫阿佑的人的? 萧景瑜没再打扰叶寒枝,他径自坐在叶寒枝旁边看着她一针一线地做着衣服。 衣服已经快要做好了,她现在正在袖口上绣花,那是种不知名的小野花,萧景瑜没见过,只是觉得十分好看。 “我派人找了这么多天,还是找不到秦贞。” 说起秦贞,萧景瑜心情总是有些低落,这个女子,他真的亏欠她太多了。 叶寒枝放下手中针线,她美眸微抬,面色沉着:“萧景铭这个人心思歹毒,手段狠辣,想从他那里找人总不会太容易的。” “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叶寒枝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秦贞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萧景瑜自然知道叶寒枝说的是什么,神情一暗,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他便静静坐在桌旁挑着灯花。 不知过了多久,叶寒枝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衣服收了起来。 她在萧景瑜对面坐下。 此刻她有些疲惫,白皙的脸上有了倦色,但眉眼间多了些温柔。 “扑通——” 心猛地跳了一下。 萧景瑜别开眼睛,起身走到她面前。 “其实我今日来是给你送银票的。” 他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一万两一张的银票整整二十张,此刻正静静的躺在他的手中。 她当然知道他今天是来送银票的。 “喏,拿着。”他道。 夜风拂过,屋子里的烛火晃了两下,两个人的影子跟着摇摆。 叶寒枝抬头看着萧景瑜,伸出手从他手里将银票拿了过来。 她的指尖微凉,轻轻划过他温热的手心,萧景瑜的心不自觉的颤了一下。 他道:“冬夜寒凉,你要多注意才是。” 叶寒枝垂下眼眸,道了一声“嗯”。 天色渐晚,萧景瑜趁夜离去。 第四十一章 班师回京 那之后的几日过的很是风平浪静,萧景瑜也没有再来找她。 腊月二十八清晨,叶寒枝早早地就起了床。 早前叶云安寄家书回来时就说让她去城门处迎接他,叶寒枝想着反正也没有什么事,便也就回信答应了,今日挽竹起的也很早。 二哥回来,她可开心的不得了。 叶寒枝带着挽竹先去了青松院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早前得到消息知道叶云安今日回京,也没有拘着叶寒枝,早早的放她去了。 定远侯回京的日子很多人都已经知晓,一大早,京城百姓们就涌上了街头齐齐望向城门口,也不管这风霜凄寒吹的人多么难受。 他们个个脸色通红,面带喜色,只顾着拼命的往前挤,想要挤到最前面好更近更清楚的瞻仰定远侯的风采。 城门外,也早已经有朝中官员等候迎接,以宁王为首。 看来这些天他都在忙这件事。 没办法,辰王被流放,太子虽无辜受累,但也还是受到了些影响。 萧景钺和萧景铭也来了,这种盛事作为皇子的他们自然不能缺席。 叶寒枝偏偏头,忽然就注意到了一个身穿蓝白色衣衫的男子,他衣着华贵,安安静静地立在萧景钺和萧景铭的身后。 竟是七皇子静王殿下! 这静王在众皇子中也算是独一个的了。 静王殿下的母妃德妃乃是四妃之首,却从来不争不抢,连带着他也无心皇位,与众皇子的关系都维持的很好。 当年萧景钺称帝后他的那些兄弟除了一母同胞的萧景铭,其他的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唯有静王的结局算是好的了。 突然,前方有快马奔来,飞快的奔到了城门口翻身下马。 “启禀宁王殿下,定远侯大军已到了十里外!” 此话顿时让众人精神一震,面露喜色。 “赏!” 萧景瑜心情很好,对着禀报之人行赏,然后他忽然就从人群中看到了叶寒枝,嘴角一咧,朝她笑笑。 叶寒枝淡淡看了一眼,想着时辰尚早,便找了家茶楼听书去了。 今日说书的人讲的是定远侯的故事,茶楼里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神情之中全是对定远侯的崇拜。 “话说当日,这敌军想了一计,他们让元帅副将佯装叛逃趁机进入我军军营,想以此来骗取定远侯的信任,哪知定远侯见了这人二话不说,一剑就将他斩杀了,斩杀后还将其悬挂于城墙之上,并附书曰:尔等之计,漏洞百出。 这敌军见计划失败,大怒,当日就整装攻城,敌人三十万大军黑压压地排列在黑水关外,而我军守城将士不足二十万呀……” 说书的话还未讲完,已经有听客坐不住了,急急道:“这可如何是好,以少敌多啊!” “定远侯少年英雄,定有妙计!” “是啊,侯爷自上战场以来从未有败绩,怎么可能会被敌军的人马压制?”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言辞之间全是自豪与骄傲。 说书人见人群情绪激动,少不得拍了拍自己案前的惊堂木。 “大家听我说啊,我这还没说完呢!” “好,说书的你继续说,我要好好听听定远侯是如何退敌的!” 人群渐渐安静,说书人正了正身子继续道:“那敌军有三十万大军,而我军守城将士不过二十万,这城如何守? 嘿嘿,不要急,定远侯可是自有妙计。 早在定远侯将敌军副将斩杀悬挂于城墙时就已经让人将桐油倒在了城墙上,敌军攻城时一把火这么一烧,这敌军想要翻墙而入啊,简直难如登天。 可这只能暂时阻挡敌军进城,我们的定远侯当然也知道,于是在敌军攻城之际悄悄派人绕进敌军后方,火烧了他们的粮草,趁机占了敌军一座城池,这敌军没了粮草,又回不了城,最后只能被困在黑水关外,任由定远侯处置啦!” 说书人捋捋胡须,摇头晃脑地讲了很久,末了还闭上眼面带笑容地夸赞着:“这定远侯果真是足智多谋呀!” “是啊,真不愧是定远侯,这么轻松就破敌了!” 人们也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挽竹立在叶寒枝身后,听得很是仔细。 她道:“这定远侯果真是神勇,三十万大军说破就破了。” 叶寒枝听了却摇摇头不说话。 说书的人哪能真的说出战场上的事?这些故事怕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战事可比这凶险多了。 “小姐,你说这定远侯如此厉害,会不会长的一张特别凶狠的脸呀?” “二哥不也很厉害,他怎么没有长着一张凶狠的脸呢?” “二少爷怎么能一样呢?” 挽竹一说到叶云安不免有些害羞,低着头不肯多说。 叶寒枝失笑,二哥的确是不一样的。 在茶楼待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听书的人们突然就齐齐往外跑去。 挽竹兴奋,指着外面道:“小姐,刚才有人来报说定远侯大军已经到了城门外三里了!” 马上就可以见到二少爷了! 叶寒枝闻言唇角微动,连忙跟着出了茶楼,她站在人群中不停地张望。 人们看向前方官道焦急的等待着,他们目光灼灼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错过了那最重要的时刻。 终于在一刻钟之后,漫天的烟尘滚滚的从城门外升起,排列整齐的大队人马朝京城的大门轰然而来,哒哒的马蹄声震天响起,好似地面也被踏得颤抖,那气势恢宏磅礴,让人心生敬畏。 所有人的眼睛一下子都布满了精光。 “定远侯回来了!定远侯回来了!” 有人在人群中兴奋地大喊,引得人们不停蜂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拼命的往前挤,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城门。 烟尘滚滚,铁血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军队的将士们皆都身穿银甲,排列整齐的从城门外踏马归来。 叶云安身穿玄色铠甲行在前方最左侧,叶寒枝正站在左侧街道,一眼便看见了他,真是少年意气,英姿勃发。 看来二哥在军中确实有不少功绩,不然怎么可能行在前方呢? 突然,人群中传来阵阵尖叫,叶寒枝也伸长了脖子朝城门处看去。 马蹄嘶鸣,伴随着烟尘滚滚翻飞,定远侯身穿赤金色铠甲,在难得的日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他率领着数十万大军行在最前,容色淡定,宠辱不惊。 叶寒枝踮起脚尖,眺望着那迎面而来的军队,却在看见那抹赤金色的身影时犹如雷劈一般。 他是…… 他就是定远侯萧昀? 第四十二章 定远侯 他就是定远侯萧昀? 叶寒枝忽然感觉周围一片空白,听不见人群的嘈杂芬芜,看不到齐齐攒动的人山人海,她的眼中只有那一抹赤金色。 “无忧……无忧……”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搅的她的心一阵阵的疼。 她盯着那个身影,一步步向前,周围人群熙熙攘攘,使得她走的十分艰难。 萧景瑜不知为何,明明是为大军接风洗尘的重要场合,可他的眼和心却时时开小差去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 这会儿定远侯大军已经进城,他的视线却集中在人群中那个穿了蓝色衣裙的女子身上。 叶寒枝看着大军的方向,神情似乎有些惊喜,她慢慢在人群里移动,步子急切,却被迫走的缓慢。 他不禁笑了笑,她时常一副淡漠的模样,情绪轻易不外露,没想到今日叶云安回朝她会这般激动。 想着平日里叶寒枝对自己的态度,萧景瑜忽然就有些羡慕,隐隐还夹杂着些嫉妒。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萧景瑜心猛地一跳,赶紧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他羡慕嫉妒什么?人家兄妹许久未见关他何事? 正要收回视线,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那个蓝色的人儿有些不对,她似乎是身体不舒服,一直捂着胸口,神情看起来有些痛苦,人群涌动,她竟然被挤了出去摔倒在街道中央。 萧景瑜心下一紧,下意识的迈出了右脚,却见叶云安已经翻身下马将人扶了起来。 他收回脚步,双手紧紧握成拳。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是觉得不舒服的很,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吃到了一颗没熟的枣子,苦涩中带着股酸意。 “阿枝,没事吧?” 叶云安银灰色的铠甲在日光下闪着粼粼的光芒,不算刺眼,但明晃晃的让人觉得十分温暖。 叶寒枝目光越过他身后看向已经停了下来坐在马上的定远侯,神情恍惚。 她低声道:“没事。” 叶云安不信她:“真的没事吗?你看你,脸色这么白,莫不是生病了?” 定远侯听到叶云安的话朝这边望了一眼。 那一眼,寒气深重,让人浑身一冷。 叶寒枝垂下眼,遮住里面翻涌的情绪,淡笑着回道:“真的没事,许是天气太冷,有些不舒服罢了。” 闻言,叶云安放心了不少,伸手摸着她的头发玩笑道:“怎么?就这么想你二哥我?” 一年不见,叶云安更加成熟稳重了,身上的气息也让人更安心了些。 叶寒枝收回心神,看着她这个二哥,轻轻软软道:“嗯,最想二哥了。” 叶寒枝的这一声二哥让叶云安心中募地一暖,他牵起她的手带她上了自己的马,引来无数女子侧目。 这时候挽竹才发现自家小姐不在自己身旁,她方才一心扑在叶云安身上,竟然忽略了小姐,幸好小姐没事,否则她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萧景瑜看了这边发生的情况,因为大军突然停下,人群时有骚动。 他迅速整理情绪,然后带着人朝凯旋而归的将士们迎了过去。 “恭迎定远侯凯旋而归!” 一众官员皇子都在恭喜道贺,百姓也在一旁高呼定远侯大军之功绩。 萧景瑜站在最前面,直面萧昀,虽说比之平时收敛不少,但姿态仍是放荡不羁,一双眼睛似笑非笑,拱拱手道:“堂弟平安归来,甚喜甚喜。” 萧景铭面露不屑,萧景钺横了一眼过去,他便快速掩藏起自己的情绪,面上堆笑,只是怎么看都有一种别扭的感觉。 萧昀并未回话,他一言不发的坐在马上,看着带着叶寒枝的叶云安驱马而来。 “侯爷,宁王殿下。”叶云安停马在定远侯面前,朝他们两人行礼。 “叶将军无须多礼。”萧景瑜看了眼叶寒枝,见她脸色有些苍白,这才确定方才自己没有看错。 感受到萧景瑜的目光,叶寒枝忽然有些紧张,有种自己的秘密被人看破的感觉。 不知是哪里来的心虚,叶寒枝躲过萧景瑜的视线,低着头,将自己的神色全都掩了起来。 叶云安不敢逾越,周全礼数后才作罢。 萧景瑜看向定远侯,道:“堂弟与诸位将士一路辛苦,父皇特设宴靖阳殿犒劳诸位,请移步。” 定远侯面色平静的看了眼萧景瑜,然后忽然举起手中佩剑大声喝道:“众将士听令!” 他的声音有如石上清泉,悦耳动听的很,即使此时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也是十分好听。 但听在叶寒枝耳中,却觉得他的声音冷冷的,让人心中滞涩更深。 众将士立刻回应:“在!”那声音震耳欲聋,恢宏的紧。 “城外五里扎营!” “是!” 京城重地,向来不允许谁带兵入城,是以数十万大军齐齐朝着城外驻地行去,只留下各部将领跟随着定远侯。 叶寒枝坐在叶云安的马背上,觉得此时自己出现在这里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阿枝,一会儿我和侯爷都要进宫,你就别回去了,跟我一起进宫去。”叶云安宠溺的声音在叶寒枝头顶响起,而后又转头问道,“侯爷,可以吗?” 定远侯持着缰绳:“你的事情自己做主。” 叶云安脸上笑意加深,也不管叶寒枝答不答应便直接策马跟着队伍继续前行。 军队行过之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一路过去,百姓围观,熙熙攘攘,更有大胆的闺中女子带着几分羞赧的抛下绣帕。 将士们跟随定远侯多年,见惯了生杀予夺,如今乍然面对此情景个个都涨红了脸不知所措。 身前已经坐着一个倾城佳人的叶云安也未能幸免,那些女子真的太热情了。 叶寒枝朝她们望去,那些女子脸上全是不服输的表情,好像在与她宣战一般。 见那些女子如此叶寒枝忍不住笑了起来。 若是这些姑娘日后知道了自己与她们倾慕的男子是兄妹时会是何表情。 叶寒枝如此美人,一颦一笑更是牵动人心,人群中不时有男子直勾勾的目光看向她,惹得站在自己身旁的夫人忍不住掐了丈夫几把。 第四十三章 重临子午门 军队一路浩浩汤汤,终于行到宫门前。 叶寒枝看着威严的子午门,眼前一片晕眩,血腥气不断围绕盘旋在她周围,让她喘不过气来。 那些她不愿再去回想的画面赶也赶不走的扎根在她脑海,让她头痛欲裂,心如刀绞。 “二哥,我……”叶寒枝看着叶云安,欲言又止。 她不想待在这里,一刻都不想! “怎么?反悔了?” 叶寒枝沉默,沉了下气,做云淡风轻状道:“二哥,皇上设宴是为你们接风洗尘,我进去不合规矩。” “无妨。”萧景瑜听到兄妹二人的动静,走过来道,“接风一事由本王负责,叶小姐既是叶将军的妹妹,进宫倒是没什么阻碍。” 萧景瑜还记得叶寒枝曾说的话,在别人面前,他们不熟,也没有交集。 “多谢宁王殿下。”叶云安没了顾虑显得有些开心,他拉着叶寒枝道,“别担心,你好歹也是丞相府的嫡小姐,谁人敢说什么?你整日的待在府里不出门不见客,二哥是担心你啊。” 叶云安其实在见到叶寒枝的那一刻就有了一定要带她入宫赴宴的打算。 他这个妹妹很少在人前露面,明明是丞相府的嫡出小姐,外间之人却从不知晓,每每提到丞相府的小姐,人们眼中就只有叶舒影。 他时常听到有人称赞叶府大小姐叶舒影如何端庄大度美丽聪慧时,可他家小妹生的比叶舒影漂亮聪慧多了,今日他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让叶寒枝出的府来,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她回去呢? 他这个妹妹一旦回去了,再想让她出来可就难了! 听到叶云安这样说,叶寒枝心里多少有些暖意,只是难以抵消那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萧景瑜暗自摇摇头。 叶寒枝虽然表现出来的抗拒不明显,但他能感觉的到,她微微皱起的眉间,些许泛白的脸色,甚至眼角的不同寻常的弧度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那不知何时开始的,目光总在她身上流转的情况愈演愈烈,她的一举一动所代表的深意他总能猜到一二,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应该值得高兴的事。 但他知道,她现在很痛苦。 那种痛苦被她藏在心里,他无从得知,只是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也有些痛,就好像她的那些痛苦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一样。 他心疼她。 萧景瑜沉默着不出声,他对叶寒枝的这种情绪前所未有,就连秦贞也不曾这般牵动他的心…… 没听到反对声,叶云安默认叶寒枝同意,高兴道:“答应了便不许反悔,否则侯爷该不高兴了。” 叶寒枝下意识看了眼萧昀,他停马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目光直视前方,虽未看她,但她却觉得他的眼睛里已经盛满了冷意,反对的话竟然再也说不出口。 叶云安说这话只是单纯害怕萧昀会生气,萧昀此人重诺,最是讨厌许了诺而不履行之人,却没想到是这一句话留下了叶寒枝。 进到宫中,叶云安和定远侯以及几个将领先去了议政殿,叶寒枝和萧景瑜等在殿外。 叶寒枝看着议政殿紧闭的大门,心情忽然一阵忐忑与亲切。 父皇…… 有多少年没有叫过这个称呼了? 这是今生他们第一次离的这么近。 在没入宫之前,她可以只当皇上是皇上,可如今相隔不过一扇门,她却无法如此。 皇上对她,真是用尽了宠爱,她在叶庭那里没有感受到的父爱,在皇上这里却得到了弥补。 每次宫里得了什么好东西,皇上都会让她先挑选,然后才赏赐给皇子或者送给妃嫔,为此她不知惹了多少皇亲的妒忌,但他们从来都只是敢怒不敢言,只因父皇向来偏心她,只要她受了委屈,父皇定然是要给她做主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阿佑。 阿佑,阿佑,好像她得到的所有的好都是因为他。 “没想到你与你二哥如此亲近。” 萧景瑜靠近她,眼里带着三分揶揄。 叶寒枝掩下眸光,冷声道:“他是我二哥,我自然对他亲近些。” “那叶墨书是你大哥,我看你对他似乎就没什么好感。” 叶寒枝在心里腹诽,叶云安与叶墨书当然不同! 她转头看着议政殿三个大字,随口道:“这与王爷有何相干,王爷还是去靖阳殿准备宴席吧。” 对比劫狱的那个雪夜的温暖与悸动,叶寒枝现在的态度淡漠又疏离,这一点认知让他有些失落。 “手下的人办事牢靠,倒不用我去守着。”萧景瑜还是那副不羁的模样。 “嗯。” “今日宴会各大臣家的公子小姐都会来,你不是打算穿着这一身衣服出席吧?”萧景将叶寒枝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眼神说不出的挑剔。 叶寒枝的心思本不在这次的接风宴上,是以不甚在意。 萧景瑜有些无奈,她这性子,以后要是成了亲可不得自讨苦吃? 成亲? 萧景瑜愣了一下,他怎么想到这上面去了,真是……让人头疼呀! “算了,还是让桑九跑一趟叶府吧!”他提议。 叶寒枝没有反对,萧景瑜便当她是同意了。 此时距离宴会还有好几个时辰,桑九来回宫中来得及。 小半个时辰后,议政殿的大门终于打开,叶云安满脸笑意地走了出来。 “阿枝,以后跟着二哥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看叶云安这个样子,想来皇上的封赏定是很丰厚。 叶寒枝也跟着笑,视线却越过叶云安看向他身后的那人。 萧昀走路走的很慢,身后还跟了几个将军。 他长的很好看,星眸拓墨,出尘绝世。 沙场的风霜没有将他侵蚀,反而为他增添了不少成熟的气息。 明明是身经百战的人,身上却没有一点戾气,反而氤氲着一种神秘难测的气息,让人看不透。 似乎感觉到了叶寒枝的目光,定远侯也看了过来。 他的眼睛很漂亮,好像天上的星河,璀璨夺目,叶寒枝只看了一眼便有些沉溺。 只是从他的眼里叶寒枝还看到了一丝隐忍,好似身上背负了千斤的重担,可他明明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 萧昀对身后的几个将军点了点头,那几个将军立刻会意,道:“属下告退。” 他们都是定远侯麾下的将军,此次跟着进宫是为了汇报军情,军队驻扎城外,许多事都需要他们去处理,是以并不参加接风宴。 他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几个将军离去。 叶寒枝默默看着,眼中那抹希冀的光明明灭灭。 他果然不认识自己吗?他是不是…… 收回目光,叶寒枝神色厌厌的站在一旁。 如果阿佑跟她一样…… 那他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就会高兴的跑过来,而不是视若无睹。 如果没有重生…… 那阿佑也该是单纯懵懂的模样,又怎会这般冷漠? 总之,无论哪种情况也绝不是现在这般,让人心烦意乱,琢磨不透。 叶云安见叶寒枝脸色不太好,担心道:“阿枝,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叶寒枝抿唇道:“没事。” 第四十四章 御花园相逢 萧景瑜看叶寒枝神色明显不对,但她嘴硬不说,他也便装作不知道。 向前走了两步到叶寒枝和叶云安面前,嘴角带笑的问道:“接风宴晚上才开始,现下时候还早,不如去御花园转转如何?” 叶寒枝看萧景瑜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但眼睛里却藏着一丝担忧,他说这话分明就是冲她来的,想让她散散步换换心情。 萧景瑜的细心是她见过之最。 “好是好,但是……”叶云安自己觉得怎样都好,就是定远侯他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这就比较麻烦了。 萧昀神色淡淡的朝这边走过来,道:“云安,照顾好叶小姐。” 叶云安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萧景瑜低声一笑,看了叶云安一眼,然后与萧昀并肩而去。 “二哥。”叶寒枝叫他。 “啊?”叶云安回过神来,“哦,阿枝,走吧。” 萧昀和萧景瑜两人一起走在前面,叶云安和叶寒枝跟在他们身后两步左右的距离。 四人话都不多,萧昀就不说了,一直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而叶云安也不知怎的,一路上竟是一句话也没讲。 叶寒枝纳罕,她家二哥虽说不是那等子话多的人,可平时讲话也是不少,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御花园乃是皇家后花园,里面珍惜花草数不胜数,宫人打理起来也是十二万分用心。 如今乃是寒冬,这里的莲花池内却还能开出一池莲花来,倒真是让人称奇。 叶寒枝前世在这宫中生活了四年,对这些景象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淡淡瞥了一眼这里的景致便再无兴趣。 只是没想到冤家路窄,在这里竟然遇到了萧景钺萧景铭两兄弟,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穿华服的妙龄女子,容色艳丽,也是美人一个。 看来齐国公府一事对他们并无什么影响,竟然还有心情逛御花园。 那三人自然也看到了他们这一行人,朝着这边走了来。 “原来六弟在这里!” 萧景钺的声音其实很好听,温温柔柔像是暖风吹过,很舒服。 可惜前世的事情让叶寒枝对这样的声音产生了厌恶,她只要一想到烨儿的惨死和腹中那个被他一脚踹掉的孩子就心生恶心。 “三哥五哥。”萧景瑜道,“我看现下时间还早,就带着堂弟和叶将军来逛逛。” “嗯。”萧景钺转头看她,“叶二小姐也在。” 他语带笑意,萧景铭听到萧景钺的话也向她看来,然后一脸不悦的转过头去。 萧昀瞥了一眼萧景铭。 “见过睿王殿下,邕王殿下。”叶云安拱手行礼。 “臣女见过两位王爷。”叶寒枝也上前,再不情愿,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 “免礼。”萧景钺伸手扶她,叶寒枝不着痕迹的堪堪避开了。 萧景钺愣了愣,随即笑着收回手。 “你这人好不知规矩,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行礼?”突然,在他们身后的华服女子不悦的站上前来,朝着叶寒枝就是一通脾气。 叶寒枝看着这个公主觉得她也是够奇怪的,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公主怎么行礼?而且明明二哥也没有对她行礼,她怎么就抓住自己不放了? 她又再次行了个礼:“臣女失礼,请公主见谅。” “不见谅你待如何?”哪知这公主却不依不饶,“你是谁家的,皇宫也是你能随便进来的?” “玉莹,不许胡闹!”萧景瑜出声,面上有些怒色。 不过这声“玉莹”倒是提醒了叶寒枝,她是十公主,颇受皇上宠爱,只是前世她们两人并没怎么打过照面这位公主就被赐婚给了叶墨书做了她的嫂子,听说他二人婚后生活并不和睦,时常吵架。 “六哥,我哪有胡闹,分明是她不知礼数。”女子眼中闪过一丝骄横,不屑地看着叶寒枝。 叶寒枝不知道,自古美貌的女子就是见不得比自己更美的人,那种嫉妒之火只要点燃就会越来越旺。 “世子哥哥,你来评评理。”玉莹公主突然将视线转向了萧昀。 原本一言未发的萧昀听到玉莹叫他眼皮轻抬看了她一眼,轻飘飘地丢下了一句话:“无理取闹。” “昀哥哥!”玉莹公主从来都是被捧在掌心长大的,从没有一个人如此说她,顿时涨红了脸,羞恼的直跺脚。 “你叫本侯什么?” 萧昀眼神骤然锐利,吓得玉莹身子一缩。 他身上的杀气浓厚,寒意十足,饶是她贵为公主也不敢在此时惹他不高兴。 “昀、昀、昀哥哥……”玉莹结结巴巴,不敢直视萧昀。 萧昀冷然一声:“再叫一遍!” “我……”玉莹舌头在嘴里打了个结,换了个称呼,“堂哥。” 玉莹自觉受了屈辱,心里既害怕又委屈,可萧昀却是看也不看玉莹一眼,仿佛她是个透明人。 玉莹想发脾气,但看着萧昀只能硬生生忍住,眼泪不停的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最后实在忍不下了,哭着跑开了。 萧景铭阴鸷的看着萧昀,不过就是定王世子而已,竟敢如此打他们皇家的脸面,未免太过目中无人! 收回视线,萧景铭对萧景钺道:“三哥,我觉得这里不祥之气太重了些,我们还是先回府,晚上再来吧。” 萧景铭似乎也想离开,他面带不善,戾气有些重,说话间眼睛似有若无的飘过叶寒枝,叶寒枝顿时明了,敢情他是觉得自己不祥。 前世这萧景铭也不太喜欢自己,每次见到她总没有好脸色,没想到这一世依然如此。 不过她叶寒枝是何许人也,萧景铭如何对她她从不在意。 萧景钺脸一板:“五弟。” 萧景铭察觉出萧景钺的不满,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六弟,我和老五先回去了,晚上咱们宴会上再见。” 萧景钺向萧景瑜和萧昀道别,又走到叶寒枝面前停下:“玉莹从小被宠坏了,口无遮拦,你不要放在心上。” 叶寒枝本就没把玉莹公主放在心上,她淡淡看了一眼萧景钺:“王爷慢走。” 萧景钺顿了顿,没说什么,萧景铭却嘲讽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冷哼一声率先走了。 萧景钺无奈,向叶寒枝抱以歉意的一笑也跟着走了。 叶云安看着睿王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停思忖,总觉得萧景钺和叶寒枝之间有点什么。 第四十五章 醉仙楼 此时天色已几近晌午,萧景瑜看了眼天上的正当中的日头,感叹道:“不知不觉已经晌午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叶云安终是正常了些,跟着看了眼天空,随后提议道,“侯爷,不如一起去醉仙楼吃点东西?” 接风宴晚上才开始,要真等到那时候才吃东西他可早就饿死了。 “也好。” 萧昀点头同意。 啥? 叶云安有些诧异,侯爷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他就是随便说说的呀! 不是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吗?不是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吗? 他偷偷打量着萧昀,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不同来,恰在此时,萧昀盯了他一眼,叶云安浑身一寒,立刻转开视线看向萧景瑜道:“宁王殿下意下如何?” 萧景瑜想了想,如今接风宴已然筹备完全,就算没有他也能正常运作,是以回道:“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三个男人自己就商量好了所有,完全忽略了叶寒枝的意见。 宫中有为定远侯备下常服,叶云安跟着萧昀一起去换下盔甲,然后四人又一起出了宫朝醉仙楼走去。 一路上叶寒枝的视线时不时集中在萧昀身上。 他换下了赤金铠甲,眉宇显得更温和了些。 他穿着一身墨紫色长袍,原先只是有八分相似,现在看去竟有九分像阿佑了。 只是阿佑身形比之萧昀虽相差不多,但总归要清瘦一些,且阿佑心思纯白懵懂无知,眼睛清澈如水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底,但萧昀的眼却让人看不穿,望不透。 他们,更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醉仙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很多王孙公子都喜欢来此处。 萧景瑜带着他们来到醉仙楼二楼的一间雅间,隔开了外面的喧闹显得很是清静。 四人相对而坐,叶寒枝旁边是叶云安,对面是萧昀,萧景瑜坐在萧昀的旁边。 小二上来,脸上露出专业的笑来:“请问几位客官想吃些什么?” “一份杜鹃醉鱼,一份水晶蹄髈。”叶云安率先开口,叫的都是醉仙楼拿手的东西。 “一份白灼虾,七巧玲珑汤,糖醋排骨,外加一份浴水白莲。”萧景瑜点完后抬头看向叶寒枝,问道,“叶二小姐想吃些什么?” 叶寒枝见他们点的差不多,摇摇头。 “堂弟,你呢?”萧景瑜又转头朝萧昀看去。 萧昀淡淡道:“就这些吧。” 小二记下他们点的菜单,高声道:“各位客官稍等片刻,菜马上就来。”然后步履稳健地的出去了。 小二出去没多久,菜就一一摆了上来,这醉仙楼不愧是京城最大的酒楼,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出这么多东西而且看上去俱是色香味俱全,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菜刚上来,叶云安就夹了一块蹄髈咬了一口,然后满脸满足道:“在边关这么久,甚少吃到如此精致的食物,如今只是这么一口就倍觉美味!” 他在外打仗时吃的全是干巴巴的干粮,一点味道都没有,可真是苦了他了。 “二哥,你多吃些。” “还是妹妹好。”叶云安朝叶寒枝宠溺的笑笑。 萧景瑜笑意盈盈地看着对面两兄妹的互动,眉目间全是暖色,叶寒枝原来并不总是冷冰冰的。 叶寒枝叶云安还有萧景瑜都在吃,唯有萧昀看着满桌的食物一动不动。 萧景瑜疑惑,笑说道:“怎么?难道这么多菜还入不了定远侯的眼?” 萧昀淡笑着摇头,神情有些为难:“只是觉得麻烦。” 闻言,叶云安一脸疑惑,行军途中他们什么没吃过,怎么这会儿说麻烦了? 萧景瑜没想到萧昀最后给自己这么一个答案,有些哭笑不得:“那不如再点些?” 萧昀拒绝:“不用,我随便吃些就好。” 叶云安总觉得侯爷有哪里不对劲,可就是说不上来,看着定远侯拿着筷子对着一块排骨迟迟下不去手,这种感觉便更深了些。 萧昀看了排骨半天,最后将视线转移到了浴水白莲里的豆腐上去。 筷子正要伸过去,一只手却递到他面前:“侯爷,吃虾么?”叶寒枝将剥好的虾放入萧昀碗中。 话音落,萧景瑜和叶云安齐齐转头看向她。 萧昀也抬头看她,一双星眸正对上她带了笑意的眼。 他看了她片刻,随即掩下目光。 “多谢。” 他拿起筷子夹起虾吃了下去。 叶寒枝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而她旁边的叶云安看着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侯爷嘴角刚才微微翘起,那是笑了吗? 这一年征战在外,他从未见侯爷笑过一次,再朝萧昀看过去,嘴角没有一丝弧度,难道是产生错觉了? 可他明明看到了…… 萧景瑜有些食不知味,他看着叶寒枝和萧昀两人熟稔的动作,觉得心中有一块地方蒙上了尘,隐隐的不甚舒服。 这顿饭最后变成了叶寒枝不停地替萧昀剥虾,而他就不停地吃,等到虾都吃完了叶寒枝又帮着萧昀将鱼肉里的刺挑了出来给他。 这一切的动作两人做的自然又和谐,仿佛做了很多年似的。 最后除了萧昀,其他三个人都没怎么吃好,尤其是叶寒枝,这顿饭光给萧昀弄吃的了。 吃完饭后,四人离开醉仙楼往萧昀的府邸走去。 这也是叶云安提议的,说是时间还早,又不想到处闲逛,就打算去定远侯府歇歇,萧昀也没有明确的反对,于是叶云安就拉着他们朝定远侯府走去。 萧昀封侯后便有了自己的府邸,不住在定王府。 开门的是定远侯府的管家,权叔。 权叔年约四十多岁,他身形矫健,步伐有序,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侯爷!”管家一见定远侯,脸上立马露出高兴的神情。 “权叔,砌壶茶来。”萧昀脚步未停,带着叶寒枝和萧景瑜叶云安三人去了正堂。 叶寒枝原先以为定远侯府一定是恢宏不已,可真的进了定远侯府才知道想象中的华贵奢侈用在这里并不合适。 候府虽然很大,布局也复杂,但是却低调雅致的很,加上府中有成林的梅花,更是别有一种悠然天地间的感觉。 走在幽长的花廊下,叶寒枝透过廊柱看到了一个阁楼。 那阁楼很高,大概有九层的样子,整体设计和江南那边的有些相似,不过又不尽然,且每层都挂了红色的花灯,看起来甚是好看。 第四十六章 疑是故人来 到了正堂,几人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叶云安心中憋着事情,有点兴致缺缺的样子。 “叶将军这是怎么了?怎看起来像是藏了什么心事?” 萧景瑜说话向来随意,哪知他这一点,叶云安倒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般。 他抬头看了看自家妹妹,她端正的坐在位置上,安静美好的仿佛一朵悄然绽放的雪山冰莲,再看看定远侯,他此时喝着权叔上的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萧景瑜见此忽地心思一动:“叶将军总看令妹和堂弟,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萧昀听到两人话语间提到自己,抬头朝叶云安看了过去。 “呃。” 叶云安一愣,欲言又止。 萧昀放下茶杯:“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做甚?” “侯爷,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叶云安深呼一口气,看着定远侯道,“云安想问,此前侯爷与小妹可认识?” 总算问出来了。 萧景瑜勾唇一笑。 萧昀看了一眼叶寒枝,叶寒枝也正凝眸看他。 他会怎么说呢? 认识? 还是不认识? 叶寒枝望着萧昀,心里七上八下。 “不认识。” 冷淡的声音响在大厅里,直直敲在了她的心上。 叶寒枝蹙眉。 “真的不认识?”叶云安不死心,追问。 萧昀冷冷看了他一眼没再回答,叶云安闭了嘴,不再追问。 “堂弟,你与叶二小姐在醉仙楼时可不像不认识。”萧景瑜见叶云安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些失望,索性自己上场了。 萧昀面色冷漠,道:“这就要问叶二小姐了。” 两人又看向叶寒枝。 叶寒枝抿唇,而后缓缓道:“寒枝看侯爷刚才似乎是不太喜欢食物上带有骨刺,这和我一个故人的喜好相同,从前帮他惯了,今日也只是顺手而已。” 阿佑幼时吃东西被骨刺弄伤过,所以不太喜欢食物上有骨刺一类的东西,那时为了让阿佑好好吃饭,叶寒枝总是替他把骨刺挑出来。 “故人?” 萧景瑜一下子就想起了叶寒枝口中那个叫阿佑的人,她说起那个人时神色和现在一样,惆怅又关切,其间隐隐透露出一种不寻常来。 “叶二小姐古道热肠,实在难得。”萧昀抬头看她,语气不咸不淡,从中猜不出来他到底是真的称赞她还是有其它东西在里面。 这个话题在这里结束了,叶云安还是觉得疑惑,今日侯爷有些反常,连二妹妹也有些不同于平日。 “叶将军,你可有兴趣讲讲战场上的事?”萧景瑜看叶云安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寻了个由头岔开话题。 果然,叶云安听后回道:“宁王殿下想听,云安自当愿意。” 叶云安瞥了一眼定远侯,见他没什么反应,于是开始侃侃而谈。 叶云安很会讲故事,一场战事被他讲的惊心动魄,千钧一发,叶寒枝听了都觉得有些回味无穷。 “……你不知道,当时那个场面要多惊险就有多惊险,敌人的刀就在我的面前,眼看就要朝我砍下来。 那时候我都能想象到自己被砍成两截的画面……心都凉了,闭上眼准备等死,可是说时迟那时快,我只听得耳边‘铛’的一声,睁开眼,侯爷就已经到了我的面前替我挡开了敌人的那把刀。 那时我想我的小命终于保住了,可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又是一把刀刺向了我,我这是刚出虎穴又进狼窝呀! 谁曾想侯爷二话不说挡在我的面前,那把刀直直刺进了侯爷的手臂……侯爷了受伤,等到战事结束,侯爷浑身是血,可吓坏我了,他在床上足足躺了两个月才好……” 叶云安讲到此处,可怜兮兮地看着叶寒枝:“阿枝,若不是侯爷我都回不来了,更别说见到你了。” 叶寒枝连忙安慰叶云安,眼睛却朝萧昀望去,他神色平静,表情没有半点起伏,仿佛刚才二哥说的人不是他一样。 视线移到他的手臂处,她无法想象到底是多严重的伤才能让他躺了两个月才好,恐怕伤的不止是手臂那么简单。 萧景瑜不禁感叹:“我一直觉得堂弟你这一身功勋来的凶险,却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如此凶险。” “战场上本就是如此,所幸我受的那些伤并不太严重,是云安夸张了。” 萧昀一句话浅浅将这事带过。 叶云安却不干了,哪里是他夸张? 他刚才只说他手臂伤了,其实伤的哪里又只有手臂,胸口那么大一道口子换成旁人早就死了,也只有他萧昀能硬撑着挺过来,只是看着萧昀这幅模样,他摇摇头,没把心里反驳的话说出来。 萧景瑜对萧昀道:“不管如何,如今你安然无恙便是最好的。” 四人在定远侯府又待了一会儿,管家突然进来说宁王府的家丁求见,萧昀让人将他放进来,竟然戴了人皮面具的桑九。 原来桑九去霜雪阁拿了衣服后,听说自家王爷和叶二小姐去了定远侯府,所以也就跟着来了。 可定远侯府毕竟与别处不同,他一个暗卫总不能翻墙而入吧? 恐怕还没等他找到自家王爷就被定远侯府那些藏在暗处的高手发现了,是以他只能装作宁王府的家丁老老实实的等着通报。 萧景瑜一见就知道来人是桑九,心中一片了然:“衣服取回来了?” “是。”桑九恭敬地跪在地上,双手托着一个包袱。 “嗯。”萧景瑜点点头,又朝叶寒枝看去,“叶二小姐是在这里换?” 叶寒枝想着现在回府叶云安定是不让,只能点头:“好。” 萧景瑜取过衣服递给叶寒枝,又让桑九去准备车马,然后才对着叶云安和萧昀解释道:“之前叶将军说想让二小姐一同前往晚上的接风宴,我看她身上的衣服有些简单,便吩咐下人去府中取了衣服。” 叶云安听了宁王这番解释,谢道:“宁王爷心思周全,云安在此谢过。” 他又转头看向萧昀道:“侯爷,可否借个房间与我妹妹?” 萧昀瞥了一眼叶云安:“自便。” 有了萧昀的许可,叶云安帮叶寒枝找了个房间,又替她守在门口等她换衣服。 第四十七章 桃花酒 叶寒枝进了房间打开桑九拿来的包袱一看,心中暗叹挽竹的心急。 这件焰羽霓裳流仙裙是之前她看到布庄送来的布后突然想出来的。 那匹红色的布烈如火焰,轻轻抖动间宛如凤凰浴火,美妙绝伦,心思一动便设计了这么一件衣服然后交给挽竹让她找人做出来。 看着这衣服,再看那包袱里竟还有些首饰,与这衣服搭配的相得益彰。 能找出这件衣服,动她的首饰盒的,除了挽竹不做他想。 叶寒枝知晓挽竹的心思,这丫头是想让自己在宴会上胜过叶舒影。 叶寒枝摇摇头,这突如其来的接风宴她着实没什么准备,挽竹这番心思也不知派不派的上用场。 换好衣服后又重新梳妆一番叶寒枝才走了出来。 叶云安一直守在门口,见叶寒枝出来立马起身。 “阿枝,你……你……” 叶云安眼睛直直地盯着叶寒枝,半响说不出话来。 叶寒枝言笑晏晏,轻轻唤他:“二哥?” 叶云安回过神来,忽然兴致厌厌道:“阿枝,我突然不想你跟我一起去宫宴了。” 叶寒枝不解:“这是为何?” 叶云安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呀!我是怕我们家阿枝长的太美,被坏人拐跑了。” 叶寒枝:“……” 萧景瑜和萧昀此刻还坐在前厅喝茶。 “侯爷!” 叶云安从外面进来,神色紧张。 他是一个人过来的。 “你家里有没有披风可以给阿枝穿的?” 萧昀身形一动,却立刻停住了,他微倾着身体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叶云安摆摆手,“只是我看阿枝的衣服有些单薄,怕她受不住寒气。” 萧昀这才坐直了道:“在这里等我。” 话毕,萧昀快步走出大厅,留下叶云安和萧景瑜两人。 “叶将军是怕令妹太美被人看去了!”萧景瑜挑眉看叶云安。 叶云安后退一步:“小妹年幼,不得不甚重啊。”阿枝本来就长的美,要是再打扮一下,不知要祸害多少少年郎。 萧景瑜轻笑,又想起那天密室的情景,直觉那小妮子确实容光太盛,容易招惹是非,遮一遮也好。 这边两人在说着话,那边萧昀已经拿了一件白狐裘披风走了进来。 “拿去。”经过叶云安时萧昀将披风递了过去。 叶云安接过披风,道了声谢飞快地走了。 片刻后,叶云安和叶寒枝一前一后地出现在了大厅。 萧景瑜迎上去:“叶二小姐,令兄可是把你护得紧呐!” 叶寒枝从叶云安身后走上前来,与他并排而立,而后淡淡然地点点头算打过招呼,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此时的她发式有些改变,半挽的头发簪了一支红玉海棠,虽然简单,但却格外美艳,脸侧垂着两只耳环,也是红玉的,仔细看去竟是雕刻而成的两朵梅花,鲜艳欲滴,衬得那张本就娇美的脸更是诱人了。 萧景瑜看的有些痴迷,叶云安不动声色的将叶寒枝拉到自己身后。 “时辰不早了,走吧。” 萧昀冷冷的声音响起,刮在耳边犹如冰渣子一般。 侯爷怎么突然生气了? 叶云安不明所以。 出了定远侯府,府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旁站了个车夫模样的人,而桑九则是立在马车前方静静地等着。 叶云安有些不满,他朝萧景瑜看去:“宁王殿下,只有一辆车?” 萧景瑜盯了眼桑九,桑九立刻道:“回叶将军,时间仓促,只来得及准备一辆马车。” 刚说完,桑九感觉有一道锋利的视线在注视自己,他抬头寻去,竟是定远侯,他的目光让桑九感觉如芒在背,桑九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但萧景瑜此刻已经达到目的,满意的暗笑着挑眉道:“既然如此,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叶云安看了一眼萧景瑜,一脸不悦,叶寒枝站在一旁面色不改。 萧景瑜道:“走吧!”随即长腿一迈朝着马车走去。 萧昀神色淡淡紧随其后,一句话也没说过。 桑九松了口气。 叶云安看了眼桑九,牵着叶寒枝也上了马车。 马车很大很豪华,车上装饰的全是紫金鎏纹,车内铺上了厚厚的羊毛地毯,还备了个小暖炉,很是舒适温暖,车上还温着一壶酒,闻着有些像桃花酒。 叶寒枝转头看了看叶云安,看来挽竹的一颗心是真的都扑在了他身上了,连等二哥回府也等不得了。 萧景瑜也闻到了酒味,开口问道:“什么酒这么香?” 叶云安道:“这酒怎么闻着怎么像阿枝的桃花酒?” 叶寒枝笑道:“二哥猜对了。” “还真是桃花酒!”叶云安迫不及待地倒了一杯喝了下去,“上次喝这酒还是我出征那会儿你那挽竹丫头给我装的。” 叶寒枝看着叶云安,难为他能记得起挽竹,也不枉她如此费心地让桑九带酒过来了。 叶云安又对着萧昀道:“侯爷,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跟你喝的酒,你还说那是你喝过的最好的酒,那酒就是这个桃花酒!” 叶寒枝朝萧昀看去,原来他与二哥喝过桃花酒,心中的情绪又起波澜。 萧昀视线落在叶云安手中的桃花酒上,点头道:“我知道。” 叶云安得了桃花酒心下欢喜,忙给萧景瑜还有萧昀斟酒。 萧景瑜端着酒杯闻了闻,一杯酒喝下肚,抿唇称道:“怪不得叫桃花酒,原来不仅闻着有桃花香,喝着也有桃花香!” 叶云安道:“我喝过这么多酒,只有阿枝的桃花酒最得我心,甘甜爽口,回味无穷。” 萧昀握着酒杯浅尝了一口,道:“这酒还是少喝些,后劲太大。” 萧景瑜闻言笑说:“我以为这酒味道淡,没想到还有后劲。” “后劲大着呢!”叶云安道:“这酒喝上一壶可得睡上个一两天。” 叶寒枝看叶云安与萧景瑜萧昀聊天聊的高兴,没有插话,也给自己倒了杯桃花酒喝了两口。 桃花酒很好喝,让她想起洛山来,这酒可是阿佑最喜欢的酒,想到往事,忍不住又喝了两杯。 “女子在外不宜喝太多酒。” 叶寒枝寻着声音看去,萧昀正皱着眉头看她。 “阿枝,你可不能再喝了,你酒量向来浅,一会儿可别醉了。” 叶云安拿下叶寒枝的酒杯,一脸宠溺。 萧景瑜看了看叶寒枝的脸,她脸上此时已经隐隐泛起酡红,再喝下去怕是真的要醉了。 “把酒收起来吧。”萧景瑜道。 叶云安点点头,将酒收好。 第四十八章 初露容颜 今日的皇宫很是热闹,四品及四品以上的官员皆携带家眷出席接风宴,宫门口香车宝马络绎不绝,将宫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叶舒影安坐车内,齐昭月放下掀开的车帘朝叶舒影道:“影儿,今天是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表现,拿出相府大小姐的气度来。” 叶舒影温柔一笑:“母亲放心,女儿知道怎样做的。” 叶寒枝一行人的马车行到宫门时已经有些晚了,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进去,只稀稀松松的还有一两个来的迟的在赶着时间。 叶云安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道:“阿枝,一会儿进了宫你就跟在我身边,万不可离开我的视线知道吗?” 叶寒枝看着叶云安一脸紧张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她歪头说道:“二哥,你莫不是忘了男眷女眷是要分开坐的吗?” “是吗?”叶云安垂下头摸摸脑袋,神情有些尴尬,“我还真给忘了。” 萧景瑜朝叶寒枝打趣道:“你二哥这是怕你被哪家公子瞧了去。” 叶寒枝不以为意:“瞧便瞧了,左右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叶云安却不淡定了:“你这般容貌,少不得要惹出些事端来,还是小心点好!” 叶寒枝知道叶云安这是关心自己,于是朝他笑笑:“二哥,我会见机行事的,别担心。” 叶云安听罢连连叹气,怎么可能不担心? “既来之,则安之。”一直未说话的萧昀冷然开口。 “是啊。”萧景瑜附和道,“叶将军无须太过紧张令妹,左右有我们三个人看着,总不会出什么事的。” 许是萧昀和萧景瑜的话起了些作用,叶云安听了后果然轻松了些,四人乘着马车一路行进宫中。 虽说只是为定远侯远征大军接风洗尘,但这场宴会举办的却是极为用心,规模也比以往的那些接风宴要大了些,入宫官员个个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女眷们也都精心打扮,争奇斗艳,很是热闹。 叶舒影坐在齐氏身边,姿态高贵,美貌无双,引来众多男子爱慕的目光以及女子们羡慕嫉妒的眼神。 叶舒影每次参加宴会总是这样的情形,她早已经习惯,在众多灼灼的目光之下,她毫无压力地保持着自己的大方高贵,眼神却在人群中穿梭,最终定格在那个笑容俊雅的男子身上。 睿王与人交谈从容淡定,感觉到叶舒影的目光,他转头回以一个微笑,叶舒影立马红了脸不敢再看,等她再次看向他时他已经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动作沉稳规矩。 忽然殿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众人皆朝那里望去,在人群簇拥中缓缓走出四人。 走在最前的是宁王殿下,他一身白金色暗纹广袖华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一双似笑非笑的眼有如夜间弦月,让人心生欢喜。 紧随其后的是丞相府的二少爷叶云安,他剑眉星目,眉宇间英气十足,一身蓝色锦袍衬得他更是玉树临风,俊朗不凡。 只是他身旁还有一女子,那女子不知是谁,一袭白狐裘披风加身,只露出了一张脸来,乍看过去有如高山白雪,灵魅圣女,让人心生向往,不敢玷污。 待她走近后才看清,青丝如瀑,半挽的发式给她原本清冷的气质添了三分的慵懒舒缓,一支海棠玉簪衬得她肤若凝脂,让人流连艳羡,她的容貌比花娇三分,又比月美三分,端的是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姿,就连京城第一美人叶舒影在她面前也要逊色几分。 她的一颦一笑勾魂夺魄,让人久久无法移开视线,美目莹莹,就算只能得她一眼的注视也会感觉神魂激荡,飘飘欲仙。 如斯美人,当真是倾国倾城。 美人身后便是定远侯了。 脱下了铠甲的他身上有股淡然的气息,可他步伐沉稳,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的霸气到底还是让人心底一颤。 这样一个人却有一张如玉般的脸,他皮肤细腻比之女子毫不逊色,眉目清明中透着几分锐利。 玉有温润,有寒沁,而他却是如暖玉莹莹,如冷玉凛凛,集二者之大成,于精妙之世无双。 这样的人,这样的身份,世间能配上他的女子又是谁? 四人一出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有艳羡,有嫉妒,有贪恋,有爱慕。 叶舒影看着那身着白披风的女子心中顿时烧起一股妒火。 在相府时她每次见叶寒枝虽也觉得她姿容非凡却不会让她产生危机感。 可这次她却感觉到了危机,仿佛自己正站在低处看着叶寒枝一步一步登上高楼一般,这种感觉很真实,真实到在那一瞬间想要毁灭那个人。 殿门口的骚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有宫人来领了他们四人去各自的席位。 叶寒枝跟着宫女走到女眷席这边。 她的位置在齐氏和叶舒影的旁边,想来也是萧景瑜提前安排的了,叶庭则是坐在男眷席靠前的位置。 “二娘,姐姐。” 叶寒枝向她二人行了礼,叶舒影心有不甘,可她很快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微笑着朝叶寒枝颔首应答,一副大气温柔的模样,进退有度,举止得体。 叶寒枝看着叶舒影这模样在心中笑笑,她叶舒影温柔大度的形象深入人心,若是最后她的假面被撕开,那该是多么惨烈的场面! 齐氏此时心中却有盘算,这叶寒枝如此姿色,指婚之后恐怕睿王殿下招架不住,不过好在她早有对策,那五石散可是控制人的好东西。 叶寒枝刚落座没多久,帝后便相携而来,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三妃,沈贵妃因为辰王一事受到牵连,已经被禁足宫中。 群臣禁言,俯首恭迎。 皇上如今不过四十多岁,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依然丰神俊朗,举手投足间可见帝王之姿。 皇后跟在皇上身侧,一身凤袍,精致的妆容衬得她风韵不减。 德妃紧随其后,她雍容典雅,姿容精致,脸上挂着可亲的微笑。 然后是庄妃,萧景瑜的母妃。 她衣着华贵庄重,妆容美丽夺目,看上去倒不像三十多岁的模样。 最后是淑妃,膝下无子的她在这些妃子里面看上去最老态,她一直低垂着头,表情淡淡,似乎对任何事情都关心不起来。 第四十九章 论功行赏 按照黎国妃制是一后一贵妃,贵妃下又有四妃,只是睿王邕王的母亲宜妃是死后封妃,所以现在只有三妃相伴。 叶寒枝看着皇上入座,然后致词开场与群臣欢宴。 他还是老了,鬓间藏着丝丝缕缕的白发,眼光虽然仍旧犀利却也多了一丝柔和。 这便是前世对她喜爱有加的皇上,可如今再见却是两个不相识的人,不管是满心欢喜,还是满心感慨,亦或是满心踌躇,她都不能再叫他一声“父皇”。 叶寒枝收回视线,她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好像有些想哭,但始终无法就出眼泪。 她低头深呼吸了几次,待到自己心情平复后才慢慢抬起头,却一眼便看见萧景瑜。 萧景瑜从落座开始,便一直有意无意的看向叶寒枝,看她与她的二娘姐姐无声的争斗,看她举手投足间的从容淡定,看她不知为何两眼通红,又偷偷低头叹气…… 叶寒枝,你怎么了? 他一直以来所见的她是坚强从容,是冷静聪明,是拒人千里的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叶寒枝,这样的她让他感觉自己的心有些难受,亦有些心疼! 叶寒枝与萧景瑜隔的有些远,她看不太清楚萧景瑜眼里的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但她知道他在看她,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 那眼神并不灼烈,沉静中的暗流涌动,不知他想要表达什么情绪,可她下意识的被他的眼神吸引,久久不能抽身。 须臾之后,到了宣读圣旨的环节,众人皆跪于殿中等着那个年过半百的太监总管荣来宣旨。 荣来展开圣旨,细细地清了清嗓子,然后用他尖细而喜悦的声音道: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定王世子萧昀平叛黑水关,驱逐鞑虏,振我朝天威,文武双全,颖才具备,世之少有! 今册封为亲王,赐字‘昀’,称昀王,享亲王之尊荣,加黄金万两,丝绸百匹,免死金牌一枚,掌兵权三十万,军队调度皆由昀王一人之命,可带刀入宫,尔等不得阻拦,钦此!” 圣旨一出,众人哗然。 亲王向来只封赏给圣上的兄弟儿子,萧昀虽是定王世子,最高也只能是郡王,如此封为亲王倒是举国上下头一遭,况且还是冠以他自己的名字! 叶寒枝皱着眉头看了眼皇上,又看了一下萧昀。 萧昀神色淡定,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接过圣旨时也是从容的很。 头道圣旨颁布完毕,荣来又拿来另一道圣旨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府二公子叶云安随军出征,屡立战功,智勇双全,天姿卓着,为世家之表率!今册封为昭武将军,位居三品,加白银千两,良田百顷!” “臣,谢主隆恩!”叶云安恭敬地上前接过圣旨,却悄悄朝叶寒枝眉飞色舞。 叶寒枝会心一笑,她的哥哥如此出众,柳姨娘应当是放心了。 今日单独封赏的只有定远侯和叶云安,其余有功的将士皆官晋一级,赏银百两,三军征战,士兵们也得了赏银,准假七日,回家与亲人相聚。 圣旨都宣读完毕后,一群舞姬粉墨登场,丝竹悦耳,觥筹交错,人们推杯换盏,交头接耳,好不热闹! 身旁的叶舒影与几个离得近的贵女在一起说话,言笑晏晏,引人注目。 再看男眷方向,叶庭与身边的官员交谈甚欢。 齐国公如今禁足府中,自是不能来宴会的。 叶云安和萧昀在喝酒。 宁王静王的座位离定远侯的很近,他们时不时会交谈两句,看起来关系不错。 萧景钺和萧景铭两兄弟则是跟太子在一处。 今日宴会如此盛大,太子自然要参加,只是受刺杀一事的影响,太子情绪不佳,太子妃没来,听说是身怀有孕,不宜出行。 叶寒枝一个人坐着倒不觉得尴尬,只是她左侧的一个世家小姐见她一人,忍不住跟她讲话。 “这位妹妹可是叶丞相家的小姐?”那女子眉眼如画,长的很漂亮。 叶寒枝礼貌应道:“叶府寒枝。” “原来真是叶家小姐。”那女子忽然笑开来,眉眼弯弯,讨喜的很。 “妹妹还不知道我是谁吧?”她道,“沈家,沈嫣然。” 原来是沈阁老的孙女,沈贵妃的侄女,辰王的表妹。 叶寒枝颔首问好:“沈小姐。” “妹妹不必客气,我听闻叶府有个二小姐,只是从来没见过,想来你便是了,我年岁与你姐姐相当,你便唤我姐姐便好。” 沈嫣然有心亲近她,叶寒枝顺着她的话道:“沈姐姐。” “嗯。”沈嫣然高兴的应了,又问,“妹妹怎么不和你姐姐一起呢?” 叶舒影那边正聊的愉快,叶寒枝摇头笑道:“我不喜欢凑热闹,姐姐也知道我的性子,所以就由着我了。” 沈嫣然了然:“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以前从未见过你。” 叶寒枝不想与沈嫣然多说,然而沈嫣然总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话,叶寒枝心不在焉的接着,目光却时不时的看向定远侯。 没过多久,一群宫人走进殿来,个个手上都托着色香味俱佳的美食,原是准备开席了。 人们也停止了交谈,待宫人上好菜后舞姬们的舞已经换了一曲,跳的是江南的舞蹈,柳腰细扭,水袖翩翩,赏心悦目的很。 众人吃着菜肴赏着舞,别有一番情趣。 “父皇。”突然一华服女子站起身来,叶寒枝朝她看去,正是之前见过的玉莹公主。 皇上与皇后正欣赏着歌舞,见自己女儿起身,于是问道:“玉莹有何事?” 玉莹公主上前说道:“玉莹觉得这舞姬的表演不够精彩,最近儿臣苦练舞艺颇有收获,不如让儿臣为父皇和表哥舞上一曲以示恭贺!” 皇上听了点点头:“玉莹如此有心,倒是可以舞上一曲。” “谢父皇!”玉莹公主得到准许开心不已,又道,“父皇,叶姐姐琴艺超群,儿臣可否请叶姐姐替我弹奏一曲?” “如此,那就备琴弹奏吧。” “是!” 玉莹开心的朝叶舒影的方向走来,在看到叶寒枝时眼里闪着精光,笑的有些奇怪。 玉莹公主拉着叶舒影的手,语气亲昵:“叶姐姐,走吧!” 叶舒影看了一眼叶庭,叶庭向她点点头,于是她大方起身,微微一笑,目光在经过叶寒枝时略一停顿,随即移开视线,端庄高贵的走到大殿中央坐下。 第五十章 殿前献舞 美人素手,皓腕纤纤,指尖挑过琴弦有如三月清风,沁人心脾,俶尔琴音低回,萦绕婉转,如泣如诉,似情人离肠,耳畔私语。 叶舒影弹奏的是传世名曲‘胭脂醉’,讲述的是男女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叶舒影确实琴艺高超,听之仿若身临其境,让人无法自拔,哀怜叹息。 玉莹公主的舞步也是极美,她踩着琴音,体态轻盈,旋转时飘忽若仙,宽阔的广袖开合清扬,衬的她仪态万千,妩媚生姿。 众人看着她曼妙的舞姿,皆连连惊叹。 琴音骤急,玉莹公主舞步加快,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翩若惊鸿,矫若游龙,配合着叶舒影的琴音更是精彩绝伦。 叶寒枝看着这舞,心想怪不得玉莹公主会叫上叶舒影为她弹奏了,原是叶舒影的琴音给她的舞添了三分韵味,叶舒影虽美,此情此景之下却不会夺了她的光彩,反而是相得益彰,恰如其分。 一舞完毕,众人拍手称赞,皇上的眼里也布满了笑意。 “父皇,玉莹恭祝父皇江山永固,庆贺堂哥凯旋归来!” 玉莹公主跪在地上,笑的天真烂漫。 皇上道:“玉莹这舞跳的好,该赏!” 玉莹公主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父皇,是叶姐姐琴弹得好,儿臣献丑了。” “好,好,都赏,赏你们一人一对玉如意!” “臣女谢过皇上。” 叶舒影跪在玉莹公主旁边,举止大方优雅。 玉莹公主却直背抬头看着皇上道:“父皇,儿臣听说丞相府的二小姐舞艺也很是精妙,儿臣想着趁今日高兴,不如也请她来舞上一曲?” 叶寒枝听玉莹公主突然点名自己倒是没什么惊讶的,这很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想来在御花园时她就已经记恨上自己了,此番她自信她的舞精妙无双,珠玉在前,自己再跳也就没那么新鲜了,她这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呀! 一边的沈嫣然转头看过来,面上有些担心。 叶寒枝朝她笑了笑。 “哦?”皇上正在兴头上,也不忍驳了女儿的面子,于是问道,“丞相府的二小姐在否?” 叶寒枝缓缓起身,不敢直视皇上。 “回陛下,臣女在。” 皇上朝说话的人看去,看她举止有度,姿容艳丽,倒是个妙人。 “你叫什么名字?”皇上语气不觉放缓。 “臣女寒枝。” 叶寒枝仍旧低着头。 皇上不觉有异,问:“你可愿意舞上一曲以助兴?” “陛下!” 叶寒枝还未回答,叶云安已然站起身来,他道:“臣妹并不善舞,还请陛下恕罪。” “是吗?”皇上又看向叶舒影,那眼神里藏着的锋芒让叶寒枝心里一颤,“令妹不会跳舞?” 叶舒影抬头,触及到皇上的视线时,心抖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她道:“回皇上话,妹妹的母亲乃是盛名天下的才女,想来也是不差的。” 盛名天下的才女? 众人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人来。 这黎国才女不少,可要说是盛名天下的那就只有一人,她就是隐世大儒乔公之女乔璃。 当年她女扮男装独闯科举,拿下了当年的状元,本是犯了欺君之罪,可皇上却免了她的死罪,只让她闭门思过一月。 乔璃才艺双绝,姿色艳丽,又因科举一事声名大噪,引来诸多人找上门去挑战,可无一不败下阵来。 邻国有一公主以才情着名,她听闻乔璃之事后好胜心起,千里迢迢来到黎国只为能胜过乔璃,结果却是败兴而归。 如此女子当然是诸多男子的追求对象,可乔璃早与乔公弟子叶庭有婚约,引的无数男子伤心泪目。 叶寒枝暗自冷笑,叶舒影此番话说的真是恰到好处,滴水不漏,先把自己摘出去,然后再提到乔璃,让人心生猜想,真是进可攻退可守。 果然,听了叶舒影的话皇上也想起了往事,当年那个惊才艳艳的女子可是引起了很大的波澜。 皇上看向叶寒枝,眼神变得稍微柔和了些,他问道:“你是乔璃之女?” 叶寒枝承认道:“是。” 皇上听了后神色愈加温和,道:“乔璃才女之名,你作为她的女儿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不如你就跳上一支。” 叶云安一听,急了,刚想说话便被萧昀抬手按住。 “侯爷?”叶云安不解。 萧昀放开手,端起面前酒杯喝了一口后才道:“无须担心。” 叶云安怎么可能不担心? 这么些年,他从未见过叶寒枝跳舞,玉莹公主摆明了就是在挑衅,难道还要让阿枝跳进她的圈套出丑吗? “侯爷,阿枝她根本不会跳舞!” “她会。” “啊?”叶云安忽然有些懵,谁会?会什么? “你妹妹。”萧昀道,“她不会有事的。” “哦!” 叶云安愣愣的坐了下来,侯……哦,王爷他好像知道什么啊? 萧景铭双手抱胸,一副看戏的姿态。 自从上次三哥去过叶府回来知道是叶寒枝亲自下厨做了那几道别出心裁的菜后,三哥对这个女人便有些上了心。 况且,叶丞相有心将叶寒枝许配给三哥做正妃,这么看来,这个女人实在是惹人厌烦。 邻桌的萧景瑜握着手中的酒杯有些担心地看向叶寒枝。 她的情绪如此不平,能好好地跳完舞吗? “是。”女子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清脆悦耳,动人心弦。 听得叶寒枝答应,玉莹公主心中正是得意,她今天非得让她出丑不可! “只是——”叶寒枝突然欲语还休,让人心生疑惑。 “只是什么?”皇上问道。 “只是臣女此舞还须一把剑。” “一把剑?”皇后惊异,出言阻止,“陛下,殿前执剑实为不妥。” “无妨。”皇上道,“来人,取剑来。” “不必。” 萧昀忽然站起身来,有一劲装男子拿着剑站在他身后。 众人纷纷转头看过去。 皇上也看向萧昀,眼里多了些审视。 萧昀从秦羽那儿拿过剑走到叶寒枝面前递给她,道:“用这个。” 什么? 此情此景,众人脸上的表情不可谓不丰富精彩,脸上皆写满了惊诧与疑惑。 新封的昀王竟然亲自赠剑! 叶舒影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她叶寒枝凭什么得昀王如此青睐? 叶寒枝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萧昀有些错愕。 她没想到萧昀会这样做,可他真这样做了,她却又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 “谢王爷。”她淡然的接过剑。 萧昀轻“嗯”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皇上回过神来,道:“现在剑也有了,开始吧。” “是。” 叶寒枝朝乐师走去,说了自己要用的曲子后走回大殿中央。 悠扬的箫声响起,清冷的女子缓缓解下披风,红色的衣裙瞬时被风扬起,罗带轻飘,有如烈焰般耀眼夺目,长发如瀑,青丝飞扬,美目莹莹如烟带水,半是柔情半是清冷。 她执剑而立,出尘脱俗,有如浴火红莲,还未有动作便已是夺人心魄,让人流连不已。 突然一阵如凝如切的琵琶声传来,女子横剑而起,纤足轻转,广袖翩飞,她的身姿亦慢慢舞动,洁白如雪的素手上戴着红玉手镯,婉转流连间更添三分妩媚,眸光艳艳却又似隔了一层烟雨,朦胧飘渺,流光惊鸿。 箫声渐歇有如清风徐来,琵琶渐烈有如夏花多姿。 她双臂轻展,步步生莲,比之蝴蝶多了分柔韧,比之流水多了分温情,挥剑断空,情意流转,无情冰冷之物似也有了温度,万花零落纷尘,孤独中伴有温情,冷漠中参杂眷恋,看的人如痴如醉,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第五十一章 赐婚? 叶寒枝舞步越来越快,众人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唯有萧景瑜始终皱着眉头。 叶寒枝明显有些力不从心,若是再这么跳下去他怕她会支持不住。 此时乐曲刚刚过半,突然一个墨紫色的身影飞入舞台中央。 叶寒枝看不清是谁,只知道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手中长剑被那人拿在了手中。 剑光闪动,晃得人眼花缭乱。 那人带着她,步伐交换,剑势凌厉中带着柔情,她舞姿翩翩,飞身踏上长剑,起承转合,配合的天衣无缝。 众人望着大殿中央的两人,两个身影交相辉映,四目相对间如秋水朦胧,一个幽深如暗夜星辰,冷漠流光,一个妖魅如浴火红莲,失人心魂。 乐音流淌,丝丝入扣,舞步精妙,天人之姿。 曲音缓缓终了,女子从剑上轻旋而落,有如九天玄女下凡,看的人心驰神往,久久不能回神。 一舞完毕,全场寂静无声,人人眼里都流露出痴迷来,好似不知道已经结束一样。 叶寒枝静立殿中,气息还有些紊乱。 方才突然心悸,差点就要拿不住剑,却是萧昀及时出现帮了她。 他的剑法如行云流水,妙不可言,与她配合更是精准无失仿若心意相通一般。 她忍不住侧头朝他望去,他手中还拿着那把剑,神情漠然。 萧昀转头望了望叶寒枝,不过只一眼便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萧昀的动作惊醒众人,人们渐渐回过神来,面上还有回味。俶尔掌声雷动,一片赞赏之色。 叶寒枝站在舞台中央,忽而侧身就看见了萧景瑜。 萧景瑜也在看她 两人遥遥相望,四目相对,一时间,心绪翻转。 叶寒枝眼中涌起淡淡的失望,她说不清自己到底在失望什么,可就是有那么一种情绪突然的袭上心头。 萧景瑜看着叶寒枝,懊恼的情绪油然而生,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更让他难受不已。 若是他快一步…… 皇上的眼神落在那个红衣女子身上:“叶氏寒枝,你的舞跳的不错,美轮美奂,让人回味无穷。” 叶寒枝跪地谢道:“陛下喜欢乃是臣女之福。” “你舞艺绝伦,又姿容无双,叶丞相真是得了一个好女儿! 让朕想想,不如赏你玉如意一双,深海夜明珠一颗,你觉得可好?” 深海夜明珠? 叶舒影眼神一紧,那可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啊! 深海夜明珠现今世上总共只有三颗,黎国皇宫仅有其中之一而已,她叶寒枝何德何能竟能让陛下这样赏赐于她? “回陛下,臣女觉得不好。” 女子悦耳的声音清脆有力,撞的众人震惊不已。 如此之物,她竟敢说不好,胆子真是太大了,要是触怒了龙颜,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大胆,小小臣女如此放肆!”皇后果然面色不善,“来人,给本宫掌嘴二十。” 皇上却拦住皇后,他看着叶寒枝笑着问道:“你倒是说说,为何不好?” 叶寒枝淡定自若,道:“不是臣女心中之物,再好也是枉然!” 叶寒枝的话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她怎么能说出口? 不少男子看着叶寒枝,担心她再如此放肆下去就要香消玉殒了。 出人意料的,皇上脸上仍旧没有任何不喜的神色,他耐心问道:“那你想要何物?” “臣女想求一个恩典。” “哦?”皇上似乎对叶寒枝的话颇感兴趣,他说道,“什么恩典你先说来听听。” 叶寒枝静默片刻,而后恳切道:“臣女想求陛下赐婚。” 听了叶寒枝的话,萧景铭嗤之以鼻,他看了一眼他家三哥,见他沉默深思的模样心中一阵恼火。 叶云安愣愣的不知自家妹妹此为何意。 难道她有心上人了? 而萧景瑜此时心中却有些苦涩,他静静地看着叶寒枝,她一身红衣翩然若仙,很是宁静柔和。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心里总觉得有石头压住了一般喘不过气? “赐婚?”皇上问,“你可是有心上人了?” 皇上的话一问出,那几人神色各异。 叶寒枝愣了一下,陛下这话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再看这宴会上的众人神色,怕是误会的不止陛下一人。 叶寒枝在心中笑了笑,她现在哪里还会有什么心上人? “陛下,臣女是为臣女的姐姐请求赐婚。”叶寒枝道,“姐姐思慕睿王殿下已久,只是碍于情面不敢向他表露心迹,臣女不忍心姐姐因为此事郁郁寡欢,所以想请陛下赐婚于姐姐和睿王殿下,让他们二人能够琴瑟和鸣。” 萧景钺听到叶寒枝的话面色一紧,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些复杂的意味。 叶舒影心中有些慌张,虽说她确实喜欢睿王,可父亲是属意将叶寒枝许配给他的。 她看了看睿王和父亲,心里不停地想着办法。 叶寒枝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齐氏与叶庭脸上的冷凝之色她也没落下。 前世他们将她作为棋子嫁给萧景钺做了王妃,又让叶舒影假意与罗义鹄议亲,就是怕引来皇上猜忌。 太子倒台后,夺嫡之争重新洗牌,有相府和齐家支持的萧景钺更是如鱼得水,为他争夺皇位增添了不少筹码。 那时萧景钺刚登基下旨为先帝守孝三年迟迟没有定后位。 守孝期满,萧景钺告诉她要封她为后。 叶寒枝自然满心欢喜。 可谁知这一切都是阴谋假象,乔家满门抄斩,她的烨儿惨死,阿佑无辜受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他们所赐! 刚重生那会儿叶寒枝并不明白,萧景钺如果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为什么一定要娶她,最后又将外祖父一家斩尽杀绝? 重生后她才从与外祖父和舅舅表哥的通信中知道外祖父的影响力很深远,他与朝中很多文臣的交情都很不错,而且舅舅致力从商,他的钱财更是萧景钺需要的。 今生,她绝不会重蹈覆辙,她要让这些人都付出代价! “原来是为了你姐姐。”皇上语气舒缓下来,可听着却隐隐有些失望之色在其中。 “陛下。”叶舒影慌忙出声,她走至叶寒枝身旁跪下,“妹妹年纪尚轻不懂男女情意,臣女确实仰慕睿王殿下,觉得殿下人品出众,但也仅此而已,臣女对殿下没有一丝男女之情,妹妹可能是误会了。”叶舒影极力否认她对萧景钺的情意。 “老三,你有何想法。”皇上转向萧景钺。 萧景钺起身道:“叶大小姐姿容秀丽,见之皆人人心喜,谁能娶到她实乃三生有幸,只可惜儿臣福薄,不敢高攀。” 萧景钺此话说的倒是聪明,既与叶舒影撇开了关系避免皇上的猜忌,又让叶舒影不至于失了面子。 叶舒影和萧景钺轻松化解了危机。 皇上看向叶寒枝道:“看来你这赐婚可是求错了。” 叶寒枝道:“臣女此前见姐姐每次见到睿王殿下总是欢喜不已,见不到时又闷闷不乐,以为姐姐有意于睿王殿下,没想到原来不是。” 何谓埋下怀疑的种子? 她请求赐婚时就知今日是不可能成功的,皇上不会答应她。 萧景钺行事低调小心,就是要让人以为他无意皇位,刚才他与叶舒影都否认了他们之间有情。 而她故作遗憾说了这番话,无疑会让人对他们的话产生怀疑,而这才是她想要的。 皇上没有继续睿王与叶舒影的话题,只是笑道:“这个恩典朕是不能允诺你了,还是赏你玉如意一对,深海夜明珠一颗。” 叶寒枝俯首叩谢:“臣女谢皇上隆恩。” 皇上点头应过。 第五十二章 心上人 今日宴会是为萧昀接风洗尘的,是以众人都逮着机会朝萧昀敬酒。 萧昀没有推辞,几乎应了所有人敬的酒。 他喝的有些多,叶云安想替他挡酒,萧昀不理,一接过酒就直接下肚了。 这边叶舒影心中不快,脸上的笑容也少了不少。 “寒枝妹妹。”沈嫣然轻声叫她,叶寒枝朝她看去。 沈嫣然看着叶寒枝欲言又止,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妹妹你与定远……昀王认识吗?” 叶寒枝微愣:“我与他并不相识。” “真的吗?”沈嫣然有些不相信,她看了看男子席那边正喝酒的萧昀又道,“听说昀王看着平易近人,实则却是个冷性子,他对人亲近中带了两分疏离,温和中又带了三分冷漠,京城许多世家小姐对他芳心暗许,可也没见他对谁有半分逾距的,像刚才那样的情况可是伤了好些女儿家的心。” 叶寒枝听着沈嫣然的话沉了沉眉,当时她突犯心悸险些支持不住,若不是昀王,自己今日真的要出丑了。 “沈姐姐误会了,刚才跳舞时不小心崴了,昀王身经百战心地良善,又与我二哥关系不错,他不忍心见我出丑才帮我的。”叶寒枝解释着。 沈嫣然听了点点头,方才叶寒枝下来时脸色还有些苍白,想来是真的了。 “宁王殿下可是看上那叶家的二小姐了?” 萧景瑜正端着酒望着叶寒枝的方向,忽然耳旁传来这样一句话。 他转头看去,见是苏淮,放下酒杯笑道:“苏侍郎这么关心本王,难道不怕别人误会?” “误会?”苏淮一声轻笑,看着萧景瑜道,“这不就是殿下想要的吗?况且已然是被误会了,又有什么好担心?” “苏侍郎倒是看的开,就是不知安伯侯是不是也这样想?” “父亲自然有父亲的想法。” 萧景瑜不置可否,没再接话,只是看着叶寒枝的方向,眼神复杂。 沈嫣然似乎很喜欢叶寒枝,拉着她一阵谈天说地,很高兴的样子。 叶寒枝本来并不太想与沈嫣然交谈,但见她这般热情,性子又实在温柔大气,不觉的也开始渐渐地回应起来。 叶寒枝与人交谈甚欢,萧景瑜是有些欣喜,她终于能够像个正常的世家小姐,有朋友,有笑容。 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叶寒枝轻轻瞥了一眼,萧景瑜立刻收回视线,不自然地端起酒就是一饮而尽。 一旁的苏淮见状,嘴角忍不住上扬,宁王殿下一向是风流不羁,没想到还能有这般情状,当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宁王殿下心思向来深沉,他虽只与殿下打了几次交道,但从未有一次能猜透殿下心思,只有这一次,那么明显,一眼就被人看穿。 萧景瑜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动作眼神没之前那么明目张胆,毫无避忌,只是仍然能看出他心绪不宁。 “听说睿王最近同叶相走的有些近,想来是有意要向丞相府提亲的,只是不知道对象是不是叶家的二小姐。” 苏淮故意说这话,看宁王表情变了变,眼神凌厉,心里更是觉得好笑。 不过那表情只是一瞬间,萧景瑜回过神后,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他道:“苏侍郎知道的事情倒是挺多,只是你以为他能得逞?” “原来如此。”苏淮笑道,“殿下如此气定神闲,原来是笃定了这桩婚事成不了,殿下难道有什么打算?” “与我何干。” “殿下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心上人被别人抢走?” “她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跟别人走的。”萧景瑜喝着酒,神色不明。 他没否认苏淮说的心上人,苏淮此刻不知是该得意自己知道了个大秘密还是感叹宁王的镇定。 “殿下似乎对叶二小姐格外有信心,但这种事殿下还是留个心眼的好,毕竟想要结一桩亲只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萧景瑜有些烦躁,苏淮说的没错,任叶寒枝她再聪明,只要她还是叶庭的女儿,她的婚事便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苏淮看萧景瑜突然便神色厌厌,自觉自己话有些多,立刻闭了嘴坐下喝酒,全当方才说话的不是自己。 接风宴接近尾声,皇上与皇后已经回了寝宫,剩下的人们也陆续离开。 萧景瑜负责这次接风宴,之前跟着叶寒枝三人没有在场坐镇,所以现在正兢兢业业的做收尾工作。 齐氏和叶舒影走时来说带叶寒枝一起回去,叶寒枝说要同叶云安一同回去便拒绝了,是以叶庭与齐氏叶舒影一行人先行离去。 昀王喝的有些多,他被叶云安扶着,面色潮红,眼神迷离。 叶寒枝走上前去想帮忙,此时萧景瑜也走了过来,他看到萧昀身子沉重醉意熏熏,想着萧昀严于律己从未喝醉过,于是问叶云安道:“他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叶云安一手扶着萧昀,一手拉住他免得他站不住,“王爷今日不知怎的,平日里也不是爱喝酒的人,今天一杯接一杯的喝,好像故意似的。” 萧景瑜叹气,又看向叶寒枝:“我现在不便陪你们回去,你跟着你二哥不要乱走知道吗?” 看到他关心的眼神,叶寒枝别过头走到叶云安身边。 她真是,让人无奈的紧。 萧景瑜摇摇头走了,叶寒枝这才从叶云安身边探出一步来,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是何表情。 叶云安也喝了很多酒,战胜而归,前途无量,自是有很多人愿意与之结交的,只是比之萧昀,叶云安还是比较好的,不想喝的酒他都找各种理由拒了。 叶寒枝跟在叶云安和昀王的身后,昀王是真的喝醉了,他脚步不稳,连带着叶云安也是步履蹒跚,叶寒枝怕他二人摔跤,忙走上前去架住萧昀的另一边。 昀王是男子,她小小的身子撑着他还是有些吃力,酒味浓烈,叶寒枝却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这味道让人感觉莫名的心安。 “阿枝你不用帮我,二哥可以的。”叶云安气息有些不顺,吐出来的全是酒味。 叶寒枝笑着摇摇头,语气轻松:“二哥说的哪里话,你若是不小心摔了,伤了你自己事小,要是伤了昀王这罪过可就大了!” 叶云安听了佯装生气:“敢情你不是担心你二哥我而是担心别人!” 叶寒枝笑笑,赶紧赔罪:“我当然是担心二哥的!” 第五十三章 何以为家 靖阳殿离子午门有段距离,叶寒枝和叶云安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子午门外找到他们的马车。 桑九是萧景瑜的暗卫,此时早就离去,只有车夫一直恭恭敬敬的等着,不敢怠慢。 车夫与叶云安费了些力气将昀王弄上了车,然后马夫挥鞭,驾车朝昀王府走去。 叶云安累极了,为了减轻昀王压在自家妹妹身上的重量他费的力又多了几分,此时酒意上头靠着车壁睡了过去。 一路上萧昀都是昏昏沉沉的,他酒品很好,没有醉酒后的那些坏习惯。 他斜躺在车里的角落,神情宁静,面色柔和,与记忆中阿佑的模样更为相似了。 突然,萧昀轻哼一声,他眉头皱起面有痛色,叶寒枝靠近仔细看去,发现他额头上一直在冒冷汗。 叶寒枝着急,忙抽出绣帕细细擦着他额头上的汗。 她靠他有些近,那股清香再次袭来,在浓郁的酒气里显得异常清晰。 擦完汗,叶寒枝收回锦帕,手腕处却突然被一股强力拉扯。 萧昀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睁开的双眼如雾色朦朦,他静静的看着她,眼里闪着不甚明白的意味。 她掰了掰萧昀的手,奈何敌不过他的力气,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王爷?”她轻声喊了喊。 萧昀眼睛闪了闪:“为什么?” 叶寒枝没听清,又靠近了些问道:“什么?” 萧昀看着尽在咫尺的人儿,眼里雾色更浓,渐渐结起一道霜来,冷漠而伤感。 他的语气更低沉了些:“为什么不来?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萧昀的语气里有太多情绪,叶寒枝望向他,见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他的眼里有太多的情绪,让她不由得跟着伤心起来。 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平他皱起的眉头温声问道:“王爷,你在等谁?”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他滚烫的额头,萧昀眼眸微闭,再度将她的另一只手也钳制住。 她两只手都被抓住,且萧昀的力气极大,她根本就无法挣脱。 萧昀眼里的幽色逐渐加深,他控制住叶寒枝的双手让她动弹不得,而后缓缓靠近轻轻地将她抱住。 “别动,我累了,想休息。”他靠在她耳边,语气里带着些无奈与温柔。说完,也不管叶寒枝如何反应便靠在她身上,呼吸绵长均匀,应该是睡着了。 叶寒枝不知该作何反应,愣愣的硬是没动,过了会儿,她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僵,轻轻扭动了一下想换个姿势舒缓一下,谁知萧昀抱的更紧了一些。 “不是叫你别动吗?”萧昀的声音响在耳侧。 叶寒枝怔住,他不是睡着了吗? “王爷没醉?”她问。 萧昀轻笑,抱着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你一直看着我,我怎么能醉?” 呃……他竟然发现自己在宴会上一直看他了。 她已经尽量不让人发现了。 “以后不要一直盯着一个男人看,看的久了,小心把你自己给看丢了。” 他的声音有些湿意,想来是因为喝过酒的原因,总是透着股舒懒的意味。 这话冲散了叶寒枝的思绪,这昀王看起来冷漠异常,怎么说出来的话这般轻浮孟浪? 又想到如今他还抱着自己,心里又是一阵好笑,反骨一触,便反驳道:“王爷也不要一直抱着一个女子不放手,抱的久了,心就长到别人身上去了。” “长便长吧。”萧昀毫不在乎,语气中带着无奈,以及点点心酸。 “……”叶寒枝没听出来,只觉碰了个硬钉子,扎的她瞬间偃旗息鼓。 “王爷去过洛山吗?” “洛山?”萧昀放开她与她平视,眼神迷蒙,脸色还有些红,“洛山是什么山?我为何要去那里?” “洛山在京城以北两百多里处,景色宜人,很漂亮。” “呵。”萧昀嗤笑一声,“我才不要去那里!” 说完,他又将叶寒枝一把抱住,毫无预兆的歪倒下头。 “王爷?王爷?” 叶寒枝唤了几声他都没什么反应,看来这次是真睡着了,那刚才他确实是醉了? 吐了口气,她试图松开萧昀,可是只要她一动,萧昀就会抱的更紧。 寒冬腊月,车外寒风刺骨,车内温情脉脉。 叶寒枝被他死死的钳制在了怀里,轻易无法动弹,她也不想再挣扎,没得来让他抱得越来越紧,岂非不勒死了她? 男子绵长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吹在她耳后,闻着他身上陌生又熟悉的清香,叶寒枝只觉浑身酥酥麻麻的,马蹄声声响在漫长的夜里,空空荡荡,却又踏在心上,满满当当。 她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就好像是空了多年的心终于有了被填上的迹象,或许她是把萧昀当成了阿佑,又或许,她只是明白了一些原本看不透想不通的事。 路上叶云安一直在呼呼地睡大觉,时不时翻个身,嘟囔两句,然后又归于平静。 马车不疾不徐地走着,不知何时到了定远候府。 感觉马车停了下来,叶寒枝有些着急。 萧昀一直抱着不肯放手,若是被人看到,那明天定会是满城风雨。 她不在乎自己名声如何,却也不想连累他人,况且这人还是他。 “小姐公子,已经到候府了。” 车外车夫下了马车,他掀开车帘准备迎里面的人出来。 “住手!” 一声清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车夫的手定在空中,然后瞬间收回手,恭敬的道了声是便一直等在车外,不敢再有所动作。 叶寒枝见车帘没被掀开,车外也没有动静,这才放下心来。 她伸手拍了拍萧昀的背,因为萧昀抱得有些紧,所以她的动作有些吃力:“王爷,到家了,该回去了。” “嗯?”一声轻咛。 他似乎听到了她的话,枕在她肩上的脑袋忽然动了动,叶寒枝松了口气,以为萧昀终于是要清醒了,却没想到萧昀突然往前一压将她压在了车壁上。 叶寒枝被这动作惊住,一时间愣愣地不知作何言语,狭小的空间里,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不剧烈,却莫名慌乱。 而抱在自己身上的男子的心跳声她亦听得清楚,两种心跳,不停交替跳动,如同他们现在的姿势般缠绵不休。 两人就这样靠在车壁上,不言不语。 过了会儿,叶寒枝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松开了些,那双手移到了自己肩上。 车内视线太暗,她并不清楚萧昀是怎样的神色,只感觉他还带着醉意,动作也不甚稳健。 萧昀一直低着头,叶寒枝朝他看去,心绪乱的厉害。 忽然一声嗤笑从面前传来,而后他沙哑的声音缓缓传入耳中。 “心自飘零,何以为家?” 第五十四章 你别哭 “心自飘零,何以为家?” 语气里带了三分诘问,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分明是醉话,却将他失望痛苦的情绪表达的明明白白。 听到这话,她的心忽然像是被扯开了来一样疼痛难忍。 明明知道酒后胡言,她却将这话当了真,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看着萧昀埋在面前的乌黑黑的头顶,忽然心疼起来。 久久听不到回答,萧昀皱起眉头直起身来看着她,一双装满星辰的眼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你告诉我,我的家在哪里?” 又是一声诘问,叶寒枝感觉自己的心口又开始一阵阵的疼,这种疼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实难煎熬。 “我其实,没有家了是不是?”萧昀的眼里始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伤感,那种想要拥有却始终无法触及的痛深深敲击着她的心。 叶寒枝再也忍不住,无声地哭了起来。 萧昀察觉到了叶寒枝的不对劲,他直直地望着她,似乎是不明白为何她会如此伤心。 “怎么……哭了?”他抬手为她擦去眼泪,动作小心又仔细,“不要哭了,你一哭我就心疼!” “没有哭。”叶寒枝避开萧昀的手,自己抹了眼泪,然后朝他扯出一抹笑,道,“只是风太冷了,吹的眼睛疼。” 醉酒的萧昀没发现这其中的逻辑问题,车内无风,又怎会吹疼了眼? “哦,那就好。” 萧昀放心地笑了笑,然后两眼一闭,又一头栽倒在了叶寒枝怀里。 原来真的都是醉话。 叶寒枝理了理情绪,待到一切归于平静后,她慢慢推开萧昀下了车,对车夫道:“去叫门吧,就说王爷喝醉了,让他们把人带回去。” “好嘞!”车夫应了一声,跑去叫门。 叶寒枝下得车来,等着候府派人将萧昀带进去后才转道回了丞相府。 到了叶府叶云安才悠悠转醒,跟叶寒枝道别后直奔沁柳园去了。 叶云安向来孝顺,他回来都已经快一天了还没见过柳姨娘。 柳姨娘虽与叶庭的关系淡如水,对叶云安这个儿子却是极其用心,知叶云安今日回来早早就做好了他爱吃的东西在沁柳园等着了。 叶云安刚到沁柳园,柳姨娘立马出去见他,母子二人说了会儿话后柳姨娘便催着叶云安去休息,她虽思念儿子却也不想他累着了。 叶寒枝回到霜雪阁时陈妈妈和挽竹都出来迎接,她们站在院门口神色焦急。 陈妈妈满脸忧色,一见叶寒枝便急急问道:“小姐,你怎的这么晚才回来?在宴会上没出什么事吧?” “是啊!”挽竹也是一脸担忧,她围上前来关切道,“老爷他们都回来了唯独不见小姐和二少爷,奴婢还以为你们遇到麻烦了呢!” 叶寒枝站在院门口,听得挽竹和陈妈妈的话她回道:“有事耽搁了而已。” “那小姐想要吃什么吗?”陈妈妈絮絮的说着,“不如老奴给小姐做点银耳莲子羹?” “陈妈妈。”叶寒枝打断陈妈妈的话,“我有些累了,你们先回去吧!” 挽竹和陈妈妈见自家小姐似乎有心事,虽然担心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挽竹其实还有些自责,白天的事虽然小姐只字未提,可她心里这道关卡自己就过不去。 怀着忧虑,挽竹和陈妈妈退了下去。 回到房间后叶寒枝便一直坐在床边,萧昀的出现太奇怪了。 他太像阿佑了,除了他的性格、身世,其他的很多习惯诸如吃饭与阿佑如出一辙,就连样貌也很相似。 可相似确实相似,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好像总差了那么一两分。 “叶二小姐?” 听到有人叫她,叶寒枝缓缓转过头。 “宁王殿下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很柔,有些虚无缥缈。 萧景瑜撇撇嘴走到她面前:“在想什么,叫了你这么多声都没听见?” 叶寒枝淡淡看了他一眼:“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罢了。” “呵!”萧景瑜轻笑,“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你叶二小姐?若是实在想不通不想便是,何必平添烦恼?” 萧景瑜走到桌边坐了下来,那姿势不甚规矩,可看起来却是赏心悦目的很。 叶寒枝无奈笑了笑,萧景瑜说的也对,有些事情再想也是无用,要想弄清楚她可以去查。 于是她也起身走到他对面坐下,他的眉眼也有几分与阿佑相似。 也对,他们本就是兄弟。 “殿下觉得昀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昀?”萧景瑜皱眉,怎么问起他了?再看叶寒枝,她正凝眸注视着自己,眼眸如雾如水。 罢了! “说实话,我看不透他。”萧昀有些犹豫,语气里透着些感慨。 叶寒枝拧眉:“什么意思?” 萧景瑜想了想:“这么说吧,今日萧景钺为何要撇清和叶大小姐的关系?” 叶寒枝想也不想,直接道:“因为时候未到,树大招风。” 萧景瑜点头,又问:“玉莹为何叫你跳舞?” “因为她想让我出丑。” “安伯侯为何接掌兵权?” 叶寒枝想了想,道:“因为苏淮。” 叶寒枝对答如流,对每个人几乎都了解的十分透彻,他看着她,道:“我再问你,萧昀为何要领兵边关,一去就是数年?” “因为……他想建功立业,手握重权?” 萧景瑜摇头,道:“他本就是定王世子,再过一两年说不定就会承袭王位,虽说没有现在这般风光,但也一样手握重兵,地位稳固。若说是为权利,除非他想改朝换代。” “这不可能!”叶寒枝皱眉,立刻反驳。 萧景瑜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当然不可能,否则你以为父皇会坐视不理?” 叶寒枝疑惑:“那是为何?” “这就得问他了。”萧景瑜道,“人们做的每件事的背后总会有一个原因,只要找到这个原因就能了解这个人,可我这个堂弟做的事可不是那么容易明白的。” 萧景瑜说到此看了看叶寒枝,见她听的认真,于是拢了拢衣袖继续道:“在他的眼睛里你看不见欲望,看不见情感,要么是他很会伪装,要么便是真的什么都不求!” 听了萧景瑜的话,叶寒枝眉间的郁结越来越深:“不论是哪种情况,他都是个不能靠近的人。” “确实如此。”萧景瑜道,“不过你怎么问起他来了?” 第五十五章 要字画 “确实如此。”萧景瑜道,“不过你怎么问起他来了?” “没事,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萧景瑜知道叶寒枝没说实话,他不想打破沙锅问到底,若她真的相信他,不用问她也会说,若是不信他,问了又有何用? “王爷来是为何事?” “额。”萧景瑜顿了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自从结盟以来,自己来这霜雪阁的次数越来越多,好多次来自诩有话要说,可今日他才真切感受到以前的那些事情真的有必要夜探闺阁? 叶寒枝见萧景瑜沉默,以为他还在想接风宴上的事情,问道:“宁王殿下可是在想今日献舞一事?” “啊?……嗯。”被叶寒枝一说,原本的疑惑越来越清晰,想起宴会上萧昀快他一步,心里还有些不太舒服。 “别人或许可以怀疑我与昀王私下的关系,不过宁王殿下你可不应该。” 平日里宁王何等聪明,叶寒枝这话一出当是立即明白,今日却愣愣问道:“为何本王不该疑惑?” 叶寒枝笑道:“宁王不是早将我的事查了个遍吗?” “……” “那个……”萧景瑜顿了一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突然转移话题。 “啊?”叶寒枝愣了一下,他怎么突然问这个?随口说了句:“没事。” “是吗?”他道,“那便好。” 萧景瑜并不信叶寒枝的话,只是不揭穿罢了。 她以为他没看到吗? 她跳舞时脸色那般不正常,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可他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不出来的。 只是萧昀他怎么也会…… 自己能看出叶寒枝的不对劲,是因为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她身上,片刻不曾离开,难道萧昀他也…… 萧景瑜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他怎么会这么想?萧昀和叶寒枝他们之前都没见过…… 不过,在宴会上虽然没人追问萧昀为何会突然飞入舞池,但那些人心中有惑,迟早会闹出些风言风语。 夜总是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危险。 这一点,萧景钺知道的比谁都清楚,他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晚,想起老四、苏淮、老六,还有叶寒枝和齐飞桓。 从齐国公私藏兵器一案下来发生的这些事都有种他在被人压着的感觉,可他萧景钺绝不会是那种甘于此情此景的人。 当初齐飞桓被人救走,虽然最后的结果并未对他不利,但他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次日,叶云安起了个大早。 今日是他第一次同朝议政,柳姨娘早早起床为他操持准备。 叶云安吃过早饭与叶庭驾车行至宫门,然后跟着几位同朝官员进了议政殿。 殿内辉煌大气,金碧堂堂,皇上坐在金銮宝座上威仪赫赫。 叶云安身为昭武将军与一众武将站在大殿左侧。 右侧是一干文臣,太子睿王邕王宁王静王等亲王位列最前,其次是他的父亲和沈阁老。 萧昀站在左侧最前,他的朝服紫色黑色相间,唯有袖口绣了一点繁复的白金色花纹,看起来尊贵不可侵。 大臣们明里暗里的打量着这个昨日刚刚受封的昀亲王。 战功在身,兵权在手,真真是黎国除了圣上的权力第一人了。 可他偏偏还不是皇子,而是定王世子。 众人心中百感交加。 今日朝堂上并无什么大事要议,很快便散了。 叶云安与叶庭刚走出议政殿就有几个官员来套近乎。 叶云安为人爽直,却也有些腻烦这些人,不过趋炎附势而已。 但父亲在这里,他也只好费些力与他们周旋了一会儿。 好不容易等到人散了,却听得一声“叶将军”。 他回头看去,宁王正朝他们走来。 “宁王殿下。”叶云安和叶庭拱手行礼。 “叶将军如今好不风光,多少人都巴不得来沾沾。” 萧景瑜对叶云安一阵打趣,惹得叶云安一脸不好意思。 “宁王殿下莫要取笑我了,我躲都还来不及呢!” 叶云安直言直语,亏得只有萧景瑜听到这话,要是别人知道了少不得要在背后说些什么。 叶庭对叶云安这个性子也是无奈的很。 萧景瑜失笑,叶云安的性子和叶寒枝可不太一样。 正聊着,叶云安看见萧昀也朝他们这边走了来。 叶云安凝着眉,想到昨日宴会上昀王与妹妹的事,心中一阵懊恼,昨天喝多了酒竟然忘了问。 叶云安行礼:“昀王爷。” 叶庭和萧景瑜也看见了萧昀,只是叶庭看萧昀时眼神有些复杂。 萧昀仿若未觉,朝叶云安道:“云安,恭喜。” 叶云安受宠若惊:“王爷这声恭喜云安愧不敢当,要是没有您哪有云安今日?” 叶庭也道:“多谢昀王爷对小儿的提携,云安性子不甚沉稳,想必给您添了许多麻烦吧!” 萧昀道:“云安有勇有谋,做事认真,实则帮了本王不少忙。” 听到萧昀夸奖自己,叶云安一阵臊,他确实帮过忙,可大多时候都是昀王爷帮的他。 叶庭听到萧昀的话脸上的喜色遮都遮不住。 萧昀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又道:“本王出征一年,父王恼我去的久了不肯见我,今日连早朝也不来了。” 叶庭道:“定王这是心疼王爷,王爷找个机会同他道个歉也就过了。” 萧昀同意的点点头:“本王也这样想,只是估摸着还得寻个他喜欢的东西才好。” 萧景瑜一见到萧昀胸口便有些闷闷的,听到这里更是感觉奇怪。 定王叔那个散漫的性子,这么多年又上过几回朝? 又想起叶寒枝曾说萧昀像她的一个故人,那故人会不会就是她口中的阿佑?她和那个叫阿佑的人是什么关系?萧昀今日这般是否是因为她…… 想的越多,萧景瑜心中的闷气越甚,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不管什么信任不信任的直接冲到她面前将她与那个阿佑的事问个一清二楚! “不知定王喜欢什么?” 那边叶庭顺着萧昀的话问着,萧景瑜不经意间瞥过萧昀,见他面色沉着,眼睛却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父王向来醉心名家书法,若是能有一副乔公的字画送他,想来定是能原谅本王了。” 萧景瑜玩笑道:“叶丞相不仅是乔公的弟子,更是他的女婿,这乔公的字画想来丞相大人是不缺的。” 叶庭道:“叶某府中确实存了几副岳父的真迹,若是昀王爷不嫌弃择日我便差人送一副到府上。” “丞相大人果然大方!不过何必如此这么麻烦?不如就今日本王同堂弟一起去相府叨扰一番!” 萧景瑜这般主动,叶庭不好拒绝,他已经决定支持睿王,宁王这一去正好掩人耳目。 可昀王…… 第五十六章 同去叶府 可昀王…… 自那日接风宴后便有传闻,说昀王与阿枝如何如何,他怕会坏了阿枝与睿王的婚事啊。 萧景瑜看出叶庭有些犹豫,道:“丞相可是舍不得乔公的真迹了?” “当然不是!”叶庭被萧景瑜这一激只得道,“二位王爷能光临蔽府乃叶某的荣幸,况且岳父的字画放在府中也是明珠蒙尘,倒不如送与昀王爷替它寻个能欣赏之人。” 听得叶相同意,萧景瑜看了一眼萧昀,见他面色一松,不觉地凝起了眉。 “如此,那本王就去走一遭。”萧昀道。 叶寒枝今日起的早了些,昨日二哥没来的得及去拜见祖母,今日应该会早些回来的。 梳洗后,叶寒枝叫来挽竹,让她去办两件事。 一件是让源流当铺查查昀王,另一件是让她找人散播当日叶舒影为睿王下厨的事情。 挽竹机灵,得到吩咐后就走了,叶寒枝带着陈妈妈先去了沁柳园找了柳姨娘一起去青松院。 老夫人今日起的也早,二哥如今官居三品,老夫人乐不可支,一见叶寒枝和柳姨娘来老夫人就展开了笑颜:“阿枝,茵娘。” “孙女给祖母请安。” “婢妾给老夫人请安。” “好好好,茵娘快来坐。”老夫人高兴的应了,又让柳姨娘赶紧坐下,柳姨娘是妾室地位低,但如今因着二哥的关系祖母对她也格外宽松。 叶寒枝走到老夫人身边,老夫人侧头:“阿枝你昨日进宫去了?” 叶寒枝回道:“是,昨日二哥进宫论赏,也将孙女带了去。” “嗯,去看看也是好的,你平日不爱出门,也只有云安能拉得动你。”老夫人笑着打趣,叶寒枝做出羞赧的模样。 “茵娘。”老夫人又看向柳姨娘,“云安这孩子是个不错的,只是性子不够沉稳,你还要多费些心。” 柳姨娘颔首答应:“是,老夫人,茵娘明白。” 在老夫人这里坐了没多久,齐氏和叶舒影也来了,跟她们一起的还有叶墨书,他穿着儒雅,气质清流,很有读书人的书卷气。 “娘。” “祖母” “墨书也回来了!?”老夫人有些惊喜,看着叶墨书时满是笑意。 “……”请安的话咽下肚,叶墨书上前道,“孙儿昨儿听说了二弟的事,所以特意告了假。” 然后又看向柳姨娘:“姨娘,恭喜。” 柳姨娘赶紧回礼:“多谢大少爷” “好啦。”老夫人等两人说完话,对叶墨书道,“快过来让祖母看看,在翰林院吃的如何?睡得好不好?” “祖母放心,孙儿在翰林院吃得好,睡得也好。” 叶墨书走近前去任老夫人打量,刚好与站在老夫人身旁的叶寒枝对视了两眼。 叶寒枝含笑点头,算是见礼,叶墨书亦回以微笑,只是脸色微红。 老夫人见叶墨书并没有消瘦或者憔悴的痕迹,这才宽了心:“嗯,好,好,翰林院的事情可都忙完了?” “还没,不过也快了。” 老夫人:“嗯,那便好,不忙的时候要多回来看看,不要老是待在翰林院!” “是,孙儿晓得了。” 老夫人本来就因为二哥的事情高兴着,如今见了叶墨书更是欢喜了,拉着叶墨书又说了好一会儿话。 没多久,有小厮来报说昀王和宁王跟着老爷二公子一起来了。 顿时,青松院堂内的气氛更加浓烈了。 叶寒枝感觉齐氏、叶舒影、叶墨书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她想,估计还是那日她与昀王的事让人猜疑的紧。 老夫人和柳姨娘还不知接风宴上的事情,也没注意到几人的神色有什么不对。 那小厮刚来,叶庭、叶云安并着宁王、昀王就一起进了青松院。 原本他们是不用来的,但宁王一听说叶寒枝在青松院就说要来看看老夫人,昀王竟也赞同,所以一起来了。 叶寒枝看见萧昀,想起昨日车里的情景,心里有一瞬间的紧张。 但见他神色平常,似乎对昨夜之事没有丝毫的记忆,想来是醉酒不记事,这才又放下心来。 她扶着祖母起身,给两人见礼:“老身见过宁王、昀王。” 堂中其他人也立即起身半蹲着身子。 “老夫人不必多礼。”萧景瑜做了个请起的手势,并未去扶老夫人,只是看了眼叶寒枝,看她神色恍然,并没有注意自己,心中便如同压了一块石头。 叶寒枝扶着老夫人直起身坐回了主位。 老夫人坐好后才仔细的看了看新封的昀王,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才知这世间竟还有这等形容的男子。 眉如墨画,眸如辰星,唇红齿白,面如冠玉,这哪里像是个征战沙场的将军? 一旁的齐氏、叶舒影、叶墨书也在萧昀进门时打量了他,只是三人神色各有不同,审视有之,晦涩有之。 一旁的萧景瑜道:“本王与堂弟来的唐突,还请老夫人莫要见怪。” “宁王殿下说的哪里话?您与昀王能来,相府欢迎之至!”老夫人笑道。 “祖母。”叶云安见大家都打过招呼了,上前来道,“孙儿昨日回来的晚了些不敢前来打扰,还望祖母不要责怪。” “祖母怎会怪你?”老夫人看向叶云安,她的这个孙儿虽是庶子,但也是个争气的。 “如今你做了将军,说话做事也要更稳重一些,凡事三思而行!” 老夫人苦心教导,叶云安虚心受教:“是,谨遵祖母教诲。” 萧昀今日来是为了乔公的字画,叶云安一直记着,叶庭也不敢忘记,与众人说过缘由后,叶庭便带着萧昀去了书房。 “唉,果然是年纪大了,不过说了这会儿子的话就觉得乏了。”老夫人捶着手臂,一副疲乏的模样。 齐氏道:“娘,您身子康健,如何老得?” 齐氏嘴甜,哄的老夫人开心:“你呀,净会说话哄我开心!” 叶舒影道:“祖母,母亲又没说错,影儿也是这样觉得的!” “你们这一个个的,嘴都跟抹了蜜似的。”老夫人笑得开怀,“不过祖母这会儿还真是有些累了,陪不动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墨书,你是大哥,你就带着弟弟妹妹们陪着宁王爷一起去园子里逛逛。” 叶墨书道:“是,祖母。” 老夫人有心让小辈们多相处,齐氏与柳姨娘便识趣的忙自己的事去了,只留下叶氏兄妹四人和宁王。 叶云安本不大愿意跟着,他对齐氏和她的一双儿女实在没什么好感,但为了二妹妹不得不忍着不满一起陪着。 叶舒影提议去府中碧春湖烟云亭,叶墨书觉着那地方风景如画,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带着几人去了。 第五十七章 萧景瑜的捉弄 烟云亭中有一圆形石桌,刚好有五个位置。 几人依次坐下,萧景瑜坐在正北位上,紧挨着是叶墨书和叶舒影,然后是叶寒枝和叶云安,叶云安隔在萧景瑜和叶寒枝中间。 萧景瑜四处打量了一番,道:“这里风景确实不错,这烟云亭建的古朴雅致,别有一番意味啊。” 叶墨书道:“这烟云亭是仿照江南的亭台楼阁建成的,花了不少功夫。” “哦?” 萧景瑜似乎有些兴趣。 “听闻当初建府时是叶夫人亲自督造的,如今看来应当是不假了。” 萧景瑜这声叶夫人,说的是叶寒枝的母亲乔璃。 叶舒影瞥了一眼叶寒枝,见她神色如常,心里不忿起来。 在身份上叶寒枝的娘才是正妻,自己的母亲是平妻,虽说都是妻,但品阶还是有区别的。 而自己和叶寒枝虽说也都是嫡女,可嫡出也有高低之分,在这一点上,她始终不如叶寒枝。 萧景瑜看见叶舒影颤抖的拳,偷偷抿唇笑了笑,而后悄悄朝叶寒枝递了个眼色,仿佛在说:看吧,我做的好不好? 叶寒枝睨了萧景瑜一眼,懒得理他。 萧景瑜讨了个没趣,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不过如此美景在前,应当焚香煮茶才不浪费呀!”萧景瑜又感叹了一句。 叶墨书混迹官场,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立刻吩咐小厮端来茶具。 叶舒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烹茶也不在话下,是以茶具一准备好便有些跃跃欲试,但却只是端正坐在座位上。 “影儿,你的茶艺向来不错,不如替宁王殿下煮一杯?”叶墨书看向叶舒影,亲切地问道。 “兄长吩咐,但无不从。”叶舒影微笑着看向宁王,“能为宁王殿下烹茶是舒影的荣幸!” 萧景瑜笑笑,没说话。 叶舒影起身净手,一袭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随她动作摆动,摇曳间倒是明艳生辉。 叶舒影烹茶期间,叶墨书时不时向萧景瑜说着园子里的格局设计,萧景瑜漫不经心地听着,视线却有意无意地飘过叶寒枝处。 感觉到萧景瑜的视线,叶寒枝眉心微皱。 不知为何,今日总感觉萧景瑜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这时叶舒影的茶已经煮好,叶墨书也没注意萧景瑜与叶寒枝之间的小动作,只帮叶舒影摆好茶杯,方便她沏茶。 茶方沏好,这边萧昀也跟着叶庭的一个贴身小厮来了。 萧景瑜问萧昀道:“你的东西可选好了?” 萧昀边走边回:“嗯,已经让人送去定王府了。” 方才在青松院昀王已经说过来意,大家都甚明了,只叶寒枝觉得纳罕。 为消定王气而讨要外祖父的字画? 这事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 定王叔可不是个惜画之人。 叶寒枝又看了一眼萧昀,他已经进了亭子,但座位只有五个,叶云安让出自己的座位站到了叶寒枝身后。 如此一来,萧昀便坐在了叶寒枝与萧景瑜中间。 叶舒影已经倒好了茶,第一杯给了宁王,然后依次给了昀王,叶墨书,叶云安,叶寒枝…… 萧景瑜接过茶杯,挑眉道:“这茶……看着还不错。” 他转了一下茶杯,又闻了闻气味,然后轻啄一口。 “啧!” 萧景瑜咂吧了一下嘴。 叶舒影紧张地看向宁王。 萧景瑜摇摇头,放下茶杯,道:“突然之间想到一句话,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扑哧——” 叶云安没忍住笑了出来。 叶舒影脸色本来已经发青,如今更是惨白。 叶墨书有些尴尬,放下茶杯不知该说些什么,而萧昀自始至终没有喝过一口茶,只坐在那儿,听到宁王的那句话,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叶寒枝抿了抿唇,道:“寒枝早听闻宁王殿下说话百无禁忌,如今却才算是真的明白。” 她这话不算多难听,但就是不重不痒,刚好击在了叶舒影那颗愤怒的心上。 萧景瑜看叶寒枝面色红润,眼角带笑,心里也不由得高兴了几分,也不枉费他花了点点心思来讨她开心了。 吃了会儿茶,萧景瑜和萧昀并未留下用膳便告辞离去,叶墨书说要送他们,两人推拒了,却在临走时萧景瑜眼带幽怨的看了她一眼,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为什么她不送他…… 叶寒枝不觉好笑,没有理他。 等叶寒枝和叶云安一起去沁柳园时,老夫人差了人叫她去青松院。 那丫鬟急急忙忙,看来挺着急的。 叶寒枝不明所以,叶云安也摸不着头脑。 跟着丫鬟到了青松院,老夫人一脸正色的坐在太师椅上,叶寒枝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忙问:“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没有回答她,反而神情严肃的问道:“阿枝我问你,昨日在宫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 叶寒枝没想到消息传的这样快,老夫人竟然已经知道了。 “你说说你一个女儿家,和那个昀王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老夫人是真的生气了,女孩子最重要的是名声,就算他们两个有心,那也要“名正言顺”才行。 叶寒枝没想那么多,只想让老夫人快快消气,于是道:“祖母,昨日陛下让孙女跳舞,孙女不得不从。 可您知道,孙女哪是会跳舞的人啊?所以才跳了没多久便崴了脚,昀王身经百战,察觉到了孙女的不对劲,这才出手帮了孙女。” 老夫人向来关心叶寒枝,若是知道她受了伤,肯定就将接风宴上的事忘个干净。 果然,老夫人一听叶寒枝崴了脚立刻起身拉着她左看右看,一脸担心道:“崴脚?怎么回事?受伤了没有?还疼不疼?” “祖母别担心,孙女已经没事了!”叶寒枝转了个圈,“看,这不是好好的嘛?” 老夫人看叶寒枝真的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心里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嗔怪着道:“你也真是,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告诉我!你可知道这关乎你的清誉,若是有些人乱嚼舌根,以后你还怎么嫁人?除非……” 老夫人话还没说完,叶寒枝抱着她的手就撒娇道:“孙女才不嫁人呢,孙女要守着祖母,看祖母长命百岁!” “你呀!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 老夫人无奈,这丫头明明就是说好话来诓她。 “不嘛不嘛,孙女不嫁人!” “好好好,等你遇到良人,看你还这样说不?” 老夫人笑着打趣,叶寒枝埋头在她肩上,脸上笑容淡去。 她今生大仇未报,如何嫁人? 第五十八章 调查结果 与此同时,华阳居内。 齐昭月今日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此刻红罗红袖她们都不敢上前,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了夫人生气。 叶舒影刚从烟云亭回来就直奔华阳居,今日在宁王和昀王面前,她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她实在不明白她到底何时得罪过宁王,值得他在众人面前那般落她面子。 还有那个叶云安,刚刚升官就目中无人帮着叶寒枝那个小贱人。 “娘,我真的受够了!”叶舒影一进华阳居就直奔齐昭月的房间,“那宁王殿下也太不把我叶府放在眼里了!” 齐昭月原本也是憋着气的,但看见自己女儿这般气愤,便沉下心走过去抱着她问道:“到底是谁惹我们影儿生气了?” “还不是叶寒枝那个小贱人?”叶舒影越想越气,“也不知道她给宁王殿下灌了什么迷魂汤,宁王殿下竟然帮着她处处针对我!” 什么叶夫人亲自督造烟云亭,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可看的清清楚楚,宁王分明就是借着打压自己讨叶寒枝欢心的。 齐昭月疑惑:“宁王怎么会帮着她?” 叶舒影冷哼一声:“谁知道那个小贱人什么时候勾引了宁王!” “影儿!”叶墨书这时刚到华阳居,一进门便听到叶舒影在说是非,忍不住斥道,“你看看你现在还有叶府大小姐的样子吗?背后论人是非,你的教养哪儿去了?” “大哥?” 叶舒影没想到会被叶墨书训斥,顿时更觉得委屈。 叶墨书温和有礼又谦逊,从未大声训斥过她,今天他竟然因为叶寒枝那个小贱人第一次这般说她。 齐昭月对叶墨书的态度有些不满,一边安慰叶舒影一边道:“墨书,怎么跟你妹妹说话呢!” “母亲,您不能这么纵容她。” “那你也不应该这么说你妹妹!影儿才是你亲妹妹,你怎么向着外人?” 叶墨书顿了一下,神情有些不自然:“母亲在说什么?我这是担心影儿,她要是继续这么下去该养成个什么性子?” 听到这话,叶舒影忍不住问道:“大哥,在你心里我该是什么样子?叶寒枝那样吗?这些年来你对她都快比对我好了,是不是在你心里她才是你亲妹妹?” “说什么胡话?你们都是我妹妹!” 兄妹两人眼看就要吵起来,齐昭月赶紧打断他们:“好啦好啦,都是自家兄妹,干什么因为外人闹的不高兴?” 叶墨书可能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些,但在这件事上他始终不认为自己有错,只道:“翰林院还有公务未处理,我先走了。” “书儿,都要吃晚饭了怎么……” “哦,不吃了。” 叶墨书留下这句话匆匆离开,叶舒影看见自己哥哥这般态度更是烦躁,却只能自己生闷气。 齐昭月耐下心来安慰,好说歹说才平息她的委屈让人送她回去。 争吵过后的华阳居显得格外安静,齐昭月没有让人伺候,独自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今天是叶云安第一次上朝,老爷回来后春风满面,那模样不知多开心,他怕是忘了当初墨书金榜题名时他有多骄傲?忘了墨书当初进翰林院时他有多开心? 老夫人对叶云安越来越看重,连带着柳茵茵那个女人也水涨船高,要是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因此而处于劣势。 所以,她一定不可以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晚间,叶寒枝焚了香在看书,挽竹静静地候在旁边不敢打扰。 陈妈妈从外面进来,她走的有些急,额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挽竹连忙走上前去倒了杯水给陈妈妈,陈妈妈接过水一口气喝完,然后对着叶寒枝道:“小姐,当铺那边送信来了。” 叶寒枝放下书抬头看她,陈妈妈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然后和挽竹一起退出了房间。 叶寒枝看着封了火漆的信突然有些犹豫。 看……或是不看? 心一横,叶寒枝深呼一口气拆开了信,信上字迹清晰,内容精炼: 萧昀,十二岁于临淄郡寻回……通音律,善诗书,犹长于武……十三岁出征,十五立功封侯…… 看着信上写的消息,叶寒枝心忽然蒙上了一层薄雾,沉着的脸上多了一丝担忧和迷惘。 阿佑的诗书音律是他们相遇后她教的。 阿佑天性纯良,又多年与世隔绝,学起东西来比常人慢了许多,到最后也只是能勉强认字而已。 而且洛山与临淄郡一南一北相去甚远,阿佑怎么可能会去那里呢? 萧昀与阿佑虽然相似,可身形,气质,性子都有些差别,到底是她太过执着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将信烧毁,叶寒枝抚上胸前那块玉玦,玉玦是半月的形状,她常年戴在身上,冰冷的玉珏也有了温度。 阿佑…… 第二日,大年三十。 黎国有制,年三十到正月十五这段时间里,每三日一朝。 叶云安今日不用去朝堂,他穿了一身劲服往萧昀府上走去。 昨日昀王走时特意叫住他,让他今日一同去城外军营。 他想着早去早回,说不定还能赶上晚上家里的除夕宴,这两日家中张灯结彩的,很是热闹。 不多时,叶云安到了昀王府。 原来定远侯府的匾额已经换下,“昀亲王府”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悬挂府门之上,看起来好不威仪。 只是都这个时候了王府大门还紧闭着,叶云安觉得有些奇怪,上前敲门。 大约半刻钟后,权叔开了门。 “叶将军,您请回吧,王爷今儿生了病,不见客。” “王爷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病了?” “谁知道啊,昨天夜里突然就病了。”说起这个,权叔也是一脸疑惑,“这都多长时间了,也不让请太医,就一个人待在房里不许人进去,这不是让人着急嘛?” “这么奇怪?”叶云安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对权叔道,“权叔,我进去看看王爷。” “诶……你不能进去!”权叔拦着叶云安不让进。 叶云安无奈只能停下脚步,问权叔道:“为什么不能进去?” 权叔叹了口气,道:“叶将军,不是老夫不让你进去,这都是王爷下的命令,不让人请大夫,也不让人进王府,真不知道王爷在想什么!” 叶云安越听越奇怪:“王爷怎会下这样的令?” “谁知道啊?将军就别为难小的了,请回吧!”王爷既然下了令,权叔必然不会让叶云安进去,叶云安心中虽有疑惑,却也只能告辞离去。 第五十九章 突患重病 从昀王府回来,叶云安去了叶寒枝处,只是刚进霜雪阁便看见阁内一片愁云惨雾,有三两大夫来来回回,皆是满面愁容。 陈妈妈和挽竹守在叶寒枝床前,面色担忧。 “怎么回事?”叶云安大急,询问挽竹。 挽竹眼眶红红,道:“二少爷,从昨夜开始小姐就有些不对劲,可小姐不让奴婢们在跟前伺候,今天一早奴婢来叫小姐起床,却发现小姐昏迷不醒。” 挽竹哭的很伤心,叶寒枝待她极好,而自己却没照顾好小姐。 “够了!别哭了!”叶云安听了挽竹的话心里不甚舒坦,听见她哭就越发烦躁,“大夫,我妹妹如何了?” 一旁诊治的大夫起身,他摇摇头,语气遗憾:“叶少爷,令妹这是心病,无药可医。” “你说什么?” 叶云安看着躺在床上的叶寒枝,她面色惨白,额冒冷汗,不免怒火中烧,他瞪大眼睛朝大夫吼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必须给我治好她!” 叶云安是武将,发起怒来的样子自是有些瘆人。 那大夫抖了抖身子,颤巍巍道:“老朽医术不精治不好小姐的病,府上还是……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那大夫抱着药箱一溜烟的跑了,叶云安更是怒不可遏。 叶寒枝生病的消息已经在叶府传开。 老夫人赶来霜雪阁,见平日里浅笑晏晏的孙女儿安静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神情痛苦,立刻就慌了神。 听到消息赶过来的叶庭吩咐下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叶云安听到后道:“我去。” 叶寒枝的情况看起来很严重,叶云安片刻不敢耽搁,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叶云安带着方太医回来了。 这期间,叶墨书,齐氏和叶舒影,柳姨娘等人也都闻讯而来。 “方太医,你快看看我妹妹到底怎么回事!”叶云安拉着方太医直冲霜雪阁,把他带到叶寒枝床前。 “诶,好。”方太医并未计较叶云安粗鲁的态度与动作,拿出诊治工具开始诊脉。 叶云安不放心,一直在叶寒枝房里转来转去,老夫人看不下去,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她自己也在外面等。 老夫人,叶云安,柳姨娘他们都很担心叶寒枝,叶墨书也是面露担忧,叶舒影瞧着心里不甚舒坦。 别人也就罢了,为何大哥也是一副焦急的模样? 一刻钟后,方太医从房里走了出来,叶云安和老夫人赶忙迎过去。 “我妹妹怎么样了?她生了什么病?” 方太医面带微笑,宽慰道:“叶将军放心,叶小姐只是思虑过重,最迟明日便能醒来。” 老夫人听罢放下心来,叶云安又问了些平日的禁忌,方太医都一一答了。 众人见方太医说叶寒枝没什么事,也放下心来,只留下了柳姨娘在这里守着。 辞别叶府,方太医挎着药箱准备回太医院,只是刚出叶府大门就被人拦了下来。 宁王府里,方太医站在萧景瑜面前,疑惑之外还有些紧张。 萧景瑜看向他,眼里射出的锐利光芒让方太医心中一颤。 “叶二小姐生了什么病?” “回宁王殿下,叶二小姐得的是心病,微臣给她用了一些药,大约明日就能醒过来?” “她真的没事了?” “也不是,微臣只是用药控制了她的病情,治标不治本。” “什么治标不治本?”萧景瑜听罢拂袖挺身,“到底怎么回事!本王要听实话!” 突然冷硬的语气让方太医浑身一颤,双膝跪地:“宁王殿下,微臣说的都是实话,若是叶二小姐自己能想的开,那她的心病便可不药而愈”!” 方太医说的诚惶诚恐,眼里流露出的胆怯显而易见。 萧景瑜见他如此,明白他说的都是真话。 叶府的人都知道了?” 方太医道:“没,没有,微臣给叶二小姐诊脉时她醒了一次,她让微臣什么都不要说。” 听着方太医的话,萧景瑜眉头紧皱:“你下去吧。” 萧景瑜让桑六送方太医,就是之前拦他的那个人。 桑六送了方太医一路,快要到太医院时他道:“方太医,在官场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 “是,是,下官知道!”方太医喏喏应下,今天这事他当然不会说,也不敢说啊。 是夜,天气阴冷,已经停了好几天的雪突然在半夜下了起来。 叶寒枝安静的躺在床上,面色平静且红润,看起来病是好多了。 陈妈妈松了一口气,挽竹刚才出去给小姐重新换热水,她又看了看叶寒枝,小心的替她掖好被角。 忽然房外一声响动,安静的房间里听的格外清晰,陈妈妈一惊,关好房门寻着声音准备出去看看。 “吱呀——” 迷糊中,叶寒枝听到一声响动,她费力睁开眼睛,眼前一片迷蒙,如隔雾看花般不真切。 恍惚之际,她感觉床前有个影子。 气虚体弱,喉咙发痒,她忍不住咳了起来,那道影子忽的一闪,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唇边一阵冰凉,温暖的水汽蔓延开来,一股水流滑入腹中,胸口顿时舒畅,喉咙也舒服不少。 头昏昏沉沉,偶尔听到窗外簌簌飘雪,叶寒枝再度陷入沉睡。 第二日清晨叶寒枝悠悠转醒时,陈妈妈趴在她的床前睡得不甚安稳。 “陈妈妈。” 叶寒枝还有些虚,声音小小的。 陈妈妈听到声响,立刻直起身来。 “小姐!” 陈妈妈面露喜色,倾身上前将叶寒枝看了个遍。 “嘿哟,小姐,您可总算醒了!您都昏睡一天一夜了,可把我们急死了,幸好二少爷找了方太医,方太医说您身虚体乏,需要静养。” 陈妈妈自顾自的说着。 叶寒枝想起自己曾醒过一次,那时方太医告诉她说她的病是心病,药石罔效,除非自己能想开,否则日后再犯几次心悸怕是该命不久矣了。 方太医是太医院的院正,医术高超,他的话叶寒枝自然相信,可她不想让家里人跟着担心,所以便让方太医将她的病往轻了说。 “我昏睡的时候都有谁来过?” “二少爷和柳姨娘一直都在外间照看,刚刚才回去休息,大小姐和二夫人来过一次,大少爷也来看过。” 第六十章 睿王探病 “二少爷和柳姨娘一直都在外间照看,刚刚才回去休息,大小姐和二夫人来过一次,大少爷也来看过。” 听罢,叶寒枝心中冷笑。 齐氏和叶舒影是来做面子,叶墨书来也没什么可稀奇。 “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来过?” 陈妈妈想了想,摇头:“没了。” 叶寒枝倚靠在床边沉思,难道是在做梦吗? 挽竹端着热水进来时看见陈妈妈守在小姐身边,而小姐面色凝重。 “小姐!”挽竹放下水盆奔到床边,“您总算是醒了!” 叶寒枝莞尔:“让你们担心了。” 挽竹连忙说道:“小姐说的哪里话,照顾小姐是奴婢们应该做的!” 陈妈妈附和,声音温和:“是啊,小姐,您不要多想,方太医说了,您现在气息郁结,可不能再重思虑了!” “嗯。”叶寒枝轻轻应了。 叶寒枝的病来得快去的也快,这不过晌午便觉得身子轻便了许多。 “小姐,睿王殿下来了!” 挽竹慌张的进来,叶寒枝将头从书本中抬起,淡淡道:“来便来了。”反正与她无关就是了。 “睿王带了好些东西,正朝霜雪阁来呢!” 叶寒枝眼神一凛,萧景钺是来看她的? “挽竹,一会儿睿王来了你就说我还在休息,不便见客。” “是。” 叶寒枝生病的消息萧景钺昨日就听到了,自前几日她在宫中一舞惊人之后叶寒枝便成了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几天人们对叶寒枝的关注更是居高不下。 今日他特意登门看望,一来是向叶寒枝示好,二来是要与丞相商议结亲一事。 只是萧景钺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小丫鬟心情有些不爽。 “叶二小姐身体可有好转?”他耐着性子问道。 挽竹语带笑意:“谢睿王殿下关心,小姐好多了。” “嗯。”萧景钺点头,然后带着随从朝霜雪阁里走去。 挽竹大惊,立刻小跑上去:“睿王殿下,我家小姐还在休息,您这样闯进去于礼不合!” 男子带着随从闯女子香闺,这事放在哪里都是不妥。 萧景钺也并不是一定要见叶寒枝,只是那日接风宴上她为自己和叶舒影请求赐婚让他错愕,如今有些急躁罢了。 萧景钺暗笑自己心急,让随从将礼物拿了来递给挽竹让她带给叶寒枝,然后便离开去找叶庭了。 挽竹捧着盒子进了屋中,正要说话,却被叶寒枝打断。 “挽竹,扔出去!” 挽竹看了看手上精致的盒子,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转身出去了。 暗香阁中,叶舒影一脸愤怒。 今日睿王前来叶府,却是去了霜雪阁! 叶舒影长舒一口气:“殿下走了吗?” 翠心上前低声道:“回小姐,二小姐没有见睿王殿下,殿下就去了老爷的书房。” “她好大的排场!”叶舒影怒道,“殿下来看她是她的福气,竟敢避而不见!” “大小姐。”翠心俯首贴近叶舒影,“依奴婢看,她的心思不在睿王身上,听说接风宴那日她与昀王……” 翠心的话并未说完,但叶舒影已经明白她的意思,这叶寒枝与昀王的关系怕是不一般,可睿王殿下他…… 想到此,叶舒影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叶庭书房内,萧景钺手执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之上,对面叶庭手执白子迟迟不落。 这盘棋还未到分胜负之时,叶庭却拿着白子不落,萧景钺看了他一眼,问:“丞相这是怎么了?” 叶庭叹了口气将棋子收回:“近日小女重病,臣甚为忧心啊。” “叶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萧景钺神态自若,并未因这一句话而有所影响。 叶庭就是欣赏萧景钺的镇定,但这并不足以让他将阿枝许给他。 “齐国公禁足多日,不知殿下有何想法?”他重新拿起白子在棋盘上落下,刚好阻挡方才萧景钺黑子的攻击之势。 “国公府树大根深,只要根不倒,则枝繁叶盛。”萧景钺又拿一颗黑子,置于白子腹地,“依丞相看来,国公府里谁人为根?” 叶庭看萧景钺这一手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棋,心下微惊:“不是国公?” 萧景钺淡淡一笑:“以前是。” 意思就是现在不是。 叶庭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了过来。 齐家的荣耀以前来自于齐老将军,老将军故去后便是齐冉重在撑着,但最近这几年撑着齐家的却是齐家大公子齐南。 齐南手中有十万戍边大军,只要齐将军一日不倒,那齐国公府便可享一日荣华。 “原来如此。”叶庭感叹一声,这思虑事情还要旁人来提醒,真是人老了,不服不行呀。 萧景钺不置可否,眼睛一直看着棋盘。 “本王有一事想要请教丞相,不知丞相可否替本王解答疑惑?” “殿下请讲。” 萧景钺停止下棋的动作,端正坐姿,眼睛直视叶庭:“本王听说叶二小姐染病前去探望,却被一个丫鬟拦在院外,这让本王有些不明白了,难道这是丞相授意而为?” 听到这话,叶庭心里咯噔一响:“臣怎会如此授意,殿下放心,答应您的事臣不会食言的。” 萧景钺抿唇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虽然之前就是心照不宣的事,但再次从叶庭这里确认过后,萧景钺还是有些满意的。 不过看这叶家二小姐的态度,她似乎是对自己不满意啊,日后若是结了亲,恐怕还得费一番功夫才能让她服帖。 萧景钺借探病之名前来叶府不能久待,一盘棋后便同叶庭告辞离去。 大年三十那日按照惯例叶府是要守岁的,只是那时叶寒枝昏迷不醒,老夫人没了心思,叶云安和柳姨娘又在霜雪阁脱不开身,所以叶府今年第一次没有守岁。 叶舒影一直觉得自己在父亲心中是最重要的,可昨日父亲为叶寒枝请了太医,又没有守岁,怕是在父亲心中还是对她有些感情。 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努力做一个乖女儿才让父亲对自己看重,可叶寒枝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有了极重的地位,就算平时她对父亲不冷不热的父亲也不计较,连睿王妃的位置父亲首先想到的也还是她。 说是因为自己的身份特殊,不能太冒险,其实就是偏爱叶寒枝! 叶舒影越想越不甘心,若不是她身后还有舅舅撑腰,恐怕自己最后什么都捞不着! 第六十一章 勿忘草 今天是大年初一,老夫人来过一次,见叶寒枝的病是真的好转了这才放心。 叶庭也派人送了些补品过来,就连叶墨书也送了好些东西。 叶寒枝想着好歹是过年,总不能让霜雪阁的人没了新年的企盼,于是让陈妈妈做了些好吃的给院中下人送去,又每人打赏了一些银钱算是年钱。 柳姨娘和叶云安这两日一直守在霜雪阁也没去别的地方,这时候正和叶寒枝坐在饭桌上吃着晚饭,陈妈妈和挽竹也一起坐着。 因着叶寒枝病愈,大家都挺高兴,所以就上了酒。 席间大家喝了不少,尤其是柳姨娘,真是谁劝都不听。 挽竹酒量浅,早就醉倒在一旁呼呼大睡了。 叶寒枝滴酒未沾,她身子刚刚好,没人敢让她碰酒。 柳姨娘喝的太多,有些借酒消愁的味道。这些年的委屈和隐忍她只能借酒消散。 陈妈妈看不下去,她拿下柳姨娘的酒杯道:“姨娘少喝些吧!” 柳姨娘抬起晕乎乎的脑袋,看着眼前有着重影的人道:“大娘?” 她抢过酒杯:“大娘您就别管我了,让我喝吧!” 酒满杯后,一口饮尽。 “诶!诶!别……” 酒入愁肠,柳姨娘脸上的凄苦更甚:“大娘,我心里苦啊!我心里苦啊!” 陈妈妈忙安慰她:“二少爷如今出人头地,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苦尽甘来?呵!是苦尽甘来了。”柳姨娘一会哭一会儿笑,“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呀!我和及礼,我和及礼本可以……可现在呢?我本该是及礼的妻子的,大娘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 柳姨娘心里的不甘陈妈妈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柳姨娘从未说起过,大家也就当她认命了,可今日这酒却勾起了她心底最隐秘的痛。 陈妈妈劝道:“柳姨娘,往事随风,莫要再提。” “为什么不能提?”柳姨娘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提!” 柳姨娘情绪激动,眼泛泪花:“她齐昭月凭什么?凭什么要毁了我的幸福?十八年了,我嫁给老爷十八年了,这十八年来我度日如年,每次只要见到她我都恨不得杀了她!” “每每想起十八年前的那一天我都想亲手了结了自己!可是我的云安……”柳姨娘说着就看向一旁的叶云安。 叶云安此时面有不忍,他一直都知道他娘心中不忿,可娘一直隐藏的很好从不叫他发现端倪,若不是今日喝了酒…… “我的云安这么优秀,娘又怎么舍得下你?” 柳姨娘不停的说着,哭着,仿佛要将十八年来所有的不甘和痛苦都倾泄干净。 叶寒枝安静地看着柳姨娘,已经过年了,夺嫡之争即将愈演愈烈,也是时候了! 柳姨娘喝的太多,最后还是醉趴下了。 叶寒枝叫人送了叶云安和柳姨娘回去,挽竹昏昏沉沉,也被陈妈妈带去休息了。 回到房间的叶寒枝神色冷凝,她知道再有不到半个月北方将发生暴动,大雪连降,人人饥寒交迫,死了好些人。 前世里,皇上将此事交给了萧景钺处理,辰王倒台后萧景钺越发受到重视,他将此事处理的滴水不漏,凭这他不仅求得了皇上赐婚,还积攒了不少的声望。 不过…… 叶寒枝冷笑,这一次她要让他永远只能看着那个位置! 夜里清寒,窗外的风吹的叶寒枝有些冷,她忽地又想起那模糊的记忆来,昨夜的那个人是谁呢? 叶寒枝病愈的消息传开,霜雪阁陆陆续续的来了好些客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登门来探访。 但来的最多的还是一些官家小姐,她们来了喝两杯茶,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奉承话,然后便是顾左右而言他。 “小姐,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呀,走了一波又一波的。”挽竹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 陈妈妈笑道:“还不是因为接风宴那日小姐太出众了呗!” 叶寒枝在宫宴上的种种早在京城就传遍了,人人都对丞相府的二小姐好奇不已,如今听闻小姐病愈,那些人当然会来看看了…… “可我怎么觉得有几位小姐怪怪的?”挽竹想了想,“她们来是来了,可说的全都是二少爷!” 难道她们也…… 挽竹惊起,面色发白,一会儿后又缓缓坐下。 叶寒枝将挽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她喜欢上二哥本就是一件极其幸苦的事,只希望她能自己想通吧。 正想着,下人来通报说沈府大小姐来了。 叶寒枝想,这沈府大小姐又是哪位? 还没等想出结果,门口已经传来了一阵温悦的女声:“寒枝妹妹。” 叶寒枝抬头去看来人,竟是那日接风宴上有过一些交集的沈嫣然。 “原来是沈姐姐。” 沈嫣然与她的丫鬟走了进来,叶寒枝让挽竹给她看了座。 “前日里听说你病了,连太医都惊动了,以为是生了大病,现在看着倒是好了,害我白担心一场!”她笑着打趣,脸上的笑意让人觉得温柔可亲。 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叶寒枝掩下眸光:“是家里人着急了些。” 正说着,问口处响起一阵声音:“阿枝快看看二哥给你带什么来了!” 边说,叶云安抱着一个东西进来了。 “二哥怎的来了?”叶寒枝笑着起身去迎。 见到是叶云安,沈嫣然的脸不期然红了一下。 叶寒枝眼睛闪了闪,原来这也是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怪不得接风宴那日那么亲近她。 “喏,给你的!”他将手中的东西往叶寒枝面前一递,是一株蓝色的小花。 这……是勿忘草! 在洛山时阿佑在山间发现了这花带了回来,并将它放在窗沿上每日都要瞧一瞧。 叶云安看着神情怔忪的叶寒枝心中懊恼,他送花来是希望她开心的,怎么反而…… “阿枝不喜欢么?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再去……” “我很喜欢!”叶寒枝打断叶云安,“谢谢二哥,为了找这花你花了很多心思吧?” 勿忘草这种花京城并没有,想必叶云安是看她平日里绣的花都是这种花样特意找的。 “没有。”叶云安有些不好意思,“只要阿枝喜欢,二哥花再多心思也愿意!” 听到这话,叶寒枝开心的笑了笑。 “寒枝妹妹,你们兄妹的感情真让人羡慕!”沈嫣然看着这兄妹俩,感叹道。 第六十二章 探病昀王 “这位姑娘是……?”叶云安这才看见屋中还有别人。 叶寒枝向叶云安介绍:“二哥,这是沈阁老府的大小姐沈嫣然。”然后看着沈嫣然道,“沈姐姐,这是我二哥。” 叶云安听后朝沈嫣然见礼道:“原来是沈小姐,方才云安心中记挂阿枝所以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旁人,还请沈小姐勿怪。” 沈嫣然微微一笑:“叶将军客气了,你们兄妹二人感情深厚让人好不感动,嫣然又怎么会生气呢!” 叶云安青年才俊,沈嫣然不敢正面瞧他,怕露了心中隐秘。 叶云安没在意,他现在还有一事没做,便是年三十那天去昀王府的事情。 那天昀王病了,他本想着回府中找阿枝商议一下,可刚巧阿枝那时也病了,如今已经过了两天,不知昀王现在如何了。 叶寒枝看出叶云安来还有旁的事情,便与沈嫣然闲聊两句后借口累了将人送走,沈嫣然识趣知礼,只说改日再来拜访。 命挽竹门外守候,房中只剩下她和叶云安两个人。 叶云安自寻了个座位坐下,喝了口茶,道:“阿枝,前几日我去了昀王府。” 就这么一句话,叶云安便停了下来没有再说其他,好像在等她发问一样。 叶寒枝顺着他的话问道:“昀王府出什么事了?” 叶云安看着叶寒枝,语气沉缓:“昀王病了。” “病了?” 叶寒枝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 “王爷不许太医去看,也不见任何人,你说是不是很奇怪?在边关这么久,王爷受伤从没刻意隐瞒过,可现在他却下这样的命令,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叶云安向来敬重萧昀,虽然他们年岁差不多,可在二哥心中,萧昀就是他的追求与向往,如今听闻萧昀生病,自然比旁人要紧张一些。 “二哥,昀王这样做必定有他自己的考量,你现在在这里担心反倒是徒增烦恼。” 叶云安认同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觉得这事有些反常。” 叶寒枝眼睛闪了闪,淡淡道:“既是反常,二哥何不去问问清楚?” “我当然想去问。”叶云安道,“这不是权叔拦着不让进嘛。” 说着,叶云安忽然看着叶寒枝,眼睛滴溜溜直转,“阿枝,你向来聪明,不如你帮我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进去王府?” 叶寒枝看向叶云安:“昀王不是下令谁也不见吗?” “就是因为王爷下令任何人都不见,所以二哥才找你啊,你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 叶云安眼含期盼的望着叶寒枝,那样子活脱脱像个好几天没吃过饭的小狗拿着一双渴求的眼睛看她,直看的她于心不忍。 叶寒枝心软了几分,撇开眼不去看叶云安:“办法有是有……” “真的有办法?”叶寒枝话还没说完,叶云安便一阵激动抢话道,“阿枝真是聪明,二哥要是没了你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叶寒枝失笑,上一刻还在死乞白赖的求她帮忙,下一刻就生龙活虎一跳八丈高。 她这个二哥真是…… 两人特意安排一番后,叶寒枝带着挽竹准备和叶云安出府,却在府门口正要上车时被人叫住。 “二少爷,二少爷!”柳姨娘的贴身丫鬟绿芜从府里跑出来。 叶云安纳闷,问道:“怎么回事?” “二少爷,姨娘病了!” “什么?”叶云安走过去,神色着急,“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啊,姨娘今早突然就病了,奴婢正要去请大夫。” “那你快去,我先回去看看!” “是!” 绿芜走后,叶云安朝叶寒枝道:“阿枝,我先回去看看娘。” “嗯,我和二哥一起去。” 叶云安点头:“好。” 于是几人又匆匆去了沁柳园,柳姨娘虚弱的躺在床榻上,见叶云安和叶寒枝来本想起身,被叶寒枝一把按住:“姨娘快躺好,大夫很快就来了。” 柳姨娘点点头,躺回了床上。 绿芜很快请了大夫回来,把过脉后问道:“夫人最近是否喝了酒?” 叶云安想起那日在霜雪阁的情形,回道:“是喝了不少,大夫,有什么问题吗?” 大夫道:“夫人身子弱,本就不宜喝太多酒,最近又总是心情不悦,伤身伤神,自然就病了。” 喝酒伤身,忧心伤神,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其间苦楚。 叶寒枝问道:“那可严重?” 大夫道:“不算严重,喝点药,好好休养几日便可。” 大夫开了药,绿芜立刻跑去抓药。 送走大夫后,叶云安和叶寒枝安抚好柳姨娘便替她关了房门站在外面说话。 叶寒枝看着叶云安道:“二哥,别担心了,大夫都说了,姨娘没事的。” “我知道。”叶云安勉强一笑,“她心里苦,可我这个做儿子的竟然一直都没发现,当真是不孝。” “二哥何必自责?”叶寒枝道,“姨娘有这般境地错不在你,她不想让你担心,你顺着她的心便好,其他的,我们总会想办法替姨娘讨回来的。” 叶云安点点头,看着关着的房门一言不发。 叶寒枝也沉默了片刻,她道:“我看今日是无法去昀王府了,姨娘这边还需要你。” “那就阿枝你去吧。”叶云安低头看向叶寒枝,“这几天我都要在这里陪着娘亲,昀王那边我是无暇顾及了。” 叶寒枝不想叶云安担心,回道:“好,昀王那边我会去,二哥也别担心,专心照顾姨娘便好。” “嗯。” 出了沁柳园,叶寒枝带着挽竹坐上府车,一路向望月斋前去。 望月斋是乔氏留下的铺子,卖的是一些古董字画。 车夫停在望月斋门口,叶寒枝带着挽竹下了车。 “王爷还没醒?”权叔站在萧昀房前,看着秦羽道。 秦羽摇摇头,他跟在王爷身边多年,这种突发情况还是头一次见。 “唉,这可如何是好?”权叔一阵着急,王爷不许人请大夫,他便只能熬一些镇痛的药给王爷喝,但王爷一直不醒,这药也喂不下去,可真是愁死他了! 正急着,那边一个小厮跑来:“权管家,外面来了个人,说要见王爷!” 权叔道:“不是说了任何人都不见吗?” 第六十三章 栖枝斋 “不是说了任何人都不见吗?” 那小厮一脸惶恐:“小的告诉她了,可那个小姐说今日若是见不到王爷,她便要将王爷重病的消息公之于众,小的怕她真的把王爷生病的消息公布出去,所以……所以……” 秦羽与权叔闻言皆是一愣。 王爷曾说过,不得让任何人知道他生病,也不得请大夫,不得任何人来见他。 如今若是因为这莫名其妙前来的女子让所有人都知道王爷生病的事情,那王爷醒来后会不会就此责怪他们? “快带我去!”权叔脚步生风,急急地走了。 秦羽回屋里守着昀王,脸上凝重的神色越来越深。 直觉告诉他,来人定不是个简单角色。 …… 挽竹看着昀王府的大门,心里一阵担心:“小姐,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叶寒枝道:“怎么了?” “小姐……坊间传言说您和昀王之间……之间……可能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小姐这个时候过去恐怕更加惹人猜疑!”挽竹本有些犹豫,说话吞吞吐吐,但真要说出来时,还是闭起了眼睛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听得挽竹的话,叶寒枝微微皱起了眉头。 接风宴过后她便知道定会有些风言风语将她与昀王的事添油加醋传传扬出去,只是没想到传的这么快这么广。 她轻声道:“没事,我们小心些,不会有人知道的” 挽竹噎住,她这说了半天,小姐根本没听进去嘛! “……是。”挽竹努着嘴应道。 权叔还没来,叶寒枝看挽竹一直心神不宁的,便问她道:“上次我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小姐说的哪一件?” 叶寒枝道:“叶舒影为睿王亲自下厨的那一件。” 原来是这事。 挽竹的脸上立刻就浮现出了笑意,回道:“这事儿奴婢早办好了,现在京城中的达官贵人鲜有不知道这事的,看这样子这几天应该就能传入宫中了。” 叶寒枝听了赞赏了挽竹几句,挽竹立刻喜笑颜开,方才的担心都忘的干干净净。 叶寒枝暗自笑了笑,挽竹这丫头心大啊! 忽然,昀王府的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步伐稳健的老者来。 挽竹这才又把心思放了回来,她不识这是昀王府的管家,虽然内心不太情愿,但仍旧问候道:“这位大叔,王爷可是答应要见我家小姐了?” 权叔朝面前小姑娘的身后看过去,一女子以纱遮面,穿着普通,像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可看她通身的气质又不同寻常,不可能是普通百姓。 他抿着嘴看了许久,终于认出是之前跟着自家王爷来过的叶家二小姐,眼睛眯了一下。 这叶二小姐和王爷之间才传出风言风语不久,她应该避着些才是,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上门来? 叶寒枝见权叔在看自己,知他已经把自己认了出来,朝他微微一笑。 权叔抱手见礼,而后歉然道:“这位姑娘,王爷现在不方便见客,您不如改日再来?” 他没有称呼她的身份,一个女子掩藏身份前来,必定是不想让旁人知道。 叶寒枝感念权叔心思细腻,笑着说道:“二哥担心王爷,适逢姨娘生了病不能前来,所以请我来王府看看王爷,哥哥的请求做妹妹的只能竭力去完成,还请管家去通传一番,到时候不管王爷见或不见都算全了我这做妹妹的心!” “姑娘,不是我不让你进去,而是我家王爷下过令,这几日都不见客,姑娘见不到王爷的,还是请回吧!” “管家何必要逼我呢?今日我若是见不到王爷,想必管家也知道后果如何。” 叶寒枝说这话时语气淡淡,但其中隐含的威胁之意太过明显,权叔又怎会听不出来? 真不愧是叶家的小姐,这说话做事就是不同于常人。 权叔无奈:“王爷现在正睡着,您若是不介意就请进来吧!” 听到这里,挽竹的担忧越发明显,她劝阻到:“小姐,昀王现在怕是不方便,不如我们改日再来?” 叶寒枝摇摇头,她今日一定要见到人。 “就现在去。” 挽竹愕然:“小姐……” 叶寒枝看了看挽竹,给她一抹安心的笑容。 叶寒枝和挽竹跟着权叔进了昀王府大门,上次来时她就发现昀王府人丁稀少,今天一路走来更是只见到一两个扫洒童子,还都是练家子。 权叔常年练武,走路比常人快了不少,挽竹跟在后面步伐有些紊乱,叶寒枝却沉着冷静,不疾不徐,真是半分慌张无措也不见,权叔心中不免有些赞叹。 叶寒枝跟在权叔身后,穿过一条长长的花廊,又走过一个僻静幽深的竹林,最后才在一处看起来十分清雅的院子前停下来。 “姑娘,王爷就在里面。”权叔道。 叶寒枝停下脚步,这处院子很大,外面是成片的竹林,院子里栽了一颗杏花树,树大根深,在冬日里显得十分有生命力。 杏花树下有一秋千,精致小巧,很是可爱。 叶寒枝看着院门,迟迟没有动作。 栖枝斋…… 这是这座院子的名字? “他的病……”她问道,“怎么样了?” 听到她的问话,权叔脸上多了些惆怅,他语带担忧说道:“王爷这病来的太奇怪,有病症无病因的,根本无从下手医治!” “有病症无病因?”世间怎会有这样奇怪的病? “是啊!” 权叔替萧昀诊脉时便发现他这病来的蹊跷,虽说他不是大夫,但以他多年的经验他还是能看出王爷的病症同心悸之症差不多,但找不到病根,而他也不会医治,真是愁死人了。 “王爷的病症与心悸之症一模一样,可王爷血脉通畅,心脾也并无郁结,我实在是找不出病因。” 心悸? 叶寒枝面色忽然严肃,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姑娘,你进去吧!” 权叔替叶寒枝推开门,然后挡住挽竹,带着她一起默默地退了下去。 叶寒枝有些紧张,她先朝院子里望了望,然后才慢慢踏了进去。 院子里的杏花树已经凋零,树下的秋千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本是悲凉的景象,但她并不觉得这一切有多萧索,相反,她能从这样的画面中看到杏花树枝繁叶茂,花开嫣然,也能看到秋千摇曳,萧昀坐在秋千上看着手里的兵书,多么岁月静好,安宁平和的画面。 走过院子,秋千正对着的便是萧昀的房间,他的房门关着,两侧贴了副对联。 左边书:无花无酒无山河 右边书:忧国忧民忧天下 第六十四章 不放 叶寒枝推开房门,入眼处是一扇六面的屏风,六面都是一幅画一首诗。 叶寒枝从左到右看去,第一幅上画了漫山桃花,满目春色,题字为: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 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第二幅上画了一把木琴和一支玉箫,琴箫相和,相依相偎,题字为: 琴箫合鸣起凤鸾, 此情只应两心知。 一琴一箫走天涯, 佳音传情两心牵。 第三幅上画只有一支梅花,孤零零的独占一幅,却别有一番风味,题字为: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 到了第四幅画,画上画着的是断剑残雪,题字为: 剑断残雪惊鸿梦,金戈铁甲誓回还。 谁料两处相思起,孤魂不见相招寻。 第五幅画上是一座七层高的楼阁,每层檐角上都挂着红色的花灯。 叶寒枝看着有些眼熟,忽然想起上次来时看到的那座阁楼不就与画上的一模一样?不过这一幅与前几幅有所不同,上面的题字只有一行: 听风看雪何时归? 听风看雪…… 听雪楼? 叶寒枝的心猛地皱缩了一下,她慌忙往最后一副画看去。 最后一副上画的就是方才在院子中看到的景象,开满了花的杏花树下,一只秋千摇摇曳曳,岁月静好,安宁祥和,题字为: 杏花微雨燕双飞,云青水澹影相依。 相见相知长相守,唯有无涯梦中寻。 叶寒枝看了许久,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不知是她有心看无心,还是有心看有心,这些画分明都是她和阿佑的回忆。 第一副,是她和他在洛山桃林。 第二幅,是她教他音律。 第三幅,是洛山冬日时他为她摘下梅花。 第四幅,是子午门当夜。 第五幅,是她说想要居于高楼听风看雪。 叶寒枝心门微颤,一股酸涩之意涌入眼中,每一幅画上画的都是她和他,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一直将她记在心上,从未忘记过。 可是她呢?她又该如何做? 她以为所有的分离都是为了更美好的相遇,而他们的相遇却总是在错误的时间。 叶寒枝深呼了一口气,笑了笑,而后慢慢绕过屏风。 诺大的房间里陈设古朴雅致,外室与内室由一层竹帘隔着。 竹帘很薄,远远看去还透着光,但即便如此也只是隐隐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叶寒枝掀开竹帘往里看去,萧昀躺在最里面的那张竹床上。 竹床很简单,没有一丝装饰。 叶寒枝往前走了几步,在床边轻轻坐下。 萧昀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面色苍白,浑身冒着冷汗,无双的俊颜此时沾满了虚弱之气,让人心疼的很。 叶寒枝眼尾微红,眼前这个人为何让人这般难受? 她拿出锦帕细心地替他擦去额上的冷汗,一如当初在马车里照顾醉酒的他一般。 “呃……” 一声痛苦的呻吟传入耳中,萧昀的脸色更白了,额上的汗也愈流愈多,叶寒枝有些心慌,手心隐隐出了汗,手里的锦帕被他俩的汗水浸的都快湿透了。 他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眉头深深皱起,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痛苦难耐。 面对着这样的一张脸,这样的一个他,叶寒枝怎能不心疼?怎能不心软? “你想说什么?”她俯下身子靠近他,手撑在他颈边,动作轻缓,语气温柔,娓娓说来让人心神激荡。 “……不要丢下我,不要……”萧昀开口,字字句句痛彻心扉。 …… “无忧……无忧,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无忧,你不要丢下阿佑一个人……” …… 前世种种纷杂涌现在叶寒枝的脑海,阿佑的呼唤不停缠绕着她,绕不开,剪不断! “唔~” 心口忽然一阵绞痛,叶寒枝直起身子捂住胸口,额上冒出丝丝细汗。 “你怎么在这里?” 萧昀不知何时已经苏醒,他睁开眼睛看她,声音十分虚弱。 “我……”她转过头去努力平静心情,等到胸口不那么痛后才说又转回来笑着说道,“二哥他很担心王爷,本想亲自来看您,但姨娘突然生病他脱不开身,所以托我来看看。” 叶寒枝将与权叔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这说辞三分真七分假,没什么破绽。 他“嗯”了一声便闭了眼,眉头轻蹙,看样子是身上难受。 “王爷感觉怎么样?还是很难受么?”叶寒枝见他脸色苍白,说话也声如蚊呐,心里担心。 “没事。” 他又说了一句,然后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叶寒枝见他动作困难,上前去扶了扶。 叶寒枝的手穿过他的臂弯,两人靠的有些近。 男子身上滚烫一片,再见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中还泛着一些红,叶寒枝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烫的吓人。 她抽回手扶住萧昀:“王爷,您发烧了,我去叫人来……啊!” 萧昀睁开眼睛,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扯了回来,叶寒枝跌在萧昀怀里,慌忙的要起身,却被他死死按住。 他刚刚不是病的有气无力吗? “王爷,你快放开我!”叶寒枝直着身子看向萧昀,他此时神色与平时不同,倒与接风宴那日在马车里时差不多。 萧昀双手环在她身后缓缓抱住她,头靠在她颈间,语气轻柔:“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一直盯着一个男人看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叶寒枝现在算明白了,敢情他这是病糊涂了。 她道:“我不是也告诉过王爷,让你不要一直抱着一个女子不放手吗?你听话了?” “我不放,就是不放。”他抱得更紧了些,话也说的有些孩子气。 “你还在生病,需要好好休息。”叶寒枝劝着,他发烧那么严重,不能就这样不管。 “就让我这样抱一会儿,我怕我一松手你又不在了。” 叶寒枝愣了愣,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萧昀似乎知道自己得到了允许,抱着叶寒枝又动了动,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她肩上。 过了会儿,叶寒枝感觉肩上的重量更重了些,萧昀的身体也更放松了,只是还抱着她不肯松手。 他睡着了。 屋内一片静谧,叶寒枝保持姿势不敢动,怕扰了他休息。 正午的暖阳透过窗户洒进屋里,映了一地的窗棱子,屋外不时传来两声飞鸟的鸣叫…… 第六十五章 为什么 叶寒枝看着熟睡的萧昀,想起前世皇上刚刚赐婚,萧景钺送了不少礼物来,她听陈妈妈读着礼单,心里为得了个好夫婿而甜蜜。 彼时阿佑已经成了九皇子,被封了亲王,每日都带着一大帮子太监侍卫往相府里跑。 黎国男女大妨虽不严重,但像阿佑这样每日往未出阁的姑娘家跑的也是极其罕见。 好在人人都知道阿佑的性子,皇上也护着他,谁人都不敢得罪。 那天,阿佑如往常一样带着一大帮子人跑到她的院子,献宝似的拿了一幅画给她。 她笑着打开画卷,眼见画上的竟是自己。 阿佑的画功进步不小,线条用色都很不错。 画中的她着一身烟霞色的纹纱绣裙,明眸皓齿,面若桃花。 她收起画,笑着夸了他,他就高兴地跳到她跟前问:“那无忧你开不开心?” 她当然开心,教了他这么多年,看到他有进步她当然比谁都开心。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阿佑更高兴了,又问:“比收到三哥的礼物还开心么?” 她记得她听到那句话后微微皱了皱眉,因为她觉得那是两回事。 可阿佑不高兴了,他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她有些担心,抬头看他,他不闪不躲,直直地回望她。 “是不是在你心里三哥比我好比我重要?”他问她,语气有些不太好。 她觉得阿佑的脾气来的莫名其妙,以前他从不会这样说话。 所以她回他的是:“阿佑,你们两个是不一样的,你要我如何作比较?” “是!就是不一样!在无忧你的心里阿佑就是个小孩子,你从不会像对三哥那样对我笑!” 阿佑那天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撕了拿来的画,踢翻了萧景钺送来的礼物,然后气冲冲的带着人走了。 屋外一片昏黄,叶寒枝收了视线,其实阿佑比她还长了四岁,只是因为他幼时的一些经历,所以看起来与常人不太一样。 可她从来没把他当成小孩子,阿佑是她最亲的人,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前世他与萧景钺,一个是亲人,一个是恋人,他要她如何把他们作比较? 萧昀抱着她昏睡了整整一个下午,期间一个人也没进来过。 “嗯……”萧昀忽然哼唧一声,是要醒了。 “王爷?王爷?”叶寒枝轻轻唤了两句。 “嗯?”萧昀还未完全清醒,只下意识应了。 “你感觉好些了吗?” “嗯。”萧昀抚着额头放开了她,脑袋还有些昏沉,他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等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头脑也不那么昏沉了,他才看清楚面前的人。 是叶寒枝。 “你怎么在这里?” 萧昀皱着眉头,声音有些冷。 叶寒枝诧异,又想着之前他病的迷迷糊糊,之前的事估计是不记得了。 她又把之前的说辞说了一遍。 萧昀听着只“嗯”了一声后便没再吭声。 气氛一下子沉默了起来,刚好这时权叔端了药进来。 “王爷,这是镇痛的药,您多少喝一点吧。” 萧昀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皱了起来,拒绝的态度很明显。 权叔耐心极好,他端着药立在床边和萧昀对峙,一点下风也不落。 “拿出去!” 萧昀声音有些重,听得叶寒枝心里一颤。 权叔没有动作,仿若没有听见萧昀的话一般,气氛僵持。 萧昀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叶寒枝起身走到权叔面前,浅笑道:“权叔,把药给我吧!” “可是……”权叔抬头看了看叶寒枝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药,神情有些犹豫,“这药……” “放心吧,他会喝的!” 叶寒枝的声音如同冰凌激水,天山白雪,还有那张清艳胜仙泰然自若的脸,让人不由得就信了她。 权叔把药给了叶寒枝,她搅了搅喝了一口。 权叔大惊:“叶二小姐,没病的人可不能乱喝药!” 萧昀也看向叶寒枝,只是不若权叔那般惊诧。 叶寒枝笑笑:“我只是想试试这药的温度,不过府里的人很细心,这药不冷不烫的刚刚好。” 她又走过去坐在萧昀床边,唇角边尽是温柔。 “王爷,生病了就得喝药,如果你乖乖喝了,明日我便差人送些蜜饯来。” 闻言,萧昀抬头望向她,眼神晦暗不明。 “不用了。” 长手一伸,她手里的药碗便被他夺了去,不过瞬间功夫就喝的一滴不剩。 权叔面露惊喜,王爷终于肯喝药了! 将药碗递给叶寒枝,萧昀朝权叔道:“权叔你先出去。” 权叔此时喜不自胜,得了令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叶寒枝把药碗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边走边说:“没想到王爷这么让人不省心,不过喝个药就让人这么费心。” “为什么?” 萧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叶寒枝转身问道:“什么?” 他望着她,面上带了些疑惑,他的声音低回迷茫,浅浅淡淡的。 “为什么来?”他又重复了一遍。 叶寒枝沉默了一瞬,她刚刚明明有说过,他却还是要问。 “刚才我便跟王爷说过了,是二哥他担心王爷,这才托我来看看。”叶寒枝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里面的情绪,“王爷可要快些好起来,这样二哥也便能放心……” “够了!”萧昀冷声打断她,“以后不要再来了!” 萧昀突然的怒意猝不及防。 叶寒枝停了下来没再说话,只静静的望着他,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感觉到叶寒枝的注视,萧昀别开脸,淡声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吧。” 叶寒枝看着萧昀,忽然一笑:“寒枝已经完成了二哥的嘱托,自然没有必要再来了。”她的语气也淡漠疏离。 萧昀闻言眼神暗了暗,道:“如此甚好。” 出了萧昀房间,叶寒枝一眼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权叔。 权叔见她出来,忙走了过去朝她行礼:“多谢叶二小姐,王爷终于肯喝药了!” 叶寒枝纳罕:“权叔这话什么意思?” 权叔叹了口气,道:“自王爷生病以来,老奴不知送了多少次药,可王爷就是不喝。 以前王爷不这样的,这次也不知是怎么了!” 听完权叔的话,叶寒枝更沉默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屋里有屏风挡着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收回视线,叶寒枝跟着权叔走了。 第六十六章 她哭了 屋内已经没了人,秦羽从梁上翻身下来,稳稳立在萧昀身前。 “王爷。” 萧昀抬手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然后看向秦羽,问道:“她来了多久?” 秦羽道:“两个时辰。” “她可说了些什么?” 秦羽想了想,那叶二小姐确实没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他摇头道:“没说什么,只是一些寻常话,不过叶二小姐好像哭了。” 闻言,萧昀神情一顿:“她哭了?” “是。” “她……哭了多久?” “大概有半个时辰。” 出府时,权叔一直送叶寒枝到丞相府,惹得挽竹一路上都闷着个脸。 回霜雪阁的路上,挽竹终于忍不住了,她问道:“小姐,您怎的去了那么久?昀王府里的管家一直不让我去找您,害的奴婢着急老半天了!” 叶寒枝不甚在意,道:“没事了,反正以后都不会再去了。” 叶寒枝如是说,挽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她可不能容忍任何人坏了自家小姐的清誉。 那边,昀王府。 萧昀已能下床了,他让人找了权叔到大厅来。 权叔一听王爷要找他,心中就开始打鼓,王爷不会是要兴师问罪吧? “王爷。” 权叔进了大厅,自家王爷端坐在首位上,沉着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萧昀开口,语气森冷:“权叔,我给你下的命令是什么?” 权叔一听这语气,心里咯噔一响,连忙道:“王爷说不准请大夫,不见任何人。” 权叔说完抬头看自家王爷,那脸色越来越黑,权叔心中苦不堪言。 这叶家小姐,他真是不敢不放啊。 “你要清楚你的主子到底是谁!若再让我发现你自作主张或是把我的命令当做耳旁风,你就哪里来回哪里去!” 说完,萧昀快步离开,只剩权叔一人站在大厅里。 好半天权叔都没反应过来,王爷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以后不管谁说什么都不可擅自违逆他的意思。 从昀王府回来后,叶寒枝去过沁柳园看望柳姨娘,见柳姨娘气色好了许多才回了霜雪阁。 夕阳西下,她坐在院里石凳上想着事情,叶云安忽然窜了出来大叫一声。 叶寒枝一个激灵,吓得伸手拍拍胸脯,嗔道:“二哥,你干嘛呀?” 叶云安摸摸鼻子,笑道:“这不是看你一个人在发神,想逗逗你嘛!” 叶寒枝气结,转头假装不理叶云安,叶云安立刻可怜巴巴的请求原谅,她就是不理,可把叶云安急坏了。 挽竹端了茶点出来正巧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暖心的笑笑。 小姐也只有在二少爷面前才会有点女儿家的模样,不过这可都是二少爷宠着小姐,总是喜欢逗小姐的缘故,也只有小姐能让二少爷这般上心了,这要是换做了旁人,二少爷从来都是举止有度的。 “小姐——”挽竹笑意盈盈的走过来,“您就原谅二少爷吧!” “还是挽竹丫头体谅我!”叶云安笑嘻嘻道,“听说你刚刚去了娘亲的院子,怎么不等等我就走了?” 叶云安的语气有些抱怨,叶寒枝回头看他:“二哥有事找我?” “自然是有事了。”叶云安看向挽竹,说道,“挽竹丫头,你去厨房帮我找些吃的来可好?” 叶云安他一副我饿了我要吃饭的模样,眼睛还时不时地眨巴眨巴的。 叶寒枝知道,有些话他不好在其他人面前说,于是她转头:“挽竹,你去厨房找陈妈妈,让她做些吃的来。” 挽竹看了一眼叶云安,然后道了声“是”,便快步离开找陈妈妈去了。 等到挽竹离开,叶寒枝缓声问道:“二哥想说什么?” 叶云安看向她,眼中多了些兴味:“你去看过昀王了?他怎么样?” 原来是萧昀的事情。 想到他那张苍白的脸,叶寒枝叹了口气道:“似乎不太好。” 叶云安闻言皱了下眉头:“那有没有说他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没有。”叶寒枝含糊其辞,没有将权叔说的有病症有病因之类的话告诉叶云安,她总觉得萧昀生病的背后藏着些什么,在没确定之前,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继续道,“不过我看他病情好像有所好转,应该再过几天就能痊愈了。” “可能确定?” “嗯。” 听到叶寒枝肯定的回答后,叶云安的心也算是放下了大半。 “阿枝,你觉得昀王此人如何?” “什么?”叶云安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叶寒枝着实有些懵。 他在叶寒枝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一年前我听闻王爷要带兵平叛黑水关,所以便跑到定远侯府求他带上我,可侯爷说我家中还有父母兄弟,再加上我本不是军中之人,不肯带我出征。” 叶云安忽然讲起一年前的往事,叶寒枝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只静静听着。 “后来我在侯府门口守了两天,王爷他见我心意坚定这才勉强答应我。 黑水关遥遥千里,我自小在府中好吃好喝的长大,行军路上的那些艰苦着实让我受了好大一通罪。” 叶云安想起那时的情景,忍不住笑了笑。 黑水关路途遥远,而他那时虽说没有什么大少爷脾气,却好歹也是丞相府中的二公子,什么时候吃过苦受过罪? 刺骨的寒风,无休止的行军,日复一日忍饥挨饿,总觉得坚持不了想要放弃回京。 就在这时,王爷出现了。 是王爷告诉自己,吃为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王爷一直在他身旁帮助他,锻炼他,让他顺利撑到了黑水关。 战场上刀剑无眼,瞬息万变,而王爷却总将他带在身边,在他有危险的时候帮他救他,他们被敌人困在虎落崖,是王爷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他,没有王爷,他今天绝不可能活着站在这里。 “这一战一年,王爷救了我无数次,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他更好。” 叶寒枝安静的听完叶云安讲述的他和萧昀在行军打仗途中的事情,然后抬头问他:“二哥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叶云安道:“阿枝你难道没发现此前我与昀王并不认识,可他却似乎比旁人更关心我,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之处吗?” 叶寒枝垂眸道:“或许他只是欣赏你呢?” 第六十七章 他是因为你 叶寒枝垂眸道:“或许他只是欣赏你呢?” “以前我也这样认为,王爷性子淡,如非必要,他很少同人讲话,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待在帐中。但他对我却又不同,时常找我商议军情,听我说话,我以为他对我另眼相待。”叶云安顿了顿,看向叶寒枝, “可是日子久了我便发现事情并不是我以为的那样,他来找我,大都是在我收到家书的那两天,那时我只觉得奇怪,并没有细想,但回京那日我看到你和王爷就都明白了。” 叶云安说到这儿,看着叶寒枝眼神肯定道:“王爷他是因为你。” 叶寒枝心里“咚”的一声闷响了一下。 “二哥胡说什么?”叶寒枝不自觉的端了杯茶喝了一口,“我和昀王以前并无交集,他怎么可能会是因为我呢?” “阿枝,你的性子我最是了解,你何时纡尊降贵给别人剥过虾?不说我了,就连祖母恐怕也没这个待遇。 接风宴后你本可跟父亲先行回家,却执意要等我,难道不是因为昀王? 还有,你向来不喜欢与外人接触,就算是我拜托你,你又怎会轻易就答应前去昀王府替我看望他? 你以为你二哥我真的就那么蠢看不出来你们之间有问题?” 叶寒枝从没想过叶云安的眼睛会这么锐利,他的心思细腻,头脑清楚,竟是比自己记忆中的更为聪明。 反驳的话有很多,但她什么都没说,只端着茶杯一口接一口的喝。 叶云安看她不说话只知道喝茶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伸手摸了摸叶寒枝的头,语重心长道:“二哥本不想这么快就跟你说这些,但昨日你走后父亲便找我谈话,虽然他没明说,但我能听得出来,他有意要将你许给睿王,你若不愿,最好趁早打算,昀王他位高权重身份尊贵,若他愿意……” “二哥。”叶寒枝打断他,“睿王的事我自有打算。” “那昀王……” 叶寒枝放下茶杯。 “我同他并不是二哥想的那般,二哥莫要多心。 我之前便说过,我待昀王不同是因为他很像我一个认识的人,那个人对我来说十分重要,至于昀王是何态度我并不关心。” 叶云安并不相信,她哪里有什么重要之人是他不知道的? “阿枝,你何必说谎骗我?这些年来你深居简出,哪里有个和王爷相像的故人?” “二哥,我没有说谎,真的。” 叶寒枝看着叶云安,眼神坚定。 叶云安看了叶寒枝半晌,没从她的神情中看出半点说谎的痕迹,心中坚定的想法忽然便动摇了几分。 可事情有太多的疑点,他无法全然相信她说的,但她这样说了,那他便愿意去相信,谁叫她是自己最在乎的妹妹呢? “好吧,但愿是我多心了。” 叶云安又是轻叹一声,他这个妹妹心思太重,就算是自己也从没有看清楚过她的心。 挽竹这时已经拿了吃食回来,叶云安见了又同挽竹说了两句,笑嘻嘻的拿着点心吃起来,挽竹立在一旁静静看着,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 叶寒枝将这一场景收入眼底,默不作声的陪叶云安吃着点心。 夜里,窗外又飘起了雪来,不过年后的雪下的稀疏,不似年前那般猛烈。 叶寒枝立在窗前,冷风拂面,别有深思。 “你病刚好,怎么站在那里吹冷风?” 萧景瑜站在窗外,眼里闪着关心。 叶寒枝让萧景瑜进来,又关好了窗才道:“你怎么来了?” “当然来看你了!”萧景瑜面带笑意,找了个凳子施施然的坐下,“本王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怎么样,好些了吧?” 叶寒枝瞥了他一眼,道:“多谢殿下关心。” “你我之间,说什么谢字?岂不生分了?”萧景瑜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搁在桌上,道,“不过你这句谢谢,本王收下了,以后莫要再说,可知道?” 叶寒枝:“……” 萧景瑜这厮怎么又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浪荡模样? 她白了他一眼,萧景瑜乐了。 “好啦,不逗你了,我今日来还另有其事。” 叶寒枝走过来坐下,问:“何事?” 萧景瑜拢了下袖子,正色道:“你还记得上次跟我借钱收购粮食的事吗?” 叶寒枝愣了一下,问:“记得,怎么了?” 萧景瑜道:“你知不知道,最近睿王也在收购粮食。” 叶寒枝皱眉。 “阿枝,你老实告诉我,你收购这么多粮食,是不是因为睿王?” “我……”叶寒枝犹豫了一下。 她当然是因为萧景钺,可是为什么萧景钺也在收购粮食? 她知道西北金原县的饥荒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可她没想到的是,这其实根本就是萧景钺故意制造出来邀功的手段,不然萧景钺何以在这个时候就开始收购粮食? “殿下,我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萧景瑜愣了一下,问:“什么事?” 叶寒枝道:“大约半个月后,西北金原县会发生暴动,那里大雪连天,百姓饥寒交迫,会死很多人。” 萧景瑜微偏着头看她:“什么意思?” 叶寒枝抬头,声音清浅:“我的意思是要你想出应对之法,然后想办法让皇上准许你来处理这件事。” 萧景瑜面色沉着:“你确定金原那边会出事?” 叶寒枝笃定的望着他:“殿下觉得我会拿这么重要的事情开玩笑吗?” 萧景瑜沉思,叶寒枝不像是开玩笑,只是半月后的事情她又如何得知?难道她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不,不对。 叶寒枝收购粮食根本是早有预谋,她根本就是早知道金原会出事。 “睿王和这事有没有关系?”他问。 “殿下以为呢?”叶寒枝反问。 萧景瑜笑了笑,道:“所以你才要大肆收购粮食,为的就是解金原之困?” “是。”叶寒枝承认。 听到叶寒枝肯定的回答,萧景瑜沉默了。 之前他问过她,可她并不愿意将这事告诉他,可现在她为什么又这么容易承认了?还让自己想办法去金原? 他不知道的是,叶寒枝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让萧景瑜去金原的,只是当时时候未到,她不想提前走漏风声,这才隐瞒了他。 第六十八章 再探霜雪阁 他不知道的是,叶寒枝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让萧景瑜去金原的,只是当时时候未到,她不想提前走漏风声,这才隐瞒了他。 萧景瑜嘴唇掀了掀,说道:“我信你,不过此事本王还需要好好合计合计。” 叶寒枝见他相信,又道:“你的动作一定要快,最好在半月后就能到金原。” “这么快?” “嗯。” 暴动发生后传到京城刚好是半月后的元宵节,若是等到那个时候再出发金原解决此事恐怕死伤太多。 “消息传到京城可能要晚一些,你须得想办法让陛下相信你。” 萧景瑜道:“放心,此事我会处理,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叶寒枝点头,想了想又说:“金原那边近日来连降大雪,那里物产向来不丰富,又遭遇如此天灾,我想很难撑的过去,那里的官员又经常收剐民脂民膏,引发暴乱是迟早的事情。” 这些年来她一直暗中布置,几乎全国各地都有她的眼线,金原那里她也有提前派人打探消息,想要知道此事的具体动向如何简单易行。 “看来金原县令的这个官是做不下去了。”萧景瑜笑道,“这么大的事竟然隐而不报!” “对了。”叶寒枝忽然出声,萧景瑜疑惑的看她。 她走到柜子旁,打开了其中一个盒子取出里面的一封信走了过来:“这是名单。” 萧景瑜眉尖一挑,莫不是…… 他接过信拆开来看了看,上面详细罗列了金原县各方势力,睿王邕王人员布置,还有金原县的地图。 “如殿下所见,睿王在金原县的势力庞大,金原县及周边的县府都在他的势力范围,殿下想要在金原有所作为恐怕会十分困难。” 萧景瑜同意叶寒枝的看法,若是叶寒枝给他的东西是真的话,那么金原便算是三哥的一个势力据点,他利用那些官员为他收刮财富,以防日后所需。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抿嘴轻笑过后指着信问道:“这上面画了圈的是什么意思?” 叶寒枝笑了笑,答道:“这上面画圈的是殿下可以拉拢的人,人心难算,萧景钺身边的人也不都是忠心的,里面还有一些他们的资料,应该会对殿下此行有所帮助。” 萧景瑜点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叶二小姐果然不简单呐。”这情报工作做的可是极好,她好像总能知道哪些地方该布眼线,哪些地方布了眼线是浪费。 叶寒枝轻笑,这些不简单都是建立在前世她的那些痛楚之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人心算计,她从中挣扎向上,知道的可是不少。 “咳咳……”冷风吹过,叶寒枝咳了起来。 萧景瑜赶忙倒了杯水递给她:“怎么还在咳?上次来看你就是这样,是不是病还没好?” 萧景瑜端着水,却发现叶寒枝直盯着他,好似要从他这里看出什么来似的。 “怎么了?”萧景瑜莫名有些心虚。 “那天晚上你来过?” 她说的是她生病那晚,她当时咳的厉害,昏昏沉沉中有人喂她喝了水。 她还以为是她病糊涂了,没想到原来是真的。 萧景瑜皱了皱鼻子,偏过头道:“……来过,那天听说你病了,所以就来看看。” 叶寒枝看着萧景瑜这别扭的模样,心中一暖,这厮关心人也关心的这么细心。 从叶府回来后,萧景瑜就回到书房埋头深思。 桑九和桑七进来时就看到自家主子坐在桌案前盯着面前的白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两人抱拳跪地:“王爷!” 萧景瑜抬头:“找到了吗?” “回王爷,没有。”桑九道。 “找了这么久,难道一点头绪都没有?”萧景瑜面色微红,隐隐有发怒的迹象。 桑七道:“王爷,邕王府守卫森严,我们的人一直在府里小心寻找,没有发现任何密室暗道。” 萧景瑜凝神深思,如果不是在府里,那么…… 萧景瑜起身吩咐道:“你们去查查萧景铭名下还有哪些宅子或者产业,逐一排查,直到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 桑九桑七领命离去。 萧景瑜复又坐了回去,那日他听闻叶寒枝生病特意等了晚上去看她,她那时看起来那么柔弱,那么让人心疼,听到她咳嗽,他更是连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他知道叶寒枝对自己来说不一样,只是这种不一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 他不想让叶寒枝发现他的心思,所以对那晚去看她的事只字不提,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暴露了。 有些心思不该有,这他明白,况且秦贞她…… 正月初三,休沐过,百官朝政。 这一日,宁王上书曰近月来大雪连降恐河道堵塞,特请巡视西北河道。 帝思及少顷,准奏。 同日,昭武将军叶云安向帝告假一月,言辞中未有缘由,帝不准,然昀王替其美言,帝允之。 这日,叶寒枝刚从青松院回到霜雪阁叶云安便来了。 他来时很沉默,半响没说话,挽竹沏的茶都凉了。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叶寒枝问他,叶云安低头,语气淡淡:“明日我就要出发去江南了!” 明日去江南? 挽竹倒茶的手抖了一下,茶水不小心撒了出来,叶寒枝看了她一眼,随即问叶云安道:“怎么忽然想到去江南了?” “阿枝。”叶云安神色惆怅,“从很小的时候我娘就告诉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保护你,要把你的命看的比自己的命,甚至比她的命还要重要。” 叶云安说起这些让叶寒枝有些惊讶,她知道柳姨娘忠心,但她不知道柳姨娘竟将自己看的如此重要。 她望着叶云安,心里泛起一阵心疼:“二哥。” 叶云安摇摇头:“我没事,娘对夫人一直很有情谊,在你面前她也总是谨守礼义。 十八年前的旧事一直纠缠着她,她每天都过得很辛苦,虽然她从不让我知道,面对我时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可是我害怕,害怕有一天她会撑不下去,害怕有一天我去找她见到的只是一副空壳!” 叶云安想起这两日柳姨娘病恹恹的模样,心就一阵阵抽疼。 这些年来娘亲的苦他不是不知道,他追随昀王出征立下战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成为娘亲和阿枝的靠山,有他撑着她们,护着她们,让别人不敢再欺负她们。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没办法不让娘亲流泪,没办法不让娘亲伤心,更没办法消除娘亲受过的苦。 “明日我会去江南找顾叔。” “二哥要做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我只是想问问他。” “二哥是想……” “嗯。”叶云安明白叶寒枝没说完的话,“帮我照顾好我娘。”说这句话时叶云安的声音有些低沉。 叶寒枝知道他的担忧,应道:“二哥放心,我会照顾好姨娘的。” 第六十九章 等我回来(加更一章来啦!) 叶云安走后,叶寒枝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 陈妈妈和挽竹看到她一个人坐在窗边的太师椅上,单手托腮,两眼望着窗外白云,神情恍惚,眼神暗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晚饭时候挽竹准备去叫叶寒枝,陈妈妈拦住了她。 夜来的很快,暮色四合,窗外也起了不小的风。 叶寒枝的头发被风吹乱迷了眼,眼前的景象忽然模糊起来,然后一玄衣男子自梅花深处走来,一步一念,香花零落,遗世长思。 渐渐地,男子的面容清晰起来,原来是萧景瑜。 “宁王殿下!”她垂眸。 萧景瑜没有翻窗而入,他走到窗前站定,嘴角带着点点笑意,看起来温暖又惑人。 “是我。” 叶寒枝侧头:“殿下今日来是为何?” 萧景瑜看着她,眼神里有隐隐的光芒闪过:“明日就要去金原了,临行前来看看你。” “殿下也是明日走?”他和二哥是商量好的吧,一个两个的都是明日走。 “嗯。”萧景瑜笑道,“明日我就要走了,你不替我饯别?” 叶寒枝无奈,萧景瑜这厮可真够厚脸皮的。 她撇开眼,走到一处柜子取出一坛没喝完的桃花酒来。 她举着酒坛问:“殿下要不要小酌几杯?” “当然!”萧景瑜跳窗而入。 叶寒枝笑了笑,找了两个酒杯倒上了酒。 “殿下是如何说服陛下的?” “呵!”萧景瑜笑了笑,“我告诉父皇我要去西北巡视河道。” 叶寒枝轻笑,他居然想到这种方法。 “此去金原,萧景铭这个人可能会是个变数,为了帮萧景钺他必然会千方百计地利用这次机会置你于死地。” 萧景瑜端起酒喝了一口,神情慵懒,姿态不羁:“别担心,他想对付我不是那么容易的!” “嗯。” “对了,还有一事本王要请阿枝帮忙。”萧景瑜放下酒杯道,“你屯的那些粮食,该拿出来了吧!” 叶寒枝轻笑一声:“我还在想殿下什么时候才会问呢?” 萧景瑜笑了笑,道:“阿枝提前帮本王准备好了一切,本王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谁说我是替殿下准备的了?”叶寒枝摩挲着酒杯边缘,浅声道,“那些粮食都是寒枝辛辛苦苦收购来的,断没有白白送人的道理。” “什么意思?”萧景瑜皱了下眉,而后唇角微弯,道,“想从我这里赚钱?你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提前低价收购粮食,然后再高价卖给他,叶寒枝这如意算盘打的真是不错! “殿下这么说可真是冤枉我了。”叶寒枝解释道,“在此之前,我可没这样想过,当时想只要能拿回本钱,寒枝就已经很满意了。” 闻言,萧景瑜眉毛一挑。 之前并未这样想过?为何现在又这样想了? 以叶寒枝的性子,事事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之前她不想占自己便宜,那是将自己当成了外人,现在却想从他这里白赚一笔,岂不是说明在她心里,自己的位置已经不一样了? 叶寒枝不知萧景瑜心中所想,自然也不知道自己都不曾注意过的那些心思竟被他摸的清清楚楚。 “你说个价,回头我让桑九给你送来。” 萧景瑜心情颇好,不就是送银子嘛,他乐意! “殿下爽快。”叶寒枝道,“五十万两。” 萧景瑜笑道:“行!五十万就五十万!” 叶寒枝低价收购粮食,按照市场粮食的流动来看,她自己应该花了十五万两银子左右,后来又跟他借了二十万两,总共三十五万两,如今一口价五十万两卖给他,她赚了得有十五万两。 “阿枝真是个做生意的料子,下次若是见到外祖父,定要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殿下说笑了。” 商量完事情后,萧景瑜多待,明日出发,他还有许多事要准备。 “万事小心!” 叶寒枝看着站在窗边即将离去的萧景瑜,忍不住提醒他。 萧景瑜嘴角微扬,他靠近叶寒枝摸了摸她的头:“等我回来。” 叶寒枝撇开头,萧景瑜看了看落空的手笑了笑。 她错过他灼灼的目光,道:“我一直都在霜雪阁,能去哪里?” 萧景瑜苦笑,她可真是个聪明的女子,自己的心思应该快要瞒不住了吧。 “那你自己多保重!”他说道。 叶寒枝轻轻“嗯”了一声,没再答话。 第二日叶云安很早便起床准备出发了,不过他没有告诉府里人他要去哪里,只说有事要外出几日。 儿行千里母担忧,送行时柳姨娘满脸忧切,不停嘱咐叶云安好好照顾自己。 叶云安一一应下,柳姨娘还不肯罢休。 “姨娘,二哥最多不过一个多月就能回来,您如此不是给二哥平添担忧吗?” 叶寒枝立在柳姨娘身旁,看她这般不舍的模样少不得出声相劝。 柳姨娘果然正了正色,朝叶寒枝神色恭敬道:“是奴婢失礼了。”然后收敛容色,不再悲悲切切。 叶云安转头与叶寒枝视线相撞,两人心领神会,她看了看柳姨娘,朝叶云安回以一抹笑容。 叶云安会心一笑,他走到叶寒枝面前:“你自己要多留意父亲和睿王,如果父亲真的要把你许给睿王,你不想嫁就想办法拖延时间,只要能撑到二哥回来,二哥一定想办法帮你推掉这门亲事。” “二哥放心,我会留意的。” 叶云安点头,然后回身上马走了。 叶云安走后,叶寒枝先将柳姨娘送回了沁柳园后才回了霜雪阁。 陈妈妈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小姐,您出去怎么不多穿点?虽然过了年,但这天气总不见好!” “陈妈妈,你不要一天到晚的担心我。”叶寒枝接过茶喝了一口,“一会儿而已,不碍事的!” “小姐,您的病刚好,可不能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挽竹替叶寒枝掸着身上的寒气,动作仔细,“方太医说过,您不能受寒!” 叶寒枝笑道:“好啦我的两位管家婆,下次不会了!” 叶寒枝朝她两人撒娇,陈妈妈无奈,她根本就拿小姐没有办法。 挽竹也是无能为力,努努嘴没有说话。 主仆三人在霜雪阁内和乐融融,突然有婢女进来禀报说齐氏派人来了。 第七十章 礼物 主仆三人在霜雪阁内和乐融融,突然有婢女进来禀报说齐氏派人来了。 陈妈妈和挽竹闻言互相看了看。 “二夫人派人来做什么?”挽竹疑惑。 陈妈妈沉色道:“总不会是好事!” “先去看看那人怎么说。”叶寒枝神色淡然,丝毫没有不安与紧张。 陈妈妈和挽竹跟着叶寒枝出去,见来人是齐氏身边的大丫鬟红罗。 红罗穿着浅粉色的侍女服立在院里,脸上不经意间闪过一丝不屑与轻蔑。 叶寒枝立在房门外,静静地看着红罗并不问她话。 时间久了,红罗渐渐被看的心里有些发毛,她悄悄抬头看了看这个很少见到的二小姐,只觉得她长的很漂亮,大小姐就已经很美了,可二小姐似乎更美,而且二小姐的眼睛好似能穿透人心一般,让人不自觉的发寒。 良久后,挽竹看向红罗问道:“红罗姐姐来有什么事?” 红罗抬头,想起夫人的吩咐立刻回过神来,她挺了挺背说道:“夫人请二小姐去前院用膳。” 红罗的神态不可谓不傲慢无礼,显然是觉得有齐氏撑腰,她这个相府二小姐无权无势根本不足为惧。 叶寒枝在心里笑了笑,点头回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红罗走后,叶寒枝命挽竹收拾了一番,然后留下挽竹,带着陈妈妈跟着去了前院。 路上,陈妈妈问:“小姐留下挽竹是因为二少爷?” 叶寒枝叹气:“二哥走时挽竹没有跟去,我知道她舍不得,这个时候就让她自己静一静吧!” “小姐说的是。”陈妈妈回道,“挽竹这丫头今日一直心不在焉,看样子怕是心里不好受!” 说话间,两人到了前院,陈妈妈立刻住了嘴,神情警惕严肃。 “陈妈妈。”叶寒枝看着陈妈妈这副严阵以待的模样说道,“放松些,不会有事的!” 陈妈妈也觉得自己太过小心了,立刻又调整了心态,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若无其事。 到了前院偏厅,老夫人,叶庭和齐氏叶舒影已经先到了。 叶寒枝走过去一一问候:“祖母,父亲,二娘,姐姐。” 齐氏听到“二娘”面色有些发黑,但也只浅笑着应了。 叶庭见到叶寒枝,脸上也算有些笑意。 “阿枝妹妹,姨娘和大哥一会儿才到,我们等会儿吧。”叶舒影温柔道。 叶寒枝点点头,想着今天这样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说吧。 老夫人让叶寒枝坐在她身旁,叶寒枝走过去坐下。 柳姨娘很快就到了,而叶墨书他们等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才回来。 叶墨书到偏厅时满身的风尘,应该是急忙赶回来的,不过他穿着儒雅,气质清流,看起来倒也不至于狼狈。 “父亲,母亲!”叶墨书从门口处进来,面带笑意。 “墨书回来了,快坐吧!”叶庭的脸上也是笑容满面,叶墨书早早中了状元,是他最喜欢的儿子。 齐氏看着叶庭的反应,心中骄傲。 她的儿子是人中龙凤,是最好的! 叶墨书听话的坐在叶庭左手边,又看向叶舒影:“舒影,大哥给你带了礼物。” 叶墨书和叶舒影之前因为叶寒枝闹的有些不愉快,但好歹是自家兄妹,哪里有什么隔夜仇?这会儿听到大哥给自己带了礼物,叶舒影十分开心,问道:“真的吗?是什么?” 叶墨书看着自己妹妹期待的模样,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紫玉钗来:“这个可花了我不少心思才得来的!” 叶舒影看见紫玉钗,脸上的笑容更甚,她接过紫玉钗道:“就知道大哥你对我最好了!” “你是我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叶墨书笑着应道,又转头向叶寒枝,他看着她,笑容很是温柔,“阿枝,大哥也给你带了礼物。” 也给叶寒枝带了礼物? 叶舒影眼睛向叶墨书和叶寒枝看过去,心里浮现一丝不满。 叶寒枝淡淡抬头,叶墨书从怀里拿出一只碧玉手镯来,那手镯做工精妙,上面还雕刻了一朵莲花,看上去颇为贵重。 “大哥费心了,只是寒枝一直居于霜雪阁用不着这些东西。” 叶寒枝淡然拒绝,叶墨书却没有收回玉镯,他将玉镯塞到了她的手里道:“再过些时日就是元宵了,到时候宫中会请一些近臣家眷好好热闹一番,你也是要去的。 我难得回家一趟,这玉镯算是大哥给你的元宵礼物,你放心收着就好,等元宵那日戴着去宫里也不算失礼!” 宫中确实有办元宵宴会的传统,但只是宫里的人自娱自乐而已,从没邀请过朝中大臣和家眷。 这次元宵宴会是谁提议举办?为何要举办? 叶寒枝想不出答案,看着手里的玉镯又实在不想要,正要再次出口拒绝,老夫人发话了。 “阿枝,这是你大哥的心意,你就不要推辞了,可不要让你大哥伤心了才好!” “是啊,阿枝妹妹!”叶舒影也笑道,“大哥如此疼爱你,你接过就是了!” 叶舒影说这话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上次大哥就因为叶寒枝这个小贱人跟她闹不愉快,这次竟然又送给她如此贵重的礼物。 叶舒影看着自己手里的紫玉钗,虽说紫玉钗的价格重于碧玉手镯,但却不如碧玉手镯精致典雅,在价值上,碧玉手镯却是比紫玉钗更高一些,心里便十分不满。 叶寒枝懒得多费唇舌,拿过玉镯让陈妈妈收好。 见叶寒枝收下了玉镯,叶墨书脸上轻松了起来,连带着说话也更活跃些。 柳姨娘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在这个家里,她是最容易被忽视的,不过这也正是她最想要的。 她默默看着桌子上发生的事,心里闪过一丝猜想,可那抹心思闪的太快,一下便没了,让她想抓也抓不住。 “到时候宴会上定会有许多人,阿枝,影儿,你们要好好准备准备,莫要丢了我们叶家的人。”叶庭如是道。 叶舒影一脸笑意,娇俏道:“爹爹,您就放心吧,我和妹妹一定好好准备,绝对不给我们叶家丢脸!” 一旁的叶寒枝静静看着,不置一词。 老夫人道:“月娘,你也要上点心,赶紧让人裁几身新衣裳,让我们叶家的女儿风风光光的参加宴会。” 齐氏回道:“是,娘,媳妇都已经吩咐下去了,明日便会有人来裁衣了。” “那就好。” 第七十一章 闹事 这午饭吃来也算顺利,饭后,叶寒枝与陈妈妈并着柳姨娘一同离开,叶墨书与叶庭也有政事要讨论,只剩下齐氏与叶舒影两人回到了暗香阁。 叶舒影气冲冲地冲进房间坐在八仙桌旁,一挥手就摔了个花瓶。 知女莫若母,齐氏明白她这样多半是因为叶寒枝也会去元宵宫宴一事。 她跟着坐下来,道:“陛下和那小贱人的娘本就有同门之谊,再加上上次接风宴上她又出尽了风头,让陛下对她另眼相看,这次是陛下特意让你父亲带她出席的。” “什么?”叶舒影怒极,有些失态。 齐氏见叶舒影如此,劝道:“好了,不要这么急躁。” “母亲,女儿怎么能不急?”叶舒影想到那日宫宴的种种以及睿王殿下就一阵心烦。 她心中有气,可偏偏此时还不能对她下手! 叶寒枝的外祖父乔公是一干文人争相膜拜的隐世大儒,殿下娶了她,那些文臣因着对乔公的崇拜多多少少会偏向睿王,叶家两女,一个许婚睿王,一个许婚罗义鹄,如此便不会引起太大的猜疑。 齐氏笑了笑,安慰道:“放心吧,总会有办法的!” 叶舒影一听倒是沉静了下来,左右这些事情现在还不用她去费心。 “娘已经有了对策?” 齐氏笑而不语,神秘莫测。 初五这天,叶寒枝去布庄看了看,那日她在宫中一舞,焰羽霓裳留仙裙便出了名,所用布料流光锦更被许多世家小姐争先购买。 她让布庄掌柜拿了账本在后院看,没一会儿就听到前面闹哄哄的,不知在吵什么。 “前面铺子怎么回事?”挽竹见自家小姐被打扰,有些气恼,“小姐,我去看看。” 叶寒枝点点头,并未多在意这事儿,但挽竹出去不过一刻钟不到就着急忙慌的跑回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前面……前面……”挽竹气喘吁吁,神色张皇,话也说不清楚,一看就是出了事。 叶寒枝合上账本,起身道:“你好好说,前面出了什么事?” 挽竹努力咽了咽口水,道:“刚才铺子里有人来闹事,说是我们布庄的布有问题,害的人中了毒,长了水泡,要我们布庄给个说法呢!” “那掌柜怎么说?” “掌柜还没说什么呢,京兆尹的人就来了,把掌柜的和那两个闹事的都带走了。” 叶寒枝皱了皱眉,道:“去把店里的人都叫来。” 挽竹得了令,立刻去叫人,不一会儿,在铺子里跑堂的小年和阿毛以及管理布庄的几个管事的都来了。 叶寒枝看着现在自己面前的这几人,最终视线停留在小年和阿毛身上,问:“你们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讲讲。” “回小姐,这事儿真不赖我们布庄,是那两个老家伙来我们店里闹事,非说是我们的布料有毒,这才让掌柜的被人带走了。”说话的是跑堂的小年,人长的很精神,一双眼睛精亮,一看就是心思比较多,比较活的。 叶寒枝看向一旁的阿毛,阿毛平时话不多,但做事胜在稳妥,脚踏实地,虽不出众,但从不出错。 “阿毛,你来说。” 被点名的阿毛有些紧张,理了理话头后道:“刚才有一对老夫妻带着自己的孙儿来我们店里,一来就拉着掌柜,说他们在我们铺子里买的布有问题,掌柜的以为是来闹事的,就让我们赶他们走,可是他们忽然就闹了起来,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引来了许多人围观,没过多久京兆尹的人就来了,问清楚事情经过以后就把人都带走了。” 叶寒枝听完后问道:“他们为什么会说我们的布有问题?” 阿毛道:“好像是他们的孙儿穿了用我们的布做的衣服,结果身上长了水泡,他们看了许多大夫,都说是中毒了,然后就认定是我们的布料有问题。” 叶寒枝又问:“他们买的什么布,什么时候买的?买了多少?” 小年和阿毛都答不出来。 过了会儿,阿毛神色为难道:“小姐,小的有记下来……” 原来阿毛知道自己不如其他人聪明,所以铺子里的每一笔交易他都有记录,什么时候谁买了什么东西只要一查全都一目了然。 叶寒枝此刻对这个叫阿毛的跑堂小伙计有些赞赏,知耻而后进,确实不错。 “去拿来我看看。” 阿毛连忙去前面铺子里将自己写的账簿拿过来给叶寒枝过目。 他的账簿虽然字迹难看,但胜在规整,他按照时间给账簿划了地方,每天成交多少笔都能看得清楚。 “你还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好像是初二上午,是那个老妇人来的,买了半匹棉布。” 叶寒枝顺着阿毛的话在账簿上果然找到了初二那日的交易,但是买半匹布的有两个。 阿毛忽然道:“小的想起来了,另外一个也买了半匹棉布,他们本来不认识,但因为都只需要半匹,所以在小的牵线之下同意合买一匹,由我们的铺子给裁成两半。” 叶寒枝点点头,又问过管理布庄织染的几个管事,皆说织染过程没有差错,也没有疏漏,这些天卖出去的布也都没有问题,除了今天来闹事的这两人。 原来如此。 叶寒枝心中有了主意,吩咐小年,让他带着阿毛的账簿去京兆尹府衙,又让阿毛去找买了另外半匹布的人家,让他务必找到人带到京兆尹,而管事这边同样,让他们带上布庄里产的棉布去一趟京兆尹。 几人得令之后迅速去办,小年看了眼叶寒枝,匆匆要走,被叶寒枝叫住了。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小年,你为人聪明,这件事关乎我们布庄的声誉,你到了公堂之上不要添油加醋,也不要把自己的情绪露出来,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若是你办好了此事,回来后有赏。” 原本听到叶寒枝让他不要多嘴时小年还有些不满,但一听有赏便变了脸色,高兴道:“请小姐放心,小人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 说完,小年脚步匆匆的往外走。 挽竹见此有些鄙夷,这种人看似聪明,实则花花肠子特别多,见钱眼开,心胸狭窄,不让他走人都不错了,小姐怎么还要赏他? 叶寒枝将挽竹的心思看的清清楚楚,却什么也没说,交代伙计的长工关闭店门,带着他们和挽竹一起出去了。 第七十二章 公堂 今日京兆尹府衙有些热闹,若要问为什么,那便是因为今日京兆尹要开衙审理一场民事纠纷。 要知道,京兆尹管理的都是京都大事,像民间纠纷这样的案子居然能惊动京兆尹,这其中说不得有什么大隐情呢。 京兆尹瞿大人看着堂下的四人,一对老夫妻,一个中年布庄掌柜,还有一个浑身长满水泡的五六岁的小儿。 那对老夫妻已经哭天喊地了许久,吵吵着要让布庄给个说法,布庄掌柜几次三番解释,但始终没有使案子有什么进展,堂下小儿又哭闹不止,京兆尹听的头疼,使劲拍了下惊堂木,堂下几人都闭了嘴。 “何老太,你说你孙儿是因为锦绣布庄的布才中了毒,可有根据?”早在他们进京兆尹府衙时,瞿大人就已经把几人的身份弄清楚了。 “有!”何老太颤巍巍的拿出一直带在身上的一个包裹将之打开,露出里面的两件棉布做的小孩内衫,“大人,就是这个……这是我那天在他们店里买的,他们还非不承认,天杀的呀,他们这些黑心商家根本没有良心呀……” “啪!”惊堂木一响,何老太闭了嘴。 “来人,请医师。” 听到瞿大人吩咐,站在瞿大人身侧的功曹参军陆功曹立刻让人去请医师,大约三刻钟后,人带着医师回来了。 瞿大人让医师查验了衣服,证实了上面确实有毒,症状正如何老太孙儿一样。 锦绣布庄的童掌柜一见是这个结果,立刻陈情道:“大人,不可能,我们锦绣布庄不可能会卖有毒的布料,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还请大人明察啊!” “你说我们故意陷害你?大人,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这种人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好啦好啦!”瞿大人被他们吵得头疼,“此事我自有定夺。” “徐掌柜,本官问你,你承不承认他们的布是在你们锦绣布庄买的?” “我……”徐掌柜犹豫着不想承认,他们布庄的布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可是看那棉布衣衫的质地和织染手法,又确实是出自他们锦绣布庄,这让他怎么承认? 瞿大人道:“你不说话是不想承认还是不愿承认?” “小人……小人……” “好啦好啦!”瞿大人摆摆手,有些不耐烦道,“看来这确实是出自你们布庄,那既然如此,你们布庄出售有毒的布料,昧心赚钱,实属可恶,本官现已查明,就判锦绣布庄赔偿五两纹银,童掌柜关押十日,另即日起关闭店门,不得再营业。” “啊……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两夫妻喜极而泣,磕头致谢。 “大人,不可啊!”徐掌柜听到这样的判决整个人都瘫了,他可如何向小姐交代? 但围观的人群却都拍手叫好,原因无他,只因为人们总是习惯性的偏向他们认为的弱者,在他们眼中,强者恃强凌弱,弱者饱受欺凌。 “判的好!这些无良商人只会昧着良心赚钱,就该好好惩罚他们!” “对啊,人家好好来买布,竟遭遇这样的无妄之灾,真是可怜呐!” “要我说,最可怜的还是那个小孩儿,看起来才五岁吧,这么小就破了相,以后娶媳妇儿都难了!” “唉,要是能多些京兆尹大人这样的官就好了!” “大人,民女不服!”忽然,京兆尹府衙外熙攘的人群中走出一女子,此女子年岁不大,但生的眉清目秀。 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大人,此案与锦绣布庄无关,还请大人明察!” 挽竹带着小年和布庄的织染管事等人走到府衙门前,被府衙的官差拦住。 “大人,我手上的是锦绣布庄的房契和地契以及经商文策,我家小姐叶寒枝才是布庄东家,您看清楚了!想要宣判,大人也得找对人!” 挽竹举着手上的凭证,大声朝京兆尹喊,京兆尹瞿大人大约是没想到事情还会有发展,一时间有些懵了。 “拿过来看看。” 陆功曹拿了挽竹手中的凭证给瞿大人看,发现房契和经商文策上写的果然都是叶寒枝的名字。 “放她进来。” 官差放行,挽竹带着小年和几个织染管事一起走到堂下。 “你说你是布庄东家的丫鬟,那你们东家呢?怎么不自己来?”陆功曹看着跪在堂下的挽竹几人,问道。 挽竹白了陆功曹一眼:“我家小姐身份尊贵,怎么理会这种腌臜事?” “你!”陆功曹被挽竹的态度气到。 “啪——” 瞿大人一拍惊堂木,道:“你说此案同你们布庄无关,空口无凭,本官已经宣判,断没有重新审理的道理。” 瞿大人一口否决挽竹的话,叶寒枝隐在人群中冷笑一声,隔着几个官差看向堂上的瞿大人,眼神讽刺。 这京兆尹可是来的蹊跷,审案更是如同过家家,敷衍的紧,这其中要是没有猫腻打死她都不信。 “大人,您之前不也是只听从了那两人的一面之辞就判了我们布庄赔偿关张?现在说我们空口无凭,难道京兆尹就是这么审案的?” 挽竹激愤的声音从堂下传来,叶寒枝的视线却集中在那对老夫妻和小孩儿的身上。 看他们的穿着干净整洁,用料虽不讲究,但也不差,想来家里生活还过得去。 那小儿就有些凄惨了,脸上许多水泡,有些已经破裂,流脓,看起来可怜的很。 小孩儿一边哭一边伸手挠身上的水泡,他奶奶估计是怕他又弄破伤口,按着他的手不让动,还不停往他痒的地方吹气。 这老妇人对她孙儿倒是挺好。 “大人,民女有些话想要当面向这两位老人家问清楚,不知大人可否应允?” 堂下,挽竹丝毫不惧京兆尹的官威。 “放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容的你胡来?”陆功曹对挽竹的要求极为不满,公堂之上岂容一个女子胡来? 瞿大人更是生气,此案横生枝节已让他不悦,现在不知从哪儿冒出个不懂礼数的小姑娘,竟还想自己办案不成? “此案本官已经询问清楚,无需再问。” 第七十三章 警告 “此案本官已经询问清楚,无需再问。” “凭什么不让问啊?京兆尹大人办案这么随意,难道不怕造成冤假错案吗?” “就算要宣判也得清清楚楚才行!不能因为人家是老弱妇孺就同情人家不辨真相啊!” 人群中不知是哪个突然喊了一句,原本还默默看戏的人们忽然就闹腾了起来。 “原本以为今日会有什么大案,结果就是一桩这么无聊的案子,京兆尹大人劳师动众,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就是就是!” “既然人都带错了,为什么不重新审理啊?京兆尹大人难道在包庇谁吗?” 叶寒枝听着人群中这些卖力叫喊的声音,忍不住嘴角微扬笑了起来。 果然还是自己的人才会更卖力,看京兆尹和陆功曹乌黑的脸色就可知道了。 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虽然这里只是一部分小群众,但也成为了一种压力压在京兆尹的头顶上,思索再三后决定答应挽竹的要求。 挽竹看向两个老人家,问道:“不知是你们哪位来我们布庄买的布?什么时候买的,买了什么布?又买了多少?当时情景如何?请两位如实回答。” 挽竹一下问了太多问题,两个老人头脑发懵,转了好半天都没转过来。 “什么什么时候买的什么东西?我们听不懂!所有的事情早就跟大人说清楚了,现在又来问,是欺负我们老老少少不中用啊……” 挽竹哪里听得这两个老人的哭诉,直接横了一个白眼过去。 “那好,我简单点问,你们是什么时候来我们布庄买的布?” “这我哪儿记得?”老夫人不甘示弱,抱着孙儿也翻了个白眼。 “既然你说不出来,那你如何证明你们的布确实是从我们布庄买的?难道真是来讹人的?如果不能证明,京兆尹大人在上,我们就告你们诬告!” “什么诬告?大人,您可不能听她瞎说啊……呜呜……我确实是在他们布庄买的布,怎么就成了诬告了?” 何老太被挽竹的话吓到,哭天喊地的要让京兆尹大人给他们做主。 挽竹越听越烦,瞿大人也听不下去,烦的很,道:“既然不是诬告,那你好好说清楚。” “大人,是老婆子我去买的,是我去买的,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哦,应该是初二上午,之前给小宝做的新衣服坏了,所以才想着买好一点的棉布给他重新做一件,大人,我们真的没有诬告啊……” 何老太着急忙慌的把问题回答完毕,挽竹又问:“当时你买了多少?是谁卖给你的?那个人可在此处?” “半匹,就半匹!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他……”何老太把堂下跪着的几个人都看了一遍,没有那个人呀,那个人生的普通,看起来挺老实的,年纪也不大,可这里没有他啊…… “回大人,那个人不在这里,肯定是他们藏起来了!” 挽竹才不管她说什么,继续问道:“我再问你,你可记得当时有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她同你买了同一匹布,你们一人半匹,是店里的伙计帮你们裁的。” “这我记得。” “那你现在还能认出她吗?” “当然认得!” 挽竹吐了口气,终于问完了所有问题。 “大人,我想请一人上公堂与他们当面对质。” 瞿大人面色不虞,本不想答应,可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如果他突然终止审案,岂不平白惹人怀疑? “可以。” 话音刚落,阿毛忽然回来,他身后还跟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面容普通,长相富态。 “大人,这就是和这位老人家一起买布的大娘。” 瞿大人看了眼那位妇人,极不情愿的问了一句:“何老太,你可认得她?” “认得,认得。”何老太激动的点头,“她就是和我一起买布的人!” 何老太看到妇人来高兴的紧,可算能证明她没有诬告了。 “既然如此,大人,请派医师也查一下这块布。” 妇人从怀里掏出一块棉布,看织染手艺同何老太家的确实很相似。 “这块布和何老太买的是同一批匹布。”挽竹道。 瞿大人示意医师去检查,检查结果令人匪夷所思。 “回大人,没毒!” “怎么会没毒呢?怎么可能?”何老太情绪十分激动,一副不相信的模样,“那我孙儿呢?我孙儿明明中了毒?你们都是串通好的,你们都想害我孙儿!” “唉,你说为什么没毒?”人群中渐渐有人讨论。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看人家布庄生意好,想要讹钱呗!” “这种人啊太无耻了,为了钱竟然把自己的孙儿害成这样。” 人就是这样,不明真相时总以为自己就是对的,又在自以为明白真像后心虚的努力“弥补”,以最大恶意去攻击,去掩饰自己的错误。 看到这里,叶寒枝知道后面已经没有什么可看的了,挽竹她会处理。 叫了人群里的一个锦绣布庄的长工,给了他一袋银子,让他交给挽竹。 “把银子交给挽竹后,告诉她这钱是给那对老夫妻的,让她把孩子带到回春医馆去,我在醉仙楼等她。” “哦,是是,小的知道了。” 那长工小心的接过钱袋,然后就一直注视着公堂上的情况。 叶寒枝离开人群,看见一辆装饰豪华精致的马车停在京兆尹府衙不远处的巷子口。 萧景铭坐在马车里,透过一道小窗看向叶寒枝。 他嘴角噙着一抹阴冷的笑意,对叶寒枝做了个口型。 “保重。” 叶寒枝回以一笑,而后从容离开。 她知道,除了陆功曹,瞿大人也是萧景铭的人,锦绣布庄刚出事就引来官差,只能是提前安排好的。 原本她以为那对老夫妻和小孩儿也是别有用心,可是在外面看了这么久,她才知道是她错了。 那对老夫妻和小孩只是被牵连利用,说到底他们才是这起事件最无辜的人。 萧景铭用他们来打击锦绣布庄,却没有下死手,否则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此事。 这应该只是一个警告,可他为了什么而警告自己呢? 萧景铭看着叶寒枝的背影,嘴角的笑变成了讥讽。 这个叶寒枝太聪明,怪不得叶舒影总吃亏,这样的女人放在三哥身边,还不知道是福是祸。 第七十四章 姨娘出事 叶寒枝在醉仙楼定了个雅间,叫了桌好菜,等了大约一个时辰,挽竹来了。 “小姐,事情都给办好了,布庄没事了。”挽竹推开门看见叶寒枝就兴奋的将事情的结果讲给她听。 叶寒枝听后点点头,道:“你先坐下吃点东西。” “谢小姐。” 挽竹没有推辞,坐上桌拿起筷子吃起来,然后想起自家小姐让她把钱给那两个老人家的事,不解道:“小姐,你干嘛还给他们钱呀?他们明明就是骗子嘛!” “他们不是骗子,只是被人利用了。” “啊?不是骗子啊?那我刚才还……”挽竹有些愧疚,想起方才的事情更觉得自己过分。 叶寒枝问:“刚才怎么了?” “刚才我看那两个老人家又哭又闹还扭着我们不放,我就骂了他们几句,骂的还挺难听的,把老爷爷给气昏了……” “什么?”叶寒枝没想到挽竹会惹出这样的事端,有些恨铁不成钢。 “那他人怎么样?” “人没事,有个大哥帮我把人送到了回春医馆,人到了医馆就已经醒了,我请了计大夫给他们爷孙治病,又把小姐给我的银子留给了他们,可是他们死活不要,气冲冲的回家了。” 挽竹越说声音越低,她知道自己犯了错,误会了人家不说还把人气病了,最后连银子也没给出去。 “小姐,对不起,我错了……” 挽竹低着头,情绪十分低落。 叶寒枝看着挽竹这样,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啦,快吃吧,这件事我会另外找人处理。” 听到自家小姐要把事情交给别人,挽竹更加难过,一桌子菜都没吃几口。 她们回到相府已经是近黄昏了,挽竹低着头跟着叶寒枝走到霜雪阁院门口,看见陈妈妈等在那里。 “陈妈妈。”叶寒枝叫了她一声。 “小姐?”陈妈妈听到叶寒枝的声音,两只眼睛都闪着光,她急忙跑上前去,惊慌失措道,“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您要再不回来,柳姨娘可就扛不住了!” 陈妈妈心急如焚的样子刺激了挽竹,原本失落的情绪被担心取代。 她激动的抓住陈妈妈的胳膊,急切的问道:“陈妈妈,是不是柳姨娘出什么事了?” 陈妈妈道:“柳姨娘她,她毒害二夫人被抓住了!” 挽竹惊愕,她瞪大眼睛一脸不相信:“怎么会?” 叶寒枝看向陈妈妈,说道:“陈妈妈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叶寒枝清冷的声音让陈妈妈恢复了不少理智,她理了理话头说道:“听人说这几天二夫人感染风寒一直都在喝药,今天二夫人觉得身体好了些就没有喝,让人把药给倒了,可谁知那药倒在花盆里竟把花给弄死了,二夫人找了大夫来查验,发现药里被人下了砒霜!” “二夫人听红罗说她端药来时遇见过绿芜,后来在一家药铺查到了绿芜在两日前购买过砒霜的记录,绿芜被二夫人抓了起来经受不住严刑拷打,供出幕后主使是柳姨娘!” 听罢,叶寒枝心中一阵烦躁,柳姨娘真是太沉不住气了! 挽竹却是一脸愤概:“怎么会这样?一定是她们冤枉柳姨娘的!” 陈妈妈不太肯定,她看着自家小姐问道:“小姐,这件事真的是柳姨娘做的吗?” 叶寒枝没有表态,但她知道这件事无可辩驳,这就是柳姨娘做下的没有人冤枉她。 “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挽竹眼含期待地看向叶寒枝,自家小姐聪慧过人,一定能想出好办法的! 陈妈妈也看着叶寒枝,柳姨娘就是顾及礼的命,她要是出事了让及礼怎么办? 叶寒枝沉默,挽竹和陈妈妈静静的等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柳姨娘现在在哪里?” 陈妈妈连忙答道:“柳姨娘现在在祠堂,老爷和二夫人他们正审问着!” “去祠堂。” 挽竹和陈妈妈得令立即快步跟在叶寒枝身后朝祠堂走去。 叶府祠堂里,绿芜浑身是伤的跪在地上,一身绿衣到处都是血迹,柳姨娘就跪在她的旁边,挺直着背,一言不发。 叶庭坐在主位上,怒气冲冲地看着柳姨娘。 “你说,为什么要谋害主母?” 柳姨娘抬头,眼里满是不屑,她冷笑一声道:“老爷难道不知吗?” “你——”叶庭闻言一怔,而后更是怒不可遏道,“我叶府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毒妇?来人,给我打!” 话音刚落,府中家丁立马跑进来,他们一左一右地抓住柳姨娘将她按在地上打了起来。 “老爷,求您开恩哪!”绿芜慌忙哭求,不停地磕头,请求叶庭放过柳姨娘。 叶庭只当做没听见,他叶府竟然出了这样的丑事,柳氏今天绝对不能放过! “老爷,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不关姨娘的事啊!” “绿芜……闭嘴……” 柳姨娘身上挨着板子,说起话来虽然硬气却也有气无力的很。 重重的撞肉声一下一下的响起,伴随着绿芜的哭喊声在祠堂里显得无比惨烈。 齐氏与叶舒影并排而立,她看着柳姨娘此时的惨状胸中之气顿时通畅,不过一个贱妇竟妄想谋害她! “住手!” 忽然一声清越的女声从祠堂门口传来,那声音清脆有力,有如石上清泉,让人不自觉的转头看过去。 绝美的女子从门外款步走来,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衬得她愈发冷艳高贵容色清丽,淡漠一切的目光扫视而过,让人不由得一阵心慌。 家丁们眼中闪过惊艳,执刑的家丁愣愣地住了手。 看到叶寒枝突然出现阻止,叶庭心里不大痛快:“你来做什么?” 他看着叶寒枝,语气不善。也是,谁遇到这种事也会心生不快。 叶寒枝并不急着答话,而是先朝挽竹和陈妈妈点点头,两人立即会意将柳姨娘扶了起来。 “父亲,姨娘身子娇弱,您这样的打法她怕是就不能活了。” 叶庭怒道:“谋害主母,这是她该受的!” “二小姐,柳姨娘害我家夫人,可饶恕不得!” 红袖是齐氏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她见叶寒枝前来阻止柳姨娘受刑,心中早有愤概。 “是啊,妹妹。”叶舒影走近叶寒枝,语气温柔道,“你呀心地善良,可柳姨娘犯了这样的大错是万万不能放过的!” 叶寒枝看向齐氏,齐氏满脸从容,不急不慌,看来是做足了准备的。 不过…… 第七十五章 我想帮你 不过…… 她的父亲叶庭可是个极其看重名誉的人,他现在如此着急要处置柳姨娘不是因为她想谋害齐氏,而是因为她做出了有损叶府脸面的事。 于是她笑笑:“姐姐说的是,姨娘做错了事理当受罚,可是二哥却不一定这样想……” 云安? 叶庭皱眉,云安确实是个麻烦。 叶寒枝注意着叶庭的表情变化,见他此时有了些犹豫,继续道:“二哥向来孝顺,若是他回来后知道姨娘不在了,怕是会闹的府中不得安宁,到时候传了出来,人尽皆知,我们叶府的脸面又该往哪里放?” 叶庭脸色变了变,云安性子冲动,还真有可能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况且……”叶寒枝看着叶庭,欲言又止。 叶庭追问:“况且什么?” 叶寒枝道:“况且二哥与昀王关系亲厚,要是真的让二哥闹起来,昀王爷他会帮谁?我们难道还要和昀王对立吗?到时候不止我们叶府会因此而蒙受耻辱,还有可能得罪昀王,让父亲在官场上多了个绊脚石,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叶庭沉下脸,久久没有说话。 夫妻二十年,叶庭的心思齐氏多少能猜到一些,此刻她见叶庭沉默不言,便知道他将叶寒枝的话听了进去。 红袖气愤难忍,上前道:“二小姐,难道就因为二少爷一个人就放过柳姨娘吗?她谋害夫人,如何能轻易放过?” “红袖,住口!” 齐氏连忙呵住红袖,而后望向叶庭,怕他生气。 红袖撇撇嘴退回到齐氏身后,嘴里却还在咕隆着。 齐氏脸上带着笑,语气温柔的赔罪道:“丫鬟无知,老爷莫要怪罪。” 叶庭看着温柔大度的齐氏,本来想要出口大骂的那些话顿时偃旗息鼓,他摆摆手道:“罢了罢了。” 齐氏走近叶庭,轻拉着叶庭的手温声道:“老爷,柳姨娘纵然想要毒害我,但索幸并没有伤到妾身,云安那边又……不如放了柳姨娘吧!免得惹云安不快,到时候闹起来难收场。” “昭月啊——”叶庭拍拍齐氏的手,语气柔和道,“如此不是委屈你了吗?” 齐氏摇摇头笑道:“老爷,妾身不委屈,能为老爷分忧,妾身求之不得。” 叶庭叹气,又是一阵沉默。 “父亲,姨娘在药里下毒想要了母亲的命,虽然其心可诛,但母亲善良不想与她计较,不如父亲就放了她吧!” 叶舒影走到叶庭面前,语气柔软,表面看是在为柳姨娘求情,其实又将柳姨娘下毒一事提了出来提醒叶庭。 挽竹白了叶舒影一眼,她这般矫揉造作的作态不及自家小姐十分之一! 果然,叶庭原本纠结犹豫的脸复又清朗起来,怒气再现:“谋害主母乃大罪,怎能说放就放!” 叶寒枝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这就是她父亲可怜又可悲的劣根性,想要顾全脸面,又不忍心妻女委屈,想要体现自己身为男人的责任感。 “父亲。” 她清淡的声音压住了叶庭愤怒的余息,叶庭下意识看向她。 “柳姨娘犯了大错自然是不能轻易放过的,可二哥真要闹的人尽皆知了对叶府也是大大不利,不如……” 叶寒枝话锋一转,停了下来。 叶庭问道:“不如什么?” 叶寒枝道:“不如我们暂时先将柳姨娘关押起来,然后对外宣称姨娘染了重病,等过些时日事情淡了再行处置。” 叶庭道:“那云安回来又如何?” “到时候我们可以说是姨娘重病不治,这期间父亲可将府中知道此事的人清理一番,如此就算二哥回来了也不会发现什么。” 话毕,叶庭负手长思。 阿枝与云安向来感情深厚,如果此时处置了柳氏,那这件事不日就会传到云安耳朵里,他若是闹了起来,凭着和昀王的关系叶府势必讨不到好,如果随了叶寒枝的意思,万一此事过后她又告诉了云安,也是得不偿失。 叶庭看向叶寒枝,面露难色:“阿枝的方法确实可行,可是云安他……” 叶庭还是担心叶云安,毕竟叶寒枝和叶云安的关系亲厚,难保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如今他需要叶寒枝给他一个保证。 叶寒枝知道叶庭的心思,笑了笑,道:“父亲放心,二哥不会知道的。” “嗯。”叶庭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挥挥手让人带柳姨娘下去好生看管。 齐氏和叶舒影见叶庭已经决定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努力让自己的眼睛湿润起来,显得自己委屈又不得不大度。 柳姨娘被绿芜搀扶着离去,走至祠堂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叶寒枝,然后转头默默地出去了。 从祠堂回到霜雪阁,叶寒枝觉得有些心力交瘁,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从二哥萧昀到萧景瑜再到柳姨娘,事情一个接着一个的来。 “小姐,大少爷来了。” 挽竹匆匆进来禀报,语气不是太好,这也难怪,霜雪阁的人对齐氏那边都不太喜欢。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把他打发了?” 叶寒枝想了想,道:“让他进来吧。” 今天叶墨书和红罗都不在祠堂,估计是他将红罗单独关押了。 “……是。”挽竹声音闷闷,慢腾腾地出去了。 片刻后,叶墨书跟着挽竹进来。 “小姐,大少爷到了。” 挽竹垂头禀报,而后退到一旁。 叶墨书站在房间里,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桌边的叶寒枝,女子姣好的容颜如天上的明月光,让人见之生恋,望之向往。 “大哥怎么来了?” 叶寒枝倒了一杯茶,叶墨书走来接过顺势坐了下来。 “我……”叶墨书募地红了脸,吞吞吐吐的不甚爽快。 叶寒枝不大欢喜叶墨书这样的性子,声音淡漠道:“大哥若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听出叶寒枝话里的不喜与疏离,他显得更紧张了,脸也更红了。 叶墨书端起茶喝了一口,而后道:“我知道你与姨娘的关系亲近,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柳姨娘毒害母亲,这是大罪,父亲最重名誉,肯定是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她的。” 叶寒枝道:“大哥多心了,柳姨娘如此也算是她咎由自取,如今父亲答应我的请求我已经很满足了。” “阿枝,你不必在我面前掩饰,我只是想帮你。” 叶墨书目光灼灼的看着叶寒枝,眼里的认真显露无疑。 第七十七章 再临昀王府 “何老太太,留步。” 门外,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慢慢走来,她步态优雅从容,眉间的清冷如同皎洁的月光。 何老太太看的呆了,一时间竟也忘了关门。 …… “她去那儿做什么?”齐氏听着手下人回报叶寒枝的行踪,当听得叶寒枝去了福荣巷时不由发问。 王妈妈在一旁解释道:“听说前段日子有人去锦绣布庄闹事,好像就是这户人家。” 齐氏道:“都这个时候了,她竟还有闲情逸致去管这事儿?看来她是不打算帮柳氏了。” 王妈妈不以为然,她劝道:“夫人,奴婢以为,还是多留个心眼比较好,那二小姐聪慧狡诈,谁知道她最后会不会弄出个什么事来?” 齐氏本不以为意,但转念一想,叶寒枝这丫头和叶云安向来要好,难保她不会生出搭救柳氏的想法,还是防着一点比较好。 齐氏对叶寒枝放不下戒心,叶寒枝却已经从福荣巷离开。 她和挽竹坐在马车中,穿行过一条条街道。 马车外走过多少行人,却无一知晓这辆破旧的马车里坐的就是当朝丞相的二女儿。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挽竹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叶寒枝,眼神中带着不解。 她以为小姐这次出来真的只是来看看何老太太一家呢,却没想到在何老太家没待多久,小姐便换了一辆马车说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这难道和救柳姨娘有关? 叶寒枝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挽竹的心一直惴惴不安,总觉得小姐的心事比之前更重了些。 过了会儿,马车停了。 挽竹下意识要下车替叶寒枝掀开车帘,却被叶寒枝忽然叫住。 挽竹停了动作,回过头来问道:“小姐,怎么了?” 叶寒枝双手放在腿上,两手交叠,左右手的拇指不停的互相搓着。 挽竹觉得奇怪,怎么小姐看起来有些局促? “小姐,你怎么了?”她试探的问了一声。 叶寒枝闭了下眼睛,马车外面就是昀亲王府,她,要不要进去? 进去,就又和昀王扯上了关系,不进去,她又能找谁? “挽竹,去叫门吧。” 她终是睁开了眼睛,放开了紧握的双手。 “就说……叶家二小姐有要事求见。” “……是。” 挽竹狐疑地看了一眼叶寒枝,而后掀开车帘,眼前立刻涌入“昀亲王府”四个大字。 这,这里不是昀王府吗? 挽竹先前不知道叶寒枝要来的地方是昀王府,上次来过一回她就担心的要命,怎么小姐还要来一回? 难道是为了柳姨娘? 挽竹下了车,小姐的话,她不得听。 她走到门前叩响了王府的大门。 出来开门的还是上次的那个中年大叔,挽竹记得他是昀王府的管家,人称权叔。 “权叔。” 挽竹先打了个招呼。 “是你啊!”权叔一眼就认出了挽竹,他瞥了一眼挽竹身后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马车虽然破旧,但他下意识的猜马车中人会是叶家的二小姐。 他中气十足道:“怎么着,今日又是为何而来?” 闻言,挽竹一副着急的模样道:“权叔,十万火急呀!我家小姐要见王爷!” 权叔看挽竹这着急的模样也上了心,忙问:“什么事这么急?” “哎呀,跟您说也说不清楚,王爷呢?他在不在府里?我家小姐真有急事要见他,否则要出人命啦!” 柳姨娘的事如果再不解决,真的很有可能丧命! “在是在……”权叔犹豫了一下,上回贸然放人进去就被王爷骂了,这次他可得小心一些,“这样吧,我先去通报一声,若王爷肯见你家小姐我再来请你们进去。” “行,那就烦请权叔跑一趟了。” 权叔点了下头关了门,用上他平生所学,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栖枝斋。 萧昀此刻正坐在栖枝斋院中看兵书,看到权叔来也没抬头,只问:“何事让权叔你这般匆忙?” 权叔擦了擦汗,小心说道:“王爷,叶家二小姐求见。” 叶寒枝? 萧昀眉头皱了一下,把头从书中移开看向权叔。 权叔看了萧昀一眼,心想:果然王爷一听到叶家二小姐就坐不住了。 他道:“听叶小姐身边的那个丫鬟说,好像是什么关乎性命的大事……哎,王爷,王爷!” 权叔话还没说完,就见萧昀飞快的出了栖枝斋,喊都喊不住。 权叔嘿嘿笑了两声,赶紧跟了出去。 还说跟人家姑娘没什么瓜葛,这一听人家有难,不是跑的比谁都快? 上次放了人家姑娘进来还被骂了一顿,说再有下次定惩不贷,这次他可是通报了的,王爷要事后再发脾气,那可真是莫名其妙了。 挽竹在昀王府门口等着权叔回来。 王府大门突然打开,挽竹欣喜的凑上前去,甫一见到的却是一张冷若寒冰的脸。 她吓得倒退两步。 “昀……昀王殿下。”挽竹结结巴巴的叫了他一声。 萧昀从门内走出来,连一眼也未曾看过挽竹。 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下,立刻就发现了停在挽竹身后不远处破旧的马车。 萧昀皱了一下眉,径直走向马车,掀开车帘,还未进去,便先看到了安坐在马车内的叶寒枝。 叶寒枝没想到萧昀会忽然上马车来,她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却见萧昀顿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可能是上马车太急了吧。 叶寒枝看起来气色不错。 萧昀上了马车,坐在车内左侧的软凳上,车帘随之落下,阻隔了外面的喧嚣,只留下车内静默不言的两人。 叶寒枝唇角带笑,这一幕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王爷近日可好?” 还是她先开了口。 萧昀沉默了一瞬,声音低冷道:“好。” 叶寒枝有些无奈,他这是存了多大的气? 不过看他气色红润,行动如常,想来病是好全了。 正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萧昀忽然抬头看她,道:“你呢?” 叶寒枝愣了一下。 “最近你……过的还好吗?” “挺好的。” “嗯。”他转回头,没有看她。 萧昀有些沉默。 叶寒枝默默给自己鼓了口气,道:“王爷,我今天来是有事想求您帮忙。”她说出了今日来的目的。 萧昀这才又回头看她,问道:“何事?” “我想请王爷帮我找几个人。”叶寒枝递过一张纸给他,萧昀拿过来看了一眼便道:“这件事我会尽快让人去办。” “多谢王爷。”叶寒枝感激。 第七十六章 让我再想想(我不想承认我是个起名废!) “大哥帮我什么?”叶寒枝语气冷冷,“帮我救柳姨娘?大哥凭什么以为你可以帮我?又凭什么以为我会救她?” “我……”叶墨书面对叶寒枝突如其来的冰冷微愣,“我只是不想看见你为难。” “大哥不必费心,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叶寒枝起身送客,叶墨书愣愣的看着叶寒枝,欲言又止。 “阿枝,若是有事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不管如何,我都会帮你的。” 叶寒枝冷声道:“不用,大哥请回吧。” 拒绝的态度十分干脆明了,叶墨书知道自己现在说再多都是无用,于是也不再说什么,只让她多注意身体。 挽竹见叶墨书已然离去,靠近叶寒枝道:“小姐,大少爷似乎是真心想要帮我们的。” “挽竹!”叶寒枝声音清冷,面容严肃,“今天的事谁也不能告诉,听见没?” “是。”挽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大少爷想要帮忙,小姐的态度却是这样? 叶寒枝没有多说什么,现在情况紧急,叶墨书再怎么说也是是齐氏的儿子,在她还没想出办法来就柳姨娘之前绝不能让人知晓。 不一会儿,陈妈妈从外面进来。 “小姐,老奴刚才来时见到了大少爷,他让我转告您,说那绿芜是二夫人的人,是她向二夫人告了密她们才将计就计抓到柳姨娘的。” 挽竹惊讶:“绿芜怎么会?” 柳姨娘身边的几个丫鬟里最受重视的就是绿芜了,绿芜对姨娘也忠心的很,她怎么会出卖柳姨娘呢? 叶寒枝叹气:“世事无常,人心变换,谁又能一辈子握住人心呢?” 就算是骨肉至亲也会刀剑相向,就算是相爱的两个人也会伤害背叛,更何况只是一对感情稍好的主仆呢? 她看了眼挽竹,背叛总是有原因的,譬如挽竹,但她最后也用命还了。 “挽竹,你去一趟源流当铺,我要知道绿芜这段时间都跟谁有过接触。”叶寒枝如是吩咐道。 “是,小姐。” “还有,告诉他们,必须尽快查出,越快越好。” “是。” 叶寒枝有动作,齐氏又怎么可能安坐家中? 华阳居里,齐氏禀退丫鬟,只留刘妈妈一人陪着。 略显年轻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怒气,明明是万无一失的布局,竟被叶寒枝那个小丫头片子搅和了。 这些年来她和叶寒枝那个死丫头一直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这一次她是想撕破脸? 她是堂堂大将军之后,齐国公的妹妹,难道还怕了她一个丫头片子不成?她能利用老爷重名誉的心思,难道自己就不能? “刘妈妈,你过来。”齐昭月低声一唤,刘妈妈立刻会意的靠近齐昭月道:“夫人有何吩咐?” 夜深人静更漏时,人影独坐风月中。 挽竹去过当铺后就被叶寒枝叫去休息,陈妈妈年岁大了,早被叶寒枝打发去睡觉了。 她一个人坐在床边绣着腰带,用的是墨青色的锦缎。 柳姨娘的事说来也是棘手,至今她都还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可以救她。 她又想到叶墨书,前世她七岁被送去洛山,与叶墨书的感情在七年的离别中也渐渐淡了,后来她与萧景钺定亲,及笄后便出了嫁,与叶墨书的感情更是聊胜于无。 虽然他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可因着齐氏和叶舒影的关系,她对他向来都是疏离的,如今却是没想到他对自己竟那么关心。 叶寒枝放下腰带长舒一口气,漫漫长夜,烛火摇曳,心中的思绪却是一刻不停。 第二日,天气微沉。 挽竹打了洗脸水进来,却见自家小姐已经坐在床边,仔细一看,小姐面目有些憔悴,像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她拧干脸帕递给叶寒枝:“小姐,您难道一夜未睡?” 叶寒枝放下手中的信,那是源流当铺昨晚连夜查到的东西,今天一早便差人送了来。 她接过帕子,细细的擦着脸。 挽竹走到柜子前一边替叶寒枝挑选衣服一边道:“就算要想办法救柳姨娘,您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呀!” 她挑好衣服走过来放在叶寒枝身旁,“您这个样子要是被陈妈妈见到了少不得又要喋喋不休了…… 还有啊,二少爷他出门在外,要是知道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肯定要生气的。” 叶寒枝擦完脸将脸帕递还给挽竹边,打趣道:“我看不用等陈妈妈,你不就已经开始喋喋不休了?” 挽竹赧然:“小姐~” 叶寒枝失笑:“好啦,不逗你了。” 挽竹收拾妥当,扶着叶寒枝到桌边坐下:“小姐,您不去看看柳姨娘吗?” 叶寒枝摇摇头:“不去了。” 挽竹又倒了一杯水:“那小姐可有想出什么办法?” 叶寒枝接过水,神情有些纠结。 “小姐想出办法了?”挽竹见自家小姐如此大抵就是有办法了,只是,“可是小姐您为什么看上去有些为难?难道这个办法很危险?” 叶寒枝默然,这个办法并不危险,只是她不太想用。 挽竹着急:“小姐,到底是什么办法呀?” “让我再想想……” …… 虽然叶庭听从叶寒枝的建议将柳姨娘暂时关押在了沁柳园,但叶寒枝知道,以叶庭的为人肯定会早早动手让柳姨娘“病死”的。 他忌惮二哥闹事,可他更不能容忍柳姨娘活着。 所以,她的动作必须要要快! 在焦急的等待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叶寒枝吃过早饭便带着挽竹去了趟何老太家。 之前何老太到锦绣布庄讨说法,结果什么都没讨着,何老爷子还被气的生了病。 她这次去一是对他们心存怜悯,二是为弥补挽竹的错误。 何老太一家住在城南的福荣巷,位置不算偏僻,也不算繁华。 叶寒枝带着挽竹敲了何老太家的门,何老太一看是挽竹,连忙要关了大门。 “何老太太,等等。” 挽竹上前挡住门,何老太一下没能把门关上,气愤道:“你们还来干什么?” “何老太太,我们这次来是专门来道歉的。” 挽竹态度软和很多,姿态也放的足够低。 何老太太看她这样,态度也稍微温和了一点,但还是不肯接受挽竹。 “我们不用你来道歉,以后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那就万事大吉了。” 说完,何老太还是想关门,挽竹挡了一下。 “何老太太,请等一下。” 第七十八章 毒酒 “多谢王爷。”叶寒枝感激。 她打听过了,绿芜在京城是有家人的,只是最近突然消失了。 以她的人力物力,想要找到人不是难事,可要是想在短时间内找到人,还是要借助朝廷的力量。 整个黎国,她认识的,可以求助的,也就萧昀有这个能力调动朝廷的官兵,震慑某些想要瞒天过海的人。 “不用谢我。”萧昀道,“我帮的是云安。” “是,王爷同二哥的情谊深厚,寒枝明白。” “明白?”萧昀看着她,似是自嘲又似是期待的问,“你真的明白?” 叶寒枝眼神闪了一下,嘴唇微翕。 “算了。”他阻止了叶寒枝未说出口的话,“本王不想听。” 叶寒枝看他这样,心忽然像被一根细小的针扎了一下。 “王爷……” “怎么?还有事?” “我……” “什么时候叶家二小姐说话这般吞吞吐吐了?上回不是挺伶俐的吗?” 萧昀冷冷的声音传入耳中,叶寒枝在心中叹了口气。 上回来看他时说的那些话还言犹在耳,他让她不要再来,她回他,自己已没有必要再来。 他这是还记着呢。 真是个让人头疼的性子。 “上次寒枝心中烦乱,说话难免有所欠缺,还请王爷不要生气。”叶寒枝向他服软。 “……”萧昀沉默了一会儿,道,“以后不要哭了。” “什么?”叶寒枝不明白,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萧昀道:“上次你来哭了很久。” 他怎么知道?难道又是装睡? 叶寒枝急于解释:“那是因为……” “不管是因为什么。”萧昀看着叶寒枝,眼神坚定道,“以后都别哭了,我不喜欢看你……看别人在本王面前哭。” “好。” 她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萧昀这时才展露了些温和的气息。 “那你多小心。” “嗯。” 次日傍晚时分,叶墨书又来了,他神色匆匆,像是有急事。 院子里,叶寒枝与叶墨书相对而坐,寒风吹来却也不是很冷。 “阿枝,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说完我就走!” 叶寒枝正襟危坐,衣裳丝毫不乱。 “大哥想说什么?” 叶墨书神色着急,道:“方才我同父亲从外面回来,发现柳姨娘毒害母亲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父亲听到后十分生气,还说回府就要立即处死柳姨娘。” 叶寒枝听罢,心中冷冷一笑。 齐氏这么快就坐不住了,竟然想出了这样的办法! 叶庭答应自己先将柳姨娘关起来,就是因为担心这件事最后闹得人尽皆知,可如今已然人尽皆知,那柳姨娘必定不能活了。 叶寒枝淡然一笑,朝叶墨书道:“多谢大哥告知,寒枝知道了。” “你——”叶寒枝平静的反应出乎叶墨书的意料,他问道,“难道你就不着急吗?父亲此刻怕是已经回来了,柳姨娘她……活不了多久了!” “我知道。”叶寒枝仍旧平静的很,她看着叶墨书一丝表情变化也无,“大哥先回去吧,寒枝还有事情要做。” 叶墨书没想到叶寒枝对柳姨娘的生死毫不在意,他还以为她会因为柳姨娘而伤心,看来是他错了。 “好吧。” 叶墨书起身,走的时候脚步一深一浅,背影看起来有些失落。 叶墨书走后,叶寒枝立即唤来挽竹和陈妈妈。 挽竹一身翠绿色的衣衫在这冷风中显得格外亮彩。 叶寒枝表情严肃,对挽竹道:“快去昀王府。” 挽竹知道此刻不是任性的时候,立马听从吩咐往昀王府跑去。 陈妈妈看挽竹已经离开,上前一步。 “小姐……” “陈妈妈,去请父亲到祠堂。” “是。” 沁柳园。 柳姨娘前日被打的狠了些,一直病怏怏地躺在床上,无法自由行动。 绿芜身上的伤要轻一些,这段时间都是她在照顾柳姨娘。 忽然院子传来一阵一阵的嘈杂声,柳姨娘艰难起身。 “外面出什么事了?”柳姨娘问。 绿芜打开门探头出去看了看,发现外面来了很多家丁,为首的正是齐氏。 她惊恐的关上门,跑到柳姨娘身边道:“……是夫人来了。” 齐氏?她来做什么? 未等柳姨娘想出个所以然来,家丁已经踢开了房门,绿芜被吓得跌倒在地。 柳姨娘来不及关心绿芜,只看向齐氏,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恨意。 “你来做什么?” 齐氏居高临下的看着柳姨娘,神情不可一世。 她笑道:“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里?老爷说府中容不下你这样心思歹毒的贱妇,所以让我来送你一程。” 话毕,有家丁端来一个托盘,盘子里有酒一壶,酒杯一个。 绿芜立马从地上坐起,哭喊道,“夫人,夫人,奴婢求求您,求您放过姨娘吧!” “绿芜,不要求她!” 柳姨娘咳嗽几声,声音有些低哑,虽然知道是绿芜经受不住酷刑供出了她,可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绿芜,对绿芜她并不责怪,只是她不允许绿芜如此低声下气地去求那个人。 “柳姨娘~”绿芜泪眼涟涟,哭的让人心酸。 齐氏命人拉开绿芜,然后又让家丁把酒端给柳姨娘。 “喝吧!” 齐氏得意的笑着,风华不减的脸上显出一丝狰狞。 柳氏这个贱人,当初若不是为了离间乔璃与老爷,她才不会设计让老爷娶了她。 女人最不能忍的就是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红袖站在齐氏身后,脸上闪过一丝不忍。 柳姨娘端起酒杯一阵冷笑,她朝齐氏大吼,像疯了般:“你以为这样就能得到老爷全部的心?我告诉你,你痴心妄想!他永远不会真心爱你!永远!” 齐氏脸上的笑容一滞,以往一贯的高贵大度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抢过柳姨娘手中的酒面目狰狞道:“不管如何,他就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能跟我抢!谁都不能!” 齐氏突然的丧心病狂吓坏了在场的众人,他们又惊又惧的看着夫人给柳姨娘灌毒酒,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二娘好大的火气。” 清艳胜仙的女子不知何时来到的沁柳园,在场的家丁俱流露出倾羡的神情来。 齐氏一震,方才的失态这里的人怕是都看的一清二楚了。 她收回手,酒杯应声落地。 柳姨娘不停地咳嗽着,方才被灌下去的酒不算多,咳了几次就被咳出来了。 齐氏理了理妆容,在这瞬间就回复以往的高贵姿态。 “阿枝怎么来了?” 第七十九章 昀王来了 “阿枝怎么来了?” 齐氏笑的和善,找不出半分刚才的那种狰狞来。 叶寒枝走到柳姨娘身边,伸手替她顺了顺气:“二娘是奉了父亲的令来送姨娘的吗?不过,这件事怕是要耽搁一会儿了。” 齐氏心中有股不妙的预感,她看向叶寒枝,语气里带着不确定:“什么意思?” 叶寒枝粲然一笑:“我来是想要告诉二娘,做人还是要聪明一些的,你这么急着要姨娘死,甚至不惜让人散播流言,你觉得父亲知道了会怎么想?” 齐氏一惊,而后目光狠历的看着叶寒枝:“你告诉了老爷?” “自然是的,不然我为何会来这里,又怎么能截住二娘对姨娘下手呢?”叶寒枝大方承认着,仪态高雅清贵,“对了,父亲让我来带姨娘和二娘一起去祠堂,二娘还是自求多福吧!” 齐氏不以为然地笑道:“就算老爷知道是我让人这么做的又如何,他不会对我怎样!” “是吗?”叶寒枝漫不经心道,“那我们就一起去祠堂看看,看看父亲到底会不会处置二娘!” 齐氏本来心里笃定叶庭不会对她如何,可看到叶寒枝淡定自若的样子又有些迟疑,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跟着叶寒枝到了祠堂。 祠堂里,叶庭沉着脸坐在主位上,陈妈妈面色沉静地候在一旁。 叶庭在祠堂已经等了许久,此刻见叶寒枝带着齐氏、柳姨娘和绿芜一起进来脸上闪过一丝狐疑。 “阿枝,你在搞什么?”叶庭起身质问叶寒枝。 叶寒枝上前安抚道:“父亲,女儿让父亲来这里是想让父亲看一场好戏的。” “看戏?”叶庭目光从齐氏柳姨娘等人身上扫视而过,怒道,“你把我叫过来,又把她们带过来,你到底在做什么?” 齐氏闻言感觉不对劲,抬头看向叶庭问:“老爷您不知道为什么来祠堂?” 叶庭没好气道:“我要是知道还需要问她?” 叶庭的反应应证了齐氏的猜想,她偏头朝叶寒枝看去,这个臭丫头竟然敢骗她! 叶寒枝笑了笑,那笑落在齐氏眼里就成了嘲讽、不屑,心中顿时怒火中烧。 齐昭月正想开口,却被叶寒枝先了一步。 “父亲,关于柳姨娘毒害二娘一事,女儿发现了一些疑点。” 叶庭不理:“此事证据确凿,哪里还有疑点!” 叶寒枝道:“父亲让人去把红罗带来,此事女儿再慢慢说与父亲听,父亲总不希望被外面的人说我们相府是非不分,胡乱冤枉人吧!” 叶庭听到前半句时本想一句话回绝的,可听到后来就迟疑了。 她威胁他? 可真是他叶庭的好女儿。 “来人,去把红罗带来!” 齐氏站在柳姨娘旁边,心中不以为意。 柳姨娘毒害她本就是事实,她叶寒枝再大的本事难道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绿芜却是不安,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叶寒枝,叶寒枝正好看过来,绿芜立即浑身发抖,二小姐的眼睛清锐明悉,好似能洞察人心一般。 不多时,红罗被带了来,叶舒影和叶墨书也来了。 “现在红罗也来了,你到底要说什么?”叶庭重新坐在主位上,一副威严的模样。 叶寒枝朝叶庭笑了笑并未答话,而是转向红罗说道:“红罗,我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否则我不能保证一会儿你还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叶寒枝眼里闪过危险的光芒,红罗被吓得全身哆嗦。 红罗战战兢兢回道:“二……二小姐,奴婢一定会如实回答的……” “很好。”叶寒枝满意的点点头,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去煎药,又是什么时候在哪里遇见绿芜的?” 红罗想了想道:“奴婢是申时一刻去煎的药,然后过了大概三刻钟后在后花园(叶府厨房去府中内宅后院的必经之路)那边遇见的绿芜。” 叶寒枝轻嗯一声,然后走到绿芜面前:“绿芜,你为什么去后花园,是柳姨娘吩咐你的?” 绿芜看了一眼齐氏,然后低头道:“回二小姐,是姨娘让奴婢在红罗煎药的时候把毒药参在汤药中,所以奴婢才去了后花园。” 叶寒枝笑着点头:“很好,所以说你是听命于柳姨娘?” 绿芜头更低了:“是。” “柳姨娘,是你吩咐绿芜这么做的吗?” 叶寒枝看向柳姨娘,柳姨娘面目平静,道:“回二小姐,是奴婢让她这么做的,奴婢恨不得齐氏这个贱人早点死,只是可惜没有成功!” 柳姨娘的回答在叶寒枝的预料之中,她笑了笑没说什么,齐氏却得意地问叶寒枝:“阿枝,你问来问去还不都是那个结果?” 叶寒枝道:“结果确实是这个结果,可是有些事情是被我们忽略的。” 叶墨书问道:“什么事被忽略了?” 叶舒影附和道:“是啊,阿枝妹妹,我理解你想救柳姨娘,可是你要拿证据说话呀!”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叶庭的脸也越来越沉,他朝叶寒枝怒道:“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来人,把柳姨娘拉出去杖毙!” “等等!”叶寒枝出声阻止,家丁夹在叶庭和叶寒枝中间,有些犹豫。 叶庭怒不可遏,什么时候叶府的人对他的话这般听不进去了? “没听见我说什么吗?把柳姨娘拉出去杖毙!” “是。”家丁立刻上前来抓住柳姨娘。 就在这时,挽竹回来了。 “小姐!” 挽竹见祠堂内的气氛有些严肃,立刻闭了嘴,悄悄走到叶寒枝身边耳语了几句,叶寒枝立即展颜一笑,如同三月桃花,妖娆魅惑。 “老爷。”同时,府中管家匆匆跑来,“昀王来了!” 昀王? 祠堂中众人面面相觑,昀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叶庭表情严肃,祠堂的事千万不能被昀王知道了。 正想着,萧昀已经到了祠堂门口。 家丁还抓着柳姨娘,正要出去执行命令。 “叶丞相!” 叶庭变了变脸色,尴尬的起身相迎,同时赶紧让家丁停手。 “昀王爷。” 祠堂里的众人也纷纷向昀王行礼,萧昀摆摆手找了个椅子坐下,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叶寒枝。 “叶丞相,昨日本王抓到了几个人,细问之下发现与叶府有些牵连,所以给送了来。” 第八十章 送人来了 “叶丞相,昨日本王抓到了几个人,细问之下发现与叶府有些牵连,所以给送了来。” 话音刚落,有两男两女被一名身穿灰色劲服的男子扭送了进来,那四人跌在地上,而他只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笔直挺立。 那四人中有一个老妇人,看样子应当是生了重病,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瘦瘦弱弱营养不良的样子,剩下的那两个看起来应当是夫妻,年纪大概二十多岁,男的走路不稳被女的搀扶着。 看着这四人进来,绿芜脸色一变。 叶庭面露疑惑,语带不解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萧昀冷哼一声,叶庭顿觉不安,又听得他冷冷的声音响起,更是如芒在背。 “本王听说云安的娘被丞相关押了起来,这几个人刚好就是贵府姨娘贴身丫鬟的家人,请丞相好好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 叶庭暗道不好,怎么就让他知道了此事? 对了,叶寒枝! 叶庭朝叶寒枝看去,她容色淡定,面带轻松,看来是早就知道昀王会来,说不定就是她通知的昀王。 他一阵懊恼,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直接将那贱妇打死,还不会引来这诸多变化。 “王爷,这些人怎么了吗?”叶墨书看着跪在地上的四人,心中疑惑顿起。 萧昀看了眼地上的几人,那几人立刻浑身一颤,从心底涌出一股胆寒。 “你们自己说!” 那走路不稳的男子吓得立马匍匐在地,声音颤抖道:“草民,草民是绿芜的哥哥,七,七天前,草民……草民……因为欠了赌债被人打断了一条腿,是绿芜帮草民还了赌债……草民的母亲身患重病,也是绿芜出钱医治的……” 叶舒影秀美的眉头皱起:“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萧昀冷如寒霜的眼一挑:“秦羽。” 那穿着灰色劲服的男子身形一转抱拳道:“是。” 然后两人并未多交流,那名叫秦羽的男子就对着叶庭道:“叶丞相,这人欠了赌债一千两,还有这老妇人的病乃是陈年旧疾,想要医治得花费不少的银子。” 秦羽这话说的不是很明白,但在场的都是些心思通透的人,又怎么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多半是这绿芜丫头被人收买了。 叶庭看了看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的绿芜,喝道:“说,这些钱你从哪里得来的?” 绿芜本就害怕,乍听得叶庭如此动怒更是怕的连话也不敢说。 转头视线悄悄朝齐氏看过去,齐氏忽然对她使了个眼色,绿芜心中顿时明了。 “回,回老爷话,是……是柳姨娘帮奴婢的。” 柳姨娘一听察觉出不对来,绿芜确实是听她命去毒害齐氏,可她并没有给她钱财帮她家人,甚至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况且她也没有这么多钱。 “绿芜,我何时给过你这么多钱财?”柳姨娘忍不住出声质问,说她毒害齐氏她认,因为她确实做了,可是这件事却透着蹊跷,她不会认。 绿芜急了,她朝柳姨娘道:“奴婢跟姨娘说过家中之事,姨娘您帮了奴婢,还说只要帮您办好了夫人一事姨娘您就会给奴婢的家人买个大房子……” 绿芜越说越急,生怕别人不相信她的话一般。 叶墨书看着这情景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似乎一切又合情合理,他根本找不出破绽来。 叶舒影却是在心中冷笑,柳姨娘毒害母亲那是事实,这还能轻易更改了不成? 叶庭对柳姨娘毒害夫人这件事深信不疑,如今这番说辞又是顺理成章,即使昀王在也不能说他些什么,于是他道:“既然如此,柳氏你还有什么不能承认的?你犯下如此大错我今天饶你不得!” 叶庭正要发作命人来处置了柳姨娘,昀王瞧了一眼叶庭,很是看不上的感觉:“叶相,秦羽的话还没有说完。” 叶庭有些恼,自己的家务事他来掺合什么,但到底碍于萧昀的身份和地位不得不暗自压制。 秦羽得了萧昀的令,又说道:“我们查到这个人欠的赌债是被人设计,那个赌坊名为利泰赌坊,是齐国公三公子名下的产业。” 话说到此处齐氏算是听明白了。 这是要将收买绿芜的罪名扣在自己的身上啊,可即使知道是她收买的绿芜那又如何呢?柳氏害她是事实! 叶寒枝看了看齐氏的反应,心中不禁一阵好笑,恐怕她现在还不知道一会儿自己到底会怎么样吧。 她看向萧昀,故作惊讶道:“王爷的意思是说,绿芜是二娘的人?” 叶舒影道:“那又能说明什么?就算母亲曾帮过绿芜,但柳姨娘毒害母亲一事证据确凿,她也亲口承认了!” 叶墨书知道绿芜是母亲的人,但柳姨娘谋害母亲是事实,那昀王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有阿枝…… 他朝叶寒枝看过去,女子娇美的面容沉静如水,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也对,她的心思,他又何时猜对过。 就好像小时候祖母让他和二弟大妹一起去陪她,他每次都费尽心思讨好她,买了许多小玩意儿,但她只跟叶云安玩,连正眼也不曾给过自己一个。 他以为是因为叶云安比他更讨人喜欢,可后来他才知道,她是不喜欢母亲…… 萧昀冷峻的眼逡巡过叶墨书的方向,眉心一凛,而后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看向秦羽,秦羽立刻道:“柳姨娘帮绿芜还钱是七八天之前的事,而绿芜去买砒霜是四天前,之后叶二夫人就发现药里被人下了毒。” 挽竹一惊,难以置信道:“难道是二夫人故布疑阵,贼喊捉贼?” 挽竹的话一出,立刻引来几道愤怒的目光。 叶舒影眼睛里冒着火光,好似要将挽竹活剐了一般:“你个贱婢,谁准你乱说话的?来人,掌嘴!” 翠心领命,上前就要抓住挽竹掌嘴,叶寒枝冷眼扫了过去,翠心忽然就不敢动了。 叶舒影气急,但此刻她也算恢复了一些理智,她向来在人前就是端庄大方的相府小姐,今天已经有所失态,不能再多说多做,免得损了她的形象。 她命翠心退了回来,道:“父亲,母亲怎么可能贼喊捉贼呢?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引导,转移焦点。” 第八十一章 反水 “是啊,父亲,母亲一向温良大度,怎么会做这种事,还请父亲明察。”叶墨书说话时忍不住看了看叶寒枝。 他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样,但他知道,柳姨娘想要毒害母亲是事实。 那天他偶然发现母亲身边的丫鬟同绿芜有接触,所以猜测绿芜是母亲的人,他之所以告诉叶寒枝这件事,只是希望她能相信自己,让自己帮她,但从没想过要害自己的母亲。 叶庭有些犹豫:“这……” “叶相,本王听皇上说你一直秉公执法从不偏私,这件事希望你能好好处理,否则本王可不能保证这事会不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萧昀那股肃杀的气息又来了,震得在场众人都愣愣的心底打鼓。 “王爷。” 到了现在齐氏也总算知道今天这事的严重性了,要是再不出声自己恐怕也吃不了兜着走。 她道:“这件事真的不关妾身的事,绿芜是得过妾身的好处,所以才会在危急时刻反过来提醒妾身,但妾身真的没有指使过她做什么!” “哼!”冷哼一声,萧昀并不理会齐氏,而是看向叶寒枝道,“叶寒枝,你来说。” 叶寒枝看了一眼萧昀,他好像总喜欢连名带姓的叫她。 她对萧昀福了福,然后对众人道:“柳姨娘心中对二娘有怨怼,这件事情我想父亲和二娘也是知道的。” 叶庭向来注重门庭,这事早被他处理干净,下人无从知晓,是以此刻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但叶庭脸上表情有些挂不住,齐氏也有些不自然。 那些陈年往事谁都说不清楚,究竟柳姨娘是如何失身于叶庭从无定论。 只有柳姨娘,她认定了是齐氏在背后操作。 叶寒枝又道:“既然姨娘这么多年都没有对二娘下毒手,为什么在二哥出人头地她的好日子即将来临时反而要出手毒害二娘呢? 且不说二娘帮绿芜是七八日前的事,绿芜去买砒霜是四日前,明明二娘的院子有小厨房为什么事发那日却特意去了府中的大厨房还这么巧就遇上了绿芜? 刚才二娘也说了,绿芜早就提醒过她,可是二娘为何当时不揭穿,反而要等绿芜在二娘的药里下毒后才揭发此事?这明显就是故意如此的! 二娘买通绿芜,设计了一场生病吃药的戏码,然后让绿芜在二娘药里下毒,以此嫁祸给姨娘,这才是二娘的目的!” 叶寒枝的话一环扣一环,丝毫不给人分辨的空隙,齐氏这才真正感觉到惊慌。 叶舒影气不打一处来,愤恨道:“你这是咬定是母亲授意绿芜这么做的了?” 叶寒枝还未说话,萧昀接道:“是不是,叶大小姐可以问问叶二夫人的贴身丫鬟。” 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跪在地上的红罗。 秦羽摇头,指着齐氏身后的红袖道:“是那位。” 众人的视线又转向齐氏身后的红袖,红袖一阵慌张,这场纷争怎么最后烧到她这里了? 齐氏看着红袖,柔声道:“红袖,不要怕,你如实说,我会为你做主的。” 齐氏自诩平日对红袖还算不错,她身边的一等丫鬟就红罗和红袖,红罗虽说帮他跑腿办事多,外面的人也都说红罗是她身边最得脸的,但华阳居的人都知道,红袖才是最得她喜爱的那一个。 这一点,红袖更是明白。 所以,齐氏笃定了红袖会站在她这边。 红袖抬眼看了看众人,而后才缓缓应了个“是”字。 在众人的注视下,红袖走出来朝叶庭道:“老爷,红袖跟在夫人身边已经五年,夫人一向对红袖很宽厚,可是柳姨娘这件事奴婢却不得不说句实话,如果因此得罪了夫人,红袖愿下辈子当牛做马向夫人赎罪。” “红袖?”齐氏震惊,红袖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她向来也最相信她,可她这话却是想将她推下水? “夫人对不起!”红袖低下头,自责道,“虽然夫人对红袖很好,可红袖不能因为这些就颠倒是非黑白……” “其实夫人对柳姨娘一直心存芥蒂,大年初一那天柳姨娘在霜雪阁喝醉了酒,说了好些对夫人不利的话,夫人知道以后就找来了绿芜,让她假装偷偷在夫人的药里下毒以此来嫁祸给柳姨娘。” 嗡~ 红袖的话让齐氏心头一震,红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背叛她? “叶丞相,你可听到了?”萧昀起身,神色冷漠。 叶庭沉默着。 齐氏慌张道:“老爷!红袖是被别人给收买了,绿芜可是亲口承认她是受柳姨娘的指使,柳姨娘也认了!” “很好!”萧昀面无表情地转向绿芜,问道:“我问你,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绿芜跪坐在地浑身颤抖,她不敢抬眼看萧昀却能感受到他的那股杀意,她相信只要她说错一个字他就能当场杀了她! “是……是夫人指使奴婢的!” 她抬头,看向齐氏的眼里闪过一丝坚定,现在局势已定,她的娘和兄弟都在昀王手里,而且二小姐是多么聪明的人她知道,既然二小姐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嘛那今日柳姨娘必定不会有事。 “是夫人指使奴婢这样做的,那砒霜也是夫人让奴婢去买的,姨娘完全不知情!” 绿芜反口让齐氏措手不及,怎么会这样? 柳姨娘也很是震惊,绿芜怎么在关键时候反口了? 她看了看叶寒枝,见小姐从容淡定,心中也有了底,于是道:“妾身之所以会认下罪名是因为妾身一直对夫人心怀恨意,当时老爷将妾身抓了起来妾身心中只想着仇恨,恨不得此事就是妾身做的,只是可惜没有成功……” 这话一出,齐氏立刻向叶庭哭诉求情:“老爷,真的不是妾身做的!真的不是啊!” 叶舒影也向叶庭求情道:“是啊父亲,母亲绝对不会这样做的,母亲是被冤枉的!” 叶庭此时也很焦灼,齐氏的哥哥是齐国公,位高权重不好得罪,可昀王又在此而且摆明了是要为柳姨娘撑腰的,这可如何是好? 萧昀看着叶庭,给他施压道:“叶丞相,本王希望你能秉公执法不要徇私!” “父亲,难道您真的要责罚母亲吗?” 叶舒影眼含着泪水楚楚可怜的望着叶庭,叶庭心里顿时不忍起来。 叶庭的心思叶寒枝如何不知,柳姨娘不过是没有根基的奴婢出身,打杀便打杀了。 可齐氏不同。 齐氏的哥哥手握重兵深得皇上重用,而且他与齐冉重都是扶持萧景钺的,更是不能因为齐氏产生隔阂。 “父亲,当您知道柳姨娘要毒害二娘的时候您气的想要杖毙她,如今知道是二娘贼喊捉贼栽赃陷害想要置柳姨娘于死地难道您就心软了吗?”叶寒枝用话激他,就算不能置齐氏于死地,也一定要让她尝些苦头。 “看来叶丞相果真是要徇私?”萧昀继续施压。 第八十二章 他是“外人” 叶庭犯难,一边是齐国公,一边是昀王,他夹在中间真的头都大了,还有阿枝刚才说的也不无道理,若是不惩罚昭月那他就是徇私偏颇了! “父亲!”叶墨书突然出声,他道,“即使母亲有错,可这么多年母亲一直细心打理府中事务让父亲少了不少后顾之忧,母亲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儿子不求父亲能宽恕母亲,只求父亲念在多年的情分上从轻发落!” “书儿,你……”齐氏大怒,叶墨书这样说分明就是坐实了她的罪名,她的儿子怎么会这样对她? “母亲!”叶墨书朝着齐氏道,“人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况且现在所有的人证都指向了您,您还能如何辩驳?” 说完,叶墨书朝齐氏眨了眨眼,齐氏突然惊醒。 是啊,如今所有人都指证她,她再辩驳也没用,反而会让叶庭左右为难。 与其如此不如退一步。 刚才书儿为她留了后路,叶庭也不会真的把她怎样,说不定还会让老爷对她心存愧疚。 想通后齐氏便泪眼婆娑的看着叶庭,忍着哭腔道:“老爷,妾身真的没有陷害过柳姨娘。现在所有人都指认妾身,妾身无法辩驳,老爷若是想要责罚妾身,妾身也绝无二话!” 齐氏的让步让叶庭眉头一松,却也让他有些心疼。 关于柳氏要毒害齐昭月这一点他深信不疑,做了那么多年官,看了那么多年的人,柳姨娘这种城府不够的人他还不至于看不清楚。 只是委屈了齐氏,他就说当初叶寒枝怎么会让他将柳氏关押起来,原来她为了搭救柳氏,竟然不惜请来昀王,来了个颠倒黑白的戏码。 可他能如何?如今证据确凿,他还能如何反驳? 叶庭叹气:“昭月,虽然你犯了错,但好在没有闹出人命,念在你这么多年为了叶府操心操力的份上就罚你禁足华阳居并抄佛经两个月!另外,禁足这段日子中馈就交给柳氏来掌管。” 这样的责罚对齐氏来说根本就是无妄之灾,但齐氏心里明白,犯了那样的错着惩罚算是很轻了。 老爷这样偏袒自己,她心中多少有些慰籍,在老爷心中,她还是重要的,所以这些惩罚受便受吧,但对叶寒枝和柳氏这两个贱人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齐氏泪眼婆娑的面容上多了丝委屈与倔强,她轻轻擦去眼泪,声音哽咽却又强行抑制道:“老爷宽厚,妾身甘愿领罚!” 齐氏可怜委屈的模样落在叶庭的眼里真是越发不是滋味,如果不是昀王突然到来齐氏也不用受这样的委屈。 叶庭无奈地摇摇头,让人将齐氏带了出去。 萧昀见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于是起身朝叶庭道:“叶丞相,云安跟随我多时又是皇上亲封的昭武将军,前途不可限量,还望丞相以后做事能够三思!” 叶庭何等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听不出萧昀的话是警告? 他脸上堆着笑尴尬的应承着:“自然,自然……” “既然事情已经有了结果,本王也不便再留在叶府,不过本王还有一个请求,不知叶丞相能否答应?” 说这话时萧昀的语气稍微客气了些,叶庭问:“不知王爷还有何事?” 萧昀看了看红袖和还在地上跪着的绿芜道:“红袖明事理知是非,是个不错的,本王想请叶丞相能妥善安置她,不要让她再跟在叶二夫人身边,至于绿芜,本王要带走,叶丞相没意见吧?” 怎么会没意见? 绿芜好歹也是他丞相府中的人,昀王说带走就带走,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方才昀王施压让他惩处了月娘,这已让他心生不满,如今竟还要从他府里带走人? 想他叶庭做黎国丞相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自从这昀王归京,他就感觉自己被人压着,谨小慎微的做事。 他叶庭乃堂堂黎国丞相,何须如此? 叶庭越想越觉得不畅快。 “这似乎不大妥当。”他道,“绿芜乃府中奴仆,断然没有让外人带走的道理。” 萧昀表情冷冷,却在听到“外人”两字时出现了一瞬间的凌厉。 叶寒枝见此连忙走到叶庭跟前,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父亲,绿芜这样背主的奴仆,放在府里岂不濡沫了您的名声? 如今王爷既然愿意将人带走,我们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也省的我们亲自动手了。 况且有昀王处理这件事,不也正好给了我们府一个保证?以后若是此事再被翻出来,看在昀王的份上,又有谁敢置喙?” 叶庭听了这话,心中的怒意总算平息了一些。 叶舒影却是心有不甘。 叶寒枝和昀王根本就是在互相为对方托辞,这两人的关系必然不简单。 看爹爹的样子,似乎有些松动,也不知叶寒枝跟爹爹说了什么。 “叶丞相,绿芜既是你叶府中人,本王自然无权干涉,只是此事涉及云安,本王不得不谨慎一些,还请丞相见谅。” 萧昀忽然放软了态度,给了叶庭一个台阶,叶庭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不少。 叶寒枝微微一笑,他倒是会察言观色,知道在这个时候放低姿态。 叶庭道:“王爷能为云安着想是他的福气,绿芜不过是个下人,王爷想要带走就带走吧。” 叶庭松了口,又看向柳姨娘:“柳氏,红袖就交给你来安排吧。” 柳姨娘道:“是。” 看到事情是这样一个结果,叶舒影愤懑难平,连带着看见叶寒枝脸上的那抹笑意也觉得碍眼的很。 “多谢丞相成全。” 萧昀给足了叶庭面子,向他拱手行礼。 柳姨娘毒害齐氏一事算是落幕了,最后红袖被柳姨娘分到了霜雪阁,叶寒枝提她做了一等丫鬟,当然这是后话。 萧昀离府时叶庭点名让叶寒枝相送,叶寒枝有些意外,按理来说,外面流言四起,叶庭不应该避着点吗? 还是说,他在试探什么? 叶寒枝抿了抿唇,她和萧昀这般配合,叶庭不怀疑才有问题,他们两人的关系在外人看来确实有些扑朔迷离。 他们两人并排走在出府的路上,一言不发。 快到相府门口时,叶寒枝停下脚步面向萧昀道:“多谢王爷仗义出手,小女不胜感激!” “不必,本王帮的不是你。”他的声音仍旧冷淡。 第八十三章 受气了 叶寒枝摇摇头,道:“二哥是小女的亲人,王爷帮了二哥也就是帮了小女,王爷以后若是有用得到小女的地方,小女一定竭尽全力。” 萧昀看了眼自己面前的这个执着的女子,她一再坚持,原本就冷峻的一张脸更是寒意四射。 “本王用不着!” 萧昀偏过头,语气冷硬。 叶寒枝听着有些难受,可这正是她想要的答案。 余光瞥向右侧廊柱,柱子粗壮,刚好可以藏下一人。 父亲果然派了人跟踪! 萧昀眼睛眯了一下,忽然放大声音道:“本王念及云安这才愿意帮你,日后若无事便不要再来找本王,本王没那闲工夫!” “是,小女谨记。” 叶寒枝十分配合的弯着腿,低眉顺眼,十分恭敬的模样。 偷听到这样的话,看到这样的景象,就算是心有怀疑,也会打消疑虑了吧。 人就是这样,同样的话,解释时就是狡辩掩饰,而通过自己的手段得来的反倒认为是真相。 她的父亲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人走了。” 萧昀冷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叶寒枝皱了下眉,直起身子看他。 他的眉眼之间全是冷色与漠然。 “多谢王爷帮忙,否则父亲定要怀疑了。” 叶寒枝视而不见,仍是微笑着答谢。 萧昀眉眼间冷色愈深。 “怀疑什么?”他问。 叶寒枝:“……” 他这是明知故问。 叶寒枝一时间倒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萧昀看着她,忽然冷笑了一声,眼里的情绪隐隐有些受伤。 “你就这么急着跟我撇清关系?”他声音略微低沉,表情极为认真。 叶寒枝默默撇开眼睛不去看他,低着头说道:“王爷乃是皇亲贵胄,前途不可限量,跟小女扯上关系实在不明智。” 呵! 萧昀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嘴唇紧抿着,那双有如星辰般的眼睛紧盯着叶寒枝。 “多谢叶二小姐替本王考虑了!” 他直挺挺的站在那儿,叶寒枝感觉迎面而来一股压力,这种压力不是来自于身份上的差距,而是来自于他愤怒。 是的,萧昀确实愤怒了。 从来轻而易举就能挑起他情绪的人就只有她一人而已,可她却从未将他真正的当做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来看过。 冬风寒,却怎么也寒不过她…… “本王就此别过,告辞!” 萧昀转身离去。 叶寒枝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心慢慢沉了下去。 前世跟她有关系的人个个都不得善终,而今生她誓要复仇,以后所走之路定是艰难险阻颇多,她又怎能再去牵连他呢? 回到昀王府,萧昀一进门就叫了权叔,而秦羽自去安置绿芜一家。 权叔站在大堂之上,心里直打鼓。 “王爷,您找老奴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萧昀坐在大堂主位上,神情严肃,却是半晌未说话。 权叔有些摸不着头脑,王爷叫他来却什么都不说,这是怎么了? “王爷,今日您去了叶府,那叶家二小姐的事可是解决了?” 权叔猜不准萧昀的心思,试探着问了这么一句,哪知萧昀一听到这话身上立刻散发出骇人的冷意。 权叔吞了吞口水,王爷身上这气息可是要人命啊! “那个……王爷,若您没什么事,老奴还有些杂事未处理,这就先行告退了……” “权叔。” 萧昀叫住他,权叔身形一顿,刚转过的身子慢慢转回来。 “本王记得,府里的账本许久未曾打理,本王现命你两日之内将府中所有账目整理清楚交由本王过目。” 萧昀云淡风轻的吩咐着,权叔却是犯了难。 他们王府向来节俭,几乎没什么开支,账目也基本没做过,除非遇见重大开支时才会记上一笔。 现在王爷突然要看账目,他从哪儿变出来给王爷看? “王爷,我们府中的账目许多都未曾登记,重新整理的话工程浩大,所费时日甚多,两日怕是……” “权叔,是本王说的话不够清楚?还是你没听明白?” 萧昀突然疾言厉色。 “这……” 权叔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敢情王爷是在拿他出气呀! 王爷这是在哪里受了气让他来做这个出气筒了? 权叔眼珠子一转。 嘿!刚才他提到叶家二小姐王爷的表情就不对劲,难道王爷这样真和人家姑娘有关系? 还没等权叔暗自高兴,萧昀的声音就又从前方传来。 “还不快去?” 萧昀没了耐心,冷眼看向权叔,权叔浑身一个激灵,脑子里有再多的想法也都立即打住,赶紧领了命匆匆跑了出去。 等出了栖枝斋,权叔的那些想法便又开始复苏。 他一个人摇头叹气,走在去账房的路上。 唉,王爷心中有气没处撒,自己也只能自认倒霉,谁叫是他给叶家二小姐的丫鬟开的门呢? 王爷也是,为了一个女子,竟生这么大气,真是反常,反常啊! 这边权叔还在苦恼如何在两日内将账目整理出来,那边秦羽已经安置好绿芜回来了。 带着绿芜他们离开叶府时,叶家二小姐曾给过他们一笔钱,后来王爷又吩咐,让他将人送出城,以防止齐氏恼羞成怒对他们不利。 秦羽亲自看着人出了城,这才放心的回昀王府向萧昀复命。 哪知一回来就看见权叔一会儿摇头晃脑一会儿垂头叹气的走在路上。 秦羽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从权叔面前走过。 “欸欸欸!秦羽,等等!”权叔看见秦羽,一把把他拉了过来。 秦羽道:“我有事要向王爷禀告,没空。” 说完,秦羽甩开权叔的手就往前走,权叔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挡在秦羽面前,秦羽无奈,停住脚步。 “知道你忙,就问一个问题。” 秦羽看着权叔,没说话。 权叔笑眯眯道:“今天去叶府,可有见到叶家那位二小姐?” “见到了,怎么了?” “那王爷和叶家二小姐就没发生什么?” 秦羽皱了下眉,道:“你希望他们发生什么?” “额……咳咳!”权叔语塞,左右看了看后凑近秦羽小声道,“我的意思是他们有没有吵架?” “不知道。” “不知道?”权叔叹气,“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一天到晚跟在王爷身边,这种事情你竟然不知道!” 秦羽回道:“叶二小姐送王爷出府时我在替王爷办事,那个时候的事情我哪儿知道?” 权叔听了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秦羽看权叔有些莫名其妙,懒得再搭理,匆匆走了。 “原来叶二小姐送王爷出的府。”秦羽走后,权叔喃喃自语,“那肯定就是这个时候吵的架了!也不知那叶二小姐说了什么,竟让王爷这么生气!难道是王爷向人家表明心迹被拒绝了?” 权叔一时间脑中涌出了各种想法,连要去账房的事都给忘了。 第八十四章 老夫人的“心机” 叶庭书房。 叶庭听了手下人汇报,心中稍安。 看来昀王和叶寒枝之间并无什么特别,一切还是因为云安。 这边叶庭的疑惑解了,而此时的沁柳园却是沉默异常,让人疑惑的紧。 叶寒枝坐在沁柳园主位上,柳姨娘立在下首,模样有些委屈,时不时抬眼看看叶寒枝,但她面无表情,让柳姨娘更加手足无措。 陈妈妈和挽竹、红袖在一旁看着,心下不忍,柳姨娘才从险口脱离出来,身子又虚弱,小姐这是要闹哪出啊? 叶寒枝一言不发,屋子里的人就算有再多话也不敢在这时候说,是以大家都低着头,垂着眼,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过了半晌,叶寒枝终于有所动作。 她抬眼瞥了眼柳姨娘,冷声道:“姨娘这样做可想过二哥?” 柳姨娘闻言浑身一震,后悔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开来。 “对不起,是奴婢一时糊涂做错了事。” 柳姨娘认错认得爽快,陈妈妈和挽竹两个却不明就里,柳姨娘被陷害干嘛还要认错?难道是因为识人不清被绿芜背叛? “小姐,绿芜她一直对姨娘很忠心,谁都没想到她会背叛姨娘,这实在不能说是姨娘的错呀。” 挽竹忍不住说了一句,叶寒枝一个眼神扫过去,挽竹立刻住了嘴。 方才小姐的眼神实在可怕。 “陈妈妈,你们出去候着。” 陈妈妈看了眼挽竹,知道是挽竹方才的话惹了小姐生气,也明白柳姨娘一事可能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被二夫人陷害,所以当即便带着挽竹红袖离开去了屋外守着。 见不知情的人都走了,柳姨娘忽然就跪了下来。 “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鬼迷心窍,所以才……” 叶寒枝对柳姨娘实在失望,叹了口气道:“二哥临行前还托我好好照顾姨娘,他如此关心你,你却这般行事,你又对得起谁?” 柳姨娘想到叶云安,泫然欲泣道:“奴婢知错,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这两天你好好静一静吧,若是闲来无事,你也可以像齐氏那样抄点佛经。” 叶寒枝并不想对柳姨娘摆出嫡出小姐的架子,但她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识人不清是,将军反被将也是。 若是她不是死过一次回来的人,那今天是绝对不会就这样收场的。 “奴婢遵命。” 柳姨娘掩面哭泣,这件事她是真的错了,若是没有小姐帮忙,她仇报不了不说,连自己的命也得搭进去。 “奴婢定好好反思己过,求小姐不要将此事告诉云安。” “你既还担心二哥,做事便该三思而行,此次也便罢了,若还有下次,后果就不会是这般圆满了。” “是,奴婢再也不敢了……” 柳姨娘认错态度极好,叶寒枝也没有多待,离开沁柳园后,叶寒枝去了趟青松院。 这件事闹这么大,可祖母一直都没有插手,任由他们折腾,如今尘埃落定,也是时候去汇报情况了。 青松院里,老夫人听完事情的结果满目愁容。 她年纪大了,这种复杂的事情她不想搅和,只是阿枝是个有主意的,竟然扭转了局势。 罢了,就由着他们吧,她是管不动了。 只是阿枝太过聪慧,日后势必要吃些苦头。 “阿枝,你要明白,大智若愚,有时候风头太盛容易引来灾祸,你要懂得避让。” 老夫人苦口婆心,阿枝主意太多,又不是个任人拿捏的性子,她实在是担心啊。 “祖母放心,孙女晓得了。” 叶寒枝垂下眼眸,拿话来宽慰老夫人。 “嗯。“老夫人道,“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又惊动了昀王爷,阿枝,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不可怠慢了。” 叶寒枝道:“祖母,孙女已经谢过了。” “你我还不知道?就在门口说几句感谢的话就够了?”老夫人看着叶寒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叶寒枝眼睛微闪,祖母难道也和父亲一样派了人跟踪他们? “阿枝,你别嫌祖母管你,今日的事我虽没出面,但府里发生了什么祖母怎么可能不过问?你和昀王说的那些话,自然有人汇报给我。” 老夫人的特意解释让叶寒枝有些内疚。 祖母做什么都替她考虑,她不该这样怀疑祖母。 叶寒枝柔声道:“祖母是关心孙女,孙女知道的。” “嗯。”老夫人点点头,又道,“既然如此,祖母就再多啰嗦两句。” “祖母您说。” “昀王身份尊贵,他既然愿意出手帮你那是你的福气,我们承了人家的好处,自然要知恩图报,而这绝不是一两句感谢的话就能行的。” “祖母,我……”叶寒枝有些为难。 “听祖母把话说完。” 老夫人止住叶寒枝的话,继续道:“你的针线活一向出众,等你回去就绣个安眠的药包,过几天元宵晚会昀王定会去宫里,到时候你再找个合适的机会给人送过去,礼轻情意重,这才不负昀王帮你一场。” “祖母,这会不会不太合适呀?”叶寒枝听着老夫人这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妥。 “哪里不合适了?”老夫人反驳道,“昀王为了云安他娘的事出了这么大的力,你不得替云安感谢感谢人家?昀王久经沙场,杀戮太多,入睡定然比常人更困难,你送这样的谢礼才是最合适的。” 叶寒枝想了想,觉得老夫人说的也不无道理。 人家帮了她,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谢谢人家。 既然要谢,那就要谢的他无话可说。 否则欠了一个情,便会有更多的牵扯不清。 “是,孙女明白了。” 看叶寒枝答应,老夫人脸上展露了些笑意。 “你能明白就好,时候不早了,你回吧。” “那孙女告退了。” “嗯。” 看着叶寒枝离开了房门,一直在老夫人一旁伺候没说话的唐妈妈这才开了口。 她道:“老夫人,您这是要二小姐和昀王……” “你看出来了?”老夫人侧头问她。 唐妈妈点点头,道:“您要二小姐亲自给昀王绣药包,这其中的寓意再明显不过了,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毕竟私相授受这种事……” “是啊,连你都明白的事,阿枝这丫头竟然看不穿。” 老夫人忽然笑了,唐妈妈不明所以。 老夫人道:“阿枝这丫头这么聪明,又怎么会想不明白其中道理?可你看她刚才的样子,分明就没觉得这样有何不妥。” 唐妈妈还有些不明白:“老夫人的意思是……” “阿枝她对昀王并不是全无感觉,至少,昀王在她心里的位置绝对不简单,否则以她的聪慧早该察觉了。” 唐妈妈有些不敢相信,二小姐看上去对昀王没什么不同呀。 老夫人微微笑着,什么样的位置做什么样的事情,阿枝与昀王的关系绝对不普通。 唐妈妈道:“可昀王呢?他会接受二小姐的谢礼?” “他会。” “老夫人这么肯定?” 老夫人慈祥的笑了笑,道:“虽然我只见过昀王一次,但你有没有发现上次昀王来我们府里时,那眼睛就没离开过阿枝。” 经老夫人这么一说,唐妈妈倒是想起了些当日的情形。 那日昀王随老爷和二少爷而来,在青松院待了不到半刻钟,可就是那半刻钟,昀王的眼睛看的却一直都是二小姐。 这么说来,昀王对她们二小姐确实有意。 “阿枝心思深,这些年她一直和月娘明争暗斗,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 老夫人忽然感叹,唐妈妈也有些怅然。 大夫人生产当夜胎死腹中,这其中有没有二夫人的手笔谁都不确定,二小姐却是将这笔账记在了二夫人身上,这些年虽然动作不多,可两人之间那道隔阂是怎么也消除不掉了。 “老夫人是怕二小姐会吃亏?” “怕,怎么不怕?”老夫人忧心道,“月娘的手段你我都明白,不然当年她何以能嫁给庭儿?她身后还有齐国公府,阿枝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唐妈妈这下全都想明白了,她道:“所以您才要借助昀王的力量保护二小姐。” 老夫人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但愿昀王能护住她。” 唐妈妈见老夫人还忧心忡忡,宽慰道:“老夫人放心,以昀王的身份地位,他若真想护住一个人就一定能护住。” “嗯。”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揉着脑袋,唐妈妈伸手替她按了按,没什么作用,只能说几句好听的话,然后吩咐人去煎药来。 第八十五章 刺杀 寒夜的天幕下,黑云乌压压一片,遮住了朗朗星月。 狭窄的小道上,马蹄踢踏而过,留下几行乱而有序的足迹。 桑九骑在马背上,回身望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那些卫兵,这些都是皇上派给王爷的,虽训练有素,但跟他比还是差了许多,以至于五日的路程硬生生多了一日。 他轻蔑地撇撇嘴,因戴了人皮面具,表情并不显。 明日就要进城了,也不知王爷如何打算。 “吁~” 行在最前的男子忽然喝停了马,跟在他身后的所有卫兵也跟着停了下来。 “王爷?” “呵,来了!” 听得前方人的话,桑九眉峰一皱,做暗卫多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把抽出缚在腰间的刀。 卫兵们也明白过来,个个拿着刀横在胸前严阵以待。 萧景瑜调转马头,一身藏蓝色的镶金劲服,俊逸不羁,眼神坚毅。 在暗处的杀手见他们一行人忽然停下,知行踪已然暴露,干脆也不躲了,一声令下,数十个黑衣蒙面人纷纷涌出将他们团团围住。 桑九看了自家王爷一眼,见他眼锋一冷,知晓王爷的意思,格杀勿论! 刀光剑影,兵器相接,皇上派来的人几乎没一个活下来的,桑九心叹:一群绣花枕头! 桑九拿着长刀冲在最前面,一会儿功夫就砍死了几个黑衣人,那些跟着的侍卫本就被黑衣人杀的屁滚尿流,再见桑九如此骁勇,心里却是有种恼羞成怒之感。 “爷,对方人多势众,我们撤吧!” 桑九退到萧景瑜身旁,且战且言。 “撤?”萧景瑜瞥了眼那些黑衣人,嘴角浮过一抹笑意,而后眼锋一转,凌厉之气尽现。 他没再多说,只是冷剑一扫,又杀了几个黑衣人。 他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桑九见这架势,明白自家王爷不杀光这些人誓不罢休,于是也不再劝,杀起人来更加卖力。 厮杀没能持续多久,那群黑衣人便被打退。 桑九收起手中长刀,看了眼战场。 除了王爷和他,其余卫兵所剩不过三人。 “爷。”桑九走到萧景瑜跟前,道,“这已经是第三波了。” “截杀我们的幕后之人还真是穷追不舍!”萧景瑜冷笑道,“短短五天之内来了这么多人,看来西北这块地藏着不少秘密啊!”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那还剩了三个。”桑九压低声音,视线的余光瞟了下剩下的那三个卫兵。 他是在问这几个人是杀还是留。 萧景瑜转头朝那三人看去,经过三场厮杀,父皇派给他的二百卫兵只有三个活了下来。 这三人看上去年纪都在二十岁上下,身上的伤虽说不轻,但也不致命。 “且留着吧,后面还有硬仗要打。”萧景瑜说完找了棵树坐了下来。 桑九明白了萧景瑜的意思,他走到那三人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一瓶金疮药。 “这是爷给的药,拿着。” 那三人互相看了看,有些受宠若惊。 他们原本隶属于皇城禁卫军,由顾统领管辖,这次宁王巡视西北河道,皇上让兵部选出二百禁卫军跟随保护。 巡视河道,长途跋涉不说,还得不到任何赏赐,根本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是以禁卫军中许多兄弟都不愿前往。 而这,军中上司都是知道的,故而在登报名册时至兵部时被选中的人大都是不被上司待见,没什么前途的人,他们三人亦是。 他们在禁卫军中多受同伴排挤,日子过得如履薄冰,被选中保护宁王殿下巡视河道反而让他们松了口气,日子苦是苦了点,但好歹不堵心。 可没想到是,原以为不过是一次寻常的出巡,却屡次遭遇袭击,出来了二百人,如今只剩下他们三个。 几次拼命活到了现在,他们无暇疗伤,也根本没有伤药,他们以为会就此丧命,却没想到宁王殿下竟会给他们几个微不足道的人送药。 年纪稍长另外两人的一个卫兵接过金疮药,对桑九道:“长风大人,请代我们向王爷道声谢。” “嗯。”桑九耐着性子道,“王爷今日要在此处休息,你们赶紧处理一下,明日好继续上路。” “好。”三人立刻答应。 桑九点点头,回身朝萧景瑜这边走去,萧景瑜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哀怨,暗暗笑了笑。 桑九有些委屈。 他堂堂宁王殿下的暗卫,除了对自家殿下,还没对谁这么和颜悦色过的说过话。 要不是这几人将来可能有用,他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冷夜凄寒,萧景瑜五人在原地燃起了火把,借着火的温度抵抗寒冷。 火红的光芒不停闪动,照到五人脸上,驱散了连日来的紧张之气。 大家都累了,三个卫兵中的两个已经背对靠坐着睡了过去,桑九抱着自己的刀守在萧景瑜身边,阖着眼养精蓄锐。 丁毅是卫兵剩下的三人中年纪最小的那一个,他独自坐在一方,透过火光悄悄打量着闭目养神的萧景瑜,年轻的脸上露出了与他年龄不符的成熟来。 人人都说这位宁王殿下放荡不羁,行事不按章法,可这几天接触下来,他所看到的宁王殿下却是武功高强,自信洒脱,且心思多城府深。 五天,三场刺杀,二百人几乎死伤殆尽,可宁王殿下他对此竟然没有一句话可说,在他心里,这二百人的死活根本就不重要。 可是王爷为什么又突然对他们三人示好? 丁毅想不明白,但他直觉事情并不简单,而巡视河道一事也定然不会是像殿下他说的那样轻松,这其中应该还另有隐情。 “咕咕……咕咕……” 漆黑的天空上传来几声鸽子的叫声。 萧景瑜睁开眼睛。 这是信鸽! “桑九。”萧景瑜唤了桑九一声,大家突然惊醒。 “是。” 桑九立刻起身,吹了一个口哨,忽然就有一个白色影子从天空飞来,落在桑九手上。 桑九抓住信鸽,从它腿上取下信交给萧景瑜。 萧景瑜接过,将信条打开。 “桑九,今日初几?”看过信,萧景瑜忽然问桑九,语气有些急切。 桑九回道:“爷,今日初八。” “还有七天。”萧景瑜抿唇。 “什么七天?”桑九不明白。 萧景瑜看了他一眼,将信条扔给他。 “自己看。” 第八十六章 只是担心二妹 桑九展开信条看了看。 “爷,这……”桑九不可置信的看着信条中的内容,这分明就是有人要在元宵宴会上闹事啊! “有人想在元宵宫宴上上演一出大戏,可惜,本王是看不到了。” 萧景瑜语气惋惜,说话也不顾及另外三人。 丁毅眼神闪了闪,殿下果然是故意不避忌他们的。 之前殿下一直称呼他身边那个侍卫为“长风”,他便以为长风侍卫只是普通的贴身侍卫,可方才殿下却突然叫了他“桑九”,那他的身份肯定不止是侍卫这么简单。 人愿意暴露秘密,除非两种情况。 一种是对死人,另一种是对自己人。 所以,对宁王殿下来说,他们若不能成为自己人,那就只能成为死人! 丁毅紧张的擦了擦手,萧景瑜往他这边淡淡看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对桑九道:“把消息送回京城给娘娘。” 桑九得令,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丁毅不敢去看桑九去了哪里,垂着眼和另外两人坐回了火堆旁边。 萧景瑜看着桑九离去的方向,站了许久。 约莫两刻钟后,桑九回来了。 “爷。”桑九复命道,“消息已经让人送出去了。” 这话一出,一直注意着萧景瑜的丁毅神经一紧。 这里还有别人? 宁王殿下在暗处到底安排了多少人? “嗯。”萧景瑜点点头,只是神色依然不轻松。 齐氏这两天被关在华阳居抄经书,心中烦闷至极,恰巧红罗这时候端了午饭进来不小心打碎了茶杯,齐氏更是怒火中烧。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要你有何用?” “奴婢知错,请夫人责罚。” 红罗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神情紧张。 “给我滚!滚出去!滚!” “是。”红罗心惊胆战,畏畏缩缩的退了出去。 “二娘可是受不住这样的冷落?” 清清淡淡的声音传入耳中,齐氏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她抬头看向门口,叶寒枝站在那里,神情讽刺。 齐氏心中恨极了她这个模样,却仍旧笑盈盈道:“阿枝说笑了,这是二娘应该受的。” 叶寒枝走近齐氏:“二娘可知道红袖本就是我安排在你身边的人!” “阿枝,二娘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你怎么能在二娘身边安排眼线呢?” 叶寒枝反问:“那阿枝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二娘,二娘竟在我霜雪阁安插了那么多人?” “阿枝这是什么话,二娘怎么会?” “会不会你心知肚明!”叶寒枝冷声道,“二娘真是好手段好心机,明明早就猜到我已经知晓你对我母亲做的那些事却还能假装对我好,这份心性定力怕是无人能及!” 齐氏还想再装一装,但叶寒枝有意要撕破脸,她干脆也不装了,轻蔑道:“你不也一样?明明知道那些事这些年来对着我还能心平气和,你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你知道我行事谨慎,所有的证据都被抹了,只留下绿芜这么个人证,你就让老爷把绿芜和柳氏一起关起来让我没有机会除掉她,那日你又特意在我要置柳氏于死地时骗我去了祠堂,还找来红罗拖延时间等昀王来,最后收买绿芜让她反口,这棋走的可真是一步不差啊!” “呵!”叶寒枝嗤笑,“这件事阿枝只是略施小惩,二娘错就错在不该动我身边的人,接下来,二娘请自求多福吧!” 说完,叶寒枝踩着胜利的步子出了门,看着叶寒枝这般姿态,齐昭月心中愤愤难平,接连摔了好些个瓷器。 听着瓷器破碎的声音,叶寒枝心情大好的出了华阳居。 齐昭月利用柳姨娘的仇恨让绿芜不断在姨娘身边撺掇,终于引起姨娘的报复心想下毒害她,而她不过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就能除掉柳姨娘这个眼中钉,真是好计谋。 可是齐昭月算漏了一点,从来能用钱收买来的都不是真心,那绿芜是很好拿捏的一个人。 叶寒枝前脚刚离开,叶舒影和叶墨书后脚便来了。 之前他们来过一次,但被人拦了下来,今天守卫的人都撤了,他们才能进来的这么顺利。 齐氏还沉浸在气愤当中,瓷器碎了满地,叶舒影和叶墨书一进来便看到这残破的景象。 “娘,这是怎么了?”叶墨书看着满地地碎片,不由得问出声。 “怎么了?我能怎么了?还不都是因为叶寒枝那丫头?” 叶舒影不甘心就这样败了,又心疼齐氏,上前道:“娘,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齐氏气息稍微顺了一点。 叶墨书看了眼桌上,幸好茶具还在。 他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水给齐氏,道:“母亲,父亲他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忍过这几天母亲便可解了禁足。” 齐氏抬头看了眼叶墨书,眼睛里闪过打量的神色,她接过茶水喝了一口,问道:“墨书,你老实告诉我,前几天你是不是去过她那儿?” 叶墨书神情闪过一丝不自然,回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儿子没去过霜雪阁。” “都到现在了你还想骗我?”齐氏怒不可遏,她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帮助外人不说,竟还敢骗她? “母亲,我……”叶墨书心虚,说话也多有躲闪。 “说实话!” 叶墨书闭着眼睛心一横。 “是!” 他承认了。 齐氏摸着胸口,痛心道:“好啊,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你跟她都说了什么?” “儿子……”叶墨书有些犹豫,但还是坦然说道,“儿子告诉了她绿芜的事。” “大哥,这种事你怎么可以告诉她呢?”叶舒影没想到叶墨书竟然帮着外人,“娘亲现在这样都是因为她,没想到竟然是你在背后帮她害母亲!” “好了!”齐氏打断叶舒影,“影儿,你先回去。” “娘~”叶舒影不明白为什么齐氏要她先离开。 齐氏一个眼神扫过去,叶舒影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待叶舒影离开后,齐氏看着叶墨书,问道:“墨书啊墨书,如今这结果你可满意了?” 叶墨书道:“母亲,我从未想过要害您,真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齐氏问。 叶墨书抿了抿唇:“儿子……儿子只是担心二妹。” “你担心她?”齐氏恨铁不成钢,“书儿,你告诉娘,你到底怎么想的?” 叶墨书沉默,他能怎么想?又敢怎么想呢? 第八十七章 柏雪 叶墨书沉默,他能怎么想?又敢怎么想呢? 看到叶墨书这个样子,齐氏有些失望。 她道:“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是完全将我们当成了眼中钉,娘知道你心地善良,但经过这件事你也看到了,她有那样的心机和手段,你以为你对她好她就会记着你放过你吗?我告诉你,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你把她当妹妹,她可没把你当哥哥,你的妹妹只有影儿,你看看你做的事,你是要伤影儿的心还是我的心?” “娘,我……”叶墨书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才发现那些话根本就说不出口,只能又咽回去。 齐氏也不想听他辩驳,只道:“我不管你如何想的,兄妹之间要齐心协力,你不护着你妹妹难道还去帮别人吗?不要让外人影响了你们兄妹间的感情知道吗?” 叶墨书心里感觉一会儿空荡荡一会儿沉甸甸,他望着齐氏,低声道:“是,孩儿知道了。” “知道就好!” 齐氏长呼一口气,心情烦躁的让叶墨书离开。 叶墨书又说了几句好话,然后才犹豫着离开了。 出了华阳居,叶墨书的心情有些沉重。 当初他去告诉叶寒枝绿芜的事,本是希望能帮助她救下柳姨娘,可没想到却是因为这个而害了母亲。 阿枝她抓住了绿芜这个把柄不遗余力的打击母亲,真的一点都不念他的相助之情吗? 他,该怎么办? 呼~ 吐了一口气,叶墨书停下步子抬头。 霜雪阁? 叶墨书哑然,他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霜雪阁是府里最为冷清的一个院子,可在叶墨书眼中,这里却是府里最好的地方。 是因为这里的人情冷暖,也因为这里有别处没有的风景。 在霜雪阁前站了一会儿,里面寂静无声,叶墨书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而此刻的霜雪阁里其实并不安静。 挽竹和红袖迎着叶寒枝进了屋。 挽竹问:“小姐,二夫人有没有为难您?” 叶寒枝摇摇头,她看向红袖道:“红袖,虽然你是我的人,但在二娘看来你终究是背叛了她,她日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要小心应付着,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来找我,知道吗?” 红袖感激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谢小姐!” 叶寒枝又道:“红袖这个名字不要用了,改了吧!我记得你原来的名字叫燕妮,你是想用原来的名字还是重新再起一个?” 红袖知道小姐对她们向来看重,却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小姐还能记得自己原来的名字,心中的感动又增加了几分。 她回道:“不管是燕妮还是红袖都是过去了,奴婢如今回到了小姐身边就请小姐给奴婢一个新的名字让奴婢能够重新开始。” “嗯,这样也好。”叶寒枝点头,想了想道,“柏雪这个名字可好?” 柏雪?挺立如柏,聪慧如雪。 这个名字她配吗? 看出红袖的心思,叶寒枝道:“我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你,不过若是你不喜欢就算了。” 红袖哪里不喜欢,立马跪下谢道:“柏雪谢小姐赐名!” 自此,柏雪与挽竹同为霜雪阁的一等丫鬟。 柳姨娘掌管中馈以后,叶寒枝趁机拔掉了齐氏安插在霜雪阁的几个暗桩,只是香莲和其他两个在外院伺候的丫头没动。 叶寒枝只重用挽竹和陈妈妈,阁里连个二等丫鬟也没有。 柳姨娘看在眼里,如今有了权力,吩咐人牙子带了好些个丫头来让叶寒枝挑选,希望她能从中选出几个来好好培养,以后也能省下不少心。 叶寒枝和陈妈妈挽竹站在院中,她们前面站了二三十个丫头。 牙婆子心想这是相府的嫡小姐,若是让她满意了,估计能得一笔不小的赏钱,于是介绍起每个人来更是热情。 耐心听牙婆子一个一个介绍完,叶寒枝又在她们中间转了好几圈,最后选了两个。 陈妈妈见自家小姐选的那两个丫头一个胆小,一个活泼,都不得她的意,于是又指了两个看着精明能干的丫头出来问叶寒枝的意见。 叶寒枝朝那两个丫头看去,皆是耳聪目明之相,看她们的双手,不糙不细,以前应该不是惯做粗活的。 她站在两个丫头面前,问道:“可会写字?” “回小姐,奴婢只简单识得一些,会写的字也不多,但奴婢干活从不偷懒,可勤快了。”回话的是其中一个身穿黄衣的丫头,她微低着头,眼神中不见有紧张之色。 叶寒枝又看向另一个丫头,问道:“你呢?” 那丫头被点名,身子微微颤了颤,而后才有些紧张地回道:“回小姐话,奴婢会写。” “嗯。”叶寒枝点点头,指着会写字那个道,“就她吧。” 选定人后,叶寒枝又分别给她们三人改了名,胆小的唤做白露,活泼的唤做小满,会写字的那个唤做惊蛰。 她们三人初来乍到,叶寒枝让挽竹和柏雪带着她们,顺便看看她们能不能信任。 彼时,金原县官驿。 夜风凛冽,驿站内马鸣潇潇。 这样恶劣的天气,几乎所有的灯都早早灭了,唯有二楼转角处的一间房还亮着灯。 房间内静若无声,只有燃烧的蜡烛不时被风吹的左右摇晃。 丁毅拿刀的手上染着血,不多,就是味道有些腥。 萧景瑜坐在桌边,眼神凌厉。 第四次了…… 地上躺了几个黑衣人,血肉模糊,死状惨烈。 萧景瑜嫌弃的一眼未看,摆摆手道:“拖出去。” 再多的耐心此时也没了,这些人死了一波又一波,却还是有那么多杀手前仆后继,他这个三哥到底都养了些什么人! 丁毅得令,和邵清付平(另外两个卫兵)一起将黑衣人拖了出去,刚好与迎面而来的桑九打了个照面。 桑九形色匆匆,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爷,京城那边送来的信。” 萧景瑜这才抬了一下眼,伸手接过桑九手里的信。 信上封口处是特制的火漆,信封上只有“主上亲启”四个字。 拆开信,就着明亮的烛光,好几页信纸被他展开。 “爷,探子回报说叶将军已经安全抵达江南。” 第八十八章 走水 萧景瑜从信中抬首,轻声笑了下,叶寒枝那丫头那么在意她二哥,他可不得帮她好好看着吗! “告诉桑六,人给我护好了,若是他日我回京她少了一根汗毛……”后面的话萧景瑜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桑九仍然感受到了丝丝凉意,浑身一哆嗦,让他有些心慌。 “是。”桑九道,“爷,看现在这情形,金原这边对我们定是多有防备,那我们日后行事岂不困难?” “怕什么?”萧景瑜笑了笑,有困难才好玩啊。 萧景瑜又埋头看信。 桑九不敢再打扰,转身就要离开派人去通知桑六。 “等等。” 桑九本已走到门口,听见萧景瑜叫住他,立马回身过去。 “你亲自回一趟京城,本王还有事要你去办。” 桑九道:“爷让属下办什么事?” 萧景瑜笑了笑,敢这么明目张胆欺负那丫头,不给他们一点教训还真当叶寒枝身后没人了! 他捏着手中的几张信纸,眼神中透着一股玩味。 看来这些天叶府也不太平,叶寒枝这丫头倒真把叶云安护的好! 看见萧景瑜嘴角的那抹笑意,桑九背脊一凉。 这是又有谁要倒霉了? …… 这段时间,罗义鹄隔三差五的就能收到一些东西,不是文房四宝,便是御寒衣物,有时还会送来一些饭菜。 他曾经给送东西来的人说过,他不需要这些,也不要再送来,可依旧有人时不时送些东西来,这让罗义鹄一直惴惴不安。 叶大小姐这举动什么意思?难道她真的心悦自己?可是睿王殿下与齐国公不是早有约定么? 罗义鹄不希望自己和睿王的关系因为一个女人而破裂,可最近他总是克制不住地去想那日见到的叶舒影的笑容,她那么高贵,那么美丽,能得到她的芳心,真是人间一件美事。 这日,又有人送东西上门了。 罗义鹄犹豫了许久,门外的叩门声一直响不停,最终他实在烦躁的厉害,还是去开了门。 门前是个寻常的市井小民,他见门开了,立刻笑着说道:“罗公子,有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罗义鹄接过信,勉强一笑:“多谢这位小哥。” “嗨!没事没事,顺便而已。”那人一脸不好意思,只是送个信就能得一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回了屋,罗义鹄拆开信来,一张带有女子香气的信笺映入眼帘。 “罗公子,展信安好。 这些日子时常挂念公子,忧心公子因读书而废寝忘食,小女自知帮不上忙,只能略进绵薄之意,不知公子可满意? 公子才学出众,人品上佳,小女甚是钦佩,可惜不能听公子讲经释疑,实感遗憾,只盼公子才能不日便能得遇伯乐,一飞冲天,以偿夙愿。” 合上信,罗义鹄感触良多,除了疑惑之外还有些慰藉,他状元之才却迟迟不得重用,可叶大小姐不一样,她真心仰慕自己的才学,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好前途,一时间有种得遇知音的感觉。 他又想起之前送来的那些东西,吃穿用度无一不用心,顿时又是一阵感动。 可惜…… 可惜注定他俩有缘无分啊! 还有三日便是正月十五。 明月当空,寒风冷冽,这样的天气在初春里算是极好的了。 今日总算是得了闲,叶寒枝又像往常一样坐在床边飞针走线。 之前她在绣一条腰带,但因为柳姨娘一事耽搁了许久。 她静心走针,忽然想起那日祖母说的话。 萧昀久经沙场,他那样的性子,过的却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夜里一定很难入睡吧? 叶寒枝停下针线,祖母说的其实也并不是没有道理,这是她欠他的,必须偿还。 药包? 还有三天就是宫宴了,她还来得及吗? “快快快!” “来人呀!” “快来人呀!” “走水了,走水了!” 忽然外面一阵嘈杂,纷纷扰扰不知在做什么,只隐约听到什么“走水了”。 “小姐,走水了,走水了!” 挽竹和柏雪突然闯进来,神色着急。 叶寒枝眉头轻蹙。 走水?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可是华阳居走水了?”她问。 “不是华阳居。”挽竹摇头,“是鹤鸣院!” “鹤鸣院?” 那不是叶墨书的院子吗? “现在情况如何?叶墨书他怎么样?” 柏雪回道:“回小姐话,府里的人都去救火了,火势应当很快就能控制住,大少爷也没事,起火之时他并不在鹤鸣院。” 挽竹接过话:“大少爷刚好在二夫人的华阳居,所以躲过一劫!” 听闻叶墨书没事,叶寒枝稍稍松了口气。 叶墨书同齐氏叶舒影不同,他们之间无冤无仇,且他这人还算正直善良,她虽不喜欢他,却也不盼着他出什么事。 “老夫人那边可知道此事?” 柏雪道:“老夫人那边……还没人敢去说。” “嗯。” 叶寒枝这才将整颗心放松下来,祖母身子不好,没的来被这些事刺激到。 “走,去看看。” 叶寒枝带着挽竹柏雪一起去了鹤鸣院,府里的下人们拿着盆子一趟趟往鹤鸣院跑,挽竹柏雪护着叶寒枝小心避让,这才终于走到了地方。 此刻的鹤鸣院火势虽然同柏雪说的那样已经控制的差不多,但还是被大火烧的七七八八了。 叶舒影和叶庭赶了过来,得知叶墨书不在鹤鸣院都松了一口气。 “来人!”叶庭怒气冲天的唤人,管家立刻上前来。 “给我查!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是,老爷。”管家道。 “不好啦,不好啦!老爷!老爷!”叶庭还未气消,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忽然大叫连连。 叶庭不耐烦道:“又出了什么事?” 那人回道:“老爷,不好啦,夫人和大少爷中毒了!” “什么?!” 犹如晴天霹雳,叶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快带我去!” 叶庭匆匆跟着来人走了,叶寒枝只觉惊奇,又是走水又是中毒,看来这场大火并不是那么简单。 “小姐。” 陈妈妈过来了。 “小姐,出事了,二夫人和大少爷中毒难治,怕是会撑不过去……” “怎么会这样?” 挽竹吃惊,叶寒枝也有些不淡定了。 这是要将人往死里整啊! 齐氏和叶墨书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小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挽竹为难的说道,她可不想去看他们,她巴不得他们早点死才好。 “自然要去。” 叶寒枝皱着眉头。 齐氏,你最好保佑你自己死不了! “走。” 第八十九章 双双中毒 叶寒枝让柏雪和陈妈妈留下打听起火原因,而她带着挽竹去了华阳居。 据陈妈妈所言,叶墨书是在华阳居里同齐氏一起中毒的,现在肯定都还在华阳居里诊治。 果然,叶寒枝一到华阳居就看见有许多大夫在忙前忙后,个个都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 叶庭看见叶寒枝来,脸色一沉。 如果不是她多事,府中根本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遂以他没给叶寒枝好脸色,只板着脸朝向一边。 叶舒影对叶寒枝也心存怨怼,但还是做足了姿态。 大夫忙活了许久,最后满头大汗的朝着叶庭道:“大人,尊夫人和令公子所中之毒虽然草民已经尽力排出,可仍是于事无补,毒性太强,草民实在是没有办法,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叶庭虽然着急,但深知冲大夫发作也没多大作用。 他耐着性子问道:“张大夫,拙荆与犬子到底如何了?” 张大夫叹气答道:“尊夫人与令公子中的毒毒性猛烈,草民用尽毕身所学也无法医治,只怕是三日后……三日后……” “三日后将如何?”叶庭问。 “额……三日后若无解药必定毒发身亡。” “什么?” 叶庭震惊,怎么会这样? “大夫,你救救我母亲和大哥啊,你救救他们吧,算我求你,我求你救救他们……” 叶舒影拉着张大夫的衣摆不放,她是真的慌了,三日,三日后她的母亲和哥哥就…… 叶舒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抛下了她一贯有的高傲低声下气的求着大夫。 叶寒枝看着华阳居里的这一幕只觉讽刺。 叶舒影好歹也和她母亲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而她呢?她只和母亲相处了短短的七年! 若不是齐氏暗下毒手,她和她母亲又岂止七年光景? 心中越是恨,叶寒枝便越不想齐氏这么快就死了。 她的复仇计划才刚刚开始,齐氏凭什么就这么轻易死去? 可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叶府纵火下毒? 想到这里,叶寒枝心中愤恨渐熄。 难道是齐昭月? 她根本就是假装中毒,想以此来博取叶庭的怜惜,从而达到她提前解禁的目的? 不,不是齐昭月。 这位张大夫为人刚直,不可能帮齐昭月编这种谎话。 而且据她所知,齐昭月早同叶舒影密谋在元宵节布局让自己钻,她那么自负高傲的一个人势必是要亲眼看着她的计谋成功的,根本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儿。 她若是想要提前解禁,方法多的是,何必要烧了鹤鸣院,又连叶墨书一起下了毒? 同理,这人也不会是叶舒影。 那……到底会是谁? “丞相大人,草民所学有限无法医治尊夫人和令公子,还请大人另请高就,不要耽误了他们性命。” 张大夫留下这句话,匆匆而走。 叶庭大受打击,这可如何是好?这两人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啊! 命人将张大夫追回来后,叶庭去了霜雪阁。 …… 回到霜雪阁时已是深夜,挽竹刚扶叶寒枝坐下,叶庭便来了。 他遣走了下人,面有怒气。 “父亲。” 叶庭看着她,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 叶寒枝莫名,父亲深夜到来,又是这般生气的模样,难道是因为二娘和大哥中毒的事情? “我问你,你二娘和你大哥中毒是不是你干的?” 果然! 叶寒枝心中一片滞涩:“父亲觉得是我?” 叶庭脸色凝了一下,随后又皱起眉头斥道:“不是你还能是谁?前些日子为了柳氏,你与你二娘明争暗斗,你以为我瞎了吗看不出来?” “呵!” 她的亲生父亲竟然怀疑她? 纵然这几年他们父女两人不甚亲近,可她万万想不到自己在叶庭心中竟是这般狠毒的人。 叶寒枝道:“既然父亲认为是我下的毒,何不绑了我送去京兆尹?这样毒害你夫人和宝贝儿子的凶手就绳之以法了!” “混账!”叶庭大怒,“他们现在中毒不醒,还不快把解药拿出来!” “没有解药!”叶寒枝冷笑一声,“三天后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叶庭举手指着叶寒枝,面上一阵红一阵青:“我怎么有你这么歹毒的女儿!” “是,我歹毒!我不配做你女儿!既然如此,父亲何不请宗祠,除我出叶家族谱?” “啪——” “逆女!”叶庭气的身体微颤,不停喘着粗气。 叶寒枝看着叶庭。 他打了她! 他凭什么打她?为了齐氏和叶墨书,他不分青红宅白就是一阵质问,竟是从未想过问问她的想法。 她的父亲,可真是个好父亲! 叶寒枝捂着左脸,倔强的看向叶庭,可心中那抹凉意越来越深。 “哎哟,老爷!小姐!”陈妈妈和柏雪刚从鹤鸣院回来就在屋外听到动静,急忙忙跑进来扶着叶寒枝。 挽竹和柏雪跪在叶寒枝和叶庭中间,战战兢兢道:“老爷,请您息怒!” “这是怎么回事?父女俩有什么话不能说清楚非要动手啊?阿枝,你怎么样?” 老夫人也过来了,鹤鸣院出了那么大的事岂是那么容易就能瞒下来的? 叶庭看着关心叶寒枝的老夫人,不敢再发火,但始终怒气难平。 “我没事,祖母。”叶庭出手不轻,她的脸上火辣辣的,想必是十分难看,她不敢让老夫人看见,用手将脸挡的严严实实。 老夫人心疼,刚才她可都看见了。 “怎么会没事,来,给祖母看看。” 老夫人要去看叶寒枝的脸,叶庭终于忍不住道:“娘,这事您不要插手,不然非惯的她不知天高地厚!月娘和书儿昏迷不醒,今天我非要她拿出解药不可!” 老夫人一听这话立马不高兴了,她道:“阿枝一向聪明懂事,哪会做这等歹毒的事? 你也是个精明的,怎么这么看不透?阿枝对他们下手有什么好处? 被你猜疑?被人唾弃?还是赔上性命? 她是你女儿,你就是这样信任她的?” “娘,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叶庭!”老夫人动了怒,“你非要我生气才肯罢休吗?” “祖母!孙女真的没事,父亲刚才也只是一时冲动才动了手。”叶寒枝拦住老夫人,她本就身体不好,不能如此激动,“这事也怪我,刚才父亲气冲冲的来质问,我觉得父亲不信任我,心中有气这才闹了起来。” 第九十章 所谓父亲 老夫人看着叶寒枝笑眯眯的样子,心疼道:“这家里也就你最懂事,都这个时候了还能笑的出来!”又转向叶庭,怒道:“你看看你,活了这几十年还没你女儿活的明白!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难道非要伤了父女感情才肯罢休吗?” “娘,儿子错了,你们消消气。”叶庭看老夫人发了怒,赶紧认错。 叶寒枝看出叶庭的敷衍,但想到祖母还在这里,为了她的身体,不得不解释道:“父亲,二娘大哥他们的毒不是女儿下的,女儿与二娘素来没有什么怨结,怎么会去害她?而且就算我要害二娘和大哥,也不会笨到在这个当口动手啊。” 叶庭施施然道:“是是,为父错怪你了。” 老夫人看父女俩人都认了错,心中总算高兴了些,道:“好啦,你们父女两人的脾气真是,以后再遇到什么事也得学着好好说话!” “是,娘。” “孙女知道了。” 叶庭和叶寒枝一唱一和,终于哄走了老夫人。 叶庭确定老夫人已经走远,站在叶寒枝面前道:“你祖母护着你,但我不会就这么纵容你,小小年纪就学的心思歹毒,大了还怎么得了!? 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待在霜雪里哪儿也不许去!你一日不交出解药,霜雪阁的人就一日不许吃饭!” 叶庭撂下这句话后拂袖而走,叶寒枝站在原地久久不说话。 她身上气压太重,压的人惴惴不安喘不过气来。 挽竹和柏雪还跪在地上,陈妈妈也不敢上去劝她,屋里四人安静而压抑,看的人着急万分。 “小姐。”良久,陈妈妈鼓起勇气开了口,她走到叶寒枝身边,缓声道,“不要想了,老爷他只是在气头上,等过几天他消了气想明白就好了。 父女之间,哪有什么大的仇恨?” “陈妈妈,你不用劝我。”叶寒枝面色平静,道,“他如何,从今而后再与我无关。” 这般冷漠之言,陈妈妈和挽竹柏雪听着俱是震惊。 “小姐,老爷他毕竟是您父亲啊,您这样又是何苦?” 陈妈妈忍不住劝慰,在她看来,这件事老爷虽然不对,但其实也还是能体谅,毕竟之前小姐和二夫人之间因为柳姨娘确实产生过隔阂。 况且,气头上的话怎能当真?小姐因为这就说这样的话,有些过了。 父亲? 叶寒枝冷笑一声。 叶庭当真将自己当成过是她的父亲吗? 前世在冷宫里叶舒影就说过,她是作为一颗棋子被叶庭接回来的,重生后她对叶庭虽然疏远,但始终抱持着一点期望,她希望是叶舒影骗她的,可是现实一次又一次的告诉她,叶舒影说的就是真相。 当年她被叶舒影陷害,叶庭从未出过面,后来她被关冷宫,被叶舒影萧景钺那般残忍对待,叶庭他作为当朝丞相,又是她二人的父亲,又怎可能一点都不知情? 说到底,不过是她在叶庭心里根本就无关紧要罢了,他宠爱齐氏,纵容她毒害母亲,又偏爱叶舒影,所以无论叶舒影做了怎样的恶事他都可以视而不见。 有时候她真的很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叶庭亲生的? 否则他何以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怀疑她? “陈妈妈,我说出去的话何时更改过?” 叶寒枝心意坚决,她和叶庭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 陈妈妈欲言又止,最终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她最了解自家小姐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若是她再替老爷开脱,怕是会惹得小姐更加心烦。 挽竹和柏雪已经打了水拿了药,陈妈妈扶叶寒枝坐下,小心的帮她处理脸上被打的地方。 叶寒枝的脸有些红肿,可见叶庭打她是用了力的。 陈妈妈一边上药一边心疼,老爷用了这么大的力气,真是丝毫不顾及父女情分! 想到这里,她又暗暗叹了口气,如此看来,小姐对老爷心有怨恨也是理所应当的。 挽竹和柏雪见小姐一直坐在那里,眼神无波无澜,心里直担心。 她们知道,小姐真的被老爷伤了心。 是啊,怎么能不伤心呢?老爷这样误会小姐,还打了小姐,看的再淡的人都会有感觉,更何况老爷还是小姐的父亲? 叶庭果然说到做到。 他刚走没多久,整个霜雪阁就被府里的家丁围了起来,不许进,更不许出。 柳姨娘得知此事又惊又惧,什么都顾不得跑去青松院要将此事告诉老夫人。 可没成想,叶庭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柳姨娘还没到青松院就被府里的家丁给拦了下来。 他这是来真的! 老爷是真的打算只是夫人和大少爷不醒,他就困死小姐! 被带回沁柳园后,柳姨娘急得焦头烂额,如今她也被老爷禁了足,就是她想找人帮忙都不行! 这可怎么办? 柳姨娘这边急得不得了,霜雪阁那边却是一片宁静。 挽竹站在院门口看看霜雪阁外围了好几圈的家丁,关上了院门。 “小姐,现在我们怎么办?”挽竹走到叶寒枝身边,小心的问道。 陈妈妈此刻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原本以为老爷说的只是气话,可没想到他竟真的做的出! 难怪小姐会说那样的话。 叶寒枝至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也不生气也不难过,看的人直心疼。 “怕什么?最多三天,他关不住我的。”叶寒枝声音冷淡,竟是丝毫不将此当做一回事。 “陈妈妈,吩咐下去,从今天开始,月钱涨半。”叶寒枝语气稍重,继续道,“让她们都给我安静点,这几天,我不想听到有任何人抱怨,只言片语也不行!” “是。” 陈妈妈赶紧答应出去了。 “柏雪。” “小姐。”柏雪站到叶寒枝跟前。 叶寒枝道:“可打听清楚了?鹤鸣院为何走水?” 柏雪回道:“回小姐话,奴婢打听过了,管家那边现在还未找到起火的原因。” “嗯。” 叶寒枝点了点头,这答案在她意料之中,管家那人精明有余智谋不足,叶庭让他去调查起火原因,怕是要花上不少时日。 第九十一章 被困 华阳居里。 叶舒影一直守在齐氏和叶墨书身边,小心的照顾着。 张大夫说三日之内若无解药,娘和大哥将有性命之忧。 她不敢大意,可她也全无办法,她曾向父亲提议说去找方太医,却被父亲一口回绝,随后更是封锁了消息,将母亲和大哥中毒一事密而不发。 冬夜寒冷,华阳居里燃着火炉,可叶舒影的手脚却是冰凉。 她该怎么做才能救娘和大哥? “翠心,霜雪阁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叶舒影问道。 翠心道:“回小姐,霜雪阁那边没听到有什么动静,老爷将霜雪阁困住后她们似乎并不着急。” “她们当然不急!”叶舒影声音愤恨,对叶寒枝,她现在是恨之入骨! 娘和大哥中毒,叶寒枝肯定脱不了关系,可偏偏爹爹竟然只是将她困在霜雪阁。 他也不想想,如果真是叶寒枝下的毒,他这样的手段能逼她拿出解药? “父亲现在何处?” “老爷还在书房。” 今夜发生了太多事,父亲心情烦躁,又怎么会入睡? “走,去书房!” 叶舒影带着翠心往书房而去,小半个时辰后,霜雪阁里突然闯进了好几个家丁。 漆黑的夜里,霜雪阁灯火通明,陈妈妈带着挽竹柏雪还有院里的丫鬟十人挡在院门口。 叶庭的贴身小厮叶叙站出来,道:“你们拦着也没用,老爷吩咐了,今日,霜雪阁里能吃的东西都要拿走!” 挽竹上前一步气愤道:“不行,若是拿走了我们吃什么?” 叶叙道:“我哪儿知道,我们是按老爷的吩咐做事,你们若是再不让开,休怪我们不客气!” 小满道:“不客气便不客气,你以为我们怕你呀?”说着,小满撸起了袖子往前一站。 挽竹见此勇气倍增,跟小满站在一处怒视着面前这几个家丁,表情坚定,就是不让! “挽竹,让他们进来。” 叶寒枝从房里出来,站在台阶上往院门口看。 挽竹有些不甘心,老爷已经将她们困在霜雪阁了,要是再没了食物,那她们往后该怎么办? “小姐,我们……” “我说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是。” 挽竹不情不愿的让开,陈妈妈叹了口气,挥挥手,也让开了。 那些个家丁见此也不废话,直接进了霜雪阁好一阵搜查,然后将院里所有能吃的都带了走。 陈妈妈遣散众人,让她们各自回屋,然后和挽竹柏雪一起走到叶寒枝跟前,问:“小姐,这下没了粮食,霜雪阁里这么多张嘴,怕是很难撑下去。” 叶寒枝沉默着,没有回应。 陈妈妈有些着急,如果真像老爷所说那样一日没有解药就困住霜雪阁,那三日后二夫人和大少爷若是因为没有解药而毒发身亡,那霜雪阁又将会发生什么事? “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柏雪望着叶寒枝,面露疑色。 叶寒枝看了眼柏雪,柏雪性子比之挽竹要沉稳许多,很少在她跟前说什么,这次不知有何话想说。 “说。”叶寒枝道。 “奴婢觉得老爷这次的举动有些奇怪。”柏雪说道,“说到底,小姐您毕竟是老爷的亲生女儿,没道理问也不问就怀疑您,而且手段还这般强硬,这有点像是……像是借题发挥。” “借题发挥?”挽竹没听明白,问,“柏雪,你什么意思啊?老爷有什么事要借题发挥啊?” 陈妈妈听着挽竹和柏雪两人的话,心一阵一阵的往下沉。 难道老爷他…… “陈妈妈。”叶寒枝见陈妈妈神情不对,皱起了眉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奴……奴婢能知道什么?小姐这是问错人了……” “那陈妈妈认为我该问谁?” “这……奴婢不知。” 陈妈妈一再否认,叶寒枝没再追问下去。 一连两日,霜雪阁一切如常,院里扫洒的丫鬟勤勤恳恳的做着自己手里的事,一丝抱怨也无。 张大夫被叶庭留在府中为齐氏和叶墨书诊治,两日来连华阳居的门都没出过。 而叶舒影这两日夜以继日的守在齐昭月和叶墨书身边,元宵宫宴的事都顾不上准备。 霜雪阁里,叶寒枝还在做着针线活,墨绿色的腰带还有最后几针。 陈妈妈和挽竹柏雪都在叶寒枝屋里,她们看向窗外扫洒的丫鬟们,暗自摇摇头。 两日来只喝水不进食,虽然还能坚持,但到底消磨人的意志,这些丫鬟们也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柏雪,你说江南是什么样的啊?”挽竹收回视线坐在桌边撑着下巴,说话有气无力,眼睛却放着光。 柏雪摇摇头,道:“不知道,我从未去过江南,不过我听人家说,江南是个灵秀的好地方,应当很漂亮吧!” “唉,要是能亲眼看一看就好了。”挽竹话里多有向往,陈妈妈听了也忍不住说道:“江南秀丽,京城华美,各有各的好,不过只要是去过江南的人呀都会流连忘返,可见江南的好又和他处不同。” 挽竹想起陈妈妈随大夫人出嫁之前一直都在江南,江南的风土人情,她知道的最是清楚,于是道:“陈妈妈,那你跟我们讲讲,江南到底什么样的呀?” 陈妈妈笑了笑,同挽竹柏雪坐在一起,絮絮的讲起江南来。 叶寒枝走完最后一阵,抬头看了眼她们。 两日来未曾进食,她们是在用这样的办法缓解腹中饥饿。 她将腰带用一方锦帕小心的包了起来,然后拿了一本书边看边听她们说话。 时间过得很快,只是闲聊了几句,便已经到了傍晚。 陈妈妈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黑压压的一层,想来今夜要起风了。 “挽竹,快去多备些炭火来。” “诶,马上。” “柏雪,你去厨房多烧点热水。” “好。” 陈妈妈嘱咐完挽竹和柏雪,又去了丫鬟住的偏房,想提醒她们将院子里的衣物还有一些容易被风吹倒的小物件给收起来。 哪知道她还没踏进偏房的门,就跟白露迎面撞上,摔倒在地。 “哎哟,这谁呀?”陈妈妈撑着腰慢慢起身,她年纪大了,这摔一跤虽然没出大事,但是起身多少还是有些困难。 “陈……陈妈妈。”白露有些慌张,下意识的眼神躲闪,连去扶一把都忘记了。 第九十二章 兴师问罪 “是白露啊!”陈妈妈没在意,白露本就比较胆小,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才又看向白露问道,“做什么事这么着急,连路也不看了?” “我……我,我去收衣服。”白露说话有些结巴,可能是因为撞了人,有些害怕和紧张。 陈妈妈一听是去收衣服,又想到自己的来意,道:“这天气越来越不好了,你快些去,还有,院子里的东西记得也要收一收。” “是,那……我去了?” “去去去。” 白露好似松了口气,行过礼后匆匆绕过陈妈妈走了。 陈妈妈看了眼白露去的方向,摇了摇头:“新来的丫头就是毛燥,一点都不如挽竹和柏雪省心。 这白露胆子这么小,以后怎么在小姐跟前做事?” 陈妈妈叹口气,正要往前走。 “唉哟哟~我的腰呀!” 人老了,真是不服不行。 陈妈妈扶着腰往回走,刚走了两步就顿住了脚步,一点不像被撞倒后伤了腰的样子。 白露已经走远,她是往前院的方向去的,可衣服都是晾在后院的。 “小姐果然没猜错。” 陈妈妈皱了皱眉,赶紧原路返回向叶寒枝禀告。 挽竹和柏雪已经生好了炭炉,烧了热水,听到陈妈妈的话后挽竹愤愤道:“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陈妈妈赞同道:“就是,若不是小姐,就她那样的性子哪个人家肯要?” 柏雪却有些不同,她听完陈妈妈的话后首先露出的是忧虑的神色,她道:“怕只怕白眼狼的不止白露一个。” 柏雪的话提醒了挽竹和陈妈妈,两人眉头紧皱,十分担忧的模样。 叶寒枝笑了笑,道:“行啦,想再多都没用,一会儿人家就该就来唱戏了。到底都有谁,等人来了不就知道了吗?陈妈妈,挽竹,快去准备吧,不然等下可是要吃亏的。” 陈妈妈和挽竹低着头,道:“是,小姐。” 说完,陈妈妈和挽竹两人便出去了,留下柏雪一人守在屋子里。 叶寒枝看了眼柏雪,她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中规中矩,但其实柏雪心思细腻,比起陈妈妈和挽竹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柏雪,把窗户打开。” 柏雪抬头愣了一下,外面已经开始起风了,这时候打开窗户做什么?但随即她便反应过来,快步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小姐,风大,您把披风披上吧!”柏雪开了窗后走到衣柜旁拿了件风走到叶寒枝跟前。 叶寒枝看了眼披风,是绛红色的,同她今日穿的绯红色的广袖束腰百褶裙很是相称。 她点了点头,由柏雪给她披上了披风。 外面冷风呼啸,吹的窗户左摇右摆,柏雪担心的看着窗户,生怕风太大把窗户吹破了。 她不放心,走到窗户前用手拉住它,却忽然看见霜雪阁外有火光在移动,老爷和大小姐带着府里的家丁正在往院里子走。 “小姐,有人来了!” 柏雪连忙回头向叶寒枝禀报,叶寒枝掸了掸衣服上被风吹起的的炉灰,而后慢慢站起来,道:“柏雪,走吧。” 叶寒枝带着柏雪踏出房间,站在屋檐之下,台阶之上。 叶庭和叶舒影自己大批打了火把的家丁已经到了霜雪阁,他们此刻正站在院子里,和叶寒枝面对面。 “父亲,您带这么多人来我霜雪阁可是有什么事?” 叶寒枝笑着问叶庭,叶庭却脸色铁青,眼睛里闪着怒火。 “别叫我父亲,我叶庭没你这种心思歹毒的女儿!” 叶庭一上来就是这样诛心的话,叶舒影暗暗一笑,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叶寒枝瞥了叶舒影一眼,而后冷笑一声。 还真是沉不住呀,若是前世的叶舒影,若非事情到了稳操胜券的地步,她绝不会露出丝毫破绽,到底还是太年轻,在还没有结果之时就开始喜形于色。 “父亲和姐姐今日带了这么多人前来到底要做什么?” 叶庭道:“我们要做什么你心知肚明!” “父亲不说,女儿怎么知道呢?难道父亲以为我有通天晓地的本领么?” “哼,伶牙俐齿!来人,给我搜!” 叶庭一声令下,他身后立刻走出八个家丁要往霜雪阁里闯去,其中有三人去的是叶寒枝的房间。 “不许进去!”柏雪挡在房门前,面对八个大汉丝毫不惧。 “让开!” 走在最前的那个家丁大手一拉,把柏雪直接甩下了台阶,柏雪的手掌被划拉了好长的一个口子,在台阶上留下了丝丝血迹。 叶寒枝眯着眼睛看了眼那个拉柏雪的家丁。 长顺…… 齐氏的人! “柏雪,起来。”叶寒枝走到柏雪面前将她扶了起来。 柏雪受了伤,她眼睛通红,但就是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多谢小姐。” 叶寒枝没说话,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看向叶庭,质问道:“父亲,您不分青红皂白就让人一群男人搜我的屋子,您是要将女儿的名声置于何地?!” 叶庭心中怒火更甚,心思恶毒不够,竟然还敢质问他!? 叶庭冷哼一声,道:“你还有脸惦着自己的名声?” 叶寒枝道:“父亲这话可是奇怪的很,女儿自然顾惜自己的名声了,可是父亲,您到底要做什么?之前因为二娘和大哥,您毫无证据就怀疑女儿,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 叶舒影没忍住站了出来,她语气不善,面有狠色,叶庭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皱了下眉。 叶舒影立即反应过来,马上换了副温柔委屈的面孔道说:“妹妹,我现在还当你是我妹妹,只要你交出解药,我定会劝父亲对你从轻发落!” 这话说的才像叶家的大小姐,叶庭眉头轻展,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 叶寒枝看着这一幕只觉讽刺,若是方才说那话的是她,叶庭定会当场发作,而不是只皱皱眉头那么简单了。 她笑道:“解药?姐姐这是认定了二娘和大哥的毒是我下的了?” “妹妹,姐姐也不愿怀疑你。”叶舒影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道,“可现在有了证据,姐姐……不得不相信啊!娘和哥哥他们身中剧毒,危在旦夕,你怎么忍心见死不救?” 装腔作势,绵里藏针! 叶寒枝心里对叶舒影的作态越是不屑,脸上的笑容便越是温和,她道:“证据?是何证据,父亲和姐姐不如拿出来看看,否则,今日的事就算闹到陛下面前,我也是不怕的!” 第九十三章 三重锦 叶庭听到“陛下”二字,脸色一变,但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她现在困在霜雪阁,怎么去找陛下?她做下了毒害主母与兄长的恶事,就算明日无法前去元宵宴,那也是无可厚非,就是陛下也不能耐他何。 叶舒影也想到了这里。 故而两人并未被叶寒枝的话唬住。 “你要证据,那我就给你证据!”叶庭道,“来人,去把人给我带来!” “是。” 话音落,又有两个家丁往偏院走去,在偏院外面一阵叫嚷,白露被叫了起来,而在偏院睡觉的丫鬟们也都被吵醒,跟着到了前院在一旁站成一排。 叶寒枝看到白露,眼锋一冷,而后又将目光转向站成一排的丫鬟,嘴角心中泛起一丝笑意。 “父亲这是何意?”叶寒枝问。 “你不是要证据?你这个丫鬟就是证据!”叶庭道。 白露被家丁推了出来,她站在叶寒枝面前,战战兢兢眼神躲闪。 “把你今日说的再说一遍!” “……是……是。”白露侧对叶寒枝,低着头,不敢看她。 “奴……奴婢,奴婢昨日在二小姐屋……屋里打扫,不,不小心听到了二小姐和柏雪在说什么“三重锦”,又提到了夫人和大小姐,还说有什么东西要柏雪去销毁。 奴,奴婢猜想这事可能和夫人大少爷中毒一事有关,所以留了个心眼,跟着柏雪到了后院的梧桐树下,看见她正在烧什么东西,边烧还边说什么“死无对证”之类的话……” “听清楚了?”叶庭看向叶寒枝,眼里多有不满。 叶寒枝这时才知道,原来齐氏中的毒竟是三重锦么? 怪不得,怪不得张大夫说他们二人还有三日时间。 看来白露真的不是“孤军奋战”呀! “父亲,您就真的相信了白露的一面之辞?三重锦?父亲难道就没想过,这么难得的毒药我从哪里得来?” “妹妹聪慧过人,能得来“三重锦”这样的毒药也不稀奇,姐姐只求你,把解药交出来行吗?娘和大哥真的等不了了!” 叶舒影一番话说的“言辞恳切”,叶庭的愤怒与不满又攀升了一节。 “老爷,小的在后院梧桐树下找到了这个东西。”叶庭正又要发作起来,忽然有两个家丁跑来,手里捧着一抔带了黑灰的土,他们是之前搜查院子的那八个人中的其中两个。 叶庭皱着眉头,道:“来人,带张大夫!” 张大夫本就跟着叶庭一起来了,只是站在最后,叶寒枝没看见,叶庭话刚一说完,张大夫便被人带上前来。 这三天,张大夫一直被叶庭留在华阳居替叶墨书和齐氏医治。 张大夫看着家丁手里的黑土,用手帕捻了一点闻了一下,脸上神色骤变。 他退回到叶庭身边道:“回……回大人,这上面确实有毒物焚烧过后的残渣,不过……” 张大夫话未说完,叶庭立刻冷声道:“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叶寒枝冷眉相对,这时又有几个家丁从叶寒枝房间出来匆匆跑到叶庭面前道:“禀老爷,我们在二小姐房间搜出了一封信。” 叶庭拿过信展开看了看。 “果真是你!”叶庭一把把信扔到叶寒枝身上落在了地上,气急败坏道,“铁证如山!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叶寒枝捡起信来看了一眼,上面写到叶寒枝与人交易“三重锦”,答应出一万两银子,而这封信是叶寒枝还未寄出去的回信,表示交易已经完成,要对方死守秘密。 叶寒枝看完信只觉好笑,一封信,一抔莫名其妙的黑土竟然就能成定她罪的证据! “呵!”叶寒枝不屑的将信一丢,看向叶舒影道,“今天这场“捉贼拿脏”的戏码演的真好,你说是吧,姐姐?” “妹妹这话什么意思?事实就在眼前,这是大家都亲眼所见的,姐姐虽不愿相信,可现在,我……我对你十分失望……你怎么能,怎么能这般……恶毒?” 叶舒影揉了揉眼睛,似乎马上就要落下泪来。 柏雪见了心里涌起一股恶心,在齐氏身边待久了,她看这对母女自然比旁人更清楚些。 叶庭听到叶舒影的话更觉得叶寒枝十恶不赦,心肠歹毒,看向叶寒枝时脸上尽是嫌恶。 他的眼神同当初在冷宫时萧景钺看他的那一眼何其相似? 叶寒枝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恨意。 “来人!把她给我关进祠堂!”叶庭厉声喝道。 柏雪见状立刻挡在叶寒枝面前护着她,不让那些家丁靠近。 “够了!” 叶寒枝拉开柏雪,声音冷如寒冰,惊的众人浑身一颤。 “父亲想要治我的罪,我无话可说,但是父亲就不想知道真相?还是说,您甘愿做一个被蒙蔽的傻子?!” 叶庭本不愿再听叶寒枝的辩解,但“傻子”二字却刺到了他的痛处。 身居高位,怎会容忍自己被人蒙蔽? 叶舒影见叶庭面有犹豫之色,连忙道:“妹妹还要狡辩什么?真相就在眼前,爹爹耳聪目明,自是不会被蒙蔽的。” “姐姐何必这么急着否认?难道是想要掩盖什么?” “叶寒枝!” 叶庭见叶寒枝对着叶舒影咄咄逼人,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吼了出来。 “你还要干什么?月娘和墨书被你害的还不够吗?” “呵!” 叶寒枝对叶庭的失望溢于言表。 “小满,去把我屋里书案上抄的佛经拿来。” 叶寒枝叫了小满一声,小满看了一眼叶庭,害怕的垂下眼睛,而后道了声“是”,匆匆进了房间。 叶庭对叶寒枝的行为不解,更不满,可是却莫名的没有任何动作。 小满拿了佛经出来。 叶寒枝没有接过佛经,只让小满递给叶庭。 小满走到叶庭面前,战战兢兢的不敢直视他。 “父亲,这佛经是我为祖母抄写的,您不如看看佛经上的字,看看它是否和那封莫名其妙的信一样!” 叶庭皱着眉头接过佛经,不相信的翻了一页。 字迹确实不同。 叶庭好歹也是状元出身,又为官多年,辨认字迹这样的事儿他自然做得来。 “怎么可能?”叶舒影惊道,“明明信上的才是你的字迹,这本佛经定是假的!” “姐姐怎么确定信上的字迹才是我的而佛经上的不是?我记得姐姐之前并未见过我的字迹才是。” 第九十四章 子息 叶寒枝在霜雪阁深居简出多年,确实没在人前写过字,也没人见过她写的字。 叶庭狐疑的看了叶舒影一眼,叶舒影立刻慌张的咽了一口水,道:“是……是我记错了。” 柏雪在叶寒枝身侧偷偷笑了一下,如果这时候叶舒影说一句“我以前无意之中是见过的”,那事情还有可能有不同的发展,毕竟无意之中的事情谁能知道的清楚呢? 可小姐太了解叶舒影了,做贼心虚又被老爷怀疑,下意识地就去否认了自己的话。 小姐真是太厉害了! 那这样看来,其实就算叶舒影说了那句话,其结果都是一样的了。 叶舒影这时反应了过来,暗道自己太过慌张说错话,便又故作疑惑道:“可是……字迹不也可以伪造吗?” “姐姐,这本佛经小妹已经抄了快一个月了,就算我可以伪造字迹,总不能一个月都不出纰漏吧!况且,祖母对我的字迹最清楚,父亲拿去给祖母看一看便知道了。” 叶庭脸色有些不自然:“不用了。” 他其实早在老夫人那儿看过这本佛经,这本佛经本是老夫人让叶寒枝抄写的。 早些时候叶寒枝还是在青松院里抄的,老夫人曾拿着那本佛经让他看上面的字告诉他:“你的女儿写了一手好字,本是才华横溢,却被你明珠蒙尘,叶庭,你偏心太过了!” 他偏心? 他何曾偏心过? 倒是老夫人一直看重的叶寒枝,对他这个父亲还不如身边的丫鬟亲近,一直不冷不热,不远不近。 叶庭道:“就算这本佛经是真的,也不代表那封信就不是你写的!” 叶舒影道:“爹爹说的对,妹妹,佛经可以是你写的,这封信也可以是你写的呀!” “父亲和姐姐还真是高看我了!我哪有那等本事?”叶寒枝捡起地上的信,道,“这封信上的字规矩中透着股灵秀之气,一眼看去像是出自女子之手,可仔细看看,笔锋之处力道之大,却是男子的手笔。” 叶寒枝说完这句话抬眸看了眼叶舒影,见她眼神有些躲闪,唇角隐隐一笑。 但就这般认输可不是她叶舒影的作风,她扬着脸,一副高傲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却是温柔疑惑的很。 “……妹妹说什么男子女子?莫不是为了摆脱嫌疑胡说八道呢?” 叶寒枝故意忽视叶舒影的问话,继续着刚才的话说道:“很明显,是有人故意模仿了女子的字迹,好用来栽赃陷害的,至于要陷害谁,我想父亲比谁都清楚吧!” 话音落,她漫不经心的把信递到叶庭跟前,叶庭皱着眉头看了两眼,脸色越发铁青。 叶寒枝笑了笑,松开手任信掉落在地。 “看来父亲也看出来了。”她道,“不知父亲如何打算?是揪出这幕后之人?还是继续困住我换解药?” 叶庭面露一丝尴尬,叶舒影神色更是难看。 “大胆白露,竟然谎报消息,蒙骗爹爹和我,你该当何罪?” 叶舒影突然对白露发难,白露一下子慌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老爷,大小姐,奴婢万万不敢欺瞒,奴婢真的是亲耳听到的!请老爷大小姐明鉴啊!” “亲耳听到?”叶寒枝看着跪在地上的白露,眼神冰冷,“白露我且问你,你既然昨日就已经听到我和柏雪所谓的对话,又“亲眼”看见柏雪销毁证据,为何不立刻禀告,而是今日才去?” “因……因为,因为奴婢害怕,奴婢胆子小,那时奴婢吓坏了,根本不敢去禀告,而且当时霜雪阁都被困着,奴婢也不知道跟谁禀告……” 柏雪听了问道:“那你后来又是怎么把事情禀告给老爷的?” “后来……奴婢想了很久,知道出不去,所以才把事情跟看守的一个大哥说了,让他帮忙禀告老爷的。” “哦?”叶寒枝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白露,问道,“你跟谁说的?又是什么时候说的?” “……就,就是傍晚的时候,是跟……跟长顺大哥说的。” 原来是长顺啊! 今天第二次了! 叶寒枝冷笑着道:“白露,我倒是小瞧你了,回答的竟是这般流畅自如。” “二小姐,奴婢只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叶寒枝念着这几个字,突然疾言厉色道,“我看你根本就是串通外人背主叛德!” 白露猝不及防被吓的浑身一抖,众人亦是。 “老爷,老爷,奴婢没有,请老爷为奴婢做主!” 白露吓得向叶庭磕头求助,嘴里却一直不肯承认自己勾结外人的事儿。 叶庭眉头越皱越紧。 “求父亲有何用?”叶寒枝面露不屑,又看向张大夫道:“张大夫,刚才的那些残渣可确定就是“三重锦”?” “这……”张大夫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想说话,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他道,“从那些残渣来看,虽然是有毒之物,但确确实实不是“三重锦”。” “怎么可能?” “不可能!” 白露和叶舒影一起发声,叶寒枝眉毛一挑,笑着说道:“姐姐今日似乎总是这般坚定的否认啊。” 叶舒影干笑两声,不自然道:“我只是觉得奇怪,白露刚才明明说亲眼所见,张大夫,您是不是断错了?” 张大夫有些不大高兴了,道:“草民虽不是什么名家大医,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绝不会信口雌黄!” “可这里只有您一个大夫,我们都不懂医药之理,自然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这又怎么能让人信服呢?” 叶舒影的话不无道理,叶庭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地上的信和手下人手里的黑土。 “大小姐若是不信,大可去外面找人验证,要是草民有半句虚言,我从此离开医道!” 张大夫这话有些重,但也可见其认真。 叶庭扫了眼叶舒影,叶舒影眼神微闪。 爹爹是嫌她话多了。 叶庭道:“张大夫,可能断出这毒是什么?” “自然可以。”张大夫又走到那抔黑土面前,拿出银针挑了一点起来,先是闻了闻,又对着火光看了看颜色,而后才道:“大人,这毒是很常见的一种慢性毒药,名为“子息”,若是怀孕的女子长期服用此毒,不出一月,必定落胎。” “原来不是“三重锦”啊。”叶寒枝看着白露,感叹了一句。 白露听到这话,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柏雪道:“白露,你不是亲耳听到说这是“三重锦”吗?如今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听错了?” 第九十五章 叶庭的纵容 柏雪道:“白露,你不是亲耳听到说这是“三重锦”吗?如今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听错了?” “我……我……对,是我听错了!”白露慌忙磕头认错道,“老爷,大小姐,奴婢之前听错了,都是奴婢的错,请原谅奴婢啊……” 叶寒枝看着白露这般模样,轻蔑一笑,她这是自寻死路! 果然,叶庭的脸色越发难看。 “来人,把她拉下去杖罚二十,如果还没死就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叶庭不是笨蛋,相反,他很聪明,所以聪明容易被聪明误,他现在已经认定是白露故意禀报假消息来陷害叶寒枝了。 “是!” 有两个家丁立刻出来押着白露要去祠堂受罚。 白露看着那两个家丁,惊恐万状的趴到叶庭脚下不停求饶,但她越是这样,叶庭便越是心烦,直接一脚踢在了白露肩上将她踢开。 家丁制住白露,白露死命地扑向叶舒影,向她求情。 “大小姐,求求您救救我,救救我!奴婢不想死啊!不想死!” “……你求我做什么?”叶舒影赶紧往后退了退,似乎怕沾染上什么不洁之物,“我又帮不了你,赶……赶紧把她带下去!” 叶舒影倒真是狠,这般不着痕迹的就想丢掉白露这颗旗子。 柏雪在旁道:“白露,你现在求谁都没用,倒不如早早说出你的幕后主使,说不定还能减轻些责罚!” “我……没有谁指使我,真的,二小姐,二小姐!奴婢真的只是听错了,求您放过我吧!奴婢求您了!” 叶寒枝冷冷看着白露,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衷心于叶舒影,都到这个地步了都还守口如瓶。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自食恶果好了! 白露知道寄希望于叶舒影和叶寒枝是不可能的了,她转头看向站成一排的丫鬟。 但没有人愿意帮白露。 昔日一起相处过的姐妹们个个对她敬而远之,白露最后看了一眼叶舒影,认命的不再挣扎,两个家丁极为轻松的带走了白露。 白露刚走,柏雪就看向张大夫,她问道:“张大夫,你刚才说那毒药对怀孕的女子有害,那若是没有怀孕的女子服用会怎样?” 张大夫还没从眼前的情景回过神来,反应了一会儿后才道:“若是寻常女子服用,只需半个月,就能使其……使其无法生育。” “什么?”柏雪惊恐的看向叶寒枝,“小姐,到底是谁要害您,竟然给您吃这样歹毒的毒药?!” 柏雪的话震惊了叶庭和叶舒影,以及在场的所有人。 故事到了这里,竟然还有反转? 还真是一波三折啊! “有人要害你?”叶庭看着叶寒枝,问道。 叶寒枝没说话。 叶庭怒了。 竟跟他置起气来了! 柏雪见此,忙鼓起勇气上前道:“老爷,您总说二小姐心肠狠毒,可现在您也看到了,哪里是二小姐狠毒,明明是有人故意要陷害二小姐,如今竟还有人想要二小姐她不能……不能有孩子,这般心思,难道不更是阴狠毒辣吗?” 红袖! 叶舒影看见柏雪心中怒意横生,背叛了母亲,现在竟还敢在她面前这般为叶寒枝打抱不平! 叶庭听了柏雪的话,面露沉思。 今天这事他不是傻子,自然看的清楚,有人收买了叶寒枝院里的丫鬟,并且利用自己对叶寒枝的怀疑来陷害她,但叶寒枝这丫头临危不乱,面对他的质问更是有条不紊,显然是有备无患。 而“子息”的出现让事情更复杂了些。 叶舒影见叶庭似乎有偃旗息鼓的迹象,心有不甘。 “爹爹,快三天了,娘和大哥等不了多久了,若是不找到解药,娘和大哥怎么办?” 叶庭没说话,叶舒影继续道:“爹爹,现在有什么比得上娘和大哥重要?就算毒不是妹妹下的,可这件事真和她脱得了关系吗?柳姨娘的事情过后,除了妹妹没人去看过娘,这次不管爹爹怎么样,今天,女儿一定要拿到解药救娘和大哥!” 叶舒影这番话说的言辞恳切冠冕堂皇大义凛然,叶寒枝听得十分佩服。 她都这样说了,那就算之后她对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那也是因为关心则乱,一片孝心,谁又能说她半句错了? 果然,叶舒影说完话立刻向叶寒枝走来。 “妹妹,姐姐如今什么办法都没有了,你别怪姐姐今日不顾姐妹之情,娘和大哥姐姐不能不救!” 叶舒影眼中含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在场的人看着大多面露不忍与心疼。 好个叶舒影,这般装柔弱的手段用的可真是顺啊! “你还想做什么?” 叶寒枝面色不改,对比惹人怜爱的叶舒影,叶寒枝便落了下乘,但叶寒枝丝毫不惧,她可不屑用叶舒影的手段! “我……”叶舒影欲言又止,看起来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翠心,把柏雪拿下!” 翠心得令,立刻和长顺两人走到叶寒枝身后将柏雪抓了起来。 “叶舒影,你做什么?” 叶舒影突然对柏雪发难,叶寒枝始料未及,她这是见对付自己不成,又把矛头对向柏雪了! “我能做什么?我只想救娘和大哥!”叶舒影道,“你虽然证明了毒不是你下的,可是这事和你一定脱不了关系!拿不到解药,我今日誓不罢休!” “翠心,动手!” 话音刚落,叶寒枝着急的看向柏雪,只见翠心和长顺两人一左一右架住柏雪,然后一个捏住柏雪的下巴,一个往柏雪嘴里塞什么东西。 柏雪拼命挣扎,发出“呜呜”声,叶寒枝要见柏雪有难,立刻要冲到柏雪面前,却被叶舒影抓住。 “妹妹,只要你交出解药,我就放过柏雪。” 叶舒影抛出条件,叶寒枝担心的看了眼柏雪,她还在挣扎,而另一边的叶庭竟闭着眼睛看着其他方向。 他,是在纵容叶舒影,有些事情他不愿做,所以,叶舒影做了,他反倒轻松了吗? 明明已经知道真相,为什么他还要这么对她? 叶寒枝对叶庭失望不已,她知道,今日这里能帮她的一个都没有,除了她自己! 叶寒枝不知哪里来的一阵力气,突然推开了叶舒影。 叶舒影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余光瞥见叶寒枝推开了翠心,将柏雪拉了起来护在身后。 “小满!” 第九十七章 卖身契 “不知安伯侯深夜前来,有何指教?” 叶庭坐在主位上,丝毫没有下来相迎的意思。 安伯侯冷哼一声,道:“指教谈不上,本侯今日来只为一事。” “是吗?”叶庭表情有些不屑,“什么事?” “半月前,小儿曾有事想要请教乔公,便请了贵府二小姐帮忙,只是约定好了昨日给回信,但等到今日也不见有人送信来。” 安伯侯不慌不忙的说出来意,于公公有些纳闷,既然是苏侍郎请叶二小姐帮忙,怎么安伯侯却来了? 安伯侯负手而立,继续道:“小儿本想午后再来拜访,但出门时不慎马惊了,伤了腿,所以本侯只好亲自跑一趟了。” 原来如此。 于公公恍然大悟,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苏侍郎伤便伤了,大不了差个人前来就成,怎得安伯侯会在夜里亲自前来? 于公公眼睛转了两圈,忽然灵光一闪。 恐怕这安伯侯的来意和他是一样的。 叶庭听得安伯侯的解释,却是怎么也无法相信。 夜里亲自替自己儿子要回信,也亏他说的出口。 “不知贵府二小姐在何处?”安伯侯也不管叶庭和于公公如何,直接问了叶寒枝的下落。 这苏清和于公公是商量好的吧,一来就找叶寒枝。 叶庭没好气道:“侯爷不如稍待片刻,阿枝一会儿便来。” 叶舒影心情烦乱,来了个于公公还不够,又来了个安伯侯,且都是为了叶寒枝。 看来今日,霜雪阁她还真是动不得了! “本侯没那么多时间可等。”安伯侯道,“苏和,你们四个跟着陈秋一起去,务必在最快的时间内把回信给本侯拿回来!” “是。”苏和道。 于公公有些咋舌,安伯侯这么目中无人的吗?人家丞相大人还在这儿呢! “苏清!”叶庭脸色有些不好,“这里是叶府,不是你安伯侯府,你不要太放肆了!” “丞相大人,本侯只是为了小儿罢了,若有得罪之处,本侯只能先说声抱歉了。” 安伯侯不慌不忙,语气更是不紧不慢,叶庭气的胸脯不停起伏,安伯侯只当看不见:“苏和,还不快去?!” 安伯侯声音宏亮,苏和不敢耽搁,立刻和陈妈妈几人一起往霜雪阁走去。 叶庭看着苏和往霜雪阁而去,担心霜雪阁的情况暴露,叫了叶叙过来。 “赶快去霜雪阁,把人都给我撤回来!” “是!” 叶叙得令,飞快的跑了出去。 …… 挽竹跟在陈妈妈和苏和他们后面,她看着走在最前的陈妈妈,一脸疑惑。 这么多年了,她今天才知道原来陈妈妈叫陈秋。 可是陈妈妈和安伯侯认识吗? 挽竹越想越觉得疑惑。 今天她们本来是奉了小姐的命令去安伯侯府找苏侍郎的,刚好在侯府外面遇见苏侍郎和安伯侯一起回府。 苏侍郎不认识她和陈妈妈,而她和陈妈妈见安伯侯在场,一时也不便将小姐给的信物拿出,但安伯侯却知道她们是叶府的人,先问了话。 她当时不敢多说,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来意,最后是陈妈妈上前将小姐被困霜雪阁的事情全盘托出。 话刚说完,安伯侯便面有怒色,不等她们说出要帮忙的话便说让她们带路,他要亲自去一趟叶府。 快到霜雪阁了,挽竹捏着自己手里的信物,掩下心中思虑加快了脚步。 霜雪阁内此时情况有些紧张。 长顺得了叶舒影的命令,势必要柏雪付出代价,所以叶庭和叶舒影刚走,他便命其他家丁退出霜雪阁守在外面,只留了几个信得过的人和翠心。 可是他才刚有动作,小满和惊蛰就拦在他们面前动起手来。 他们几个大男人,在小满和惊蛰两个人手里竟然讨不了好处! 柏雪看着有些着急,叶寒枝却从刚开始的担心变成了气定神闲,她看着惊蛰,眼锋微凉。 这个惊蛰,虽然看起来只是靠着取巧才和小满两人跟长顺他们纠缠这么久,可她取巧的时机、位置,都不可能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惊蛰必定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小满她们和长顺还在僵持,翠心独自一人,不敢近叶寒枝的身,只能站在一旁寻找时机。 “还不给我住手!” 管家刚到霜雪阁,就看到几人的混战,气的命令外面的几个家丁进来将他们拉开。 长顺被人拉开本来还面有不忿,一见是管家回来了,立刻心虚的站在一旁不敢造次。 小满气汹汹的拍着胸脯,刚才被人踢了一脚,她还没找出来那人是谁呢! 惊蛰带着小满退到叶寒枝身边,目光炯炯的盯着长顺。 “管家怎么回来了?”叶寒枝冷笑一声,道,“莫不是父亲让你来的?” 管家尴尬的笑了笑:“二小姐聪慧过人,一猜就中,老爷让小的来请二小姐去前厅撞,有客来访。” “有客来访?”叶寒枝道,“这与我何干?如今天色已晚,我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孩子,怎好在这时候出去见客?” 叶寒枝态度倨傲,不愿去前厅,这可愁坏了管家。 “二小姐,这事可耽误不得,是于公公来了,他正在前厅等着见您呢!您要是不去,老爷怪罪下来,小的可承受不起啊!” 管家苦口婆心相劝,叶寒枝却皱了眉头。 怎么会是于公公? “于公公又如何?父亲将我困在霜雪阁时不是说了让我不得出去?怎么?现在想要反悔了?” 管家听到叶寒枝的话头都大了。 “哎哟,二小姐呀,您何必怪罪老爷?他也是因为担心夫人和大少爷才这样,父女之间,何必计较这些?” “父女?你问问他,他可有将我当成女儿?要我出去可以,你回去告诉他,除非将霜雪阁里所有人的卖身契都给我,否则今日我不会去的!” “这……” 管家有些犹豫,这可是件大事,他决定不了呀! “二小姐,这事儿……” “管家若再不快去禀告父亲,恐怕于公公会等不及了。” “额……那二小姐稍待片刻,小的去禀报老爷过后再来。”管家无法,他劝不动二小姐,又无法决定卖身契的事,只能去找老爷商量了。 “管家慢走。”叶寒枝道。 管家讪笑着往回走,待走到霜雪阁院门口时眼神犀利的看着长顺。 “还不给我滚出去守着?” “是,是。” 长顺不敢在管家面前放肆,点头哈腰的带着人退出了霜雪阁守在外面。 翠心见此知道今日是不能完成大小姐交代的事情了,气冲冲的跟着退了出去找叶舒影了。 第九十八章 前厅里。 苏和和陈妈妈他们刚刚走,叶庭忍着气让人给安伯侯看茶,安伯侯坐在椅子上,却是一口不品。 于公公看气氛有些尴尬,咳了一声,道:“额……叶二小姐来可能还要一会儿,侯爷不如喝喝茶,也好消磨时间啊!” 安伯侯道:“不用,丞相的茶,本侯喝着不习惯。” 这话也太不客气了。 于公公尴尬的咳了咳,早知道他就不多这个嘴了,不仅没缓解气氛,丞相大人的脸色也更难看了。 于公公低垂着眼睛,自己捧着一盏茶喝着,他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就在这时,管家回来了。 于公公面色一松,叶二小姐终于来了! 他可不用再受这样的罪了。 于公公放下茶盏,微笑着抬头,却只有管家一人,他笑容僵了僵。 管家匆匆进来走到叶庭身边,低声道:“老爷,二小姐她态度坚决,她说除非您将霜雪阁所有人的卖身契都交给她,否则她绝不过来!” 叶庭怒极,一掌拍在桌上:“反了她了!” “老爷!” 管家见叶庭发怒,立刻小声喊了他一声,这里可还有安伯侯和于公公啊! 叶庭反应了过来,收敛了一下怒容,对管家小声道:“告诉她,我答应了,等于公公走后,卖身契会给她的。” 管家见叶庭答应,不敢耽搁,又匆匆去霜雪阁给叶寒枝回话去了。 于公公继续喝茶中…… 叶舒影见管家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心中起了疑,难道其中还有什么变故不成? 霜雪阁这边,管家刚走没多久,叶叙来了,他什么都没说就将围困霜雪阁的家丁都带走了。 叶寒枝有些莫名,叶庭此举为何? 还没等她想明白,陈妈妈和挽竹已经进了院子,她们后面还跟了四个侍卫模样的人。 “小姐,你没事吧?” 陈妈妈一见到叶寒枝就走了过去,柏雪手上受了伤,小满也是,这里之前一定发生过一些争斗。 “陈妈妈,我没事。”看见陈妈妈,叶寒枝难得露出笑容。 “小姐~” 挽竹见叶寒枝没事,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这一路上她可担心坏了! 叶寒枝摇了摇头,挽竹这丫头,这里这么多人在,竟还是这么不稳重。 “好啦,回来就好。”叶寒枝看着她们身后的四人,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 陈妈妈和挽竹一时哑然。 “小姐,他们是安伯侯府的侍卫。”挽竹道。 叶寒枝挑了挑眉,苏淮还带了侍卫来? “他们……是和安伯侯一起来的……”挽竹小声解释。 安伯侯? 叶寒枝看着挽竹,似是不明白。 挽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叶寒枝更疑惑了。 安伯侯为什么要帮她? 陈妈妈和安伯侯什么时候认识的? 霜雪阁此刻风平浪静,苏和走上前来,向叶寒枝行了个礼:“叶二小姐,在下苏和,我等奉侯爷之命,前来取信。” 苏和此时其实有些尴尬,侯爷让他们来本意是替叶二小姐解围,可霜雪阁里现在好像不需要他们。 叶寒枝这才认真打量了苏和,年纪约莫二十六七,身材魁梧,五官端正,一看就是身手不凡的练家子。 “请苏侍卫稍等,我马上去取。” 叶寒枝接着苏和的话说着,然后回了屋,提笔磨墨,模仿着乔公的字迹写了封回信。 安伯侯既然为了她做戏前来,她自然不能让安伯侯的戏唱衰了。 写好信,叶寒枝吹了吹,见字迹已干,立刻装好走了出来。 “苏侍卫,这是外公给苏侍郎的回信,请您转交给他。” 叶寒枝把信交给苏和,苏和接过。 “多谢叶二小姐。”他将信揣到怀里,又道,“叶二小姐,请您跟我等走一趟,侯爷他在前厅等您。” 其实这也是安伯侯的吩咐,安伯侯担心他们只能暂时替霜雪阁解围,故而让他们把叶二小姐带到他面前,以此确定丞相不会再为难叶二小姐。 “不急。”叶寒枝道,“苏侍卫,不如再等会儿,我还有东西要拿。” “好。” 苏和退到一边,陪叶寒枝他们等着。 不一会儿,管家又出现在了霜雪阁。 “来了。”叶寒枝笑了笑,走近管家,问道,“如何,父亲怎么说?” 管家喘了口气道:“二小姐,老爷答应了,只要您现在过去,待于公公走后,卖身契便会让人送来。” 倒是个让人满意的答案。 “挽竹,陈妈妈。”叶寒枝道,“你们留下照顾柏雪和小满她们。” “是,小姐。” 挽竹和陈妈妈答应下来,叶寒枝这才看向惊蛰,道:“惊蛰,你跟我去。” 惊蛰突然被叶寒枝点名,心下一沉。 她垂眸回道:“是。” …… 叶庭叶舒影和于公公安伯侯等在前厅,一盏茶的时间里,没人说一句话。 “老爷,二小姐到了。” 忽然,管家从厅外进来,他后面跟着叶寒枝和惊蛰苏和他们几人。 “父亲,姐姐。” 叶寒枝一进来便笑着同叶庭和叶舒影行礼,她这是给足了叶庭面子与台阶。 叶庭亦笑着招呼她上前来。 “阿枝,快来见过于公公。” 叶庭只向叶寒枝介绍于公公,安伯侯冷笑一声,继续喝着茶。 叶寒枝转向于公公,屈膝行了个礼:“于公公。” “叶二小姐客气。” 于公公受了叶寒枝的礼,上前虚扶了她一把,这时他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真是好一个清绝潋滟的女子,娇俏如三春之桃,沉静赛九秋之菊。尤其是那双眼睛,若浩渺烟波,暗藏秋水,又如古井深潭,望不到底。 “叶二小姐果真是个美人儿,怪不得丞相大人要将您当成宝贝藏起来了。” 于公公这话虽然说的轻浮了些,可语气却有些严肃,似乎是在含沙射影说些什么。 叶寒枝眼睛微闪,难不成于公公也是因为她被困霜雪阁一事而来的? “于公公说笑了。” 叶庭不自然的笑了笑,这于公公说话转弯抹角,却是在暗暗指责他。 叶舒影听着于公公夸赞叶寒枝,心中不快。 “于公公,您不是说有事要找妹妹吗?现在妹妹人来了,您有什么事便说吧。” 于公公不是说是奉了陛下之命前来见叶寒枝的吗? 她倒是要听听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于公公这么晚了还跑一趟! 第九十九章 欺人太甚 听到叶舒影的话,叶寒枝道:“不知公公找寒枝所为何事?” “是这样,叶二小姐,咱家这次是奉了陛下之命前来的。” 于公公笑着让随行的小太监拿了两个锦盒出来。 “陛下知道叶二小姐很少在人前露面,经验少,怕您准备不够周全,所以特意让咱家给您送些首饰。” 说着,于公公当着叶寒枝的面打开了锦盒,里面珠钗环佩,应有尽有,且都做工精细,价值不菲。 陛下突然送这么多贵重的首饰来,叶寒枝有些受宠若惊,而叶舒影眼中闪过一丝历色。 凭什么叶寒枝能受陛下这样的恩泽?这么多千金难求的首饰竟都给了她! “妹妹真是好福气,能得陛下这般挂念。” 叶舒影语气微酸,但脸上笑意盈盈,一副大度的模样。 叶寒枝让惊蛰收下首饰。 “于公公,请您替寒枝谢过陛下。” “叶二小姐客气了,您若真想谢谢陛下,就请明日宫宴时亲自去谢。” 于公公这话是在提醒叶庭,明日陛下还在等着她,让叶庭有所忌惮,不敢随意再为难她。 叶寒枝看了眼叶庭和叶舒影,叶庭此刻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掸着袖子,而叶舒影明明心有不悦,却假装欢笑。 “是,明日寒枝一定亲自面谢陛下。”叶寒枝笑着同于公公道。 “那就好。”于公公道,“丞相大人,咱家的事儿也办完了,打扰多时还请见谅啊!” “于公公说的哪里话?”叶庭客气道,“你能来我叶府,是我叶府的荣幸。” “丞相大人客气,事已办完,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就不多留了。” 于公公起身告辞,叶庭再三相送才作罢。 而至始至终,安伯侯都只是坐在椅子上喝着茶,一句话也没说过。 叶寒枝见于公公已经走了,这才开始打量起安伯侯来。 安伯侯年纪同叶庭相仿,都是四十岁左右。 不同的是,安伯侯脸上岁月的风霜气太重,不如叶庭风华依旧,但即便这样,也还是能看出安伯侯年轻时俊朗非凡的模样。 叶庭送完于公公回来,看见安伯侯还在前厅里坐着,脸一下就黑了下来。 “苏清,你要的东西已经拿到,怎么还在这儿?” “丞相大人好大的火气!” 安伯侯放下茶杯,发出“嘭”的一声,叶寒枝下意识的朝安伯侯看了过去,只见安伯侯已经站了起来,他道:“本侯特意等到现在,是有一些话想要告诉丞相大人。 叶庭不耐地问:“什么话?” 安伯侯看了看四周,视线在叶寒枝处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走到叶庭面前,倾身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叶寒枝听不清,但从叶庭青白变换的脸色可看出,安伯侯说的话让叶庭很不满。 “丞相大人,望你好自为之,否则,本侯绝不会轻易罢休!”安伯侯站正身子,拂袖立于叶庭面前。 叶庭铁青着一张脸,怒视安伯侯道:“苏清,你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安伯侯冷哼一声,“叶庭,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你……” “本侯很好!”安伯侯接过话,把叶庭的话堵了下去。 “小儿的东西本侯已经拿到。”安伯侯看向叶寒枝,神色缓和了许多,“叶二小姐,多谢了,日后若是小儿再来麻烦你,还请你多担待些。” 叶寒枝温声回道:“侯爷客气了,苏侍郎敏而好学,寒枝敬佩不已,自然愿意多帮忙,说什么麻烦?” 做戏得做全套,这道理,安伯侯深谙于心,叶寒枝亦是。 两人这般客套了两句,安伯侯便带着苏和他们走了。 叶舒影见安伯侯走了,款步走上前握住叶寒枝的手道:“妹妹,你什么时候和苏侍郎走的这么近了?女孩子家,名声重于一切,你可别留下什么话柄让人来指摘丞相府的不是。” 这叶舒影,真是无孔不入,抓住机会就给叶庭上眼药。 叶庭心情本就因安伯侯而不好,现在她又说自己和苏侍郎走的近,不是火上浇油嘛? 果然,叶庭一听这话,立刻不悦地看向叶寒枝,就好像她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叶寒枝轻笑一声,将手从叶舒影手下拿开。 “姐姐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说妹妹不自珍自爱,自毁名声啊。” 轻飘飘一句话,叶庭看向叶寒枝的眼神变了些许。 “……”叶舒影没料到叶寒枝会反将她一军,讪笑道:“怎么会?姐姐只是觉得妹妹容貌出众,容易惹来是非,应当避一避才好。” “姐姐说的是,所以这几年我才很少外出,倒是姐姐花容月貌,却时常出现在一些聚会,你才更应该小心才对。” “……妹妹说的是,姐姐日后定会更加小心的。” 叶舒影见无法再在苏淮一事上做文章,只能作罢,不然很可能会对自己不利。 “父亲。”叶寒枝见叶舒影已经偃旗息鼓,朝叶庭道,“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过来了,也请您兑现承诺,将霜雪阁所有人的卖身契给我。” 什么? 叶舒影震惊的看着叶寒枝和叶庭,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她对叶庭道:“爹爹,您什么时候答应了妹妹要把卖身契给她的?这可万万不能呀!” “万万不能?”叶寒枝道,“姐姐倒是说说,为什么万万不能?” “这……” 叶舒影一时语塞,她总不能说是因为这样,她日后想要拿捏霜雪阁就会更困难吗? “妹妹,府里所有奴仆的卖身契都是由当家主母掌管,从没有把卖身契交由他人保管的先例,你这样会坏了府里的规矩,以后娘管理起来便费劲了许多。” “姐姐放心,二娘能力过人,这点麻烦她还不会放在眼里。” “可是……” “姐姐说这么多,难道是怕妹妹拿了卖身契后,姐姐再难针对柏雪了吗?” “我……” “行了!”叶庭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下去,“你们两个要争就给我出去争!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叶庭从未说过叶舒影一句重话,今天因为叶寒枝,他第一次吼了她。 叶舒影有些委屈。 叶寒枝却不管这些,她关心的只有卖身契,她道:“父亲,卖身契您打算什么时候给我?您位高权重,一言九鼎,应当不会反悔才是。” “谁说我反悔了?”叶庭本来是有些犹豫,只是被叶寒枝这么一激,不得不答应,“管家!管家!” 叶庭叫来了管家,让他带上叶寒枝和柳姨娘去了华阳居清点卖身契,因为齐氏中毒昏迷,主母印章在柳姨娘那儿。 经过一番周折,霜雪阁所有人的卖身契总算到了叶寒枝手里。 第一百章 毒解了 “老爷,老爷!” 夜半时分,叶庭身心俱疲,此刻刚睡下没多久,忽然听到外面有家丁火急火燎在外面敲门叫他,心中一片烦躁。 “叫什么叫?”叶庭不耐烦的掀开被子边穿鞋边对着外面吼道,“什么事赶紧说!” 叶叙站在门外一脸喜色,虽然被老爷吼了,却仍是笑盈盈的。 “老爷,夫人和大少爷醒了!” “什么?”叶庭愣了一下,连忙披上外衣打开门问外面的人道,“你刚说夫人和大少爷……他们醒了?” 叶叙欣喜道:“是啊老爷,大小姐已经过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快!快帮我更衣!” 叶庭急忙让叶叙帮他整理好衣着便往华阳居走去,他们竟然醒了,他们终于醒了! 这两天为了齐氏和叶墨书,叶庭早已经是焦头烂额,对外他封锁了所有消息,连张大夫他都给控制在了府里,如果他们再不醒,恐怕真的要瞒不住了。 到时候齐国公找上门来,他又该怎么说? 到了华阳居,叶庭先去了叶墨书的房间,发现里面只有叶墨书的贴身小厮和几个丫鬟在伺候,而叶墨书躺在床上紧挨闭着眼睛,根本就没有醒过来。 “不是说醒了吗?这怎么回事?”叶庭问叶叙,语气不善。 叶叙紧张道:“老爷,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刚刚明明就是大小姐的人告诉他说夫人和大少爷醒了,怎么这会儿又变成这样了? “老爷,大小姐请您过去。”这时,翠心过来了。 叶庭皱了皱眉,跟着翠心去了齐氏的房间,发现叶舒影和张大夫都在。 齐氏和叶墨书的状况相差无几,闭着眼躺在床上,没有苏醒的迹象。 “爹爹。” 叶舒影看见叶庭来了,立刻笑着迎了上去,叶庭不解她的态度,问道:“影儿,怎么回事?不是说人已经醒了吗?” 叶舒影点头:“是啊,娘和大哥刚才是醒过来了。” “那他们怎么……” 叶舒影知道叶庭要说什么,打断他,道:“爹爹,张大夫说娘和大哥中毒太久,身体过于虚弱,虽说如今毒解了,但可能还要睡上一两天才能完全清醒。” “原来如此。” 叶庭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他看向张大夫,道:“张大夫,多亏你医术高明,否则拙荆和犬子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丞相大人严重了。”张大夫有些惶恐,“其实这毒并不是草民解得,大人这声谢,草民当的惭愧。” “不是你解得?” 叶庭诧异,叶舒影亦然,她以为是张大夫研制出了解药才救了娘和大哥,没想到竟然不是。 “确实不是。”张大夫想起今夜之事,满面羞惭,“今夜草民从叶二小姐那儿回到这里的时候就发现夫人和大公子已经有醒转的迹象了。” 叶庭道:“张大夫的意思是有人在这之前给他们服了解药?” 张大夫道:“草民不好说,只是夫人和大公子此前确实中了毒,而且毒素在此之前都仍在体内。” 这话其实变相承认了叶庭的猜想,在此之前确实有人给他们吃了解药,否则他们不可能醒的这么快。 华阳居这边喜透半边天,就连霜雪阁都受了影响。 “挽竹,外面出什么事了?” 叶寒枝也是刚睡下没多久,为了卖身契,她和柳姨娘还有管家折腾了许久。 挽竹今夜刚好守夜,她打帘进来,道:“小姐,好像是二夫人那边传来的动静,待奴婢去打听一番,看看到底怎么了。” “嗯,去吧。” 叶寒枝眯着眼睛,半躺在床榻上假寐。 挽竹道了声“是”,穿好衣服快步出去了。 不一会儿,挽竹连同陈妈妈柏雪一起回来了。 “怎么都过来了?”叶寒枝睁开眼睛看着她们三个。 三人脸上都带着不甘的情绪,尤其挽竹,情绪最是外露。 叶寒枝打趣道:“怎么了这都是?一个个跟谁欠了你们钱似的。” 挽竹撇着嘴道:“小姐,二夫人和大少爷醒了。” 叶寒枝笑了一下,道:“我猜到了。” 挽竹面露惊奇,问道:“小姐怎么猜到的?” 叶寒枝道:“这么晚,那边这么大的动静,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们毒发身亡了,一种是他们毒解了。” 这话一说,柏雪最先明白过来。 如果是二夫人和大少爷毒发身亡,那么那边的动静不会这么肆无忌惮,欢天喜地,所以,最后就只有一种可能而已。 “小姐,这件事还有古怪。”柏雪道。 叶寒枝问:“什么古怪?” 柏雪道:“奴婢们打听到二夫人和大少爷之所以能解毒是因为有人给他们服了解药,而这个人是谁却没人知道。” “小姐。”陈妈妈道,“二夫人和大少爷中毒的事被老爷瞒的滴水不漏,奴婢实在想不到除了府里的人还有谁能知道他们中了毒,可是如果是府里的人,为什么现在才替他们解毒?” 叶寒枝摇了摇头,道:“府里谁能有这样的本事得到“三重锦”这样的毒药?又有谁有这样的胆量给齐氏和叶墨书下毒?” 三人想了想,异口同声道:“没有。” 叶寒枝笑了笑,道:“其实除了府里的人,还有一个人知道他俩中毒的事。” 陈妈妈问道:“什么人?” 叶寒枝道:“当然是下毒的人。” “小姐的意思是说,是下毒的人给他们解的毒?”挽竹接过话,疑惑道,“可是不对呀,既然下了毒,又为什么要解毒呢?” 是啊,为什么呢? 叶寒枝道:“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不过他们既然醒了,那这件事很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她和霜雪阁的嫌疑已经随着齐氏和叶墨书的苏醒洗清,叶庭不会再因此事而为难霜雪阁,至于幕后之人,人家既然能悄无声息的下毒,又怎么会让他抓到把柄? 挽竹道:“老爷和大小姐之前为了二夫人和大少爷那样对付我们霜雪阁,现在他们醒了,霜雪阁虽然沉冤得雪,可是这幕后之人就不查了吗?” “还查什么?”叶寒枝道,“恐怕“子息”的事儿也会不了了之。” “怎么能这样?” 挽竹有些不甘心。 叶寒枝同样不甘心,可是不甘心有什么用?父亲对她向来不上心,就算因为一时气愤而追查“子息”的事儿,可过段时日也还是会搁置不谈的。 不过当初她将白露藏在梧桐树下的毒药换成“子息”时就没期望过叶庭会追查下去。 她只是想转移焦点,以此来让叶庭明白自己才是弱势的那一方,从而让他相信是有人想要陷害自己。 “好啦,快去歇息吧,否则明日你们可起不来了。” 三人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明日元宵宫宴,小姐得要养好精神才行! “是,小姐,奴婢告退。” 陈妈妈带着柏雪退下了,挽竹则去了外间继续守夜。 第一百零一章 雪树银花 第二天,正月十五,元宵节。 因着昨日齐氏和叶墨书所中之毒已解,府里连日来的低气压在今日得到了完全的释放,府中众人各个喜气洋洋精神抖擞的在迎接元宵节。 霜雪阁里,柏雪和挽竹细心替叶寒枝上妆,昨日于公公送来的两盒首饰也被她们翻出来挑挑拣拣。 “小姐,今天就戴这支海棠色的玉鸾步摇吧,再配上您的银丝牡丹百褶流仙裙定能艳压四方。” 挽竹拿着步摇,笑意融融地在叶寒枝头上比划。 叶寒枝看着镜中的字迹,摇了摇头,这支玉鸾步摇无论做工还是样式都是一等一的,一看就是宫里的东西,戴出去太招摇了些。 叶寒枝往锦盒里看了眼,挑了个簪子出来道:“换成这个吧。” 挽竹不愿意放下玉鸾步摇:“小姐,这青玉缠丝梨花簪虽然好看,可是也太素了些,今日是元宵佳节,总该喜庆些。” 叶寒枝道:“喜庆都是给别人看的,我何时需要讨好别人了?再说,今日自有人喜庆,我又何必抢人家风头?有时候风头太盛容易招来是非。” “可是……” “别可是了。”叶寒枝打断挽竹,又对柏雪道,“柏雪,去把“雪树银花”拿出来,今天就穿那件。” 听到叶寒枝的话,柏雪与挽竹互看了一眼,对方眼中的无奈与自己的何其相似。 待穿戴好后,叶寒枝看着镜中的自己轻皱了皱眉,挽竹和柏雪却是一阵惊艳。 霜色的‘雪树银花’犹如深冬霜雪,玲珑纯净,衬得叶寒枝白皙的肌肤越显剔透,那双如三秋冷月的眼此刻像是两片雪花,晶莹灵动,人间的烟火气萦绕在她周围都感觉是一种亵渎。 挽竹腹诽,小姐说什么不抢人风头,明明最能出风头的就是您了! 叶寒枝笑了笑,她真没有想出风头,这件衣服和焰羽霓裳流仙裙一样,都是用布庄送来的那批布料做的,她此前从未穿过,根本没想到上身效果会这么的……惊人。 她原本想的是这衣服虽然好看,但是颜色低调,刚好能不失礼数的突显身份,她选缠丝青玉梨花簪亦是这个道理。 可现在看来,似乎有些事与愿违。 叶寒枝笑说道:“现在倒是觉得挽竹你说的挺对的,不如换个喜庆点儿的?” “小姐!”挽竹更不愿意了,“这可不行!” 说着,挽竹把衣柜门关上堵在前面,一副死不开门的模样。 叶寒枝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行啦,逗你的,我不换了。” 衣服都已经穿上了,她也懒得再换了。 “小姐,您怎么这样?” 挽竹努着嘴,感觉有些委屈,惹得柏雪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府中马车已在府门外等候多时,叶寒枝不好再耽搁,在挽竹和柏雪的陪同下动身前往大门。 丞相府门前停了两辆马车,叶庭在前面那辆马车中,而叶舒影也已经准备好,坐在后面一辆马车里。 叶舒影坐的那辆马车的车夫看见了叶寒枝愣了好一会儿才跳下马车来朝叶寒枝行了个礼。 “二……二小姐,请。” 这是要叶寒枝和叶舒影共乘一车的意思。 元宵宫宴,并不允许侍女进宫随侍,叶寒枝嘱咐过柏雪和挽竹守好霜雪阁后上了叶舒影的马车。 马车缓缓行动,叶舒影本在闭目养神,此时却睁开了眼睛,她看着叶寒枝,笑着道:“妹妹今日这身装扮倒是好看,今日元宵宫宴怕是要引得众世家公子心生倾慕了。” 叶寒枝浅声道:“姐姐谬赞。” “……” 叶舒影郁气积结。 谁赞你了?穿的这样招蜂引蝶,不知想要勾引谁? 今日的宴会在御花园举行,虽然不比昀王接风宴那次大规模,但胜在气氛轻松,而且因为大家早早来了宫中,所以总能看见有人三五成群在讨论或者切磋,比诗比画比琴比棋等等好不热闹。 叶庭是男子,不便在女子多的地方逗留,吩咐叶舒影和叶寒枝互相照顾,不要给叶府丢人后便和同僚走开了。 叶舒影自然是点头答应,叶寒枝却只是冷眼瞧着。 叶舒影是丞相府的嫡亲大小姐,又经常出席世家宴会,所以很自然的有一众交好的朋友。 这不,叶庭刚走,齐依依几人便来了,她与叶舒影是表姐妹,感情很不错。 时候未到,但齐国公已经被放了出来,他们齐国公府如今一扫阴霾,除了损失了齐飞桓和他手里的兵权外,他们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反而那些趋炎附势的人更加卖力讨好。 原因无他,私藏兵器如此重罪本该灭族,但受制裁的只有齐二公子,而齐国公虽受了罚,却不痛不痒,甚至如今还提前解禁。 “舒影,你今日穿的这身倒是漂亮,把我们一众都给比了下去!”齐依依性格爽朗,这话说的没有半分嫉妒之意,纯粹只是打趣,不过眼里的笑意有些牵强。 叶舒影今日穿了身绛红色的衣裙,是极好的料子,袖口上绣着大片牡丹暗纹,头上梳着流云髻配上皇家赏赐的金缕步摇,显得明艳生辉,熠熠飞扬,看起来高雅贵气的很。 叶舒影心中欢喜得很,面上却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怎的好这样来编排我,比起你来我可差远了!” 齐依依也是个明艳的美人,同叶舒影相比也是不落下风的,只是齐国公才出了那样的事,齐飞桓又“命丧”刑部大牢,齐依依这段日子并不好受,所以看起来面色有些苍白,在精心打扮过的叶舒影面前少了些光彩。 叶寒枝默默站在叶舒影身后,看着她们二人互相称赞,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噫?”齐依依看到了她,问道,“这是寒枝妹妹?” 叶寒枝本无意与这些贵女攀谈,但齐依依跟她说话,她不能不懂规矩不是? “齐姐姐好。” 然后她又礼貌地朝众人微笑的问了好。 “叶二小姐这身衣服倒也是好看,只是怎的如此素净?今日元宵佳节,叶二小姐这样穿着真是奇怪的很!” 说话的是吴尚书家的小姐吴敏姝,她与玉莹公主的关系特别好,此番怕是专门来替玉莹公主抱不平的。 叶寒枝淡淡看了吴敏姝一眼,这个人她认得,前世里吴敏姝被封为公主送去与月氏王子和亲了,听闻那月氏王子风流成性,不是个良人。 不想与吴敏姝计较,叶寒枝没有回应。 “或许叶二小姐只是喜欢淡雅些的颜色罢了,何必计较这么多?”齐依依出来解围。 第一百零二章 纸笺传情 叶寒枝心思一动,据自己所知,齐依依性格骄蛮,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此番怎的会替她解围? 吴敏姝不是个笨人,替玉莹公主出口气也就是了,没再咬着不放显得自己嚣张跋扈,而是转了话题说:“齐姐姐,沈姐姐她们那边正在斗画,要不我们也去看一看?” 齐依依看了看不远处的凉亭,那边斗画正是如火如荼,只是自己并不擅画去了也没什么意思,正要拒绝,叶舒影却笑道:“表姐,过去看看吧!” 有人评说沈嫣然的画堪称一绝比自己的更好,而她叶舒影绝不会允许有人比她更出色! 齐依依见叶舒影有兴趣点点头应了。 遂以叶舒影齐依依吴敏姝及其他几个贵女一起往凉亭那边去了,叶寒枝作为妹妹自然是跟着一道去。 几人到了凉亭,沈嫣然正在潜心作画。 叶寒枝看了看凉亭四周,这里已经挂了几幅画,而且主题似乎都是一样的。 画上多是一人一马行于雪中,一轮明月悬挂遥远的天边,本该是寂寥孤远的,但可能是因为画功的问题不能体现精髓。 再看正在作画的沈嫣然,她的画功无疑是好的,一笔一画浑然天成,比之那几幅画好了不知多少倍。 最后一笔落下,叶舒影脸色越来越青,沈嫣然的画技竟练到了如此地步! 远处明月孤清,淡淡的光晕映射在雪上衬托出一抹寂寥,一男子一身白衣深深浅浅的踏过皑皑白雪,由近及远慢慢靠近那轮明月,背影寥落失魂,让人观之心有惆怅。 众人掌声雷鸣。 好的画总能让人赏心悦目。 “沈姐姐,你的画技又有进阶了,妹妹自叹弗如啊!” 吴敏姝人美嘴甜,与沈嫣然的关系也算不错。 沈嫣然害羞的抿唇一笑,直说不敢当。 叶舒影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沈嫣然的画,心里的那股不甘越来越强烈,又想到身后的叶寒枝心生一计。 她笑说:“沈小姐的画技确实不俗,怕是能与当年的乔女公子相比了!” 乔女公子说的自然是乔璃,叶寒枝瞧了一眼叶舒影,她葫芦里卖的药自己差不离猜到了一点点。 礼部尚书林清家的林小姐接住话茬道:“听家父说当年乔女公子可是掀起了一番不小的波澜,可惜菁华生的晚,见不到乔女公子的风采了!” 叶寒枝听着林菁华话里的遗憾之意明显,是装不出来的,想来是极其崇拜母亲了,心里对她不由得有了几分好感。 “对了,叶姐姐的妹妹不就是乔女公子的女儿吗?” 不知哪家小姐说了一句,大家忽然转头看她。 沈嫣然笑着走过去拉了她出来道:“阿枝妹妹可是个妙人,今天大家可是有福气了。” 听到众人对叶寒枝的评价,叶舒影心底划过一丝狠历。 大家的视线集中在叶寒枝身上,有审视,有羡慕,也有嫉妒,有不甘。 沈嫣然性子温柔婉约,她轻拉着叶寒枝的手柔声道:“在这里见到你真好,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不会来了呢!” 叶寒枝曾对沈嫣然说过她不喜欢热闹,甚少参加宴会,沈嫣然有此担心实属正常。 叶寒枝淡笑着回应:“今日这样的盛会,我要是不来岂不可惜?” 沈嫣然也笑道:“说的也是。” “好啦,妹妹快来看看沈小姐的画。” 叶舒影打断两人,招呼叶寒枝过去,叶寒枝同沈嫣然互看了一眼,一起走了过去。 等叶寒枝走近了,叶舒影问道:“妹妹,你看这画画的如何?” 叶舒影指着的是沈嫣然的画,她在沈嫣然作画时就已经看过了,但此时还是仔细地再看了看。 “沈姐姐的画不管是从画功还是立意上来看都属上乘,是一幅难得的佳作!” 众人听了皆点头赞同。 沈嫣然颇有些不好意思:“阿枝妹妹谬赞了。” “妹妹,不如你也来画一幅?”叶舒影道,“都说妹妹的母亲是举世无双的才女,姐姐也想看一看,只是可惜生不逢时,不过幸好还有妹妹在!” 叶寒枝淡然立在那里,也不说答应与否。 “是啊,叶二小姐不如画上一幅让我等开开眼见!” 有人附和,叶舒影的脸上笑意更深:“我的好妹妹,你就圆了姐姐的心愿吧!” 叶寒枝并不打算让叶舒影称心如意,只要她应了,赢了正好是借自己的手灭了沈嫣然的威风,如果输了,自己便会在贵女圈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不管如何都是她叶舒影得意。 她道:“寒枝技艺浅薄,怕会污了各位姐姐的眼。” “好不好只有画了才知道,叶二小姐这样是瞧不上大家,觉得大家不配看你的画?” 玉莹公主领着两个宫女朝凉亭这边走来,神情高傲,说的话里字字带刺。 “参见公主。” 贵女们纷纷行礼,玉莹公主行过众人走到叶寒枝面前,轻蔑道:“叶寒枝,你是不是真的觉得大家不配看你的画?” 玉莹公主咄咄相逼,大家也都看的明白,这叶二小姐怕是得罪了公主。 大家都在等着看好戏,沈嫣然不想大家闹得太僵,出言道:“阿枝妹妹,我听说你字写得极好,不知是否愿意为这幅画题字呢?” 叶寒枝朝沈嫣然看去,她正微笑着看自己。 “沈姐姐若不嫌弃,寒枝自当愿意。” 说着,叶寒枝朝桌上的画走去。 素手执笔,皓腕凝霜,一阵龙飞凤舞后,“踏雪行歌望月湖,半是相思半是缘”几个字便傲然立于纸上。 放下笔,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叶舒影不知大家这是何故,只觉得有些不对劲,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时,沈嫣然拉过叶寒枝对她悄声说道:“你刚来不知道,此次比画是昀亲王出的题目,题面便是‘踏雪行歌望月湖’。” 叶寒枝听完沈嫣然的话有如醍醐灌顶。 原来小半个时辰前几位皇子和昀亲王曾陪着陛下来到亭中,陛下见众人无以为乐,便让昀亲王出个题目,再由自己出了彩头,让大家都参与进来,谁赢了便将彩头给谁。 自己是半道来的,原本不可能知道题目是什么,可偏偏自己题的字与昀王出的题面是一样的。 不仅如此,她还在后面接了一句“半是相思半是缘”,这落在不知情的人的眼睛里,可不就是明目张胆的纸笺传情吗! 第一百零三章 凉亭评画 接风宴上大家对于她和昀王的那些猜测她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些,现在自己又题了这样的字,怕是这些猜测会越发难以控制了。 “叶寒枝!” 玉莹公主面色铁青的看着她:“你以为你是谁,堂堂昀亲王殿下也是你可以肖想的?” 叶寒枝觉得十分荒唐,这玉莹公主就是那不知情的人中的一员了,且她对自己还有着莫名其妙的敌意。 玉莹见叶寒枝似乎没听见一样,满脸坦然,心中大为光火,她走到叶寒枝面前,历声道:“怎么?是没话可说了?你个下贱东西,昀哥哥是不会看上你的!” 玉莹这般恼怒,这是叶寒枝始料未及的,原本以为只是发个小脾气罢了,这会儿竟然不顾身份的骂人。 凉亭里的贵女们见此情状,只当看戏。 对于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人们大都抱有排斥的态度,而在她们看来,多年不出席宴会,如今突然参加,且一鸣惊人的叶寒枝便是那个“闯入者”。 没有人站出来帮她,叶寒枝冷笑一声,将凉亭内所有人的表情看进眼里,沈嫣然着急的看向她,似乎在想对策。 叶寒枝不禁在心里对沈嫣然产生了些许好感。 “公主殿下,今日之事就是大家图个乐子罢了,公主何必为了此等小事动气?没得来给自己添堵不是?” 说话的是林菁华,方才她言语中对乔璃的尊崇让叶寒枝感觉十分亲近,现在她能在大家都不愿出声的情况相帮,于情于理,她都对她存了感激之心。 “是啊。”沈嫣然也说道,“公主,今日或许只是个巧合,叶二小姐为人清雅,又甚少出门走动,怎么会和昀王爷扯上关系呢?说起来,都是臣女的错,不该擅自做主请叶二小姐题字,平白给公主和叶二小姐添了许多误会。” 沈嫣然一番话,说的玉莹张口不是,闭口不是。 她自幼丧母,养在沈贵妃膝下,沈家也算她的外祖家,沈嫣然自然也算是她的表姐。 虽然沈贵妃被禁足,四哥出了事,但沈家到底还是屹立不倒,她跟在沈贵妃身边多年,自然也知道沈贵妃手段如何,她十分相信,再过不久,沈贵妃便会重新得势,所以这会儿她倒不敢如何与沈嫣然对着干。 玉莹梗着脖子,心有不甘道,“叶寒枝,今日算你走运有表姐替你说话,下次你最好小心一点!” 说完,玉莹公主带着那两个宫女怒气冲冲的走了,留下一众贵女面面相觑。 这皇家可不是好招惹的,聪明的人都不会想和皇家沾上关系,那些权谋手段可不是唬人的,稍有不慎就可能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玉莹公主刚出凉亭便遇到了皇上,后面还跟着太子,睿王,邕王,静王和昀王。 玉莹的怒容来不及收敛,被皇上一行人看了个正着。 “玉莹,谁惹你生气了?”皇上问道。 “没谁。”玉莹收了脸色上前行礼,“就是女孩子家玩闹而已。” 她才不要把叶寒枝题字的事说出来呢。 “好啦,既然没事,那就跟着朕过去看看。” 玉莹有些不情愿,去了不就会发现叶寒枝题字的事儿了? 她抱着皇上的手臂撒娇道:“父皇,那边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别去了?” 大家往凉亭里看了眼,世家小姐们都围在一处,看起来挺热闹的,其中有一白色身影,尤为引人注目。 那不是叶家二小姐吗? 睿王垂下眼,然后看向玉莹,道:“玉莹,你这般遮掩,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愿让父皇知道?” “哪有什么亏心事?”玉莹看向邕王道,“三哥你可别血口喷人。” “既然没做亏心事,怎么不让父皇过去看看?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连父皇也敢拦了?” “我,我哪有……” 玉莹有些心虚。 皇上看着睿王和玉莹两人拌嘴,摇了摇头。 “行了,走吧。” 皇上已经发话,玉莹再不情愿也没办法,只能跟着皇上一行人去凉亭里。 凉亭里的贵女们还在小声议论叶寒枝与昀王的关系,一点也不顾及叶寒枝是否在场。 沈嫣然有些自责,毕竟若不是她提议让叶寒枝题字,这事儿也就不会发生了,她又担心叶寒枝听了这些心里会不高兴,于是道, “寒枝妹妹,她们的话你不必往心里去,说实话,你替我的画题了那样的字,我还有些受宠若惊呢。” 沈嫣然说这话并不全是为了开解叶寒枝,因为叶寒枝的那几个字是一种肯定,肯定了她的画技与意境。 叶寒枝笑了笑,道:“沈姐姐,我没事。这些话还伤不到我。” 沈嫣然见叶寒枝确实没受影响,不由得道:“妹妹心思豁达,倒叫人好生羡慕。” “这儿怎的这么热闹,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皇上的声音突然响起,众贵女立刻慌乱的向皇上和几位王爷行礼,叶寒枝和沈嫣然在最边上,被人群挡住了。 皇上看着她们脸上惊慌的神情,道:“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个表情?” 谁敢告诉陛下她们刚刚在讨论昀亲王和叶寒枝啊?而且,还当着昀亲王的面。 众贵女噤若寒蝉。 皇上见众人都低着头不说话,眉头皱了皱。 这是不悦的征兆。 叶寒枝想了想,抬头…… “陛下。” 叶舒影起身,叶寒枝又将头低下,既然已经有人出面,那她何必去出这个风头? 叶舒影道:“方才我们在这儿讨论谁的画画的好,起了些争执,大家不敢让陛下您知道,这才有些惶恐。” 说完,叶舒影眼波如水的望了一眼萧景钺,见萧景钺向她投来欣赏的目光后嘴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是吗?” 皇上还有些不相信。 “回禀陛下。”沈嫣然接过话道,“确实如此,还请陛下不要责怪。” 沈嫣然的话增加了可信度,皇上没再过问,反而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朕来看看,荣来,去把画都拿过来!” 跟在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荣来应了声“是”,然后走到贵女中间将画作一一收了来捧在皇上面前。 皇上一张一张翻过,那些作了画的贵女们的心也跟着一阵一阵的紧张着。 “这画不错。” 皇上指着最后一幅画,那是沈嫣然的,太子看了看也道:“儿臣也觉得这张的画不错,字写的也好,‘踏雪行歌望月湖,半是相思半是缘’,昀王,这可比你的题面还多了一句啊。” 第一百零四章 送画取赏 说起字来,众贵女们心照不宣,不过陛下他们一行人毕竟不知道题字的人原本并不知道题面,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点。 太子的话本也只是打趣,听过也就罢了,陛下和几位王爷都没放在心上,自然也没注意到萧昀脸上表情的变化。 “荣来,拿过去问问。” 皇上把画递给荣来,荣来接过画在众贵女中展开来问是谁的作品。 “回陛下,这画是臣女的。”沈嫣然站出来,声音温温柔柔的很是好听。 皇上看了眼站出来的女子,随后视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叶寒枝。 她今日的穿着怎么这般素净? 头上戴的那又是什么?不是给了她那么多首饰,怎么就选了个最简单的? 不过她这样倒是好看,容貌与气质都是万中无一的,像是雪山上的神女一般。 怪不得,怪不得啊…… 皇上笑着收回目光,随后问沈嫣然道:“你是沈阁老的女儿?” “是。” “画不错,字也写的好,沈阁老有你这么个女儿倒是福气!” 听皇上提到了画上题的字,众贵女的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叶寒枝身上,唯有叶寒枝波澜不惊。 “陛下,这字不是臣女写的。” 沈嫣然低垂着眉眼,柔柔的说了一句。 “哦?”皇上来了兴趣,追问道,“那是谁写的?” “是叶家的二小姐写的……” 沈嫣然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皇上听罢微不可察地愣了一下,竟然是叶寒枝! “原来如此。”皇上问沈嫣然道,“你可愿意将此画送给朕?” 这话一出,众贵女羡慕不已,叶舒影则又气又恨,看向沈嫣然的眼睛里都带着一股不甘心的嫉恨之感。 叶寒枝从旁瞥见,只冷笑了一声,自己技不如人还怨怪别人技艺高超,叶舒影也真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些。 沈嫣然受宠若惊,连忙道:“陛下能看上嫣然的画是嫣然的福气,嫣然又岂有不愿之理?” 话音落,皇上满意的点点头,太监总管荣来收好沈嫣然的画小心捧着回到了皇上身边。 “朕也不能白收了你的画。”皇上拿出之前许的彩头,一对玲珑白玉杯,道,“沈家丫头,这白玉杯你拿着,朕可不能让沈阁老说朕抢他女儿的东西!” 皇上的语气像是打趣,沈嫣然知道自己推拒不得,遂以别的话也不说,谢过皇恩后接下了白玉杯,顿时又引起贵女们的羡慕来。 皇上并没有在凉亭待多久,不一会儿就和几位王爷玉莹公主一起走了。 皇上一走,贵女们立刻又小声的互相讨论,眼神或直接或含蓄的落在叶寒枝身上。 原本她们觉得叶寒枝与昀王之间的关系不浅,可从刚才的情形看,昀王从始至终连一个眼神也没有落在叶寒枝身上过,更不曾提起画上的字,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她们不像之前想的那样……亲近。 叶寒枝是个冷淡的性子,不喜这样纷芜的场面,故而退到一旁冷眼看着与人交谈的叶舒影。 不知道今日她设了个什么样的套等自己钻。 凉亭渐渐聚集了更多的人,叶寒枝觉得有些气闷,正想退出凉亭自己走走,沈嫣然却在这时拉住了她:“妹妹陪我去走走吧。” 沈嫣然一脸笑意地望着她,神色真诚,叶寒枝一时无法拒绝,便陪着她在御花园转了转。 她们两人走在一条栽满杨柳树的小道上,此时还是冬天,杨柳的嫩芽还未长出,只光秃秃的剩下满树的垂绦。 叶寒枝心中装着事情,是以没怎么同沈嫣然攀谈,只静静陪她走着。 今日再见萧昀,他似乎对自己毫不在意,他的眼神冷漠无情,好似自己是个透明人一般。 “可真是好气性!” 叶寒枝边走边想着,自从萧昀生病她去探望,再到柳姨娘一事他出手帮忙,这两次不欢而散后,萧昀的态度几乎都在她意料之内,但她没想到萧昀把她的料想执行的这般彻底! “妹妹可是有什么心事?”沈嫣然温柔的声音忽然响起,叶寒枝有些意外:“沈姐姐怎么这样说?” “我看你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叶寒枝道,“没有。” “行啦,我都看出来了。”沈嫣然嫣然一笑,“你是不是还在想昀王殿下?” “不是,沈姐姐莫要乱猜。” “妹妹何必否认?”沈嫣然道,“方才在凉亭里你说让我不要担心时我还以为你是真的不在意,可是现在看来妹妹倒是在宽我的心不是?” “……” 叶寒枝此时有些尴尬,她还以为沈嫣然提到昀王是因为……没想到她是在说题字的事儿。 沈嫣然见叶寒枝不说话,以为叶寒枝还是在意,不由得再次劝她:“左右就是撞了一句题词罢了,旁人想猜疑什么就让他们猜疑去,以妹妹的身份地位,这点子风浪还不至于拍打在你的身上。” 沈嫣然这次说的话比之前重了一些,却也是十分合情合理,可在叶寒枝耳中听来总觉得不大舒服,或许是她多心了,官家小姐有些通俗的性子很正常。 她淡淡笑了笑,道:“沈姐姐多心了,我只是在想宫里从未在元宵举办过宴会,为何这次会突然如此罢了。” 沈嫣然知她是不想在此问题上纠缠,故而顺着她的话说道:“我听人说是德妃娘娘向陛下建议的。” 叶寒枝觉得奇怪,问道:“德妃娘娘向来不喜浮华,什么时候也管这种事了?” “这便不得而知了。”沈嫣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忽然想起方才在亭中作画的场景,不由得道,“不过今日陛下出题考校倒是有些突然。” 沈嫣然的话提醒了叶寒枝,依照陛下的性子,是绝不会无缘无故就举办什么元宵宴的,也不会单单让那些官家小姐们打发时间就出彩头让她们比试。 静王很少参加这种大型宴会,上次萧昀的接风宴他推脱不得,可这般属于玩乐的宴会他是从不出席,可今天他却一直跟在陛下身边,这其中必然有联系。 莫非…… 是德妃娘娘想要选儿媳妇,还是静王殿下想要选王妃?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应该这般迅速,近的不说,睿王邕王都还未娶妻,这怎么轮也轮不到静王啊,况且前世里也没这一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一百零五章 初露心迹 前世这个时候齐飞桓还在统领着禁卫军,四王府也没遭遇火灾,齐冉重更没禁足过。 不止如此,前世里没有萧昀,也没有她出席接风宴,更没有她与昀王的种种流言蜚语。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促成这场元宵宴的一个又一个原因。 沈嫣然心思细腻,想来也是对今天这场宴会有了诸多猜测,虽说她在比试中脱颖而出,但此刻却不见她有何反应。 也对,沈贵妃和四王爷现下能否翻盘还未可知,她的婚事该何去何从也是一大难题由不得她,就算她现在被谁看中,恐怕也会碍于沈贵妃那边的情势而行事慎重。 可是自己…… “妹妹可是在担心自己?” 沈嫣然果然是善解人意,总是能猜准她的心思。 “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叶寒枝道,“人的命运不能自己掌握,反由他人定夺。” 沈嫣然似乎也感同身受,叹到:“是啊,可是这便是事实,事实又如何更改?” 事实? 事实又如何? 叶寒枝心中冷笑,她从不认为这是什么不可更改的事实,与天斗与地斗与命运相斗,这才是她。 “叶二小姐,沈姐姐。” 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叶寒枝和沈嫣然停下脚步往后看去,竟然是齐依依和林菁华。 这让叶寒枝诧异不已,这林菁华与叶舒影一看就不是一路人,怎么齐依依会和她一起? “原来是林妹妹和齐小姐。”沈嫣然笑脸相迎。 林菁华生的俏丽温柔,气质与沈嫣然有几分相似,但多了些单纯。 她快步走到叶寒枝和沈嫣然面前停下:“方才在那边没看见你们,原来是在这里躲清净呢!” 沈嫣然笑笑不语。 “对了,还没恭喜姐姐得了彩头,姐姐的丹青真是越发精湛了。” “不过就是陛下图个乐子,当不得真。” 林菁华和沈嫣然寒暄,齐依依立在一旁也不说话,神情有些高傲,但是并不同于叶舒影给人的印象,齐依依虽然高傲,却不目空一切,眼高于人。 “对了,叶二小姐今日提的字菁华看过了,行云流水,浑然天成,菁华很是佩服,不知有没有机会可以向叶二小姐请教请教?” 林菁华忽然把话题引向叶寒枝,叶寒枝向她看去,林菁华的眼睛很明亮,没有丝毫杂念,这让叶寒枝对她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请教说不上,寒枝虽不常出门,但也知道林小姐的书法自成一派,寒枝那点粗浅的功夫又怎敢班门弄斧?若是林小姐不嫌弃,日后有机会可以一起切磋切磋。” 叶寒枝本是个冷淡的性子,若是平时绝不会说出这番话来,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是答应了林菁华。 林菁华有些高兴,她拉住叶寒枝的手,道:“那便说定了。” 叶寒枝点头:“好。” “你们两个倒是志趣相投。”久不说话的齐依依这时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林菁华笑道:“到时候齐姐姐也一起来啊,肯定很热闹。” 齐依依不置可否,沈嫣然道:“人多定是要热闹的多。” 林菁华微笑着点头同意,拉着叶寒枝的手更为热络:“说起来前些日子我还听到了一桩关于叶二小姐的趣事。” 叶寒枝不明所以的看着林菁华,林菁华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叶将军回京那日是不是骑马带着你一路到了宫里?” 叶寒枝点头。 “这就是了,前些日子我去醉仙楼时听到有人说叶家二公子风姿俊逸,如今立下战功,前途无量,本是个极好的夫婿人选,却不曾想早有佳人在侧,长街游尽,全城皆知。” 沈嫣然没听过这故事,此时听到只觉心头一阵刺痛,也没仔细去想其间的诸多道理,脑子里只混混沌沌闪出“他有心上人了”这几个字。 可她是何许人也,堂堂阁老的孙女,怎会让他人看出自己的狼狈,于是佯装淡定问叶寒枝道:“咦?寒枝妹妹,叶二公子何时订过亲了?” 叶寒枝看了眼沈嫣然,林菁华说这话其实不过是当个玩笑,没想到她却当了真,看来自己二哥这招蜂引蝶的功力实在不浅。 “噗嗤——”林菁华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哪里是定亲了,不过是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将叶二小姐当成了叶将军的心上人,一个个的暗自伤心呢!” 沈嫣然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又想到刚才自己表现的有些明显,瞬间就红了脸不再说话。 林菁华没注意到沈嫣然的反应,只将此事当做个故事讲完了。 齐依依瞥了一眼沈嫣然,眼底一暗。 锦衣少年翩翩郎,自有痴儿常思念。 她看着林菁华和沈嫣然叶寒枝她们三个言笑晏晏,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她也是个爱笑的姑娘,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又看到沈嫣然她……她又如何笑得出来? 想要离开,但她始终迈不动脚。 她看着叶寒枝问道:“听说叶二哥向陛下告了假,最近都没上朝,这事可是真的?” 叶寒枝偏头仔细打量了齐依依,此刻她虽淡定,但她绷直的身体告诉她,齐依依心里正紧张着。 这时候叶寒枝不得不再次感叹,她家二哥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齐依依竟是这么早便对他存了心思。 但私心里叶寒枝并不希望叶云安同齐依依在一起,且不说他们前世做夫妻就不康乐,就说齐国公府同他们之间的矛盾就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 “自然是真的。”叶寒枝道。 齐依依几乎是立刻就皱了眉头,道:“他才刚刚立了军功便这般行事,对他前途可是大大不利。” 虽然是关心,但这关心太过,让人有些反感。 叶寒枝暗暗想,这大概就是前世叶云安同齐依依不能相处融洽的原因之一了。 齐依依自知自己失言了,她本意并不是想要说这些僭越的话,只是想要掩饰心中所想,这才口不择言。 齐依依懊恼自己失言了,脸红的不愿再留下来,只说了一句“我先走了”便转身离去。 到了这个地步,林菁华要是还没反应过来那她便是个傻子了。 怪不得刚才她说要来寻叶寒枝时齐姐姐要跟着,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叶二公子啊。 幸好她对叶二公子没什么想法,这要是她们都喜欢同一个人,那以后见面得多尴尬? 第一百零六章 胆小宫女 她担心齐依依,同叶寒枝沈嫣然两人说了会儿话便也告辞离去找人。 沈嫣然盯着齐依依的背影看了许久,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又怎么看不出齐依依心中所想是什么?只是她没想到齐依依这样性子高傲的人也会对一个男子这般心心念念。 这杨柳小路又只剩下叶寒枝和沈嫣然,两人相视一笑后,沈嫣然道:“说起来,齐小姐今日能来也多亏了齐将军,不然齐国公现在肯定还在禁足呢。” 她是不想叶寒枝发现她的心思,故而随意找了个话题,叶寒枝听着内心却不平静。 齐将军…… 齐飞桓已经“死”了,齐家能被称为将军的只有齐家大公子齐南。 早前萧景瑜就曾提醒过自己说齐南和齐隐得知齐国公府的事情后会回京,没想到他们回来的这样快。 南疆战乱不断,隔京城岂止千里,然齐国公府出事至今也不过大半个月,故而齐南此次回京必然没有提前向陛下递过奏章,但陛下却提前收回了对齐国公府的惩戒,到底是齐家太过目中无人,还是陛下投鼠忌器? 就在此时一个小宫女走了过来,她朝叶寒枝二人行了个礼道:“叶二小姐,玉莹公主有事请您过去。” 叶寒枝眼底波澜不兴,淡淡问道:“公主可有说何事找我?” 那个宫女低下头道:“这个奴婢不知。”虽说不知,但她眼底闪着的不安还是被叶寒枝瞧了个清清楚楚。 叶舒影的手段原来这般浅薄的么,竟还打的是玉莹公主的幌子,这样明显的请君入瓮之计也用得出来? 随即又觉得好笑,到底是她前世太过轻信他人,竟会着了叶舒影这样手段低劣的对手的道。 “沈姐姐,公主找我有事商议,你莫要等我,先去宴上吧。” 沈嫣然有些担心,玉莹公主明显跟叶寒枝不对付,此时找她能有什么好事,于是道:“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我去去就回,不用担心。” 叶寒枝怎么可能同意她跟去,既然别人有心请她,她自然是要遂她的愿的。 叶寒枝跟着那个宫女向另一条小路走去,沈嫣然立在原地静静看着,但此事她没法插手,只能暗自祝她好运了。 那小宫女一路上也不说话,只领着叶寒枝七弯八拐的随意走着 对,就是随意,她走的路毫无章法,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叶寒枝好歹也在这宫里生活了那么多年,这里的路自然熟悉,这小宫女到底想要做什么? 正这般想着,前面的小宫女忽然腿一弯倒在了地上,叶寒枝眉毛一挑,却不上前。 “怎么了?”她冷冷问道。 那小宫女显然没想到叶寒枝是这般的不近人情,竟然也不上前来,更别说扶她了。 小宫女脸色发红,讪讪道:“没事,奴婢脚崴了,休息一会儿便好。” 说着,那小宫女便要站起来,但可能真的是脚崴了,竟然没站稳直接摔倒在了叶寒枝跟前。 “啊,奴婢该死,还请姑娘恕罪。”小宫女没想到会惊扰到叶寒枝,吓得赶紧求饶。 宫里的人逢高踩低惯了,此刻并不见得就是真的害怕,多半是不想惹是生非让她怀疑。 叶寒枝也不想跟她计较,只道:“公主到底找我何事?” 小宫女还跪在地上,此刻听到“公主”便两个字有些慌张,看来这是个胆小又没经验的主。 她今天的心情算不得好,不想跟她兜圈子,也不想把自己圈进去,她现在只想知道叶舒影到底在算计什么,只有这样她才能及时应对又不惹一身腥。 “说吧,你带我绕了这么久到底是为什么?” 那小宫女知道事情败露,但死活不肯承认,只说是公主有事找她,其余的一概不知。 嘴倒是挺硬。 “当真是公主让你来找我的?”叶寒枝淡淡问了一句,那小宫女有些犹豫,但还是道:“是。” 叶寒枝继续道:“可是方才遇到公主时她为何不说?” 小宫女诧异的抬头,见叶寒枝眼中笃定的神色更慌了,公主何时见过她? “你可知道假借公主的名义来谋害大臣之女被发现后是什么后果?且不说陛下会如何裁决,就是玉莹公主也不会轻饶了你!你的声音样貌我已经记下,除非你能保证我活不过今日,否则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 这句话可不是叶寒枝编来唬人的,按照玉莹公主的脾气,要是发现自己被人当枪使那后果可是极为严重,她不能直接动叶舒影,但一个小宫女她还不放在眼里。 那个小宫女显然也是想到了这里,知道自己今日的任务是没法完成了,而她又如何能保证叶寒枝活不过今日?她可不敢杀人。 小宫女低着头哭道:“奴婢也是被逼的,小姐就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谁逼你了?” “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那人也不知是哪个宫的公公,奴婢从没见过他,是他威胁奴婢,让奴婢在今日寻个合适的时机将您引到御花园后山的莲池去。” 叶寒枝不知她话里的真假,继续试探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听他的话,反而带我在这里绕了这么久?” “奴,奴婢实在害怕,奴婢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莲池那边又有那么多人,奴婢实在害怕。” “莲池那边有什么人?” 小宫女愣了一下,想了想才道:“陛下,定王,还有几位皇子和年轻的大臣都在。” “睿王殿下可在其中?” “……在的。” “他让你将我引过去做什么?” “奴婢不知道,只听他隐约说起过,说什么‘不贞于人前’……” 原来如此。 叶寒枝心中大致有了猜测,齐氏和叶舒影原来是想设计毁她名声么? 的确,名声毁了,那她便没有了价值,父亲不会再看重她,睿王对她心有芥蒂自然也不会喜欢她,就算日后她嫁给了睿王,对叶舒影而言也已经无足轻重了。 只是这“不贞”’之名她们要如何附加于她? 叶寒枝仔细想了想,自己没吃过什么也没喝过什么,更没有闻到过什么异香,想来应该没有对她下药什么的。 不过既然知道了,那她自然不会再去莲池。 第一百零七章 冷宫皇子 她言语威慑了那个小宫女几句,只说不再追究便放她离开。 小宫女感激涕零,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叶寒枝在原地站了许久,其实她现在挺想去莲池看看的,但到底没动。 今日她孤身一人实在势单力薄,要是一个不小心真的入了套可就得不偿失了。 索性放开此事,叶寒枝在御花园中随意逛了逛,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深幽的小径,破败的围墙,疯长的野草,阴暗的氛围…… 看着眼前景象,叶寒枝不自觉的后退两步,这里… 是冷宫?! 忽然,一股冷意袭上心头,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她看见自己无数次站在冷宫门口等着萧景钺回心转意,无数次遥望庆阳宫的方向回忆往昔。 可她等来的是什么呢? 是一次次的失望、痛苦。 后来她渐渐学会了不去等待,不去期盼,学会了面不改色的吃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学会了不动声色的承受那些太监宫女的欺辱…… 推开门,冷宫破败的面貌显露无疑。 和前世差不多的暗红的砖瓦,阴冷的房子一一呈现在叶寒枝眼前。 冷宫里如今一个人也没有,她应该是黎国开国以来少数几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了。 “你个贱东西竟敢偷吃,我打死你,打死你……” “让你偷!我看你还敢不敢!” 冷宫外传来一阵一阵的踢打叫骂声,与轻轻浅浅的呻吟声融合在一起,在这空旷的地方不停回荡。 这是宫中常见的场景,一些宫人在别处受了气就将怨气撒在比他们身份更低的人身上。 逢高踩低,这在宫里如此司空见惯,仿佛向来应该如此一样。 叶寒枝寻着声音找了过去,只见打人的是个十多岁的小太监,长的倒是清秀,只是脸上纵横着的狠毒让人心生反感。 他脚下踩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孩子,嘴里不停哼嗤。 “什么皇子,有人记得你吗?还不是被我踩在脚下!” 那小孩浑身是伤,脸上青紫交错,蜷着身子缩成一团。 “你好大的胆子!” 突如其来的女声呵停了小太监的动作,他以为是哪个多管闲事的小宫女,转过头来面露凶光,却见面前立着一个清丽无双的人,她眼波如无澜之水,且清且淡,又如漫漫星河,且明且暗,只要看过一眼便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女子眼锋一扫,突然冷意横生。 小太监吓得腿一软,不自觉的跪倒在地,这个女子衣着看似简单,可布料却很华贵,此时又是在宫里,可想而知,身份必是高贵。 他不敢抬头,结结巴巴道:“姑,姑娘,是,是,他……”说到此,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都是因为这个倒霉鬼,对,都是因为他! 他指着地上那个小孩道:“是他偷东西,小的这才教训他的!” 叶寒枝朝那个小孩看去,他有一双幽深如海的眸子,脆弱又倔强。 他浑身上下衣物破烂不堪,身上几乎每处都有伤痕。 “你刚才说他是皇子?” 小太监一惊,暗道糟糕,皇子是主子,而他是奴才,如果这个女子追究起来该怎么办? 小太监久不说话,叶寒枝有些不耐烦:“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母妃呢?” 小太监回过神来,发现面前的这个女子已经隐隐有不满的迹象,再不敢耽搁,道:“他母亲是一名宫女,被皇上宠幸后也过过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只是刚怀上他没多久就犯了错被打入冷宫,生下他后没过几年便疯了谁也不认得也不管他,前几年突然死了……” 听到这些,叶寒枝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可皇宫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 “不要让我遇见你第二次!” 好听的声音中是不可抗拒的威严,小太监不禁打了个寒颤,觉得这宫里的娘娘们的威仪恐怕也不及他面前的这个女子。 他常看人眼色,知道这是个惹不起的主,于是赶紧唯唯诺诺的应了就跑的没影了。 那小孩仍旧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像尊雕像。 叶寒枝慢慢走近,蹲下。 “回去吧,他走了。” 清冷的声音如山间明月,孤清辽远,却意外的能直击人心,涟漪微起,波澜袅袅。 萧景侑抬头朝声源望去,入眼的是一个浑身散发着光芒的女子,她穿着霜色的衣裙,皎洁如月的容颜比他见过的最美的花还要美,头发乌黑顺长,好像他无意间见过的那些仰着头走路的人身上穿的黑色衣服。 那孩子还是不动,他只是静静地盯着她,一双清澈的眼里闪着痛苦与防备。 这样的眼神…… 叶寒枝眼前有些恍惚。 “是不是有哪里疼?”叶寒枝伸手往小孩身上去查看,却被他一口咬住。 叶寒枝痛呼,抬眼见他神情紧张,强忍着没有收回手。 他在试探她。 一个人若是习惯了活在痛苦的深渊里,那么一旦触碰到了一点光芒就会变得患得患失。 他咬的很使劲,鲜血慢慢滴落,沿着他的嘴角滑进他的嘴里,血腥气在口腔当中四散开来,不停的冲击着他那颗怦怦跳动的心。 萧景侑悄悄看了看,发现眼前的人被咬了竟然没有半分恼怒的痕迹。 他带着疑惑慢慢松开口,叶寒枝终于解脱,她来不及处理伤口,只道:“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小孩他紧张的弓着身子,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叶寒枝笑了笑,举起那只被他咬伤的手:“你咬伤了我,可疼了。” 萧景侑眼睛一闪,后退了一大步后又猛然停住,眼里的害怕更明显了。 叶寒枝见他如此心里泛起心疼来,怕是在他的认知里弄伤了人是要被打的,他现在应该在想到底要不要走,能不能走吧! 她走到离他很近的地方俯下身子慢慢伸手触碰他的肩膀,刚一碰到他立刻颤抖起来,身子缩在一起,眼睛看着地面,那是一种习惯性的恐惧。 叶寒枝轻拍着他的肩膀,声音柔软:“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小孩渐渐平静,清澈的眼里已经没了抗拒。 叶寒枝小心地扶起他,看见他怀里藏着几块糕点,想来那个小太监之所以为难他就是因为这个了。 手上的痛感传来,刚刚忙着安抚他的情绪忽略了手上的伤,她从怀里掏出一方手绢给自己包扎伤口,好看的结在她手下翻飞。 第一百零八章 曲水流觞 手上的痛感传来,刚刚忙着安抚他的情绪忽略了手上的伤,她从怀里掏出一方手绢给自己包扎伤口,好看的结在她手下翻飞。 萧景侑怔愣愣的望着叶寒枝包扎伤口的动作,觉得真是好看极了,这世间怎么会有人无论做什么动作都那么漂亮呢? 在他看的入神时,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伸了过来拉住他的手。 萧景侑一个激灵,他抬头朝那个拉住他的人看去,她一直在笑,眼角眉梢都是温柔。 他没有甩开她,叶寒枝趁机将他牵了起来,他有些紧张胆怯,却极力忍着配合她。 她要带他去御医署,这个孩子受了那么重的伤,必须尽快包扎治疗,而宫里只有御医署有药,只希望御医署的人能够医者仁心,不会视而不见便好。 元宵宫宴上。 皇上与几位皇子以及昀王离开凉亭后,便朝莲池走去。 这里聚集了许多人,一些上了年纪的大臣们自然都聚在一处高谈阔论,而公子少爷,三三俩俩聚在一起曲水流觞,好不惬意。 这些宴会安伯侯从来都不会参加,这次宫宴他本也已经借口操练军队向皇上推拒了,只是今日不知怎的,竟和苏淮一起来了。 只是玩曲水流觞的除了定王,大多是年轻人,他是不想玩的,所以只是坐在一旁看着苏淮和定王他们玩。 皇上淡笑一声走了过去,定王第一个发现了他,连忙笑着迎了过去,其余人也连忙接驾。 “臣弟见过皇兄。”说完也不等皇上做出反应便看向萧昀:“昀儿也来了,来来来,跟着大家一起玩玩。” 定王不仅自己玩儿,更是喜欢看别人玩,尤其是看萧昀玩儿。 说着,定王就要拉萧昀去曲水流觞处坐下,但萧昀不为所动,冷淡的拒绝了。 皇上摇摇头笑了笑:“你呀,多大的岁数了怎么还跟他们似的玩起这些?” 定王不以为意,摆摆手道:“皇兄此话差异,开心这事还分岁数吗?不如皇兄也一起来,你整日操劳,想必已经很久没有放松过了。” 皇上听了哈哈大笑,竟真的走向曲水流觞处坐了下来。 他坐在主位,其左下分别是定王,太子,睿王,邕王,静王。 萧昀并未参加,他站在皇上身旁,面无表情。 吵吵闹闹中,不消一会儿就有人被罚喝酒,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唯有萧昀冷峻的脸上一丝情绪都没有,惹得大家面面相觑。 皇上看他一个人站着也不参与,开口道:“昀儿,你站在那里做甚,还不快来一起玩玩?” “臣不擅长这些,陛下无须顾及臣。” 这话听得皇上直摇头,这萧昀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冷漠,什么都不在意,成天绷着脸,也不见笑笑。 “这是命令,朕现在命令你坐下。” “……是。” 不容置喙的语气,萧昀坐了下来。 见昀王坐了下来,大家都有些紧张,说话也有些小心翼翼。 曲水流觞又是一轮,萧昀参与其中也是面无表情,但好歹也算是一进步,皇上的心稍安。 只是心安不到片刻…… “啪——” 刚递到萧昀手上的酒杯突然翻落,酒水溅了他一身,连他身旁的皇上也没能幸免。 皇上侧头看过来,见他眉头轻皱,心中颇为疑惑。 “堂弟这是怎么了?一个小小的酒杯都拿不稳了?” 说话的是邕王,他看着萧昀,不过一句打趣的话,却引来对方一记眼刀。 萧昀的眼神太过锐利,一旁的睿王也感受到了那种凌厉之气。 安伯侯早年征战多年练就的敏锐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杀气。 萧昀? 安伯侯看了一眼萧昀,只见对方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手,眼神说不出的奇怪,有宫人来收拾他也没反应。 他的手难道有什么问题?连说都说不得了。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昀王这是怎么了?” 底下有人小声议论,昀王这副样子,真叫人心里好奇。 “陛下,臣忽然感觉身体有些不适,请陛下恩准臣下去休息片刻。” 萧昀突然站起身来,两手交合,揖了个礼,不等皇上发话便抬步离开了,留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定王解了围,大家才又玩了起来。 两人离开冷宫时,叶寒枝有些恍惚,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和萧景钺的那些点点滴滴,可重回一趟冷宫后才知道自己原来什么都记得,萧景钺对她的好,她对萧景钺的情,即使世事轮回她也不曾忘。 所以她才更愤恨,自己的真心换不回一句安好,十年相伴赔上的是家人的性命,萧景钺狠,而她从今以后只会比他更狠! 御医署今日当值的是方太医,他见过叶寒枝,所以当她来到御医署时有些吃惊。 叶寒枝见到方太医便直奔主题,简单说了下情况,方太医医者仁心,立刻替那小孩子检查起来。 他的伤有些严重,青紫交加的伤痕遍布全身,看来平日是没有少挨人欺负。 “唉,这孩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这么多伤!”方太医摇摇头,眼里闪着一些同情。 他给小孩上了药包扎好,问叶寒枝道:“叶姑娘,这孩子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只是路过时看他被人欺负救了他。” 方太医看出叶寒枝的疑虑,这孩子出现在宫里,既不是太监,也不是侍卫,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多年前被打入冷宫的那个妃子的遗孤。 “姑娘打算怎么做?”方太医问。 叶寒枝想了想,这件事她能管一时,却不能管一世,以后如何全得靠他自己,毕竟她无法时时刻刻在他身边帮助他。 那小孩子不知道她的想法,虽然还是害怕不敢靠近,却一直站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看着她,眼睛里隐隐透出一股信任。 叶寒枝心中五味杂陈,她原本不想管他,可他这样又叫她如何不管? “方太医,可不可以先让他在这里把伤养好,至于其他的,我会再想办法。” 方太医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心想她能有什么办法? 又想起之前宁王殿下请他去问了关于她的病情一事,猜想她八成是会找宁王殿下帮忙,于是点点头,道:“自然可以。” 第一百零九章 宫宴生变 得到肯定的回答,叶寒枝朝方太医笑了笑,然后转身看向那个小孩,从头上拔下了缠丝青玉梨花簪递给他道:“这几日你好好跟着方太医,等你伤好了,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冷宫知道吗?” 那个小孩子懵懵懂懂,不知叶寒枝说的是什么,只知道她要走,便觉得有些舍不得,他握着梨花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 叶寒枝不能多做停留,离开宴会太久,若是被人发现就不太好了。 与方太医道别后,叶寒枝离开御医署往宴会上走去。 幸好路程不算太远,叶寒枝走了大约一刻半钟的时间,在一条蜿蜒的小路上,远远看见两个太监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那两个太监警觉性很高,还没等叶寒枝走近就发现了她,立刻散开匆匆走了。 她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想,因为叶舒影那边还要自己小心应付。 宴会已然开始,原本聚集在御花园各处的人都在宴会处聚集。 叶寒枝回到宴会上时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四下看了看,叶庭和叶舒影坐在一起,离皇上和诸位娘娘的座位不远。 她悄悄走过去坐下,对面是定王和萧昀,萧景钺萧景铭两兄弟与太子并排而坐,静王坐在他们中间,脸上挂着笑容,看上去温润如风。 此时高台上正在斗琴,台上的正是礼部尚书家的林菁华,她刚好弹完一曲,紧随而上的是吴敏姝。 “妹妹这是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叶舒影询问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叶庭能听见。 叶寒枝见叶庭朝她们两人的方向微微侧了侧头,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温和,道:“多谢姐姐挂心,刚才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所以四处走了走。” “那便好,今日宴会上人多,要是不小心遇见谁,失了礼数便不好了。” 叶寒枝怎能听不出叶舒影话里的深意,她怕是巴不得自己遇见哪个男子,然后再传出些不好的话来。 叶寒枝笑笑,道:“姐姐担心的是。”然后便坐直了身子,不想再搭理她。 叶舒影暗自咬了咬牙,眼角闪过一丝狠历。 叶庭也没有再听,只关注着台上的表演。 吴敏姝诚然是个美人,琴也弹得极好,只是快要结尾时落了一个音,显得美中不足。 叶寒枝看了一眼吴敏姝,她修养也算不错,下来时依然微笑着。 随后弹琴的是叶舒影,前次接风宴上她的琴音众人都是见识过的,当下都摆好了姿势准备细细聆听。 叶寒枝对斗琴的结果并不好奇,她四处张望,忽然就看到萧昀正在看她。 他今日穿了一身暗紫色的衣服,显得整个人都有些沉静。 他看她时眼睛里总有一种不一样的东西,她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突然一阵心慌,她低下头,不自觉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萧景钺看了眼台上的叶舒影,神色暧昧不明,而后垂下眼又看向叶寒枝的方向,见她心神不定,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什么。 一旁的萧景铭见他在看叶寒枝,脸上显出一阵不满。 高台琴音流淌,美人在前,面前的食物也越发美味。 叶舒影拨弄着琴弦,眼睛却看着叶寒枝的方向,一抹冷笑划上心头。 叶寒枝,今天我要你身败名裂! 一曲完毕,台下发出一阵浓烈的掌声,叶舒影在众人的目光下含笑而下。 “妹妹,你可是不舒服?”叶舒影坐回座位,见叶寒枝面色潮红,关切地问了一句。 叶寒枝抬头看了眼叶舒影,嘴里还有股酒味,心道自己刚才真是有些慌了,竟然不自觉的喝了酒。 “谢姐姐关心,刚才喝了些酒,有些不胜酒力罢了。” “今日宴会上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妹妹莫要喝多了。” “是。” 说完,叶舒影转头看台上的表演,在她之后,便是沈嫣然。 沈嫣然画作的好,但这琴技却是远不及叶舒影的,是以她只选了个寻常的曲子,不长,亦不出挑。 比试完了,夺得头筹的是叶舒影,皇上赏了她云英流苏钗一对。 此时宴会已经过半,有二十四宫人进入宴会场地,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元宵,众人也都正襟危坐,看向皇上。 二十四人已经分散开来,为众大臣及其家眷奉上元宵。 叶寒枝看着这些人,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在看见二十四人中有之前遇到的那两个鬼鬼祟祟小声嘀咕的太监时更觉得有问题。 叶寒枝不自觉地皱着眉头,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她烦躁地抬起头,正巧看见皇上身边有个面生的小太监正在试吃元宵。 皇上的试吃太监一般都是固定的,叶寒枝前世见过,并不是这个小太监,又见他神色僵硬,眼神谨慎,便又多看了两眼。 小太监试吃后并无异常,皇上接过元宵,对众人道:“今日元宵佳节,朕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这五彩元宵,希望与诸位共度良辰!” “谢陛下!”众人道。 话毕,众人都端起元宵吃了起来,叶寒枝看着自己手里的元宵,搅了搅,而后—— “陛下,不能吃!” 叶寒枝霍然起身。 那个小太监手突然抖了一下,叶寒枝感觉头脑一阵晕眩却顾不及自己,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众人被她的举动惊了一下,事出突然,且她离皇上又近,阻拦不及之下,竟眼睁睁见她跑向陛下,试吃的太监立刻挡在皇上面前拦住她。 叶寒枝着急,大声喊道:“陛下不能吃,元宵有毒!” 皇上脸色一变,手一扬。 “哗——” 瓷碗碎裂在地,滚烫的汤水有些溅落在了叶寒枝身上,污了她的裙摆。 “好大的胆子,竟敢冲撞陛下!来人啊,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皇后震怒,不分青红宅白的当即便吩咐人要处置叶寒枝。 “陛下,我……” 叶寒枝正要解释,忽然瞥见挡在她面前的那个试吃小太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一道银光闪过,小太监转身面向皇上。 电光火石间,叶寒枝一把拉住他,小太监挣脱不及,反手给了她一刀,伤在了她的手背上。 第一百一十章 私下相赠 “来人呀,有刺客!” 不知谁叫了起来,人群一阵慌乱,那二十四个杀手忽然就动起手来,席间顿时乱做一片。 定王安伯侯和萧景钺等人反应过来将陛下护了起来,萧昀则上前一脚,直接将那个小太监踢飞。 皇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哪里来的勇气拉住刺客?还硬生生挨了一刀。 萧昀解决了试吃的小太监,护在皇上和叶寒枝身前。 很快侍卫也来了,他们围在皇上定王身边,并着皇后和德妃一起,将他们护的严严实实。 叶舒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住,随着叶庭躲在一旁不敢出声。 萧景钺萧景铭以及静王三人早已和黑衣人打开了,太子被苏淮护着退至一旁。 黑衣人来势汹汹,他们的目标是皇上和太子。 太子周围的侍卫被斩杀的七七八八,苏淮一人很难护得住太子,他们三个只能抽身而来帮助苏淮和太子。 杀手武功高强,战况一时很是紧张,而皇上那边有定王安伯侯以及萧昀护着,暂时没什么危险,只是叶寒枝手背上中了一刀,虽然不是很严重,但在她那样的美人儿身上也是触目惊心。 “皇兄,现在场面混乱,我看还是让昀儿护着你先离开吧!”定王看着这混乱的场面,提议道。 皇上看了眼受伤的叶寒枝,朝萧昀喊道:“昀儿,你带着叶丫头先走。”说完便把叶寒枝推给了萧昀,萧昀赶忙接住。 萧昀拉着叶寒枝,和定王安伯侯一起护着皇上退出战圈,十多个侍卫紧随其后,一路且战且退,在经过了几番惊险后终于跑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萧昀看叶寒枝脸色苍白,额冒冷汗,担心她因为受伤而引发旧疾,吩咐身后的侍卫道:“你们留在这里保护好皇上和王爷。” “昀儿,你还行吗?”定王看着萧昀有些担忧,平日里身经百战的他此时竟也有好几处受了伤。 萧昀的脸色白的有些吓人,情况看起来比叶寒枝还要严重。 他喘了口粗气,道:“没事,我还撑得住。” 叶寒枝感觉自己心悸的毛病又犯了,一直捂着胸口也说不出话,只能坐在一旁喘着粗气。 没一会儿,越来越多的侍卫集结在皇上周围,那些刺客死的死伤的伤,竟是一个都没逃掉。 皇上被定王和安伯侯护着回到了寝宫,又加派了宫中的御林军四处搜寻刺客。 宴会上的刺客也被睿王和静王他们诛杀殆尽,大臣和家眷除了少数人受了伤外也都安然无恙。 叶寒枝头脑昏昏沉沉的,刚才她心悸重犯,不知不觉地昏了过去,意识模糊间感觉有人在抱着自己,这个怀抱很熟悉,很温暖,让她不自主地想就此安心睡过去。 “叶寒枝,醒醒,不要睡!” 有人在叫她,那人的声音低哑苦涩,听的她都不忍心了。 缓缓睁开眼,一张苍白的脸映入眼帘。 “是你啊!”叶寒枝浅声道。 “是我,是我!”萧昀看着她,声音微颤,“你再忍一忍,马上就到御医署了!” 原来是萧昀请示过皇上后正带着她去御医署。 叶寒枝感觉自己的心悸好了许多,体力也恢复了不少,她朝萧昀道:“放我下来吧。” 此时他们刚到毓秀湖边,湖中的寒气从脚下泛起,萧昀停住脚步低头看她,眼里闪着担心:“可你的身子……” “我没事的,放我下来。”叶寒枝朝他笑了笑。 “好。” 说完,萧昀果真把她放了下来。 叶寒枝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暗紫色长袍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看着他沉俊的面容在阳光下愈发柔和,往日的冷漠慢慢消散。 萧昀见她静静的盯着自己看,不由得出声询问道:“怎么了?” 语气有些温柔。 叶寒枝沉默了一会儿,或许这是他们今日唯一一次单独在一起。 “我……” 到底还是犹豫,话到嘴边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萧昀着急道:“是不是……” “王爷相救之恩,寒枝没齿难忘。” 叶寒枝低顺着眉眼,神情恭敬,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也不能做。 萧昀收住话,面色一冷,转过身看桥下流水。 流水潺潺,偶有几瓣梅花落在上面。 萧昀觉得此情此景有些讽刺,唇角微弯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来。 “本王说过,你不用谢本王。” 他的声音冷如冰凌,叶寒枝看不见他是什么情绪,但只听声音也知道他心情不是很好。 叶寒枝走近他,与他并肩站在水边。 “王爷确实是救了寒枝,寒枝怎能不道谢?” 萧昀沉默,他撇过头看了一眼叶寒枝,女子清丽的侧脸有如娇花照水,美艳绝伦。 叶寒枝从袖中拿出一方叠好的比手绢略大一点的锦帕递到萧昀面前,那被小孩咬的伤口也露了出来,不过已经用药重新处理过了,看起来并没有大碍,只是右手手背上的刀伤还在。 虽然他并没有看清,但他能感觉到。 他的右手手背有些异样。 不是很疼,因为他早已经习惯了疼痛。 可她呢?那刀伤了她的手,却刺疼了他的心。 萧昀的心疼已经快要泛滥,可他只是晃眉看她,仿佛在问她是何意思。 叶寒枝伸出另一只手将锦帕展开,里面躺着一条墨青色的锻带。 这条锻带昨日下午才做好,做好后起她就一直带在身上。 “什么意思?”萧昀凝眉看她。 “是谢礼。上次王爷替柳姨娘解围,寒枝心里感激,只能以此聊表心意。” 叶寒枝拿起锻带,好看的花纹也跟着一起展露出来。 锻带以墨青色的云锦为底,用青绿色,白金色等丝线绣了竹子模样的暗纹,低调清雅又高贵大方,而且隐隐还有一股药香,闻起来似乎有安神之效。 祖母说过,萧昀杀伐太重,夜里怕是睡不安稳,可是重做药包已经来不及了,是以她每夜都用药材把缎带和丝线浸泡,久而久之,缎带上便有了药香。 萧昀盯着那条锻带,眼神幽深不可测。 “你……”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女子,眉头深蹙,说话有些犹豫,好像有什么问题想问她。 “怎么了?” 叶寒枝不明所以。 萧昀沉默的摇摇头,而后展开手臂道:“系上吧!” 萧昀的动作很自然,叶寒枝若是拒绝倒显得小气了。 叶寒枝走近他,用手上的锻带换下他身上的黑色腰带。 第一百一十一章 药力发作 因为换腰带的缘故,她绕到了萧昀身后双手环着他的腰。 他们离的很近,近到叶寒枝几乎是贴在萧昀的背上。 男子身上好闻的清香深深浅浅的袭来,叶寒枝的呼吸变得有些紊乱,动作也不太麻利。 一个腰带系了许久才算勉强弄好,萧昀转过身,叶寒枝脸色潮红,眼神清明中似有涣散之象。 “怎么回事?” 萧昀声音沉沉,叶寒枝只觉浑身无力,心底有一股火在激烈的焚烧。 她后退一步借身后巨石撑住自己的身子,她闻到自己身上有一股酒味,酒味里还夹杂着一丝浓郁的香气。 几乎是瞬间,她就知道这是叶舒影给她下的催情药。 这种催情药与其他的不同,不用服下只需洒在衣服上,如果衣服沾了酒,那么催情药便可发挥效用。 这药叶舒影前世也用过,用来陷害她与阿佑。 那是封后的前一天晚上,叶舒影来庆阳宫找她,还说要看看凤袍。 那时的叶寒枝一直当叶舒影是个好姐姐,没有对她设防,开心地拉着她一起看了,谁知叶舒影却趁她不注意在凤袍上洒了催情药粉,又哄自己提前穿了给她看,叶寒枝没有拒绝,依言穿了,却没想到自己早已入了她的圈套。 那天她们两人喝了不少酒,昏昏沉沉之际,她听到叶舒影与人在说什么计划顺利。 然后阿佑便来了,是挽竹去请的他,说自己想见他,所以他连夜赶来,而那时的庆阳宫里一个人也没有。 阿佑来时她的药效刚好发作,阿佑见自己脸色潮红,以为是生了病,一个劲地问她怎么了。 那时她已经说不出话来,然后阿佑似乎也开始不正常起来。 原来这种催情药遇酒即发,只要是闻到的人都不能幸免,阿佑离她那么近,又怎能不被药物所迷? 他们两人因为药物意乱情迷,恰巧萧景钺突然出现,不由分说地将她打入冷宫,只是他不敢扣留阿佑,怕定王旧部生变。 那时她以为萧景钺只是被叶舒影所骗,一直跟他解释,可原来他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他只是用这个局废了自己,又将舅舅的财富据为己有,最终又以叛乱的罪名斩了外祖父一家。 今日她明明一直小心提防叶舒影,到底是何时沾染上的药粉? 叶寒枝想了会儿,所有的怀疑都指向今日见到的那个小宫女身上。 那个小宫女带着自己七弯八拐,最后还崴了脚在自己面前摔了两次,那时她只以为那个宫女胆子小,却没想到,自己竟然看走了眼! 那个小宫女的目的根本不是像她说的那样要将自己带去莲池,而是找机会把药粉洒在自己身上。 一直以为自己很小心,可没想到原来叶舒影的心思并不浅薄。 她时刻提醒自己不可大意不可轻敌,可她到底是仗着有这么多年的记忆疏忽了。 叶舒影真是给她好好的上了一堂课! 她又看了眼萧昀,说来也是巧得很,当时若不是因为他而心虚,她也不会去喝面前的那杯酒,如今药效遇酒产生了作用,她身上似火烧一样的难受,而自己身边只剩下他。 叶寒枝咬牙说道:“有人给我下了药。” 萧昀上前拉住她,蹙眉问道:“是谁?” 是谁?还能是谁? 叶寒枝没有回答。 叶舒影为了永绝后患竟对她做到了如此地步,她的心思果真歹毒! 她想,药效到现在才发作大概是因为她受伤失血暂时抑制住了药力。 也怪自己大意,如今中了药,合该叶舒影要得意了。 萧昀的手拉着她的手臂,明明隔着好几层衣服,可她仍能清楚感受到。 “你放开我!” 叶寒枝甩开萧昀的手,她感觉心底的那把火越烧越旺,身上每一寸皮肤都泛起红来。 萧昀见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着怒火,却又强忍着立即后退了两步。 只是退开后他的脸色更暗,连眼神也变得愈发冷厉。 意识逐渐模糊,心底的那股欲念撩拨的叶寒枝几欲无法控制。 叶寒枝左右看了看,最后伸手往地上一摸捡起了一个细长的石头刺进右手手臂,鲜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雪树银花’,顺着手臂缓缓往下蔓延。 萧昀来不及阻止叶寒枝,气的大声吼道:“你做什么?嫌自己伤不够重是不是?” 可即便这般生气,他还是没有往前挪动半步。 叶寒枝笑了笑,潮红的脸蛋因为失血而变得有些苍白。 “……这药效……只、只要熬过去就好了,别担心……” 她努力维持自己脸上的笑容,却引来萧昀更大的怒气,他看着她,眼睛发红。 “所以你就要这样伤害自己?” 他真的生气了,手上的痛感一阵强过一阵,她到底对自己下了多重的手? 叶寒枝此刻已经顾不上他的情绪,药力不停折磨着她,让她很难保持冷静。 她拿着石头,打算再刺一次以换取短暂的清醒。 萧昀眼神一紧,大步跨了过来,一把夺下她手里的石头,然后近乎粗鲁的拿过她之前拿出的包缎带的锦帕替她包扎了伤口。 冰凉的手指划过滚烫的肌肤,叶寒枝一阵颤栗,差点就哼了出来。 她咬着牙,极力忍耐。 “王爷,你……” 话未说完,男子冰凉的手指再次擦过叶寒枝烫的吓人的皮肤,她闷哼一声,紧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萧昀的指尖有些颤抖,也不敢再有动作,默默退后几步,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慢慢嵌进手心,一阵痛意立马袭来,可她现在需要这样的痛来让她保持清醒。 她一定要熬过去! 叶寒枝的意志向来坚定,可人力如何胜过药性? 叶舒影这次是做足了准备,下的药也不简单。 叶寒枝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她顺着巨石蹲下,双手环臂将身体抱成了一团。 药力越来越强,势必需要更大的痛意来压制,叶寒枝的嘴唇已被咬破,手臂上也有许多地方被指甲划伤,看起来很是狼狈。 萧昀不敢再随意接触她,只是她的难受,她的痛苦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种药没有解药,除非自己熬过去。 可是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她能受的住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人情两清 湖边水汽弥漫,给晚冬的天气添了些冷意。 萧昀转头紧紧盯着水面,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他身形一动一把抱起叶寒枝跳进了水里。 冰冷的湖水肆意侵袭,透心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冷与热交替冲突,不停攻击着叶寒枝的意志。 一会儿后,那股滚烫被冰冷渐渐压制,脸上不正常的潮红逐渐消退,只是心底的火一直不灭,她靠着那副冰凉的身躯竟觉得舒服极了。 萧昀一直小心的托着叶寒枝,防止她因为没有力气而沉进水底。 两人湿着身子相拥,动作间身体的摩擦让萧昀眼神一紧,但又不敢推开叶寒枝,心里那股不安的躁动越来越甚。 略一低头,女子氤氲着水汽的眼,迷离空蒙,诱人心神,真的像极了一只妖精。 意识逐渐清晰,叶寒枝抬头看去,入眼的是萧昀那双幽深难测的眼。 四目相对,有那么一瞬间叶寒枝的心猛然跳了两下。 湿透了的头发顺着他脸上的线条一滴滴的落着水珠,无意中便撩拨着心弦,深沉如海的眸子像是有万千星河在其中,情意流转一眼万年,高高的鼻梁有如夜间高挂的弦月,光洁如斯美如莹玉,往下是他薄薄的嘴唇,粉红粉红的,像是三月染了朝露的桃花。 萧昀是个很容易让人心动的男子,如玉的俊颜,显赫的身份,独特的性格,无一不吸引着那些怀春的女子。 “叶寒枝,叶寒枝!” “王爷?” 叶寒枝回过神来,声音还有些虚浮,刺骨的寒意让她不禁瑟瑟发抖。 听到叶寒枝回答,萧昀轻舒一口气:“你感觉如何?” 他的声音有些慌张,眼睛里来不及隐藏的担心泄漏了他的情绪。 “已经没事了,多谢王爷!”叶寒枝体内的药性已经去除的七七八八,残留的药性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嗯。”萧昀别开头,轻轻应了一声。 晚冬初春之际,水里因着叶寒枝水汽升腾,雾气漫漫,轻轻浅浅,男子好看的侧颜在这样的情境下有些模糊。 萧昀回头看叶寒枝,只见她眉头深蹙,神情晦暗不明。 叶寒枝撇开眼,她的手垂在水里,所有的情绪也随着水波荡漾开去。 萧昀一直低着头看叶寒枝,之前为了不让她落水而揽着她腰的那只手一动未动。 叶寒枝暗中推了推,示意萧昀放手,可他像是感觉不到似的,仍保持着抱住她的姿势。 “王爷!” 叶寒枝小声叫了叫萧昀。 萧昀闭了闭眼,俶尔又睁开盯向叶寒枝,眼里复杂难懂的情绪交织,硬生生的揪疼了叶寒枝的心。 “你就那么希望我放手是不是?” 他的声音有些沉,仔细听来还有咄咄逼人的意味。 叶寒枝垂头,踩在水底的脚慢慢后退。 萧昀眉头的皱纹更甚。 叶寒枝无声的动作明明白白的表明着她的态度,她不想与自己有任何牵扯,所以刚才才会送谢礼给他是吗? 人情两清! 萧昀在这一刻终于清醒的意识到,就算她心中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但她想和自己划清界限的心思更是坚决。 萧昀长手一紧,叶寒枝退后的脚硬生生的改了方向往前跨了一步。 两人挨的更近了。 叶寒枝娇俏的身躯紧紧的贴着萧昀宽阔的胸膛,鼻尖撞在他坚毅的颈上,那姿势动作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萧昀,你做什么?” 叶寒枝气急,之前唤他王爷,现在是直呼其名,只是本就受了伤的她又经过这一番折腾,已经没有力气去推开他。 萧昀沉沉如水的眼静静看着叶寒枝,而后一句话未说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叶寒枝惊呼,声音却有些虚弱:“萧昀,你放我下来!” 萧昀并不理她,也不管她如何挣扎,只是抱着她,一步一步朝岸边走去。 叶寒枝望着萧昀,心底涌出一阵无奈。 她闭过眼,水波一圈一圈荡漾,如同这里她的心绪起起伏伏没个终点。 上了岸,萧昀轻轻将叶寒枝放在地上。 霜色的衣裙在水里浸过后将她玲珑的曲线显露无疑,萧昀别开头看向了其他地方。 “啊切~” 岸上的风吹过,身上冷意更甚,叶寒枝支持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萧昀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慌乱的眼神闪烁着背过身去。 叶寒枝愣了一下,随后立即反应过来,脸上羞赧的红晕渐渐明显。 “穿上吧。” 萧昀脱下外衣背对着递给叶寒枝。 “谢谢。” 叶寒枝接过他墨紫色的外衣,上面都还在滴水,但是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好。 叶寒枝披上衣服,萧昀这才转过身来,但他眼里的冷意比这晚冬的风更让人心生寒意。 叶寒枝慢慢站了起来,萧昀到底不忍心,又回来扶住她。 “多谢王爷。” 又是一句道谢,萧昀冷冷哼了一声,而后一言不发地拉着她去了御医署。 御医署内,方太医刚刚给被叶寒枝送来的孩子服了药,此时睡得正是香甜。 他看着这个孩子,感叹他身世可怜,好好一个皇子竟然落得如此地步。 叹口气,他退出房间关好了门,却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响,他连忙跑出去看。 昀王正拉着叶家二小姐,两人浑身都湿透了,且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一个冷着脸一句话不说,看到他来也未抬过眼皮,一个脸色惨白受伤不轻。 几个医官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昀王爷!”方太医向萧昀行了个礼。 萧昀这才看了他一眼,道:“给她看看。” 方太医不敢耽误,赶紧请两人进了内堂,让叶寒枝坐下后又吩咐医工拿了工具上前检查了一番,替叶寒枝止了血上了药。 萧昀坐在在对面静静地看着,神色几次变换,不知到底是担心还是其他。 “王爷不用担心,叶姑娘的伤看似凶险,实则都是些皮外伤。一会儿下官开几服药,吃了好好修养几天便没事了……王爷?” 方太医原本替叶寒枝包扎完,却没听到萧昀回答,起身看过去,才发现他脸色不是一般的苍白。 叶寒枝也看到了,不由得担心的看着他。 萧昀面色虽然苍白,但神色并不痛苦,他对方太医说道:“本王没事,去开药吧。” 方太医有些犹豫,昀王看起来并不像没事的样子。 见方太医迟迟未动,萧昀有些发怒道:“还不快去?” 方太医被吓了一跳,连声道“是”后开药方去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萧昀发怒 方太医刚走,叶寒枝起身走到萧昀跟前担心的看着他问:“你真的没事?” 萧昀抬头看她,眼神微冷,他问:“你关心吗?” “我……”叶寒枝话到嘴边,怕弄巧成拙,没说下去。 萧昀神色微变:“你怎么不说了?” 叶寒枝见他神色越发冷峻,竟有些害怕,轻声叫了声:“王爷。” 话音尤未落,萧昀一掌拍在了桌上,桌上原本有副茶具,但现在被震的东倒西歪,其中一只茶杯还滚落在了地上。 叶寒枝心下一惊,再抬头时萧昀已经站了起来,目光咄咄的逼视着她:“叶寒枝,你别逼我太甚!” 叶寒枝不料萧昀会发这样大的脾气,只见他眼底一片冰凉,而冰凉尽处却似有火苗在隐隐欲燃,不由得害怕的退了一步。 萧昀看着叶寒枝后退的动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吓到她了。 我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眼底冰凉尽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油然而生的内疚。 今天发生太多事了,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至,他的心早已经慌乱,而她又是那样的态度,他怎能不难受? 但他不该对她发脾气。 “对不起,我……”萧昀顿了一下,抿着嘴唇看着叶寒枝,一会儿后才又道,“我去给你找身衣服来。” 说完,萧昀匆匆离去。 叶寒枝还站在原地,她本不是个容易感到害怕的人,可是今日在他面前她竟然害怕了。 叶寒枝轻呼一口气,身上的冷意持续袭来,可是一想到刚才萧昀的那个眼神,身上的这些寒冷便都算不得什么。 当时她是真怕萧昀怒极必反,做出什么让人惊慌失措的事来。 方太医已经写好了药方出来,见内堂里只有叶二小姐,有些奇怪。 他走上前道:“叶姑娘,这是药方,你拿好了。” 叶寒枝微笑谢过后接了下来,还没等她仔细看,方太医又递来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这是生肌祛疤的良药,等你的伤口结痂后每日早晚各涂一次,不出半月,必定恢复如初。” 叶寒枝看了小瓷瓶几眼,问方太医道:“方太医,这可是雪花凝露?” “确实是雪花凝露。” 方太医不料叶寒枝只是看了几眼就能猜出药膏的名字,语气中带了些欣赏的意味。 “雪花凝露是皇室专用,制作起来极其困难,方太医您把雪花凝露给我有违御医署的规定,而且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方太医还是收回吧。” 叶寒枝的拒绝让方太医始料未及,这要是换作其他人肯定欢喜的收下了。 “叶姑娘,这雪花凝露是早前宁王殿下拜托我调制的,我多调制了一瓶,如今给你用正好,你赶快收下吧。” 说着,方太医不由分说的将雪花凝露塞到叶寒枝手上,叶寒枝拒绝不能,只能感激道:“多谢方太医,雪花凝露我一定小心使用。” 她话里的意思是不会叫人发现方太医给了她雪花凝露让他难做。 方太医笑了笑,这位叶姑娘确是善解人意的一位好姑娘,和宁王殿下倒是挺相配。 叶寒枝不知道方太医心中所想,收起雪花凝露后想起在冷宫遇见的那个小孩,刚想询问他的状况,萧昀回来了,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裹。 “昀亲王。”方太医上前行礼。 萧昀略微点头应过,径直走向叶寒枝:“快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了。” 方太医这才明白,原来昀亲王是去替叶姑娘找衣服去了。 “哦……叶姑娘,请到内室去换吧。” 方太医给叶寒枝指了路,叶寒枝淡笑着去了内室把衣服换了下来。 这件碧色的广袖流仙裙是宫装,但不似后宫妃子那般隆重成熟,应当是哪位公主的常服。 萧昀去找谁拿的衣服? 叶寒枝换好衣服去内堂时,正好看见方太医带着几个医官一同匆匆离开。 原来方才来了个小太监,他传旨御医署前去医治在刺杀中受伤的官员和家眷。 整个御医署此刻有些安静。 叶寒枝和萧昀面对面站在一起,那种害怕的感觉竟然又回来了。 脑袋里忽然想起自己昏迷时陛下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后来有没有受伤,于是问萧昀道:“陛下怎么样?刺客抓到了吗?” “陛下没事。”萧昀声音有些冷,“你就这么担心陛下,为了救他不要命了吗?”想起叶寒枝死命拉住刺客的情形,萧昀心中就腾起一股怒火。 “我当然担心,陛下可是……可是一国之君,陛下若是出了事,江山社稷该如何?”叶寒枝有些心虚,刚才差点就说漏了嘴。 “你倒是心怀天下!但你知不知道我……”说到这,萧昀神色有些别扭,“我……很担心你。” 这是萧昀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他之前不管是生气也好,闹别扭也好,都不会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情绪这般明明白白摊开在她的面前。 叶寒枝的心有些微动摇,她看向萧昀的眼神渐渐温柔。 萧昀望着她,感觉到她态度的转变,心中涌出一股酸涩和暖意直冲眼底。 他眼眶微红,右手握成了拳。 “我……”萧昀松开了拳头,可他的手还来不及触碰到叶寒枝,就听到她清冷的声音响起。 “臣女多谢王爷关心,今日承蒙王爷搭救,救命之恩来日定当报答。” 叶寒枝向萧昀屈膝行礼,萧昀的手停在半空,眼睛直盯着她看。 可她眼中的温柔早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疏离。 他闭上眼睛,将眼底的情绪尽数掩藏。 “不用了。” 他睁开眼睛,收回停在半空的手负于背后再次握成了拳。 叶寒枝起身,面色平静道:“父亲和姐姐现在怕是要回去了,臣女不能再在御医署耽搁,虽然王爷说不用臣女的报答,但臣女斗胆请王爷多多保重身体,莫要再为了不相干的人伤了自己,臣女告退。” 说完这些,叶寒枝没有再看萧昀,他脸上的表情如何她更是不知道,但她知道,那一定是她不想看见的。 萧昀看着叶寒枝一步一步与他擦肩而过,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远,心情说不出的复杂难受。 叶寒枝已经走到门口,荣总管突然带着几个小太监一起过来了。 “昀亲王,叶小姐。” 叶寒枝停下脚步,向荣总管行了个礼,萧昀也走了出来。 荣总管来不及歇气,道:“咱家可算找着你们了,陛下有旨,让你们两位即刻前往御书房。” 叶寒枝轻皱眉头,陛下让萧昀去也就罢了,怎么也让她一起去? “哎呀,叶小姐还犹豫什么?皇上还等着呢,还不快快随咱家去见皇上?” 荣来做出请的姿势,皇命不可违,叶寒枝只能跟着他去见皇上,萧昀一言不发跟在最后。 第一百一十四章 暂留宫中 荣来一路将他们带到了御书房,叶寒枝呼了一口气,一脚踏了进去,哪知御书房中不仅有皇上,定王爷和静王殿下也在。 叶寒枝向皇上行拜礼:“臣女叶寒枝参见皇上。” 萧昀随后:“臣参见皇上。” 皇上端坐在銮座上,气势威严,语气却略显随和:“起来吧。” 叶寒枝和萧昀起身。 “今日之事事发突然,叶家丫头,你救驾有功,该赏。” 叶寒枝垂着眼,恭敬道:“回陛下,臣女不过做了该做之事,不敢居功。” 于公,皇上是一国之主,她救驾实属应当;于私,前世皇上对她偏爱有加,她又怎可忘恩负义? 皇上看着站在下方的叶寒枝,觉得此女胆色过人,又不好大喜功,确实难得,心中对她的好感便多了几分。 “话虽如此,你救了朕,朕却不赏,别人怎么看朕?以后又还有谁会为朕拼命?”自古明君赏罚分明,皇上深谙此理,又怎会因她一句话而收回赏赐?“这几天你先住在宫里,让御医好好给你调理调理身子,至于赏赐,等你身体恢复后再说。” 叶寒枝不是不识好歹之人,皇上都这样说了,她若再推三阻四只会显得她矫揉造作,是以大方的谢过皇上。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又道:“昀儿,你今日受伤不轻,也该好好休息才是,这几日你也留在宫里让太医给你好好看看,免得留下什么病根。” 萧昀道:“臣军中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处理,不能久留宫里,皇上的好意臣心领了。” 萧昀拒绝的态度并没有让皇上放弃,皇上道:“军中之事何其多,一时之间如何处理的完?再说你手下那么多将领,难道还不能替你分担?行了,你就留在宫里修养,待到伤势完全好了再出宫。” 说完,皇上没给萧昀再次拒绝的机会,又道:“今日宫里闯入了刺客,这件事非同小可,昀儿,你在宫里这几天和顾统领苏侍郎一起重新调整下宫里的布防,不要让今日这样的事情再有下次!” 皇上说起刺客,语气稍显凌厉。 萧昀沉默了一下,淡声道:“是,臣领命。” 皇上笑了笑,又看向静王。 “恒儿,追查刺客之事,朕希望能尽快得到结果。” 静王面色沉静,道:“是,父皇。”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摆摆手道:“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三人退出御书房后,萧昀一言不发,率先离开,静王朝叶寒枝道了别,追萧昀去了,而叶寒枝也在宫人的带领下去了陛下安排的寝宫休息。 此时,整个御书房里只剩下皇上和定王。 无人在前,定王便恢复了自己那副逍遥模样,伸了个懒腰,笑道:“皇兄,你把昀儿和叶家那丫头留在宫里是何用意?” “皇弟觉得,那丫头如何?” 定王想了想,道:“还不错,聪慧过人,还挺有胆色。” 皇上听罢又问:“那她和昀儿又如何?” 定王愣了愣,待明白皇上话中之意后道:“郎才女貌,倒也相配。” 皇上听完哈哈大笑,道:“朕也这么觉得。不过,有一事朕还需要确认才是。” 定王疑惑:“怎么?那丫头有问题?” 皇上但笑不语,从桌案上抽出一幅画来打开给定王看。 “你可觉得这画上的字熟悉?” “是有些熟悉,像是……”定王思索了一会儿,惊讶道,“这,这,这跟昀儿的字怎么这么像?” 皇上早知定王会是这样的反应,故而十分淡定,问:“你猜这字是谁写的?” “……不会是叶家那丫头吧?”定王有些不敢相信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皇上朝他点点头,定王顿时就呆在了原地。 其实在皇上问这个问题时定王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让他怎么相信? “你我都知道,两个人若想要字迹相似,必是临摹已久,或一脉相承,可昀儿自被你寻回来后就一直在你定王府里勤于练武,后来披甲上阵,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有过接触。” 定王道:“会不会是昀儿寻回来之前他们就认识?” “他十三岁以前的事是你亲自查的,你可有查到他们两人相识?” 定王摇头:“没有。” 那这事可就奇怪了,两人素无交集,字迹怎么会这么相似? 皇上收起画卷,道:“你再想想昀儿回京那天的事,你觉得他们两个像不认识的样子吗?” 萧昀回京那日,定王并没出现在接风宴上,但那天的事早有人告诉了他,他对叶寒枝那个丫头确实不同了些。 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明明查不到他们的任何交集,可为何总觉得他们是认识的? “朕留她在宫里,便是想要弄清楚一件事,她若身怀异心,必让她远离昀儿才好,若是没有,成全了又何妨?” “皇兄是想……” 皇上没有否认,只道:“这件事你先不要声张,先暗中观察观察。” “是。” 两人正说着话,荣来尖细的声音忽然传来了。 “皇上,众位大人都等在议政殿,老奴怎么劝都劝不走啊!” 荣来跪在地上,一幅委屈巴巴的模样。 皇上有些不耐烦,这些个大臣一个个的都不让他省心! 罢了罢了,皇上与定王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起身往议政殿而去。 议政殿内,叶庭、齐冉重、沈阁老、吴尚书等几人已经等了好些时间了。 吴尚书一直在几人中间埋头走来走去,严肃中带着滑稽:“陛下到底什么时候到啊?” “是啊是啊……”众人点头,议论纷纷。 “看刚才的情形,叶府二小姐倒像是知道些什么,否则哪能刚好救下陛下?”说话是辅议大臣顾争,他眼睛斜睨着叶庭,摸着自己花白的长胡子。 刺客来时,叶家那个二小姐表现可谓是未卜先知,英勇无双啊! “顾大人此话何意?难道我叶家女儿还能提前知晓刺客要来不是?”叶庭拂袖而立,语气颇为不佳。 御史台杜御史反驳道:“这可说不准!” “谁说不是呢?” “你!”叶庭气急,“简直不可理喻!” “丞相大人……” “皇上驾到!” 正在争执中,荣来尖细的声音响在御书房周围,叶庭齐冉重顾争等人立即俯首跪拜迎接。 “臣等恭迎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身穿明黄色的龙袍一路行过跪在地上的几人,步伐稳健,身姿挺拔,专属帝王的威严于劲风浮动中显露无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入住德馨宫 御书房内,皇上坐在銮宝座上,不疾不徐地扫视着底下这些人。 “众爱卿聚在御书房可有何事?” 吴尚书上前朗声道:“陛下,今日宴会出现刺客,此事非同小可,应当彻查才是!” 皇上点头:“是该彻查。” “陛下,臣以为此事当与辰王一案有关。”叶庭上前一步道。 皇上看到叶庭,神色有些微变化,他问叶庭道:“那叶爱卿以为该如何处置辰王?” “这……”叶庭有些犹豫,直觉告诉他,皇上对他好像有些意见,他若直接说了自己的看法,会不会惹来皇上不高兴? “陛下。”兵部吕尚书道:“臣以为,应当立即召辰王入京,若最后查明是辰王所为可直接将他拿下!” “陛下,万万不可呀!”说话的是沈阁老,沈贵妃的父亲,辰王的外祖父。 皇上睨了一眼吕尚书与沈阁老,而后看向辅议大臣顾争问道:“顾卿家以为呢?” 顾争花白的胡子往后一扬:“臣以为应当先查明真相再来商议对策,如今真相未明,任何猜测都是没有根据的。” 叶庭看顾争出了主意有些担心,连忙道:“陛下,如果等查明真相后再定夺,那真凶肯定早有了准备,抓捕肯定会更困难!” “是啊陛下。”吴尚书附和道,“从今日情形看来,辰王嫌疑最大,如果先将他控制起来案子查起来也会更方便,如果不是辰王所做,到时再放了便可。” 杜御史道:“陛下,这样做恐伤了您与辰王之间的父子感情,如果不是辰王所为,那日后又该如何面对辰王?” “陛下,辰王虽然曾行差踏错,但如今已然悔改,他是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事的。” 皇上默不作声地听着几人争辩,神色淡淡。 “好了,此事朕自有定夺,众卿家不要再争了。” 话音落,众人立刻禁声不再言语,只是你看着我,我瞪着你,于无声中剑拨弩张。 顾争拱手道:“陛下心中可是有了处理此事的人选?” 皇上道:“这件事朕已经交给了静王处理,众卿家可有异议?” 静王向来立场中立处事公允,由他来处理此事自是好的。 顾争道:“臣无异议。” 杜润致和吴尚书也立刻附议。 叶庭齐冉重吕尚书等人心中自有不愿,陛下此时的态度看上去很平和,可他们侍奉陛下多年深知此时陛下是不容人置喙他的决定的,也只好附和着不敢有异议。 沈阁老却是心事重重,这件事关系到沈家,他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否则沈家就真的完了。 皇上给叶寒枝安排的住处在德妃娘娘的寝宫,德馨宫早收到了消息,等她被人领着过去时,宫人和医女都已经开始忙前忙后的为她准备热水沐浴以及替她重新处理伤口。 叶寒枝由着她们各种折腾,花了好长时间终于都收拾妥当。她又重新换了一套宫装,华贵典雅,雍容美丽。 德妃娘娘端方大度,心性淡薄,在一众后妃中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不争宠,不夺权,在后宫中口碑极好。 叶寒枝到德馨宫正殿时,德妃娘娘正在品茶,看她出来了,极为热情的拉着她一起坐下,温柔一笑道:“原以为只是和陛下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陛下竟真的就让你住进了本宫这里。” 德妃这话里可有些意思,原来是德妃向陛下提议留她在宫中小住的吗? 皇上刚说起这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陛下找借口想要把她留在宫里,难道是她想多了? 叶寒枝赔笑:“是臣女的错,打扰娘娘了。” 德妃道:“你这丫头,说的哪里话?本宫呀巴不得你来呢,有你这么个美人儿在这儿,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哪里是打扰?” 叶寒枝笑笑,心里却有些警惕。 今日这场元宵宫宴本就蹊跷,难不成真是德妃为静王殿下选妃来的? 这德妃娘娘特意让自己住在德馨宫,难道是属意自己? 叶寒枝不敢深想,也不敢大意,同德妃聊天时时刻提起精神,以防德妃说出些什么来。 好在德妃娘娘什么都没说,只寒暄了几句就让她回去休息了。 回到偏殿,叶寒枝脑子里想的却是今天的刺客一事。 到底是谁想要对陛下不利? 叶寒枝仔细回忆了今天一整天的事情,谁能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在皇宫里安插这么多杀手? 这一番布局巧妙绝伦,若不是她偶然撞见那两个太监多留了个心眼,恐怕他们已然得逞。 想到这里,叶寒枝忽然感觉周围一阵寒风吹过,她破坏了那些人的计划,那些人会轻易放过她吗?陛下留她在宫中,除了养伤之外,其中也有保护之意吧? 皇宫之中,相比外面更是危机重重,但也不会有人敢明目张胆的针对自己,只要这几天她小心些就好。 从宫里出来,叶舒影心情一直不太好。 好好的计划竟然就这样被破坏了! 叶寒枝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在宫里找了许多时间都不见她,最好是叫刺客给杀了,如此一了百了岂不正好? 带着不甘,叶舒影跨进了叶府的大门。 回了叶府,叶舒影的不甘便被担忧取代。 虽然齐氏和叶墨书的毒已解,可毕竟两人还没真正醒过来。 去了华阳居,张大夫正替齐氏和叶墨书施针,以帮助他们气血畅通。 叶舒影看了看齐氏和叶墨书,见他们施过针后虽仍昏睡不醒,但脸色看起来却已经好了,想来应该也快醒了。 翠心一直伴在叶舒影身边帮忙照看夫人和大少爷。 不多时,叶庭从外面进来,脚步匆匆:“影儿,怎么样了?” 叶舒影摇头:“母亲和大哥气色已经恢复,只是还没有醒。” 叶庭点头,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要落地了。 “老爷,荣总管来了。”忽然叶叙出现了华阳居。 叶庭皱了下眉,荣总管怎么来了? 叶庭与叶舒影及府中众人出去相迎。 “奉皇上口谕:今叶氏女寒枝救驾有功,身怀有伤,朕甚为感激,特许在宫中静养数日。” 怎么回事?她被留在了宫里! 叶舒影满是不甘,为什么所有好事都留给了叶寒枝? 荣来站在叶庭面前,宽大的袖口垂在身前:“叶丞相,令爱会在宫里住上几日,陛下特意让咱家来传口谕,就是怕你担心啊。” “臣多谢皇上体恤!”叶庭道,“荣总管,小女伤到了哪里?在宫里情况如何?” 荣来笑道:“叶丞相不必多虑,叶二小姐的伤势御医都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只需静养几日便好。” “多谢荣总管,小女在宫中还请多照拂照拂!”叶庭客气的握着荣总管的手,趁机塞了一袋银钱。 荣来掂了掂重量,脸上的笑意更深:“那是自然!”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设宴承乾宫 送走了荣来,叶舒影按捺不住,问道:“父亲,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叶庭叹气:“为父也猜不透陛下的心思啊!” 叶舒影心一沉,总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那种无力感慢慢捏住她的咽喉,让她觉得心慌。 这边叶庭与叶舒影对叶寒枝滞留宫中一事颇多猜测,那边,翠心匆匆忙忙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老爷,大小姐,夫人和大少爷醒了!” …… 皇宫里的藏书阁是皇家重地,一般不许外人进入,可叶寒枝心中有惑,她必须要进去一探究竟。 从德妃娘娘那儿回到偏殿后,叶寒枝越发的待不住。 刺客一事后宫中定会戒严,她必须趁现在戒严还未完全时去一趟才行。 打定主意,叶寒枝借口在房间里休息,打发了德妃娘娘派来伺候的人,然后翻窗户,轻车熟路的避开宫里的宫人和守卫,偷偷摸进了藏书阁。 藏书阁里有许多书,平时很少人来,叶寒枝此刻放心的在藏书阁里转悠。 她浏览过一排排书架,一边看一边摇头。 不是。 这不是她要找的。 在哪儿呢? 她记得那本册子就在藏书阁里,以前她无意之中还看到过,但那时并没有太在意,所以也没有想起要去看里面的内容,但现在想想,那本册子却是个极其重要的东西。 陛下这次留她在宫里,其实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忙,不然她又如何进得来藏书阁? 在藏书阁里找了半天,叶寒枝始终没能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藏书阁里书籍千千万,她这样一本本找过去要找多久?今日若不能找到,以后再想来怕是没那么容易,若是已经打草惊蛇,被那人拿走了,那她要找就更困难了。 想到此,叶寒枝只能继续找,一排书架找完就赶紧去另一排。 忽然,门外似乎有响动,叶寒枝心中“咯噔”一响,左右看了看,见前方左侧不远处还算隐秘,立刻闪身躲了进去。 但门外的人好像只是路过,并没有进来。 叶寒枝松了口气,手扶着书架准备起身,却不想书架上的书被她打落掉了下来。 叶寒枝有些惊慌,弄出这么大动静,可别惊动刚才外面的那些人。 又等了一会儿,那些人并没有回来,叶寒枝这才放下心来,蹲下来收拾书本。 掉下来的书不多,叶寒枝很快就捡了起来,但眼前一抹红影让她停住了动作。 这不就是她要找的册子吗? 册子封面是红色的,上面有几个烫金的大字,旁边还有一行梵文。 叶寒枝眉头稍皱,除了扉页外,其余的书页上密密麻麻写着的全是梵文,偶有几张图,但从中能看出的东西少之又少。 叶寒枝看着扉页上的那几行字,眼神逐渐幽深,她周围的气息似冷似热,变换异常。 她找到了。 若是上辈子,叶寒枝绝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从皇宫的藏书阁里偷东西,今天她却真的就这么做了。 带着东西,叶寒枝悄悄回了德馨宫,没人发现她离开,也没人发现她回来。 “叶小姐,德妃娘娘请您过去。” 刚回来没多久,门外传来一女声,叶寒枝开门出去,一个长相清秀的绿衣宫女站在门口,神情恭敬。 “知道了。” 关上门,叶寒枝跟着绿衣宫女来到徳馨宫正殿,德妃娘娘正坐在贵妃榻上等着她。 见叶寒枝过来,德妃笑着让她走近身前坐下。 她拉着叶寒枝的手,面容和蔼,语气轻柔:“本来下午就想找你来,但听宫女说你在休息便这个时候让你过来。” 叶寒枝道:“娘娘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德妃娘娘嗔笑道,“不过是本宫这里来了个可人儿,想找你说说话,解解闷罢了。” 叶寒枝低头笑了笑。 “你这孩子,性子倒是沉静。”德妃看了眼叶寒枝,笑着摇摇头,其间之意不知几何,她忽然抬手示意,两个宫女立刻端着托盘上前来。 “你救了陛下,这是你该得的。”那两个宫女手里的托盘放的都是些首饰,做工精湛,模样精致,一看就是十分用心的赏赐。 德妃娘娘这是真心赏赐还是拿自己做人情? “谢娘娘赏赐。”叶寒枝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受了德妃的赏。 这倒让德妃有些意外,她以为不管是谁在此情此景之下都会说谦虚的说几句好话,这个姑娘倒是特别,一点不忸怩,眼中满意的神色越发明显。 叶寒枝看德妃这般心下有些纳闷。 她这样做是不想和德妃太过亲近,同后宫嫔妃太过亲近,容易多生事端,同时,她故意这样也是想让德妃觉得她不知礼数,从而对她产生不满,以防止她有撮合自己和静王的心思。 可现在看来,德妃似乎并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 德妃又问了叶寒枝一些家常,叶寒枝挑挑拣拣,真假参半,也算答了。 后来快到傍晚时,荣总管忽然来了德馨宫,说陛下让德妃和她去承乾宫。 德妃娘娘领了旨意,吩咐宫女替她穿衣打扮了一番后带着叶寒枝一路往承乾宫而去。 承乾宫此时内外装饰一新,各色的宫灯璀璨夺目。 叶寒枝眉头一拧,宫里出了刺客,皇上怎么还有心情在承乾宫摆宴?而她并不是皇室中人,陛下又为何让她来这里? 承乾宫内,皇上与皇后坐在主位上,沈贵妃不在,右边第一个自然该是德妃娘娘。 其次是庄妃娘娘与玉烟公主和十三皇子萧景恪,他们如今不过八九岁,是一对双生子。 往下是淑妃娘娘,再往后便是宫里其他比较受宠的妃子。 而左手边第一个是定王,然后是太子与太子妃。太子扶着大肚子的太子妃,看起来恩爱和睦,其次是睿王和邕王两兄弟,然后是八公主与驸马,再往后便是十公主玉莹与十一公主玉凝。 至于叶寒枝,她由德妃领着坐在她的旁边。 “德妃娘娘,您怎么把叶家的小姐也带了来?”玉莹是个不懂得安分的,在看到叶寒枝进入殿中时就已经按捺不住,怒意横生了。 德妃看了一眼身边的叶寒枝,见她神色未改,丝毫不为玉莹的话所动,只双眼垂视,一副乖巧又无畏的模样。 她朝玉莹笑着,柔声打趣道:“本宫冤枉,这可是你父皇的旨意!” 第一百二十章 (上传错误,大家不要看了,不要点了,不要乱花钱啦,我删除不了,天呀!!!) “叶小姐,赶快去包扎一下吧!”静王担心,叶寒枝受的伤有些严重,要是不好好处理肯定会恶化。 “静王殿下,您打算如何处置他?”叶寒枝不答只是反问他,声音有些微颤。 静王皱了下眉,这孩子也算是他弟弟,只是他方才行迹确实可疑,怀里又不知藏着什么东西,至少他也得把事情弄清楚了才能放人。 “等弄清楚他来这里的目的与与刺客无关后,自然会放了他。”静王道。 “嗯。”叶寒枝点头,德妃指了个宫女过去扶她。 她放开萧景侑的手跟着走了,没几步就听得后面传来静王的声音:“来人,把他带下去!” 话音落,立刻有两个侍卫走上前来拉萧景侑,萧景侑面露惊恐,左躲右闪,快跑到叶寒枝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 静王看着这情形眉头不禁一皱。 叶寒枝回过头来,看见萧景侑眼含期待的望着她,一张消瘦的脸上写满了慌张。 她心口猛然跳了一下,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 静王见叶寒枝神色不对,面容也有些苍白,不禁上前关切到:“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太痛了?” 说话间,他又看了看叶寒枝还在滴血的右臂,神色间夹杂着担忧。 德妃道:“月儿,快去请太医来。” “是。”那叫月儿的宫女福了福身小跑着往御医署的方向去。 挣开扶着她的那个宫女,叶寒枝往前走了两步到了静王跟前:“静王殿下,这个孩子寒枝之前见过,他不太能说话,就算您带他去审问也问不出结果,不如将他交给寒枝,寒枝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静王凝视了叶寒枝一会儿,想着方才这孩子的举动,似乎对她格外依赖。 “那就有劳叶小姐了。”静王摆了摆手,那两个侍卫立刻撤了回去 没了人桎梏自己,萧景侑神色轻松了不少,只是一双手紧紧地抓着叶寒枝丝毫没有放松。 向德妃娘娘说了两句,静王带着人去了他处查探。 …… “嗒~” 笔掉落地的声音。 “昀亲王?” 皇城禁卫军指挥署总署大堂里,苏淮和顾统领看着面色突变的萧昀,觉得有些奇怪。 方才不还讨论的好好的,怎么一下就不对劲了? 苏淮感觉背后有风吹过,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杀气? 苏淮看向萧昀,他此刻已经恢复正常,重新拿起笔面无表情的看着布防图,可苏淮总有一种感觉,刚才的杀气就是这位昀亲王爷流露出来的。 难道自己有什么地方让他不满意了,还是说这杀意是冲其他人? 萧昀眼睛看着布防图,注意力却是在自己的手臂上,手臂上传来的一阵阵痛意,仿佛被人砍了一剑似的。 顾统领见萧昀有些心不在焉,担心这样下去布防图可能会出错,于是道:“王爷,下官看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商讨布防之事吧。” 苏淮附和道:“是啊王爷,布防之事非一日之功,况且今日大家都有些疲惫,再商讨下去怕是事倍功半。” 萧昀见他们两人都有明日再谈的意思,而他自己的心思亦不在此处,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故道:“那就明日再谈吧。” 三人约定好明日再谈的时间后,萧昀一人走出了指挥署总署大堂。 漆黑的夜色里,天上没有一颗星星。 萧昀一人走在宫道上,冷风吹过,脸上的热度便减少了几分。 …… 进了徳馨宫,太医还没来,宫人简单给叶寒枝包扎了一下。 德妃吩咐宫人去腾一间屋子出来安置萧景侑,此时房间里并无他人。 萧景侑站在德妃给叶寒枝安排的房间里有些局促不安,一双手背在身后不停地搅着。 叶寒枝静静地看着他,他方才的出现确实可疑,一个无依无靠的冷宫皇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到徳馨宫来? 那边萧景侑却将手从背后放了下来,他缓缓抬头,正好对上她的眼。 萧景侑将手伸进胸前的衣服里摸了一小会儿,然后再将手伸出,眼里泛着粼粼的光泽,胆怯又期待。 叶寒枝看着他手里躺着的那支缠丝青玉梨花簪好不惊讶。 “你来是为了把它还我?”她的声音微颤。 萧景侑保持着那个姿势把梨花簪往前移了两分。 叶寒枝按下心中微澜拿过梨花簪,正要说什么,这时,有太监宫娥提了热水进来,还带了些衣服,另外还来了一个太医和两个医女。 “叶小姐,静王殿下吩咐奴婢们为侑皇子沐浴更衣。”一个宫娥中规中矩的跪在地上。 “叶小姐,靖王殿下让奴婢来为您包扎伤口。”医女也跪在地上。 太医替叶寒枝看过伤口后吩咐两个医女用药包扎,很快便好了。 只是萧景侑那边进展不太顺利,他怎么都不让别人碰他,那些宫娥刚一挨到他,他就立马蜷缩着身子跑开,弄了半天愣是没有沐浴。 叶寒枝听着里间鸡飞狗跳的甚是无奈,招手让宫人们停下。 她走近里间,看见萧景侑缩在墙角,叶寒枝想起第一次见阿佑时的情景,那时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对人心存戒备,死活不让人靠近。 “你不要怕,他们对你没有恶意。”叶寒枝蹲下轻拍着他的肩膀,语气温柔,“好了,起来吧!” 听到叶寒枝的话,萧景侑果然没那么抗拒,他站起身来,忸怩不动,几个宫人又要上前来替他沐浴更衣,萧景侑身子一颤。 “别怕,他们只是想要帮你,你乖乖的让他们替你洗一洗,我就在外面守着,一有事我就进来!” 萧景侑还是害怕,一双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叶寒枝想了想,将之前那支梨花簪拿了出来:“这支簪子你拿好,等他们替你收拾好了你再出来给我知道吗?” 萧景侑握着簪子,眼神逐渐坚定,叶寒枝见此便叫来宫人为他沐浴。 门外,静王还等着。 看见叶寒枝出来,静王走上前去:“叶二小姐。” 叶寒枝朝他行礼后问道:“静王殿下是在等寒枝吗?” “……”静王愣了一下,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借力挡力 什么?竟然是父皇让她来的! 玉莹吃惊,看向叶寒枝的眼里闪过强烈的不满。 叶寒枝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在听到德妃的话时眼睛闪了闪。 “父皇,叶寒枝她又不是我们皇室中人,凭什么参加皇室家宴啊?” 玉莹朝着皇上的方向撒娇取闹,皇上道:“玉莹,胡闹什么?你皇嫂还在这里呢!” 怀孕的人情绪容易波动,也甚是容易动胎气,是以皇家对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都很小心。 可玉莹哪里肯罢休,还想要再争辩,坐在她身旁的玉凝一把拉住她暗暗朝她摇头。 玉莹怒气未出,心有不甘,但也知道不能继续这样闹,于是住了嘴不再说话。 玉凝悄悄松了口气,她这个姐姐骄纵惯了,竟然连父皇眼里的不悦也看不出来,真是苦了自己为她操心。 在叶寒枝的斜对面,萧景钺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徘徊。 萧景铭不屑地看向叶寒枝,然后倚身靠近萧景钺的耳朵:“三哥,女人多蛇蝎,红粉多骷髅,你小心最后被她给咬了!” 萧景钺不在意的笑笑,饮了口酒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五弟,若有一天你真的遇到了那个让你心动的人,即使被咬了你也甘愿。” “三哥什么意思?”萧景铭一怔,语气不由得加重了几分,“难道你真的喜欢上她了?” 萧景钺不置可否,嘴角的笑意如三月春风般和眴。 这样的萧景钺是萧景铭从未见过的,他才见过那个女人几次,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就爱上她? 真是可笑! 他认识的三哥可不是这样的草率的人,他有雄心有抱负,怎么会因为一个女人就说出这样的话? 双拳不自觉的握紧,看向叶寒枝的眼里布满了杀意。 “你不必如此紧张。”萧景钺察觉到萧景铭的不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很清楚!” 听萧景钺这样说,萧景铭放心了些,但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三哥爱上那个女人的! 叶寒枝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她的对面是定王,静王在追查刺客一事,今天应该赶不过来,至于萧昀,他身上自带一股冷漠之气,要他参加家宴,怕是困难的很。 正想着,承乾宫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叶寒枝抬头看去,萧昀和静王已经进了大殿。 叶寒枝有些诧异,怎么这两人一起来了? 萧昀走到定王身边落座,叶寒枝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他。 “不是说不来,怎么又过来了?”定王问。 萧昀斟了杯酒喝了口,目不斜视道:“不是你们让萧景恒拉我来的?” “……” 被发现了…… 定王面露尴尬,正了正身子吃菜去了。 萧昀又喝了口酒,放杯子时视线朝前方叶寒枝的方向看去。 叶寒枝心中藏着事情,神色厌厌,面前的东西也没吃,她抬头看了眼萧昀的方向,他端坐位置上,神情冷漠,仿佛对任何事都不上心似的。 收回视线,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只觉喉咙辣辣的,难受的紧。 萧昀眉心微皱,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握成拳,神情冷峻,也不知在想什么。 吃到一半,一个身穿粉蓝色对襟长裙的宫妃朝皇上语笑嫣然:“陛下,臣妾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苦练舞艺,如今小有成就,不如就让臣妾为陛下和大家表演助兴如何?” 这个妃子大抵是个江南女子,她的声音软软的,像是朦胧的细雨,柔弱又妩媚,柳腰盈盈一握,细眉如水,唇红齿白,真是顾盼多情,我见犹怜。 “陛下,臣妾好久没看胡美人跳舞了,真是怀念的很。”皇上还未说话,皇后便先搭腔,头上的九羽凤簪摇曳生辉,“不如就让胡美人表演一番?” 皇上笑道:“既然皇后都已经开口了,那你就舞上一曲为大家助助兴吧。” “是。”胡美人柳腰一弯,露出半截白皙如玉的脖颈,说不出的美丽诱人。 舞乐一起,舞姿翩翩,起承转合间高超的舞技可见一斑,细腰轻扭,美目流盼,朱唇微启,一举一动无不妩媚多情。 皇上看的很有兴头,一边的皇后也满意的笑着。 看来这胡美人是皇后这边的人了,后宫争宠拉帮结派倒也算是常事。 庄妃和德妃在宫里日久,心性也比常人更稳定,对这样的场景只当是种乐趣,不过有些妃嫔可不这样想,比如刚才坐在胡美人旁边的那个身穿藏青色宫装的美人,她拉着一张脸,眼里闪着不满与厌恶。 叶寒枝对宴会上这些莺歌燕舞着实提不起兴趣,这段日子以来她两进皇宫三场宴会,看的除了歌舞还是歌舞,确实有些腻烦了。 曲终舞毕,胡美人站定跪下,身姿曼妙,语气柔婉:“臣妾献丑,望皇上不要怪罪。” 皇上笑道:“胡美人舞艺妙曼,何罪之有啊?起来吧。” 胡美人欣喜,起身道:“陛下不怪罪臣妾舞艺拙陋,臣妾就心安了。” 这时皇后开口道:“陛下,胡美人献艺助兴该当奖赏啊!” 皇上思考了一下,道:“那皇后以为该赏些什么?” 后妃献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承宠,自然皇后和胡美人的目的也是如此。 皇后笑着推搪道:“这自然该由陛下来定夺,臣妾怎敢僭越?” “家宴里哪还有那么多规矩?”皇上转头看向叶寒枝,“叶家丫头,你来说,该赏些什么才好?” 皇上突然询问,叶寒枝垂着头,清丽脱尘的容貌隐在阴影中,片刻后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皇上,眼中无波无澜,淡定自若。 “臣女认为,胡美人舞姿轻盈飘逸实乃难得,可若是再有一件相称的舞衣便更好了。” 话音落,皇后的脸色有些难看。 “不错。”皇上笑着点头,“胡美人,朕就将云南进贡的流光白羽舞衣赏给你可好?” “臣妾求之不得,多谢陛下!”胡美人磕头谢恩,言辞里满是感激,却在回座时看了叶寒枝一眼。 叶寒枝无奈,这下她可算是把皇后和胡美人都给得罪了。 可这也不能怪她呀,是皇上把这个球踢给她的,要怪只能怪皇上太狡猾,利用她将皇后和胡美人给挡了回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击鼓传花 “父皇,今日儿臣特意做了水晶糕,父皇尝尝看合不合口味。”八公主命人端上来一碟糕点,晶莹剔透,看起来很美味。 “玉欢有心了,那朕就尝尝。” 皇上满脸笑意,小太监先尝过一口确定没毒后将糕点呈了上去。 “不错,玉欢的手艺又进步了!”皇上尝过后满意道,“玉莹玉凝,你们要好好跟你们八姐学一学!” “是。” “是。” 八公主受了夸赞心情颇好,笑道:“父皇喜欢吃以后玉欢就经常给您做!” “好,好,好。”皇上大喜,连说了三个好字,殿内一时间也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父皇,父皇,儿臣也想吃!” 玉烟公主偎在庄妃娘娘怀里,孩子气的话语逗得大家忍俊不禁。 皇上看着小玉烟,一脸宠溺:“原来我们玉烟也想吃呀,真是个小馋猫。” 说话间,皇上将水晶糕递给荣来,荣来接过后呈到玉烟面前,两个小孩立刻不客气的吧唧吧唧吃了起来,那模样真真是可爱极了。 坐在旁边的叶寒枝看着这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心中百感交集,皇室之中,这样的美好能一直持续下去吗? “姐姐,你也想吃吗?”萧景恪转头看叶寒枝,一脸天真,嘴角还沾着糕点碎屑。 叶寒枝微笑着摇头,萧景恪便又转回去继续消灭碟里的糕点去了。 “陛下,今日元宵佳节我们大家就只是在这里聊天吃饭未免太过简单了些,不如仿照民间来个击鼓传花如何?”说话的是德妃娘娘,她虽然人淡如菊,但心思灵巧,颇懂圣心。 果然,皇上一听颇为同意的点头:“嗯,德妃的主意不错,大家觉得如何?” 方才胡美人献舞没能得到皇后想要的,这时她只能继续哄皇上开心,于是道:“民间的游戏臣妾倒是玩的少,如今能体验一番也好。” 玉莹也兴奋道:“是啊父皇,这样一来肯定很好玩很热闹!” “好。”皇上转向荣来,“去准备准备。” “是。”荣来离去。 一会儿后荣来回来,殿上多了一面鼓。 “既然是玩耍,那大家都得参与进来。”定王见准备的差不多,站起身来道,“若鼓停在了谁那里,谁就得回答击鼓人的问题,要是答不上来就得作诗一首并罚酒三杯!” 皇上同意道:“皇弟所言甚是,大家一起才热闹啊。” 大家只能点头应和。 游戏开始,击鼓的是定王,他背对着大家击鼓,玉凝公主捧着花束立马传给了邻座的玉莹,玉莹也是飞快地就传了出去,鼓声骤歇,静王刚拿到花鼓声便停了,大家立刻不厚道的笑起来,玉烟和萧景恪两个小孩更是夸张。 “哦~七哥,你惨了,皇叔的问题可不是好回答的!” 玉莹幸灾乐祸,静王无可奈何,只得认栽,做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道:“行,皇叔你问吧!” “嗯~”定王眼睛咕噜转了一圈,“老七,你就说说你最害怕什么东西。” “呃……”静王沉默,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玉烟等不下去,嚷嚷道:“七哥七哥,你快说呀!” 一旁的萧景恪也期待的很。 太子带笑道:“是啊七弟,你快说说!” 静王有些尴尬,他别开头小声道:“毛毛虫。” “噗~哈哈!”萧景恪没忍住大笑道,“七哥,我都不怕毛毛虫的!” 萧景铭笑道:“老七,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怕那种东西!” 玉烟也捂着嘴笑话他,再看皇上,他的定力比较好,只是嘴角的笑意暴露了自己。 静王尴尬的摆摆手,要大家不要再笑,大家哪里肯依,仍是笑话他。 笑过之后,鼓声再响,花朵在众人之间传递,传到皇上手里时鼓声停了。 皇上无奈的晃晃头,朝定王道:“得,你问吧。” “那皇兄你就说说庄妃娘娘最喜欢吃什么。” 庄妃转头看皇上,皇上刚好也看了过来,一时没有作答。 玉烟心思单纯,问道:“父皇,您不知道母妃喜欢吃什么吗?” 庄妃笑笑,喂了玉烟一块糕点堵住了她的嘴。 皇上看了一眼,笑道:“是云松糕。” 话音落,皇后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庄妃,眼里的怨毒比胡美人看叶寒枝的要深得多了。 定王挑眉,问庄妃道:“皇嫂,皇兄可说对了?” 不等庄妃回答,萧景恪兴奋道:“对了,父皇对了,母妃最喜欢吃的就是云松糕了!” “好吧,算皇兄答对了。” 鼓声响起,花束再次传递,只是这次传到了叶寒枝手里。 鼓声一停,叶寒枝看着手中的花束不知该作何感想。 定王转身,笑道:“是叶家丫头啊,可准备好了?” 放下花,叶寒枝浅声道:“王爷请问。” 定王手背在身后,想了会儿才问道:“那就问你个简单的,叶家丫头,你可有意中人啊?” “……” 大家一时间表情有些尴尬与羞涩,饶是玉莹这般胆子大的也红了脸。 皇叔怎么问这种问题? 不过,脸红过后,玉莹又开始幸灾乐祸起来,这样的问题哪个女子肯回答,既然不肯回答,那就得认罚了! 叶寒枝听到定王的问题也是愣了好一会儿。 意中人?现在她哪会有什么意中人? 她看了眼萧景钺,前生她的意中之人骗她,害她,让她的烨儿和外祖父一家都死于非命,甚至连阿佑也落得个身死子午门的下场。 今生她要萧景钺将欠她的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叶姑娘,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你怎么想这么久?”说话的是胡美人,她声音娇媚,一听便知道了。 叶寒枝攥紧双手,极力克制自己的恨意。 她久未回答,引得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尤其玉烟和萧景恪最是好奇。 “人生苦短,儿女情长实在费心,寒枝避之不及。” 女子的声音有如天山冰雪,冷若无情,淡然自处。 她的回答出人意料,谁也没料到叶寒枝会如此回答。 萧昀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杀意隐隐浮现。 静王殿下广袖轻扬,语带笑意道:“既如此,叶小姐也算答了,皇叔我们继续吧!” 定王顺着静王的话,道:“好,再来!” 鼓声再起,场上又是一片紧张的欢愉声。 “是表哥,是表哥!” 鼓声停在萧昀处,萧景恪兴奋地拍手大叫,那模样简直比得了最心爱的玩具还要高兴。 萧昀看着手里的玩意儿,过了好久心中的杀意才慢慢消减。 “到昀儿了。”陛下道。 定王转过身来,脸上带笑:“可终于逮到机会了,昀儿,你可要想好了再答。” 萧昀把花放下,道:“父王请问。” 定王踱着方步,用手搓着自己的下巴,抑扬顿挫道:“昀儿可想过何时成亲?”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见景侑 这问题…… 定王好奇的看向萧昀,等着他回答。 萧昀唇角微翕,道:“想过。” 这话一出,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就连一向对世事不闻不问的静王也是一副惊奇的姿态。 “哦?”定王问道,“我儿想何时成亲?” 萧昀抬头,瞥了叶寒枝一眼,而后迅速移开看向定王。 “等到边关再无战事。” 近些年,漠北和南疆战事不断,敌国虎视眈眈,那些附属小国也是蠢蠢欲动,要平息战事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大家顿时有些唏嘘,原以为是从不近女色的萧昀开了窍,却没想到他竟是一如既往。 叶寒枝却觉得,萧昀的话就像是一把刀,这把刀伤的不是她,而是萧昀自己。 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种话的? 战事不平便不成亲,他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孤身一人,她又怎么可以心安理得任他这般下去? 皇上好像丝毫没考虑到战事何时停,反而兴致勃勃的问道:“这么说来,昀儿可有看中的姑娘了?若是有便提前定下,待战事一停即刻成婚,岂不是美事一桩?” 萧昀一直看着叶寒枝,她神情淡淡,看不出在想什么,他面无表情的端起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而后站起来,平静道:“苏侍郎和顾统领还在等臣商议宫中布防一事,臣不能耽搁太久,还请陛下见谅。”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席位踏出殿门,惹得众人面面相觑。 “父皇,追查刺客一事耽误不得,儿臣也先行告退了。”静王说完,等到皇上点头后也匆匆走了。 两人一走,承乾宫的气氛便有些压抑,皇上沉着脸不说话,皇后在一旁想搭话也是不敢,定王爷也不击鼓了,坐回自己的座位喝酒去了。 家宴结束,德妃带着叶寒枝朝德馨宫走去。 今晚皇上留宿庄妃娘娘处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叶寒枝想起那块糕点都忍不住为庄妃的手段拍掌,行为看起来不卑不亢,但小心思却耍的明明白白,关键这心思明白的让人无法厌恶。 叶寒枝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德妃,她步伐稍快,虽不明显,但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 这也难怪,饶是德妃不喜争抢,但毕竟还是个女人,自己的男人留宿别的女人那里,又怎么会真的大度到一点情绪都没有? 宫中晚上灯火通明,引路的宫娥走在最前,簌簌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叶寒枝一路上都很沉默,德妃也没说话,就这样很快便到了德馨宫门口。 “母妃。” 静王带着一队侍卫走了过来。 德妃笑看静王:“恒儿,你不是去追查刺客了吗?怎么在这儿?” 静王走近,朝叶寒枝点头打了招呼,叶寒枝屈膝回礼。 “是堂弟他在戒严宫中,儿臣担心母妃,所以亲自带人过来守着。”静王边说边朝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侍卫们立刻将德馨宫围了起来。 德妃欣慰:“恒儿有心了,其他宫里可也派了人?” 静王道:“母妃放心,其他宫里堂弟都派了人。” 德妃点头:“那就好。你查案时要小心些,别受伤了。” “是,儿臣知道。” “谁?” 突然一个侍卫朝着一棵树的方向吼叫,众人立刻戒备起来。 静王凝眉:“怎么回事?” 刚才吼叫的那个侍卫站出来回道:“回王爷,卑职看到那里有个人,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听了侍卫的话,静王面色沉着。 他抬手示意,侍卫们立刻朝树那边走去,片刻后带出一个犹如惊弓之鸟的小孩来。 叶寒枝看着被侍卫们架着的那个孩子有些惊讶,竟然是白日里在冷宫遇到的那个小孩。 他被侍卫左右架住跪在地上,手环在胸前藏进衣服里,浑身瑟瑟发抖,眼神躲避着人群,看起来应当是被吓住了。 静王觉得有些莫名,怎么会是一个孩子? 德妃看着那个小孩,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名字,她不确定道:“这是……景侑?” 那个小孩听到有人叫他名字,浑身一颤。 景佑? 叶寒枝如五雷轰顶般站住不动,眼睛不自觉地盯着那小孩看。 怎么会是一样的名字? 静王偏头:“母妃知道他?” “嗯。”若是方才不确定,现在她却是确定了,宫中只有这么一个在冷宫长大的皇子,“他是已故王美人的孩子。” “是被打入冷宫的那个王美人?”静王问。 王美人? 叶寒枝看了看地上的小孩,原来是王美人的孩子,前世被发现死在井里的皇子。 怪不得今世她对他没什么映像,前世在她被接回来后不久他就已经不在,叶寒枝也仅仅是知道他是荣宠一时的王美人的孩子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他今年应该十一岁才对,跟当年遇见阿佑时一样的年纪。 “嗯。”德妃点头,而后又疑惑道,“只是他为何出现在这里?” 一个侍卫道:“王爷,他好像是一路尾随娘娘到此的,他跟刺客很有可能是同伙。” 另一个侍卫突然大声道:“王爷,他手里有东西!” 静王偏头看去,那孩子手里确实像是攥着什么东西。 侍卫拉出萧景侑的手,萧景侑藏着手拼命挣扎反抗,拒不松开。 那侍卫气急,反手就是一巴掌将他打倒在地。 萧景侑感觉头脑昏昏沉沉的,只是潜意识里仍在反抗,紧握着手不肯张开,然后似乎听到“哐”地一声,身体本能的开始抽搐。 侍卫早不耐烦,抽出腰间的佩刀,抬手就要砍去。 叶寒枝一惊,不过是个小孩,这些侍卫怎么如此不分青红宅白就动手? 眼看刀就要落下,叶寒枝本能的身形一动,伴随着德妃一声尖叫,血流了一地。 “哒—哒—哒……” 叶寒枝捂着右手立在萧景侑面前,脸色苍白,额冒冷汗。 萧景恒看着这一幕震惊不已,叶寒枝她竟然用自己的手去挡! “铛~” 长刀落地,那个侍卫惊恐地跪倒在地。 “来人!押下去!”萧景恒发令,立刻有人上前来押住那个挥刀的侍卫。 叶寒枝没时间管那侍卫如何,她转身看向了地上的萧景侑。 萧景侑正怔怔地看着她,眼里的恐惧渐渐消散。 她伸出手递在他面前,朝他嫣然一笑,萧景佑忽然感觉周遭所有都变得美好极了。 他忸怩了一会儿,然后也伸出手放在她的手里,只是眼神触到女子另一只手时又开始困惑不安。 流了那么多血,不痛吗? 第一百二十章 送还发簪 “叶小姐,赶快去包扎一下吧!”静王担心,叶寒枝受的伤有些严重,要是不好好处理肯定会恶化。 “静王殿下,您打算如何处置他?”叶寒枝不答只是反问他,声音有些微颤。 静王皱了下眉,这孩子也算是他弟弟,只是他方才行迹确实可疑,怀里又不知藏着什么东西,至少他也得把事情弄清楚了才能放人。 “等弄清楚他来这里的目的与与刺客无关后,自然会放了他。”静王道。 “嗯。”叶寒枝点头,德妃指了个宫女过去扶她。 她放开萧景侑的手跟着走了,没几步就听得后面传来静王的声音:“来人,把他带下去!” 话音落,立刻有两个侍卫走上前来拉萧景侑,萧景侑面露惊恐,左躲右闪,快跑到叶寒枝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 静王看着这情形眉头不禁一皱。 叶寒枝回过头来,看见萧景侑眼含期待的望着她,一张消瘦的脸上写满了慌张。 她心口猛然跳了一下,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 静王见叶寒枝神色不对,面容也有些苍白,不禁上前关切到:“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太痛了?” 说话间,他又看了看叶寒枝还在滴血的右臂,神色间夹杂着担忧。 德妃道:“月儿,快去请太医来。” “是。”那叫月儿的宫女福了福身小跑着往御医署的方向去。 挣开扶着她的那个宫女,叶寒枝往前走了两步到了静王跟前:“静王殿下,这个孩子寒枝之前见过,他不太能说话,就算您带他去审问也问不出结果,不如将他交给寒枝,寒枝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静王凝视了叶寒枝一会儿,想着方才这孩子的举动,似乎对她格外依赖。 “那就有劳叶小姐了。”静王摆了摆手,那两个侍卫立刻撤了回去 没了人桎梏自己,萧景侑神色轻松了不少,只是一双手紧紧地抓着叶寒枝丝毫没有放松。 向德妃娘娘说了两句,静王带着人去了他处查探。 …… “嗒~” 笔掉落地的声音。 “昀亲王?” 皇城禁卫军指挥署总署大堂里,苏淮和顾统领看着面色突变的萧昀,觉得有些奇怪。 方才不还讨论的好好的,怎么一下就不对劲了? 苏淮感觉背后有风吹过,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杀气? 苏淮看向萧昀,他此刻已经恢复正常,重新拿起笔面无表情的看着布防图,可苏淮总有一种感觉,刚才的杀气就是这位昀亲王爷流露出来的。 难道自己有什么地方让他不满意了,还是说这杀意是冲其他人? 萧昀眼睛看着布防图,注意力却是在自己的手臂上,手臂上传来的一阵阵痛意,仿佛被人砍了一剑似的。 顾统领见萧昀有些心不在焉,担心这样下去布防图可能会出错,于是道:“王爷,下官看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商讨布防之事吧。” 苏淮附和道:“是啊王爷,布防之事非一日之功,况且今日大家都有些疲惫,再商讨下去怕是事倍功半。” 萧昀见他们两人都有明日再谈的意思,而他自己的心思亦不在此处,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故道:“那就明日再谈吧。” 三人约定好明日再谈的时间后,萧昀一人走出了指挥署总署大堂。 漆黑的夜色里,天上没有一颗星星。 萧昀一人走在宫道上,冷风吹过,脸上的热度便减少了几分。 …… 进了徳馨宫,太医还没来,宫人简单给叶寒枝包扎了一下。 德妃吩咐宫人去腾一间屋子出来安置萧景侑,此时房间里并无他人。 萧景侑站在德妃给叶寒枝安排的房间里有些局促不安,一双手背在身后不停地搅着。 叶寒枝静静地看着他,他方才的出现确实可疑,一个无依无靠的冷宫皇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到徳馨宫来? 那边萧景侑却将手从背后放了下来,他缓缓抬头,正好对上她的眼。 萧景侑将手伸进胸前的衣服里摸了一小会儿,然后再将手伸出,眼里泛着粼粼的光泽,胆怯又期待。 叶寒枝看着他手里躺着的那支缠丝青玉梨花簪好不惊讶。 “你来是为了把它还我?”她的声音微颤。 萧景侑保持着那个姿势把梨花簪往前移了两分。 叶寒枝按下心中微澜拿过梨花簪,正要说什么,这时,有太监宫娥提了热水进来,还带了些衣服,另外还来了一个太医和两个医女。 “叶小姐,静王殿下吩咐奴婢们为侑皇子沐浴更衣。”一个宫娥中规中矩的跪在地上。 “叶小姐,靖王殿下让奴婢来为您包扎伤口。”医女也跪在地上。 太医替叶寒枝看过伤口后吩咐两个医女用药包扎,很快便好了。 只是萧景侑那边进展不太顺利,他怎么都不让别人碰他,那些宫娥刚一挨到他,他就立马蜷缩着身子跑开,弄了半天愣是没有沐浴。 叶寒枝听着里间鸡飞狗跳的甚是无奈,招手让宫人们停下。 她走近里间,看见萧景侑缩在墙角,叶寒枝想起第一次见阿佑时的情景,那时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对人心存戒备,死活不让人靠近。 “你不要怕,他们对你没有恶意。”叶寒枝蹲下轻拍着他的肩膀,语气温柔,“好了,起来吧!” 听到叶寒枝的话,萧景侑果然没那么抗拒,他站起身来,忸怩不动,几个宫人又要上前来替他沐浴更衣,萧景侑身子一颤。 “别怕,他们只是想要帮你,你乖乖的让他们替你洗一洗,我就在外面守着,一有事我就进来!” 萧景侑还是害怕,一双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叶寒枝想了想,将之前那支梨花簪拿了出来:“这支簪子你拿好,等他们替你收拾好了你再出来给我知道吗?” 萧景侑握着簪子,眼神逐渐坚定,叶寒枝见此便叫来宫人为他沐浴。 门外,静王还等着。 看见叶寒枝出来,静王走上前去:“叶二小姐。” 叶寒枝朝他行礼后问道:“静王殿下是在等寒枝吗?” 静王神色谦和道:“叶二小姐说会给在下一个满意的答复,所以一直等候在此。” 叶寒枝道:“他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罢了,从来没有感受过关心,所以一旦有人给了他一点善意,他便会拼了命的去回报那个人,而所谓的他与刺客有关全是猜测,他手里拿着的也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只是一支发簪。” 静王道:“叶二小姐的意思是说,他是为你而来?” “静王殿下可以这么理解。”叶寒枝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暗藏心思 萧昀从指挥署出来,就一直心不在焉,他摸着手臂,神色晦暗不明。 一天之内受伤四次,这世上怕也只有她了。 “昀亲王怎么来了?” 萧昀抬头,对面萧景恒正朝他走过来,他再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德馨宫。 萧昀一言未发转身欲走,被萧景恒拉住了:“来都来了怎么要走?难道昀亲王做了什么事心虚了?” 萧昀睨了萧景恒一眼。 “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萧景恒见萧昀面无表情,也不再玩笑,道,“正好你来了,我有事要向父皇禀报,你要不要一起去?” 萧昀仍是不说话,表情甚至有些拒绝。 萧景恒也不恼,笑了笑,神色谦和的把刚才发生在德馨宫前的事说了一遍,当说到叶寒枝还因此而受伤时,萧昀神色才稍微有些变化。 萧景恒此时看了他一眼,眼尾微微上翘,似乎是在笑。 “虽然有叶二小姐替他担保,但他毕竟身份特殊,所以才想着去禀报父皇。” 萧昀道:“这种事静王一人去便可,多一个人又有何用?” 萧景恒笑着摇头,道:“堂弟这话可是错了,今日父皇将皇宫的布防交与了你负责,那这事便也在你昀亲王的管辖范围,你我一同前去才是最好。” 萧昀思考了一下,但:“那便一起走一趟吧。” 说完,萧昀转身就走,萧景恒跟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暗自笑了笑。 方才他话说的虽然合情合理,却也难免有些牵强,萧昀若是真不想去,随便找个理由推拒就是,可偏偏他还是跟了去,这里面要是没有什么他还真不相信。 皇上今夜歇在安晨宫,静王同萧昀让荣公公通报过后便等在安晨宫外。 所幸的是此时皇上还未歇息,是以他们很快便见到了皇上。 皇上同荣来站在安晨宫外,看着一同而来的萧景恒和萧昀,道:“你们这个时候过来,到底为了何事?” “回禀父皇,今日儿臣在德馨宫外遇见了一名小孩,拒母妃所言,应该是已故的王美人留下的孩子……怀里藏着东西,便认为他心藏不轨……后来叶二小姐为救他还伤了手臂……” 听闻此事,皇上眉头皱了一下。 这位王美人他记得,且记得很清楚。 “朕知道了,你们二人先回去,此事朕自有定夺。” “是。” 萧景恒同萧昀一起退下,皇上这时问荣来道:“你说,昀儿怎么会一起过来?” 荣来为难道:“哎哟,陛下,您明明就已经有了答案,何苦为难老奴呀?” 皇上哈哈笑了两声,道:“荣来,你现在是越来越聪明了。” 荣来谦虚承认:“那是自然,老奴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哪能没点长进?” 还未出安晨宫,萧昀便明白自己中了萧景恒的计,是以一离开安晨宫,萧昀便话也不说的回了碎月轩,那是他留在宫里这几日的暂住之地。 萧景恒看着萧昀匆匆而走的背影,不由得摇着头笑起来,他这位堂弟,真是藏不住心思。 …… 睿王府。 “三哥,你为了救太子受了那么重的伤,结果父皇他连问都没问一下!”邕王坐在睿王旁边,神情愤慨。 萧景钺摸了摸右臂上缠着绷带的地方,今天白日里那场刺杀来的奇怪,那些人看起来是针对太子,可他们对着自己更是招招致命。 刚开始他怀疑是老四咽不下这口气,可转念一想,老四现在自身难保,就算他再蠢也不会这样做。 可不是老四又会是谁?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三哥,三哥?” 萧景钺拧眉:“他关不关心我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只是……” 萧景铭问:“只是什么?” “我怕父皇已经开始猜忌我了。” 萧景铭一愣:“难道是因为这些日子外面的那些传言?” 外面传言相府大小姐爱慕睿王,亲自为其下厨,之前他们曾当着陛下的面否认有情,如今出了这样的传言恐怕是有人有心为之。 不知为什么,萧景钺想到了叶寒枝,那些菜肴分明出自她手可她却说是叶舒影做的,想到晚上家宴叶寒枝看他的那一眼,萧景钺更是疑惑,为什么皇叔问了那个问题后她会那样看自己? …… 皇后寝宫。 “哗——咣——”瓷器破碎的声音响在整个未央宫中显得刺耳非常。 “庄妃那个贱人!” “皇后娘娘,您消消气,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 胡美人扭着柳腰上前安慰,皇后一个巴掌打了过去:“如果不是你没用,本宫今日何苦如此?” 胡美人被打偏了头,带着哭腔道:“娘娘,这真的不关臣妾的事啊,是那个庄妃手段太厉害了!” “是啊,娘娘不要生气了,庄妃只用一块糕点便得了陛下一日恩宠,显然心思细腻,手段了得。 这些年来我们与她斗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总被她不痛不痒的挡了,臣妾以为啊,咱们不如来点狠的,让她无论如何也躲不过。” 说话的是淑妃,她轻扶着皇后替她倒了一杯水。 “况且她与宁王野心勃勃,对太子也是一个不小的威胁,娘娘何不早点出手除了这么一个障碍?” “淑妃娘娘这话在理。”胡美人道,“只要除掉了庄妃和宁王,以后还有谁能和娘娘您争呢?” 皇后听着胡美人与淑妃的话,觉得确实如此,那德妃虽然位列四妃之首,陛下对她也是礼遇有加,可却从来没放在心上过,在她那里过夜的次数这些年来屈指可数。 只有庄妃那个贱人凭着她的相貌迷惑着皇上,宁王那厮又是个有手段的,他们娘俩这些年可得了不少好处,再这样下去不仅自己地位可能不保,就连太子都有可能换人。 这样想着,皇后越来越觉得庄妃和宁王不能留,眼里的杀意愈来愈浓,吓得一旁的胡美人浑身发冷。 笠日。 有个小太监来传话,让叶寒枝和萧景侑立刻去一趟议政殿。 叶寒枝不知有何事,带着萧景侑去了。 议政殿内,定王昀王与几位皇子站在殿内左侧,叶庭齐冉重顾争沈阁老以及安伯侯等几个重臣站在左侧。 他们此时都在等着叶寒枝和萧景侑。 大家没等一会儿,荣来匆匆进来附在皇上耳边道:“陛下,他们到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殿前争辩 皇上点头,荣来立刻起身朗声道:“宣叶寒枝、萧景侑入殿!” 萧昀微怔。 萧景侑? 昨夜他跟萧景恒去找皇上时萧景恒没有说那个小孩的名字,所以他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为什么是“萧景侑”? 话音落,议政殿大门外,一女子牵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从光影中款步而来,那女子穿着素色的衣裙,虽是简单却是自带光华,让人移不开眼。 那个孩子有些瘦弱,长的却是很漂亮,那张脸与昀王有些相似,他穿着黑色的锦衣,小手紧紧拉着那女子,看起来很是紧张害怕。 “臣女参见陛下。” 叶寒枝跪下,那孩子也跟着跪下来学她的样子叩头行礼。 皇上看着跪着的两人问道:“萧景侑,朕问你,你昨夜为何出现在德馨宫?” 听到有人叫他,萧景侑怯怯的抬头,只见一个长的特别威严的人用一双慑人的眼睛在看着他,身体不自觉的开始颤抖起来。 “回陛下,他不会说话。”叶寒枝轻轻握住萧景侑的手,萧景侑情绪渐渐安定。 皇上愣了一下:“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 几位大臣诧异的看了看那个跪在地上的孩子,思考着这件事的真假。 萧昀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两人,眼里闪着莫名的光芒。 “是,陛下。”叶寒枝继续道,“昨天臣女迷路走到了冷宫,发现有人正在欺负他便将他救下,只是臣女的发簪掉落被他捡到,昨天夜里他去德馨宫是为了还臣女的发簪。” 说着,叶寒枝拔下头上的梨花簪,皇上看了一眼,问:“你如何证明你说的是事实?” “方太医可以证明。” 皇上朝荣来看去,荣来立刻接过发簪匆匆出去了。 又等了好些时候,荣来气喘吁吁的出现在议政殿内。 “陛下,方太医的说辞与叶小姐一致无二。” 荣来的声音不大,但殿内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陛下。”沈阁老站出来道,“就算她说的是真的也不能证明他们两人与刺客没有关联,况且昨日刺客来时她的行为太过奇怪,就好像能未卜先知一样。” 叶寒枝听着沈阁老的指摘,觉得好不可笑。 “是啊陛下。”吴尚书也道。 白胡子老头顾争拱拱手道:“下官觉得这件事确实值得深思。” “顾大人,小女常年深居简出,怎么可能会和刺客有关系?”叶庭为叶寒枝辩解,看向顾争时也是一脸愤然。 顾争脾气不太好,叶庭突然堵他反倒激起他的脾气来,他扬着脸哼道:“有没有关系这不是在查嘛!我又没说她跟这件事有关,倒是叶大人你这么急着撇清难道是心里有鬼?” “你!” 叶庭气结,他不过是说出实情,哪知顾争立刻诘问:“你什么你,叶大人说不出话是默认了?” 叶庭被顾争堵的说不出话来,胸脯一直不停起伏,看样子是气的不清。 其实若不是知道叶庭为自己辩解只是从相府利益出发的话,叶寒枝说不定还会觉得他可怜。 可是现在她真想为顾老爷子叫声好,叶庭文才虽高吵架的功夫却不好,遇上顾争这样的较真老人真真是一点好也讨不到。 还好皇上适时终止了两人间的争执,他朝两人道:“好了,大家不要争了,真相未明之前什么都有可能。” 皇上发话,顾争与叶庭互相瞪了对方一眼终是没再说话。 “叶寒枝,刚才沈阁老他们的话你也听到了,这事还需要再查,这几天你就留在宫里,等查出真相再说!” 大家的视线再次转移到叶寒枝身上,只见她一脸淡定,从容不迫的气度让人生了几分敬意。 她轻启朱唇,声音清雅静秀:“是,陛下。” 沈阁老愤然:“陛下,还有什么好查的?根本就是她在混淆视听,移花接木,目的就是为了掩盖事实。” 沈阁老的咄咄逼人让萧景侑有些害怕,他拉住叶寒枝的衣服缩在她身后伸出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警惕的看着周围。 叶寒枝轻拍了萧景侑一下,道:“沈大人是想说我不是一般女子,会危及陛下危及皇室甚至是危及江山社稷吗?如果我真的有那个本事还会在这里听你废话?还是说沈大人一直抓住我不放是为了替幕后之人找个替罪羊?” 叶寒枝这番话说的字字珠玑,言辞锋利且别有深意。 谁都知道沈阁老是辰王的外祖父,辰王如今已经被贬去守皇陵,若是刺客一事再与辰王有关那他就真的永远翻不了身了。 刚才荣来已经证实叶寒枝所言非虚,沈阁老却站出来说她嫌疑未清,如此一看,倒是沈阁老站不住脚了。 “这……”沈阁老有些慌乱,反咬道,“小小女子休要强词夺理,你弄个莫须有的事说明不了什么!” “沈大人莫要着急,小女只是合理怀疑而已。”叶寒枝突然微笑温柔起来,只是话里的讽刺显而易见。 沈阁老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一旁的萧景钺看着这一幕不禁想为叶寒枝拍手叫好,好个聪明的女子,若真的娶了她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皇上也觉得叶寒枝伶牙俐齿的很。 “朕主意已定,众卿家莫要再议。” 说完,皇上让其他人都离开,只留下了叶寒枝和萧景侑。 皇上看着下方的两人,身子微斜,眼神透着些许犀利:“叶寒枝,你很聪明。” “谢陛下夸奖。” “你倒是一点不谦虚。”皇上有些意外叶寒枝就这样受了他的夸奖,“那你猜猜朕留你下来是为何?” 皇上再次试探,叶寒枝从容不迫:“陛下深意,臣女不敢乱猜,若陛下有什么吩咐,臣女定当遵从。” 叶寒枝把话推开,皇上也不怪罪,只道:“朕问你,你认为他该如何处置?”皇上手指向萧景侑,目光却是落在叶寒枝身上。 叶寒枝抬头看向皇上,不卑不亢道:“陛下心中早有定夺,何苦又来为难臣女?” 叶寒枝的话让皇上错愕,他看着她沉声道:“叶寒枝,朕虽然没有罚你,但你应该知道你今天犯了多少错!朕对你宽容不代表会放任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庄妃施威 叶寒枝明白自己刚才的话已经是以下犯上,可她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多谢陛下开恩。” “你!”皇上被叶寒枝这副模样噎住,就是想发火也发不出来,“你倒是胆子大。” 叶寒枝不置可否,萧景侑有些不自在,牵着她的小手紧了紧。 叶寒枝低头看去,萧景侑正张大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她,似乎是在担心。 “陛下。” 叶寒枝神色缓和,情绪也平稳了些,方才那般只是因为心中在气陛下,今日陛下让萧景侑和她来根本就是有意试探,不然为何要召集众臣来议政殿? “臣女自知有错,可是方才臣女所说句句发自肺腑,臣女只想能安稳度日,不想掺合进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里,还望陛下能给臣女一个安定宁和的生活。” 皇上沉着眼盯着叶寒枝看了好一会儿,叶寒枝低着头,神色未变。 “行了,带他下去吧。”陛下叹了口气,转身背对他们。 叶寒枝行了个大礼,带着萧景侑走了。 出了议政殿,两人往徳馨宫的方向走去,却不曾想半路上遇见了带着侍卫四处搜查的静王。 “叶小姐。”静王朝他们走过来。 叶寒枝与萧景侑站住。 “静王殿下。” 叶寒枝行礼,起身,拉着萧景侑离开。 “叶小姐怎么生气了?”静王跟上来。 “静王殿下,今天的这场戏演的真不错,您说是也不是?” “你知道了?” 静王拦住她歉然道:“对不起,这件事情景恒难辞其咎。” 昨夜他跟父皇禀报叶寒枝和萧景侑的事时并未料到会有今日这样的场面,父皇将事情闹大,他也是无可奈何。 叶寒枝知道这事不能怪他,静王这一道歉气也就消了。 “殿下还是快些去查刺客的事情吧,臣女不打扰了。” 说着,叶寒枝牵着萧景侑慢慢消失在萧景恒的视线里。 刺客这件案子查起来很费劲,现场没有留下一具黑衣人的尸体,活口更是没有,没有线索就无从下手。 萧景恒追查的很紧,一有人来报说有什么发现就会立刻前去查看。 现在他正带人前往御膳房,因为有人来报说在御膳房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而另一边,萧昀也带着两个侍卫往禁卫军指挥署走去。 定王跟了过去,让侍卫走远一些,然后脚步匆匆的同萧昀并肩而行。 “昀儿,你不要怪他。” 萧昀停住看着前方的石子路,声音沉缓:“我没有怪他。” 定王汗。 他跟了上去:“那你这副模样是为何?你借口到指挥署去商讨布防之事匆匆离开,为父还以为你生气了。” “没有。” 定王见萧昀不像是在说谎,于是话锋一转,问道:“那是为了叶家那个丫头?” “不是。” 萧昀不说,定王悻悻的没有言语,萧昀这个脾气对着谁谁都是没有办法给他掰过来。 叶寒枝与萧景侑刚回到德馨宫,庄妃娘娘那边就派人来请她过去一趟。 叶寒枝将萧景侑安顿好后与德妃娘娘说了说然后便跟着去了。 庄妃娘娘的安晨宫比之德馨宫的布置要更为精致,样样东西都价值不菲,果然后宫中最有钱的还是庄妃娘娘。 此刻,庄妃娘娘倚躺在贵妃榻上拨弄着刚染好的指甲,长长的眉睫遮住她好看的丹凤眼,慵懒的气质神态和萧景瑜有几分相似。 她身边还有个三十多岁的宫女,穿的比一般宫女好一些,想来应该是掌事姑姑一类的。 “本宫听瑜儿说起过你。”轻缓动人的声音响起,庄妃修长的手指划过指尖,“他说你与寻常女子不同,如今本宫瞧你,确实有些不一样。” 庄妃娘娘说话看似稀松平常,却是个不好相与的角色。 叶寒枝垂着头没有多作言语。 “你如今年芳几何了?”庄妃突然询问。 叶寒枝答:“下个月就十四了。” “十四?”庄妃边说便笑着拨弄鬓边的一缕头发,“该是议亲的年纪了,恐怕丞相这会儿正着急呢。” 庄妃召她来说这些,叶寒枝摸不准她到底是何心思,正猜测着,庄妃却直起了身子。 庄妃看着立在不远处的叶寒枝,狭长的丹凤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 叶寒枝今日穿的一身烟色醉雨罗衫裙,朦胧的天青色衬得她肌肤胜雪,眸如星子。 “你倒确实有惑乱人心的资本!” 庄妃娘娘声音忽然转冷,叶寒枝察觉庄妃心中不喜,安静的站在那里没有答话。 “以你的身份地位,人又这般聪慧,与瑜儿也算相配,只是本宫眼里容不得沙子,待在瑜儿身边的必得是个一心一意的好姑娘,那些个别有用心的,最好不要出现在本宫面前污本宫的眼!” 庄妃娘娘说话间已经起身立在叶寒枝面前,语气凌厉,听她话里的意思叶寒枝也猜出了七七八八,多半她是听了那些说自己和昀王的流言。 叶寒枝轻皱着眉,她与萧景瑜只是合作关系,其他的她还真没想过,也不会去想。 可他们真当自己是好欺负的? 先有皇上和定王因为昀王一事对她诸多敲打试探,现在又有庄妃为了宁王给她来了个下马威,她叶寒枝要喜欢谁和谁在一起与他们何干?别说她现在没那个心思,就是她有心思,他们又能拿她如何? 遂以叶寒枝抬头直视庄妃,眼神平平却隐隐透出不可逼视的气势。 “娘娘何必跟臣女说这些?殿下身边的人如何,自有娘娘操心,如何轮得到臣女?” 她说话时语气不屑,庄妃不满:“小小朝臣之女,竟敢如此对本宫说话!来人,掌嘴!” 话音落,她身边那个姑姑立刻就要走出来。 “娘娘,臣女的父亲乃是当朝臣相,官至一品。” 叶寒枝面色不改,说话也不疾不徐,让本没什么威慑力的话竟然多了几分凌厉,那姑姑莫名停住了脚步没再上前,只是待在庄妃身旁,看她眼色行事。 庄妃有些发怒,正想吩咐她赶快动手,却被叶寒枝打断。 “再则!”叶寒枝没有给庄妃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臣女居于宫中乃是陛下旨意,陛下心中挂念昨日救命之恩,对臣女照顾有加,今日娘娘来唤,臣女不敢不从,但请问娘娘,您唤臣女来时是否已取得陛下同意?”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宁王来信 “你这是在威胁我?” 庄妃听完叶寒枝的话,冷笑一声 “果然是瑜儿看中的人,竟然敢这么跟本宫说话!不过对本宫而言,你的威胁根本不值一提。你要是聪明,就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话该说!” 叶寒枝也笑了起来,只是眼角微凉,声音愈冷:“承蒙娘娘不弃,臣女一向愚钝,自然不是什么聪明人,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全凭心情,不劳娘娘挂心操劳。” “好,很好!本宫竟不知你是这样的伶牙俐齿。”庄妃拂袖坐了回去,动作却愈发优雅,“叶小姐聪慧过人,今日之事本宫记下了,你下去吧。” 闻言,叶寒枝也不说话,只福了个身退下了。 出了安晨宫,叶寒枝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她走路便越慢。 “啊!” 一个宫女忽然撞上叶寒枝的手臂,自己惊慌的叫了一声。 叶寒枝捂着手臂皱了下眉。 “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宫女连声道歉,却只低着头,着急忙慌的,还没等叶寒枝说什么,就匆匆忙忙的小跑着离开了。 叶寒枝看着那宫女的背影,心下觉得有些奇怪,什么时候一个宫女撞了人是这态度? 但她并未放太多注意力在这事儿上,毕竟还有更麻烦的事情在等着她呢。 等她回到在德馨宫偏殿的居所时,桑九竟等候在那里,萧景侑被他点了穴睡得正香。 皇上态度暧昧不明,对萧景侑的处置迟迟不下,故而德妃娘娘做主将萧景侑留在了德馨宫居住,以等待皇上的决定。 叶寒枝没理桑九,她上前看了一眼萧景侑,确定他确实安然无恙了以后才看着桑九。 萧景瑜身边的人都这么大胆的么?这样跑来竟也没有被抓! “谁帮你进来的?” 桑九愣了一下,虽说自家王爷对叶二小姐有所不同,可毕竟这些都是秘密,怎么能让外人知道? 他不答反道:“叶小姐,这是王爷给您写的信。” 桑九递过一封书信来,叶寒枝没有接,只是看着桑九,他以为他不说自己就不知道了吗? “是庄妃娘娘吧。” 桑九神色未变,只是把信往前递进了两分。 叶寒枝笑了一下,也不再说,接过信,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阿枝亲启”四个大字。 萧景瑜还真是…… 打开信。 “阿枝,此金原之行虽路遇险阻,然幸得早有准备并无伤亡。金原污垢繁多,枝节错杂,短期之内不可还。” 萧景瑜信写的简明扼要,叶寒枝看着放心不少,紧接着信上写着“元宵几日恐多事之秋,勿要插手其中,引火烧身”。 这说的多半就是刺客一事了,看来这件事情萧景瑜多多少少是知道点什么的。 叶寒枝继续往下看,上面还有一句。 “离京多日,甚是想念阿枝,不知阿枝是否亦如是?” 叶寒枝面无表情把信折起来。 “叶小姐,王爷让我来还有一事。” 叶寒枝抬头:“什么事?” 桑九道:“王爷说,叶二小姐身上有个东西可以让他在金原行事更为方便。” 叶寒枝恍然,萧景瑜倒真是会物尽其用也真是聪明至极,自己不过是给了他一份金原各官员的情报,他就能猜出自己在金原地界有情报网。 她伸出手摘下手腕上一只雕有莲花的红玉手镯递给桑九。 “告诉他,去福泰钱庄。” “是。” 桑九走后,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叶寒枝和萧景侑,替萧景侑盖好被子,叶寒枝便倚着床柱睡了过去。 第二日,朝堂上又出了一件大事。 宁王差人回京报训,西北金原及周边地区大雪连天,百姓颗粒无收,当地几个县令搜刮民脂民膏无所作为,致使饥荒遍地,民不聊生。 现粮食短缺,虽宁王已经从周边地区调了粮食,但杯水车薪,只能解一时之困,此番遣人回京,除了禀报情况外,更是请求朝廷开仓放粮,支援灾区。 皇上和众臣商议由兵部侍郎苏淮运送粮食五万旦至金原,以解灾荒。 叶寒枝听到这个消息时真不由得为萧景瑜拍手,国库粮草一般都是为了养军队,黎国这几年大大小小的战争不少,现在能拿出五万旦已是不易。 可她早将金原的情况告诉了他,那边的灾荒是什么情况他清楚的很,粮草那些他应该早有准备,但他什么都没说,在向其他地方征集粮食后仍旧上报朝廷让朝廷发粮。 按照金原受灾情况,五万旦粮食只能够灾民吃上两个月,两个月过后,新种的粮食未成,金原及周边地区的百姓依然会面临粮食短缺的问题,这时候萧景瑜再拿出粮食来救济灾民。 百姓想法单纯,出现灾情时第一个出现帮他们的是宁王,向朝廷要粮的也是宁王,最后帮助他们自力更生等待新种粮食出产的还是宁王。 他们不会认为是朝廷救了他们,只会把宁王当做大恩人,如此,便才会死心塌地的支持宁王。 而且,若是只向朝廷要粮,百姓虽会记一时之恩,得一时好名声之外,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 前世萧景瑜凭借这一时的好名声向陛下求的赐婚,而这一世,宁王不仅能在陛下面前邀功,还能得到数万人的死心支持,这样一来,以后宁王的身后便多了一批倚仗。 同时,宁王的粮食来源也就有足够的时间去支持,若是他一开始便拿出自己筹集的粮食势必引起皇上猜疑,认为他早有预谋,不然何以刚出雪灾它就有粮食? 经过两个月的时间去沉淀布署,这批粮食只会变成宁王心怀百姓,多方周旋的证据。 他心思细腻,这一步步走的十分精准,实在让人佩服。 当然,还有意外之喜。 苏淮要是去了金原,这对萧景瑜来说怕又是一个拉拢安伯侯父子好机会吧! 不对,叶寒枝想起萧景瑜临走之前悄悄给自己的信物,让自己有事就去找苏淮,看来苏淮已经同他在一条船上了,而那个信物便是他用来测试的苏淮忠诚的。 可苏淮到底什么时候上的萧景瑜的船的? 叶寒枝想不出来,索性不再想这事,因为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因为傍晚的时候又出了一件大事,庄妃娘娘和玉烟公主十三皇子皆中毒昏迷。 她之前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现在还遇上这样的事,短日之内她是不能回相府了。 消息刚传出时德妃娘娘曾来告诫她,让她和萧景侑最近不要离开德馨宫,免得被宫中之事牵连。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跟此事牵连上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添加赌注 因为事情刚出没多久,她就被叫到了衍云殿。 衍云殿上,皇上一脸严肃的看着叶寒枝,他身边还站着静王殿下。 “叶寒枝,朕现在有话问你,你须得实话实说知道吗?”皇上道。 “是。” 皇上问道:“庄妃曾单独召见过你?” 叶寒枝:“是。” “她跟你说了什么?” “娘娘只是与臣女聊了聊家常,并未说什么。” “庄妃当天身体可有异常?” “没有。” “当天安晨宫可有可疑人员出入,或者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叶寒枝仔细想了想,那天她一直在想萧景瑜一事,并未注意到其他,不过当时有一个宫女不小心撞到了她,神色之间有些慌张与匆忙,看起来不大对劲。 叶寒枝将此事一五一十说与皇上听了。 皇上沉思了一会儿,道:“很好,今天在衍云殿里的对话切记不要对其他人说起。” “是。” 庄妃娘娘和她一双儿女中毒之事牵连甚深,皇上将此事一并交给了静王处理,宫中这几日甚是不太平,各宫娘娘的居所都被查了个遍,刺客一事也进行的如火如荼。 叶寒枝与萧景侑整日困在德馨宫内,外界的消息知晓的并不多,只是听伺候的宫人偶尔的谈论尽力去猜测事情的进展。 正月十八下午,天气回暖,皇上与定王在御花园中下棋,叫了叶寒枝和萧景侑过去。 叶寒枝带着萧景侑到御花园时,皇上与定王正下的难分难解,萧昀和顾统领站在一旁观棋。 “臣女叶寒枝参见皇上,参见定王,昀王。” 皇上听见叶寒枝来点了点头,他拿着棋子盯着棋盘,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 定王笑道:“皇兄,还有什么好想的?你我这几句棋最终都是和棋,我看你再想也是这个结果。” “皇弟这么一说,那这棋下的还有何意思?朕看不如换个人来下才好。”皇上把棋子掷进棋盒,对萧昀道,“昀儿,来你来替朕下这一局。” “皇兄你这可不公平,我要是赢了,那还不得说我以大欺小?要是输给了这小子,那我这脸面往哪儿放?”定王满脸拒绝,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你要是让这小子替你下,那我也得找个人来替我下才行!” “那你看看,在场这几个人,你让谁替你下。” 定王先看了看顾统领,又看了看萧景侑,这一个只会武,一个还是个奶娃娃,怎么和萧昀下棋? “那就让叶家丫头替我下。”定王转头看向叶寒枝,“丫头,过来。” 到了这时,叶寒枝要是还不明白皇上叫她来的目的,那她就是真的蠢了。 这分明就是另一场试探。 叶寒枝看了一眼萧昀,萧昀已经走到了皇上的位置坐了下来。 定王看叶寒枝还站在原地,起身道:“丫头,还愣着干嘛呀?还不快过来?” “是。” 叶寒枝走过去坐在萧昀对面,萧景侑跟着站在她旁边,定王和皇上分别站在他们两人身后。 萧昀看着棋盘,迟迟没有落子。 叶寒枝也不催他,只是安静的坐着等。 这盘棋看起来两方势均力敌,其实黑子却已经有了胜利之兆,若是萧昀能看清楚棋路,那么自己想要反败为胜就会变得尤为艰难。 萧景侑待在叶寒枝身边,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周围的人,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棋盘上,好似那上面有什么东西一样。 他扯了扯叶寒枝的衣袖,叶寒枝低头看他,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既然皇上想要试探她,那不如让她利用这场试探,让它变成另一场争夺。 她起身行礼道:“陛下,这盘棋就这么下实在有些索然无味,臣女斗胆请陛下加个赌注,如此,这盘棋才有看头。” 此话一出,震惊了在场的几个人,特别是顾统领,他还从未见过有谁像这位叶家二小姐一样大胆的! 唯有萧昀,他微微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叶寒枝,她要加什么赌注? 皇上哈哈笑了两声。 定王道:“叶丫头,你可是第二个敢这么跟皇兄提条件的人喃,不错,有胆色!” 叶寒枝面色平静,内心心中泛起波澜。 第二个? 那这第一个人是谁? 她不自觉的看了萧昀一眼,他仍旧拿着棋子不说话。 皇上道:“好,朕如你所愿,你起来吧。” 叶寒枝直起身子。 “你说,你想加什么赌注?” “回陛下,若臣女今天赢了这盘棋,皇上便要答应臣女不追究十三皇子的过错,并且答应让他离开冷宫,让他生活无忧。” (萧景侑原本排行十三,因身在冷宫未上皇家玉蝶,故而萧景恪才排为十三。) 皇上同定王互看了一眼,这丫头还真会把握时机。 “可以。”皇上道,“但你若输了,他便不只会受罚,还将永远留在冷宫,一辈子不能出来。” 叶寒枝垂头应道:“是。”然后坐回了位置上去。 定王这时对萧昀道:“臭小子,你可要好好下,不能输了。” “父王放心。” 萧昀说完又看了叶寒枝一眼,她心中已经有了萧景侑的位置,是否同从前有了他的位置一样? 她想让他生活无忧,那他便只能成全他了。 萧昀黑子终于落下,棋局局势瞬间改变,这黑子竟然有要将白子吞噬的迹象。 叶寒枝也不甘示弱,她早看清楚了黑子的棋路,萧昀这样下虽然会让局势变得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胜。 两人落子极快,都像是没有思考过一样,常常是黑子落完白子就紧跟其后,白子刚刚落下黑子也立刻跟上。 顾统领虽然不懂棋,但看着下棋的这两人眼睛都瞪大了。 这两个是棋圣再世吧,这速度,根本不是正常人能达到的。 皇上和定王两人也是震惊的很,他们知道萧昀会下棋,且还下的不错,却不知道他的棋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还有叶寒枝。 乔璃还在世时也精通棋艺,但水平却远远比不过现在的叶寒枝,听说叶寒枝深居简出,她又从何处学来这样高超的棋艺? 几人思索间,叶寒枝和萧昀已经又接连下了十多个回合,两人损失各半。 第一百二十六章 煮茶议亲 叶寒枝看着棋盘上各占半壁江山的黑白棋子,震惊之感丝毫不亚于皇上他们三个。 她竟不知道,萧昀的棋艺已经进步到了这样的地步! 重生后的这七年,她虽深居简出,一心为日后的复仇铺路,可棋艺也一直没有荒废,这几年更是进步神速,她敢说,现在天下能成为她对手的已经寥寥无几,可没想到,萧昀便是这其中之一。 叶寒枝不自觉的看向对面。 “叶二小姐,到你了。”萧昀抬头看她。 叶寒枝心颤了一下。 这盘棋已经快到尾声了,她知道,最后赢得会是她。 “啪——” 白子落,棋局局势瞬间改变。 萧昀眉头皱了一下。 “这局棋,我输了。” 叶寒枝起身,屈膝行礼道:“王爷承让了。” 她看着萧景侑,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萧景侑看到她笑,也跟着笑起来。 可顾统领却有些不明白。 “怎么就输了?” 顾统领虽然不懂棋,但也知道怎么看输赢,这明明就还可以再下啊! 皇上和定王没有说话,两人的视线紧紧盯着棋盘,良久后,定王才道:“就输了半子而已,不算……” “输了就是输了。”萧昀打断定王的话,起身朝皇上道,“陛下,是臣棋艺不精,辜负了陛下信任。” “昀儿,你的棋艺已然难逢敌手,只是今日叶二小姐棋高一着,不怨你。” 皇上并不生气,他又看向叶寒枝,道:“叶家丫头,你赢了,朕答应过你的自会实现。” 叶寒枝听到这话,立刻拉着萧景侑一起跪下。 “臣女替十三皇子多谢陛下恩典。” 皇上摆摆手,道:“起来吧。” 叶寒枝拉着萧景侑站了起来。 “不过,今日朕算是看了场难得的棋局,叶寒枝,你和昀儿功不可没啊。” 皇上称赞叶寒枝,叶寒枝谦虚受着。 “不过,看过你们的棋,朕和定王再下也没意思了。” 见过叶寒枝和萧昀下棋之后,再和他人下棋,心里却想着之前的棋局,影响了思路,棋便不成棋了。 皇上让人撤下棋盘,上了茶具,只是当奉茶宫女要煮茶时却被皇上叫了下去。 他看着叶寒枝,道:“叶丫头,你虽棋艺无双,但朕还想试试你的茶艺,今日这茶你来煮吧。” 叶寒枝倒是没料到皇上还来这一出,棋艺,茶艺,那茶艺过后皇上还想要考校什么? 叶寒枝纵使内心思绪颇多,但面上仍旧平淡。 她走过去,焚香净手后才开始煮茶。 煮茶最是考验耐心和把握时机的能力,叶寒枝专心煮着茶,定王却是在一旁不停问她话。 “叶家丫头,方才看你下棋,棋艺已经远胜你母亲,但本王听说你深居简出,这棋艺又是何人教你的?” 叶寒枝一边等着水煮开一边道:“回定王爷,臣女的外祖父每年都会给臣女搜罗许多珍奇孤本,臣女是跟着书胡乱下的。” 定王看着叶寒枝道:“胡乱下就能有这般造诣,看来乔公的孤本的确价值非凡。” 叶寒枝道:“多谢王爷夸奖。” “……” 定王语塞,这丫头倒是会揣着明白装糊涂,他那是在称赞乔公吗?他刚才那话分明是不相信她自学成才的说辞,结果她倒好,弄的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看定王吃瘪,皇上不厚道的笑了笑。 “皇弟,这丫头伶牙俐齿的很,你跟她说这些,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皇上虽然语带笑意,但她还是解释道:“陛下说笑了,臣女哪敢?方才臣女只是实话实说,没想那么多。” 话音刚落,水开了。 叶寒枝选了茶叶放进水中。 皇上看着她的动作,问道:“你今年好像十四了吧?” 叶寒枝手上动作不停:“回陛下,下个月就十四了。” 定王道:“那再过一年就该及笈了,唉,女大不中留啊,丞相有的愁了。” 定王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涉及到了她日后的婚事,叶寒枝皱了下眉头,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顾统领在一旁听到这话,插话道:“叶小姐这般聪慧过人,丞相大人确实得愁啊!依臣看,昀亲王就和叶小姐很相配,相貌登对,又一刚一柔,哎呀,真是绝配啊!” 顾统领越说越兴奋,说到最后感觉似乎叶寒枝和萧昀已经要订了亲一样。 “哈哈,顾统领这话糙理不糙,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定王道,“我家昀儿文武全才,虽然性子冷了点,但绝对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儿郎,叶丫头要是和我家昀儿在一起,那是绝对不亏的。” 定王夸着自家孩子,那是越夸越上头,皇上止住他道:“皇弟,你再怎么夸昀儿那也得看丞相家的意思,可不能乱点鸳鸯谱啊!” “这有什么?皇兄是大黎国天子,要是他二人真有心相守,还不是皇兄一句话的事儿?丞相他说不定还会乐得三天三夜睡不着呢!” 皇上和定王两人一唱一和,分明就是奔着叶寒枝和萧昀去的,这两人绝顶聪明,又怎么猜不出来? 萧昀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叶寒枝那边茶汤已经调好,正在进行最后一步,点茶。 她面容沉静,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皇上与定王他们的言论,也不在意自己的婚配,一心只有煮茶一事。 而他…… 他怎么可能成亲呢? 任何一个女子嫁给他,都是没有未来的,包括叶寒枝。 顾统领道:“定王所言甚是,要是能成全一对神仙佳偶岂不美哉?” 皇上听了连连点头,叶寒枝这丫头和昀儿确实相配,而昀儿对她确实有不一样的心思,况且这丫头心思周到,聪颖过人,气度不凡,他们二人若能在一起他也能省很多心啊。 “……” “陛下,茶好了。” 皇上正要张口问叶寒枝一些什么,叶寒枝已经端着茶奉到了跟前。 “请陛下品尝。” 皇上眉毛一挑,看着叶寒枝手里的那杯茶,汤花绵密均匀,只从这一点看他就不得不说,叶寒枝点茶的手艺确实不错。 皇上接过茶喝了一口,嘴角露出笑容。 “朕倒是没想到,你煮茶的手艺已经这般炉火纯青,叶丫头,你还有多少让人惊叹的本事?” 叶寒枝恭敬的立在下首,低着头道:“陛下谬赞,臣女技艺粗陋,能入陛下法眼臣女已是万分庆幸,怎能得陛下这般称赞?” 皇上道:“你不必谦虚,到底技艺如何,这茶全都知晓。” “要真有皇兄说的这么好,那臣弟也来一杯。” 说着,定王已经自己端了一杯茶喝了起来,茶水入口,一股淡淡的茶香立刻溢了出来,香甜可口,茶水喝下肚,一股回甘在口腔中慢慢回转,让人回味无穷。 “好!” 定王放下茶杯,只得说出一个“好”字,便再说不出其他的话。 第一百二十七章 所谓名字 “昀儿,顾统领,你们也来尝尝。”皇上对萧昀和顾统领道。 顾统领谢过陛下恩典后,立刻端起一杯茶喝了下去。 啧! 好茶! 顾统领一杯茶已经下肚,萧昀却迟迟不动。 皇上有些意外,问道:“昀儿,你怎么不喝?” “回陛下,臣不喜欢喝茶。” 萧昀这话冷漠的拒人千里,皇上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就连萧景侑都感觉到了,小心的往叶寒枝身边靠了靠。 顾统领从这几天的相处中已然了解到昀亲王是个说一不二的冷性子,但他没料到萧昀竟然胆大到反驳当今圣上。 顾统领吓得立刻朝皇上请罪道:“陛下,昀亲王他并非有意冒犯陛下,只是……只是无心之过,还请陛下恕罪!” “顾统领无须替本王说情。”萧昀看也不看顾统领,直接对皇上道,“陛下爱护之心臣感念于心,但臣此前曾说过,战事未平无以为家,陛下和父王无须再为臣操心,耽误了他人。 今日臣与顾统领前来只为呈报布防图,既然布防图陛下已经看过,那臣和顾统领便回指挥署指挥布防一事了,臣告退。” 萧昀的话一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御花园。 顾统领看着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急忙对皇上道:“陛下,臣也告退了。” 说完,顾统领匆匆追着萧昀的踪迹走了。 叶寒枝和萧景侑还站在一旁,眼前的这一幕说实话是让叶寒枝有些惊讶的。 她原本已经想好了,若是陛下真要把她和萧昀绑在一起,那她就是拼着得罪陛下也要推了。 可是萧昀他先她一步,且还说的这样直白,陛下和定王想必短期之内不会再重提此事了。 “陛下,昀王心直口快,陛下无需介怀。”叶寒枝走到皇上跟前,道,“只是臣女的想法同昀王一样,昀王身份尊贵,臣女与之相距甚远,若是强行在一起,恐怕适得其反。” “你……” 皇上胸口因萧昀的话本就堆积了一口闷气,现在叶寒枝又将他的闷气往下推了些,但始终不上不下。 “哼!”皇上冷哼一声,板着脸道,“走走走,都给朕走!” “是。” 叶寒枝带着萧景侑告退离去。 御花园里此时只剩下皇上和定王。 定王想了想,这萧昀分明对叶丫头就是不一样,刚才他们的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愿意给他们赐婚,可为什么他三番五次要拒绝? “皇兄,是不是我们逼得太急了?” 皇上想到两人的态度,没好气道:“朕看不是我们逼得太急了,而是他们根本没那个心思,既然他们没那个心思,你我再怎样替他想都是白搭。” “话虽如此,但皇兄你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定王揶揄皇上。皇上给了他一个白眼,定王装作没看见,继续道,“他们的事今日不成,日后总有机会,我们慢慢等就是。” “哼!”皇上又冷哼一声,但这次过后脸色稍微好转,他道,“再看看吧。” 这嘴硬心软的。 定王嘿嘿笑了两声,没再说话,只喝着茶。 …… 萧昀和顾统领一回到指挥署,两人便开始着手布防一事。 下午他们本就是去送布防图的,皇上已经看过,对布防图上的布防颇为满意,是以他们现在正根据布防图指派禁卫军。 宫中的氛围霎时间变得更紧张了些。 叶寒枝和萧景侑回德馨宫偏殿时,正遇见静王从德妃娘娘那儿出来。 他面上有些许疲惫之色,眼底还泛着丝丝青影。 互相打过招呼后,叶寒枝带着萧景侑回了房。 静王现在既要追查刺客一事,又要查明庄妃母子三人中毒一事的真相,他身上的责任重大,听说这几日都没怎么休息过。 今日他来德馨宫,怕也是德妃娘娘心疼他,想让他能趁机休息一下。 正月十九,叶寒枝待在德馨宫偏殿,一步未出。 正月二十,尘埃落定。 听德馨宫里的宫女们说,静王殿下已经追查到了刺客的幕后黑手,而庄妃娘娘母子三人在御医署的全力救治下已经脱离了危险,且下毒之人也已经找到。 听到这些,叶寒枝内心还是有些波澜的,毕竟刺客是冲着皇上去的,至于庄妃那儿,玉烟和萧景恪都还那么小,实在不应该被牵连。 但既然已经找到幕后之人,那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德馨宫偏殿外有一处园子,园子里有座亭子,亭子下正好有一石桌,临着湖水,还挺有一番诗情画意的。 此时叶寒枝正坐在那儿看书,萧景侑安静地趴在桌子一侧好奇的看着她。 在宫里的这几天,她身上的伤好的已经差不多了,再加上有方太医给她的雪花凝露,相信再过不久就能好的和以前一样了。 叶寒枝心情还算不错,侧头问萧景侑道:“小侑,姐姐教你写字好不好?” “……” 萧景侑盯着叶寒枝看了许久,然后慢慢的点了点头。 叶寒枝笑了笑,让宫女取了笔墨纸砚后铺纸研墨,先写了“萧景侑”三个大字。 萧景侑静静看着,不解其意。 “这个是你的名字,萧景侑。”叶寒枝耐心的指着字一个一个教他,又道,“人有了名字,便有了活在这世上的记号,不管以后你走的再高再远,也会有人记得你的名字,记得你。” 萧景侑似懂非懂,他一会儿盯着纸上的字看,一会儿又盯着叶寒枝看,如此来回了几个回合,他提起了笔,在纸上模仿着写自己的名字。 刚学写字的孩子,字写的能有多好? 叶寒枝看着纸上歪歪扭扭不成形的几个图案,不由得笑了笑。 真是和她当年教阿佑写字时一模一样! 叶寒枝起身站在萧景侑身后,伸手握住他拿笔的手。 “练字要平心静气,不可急躁,横要端竖要直。 观字如同看人,你的人品如何全都反应在你的字里,所以不能才开始练字就胡乱来。” 叶寒枝带着萧景侑的手一笔一笔写过,温柔的声音回荡着,越听越舒服。 时光慢慢,萧昀和静王进来时看见的便是如此一番和谐美好的画面,让人不由得就静下了心。 守在亭子外的两个宫女见静王和昀王来了,正要通报,却被静王抬手制止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幕后之人 守在亭子外的两个宫女见静王和昀王来了,正要通报,却被静王抬手制止了。 他微笑着站在一旁看他们,也不过去,就只是一直看着。 萧昀亦如是,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两人,眼里的光芒时明时暗。 写字写的多了,叶寒枝手上的伤便被牵动,她皱了皱眉头,却没放开手。 萧昀眼锋微冷。 “叶二小姐真是好雅兴。” 叶寒枝听到声音,手顿了一下,然后放开了握着萧景侑的手抬头看去。 是萧昀和萧景恒一起来了。 她看了一眼亭外的宫女,她们此刻都低着头,一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模样。 毕竟不是霜雪阁,是她要求太多。 她站立端正,屈膝行了个礼:“臣女见过二位王爷。” 萧景侑仰着脑袋看着两人,握笔的手不安的紧了紧。 静王笑着点头应了。 萧昀抬步走到两人桌前,和她二人隔着一张桌子。 叶寒枝感觉视线在自己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下意识的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萧昀看她的眼神更锐利一些。 叶寒枝不由得心虚了一下。 静王跟在萧昀后面走了过来,他看着叶寒枝和萧景侑笑着问道:“叶二小姐,十三弟可有给你添乱?” 叶寒枝摇摇头,小侑虽然还不太懂人情世故,也不会说话识字,但在他身上,她始终能看到当初阿佑的影子,就凭着这一点,就算他添乱了,她也是视而不见的。 “十三皇子纯朴赤诚,怎会添乱?” “那看来你们相处的甚好。”静王道,“他能遇到你,确实是一件幸事。” “殿下严重了。” 静王笑了笑。 “小侑。”叶寒枝走到萧景侑面前,轻声细语道,“你先去玩会儿,一会儿我再来找你。” 说着,她将梨花簪放到萧景侑手上:“你拿着它,乖乖等我,嗯?” 萧景侑看了看手中的梨花簪,又看了看萧昀和静王两人,好一会儿后才艰难地点点头踱着步子一步一回头的出了亭子。 那两个宫女在静王的示意下都跟在了萧景侑身后看顾他。 目送萧景侑离开后,叶寒枝朝静王和萧昀道:“二位王爷今日来应该不只是要说这些话的吧?现在这里已经没了多余的人,二位王爷想说什么便直说吧。” “叶二小姐聪慧过人,景恒佩服。”静王轻笑了两声,“不过叶二小姐可知庄妃娘娘中毒一事现下已有了结果?” 叶寒枝道:“臣女听说了。” “那你可知道皇后现在被禁足在未央宫中,后宫大权更是被交给了德妃娘娘。” 原来庄妃母子三人中毒一事是皇后在背后搞鬼,当初撞了她的那个宫女也是皇后的人。 叶寒枝面色平静:“这倒是未曾听说。” 静王对叶寒枝的平静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欣赏。 他道:“因你之故,小王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抓到凶手,只是你也只怕因此被皇后惦记上了,日后你行事当小心些,皇后的人应该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静王是好心提醒她,可这种事,怎么会让堂堂一个王爷来提醒她? 叶寒枝笑着谢过静王:“多谢殿下提醒,只是这些事为何要说与臣女听?” “额……”静王看了一眼萧昀。 叶寒枝有些狐疑,也看了萧昀一眼,只是他在刚开始时说了那一句话后便再也没有开过口。 “是父皇担心叶二小姐。”静王道,“方才在御书房向父皇汇报案件进度时,是他特意让小王哥和堂弟来提醒你。” 原来是皇上。 叶寒枝心中缓缓流过一丝暖流。 原来重来了一次,陛下对她仍旧关爱有加。 叶寒枝看了眼萧昀,又是因为他。 “多谢陛下厚爱,多谢静王殿下和昀亲王关心,臣女感激不尽。” 叶寒枝这话是有几分真心的,但萧昀听着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静王看着深感无奈。 “叶二小姐不要介意,昀亲王向来都是这般……这般面无表情(不近人情),你就跟他一般见识。” 叶寒枝但笑不语。 “还有一件事。”静王笑着对叶寒枝说道,“今日早朝时父皇同诸位大臣商议决定恢复十三弟的身份,准许他入玉蝶。” 叶寒枝听了嘴角一扬,这是她进宫以来听到的唯一一个舒心的消息。 陛下果然愿赌服输,她还以为这件事还要等一段日子呢,没想到陛下竟然这么迅速。 叶寒枝脸上的消息经久不散,萧昀的表情晦暗如深。 为了另一个人,她竟也可以开心成这样! 他沉着一张脸转过身去:“一会儿皇上派来下旨的人就会到了,他会告诉你此事的具体细节。” 话刚说完,他便三步并作两步快速的离开了。 静王看着萧昀的背影一脸茫然,尴尬的朝叶寒枝解释道。 “叶二小姐,别在意,别在意……” 说着说着,静王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他这态度,让人家怎么不在意? 叶寒枝却是真的不在意,她对静王道:“静王殿下,臣女还有一事想请殿下解惑。” 静王放下尴尬的情绪,问:“何事?” “臣女想问,元宵节那天的刺客是否也和皇后有关?” 静王讶异,随后释然道:“叶二小姐果然聪明。” “是太子?” “……”静王忽然罕见的皱了一下眉,“是。” 果然,果然查出来是太子和皇后。 叶寒枝心中顿时猜测万千,但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太子?” 问题一出,静王沉默了,刺客一事非同小可,太子应该不会有好下场。 “父皇如今还没有下定论,想来也是难以抉择。” 静王面有难色,似乎也在为此事忧心。 也是,毕竟是一国太子,如何处置实乃一大难题。 可叶寒枝此时心中却有如涛浪翻天,前世并没有庄妃中毒,元宵遇刺这些事,太子倒台也是在两年后,可如今事情的进展却与前世完全不同。 她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所有人的人生轨迹真的都发生了重大改变,而这些与她似乎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又想起那日庄妃娘娘特意把自己叫去,还有萧景瑜的提醒,叶寒枝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只能等萧景瑜回来再行商量。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拒绝赏赐 静王走后,萧景侑就匆匆跑了过来,他仰着一张白净的脸举着手里的发簪,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漂亮极了。 叶寒枝接过发簪,想着一会儿将要传过来的诏书,又想到他如今什么都不懂,便带他回了偏殿,开始教他一些最简单的东西。 正教着,荣来带着几个宫人进来了,那些宫人手里都有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些许衣物。 他是来宣旨的。 叶寒枝带着萧景侑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子十三景侑,早年因母受累,于今十一载,然稚子无辜,念其天性纯良,谦友甚恭,故敕令其恢复爵位,封号容,赐居容王府。钦此!” 萧景侑在叶寒枝的注视下接过圣旨,磕磕巴巴道:“谢……谢皇上,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是许久不曾开口说话的缘故。 荣来有些惊讶,不是说十三皇子不会说话吗? 将圣旨交给萧景侑,荣来朝叶寒枝道:“叶二小姐,这些东西都是陛下命咱家准备的,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咱家好再去准备。” 荣来虚弯着腰,脸上带着笑,眼角眉上的褶子深深叠起。 叶寒枝大致看了那些东西,准备齐全,并不再需要什么。 她笑道:“公公考虑周到,并不缺少什么。” 荣来点点头,道:“那咱家这就回去复命了。” 叶寒枝笑着和萧景侑侑送走了荣总管。 “小侑,明天早上你要去给你的父皇谢恩,你怕不怕?” 萧景侑伸着脑袋看她,脸上是疑惑的表情,一会儿后他伸出他的小手拉住叶寒枝的衣角,眼里是难掩的依赖与眷恋。 叶寒枝摸摸他的头,轻声道:“别害怕,明天照着我教你的做就好。” 萧景侑犹豫着点了点头。 …… 晚间,德妃娘娘也来了,她穿了一袭正蓝色的蔷薇襦裙,显得雍容典雅,贵气非常。 虽说刚掌后宫大权,但她神色间并没有多么得意,行为举止一如往常那样有度。 “臣女见过娘娘。” 叶寒枝带着小侑上前相迎,德妃的视线在小侑身上停留了片刻。 “叶姑娘如今算是做了件好事,容王能恢复荣耀,你功不可没。” 德妃坐在桌边,眉眼带笑。 叶寒枝屈膝:“臣女不敢居功,容王殿下能有今日全是他自己的福报,与臣女无关。” 德妃道:“你这般推卸功劳,在别人眼中可不是谦虚。” 她这话是提醒,容王因她之故承蒙圣恩,虽说他现在还只是个孩子,无足轻重,但难保哪一天他就参与到了皇位的争夺之中去。 他是一个潜在的威胁,而她是把这个威胁推出来的人。 “多谢娘娘提醒,臣女明白。” 叶寒枝谢过德妃的善意,这几日脑子里装了太多事,竟然没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些,小侑现在身处危险,而这些都是她带来的。 德妃点头:“这关叶姑娘算是过了,这宫里是非太多,也该离开了。” 刺客一案已经破了,与叶寒枝并无关系,而她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已经没有必要留在宫里了。 叶寒枝敛眉:“谢娘娘。” 正月二十一,叶寒枝与萧景侑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只有皇上一个人。 “臣女见过皇上。” “儿臣见过父皇。” 萧景侑真的会说话了? 皇上有些惊讶,昨日荣来回来禀报时他还有些不信,毕竟这才多长时间? 叶寒枝知道皇上惊讶,小侑和阿佑不是不会说话,而是没有人教过他们,没有人愿意和他们说话,所以才会说不出来。 昨天她教了他不下百遍,他才勉强会说一些。 “陛下,容王殿下是来谢恩的。”叶寒枝道,“他现在还不是很会说话,所以就让臣女代为谢恩。” “嗯。”陛下面色如常,“既然你来了,朕有件事要与你说。” 叶寒枝疑惑:“是。” “你救驾有功,容王一事朕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予追究恢复他的爵位,只是……”陛下看着她,道,“有些事情,既然插手了再要放手可就难了!” 皇上的话同德妃娘娘话里的意思大同小异。 现如今众所周知她将容王殿下推了出来,在别人看来,她同容王便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虽说她只是个朝臣之女,但她背后有相府,有叶云安,这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错综复杂,那些人的心思也一个个波谲诡异。 “是,臣女明白。” 皇上点点头,看了叶寒枝一眼:“至于赏赐一事,朕想了许久都不满意,叶丫头,你说说,你想要什么?” 赏赐的事情叶寒枝并未放在心上,而且她在宫里住了这么几天陛下从未提及过,她早都忘了。 “陛下,臣女并无他求。” 皇上提高音量:“你当真无所求?” 叶寒枝点头,郑重道:“是。” “叶寒枝,你可想清楚了?机会难得,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再想有下一次便没那么容易了。” 皇上看着叶寒枝,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慎重。 然,叶寒枝心意已决,皇上的心意她只能辜负了。 “回陛下,臣女想的很清楚,臣女衣食无忧,又无病痛,实在没有什么可求的。” 听到还是这答案,皇上脸上稍露出些失望之色,他浅声道:“好吧,既然如此,朕也不能强求,你回去吧。” “谢陛下。” 叶寒枝说完,带着萧景侑告退了。 出了御书房,叶寒枝如释重负,待走到陛下看不到的地方后,她回头望了一眼。 一向稳重自持,威仪赫赫的帝王似乎也苍老了几分,而她,也是这罪魁祸首之一。 今日便要离宫了,于情于理,她都该同德妃娘娘告个别,毕竟她也算是叨扰过几日的。 德妃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绝美女子,惋惜道:“叶姑娘在这宫里待了这几日,如今要走了,本宫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叶寒枝笑着轻声道:“这段日子承蒙娘娘照顾,臣女感激。” “说什么感激不感激,倒是你若是有空就常来宫里看看本宫。”德妃起身拉住她的手拍了拍,“恒儿到底是个男儿,不如你这般解语。” 叶寒枝不语,低头一笑。 德妃跟她说话,三句不离静王,看来她的心思始终未断,不过静王看起来好像并无此意,想到这儿,叶寒枝对此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怒打玉莹 德馨宫外忽然嘈杂一片,有宫人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娘娘,不、不好了!” 德妃询问:“外面怎么回事?” “是、是玉莹公主拦住了容王殿下。” 容王殿下? 小侑! 他怎么跟过来了? 来不及等德妃有所反应,叶寒枝立刻跑了出去。 德馨宫外,玉莹的骂声接连不断。 “不过就是一个贱种,凭什么封王?” “话也不会说,就是一个哑巴,你怎么好意思还活着?” “你看看你的样子,哪里有半分皇家风范?不知从哪儿来的野种,竟也敢肖想皇家身份?” 萧景侑被玉莹推倒在地,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盛气凌人的玉莹,有几个太监稀稀散散地护在他面前。 “你还敢瞪我?” 玉莹看着那一双眼睛怒火中烧,踢开拦着的太监一巴掌打在萧景侑的脸上:“我让你瞪我,还瞪?” 说着又是一巴掌打过去。 叶寒枝刚跑过来就看见玉莹要对萧景侑动手,她怒喊:“住手!” 玉莹的手停在半空中,转头看见来人是叶寒枝,心中怒火更甚,那一巴掌当着她的面毫不犹豫地打了下去,萧景侑的脸立刻肿了起来。 叶寒枝眼神猝然收紧,她竟然打了小侑!她凭什么打他?凭什么打她的阿佑? 叶寒枝眼前的萧景侑在叶寒枝眼中已经不再是小侑,而是当年受她庇护的阿佑。 “怎么?不服?”玉莹看着已经走近的叶寒枝,扬着脸,表情很是得意。 叶寒枝长身而立,一袭白衣的她看起来孤傲清雅,她表情清冷,眼神凌厉。 萧景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脸上的痛意瞬间消减了几分,只是心里的担心与害怕更甚。 玉莹向来嚣张横行,此刻哪里会怕一个丞相之女? “你想帮他,那就——” “啪!” 一巴掌落在玉莹脸上,谁都没有预料到。 “你竟敢打我?”玉莹捂着脸眼里闪着愤恨,“叶寒枝,你知不知道本公主是谁?谁给你的胆子?” 叶寒枝摩挲着刚打过玉莹的右手手腕妖魅一笑:“公主高高在上,可张嘴闭嘴都是污秽之言,这恐怕不是一国公主该有的风范吧!” 玉莹喘着粗气,恨恨道:“那又怎样?叶寒枝,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想护着他也不看看你的身份,你护的住吗?本公主身份高贵,想骂他便骂,想打他便打!” “是吗?”叶寒枝靠近玉莹,轻冷着声音道,“那我今天就告诉你,我到底护不护得住!” “啪!” 又一巴掌甩了下去,玉莹睁大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叶寒枝,她竟又打了自己! 周围的太监宫人都看傻了,愣在一边不知该如何反应,这样的场面他们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玉莹怒不可遏,她是堂堂的一国公主,怎么能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叶寒枝!”对着那张碍眼的脸,玉莹扬起手就是一巴掌。 然而巴掌没有如她预想的那般打在那张让她觉得讨厌的脸上,反而是被那张脸的主人一把抓住,然后她眼睁睁地看见另一只手扬起落在自己的脸上。 这一巴掌比前面两巴掌都重,玉莹的脸瞬间肿的老高。 “这一巴掌是要告诉公主,不是谁都可以任你欺负,下次公主若再想欺负人,我劝你还是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叶寒枝,你有种!”玉莹咬牙切齿,对着看热闹的太监宫人吼道,“你们在看什么,还不快给我抓住她!” 一旁呆立的奴才们这才醒神,纷纷朝叶寒枝走来将她抓住,萧景侑见叶寒枝被人抓着,立刻朝那些人扑了上去又打又咬,可双拳难敌四手,他又哪里敌得过他们呢,没几下,萧景侑就被几个宫人围了起来拳打脚踢。 “阿佑!” 看着这一幕,叶寒枝脸上的怒气现在却是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然的杀气。 几个太监下手太重,萧景侑嘴角殷红,怕是有内伤。 突然,一道黑影一闪,那几个太监立马应声倒地,钳制叶寒枝的那几人也在瞬间被打倒在地。 “阿佑!” 来不及看是谁帮了她,叶寒枝挣脱桎梏后直奔萧景侑而去。 “堂哥,你……” 一柄长剑架在玉莹颈上,她吞了吞口水,一脸惊诧。 “是本王。” 男子冰冷的望着她,神情冷漠。 “堂哥你怎么帮那个贱女人,我才是你妹妹呀!”玉莹又看着被制服的那些宫人,呲之以鼻:“一群没用的东西!” “本王想做什么还需要你来教?” 昀王冷着脸的时候就已经够吓人了,如今这么说话,玉莹更是害怕,直哆嗦着不敢言语。 “还有——”萧昀看了眼叶寒枝,而后道,“道歉。” “凭什么要我道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贱女人而已!”玉莹说到“贱女人”三个字时明显感觉萧昀身上的杀气更重,吓得打了个哆嗦,“我……我又没说错什么……”玉莹躲避着萧昀的眼睛,不敢去看。 “你是想让本王说第二遍?” 萧昀拿着剑的手微微靠近玉莹脖子几分,玉莹光洁的脖子立刻出现了一道红痕。 “我……我……”玉莹吓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惨白。 “王爷。” 叶寒枝的声音响在萧昀身后,她已经清醒,只是愤怒不熄。 她慢慢走近萧昀和玉莹,伸手挡开架在玉莹脖颈上的长剑:“女儿家的事情王爷就让我们自己来解决吧。” 叶寒枝的声音软软的,魅惑中隐藏着杀机。 “你、你想做什么?”玉莹来不及因长剑离身而欢喜便立刻陷入慌乱,不停地后退。 叶寒枝唇角勾着笑转而从萧昀手中接过剑来,萧昀看了叶寒枝一眼,随后默不作声的后退一步。 “我想做什么?这得问公主你,记得刚才我说过,公主若要再欺负人,应该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她声音娇柔,眼神却是冰冷。 “你、你……啊!” 玉莹被一块石头绊倒,倒在地上的她看着不停靠近的叶寒枝还有她手上的长剑,吞了吞口水:“我、我告诉你,我是一国公主,你要是敢伤害我,父皇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叶寒枝在玉莹面前蹲下身子嗤笑着,“那我便告诉你,就算今天你死在了这儿我也有办法全身而退!” 第一百三十章 二临御医署 “那我便告诉你,就算今天你死在了这儿我也有办法全身而退!” 玉莹的右手突然被抓住,紧接着便是刺骨入肉的声音和一声痛苦的尖叫。 一切发生的太快,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玉莹的掌心便被长剑贯穿,殷红的鲜血滴落在地。 叶寒枝起身,拔出剑,眼神嫌恶的看着玉莹:“你给我记住了,他不是你能随便欺负的人!” “叶寒枝,我不会放过你的!”玉莹痛苦的吼叫道,“总有一天,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看来你还没有长记性啊!”叶寒枝复又蹲下,“难道你是想我现在就杀了你?” 叶寒枝语气森冷鬼魅,听得玉莹身体一颤:“你、你开什么玩笑?你不敢的……” 叶寒枝勾唇一笑,晃了晃手里带血的剑道:“你不是看到了吗?你觉得我敢不敢?” 玉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眼神惊恐,却不敢说一个字。 ”如果想要活命,那就收起你的那些心思,你若再找小侑麻烦,我真的会杀了你!记住了吗?” 叶寒枝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冰冷如霜的脸上是目空一切的神情。 “记……记住了。” 玉莹本能的缩着身子,说话声音也是起伏不定,看起来是真的相信了叶寒枝有这个本事能杀了她,吓得不轻。 玉莹带着几个宫人仓皇而走,叶寒枝缓缓站起身来,萧昀在她对面,一身黑色常服,面色冷峻,似乎是在生谁的气一样。 “多谢王爷出手搭救。” 萧昀看着她,一言不发地接过她手中还在滴血的剑,然后眉头一皱,把剑放回剑鞘当中。 叶寒枝越过萧昀朝萧景侑的方向走去,她刚才脑中只想着教训玉莹,却没来得及给他找个大夫。 两人擦肩而过,萧昀沉默了一瞬,而后转身将叶寒枝一把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 叶寒枝惊呼,连“王爷”也不唤了。 萧昀看了叶寒枝一眼,脸上的冷色还未消散,他低头看着叶寒枝,手上的动作收的更紧了些。 “本王不是已经做了。” 叶寒枝哑然,冷着声音道:“放我下来!” 毓秀湖时已经被他抱了一回,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她怎么能再让他抱自己? “放你下来?”萧昀看向她的右手臂,“你的手还想不想要了?” 额? 手? 被萧昀这么一说,叶寒枝当真感觉自己右手小臂有些痛,应该是刚刚与玉莹公主争执时不小心将之前的伤口弄裂开了,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 萧昀见叶寒枝没说话了,又看向一旁的萧景侑道:“你自己跟上。” 说完,萧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去,小景侑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太医!太医!” 萧昀抱着叶寒枝还未进御医署便开始张口喊。 听到动静,有几个太医匆匆跑了出来,见到的竟然是昀王,他抱着一个女子正慌张的进来。 太医们不敢怠慢,连忙让开一条路。 “快,看看她的手怎么样了?”萧昀抱着叶寒枝找了个椅子将她放下。 几个太医立刻围了上来为她包扎伤口,萧景侑赶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太医,我的伤不要紧,你们先去看看容王怎么样了?”叶寒枝担心小侑,他受的伤也不轻,又跟着萧昀走了那么长的路,现在肯定吃不消。 “容王?” 御医署的人有些迷惑,容王是谁? 见他们后面还跟了一个小孩,立刻恍然大悟。 只是…… 太医有些为难的看向昀王,萧昀道:“留下两个人给叶二小姐包扎,其他人去看看容王。” 叶寒枝感激的看着萧昀,萧昀垂下眼眸带着剩下的几个太医和小侑去了里面的屋子。 等叶寒枝手上的伤包扎好后,小侑的伤口也已经处理完了,只是他身子虚弱,此时正昏睡,由萧昀守着。 小侑需要休息,叶寒枝轻扣了扣房门。 萧昀闻声望来,看见女子正朝他招手,他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太医说他受了点内伤,需要好生静养。” 出了房间,两人面对面站着,他抬头望去,一眼就能看见女子清绝的容貌。 叶寒枝点了点头,然后往太医院后院走去,萧昀紧随其后。 两人站在太医院后院,太医与医工平日里来来往往,今日或许是为了避开他们,并没有太多人来打扰。 萧昀叹口气走近叶寒枝,一双幽深的眼睛盯着她,让她心里有些莫名的紧张。 “刚才你的心悸是不是又犯了?” 叶寒枝诧异,她眼睛微瞪,眼皮一动不动,刚才因为小侑与玉莹有些争执引发了心悸,只是并不太严重,但他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是因为…… 叶寒枝忽地眼神一紧,想到那本红册子上写的东西,心渐渐下沉。 避开叶寒枝探究的目光,萧昀说道:“刚才本是我抱着你一路过来,可你现在却额头冒汗,脸色苍白。”说到此,萧昀睨了叶寒枝一眼,“你当别人都是傻子看不出来吗?” “王爷言重了,这病没什么大不了的。”叶寒枝沉着气,努力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哪知萧昀却是生了气,他冷凝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的冷气简直可以冰冻三尺了。 叶寒枝察觉出萧昀的不高兴,但又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或者做错了什么又惹到他了,于是低着头沉默着没再说话。 萧昀转过头来,叶寒枝正盯着面前晒着的药材出神,看着她这副全不在意的模样,他心中似烧着了一把火,横冲直撞,寻不到出口。 “你要如何折磨自己本王不会管也不想管,但最好不要在本王面前!” 萧昀的怒气来的莫名其妙,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在他面前犯了病? 叶寒枝不想气氛如此僵,她向前走了两步,轻声道:“多谢王爷送我和容王殿下过来,寒枝感激不尽。” “不必。”萧昀别开眼,“他与本王也算是兄弟,救他是理所应当。” 话音毕,两人都没有话说,一时间气氛又是一阵尴尬。 好似他们最近总是这样,说着该说的,做着该做的,可他们之间该说的该做的却是少之又少。 “王爷多次出手相救,寒枝欠了王爷这么多人情,怕是很难还清了。” “你不用觉得欠了本王什么,本王向来不做不该做的事。” 那他言下之意便是帮她是他该做的事情? 第一百三十一章 御赐飞鹰令 那他言下之意便是帮她是他该做的事情? 叶寒枝愣住,垂下头不说话。 萧昀看她,道:“若是要还,你打算怎么还我?” 叶寒枝抬头,萧昀正看着她,眼神认真。 “王爷想要我怎么还?” “是不是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萧昀的目光殷切,眼里闪着阵阵光华。 叶寒枝有些承受不住,道:“王爷想要的,寒枝必定尽己所能。” “当真?” “当真。” 萧昀忽然笑了起来,那笑有如三月阳春,温暖欢喜。 “记得你今天说的话,不许忘了!” “是,永生不忘。” 两人相视笑着,药味浓郁,扑鼻而入,却是芬芳难挡,直入心脾。 在这一刻,他们两人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和解,不用多余的言语,因为心都知道。 …… 萧昀走后没多久小侑便醒了,太医来察看一番后说已无大碍,然后又叮嘱了叶寒枝一些注意事项。 拿过药方,叶寒枝带着小侑离开了御医署。 今日是叶寒枝的离宫之日,也是萧景侑第一次回他的宅邸——容王府。 护送萧景侑的马车与护送叶寒枝出宫的马车一前一后停在子午门前。 他们两人刚到子午门,忽然荣总管带着太监宫女各四人一起脚步匆匆的过来了。 “容王殿下,叶二小姐留步。” “荣总管。” 叶寒枝同他打招呼。 荣总管快步走到跟前,喘着粗气道:“哎哟,咱家可算追到你们了。” 叶寒枝听着这话,问道:“荣总管可是有什么事?” “有事儿,当然有事儿!” 荣总管朝身后太监宫女招了招手,他们立刻上前来。 “这是皇上命咱家替容王殿下选送的近身伺候的太监和宫女,今日要同容王殿下一同回府的。” 叶寒枝看了看萧景侑,萧景侑还不明所以,但看见叶寒枝的眼神后,他还是上前谢了皇上的恩典。 荣总管看着萧景侑,满脸笑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叶寒枝道:“叶二小姐,陛下还让咱家给您送一样东西。” 叶寒枝有些诧异。 荣总管先左右看了看,然后避着人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块令牌递到叶寒枝面前,小声对她道:“这块令牌是陛下赏赐给您的,陛下说叶二小姐虽然没有要求,但救驾之功不能不赏,凭借这块令牌,叶二小姐可以随意进出黎国的任何地方,包括皇宫。” 说完,荣总管把令牌放到叶寒枝手上:“叶二小姐收好了。” 叶寒枝看着手里的令牌,心中震惊大过欣喜。 令牌虽是铁制,但上面雕了一只镶金的老鹰,鹰眼镶嵌红宝石,吊穗上另有九颗骰子一样的红玛瑙。 这是黎国飞鹰令。 凭借飞鹰令,不仅可以自由出入黎国任何地方,还可调动黎国六品及以下官员,但只能调动三次。 不止如此,飞鹰令更是一块免死金牌,只要不通敌篡国,不管犯了多大的罪都能免除一死。 但自黎国建国以来,飞鹰令只赏赐过两个人,前两个是随高祖征战四方的开国将军,已经作古百十年了。 皇上在位二十多年,从未赏赐过任何人飞鹰令。 皇上为什么会给她这样一枚令牌?既然给了,为什么又不想让别人知道? 她心中有太多太多疑问,而这些疑问,除了陛下,无人能解。 陛下…… 原来如此。 叶寒枝恍然大悟,陛下给了她飞鹰令,不就是想让她进宫? 她差点又要自己跳进皇上的套子里去了。 她面露微笑的把令牌收起来,轻声道:“请荣总管替臣女谢过陛下,皇恩浩荡,臣女谨记于心。” “额……”荣总管愣了一下,这叶二小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好,好,叶二小姐的话咱家一定带到。” 叶寒枝颔首:“多谢荣总管。” 送走荣来,叶寒枝带着萧景侑去马车,但萧景侑死活不愿单独走。 叶寒枝无法,便同萧景侑同坐一车,然后吩咐护送自己的那个车夫一同去容王府,然后再从容王府转道叶府。 容王府是在赵王府的基础上修建的。 当年赵王与皇上争夺帝位,失败后自戕而亡,府中姬妾家丁一夜之间落荒而逃,一个不剩。 传闻赵王极度奢侈,如今一见这府邸才觉一点不假。 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样样不少,就连铺在地上的砖石都是上好的大理石板,叶寒枝看着不禁摇头,真真是败家子一个。 她又看了看小侑身后的八个仆人,心中多有担忧。 小侑不通人情,年岁又小,皇上赏赐的这几个仆从怕是他震慑不住,宫里逢高踩低惯了的,哪能真心对小侑? 这样想着,她便借着小侑的身份,从里面挑了个刚进宫不久的小宫女,让她暂时照顾小侑,又对着一干随从耳提面命一番才作罢。 但她这样只是治标不治本,她在这里,这些太监和宫女自然不敢多过分,可是她不可能整天都在容王府,可怜小侑什么都不懂,往后怕是要吃些苦头。 出了容王府,喧闹的街市上吆喝声,叫卖声,声声不绝。 想着宫中这几日的变故,叶寒枝无心看这车水马龙。 太子此人虽无宏才,行事也总失偏颇,但说在元宵节刺杀陛下,她总觉得这事蹊跷的很。 至于庄妃中毒,皇后被夺权禁足,这事也处处透着古怪。 还有萧昀,每次只要遇到他就觉得心境与平时全然不同,同样的淡漠疏离在他这里却多了一分亲近,两分惆怅,三分尴尬。 街边酒肆二楼,萧景铭看着楼下明显偏离路线的马车奚笑道:“三哥,看来这叶寒枝是真的得罪人了。” 萧景钺朝楼下看去,叶寒枝坐的马车正朝着城门的方向行去。 萧景铭偏头问萧景钺:“三哥,你说今天她会不会活着回来?” 萧景钺回神,道:“你先回去,我去看看!”而后急忙忙地跑下了楼。 看着萧景钺这匆忙的背影,萧景铭一阵惊诧。 三哥对那个女人竟如此在意! 闹市渐歇,人声稀少,只闻得哒哒的马蹄声与车轮疾驰的碾压声。 车夫拍马越来越急,吆喝声也越发凌厉仓促。 叶寒枝的心怦怦直跳,打开车帘一看,飞快倒退的树影和乱石充斥眼前。 她已经被带出城了! “停车,快停车!” 第一百三十二章 睿王相救 “停车,快停车!” 叶寒枝朝车夫大喊。 那车夫却是没听到般,只挥着马鞭不停的赶马,顺势还推了叶寒枝一把。 她被推回车里,马车颠簸摇晃的厉害,她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震的七晕八素的。 慌乱中也不知抓在了哪里才借力支撑身子。 驾车的也不知是谁派来的人,看起来是个练家子,她该怎么办? “如果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双倍,与其为他人卖命,不如就此放了我,你应该知道丞相府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车夫没有反应。 看来这个人是奉命行事,只怕是某些位高权重者蓄养的暗卫。 如此一来,她要脱身便是难上加难了。 “你的主子让你来是要我的命还是别有所图?还是说你的主子是来寻仇的?” 车夫对叶寒枝的话充耳不闻,只驾着马车跑的飞快。 这是铁了心地要对付自己。 叶寒枝强忍心慌,她左右看看寻找逃走的机会,见车夫此时专注驾车,心生一计。 在颠簸的马车中,她悄悄靠近车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发簪刺上车夫的肩头。 车夫只道叶寒枝不过是个弱质女流,却没想到她竟然背后出手,防不胜防。 趁车夫受伤,叶寒枝跳下马车跑进了旁边的树林中,树大林深,想要躲藏也更为容易。 身后不断传来嘈杂的男人的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且其中一个声音听起来有些吃力,应该就是那个车夫了。 没多时,那些人便追了来将她团团围住,数来竟有十几个人。 这些人俱是黑衣遮面,就连那个受伤的车夫也戴着黑面纱。 她今天也真是大意,没有多留一个心眼,此时再跑已是来不及,且对方人多势众,她该如何才能脱身? 那车夫似是这些黑衣人的头,他看向叶寒枝的眼神凶狠冷酷,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碎尸万段。 只见他抬手一挥,其中一个黑衣人便立即举刀向前。 现下正是生死存亡之际,那大刀临近脖间,却在忽然之间弹落在地。 不知从哪冒出两个人来与黑衣人厮杀,叶寒枝被其中一人护在身后,可对方毕竟人多势众,两人渐渐落了下风。 两人抵挡不了多时,十几个人打成一片,混乱的很。 正想着对策,叶寒枝忽然感觉被人拉了一下,来不及反应,她已经被拉着跑出了厮杀。 等到刀剑声渐远,那人才稍微放慢了脚步,叶寒枝停下,甩开那人的手。 “看你平时聪颖过人,怎的今日这么大意!”那人转过身来,正是睿王萧景钺。 叶寒枝后退一步,呼吸间有些急促。 “多谢睿王殿下出手相助。” 叶寒枝这般疏离淡漠,萧景钺眼神暗了暗。 后又道:“可有受伤?” 叶寒枝摇头。 萧景钺看了看四周,语气忧虑:“这些人有备而来,我们快离开这里,否则被追上就再难脱身了。” 眼下正是紧要关头,叶寒枝只迟疑了一会儿便道:“好。” 他们在林中跑了好一会儿,此时天色渐晚,落日余晖也在燃着最后一点光芒。 叶寒枝与萧景钺暂时歇在一处断坡之下,危险尚未过去,两人都不敢点火。 萧景钺又看了眼身后,喘气道:“在这里等一会儿,那些人找不到你就会散去,到时候再送你回去。” 她蹲坐在离萧景钺两尺远的地方,是陌生人的距离。 萧景钺眉心一蹙,她的疏离太过明显,可自己似乎从未得罪过她吧……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已是月上柳梢。 萧景钺还不送自己回去。 他的心思叶寒枝多少知道一二,如果今夜她与他在此处待了一夜,那她与他的亲就结了一半了。 可惜,她叶寒枝从不受人胁迫。 叶寒枝起身,萧景钺也跟着站起来。 他问:“怎么了?” 叶寒枝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可惜。” 萧景钺不解:“可惜什么?” 叶寒枝仰头看着夜幕,道:“可惜今夜良辰却无美景。” “哦?”萧景钺觉得此话有些意思,“良辰如何?美景如何?” “若是良辰美景俱在,那在此待上一夜也算是美事一桩。”叶寒枝笑,回头看萧景钺,“王爷您说是也不是?” 萧景钺:“……” “只是臣女比不得男子恣意,总要防着人言,委实让人觉得有些不快。” 她今日穿的还是进宫时的霜色衣裙,夜风拂过,“雪树银花”翩翩绽放,清雅如仙,高洁胜雪。 萧景钺看的有些痴了,这样的美,在今夜,只有他一人欣赏。 可惜,若是能欣赏一辈子,那该多好。 但他毕竟还有理智,听得出叶寒枝话里的另一番意味。 她分明是在提醒自己,不要逾矩。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就算他真的逾矩了又能如何?她只能嫁给他,别无选择。 可他只道:“确是如此,时候不早了,那些人应该不会再追来,不如让小王送叶小姐回府?” 他此刻不愿做个小人。 叶寒枝含笑:“如此便多谢王爷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回程上。 当然,叶寒枝在前,萧景钺在后。 叶寒枝走的比平日快些,她实在是不想和萧景钺多待,因为每多待一刻,她对他的厌恶就多一分。 萧景钺虽然不知道叶寒枝心中所想,但他看的出来了,这女人从一开始便对他唯恐避之不及,一再地挑战他的底线,他有时候真是被她弄得头疼。 两人停在了叶府不远处的一个胡同口。 叶寒枝回身,面无表情道:“睿王殿下,就送到这里吧。” 萧景钺看了看叶府大门。 那里灯火通明,两个仆人打着灯笼站在门口,明显是在等着她。 他道:“叶二小姐,现下夜已过半,你就这样回去难免惹人闲话。” “睿王殿下无须担心,我并不在意这些。” 叶寒枝巴不得萧景钺早点走,也不管自己说的话是否前后矛盾,总之一刻都不想停留就要往叶府大门走去,哪料到萧景钺突然拦住了她。 “你不是说,女子和男子不同?怎么这会儿又这般豪迈起来?” 你管我? 叶寒枝沉着气,道:“睿王殿下……” 萧景钺打断她:“叶二小姐虽然不担心,但这对叶府来说也不是件光彩的事,小王有个主意不知叶二小姐是否愿意一听?” 他提及叶寒枝说话的矛盾之处,却并未深究,分明是要告诉她,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心胸宽广不愿计较罢了。 叶寒枝本不愿同他再纠缠,但听到他这话突然改了主意。 她倒是想看看,他到底还能用些什么手段来表现自己。 叶寒枝抬眸:“哦?不知睿王殿下有何主意?” 萧景钺浅然一笑,模样有些神秘。 第一百三十三章 沈府小姐 叶府门口的一个年轻家丁来回搓着手跺着脚道:“福伯,我们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了,这二小姐迟迟不归,要不我们去回禀老爷和夫人,就说二小姐逾时不归不就好了?” “你是不是傻呀!”福伯给了年轻家丁一记棒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老爷夫人让我们守在这里就是要第一时间等到二小姐好将她带去见他们,若是等不到,可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年轻家丁急问:“那怎么办呀?” 福伯回:“能怎么办?等呗!” 两人刚歇话头,府门前便传来一阵车马声。 马车向叶府方向驶来,他们迎了上去。 马车停定,一截细白的手从里伸出。 两人看的有些痴,这双手的主人必定是个美人! 冬儿掀开车帘探出头去,见有两人立在车前,道:“请问二位可是叶府的人?” 福伯道:“是。” “那就是了。”冬儿转头对车里的人道,“小姐,我们到了。” “嗯。”马车里的人轻柔地应了一声,又道,“冬儿,扶我下去。” 听到里面的人吩咐,冬儿立刻伸手把人扶了下来。 福伯见下来的女子身穿华服,气质如兰,又生的漂亮(但比起二小姐来还是差点儿),猜想是哪一家的千金小姐。 福伯问道:“敢问这位小姐,府上是?” 冬儿道:“我们是沈阁老府中的,这是我家小姐。” 福伯见礼:“哦哦,原来是沈府大小姐。” 冬儿道:“你家二小姐今日与我家小姐弹琴论艺,我家小姐心里高兴,便想着与叶二小姐喝上一两杯,可谁知叶二小姐不胜酒力,一杯便醉。” 年轻家丁惊道:“二小姐喝、喝醉了?” 冬儿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家小姐本想等叶二小姐醒了便送她回来,可现如今天色已晚叶二小姐还无醒转的迹象,小姐怕耽搁了时辰于叶二小姐名声不好,所以便急着将她送了回来。” “这、这可怎么好?” 福伯心中惊慌,老爷夫人治家严谨,要是知道二小姐醉酒回家,恐怕少不得一阵责罚,二小姐生的那般美貌,谁见了不心生欢喜,要是她被责罚,他还真有些不忍。 “福伯。”那年轻家丁拉住他的衣摆,小声道,“老爷夫人让我们在这里等二小姐,现在小姐醉酒,我们怎么带她去见老爷夫人呀?” “哎,我也正在愁呢!”福伯叹气,“这样,你先去二小姐的院子叫几个丫鬟来带二小姐回去。” “是。”得了差事,年轻家丁一溜烟跑的飞快,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这位老伯。”沈嫣然嫣然一笑,福伯被她吸引去了目光。 美人一笑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我与贵府二小姐相谈甚欢忘了时辰,叶二小姐又醉酒不醒,所以我特意请祖父写了封信交代了事情原委,还请这位老伯帮忙转交给叶大人,千万不要因此责罚了叶二小姐,不然我这心里可真是过意不去了。” 福伯笑眼迷离地接过信,低头哈腰道:“一定一定,信小的一定亲自交给我家老爷。” 沈嫣然笑的甜美:“那就多谢老伯了。” 福伯“嘿嘿”笑了两声。 这时,年轻家丁刚好回来,还带了挽竹和陈妈妈来。 几人又是一番寒暄道谢后才将叶寒枝送回了霜雪阁。 叶府书房。 福伯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老爷看了沈小姐给的信,也不知会如何反应啊。 方才他去华阳居送信,老爷和夫人的脸色可不太好。 几天前夫人和大少爷中毒醒来后,夫人便被老爷解了禁,之前陷害柳姨娘的事儿老爷也是绝口不提,看来夫人再过不久就能重新掌握府中中馈了。 “二小姐睡下了?” 老爷发问,福伯立刻道:“是,已经睡下了。” “唉!”叶庭摇头道,“罢了罢了,你下去吧。” 福伯心喜,老爷这是不追究了? “诶!是!” 福伯走后,叶庭又将信看了一遍,沈阁老在信中将事情原委说的很清楚,又替她说情,他也不好再追究什么,只得作罢。 况且这事急不得,邕王殿下派人来说阿枝遇险,睿王殿下追着去救人了。 他以为可以借此救命之恩许配佳缘,却没想到他们两人竟这般将事情隐瞒了下来。 现在睿王不提这事,他们是万万不能先提,否则落人口实,容易给人抓到把柄。 叶庭叹着气回到华阳居,齐氏正还穿着中衣,徐娘半老,风情犹在,齐氏年轻时便出落的美貌如花,现在增添了些时光的气息,更显风韵。 叶庭看到这一幕,方才的惆怅顿时消失无踪。 他走过去揽着齐氏还算纤细的腰肢,道:“怎么不先休息?” “妾身这不是在等老爷嘛?”齐氏环抱着叶庭,声音娇柔道,“老爷,你说睿王这是什么意思啊?妾身还以为这一次我们阿枝能够很快成为睿王妃呢?” “为夫也不知道睿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叶庭带着齐氏坐回床上,“但他既然浪费了这次机会,我们也只好另想他法了。” “嗯,都听老爷的。” 齐氏趴在叶庭身上,嘴上说着温香软语,心中却愤怒不已。 这样好的机会,睿王竟然不把握,真是辜负了邕王殿下派人来报信。 不过这样也好,影儿应该会开心一段日子。 睿王府。 萧景钺刚回王府便派人去查探今天出现的那两个人,他们的出现定然不是巧合! “三哥,你怎么回事?”萧景铭带有不满与怒气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声音由远及近,末了,房门被他用力一推走了进来。 萧景钺抬头,眉头一皱:“你怎么来了?” 萧景铭没好气道:“我来是要问问三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今天明明是大好的机会,结果你却顾及她的名声。 三哥,你不要告诉我你心软了!” “心软?呵,她还轮不到我来心软。”萧景钺觉得好笑。 萧景铭不解:“那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萧景钺想起那突然出现的两人,眉心久皱不平:“我到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出现救了她,且都身手不凡,若我真没将她送回,恐怕他们也会找来!” “还有这样的事?是谁的人?” 萧景钺摇头:“还不知道,只是我看这两人好像并不是一路的。” “难道说叶寒枝身边有两路人马在保护她?”萧景铭有些吃惊,“一个丞相之女,身边怎么会有那么多高手?” “我也奇怪,不过这不是正好证明了她的价值不凡?” 萧景钺笑着,眼里全是对权力的渴望与算计,只是渴望与算计过后,眼角却有一丝残留的温情,依恋缱绻。 第一百三十四章 暗卫相争 叶府,霜雪阁。 这前后一番折腾,可是将叶寒枝累坏了。 一回到房间她便屏退了挽竹陈妈妈她们,她们虽有疑惑,但跟着叶寒枝这么些年也聪明了不少,依着吩咐立即退下了。 房中安静无比,叶寒枝一人独坐,心中思绪万千。 齐昭月和叶庭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总有一天他们会找到机会达成自己的目的,今日虽避过了,可日后这种事怕是层出不穷,她要应付可是费心。 这种事,难道就没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 她现在看到萧景钺就恶心,若他们总制造机会让他们相见,她怕自己会被隔应死。 不过今日沈阁老出面帮忙替她写信给叶庭说项,叶寒枝倒是没有料到。 看来萧景钺和沈阁老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达成了共识。 辰王如今夺嫡无望,沈阁老倒是另寻蹊径。 叶寒枝冷冷一笑,萧景钺这么费心帮自己,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他见自己识破了他不送自己回府的心思,便出面请沈阁老帮忙,这样一来既可以解了她的围,让她心存感激;二来,如此还能显露他的实力,让自己明白,他现在势力强盛,让自己斟酌损益,知道与他结亲乃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可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叶寒枝了,她不会再上当受骗,只会在一旁冷眼旁观他的阴谋心思。 想让她一步步走近他编织的圈套么? 想都别想! 叶寒枝吹了灯躺上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又起身点了灯,披了衣服一个人坐在窗前想着事情。 窗外夜冷风寒,却有零零点点的星星在闪烁。 今日除了萧景钺,另外那两个突然出现帮她的又是谁? 那两人中有一人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难道是…… 萧景瑜? 对了,就是萧景瑜身边的桑六! 原来萧景瑜一直安排了人在自己身边,可是为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说过?桑六又是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的事情他知道多少? 叶寒枝脑中瞬间闪过千万种可能,每一种都足以让她怀疑萧景瑜的动机。 但她一直提醒自己,一切都要等到萧景瑜回来,她亲自问过后才能下定论。 叶寒枝不知她这一想法已然和平时的自己不同,若是以前,她只要怀疑了谁,便会自己去查证,从不听人辩解,可她却给了萧景瑜这个机会…… 至于另外一个人,他又是谁派来的呢? …… 月上柳梢,疏星缀空。 临近初春,夜里的寒气虽冷,却不如冬日那般厉害,只是对于萧昀来说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孤寂难捱,一样的独夜相思。 秦木蹲在霜雪阁外墙的一棵树上观望着里面的动静。 这么晚了,那叶二小姐一个人在房间里也不睡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爷,您不进去看看?” 秦木没忍住,今天王爷跟了叶二小姐一整天,明明是在担心,可却一直不露面。 “不用。”萧昀看着那暖黄烛光摇曳在窗上的影子,眼神眷恋缠绵,却又克制压抑。 秦木年纪还小,不懂萧昀这番模样是何意思,但他知道,这叶二小姐是自家王爷顶重要的人,他一定得小心看好了! 又在树上待了一会儿,直到霜雪阁烛火灭了萧昀才下得树来。 秦木也跟着下来,他看向不远处另外一棵树上的那人,那人也正在看他,随后那人翻下树来立在萧昀和秦木两人面前,神情还算恭敬。 萧昀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宁王府上的。” 陈述句,且语气肯定。 那人沉默了。 “原来如此……” 原来他们是认识的,原来他们的关系匪浅。 怪不得。 怪不得他回京那日,萧景瑜要留叶寒枝参加接风宴,怪不得那日他说他要字画送给父王时,萧景瑜那般殷勤的要一起来叶府。 萧昀脸色一会儿阴沉,一会儿舒展,反反复复,让人看不明白。 “不要告诉她今日本王来过,你可能做到?” 桑六愣了一下,昀亲王这话什么意思?他干嘛要去跟叶二小姐说这样的话?再说了他也没有立场说这话呀! 秦木看桑六在那儿磨磨蹭蹭许久一句话都没有,耐不住性子道:“喂!你想好没有?一句话的事情至于想那么久?” 桑六内心冤枉,这种事他真没有想那么久,反正又轮不到他去说这话。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昀亲王的要求不是让自己不要泄露他的身份,而是要隐瞒他今日来过的事? 昀亲王并不怕叶二小姐知道他派了人在她身边,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非比寻常,可昀亲王对今日之事又不愿提及,这样子,像极了正在闹别扭的小夫妻。 ……小夫妻! 桑六赶紧在心里呸了两下,叶二小姐可是他家王爷的人,而且王爷都已经去金原了还派桑九来嘱咐他要保护好人,自己怎么也得替自家王爷把人给看好了。 于是他道:“请昀亲王放心,今日之事小人不会对叶二小姐泄露半个字。” 要是说了,反倒替你们做嫁衣,那我们家王爷怎么办? 桑六眼中的狡黠虽一闪而过,但却没能瞒过秦木,更没能瞒过萧昀。 秦木面露不喜,握着腰间短刀的手紧了紧。 萧昀递给了秦木一个眼神,秦木立刻松了手。 “你继续守在这里,如果遇到紧急之事再来王府找我。”萧昀跨步向后,对秦木说道,“务必保护好她。” 秦木双手抱拳,郑重道:“是,王爷。” 萧昀语气淡淡的嗯了一声,踏着朦胧的月华消失在空芜的街道上,只留下秦木和桑六两个暗卫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桑六腊月中旬就守在叶寒枝身边了,到如今怎么也得有一个多月了,可眼前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却不知道。 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人,没想到还会有人和他一样。 桑六发现叶寒枝身边有别人也是最近两天的事情,那时他以为是敌人,与之交手多次谁也没能奈何谁,今日两人第一次一同对敌,却也配合默契,只是各为其主,现在看对方是怎么都不顺眼。 况且桑六觉着宁王对叶二小姐是不一样的,他看叶二小姐的眼神别提多温柔多开心了,这是连秦贞也不曾有过的。 所以私心里桑六便认为叶二小姐该是自家主子的,可如今偏生多了个昀王在一旁虎视眈眈,桑六心中对秦木便更看不上了。 而秦木却是觉得他家昀王本就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这唯一上心的便是叶二小姐了,只有叶二小姐能让王爷喝药,也只有她能让王爷如此紧张,如此算计周全的去保护。 所以呀,秦木是断断不能允许有人跟昀王抢叶二小姐的,没了叶二小姐,昀王便像丢了魂一般,了无生气,若是伤了病了肯定也不会喝药了,那不是最后连命也给整没了! 所以这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眼里皆迸发出熊熊烈焰,若是此时有人来看,怕是会以为这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人碎如玉 叶寒枝昨日夜里睡得并不安稳,她总是梦到与萧景钺十年夫妻的点点滴滴,他对她的温柔,他为她做过的那些傻事,还有他吃醋时的模样一一进入梦中。 叶寒枝不认为自己对萧景钺余情未了,可这次的梦境却让她心里发慌,好似它是要告诉自己什么一样。 吃过早饭还没去青松院给祖母请安,华阳居那边便差人来请,叶寒枝估摸着齐氏是要拿她和叶墨书中毒一事来问罪的,自己虽还未查出是谁下毒,但却也绝不可能牵扯自身,于是收拾收拾带着柏雪去了。 哪知却不是去华阳居,叶寒枝带着柏雪和挽竹跟着红罗来到正厅,萧景钺和叶庭都在,唯独不见齐氏。 见叶寒枝来了,叶庭起身。 “阿枝,快来见过睿王殿下。” 萧景钺也在见到她时起身,眼里带笑的看着她。 叶寒枝缓步上前,屈膝:“臣女见过睿王殿下。” “叶二小姐无须多礼。” 萧景钺走到她身前扶了她一把,叶寒枝皱着眉头,忍着没拂开他的手。 她看向叶庭:“不知父亲召阿枝前来所为何事?” 叶庭眼神闪了闪,道:“睿王殿下近日想作一幅红梅图送与友人做生辰之礼,可如今红梅大都凋零,只你院中的红梅还开的正盛。 为父想,不如你带睿王殿下去你院子里看看,也好全了殿下的赤诚之心。” 作画? 叶寒枝看着脸上堆满谄媚的叶庭,心里闪过一阵不屑,他卖女儿的功力倒是越来越深厚了。 “是。”叶寒枝颔首,随后转向萧景钺道,“睿王殿下,请跟我来。” “嗯。” 萧景钺点头,又朝叶庭告了辞便跟着叶寒枝走了,他身后还跟了个身着劲装的侍卫,看起来武功可是不低,是卫伯,他的暗卫首领。 叶庭是读书风雅之人,叶府的布置也雅趣的很,这石径通幽便是其中一处情趣。 萧景钺走在狭窄的石子路上,心情却是格外的好。 他本来还愁着如何接近她,叶相夫妻便送给了他这么个机会,看来他们比自己还要着急。 到了霜雪阁,阁中众人皆相排而迎。 叶寒枝吩咐挽竹去屋里取了笔墨纸砚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铺陈开来,萧景钺见此笑了笑,也没多说便坐了下来。 不过话说回来,叶寒枝的这院子确实别致雅趣,满院梅花开的芬芳馥郁,情景甚是美妙。 萧景钺忍不住道:“叶二小姐这里确实好风光,只是不知你用了何方法让这些梅花在这时候还能一展芳华?” 叶寒枝立在桌旁,抿唇道:“让王爷见笑了,它们天生天养,实不是臣女之功。” “哦?”萧景钺唇角微微向上,“没想到这梅花原是随了它主人!” 叶寒枝无语,众人不解。 “兀自冰冷兀自开,道是有情却无情。”萧景钺细细念着,末了还笑着瞥了叶寒枝一眼。 叶寒枝听懂了他话中深意,不过就是说她冰冷无情,高傲自悬,不懂人情,不通世故。 叶寒枝靠近桌旁研调着水墨:“它自有它的风骨,世情薄恶,红尘不顾,孤芳自赏未尝不可。至于情深意浅,心中自有分晓。”说到此,叶寒枝顿了顿,“无论恩仇,皆不忘!” 昨日之恩必要还,前世之仇永不忘! 萧景钺不知前事,听了她的话心中欢喜,他来时她便寡言少语,对他与以往无甚区别,他还以为她已经忘了昨日之事。 “殿下,请作画吧。”叶寒枝将已蘸了墨的笔递到他面前。 萧景钺轻抬了头看去,她素手濯濯,十指纤纤,各色颜料自她手中有如绫罗般细滑艳丽。 接过笔,萧景钺却并不急着作画,而是四下看了看,而后指着前方一棵梅花树道:“不知可否请叶二小姐站到那儿?有花无人实在冷清了些!” 他本想为她作一幅花下美人图,哪知叶寒枝却唤来柏雪。 她替柏雪理了理衣裳道:“柏雪,你好生站在那里,若是睿王殿下画不出红梅来,我便唯你是问!” “是,小姐。” 柏雪领命便要朝萧景钺指的方向站过去。 萧景钺脸色变了变。 叶寒枝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她朝萧景钺道:“睿王殿下,臣女的这个丫头生的俏丽,站在此处正是相得益彰,绝不会坏了这一院的繁花美景。” 萧景钺有些恼怒,他屈尊降贵来相府见她,她就是这样对自己的? “叶寒枝!” 萧景钺忽然一声低吼,霜雪阁伺候的丫鬟们惊的浑身一颤,柏雪迈出去的脚更是深深定在了原地。 叶寒枝从容:“王爷有何吩咐?” “你们都下去!”萧景钺欲屏退众人,挽竹和柏雪互相看了看,没动,剩下的几人也便跟着不敢动。 萧景钺恼了:“本王的命令你们竟敢不从?” “你们下去吧。” 叶寒枝挥挥手,挽竹和柏雪见此情形心里担心,可小姐的话她们不敢不听,只得一步三回头的退下了。 片刻后霜雪阁外院中便只剩叶寒枝与萧景钺,还有他身后那名侍卫。 叶寒枝笑笑:“臣女是否哪里招待不周惹得王爷心中不喜?” 萧景钺不答,他静静地仰头看她,一瞬间,这院中安静地出奇。 突然,他起身走近她,声音凌厉中透着温柔:“你是一个聪明人,本王的心意你应该知晓。” “臣女愚钝。” 萧景钺从腰间扯下一块环形玉佩递到她面前: “赠之尔玉,其情可念。 这玉佩是本王随身之物,如今送与你,你可明白了?” 那块玉佩通体雪白,纤尘不染,一看便是上好的佳品,萧景钺心中自信满满。 叶寒枝看到玉时眼神一暗。 前世他俩定情之物便是这蟠璃环玉,不过前世在庆阳宫中时已经被他一脚踩碎,再也无法粘回来。 所以,今生,这玩意儿还拿来做甚? 萧景钺见叶寒枝迟迟不接,便伸手拉过叶寒枝将玉佩放在她手中。 “从今以后,本王心之所系唯……” “叮——” 萧景钺和他身后卫伯的脸一齐僵了僵。 环玉落地,四分五裂。 “王爷恕罪!”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送人上门 “王爷恕罪!” 叶寒枝慌忙跪下:“臣女一时手滑不慎打碎王爷玉佩,万死难辞其咎!” “你可知此玉佩是本王母妃的遗物?你可知它本王从不离身,更别说送与他人?” 萧景钺气极,这玉佩乃是他生母宜妃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他和景铭一人一个,如今却被叶寒枝摔了。 叶寒枝头低的更厉害,像极了一个犯错不知所措的小女孩:“王爷,臣女不知此玉佩对您如此重要,无心之失造成这般罪过实乃臣女的错,请王爷责罚!” 萧景钺正是满腔怒火,但见叶寒枝如此又不好真的发作,只得生生压着站在一旁努力平顺心气。 卫伯手握着腰间佩刀,看那架势只要萧景钺一声令下他便可抽刀断人。 此时气氛僵持,院中三人各有心思。 叶寒枝静静拿出绣帕将地上碎成了几瓣的环玉一一拾起,然后小心将之包好抬首递到萧景钺跟前。 “王爷,地上尘多,不要污了白玉无瑕。” 听到声音,萧景钺垂眸看去,只见叶寒枝星眸如海,朱唇皓齿,面若桃花,我见魂牵。 “罢了罢了。” 萧景钺挥袖,卫伯立刻收回手站立端正。 “叶小姐既是无心,本王便不追究,起来吧。” 睿王开口,叶寒枝从地上站起来,手里还捧着碎玉。 “臣女多谢王爷。”叶寒枝开口,声音软嬬,“可是这玉王爷打算如何?” 萧景钺看着叶寒枝手中的碎玉,不禁念起往昔他们母子三人清苦的日子,日子虽苦,却也温暖,反而现在…… 萧景钺伸手接过碎玉,珍视地揣入怀中:“本王今日无心作画,便先告辞了,叶二小姐保重。” 说完,他带着侍卫踏出了霜雪阁,满院梅花被风吹落大半,如此萧萧之景叶寒枝却觉得心中舒畅。 她故意摔了玉,萧景钺顾忌太多硬是吃了这哑巴亏,她怎能不畅快? 她心情大好,命人收拾了桌子便带着挽竹去了青松院。 老夫人听说了这几日的事情,又知叶寒枝在宫中受了伤,非要检查一番,叶寒枝无奈,只得给她看了。 老夫人见叶寒枝的伤并不重,心中的担心也总算少了些,又想起容王的事情来,便问道:“昨日你去过容王府了?” “是,容王年岁小,懂得的事情也不多,所以孙女便去看了看。” 老夫人点头,又道:“唉,容王是个苦命的孩子,可他毕竟处境尴尬,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不明不白的总往那边去!” 叶寒枝笑笑:“祖母放心吧,这事孙女自有打算。” 睿王走后,齐氏那边立马就得到了消息。 “她竟然摔碎了殿下的玉佩?!”叶舒影大怒,她叶寒枝算什么,竟然这样对睿王殿下。 叶舒影忿忿的朝齐氏道:“娘,我看叶寒枝她就是故意的!” “她故不故意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齐氏心思毕竟比叶舒影深的多,知道计较这些是无用的。 叶舒影不依:“娘啊,上次鹤鸣院失火的事还没查出来,我看八成也是她做的!还有,您和大哥中毒的事情一定也是她!” 齐氏觉得这个自己女儿还是太年轻了些,这种事情光说怎么能行? “影儿,我们做事不可全凭猜测,给一个人定罪是需要证据的。” 叶舒影觉得齐氏说的对,想了想道:“那就给她安排些证据好了!” 齐氏听着,又觉得自家女儿做事眼光不够长远,提醒道:“可如今睿王殿下的夺嫡大计里,叶寒枝是重要的一环,我们不可以明着来。” 叶舒影疑惑了:“娘的意思是……?” 齐氏笑道:“睿王殿下需要的是她背后的利益,不是她这个人,若你不喜欢她,可以找几个人毁了她的容貌,如此一来,她又如何与你争?” 她说这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俨然说一件常事,这样的心性已是狠毒至极。 叶舒影听了很是满意,她撒娇的扑在齐氏怀里道:“娘亲果然高明!” 齐氏走后,叶舒影还是难抑制心中的愤恨,带着翠心便朝霜雪阁走去。 叶寒枝此时心情正好,萧景钺走后,她与挽竹柏雪她们几人在屋里喝茶聊天,好不欢乐。 叶舒影还未到霜雪阁便听到里面的笑声,一时间怒火中烧,想起睿王殿下,更觉得这笑声是冲自己来的。 “妹妹这是有什么开心事?在外面都能听到霜雪阁的笑声了。” 叶舒影带着翠心进了屋里便开始说话,平日里她的语气还算和气温柔,今日却夹杂着不屑的感觉。 叶寒枝只当做没听出来,让柏雪给她倒了杯茶。 “姐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叶舒影喝了口茶,道:“闲来无事,过来找你聊聊,打发时间罢了。” 叶舒影随便编了个理由,叶寒枝也不拆穿她,只道:“姐姐来的正是时候,今日发生了件趣事刚好想说与姐姐听。” 叶舒影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顺着她的话问:“哦?什么事?” 叶寒枝嫣然一笑: “今日睿王殿下来过,他说想要借我院子里的风景作画,结果却是想要画我,还说他心中甚是喜欢我。 姐姐,你说睿王殿下的心意,我该不该接受啊?” 听到叶寒枝说这些,叶舒影脸色青了又青,好半天才稳定神色道:“……殿下既然喜欢的是你,便该你自己拿主意,你问我我也不能给你什么好的建议。” “可是人人都说姐姐聪慧,这件事我实在不知如何处理,殿下把他母妃留给他的玉佩送给了我,可我却不小心打碎了它,殿下会不会因此讨厌我,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叶舒影脸上的笑有些绷不住,端起桌上的茶就是一口。 叶寒枝看着叶舒影这般哑巴吃黄连的模样,心中畅快的紧。随即又给挽竹和柏雪使了眼色,她们二人立刻会意。 “翠心姐姐,听说你做糕点的手艺极好,可不可以教教我们呀?”挽竹上前去挽住翠心的手臂,一副虚心讨教的模样。 柏雪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小姐总嫌弃我们做的不好吃,如果翠心姐姐愿意教我们就太好了!” 翠心被两人左右架住,有些招架无力:“……可是大小姐……” “大小姐温柔大度,一定会答应的,哦?大小姐?”挽竹看向叶舒影。 叶舒影梗了一下,原本想要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道:“翠心,你去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招认罪行 话刚说完,挽竹柏雪便立即拉着翠心出去了,翠心被她们两个拉着,路差点都没走稳。 人都走了,此时房间里只剩下叶舒影和叶寒枝两个人。 叶舒影本来是想来教训叶寒枝的,谁叫她摔了殿下的玉佩呢。 可她一进来就在听她说殿下对她有多喜欢,心中本来已是怒气冲天,现在只剩她们两人,她也不想再装,况且之前因为柳姨娘一事,叶寒枝早就和母亲撕破了脸,那她又何必再做一个温柔的好姐姐呢? 她朝叶寒枝问道:“鹤鸣院大火,是不是你做的?” 叶寒枝觉得叶舒影真是有些好笑,无凭无据竟然这样来质问她,看来叶舒影的耐性也没多好呀。 她轻笑一声,这样回道:“姐姐认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原来真的是你!” 叶舒影气急败坏,她原本只是怀疑,如今却是十分肯定了。 叶寒枝看着叶舒影的模样,不免觉得她这个姐姐理所当然的本事有些太高了,她不过就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她就这样肯定了。 叶寒枝睨看着叶舒影,一副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的样子:“姐姐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 叶舒影看叶寒枝这态度,怒火更甚:“我来是要警告你,做人不要太放肆!” “放肆?”叶寒枝似乎不太明白,随后恍然道,“哦,姐姐说的是睿王殿下吧?可我就算放肆了又能怎么样呢?我摔了殿下的玉佩他也舍不得责怪我一句,不是吗?” “够了!不知羞耻的贱人!” 听她又提到睿王,叶舒影腾的一声站了起来,端起桌上的茶水就朝叶寒枝泼了过去。 叶寒枝略微侧身,与茶杯擦肩而过,只是些许茶水还是溅到了她的衣服上。 一杯上好的雨前龙井,就这样无端端的毁了。 叶寒枝云淡风轻甩了甩袖子上的水,然后抬头看着叶舒影,笑着说道:“姐姐恼羞成怒了?何必呢?你若是喜欢睿王殿下早说就是了,姐姐你喜欢,我让给你如何?” 叶舒影冷哼一声:“你是在向我炫耀?” “不,我怎么会在姐姐你的面前炫耀呢?”叶寒枝慢慢站起身来,走到叶舒影面前,“我这是在怜悯你。” 叶舒影气急,一向的“好”脾气在听到这句话时都化作了戾气喷向叶寒枝:“怜悯我?你还没有那个资格!” 叶寒枝听罢嘲讽道: “是啊,我没有那个资格怜悯姐姐,因为姐姐根本不需要怜悯,所有你想要的不择手段去抢就行了。 不过也是,就算是怜悯、施舍,睿王殿下也不会想要多看姐姐一眼,你也只能费尽心机去抢了!” “你……”叶舒影气的浑身发抖,右手用力一抬,打上了叶寒枝的脸,却在半路被她给截了下来,叶舒影有些诧异,愤恨地看着叶寒枝。 “怎么?想打我?因为我说中了?叶舒影,你一辈子都只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才能让他看你一眼!在宫里你对我做的事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叶舒影眼睛闪了闪,却是斩钉截铁道:“我对你做过什么事?你不要信口雌黄!” “我信口雌黄?呵!”叶寒枝看着叶舒影,两眼冒着狠历的光芒,似乎想要将叶舒影立刻碎尸万段。 叶舒影被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叶寒枝怎么会有这样慑人的气势? 叶寒枝忽然从怀里拿出一枚药丸,她盯着叶舒影,道:“在宫里你给我下药,如今我也给你下药,这样才算是公平。” 叶舒影看着她手里的药丸,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你想做什么?” 叶寒枝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再次靠近她:“自然是你对我做过的事情了。” 叶舒影心里一慌,忽然想到刚才翠心被她的两个丫鬟带走是早就计划好了的,如今就算她想喊人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同样,不管她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人来救叶寒枝。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怕她?这颗药丸最后吃进了谁的肚子还不知道呢! “你现在肯定在想,这颗药谁吃下去还不一定是吧。” 叶舒影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姐姐,收起你的把戏吧,你以为我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吗?” 叶舒影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她道:“你什么意思?” 叶寒枝莞尔一笑:“还记得刚才你喝的茶吗?” 茶?叶舒影看了一眼茶杯,心中不安的情绪逐渐扩大。 “我早就在那杯茶里下了足够量的药,只要喝上一口,姐姐便能体会到我当时的感受了。” 叶舒影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你知道我会来。” 叶寒枝没有否认,只道:“这颗药丸呢,是解药,姐姐若是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便给你。” 叶舒影看了一眼药丸,警惕道:“你说是解药就是解药?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 叶寒枝早知叶舒影不相信她,于是当着她的面吃下药丸,叶舒影见她吃了,心中怀疑少了些。 寒枝又拿出一颗和刚才一样的药丸,提醒道:“姐姐可要快点决定,药效再过不久就要发作,到时候可就晚了。” 叶舒影感觉身上有些发热,一时间慌乱的很。 女子清白关乎她一生,她不敢大意,几番权衡后,朝叶寒枝道:“好,你问。” 叶寒枝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同意一般,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七年前,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叶舒影愣了一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叶寒枝。 “你果然已经知道了。” “不管我知道与否,你只要告诉我便行。” 叶舒影低下头想了许久,叶寒枝静静地等着,也不催她,仿佛知道她一定会回答。 果然,叶舒影抬头看她,语气阴冷道:“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当年她怀孕,父亲便拿她当心肝宝贝,对我们母女两人连看都不看一眼,所以只要她没了,一切都会变好。” “娘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她还感激不尽呢! 其实她早就中毒了还不自知,最后本来也没有一尸两命。 是我! 我杀了那个孩子,他还那么小,我差点下不去手,可谁叫他要哭呢?他一哭,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没死,所以我只能掐死他!” 叶舒影越说表情便越狰狞,她似乎忘记了她为何要说这些,只是一味地宣泄,神情猖獗狠毒。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客栈柔情 叶寒枝原本就猜测母亲的死是齐氏所为,可她没想到的是,她的弟弟竟然不是胎死腹中,而是被眼前这个人给残忍杀害的! 她心中涌起千万恨意,那种恨和多年前亲眼见到烨儿惨死竟是一模一样。 叶寒枝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道:“很好,你的回答我很满意,这颗解药你拿去吧。” 叶舒影此刻终于回过神来,她心里还是有些后悔的,后悔刚才太冲动,把所有事情都给说了出来,可很快她就释然了,这温柔的大姐她真是装够了! 叶舒影表情愤恨地看着叶寒枝,眼里的怨毒越来越深。 “哼!” 她拿过药迟疑着吃了下去。 见叶舒影吃了药,叶寒枝忽然笑了起来。 叶舒影突然感觉心里毛毛的,一种不自然的心慌恐惧席卷了她的整颗心。 “你笑什么?不准笑!”叶舒影恼羞成怒。 叶寒枝继续笑,然后用冰冷又讽刺的声音说道:“姐姐,你可知刚才的茶里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你吃的药丸才是真的。” “……什么?”叶舒影震惊,随后反应过来道,“你休想骗我,刚才明明你也吃了。” 叶寒枝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的看着她:“我早就猜到姐姐你不会轻易相信我,刚才我吃的那颗只是寻常的补气丸而已。” 补气丸? 叶舒影怒不可遏,她竟然中了叶寒枝的套! “叶寒枝,你好阴毒的心思,竟敢如此算计我!” “彼此彼此,姐姐可莫要动怒了,你没发现你越是动怒,身上便越不对劲吗?” 本来没什么感觉的叶舒影经叶寒枝这么一说,忽然感觉全身滚烫,就连手上也红了一大片。 她感觉自己身上酥酥麻麻的,不难受,却也不好受。 “我这个药和姐姐的可不一样,姐姐的药泡个冷水也就解了,而我的药,非男人不可解。” 叶寒枝漫不经心的说着,忽然像想起什么一样道: “对了,这个药还有个特点,一个时辰内若不解毒,便会七窍流血而亡,姐姐若是不信,大可试试。 不过我若是你,便找个信得过的男人解了这一身的毒,这样既不会死,也不会有人知道,你说是也不是?” 叶舒影气的浑身发抖,她咬牙切齿道:“叶寒枝,你果然歹毒!,” “多谢谬赞。” 叶舒影匆匆出了霜雪阁,连翠心也来不及找。 叶寒枝看着叶舒影离去的背影,压抑的怒气终于爆发,她一掌扫掉了桌上的茶碗,瓷器顿时碎裂在地。 原来她的弟弟是这样没了的! 叶舒影,你我之间的仇恨又添了一笔! 叶舒影出了霜雪阁后,一直觉得身上有些难受,她不敢让人看出自己的不对劲,只能躲着府中的下人走。 悄悄出了叶府,叶舒影雇了辆马车走了。 萧景铭此时正是焦头烂额,太子被禁,三哥如今又失了父皇的信任,老六那边也迟迟没有消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让他急得不得了。 忽然有个仆从从外面进来:“王爷,外面有人说要见您。” 萧景铭怒不可遏:“没看见本王正烦着吗?不见不见!” “可是那人说,只要给王爷您这个,您就一定会见。”说着,那个仆从摊开手,手里赫然是一个玉佩,同睿王那枚一样的蟠璃环玉。 萧景铭将玉佩拿了过来,心中一喜,没想到舒影会亲自来找他。 欣喜之余,又担心她遇到了什么困难,于是立刻让人把来人带进来,来人却不是叶舒影本人,只是一个送信的人。 …… 城南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的一间不起眼的厢房里,叶舒影蜷坐在床角,她身上越来越热,越来越难受,一股灼热之气折磨的她痛苦难耐。 不知等了多久,她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房间的门才被打开。 她抬头,却看不清楚来人是何模样,只知道是个长的还算不错的年轻人。 她下意识的以为是萧景铭。 于是迷离着眼睛,小跑到来人面前,声音娇媚道:“殿下,救我,救救我……” 罗义鹄看着眼前的娇柔美人儿,在震惊中身子慢慢变得僵硬…… 他以为叶大小姐约他在这里见面,是有什么话要说,其实他心里也隐隐有了些期待才赴的约,可是不管他如何期待,也不会想到等待他的是这样的场景。 叶大小姐柔软的身子就靠在自己身上,声音带有媚态,让本就有些动摇的他更是心猿意马,一时间竟忽略了她口中的“殿下”。 他不停吞咽着口水,一颗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叶舒影似乎不满他的无动于衷,一双红唇渐渐靠近男子的脖子。 她轻轻亲了一口,罗义鹄立刻觉得浑身犹如火烧一般,他的理智与冷静在这一刻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药物激起的欲望撩拨的叶舒影耐心全无,她竟然咬上了罗义鹄的喉结,舌头微露,舔过他的喉头,罗义鹄所有的防线在这一刻溃不成军,之前所有的坚持与回避全成了笑话! 他回抱住叶舒影…… (以下自动省略千字,开车请注意车速!) 屋里荒唐的呻吟,羞耻的对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停了下来。 而屋外…… 一个男人,容颜英俊,眼神阴鸷如蛇信,他看着这一幕,眼里闪着熊熊烈火,似乎要将屋里的两人焚烧殆尽。 “呵!” 他近乎森冷的笑了一声,屋里的一切他只觉得厌恶,从未有过的厌恶。 里面两人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发现屋外有人,不过,就算发现了恐怕他们也无心搭理。 “五爷?” 奇光不敢看屋里的情状,但只听声音也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自家主子一直死盯着屋里,也不说话,眼神恐怖的吓人。 想他奇光,那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一个暗卫,没想到今日被自家爷的眼神吓得心惊胆战。 “咔!” 奇光听着一声响动,下意识的朝声源看过去,发现握在自家爷手中的环玉尽碎,通透的玉石上沾染了红色的血迹,看着真是触目惊心。 听说三爷的玉佩也是被叶家一位小姐摔碎的,这一个一个的,都是什么事儿啊!怎么都跟叶家的女人过不去了? 不过,即便有再多想法,奇光也不敢表露,只能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然后忘记。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另外赏赐 “……我看邕王他脸都绿了,真是太好笑了!” 霜雪阁里,挽竹将她所见的同叶寒枝汇报。 叶寒枝听说叶舒影让人去找了萧景铭,心中的猜想忽然就变得肯定起来。 她一直觉得前世今生萧景铭都不喜欢她是有原因的,几番观察下来,觉得问题应该出在叶舒影身上,没想到原来他真的喜欢叶舒影,两人早就有了勾结。 看来今日这出戏没白演,萧景钺最看重的两人因为一个女人是再也无法心平气和的相处了。 刚处理完这事,叶寒枝便收到了源流当铺的消息。 原来昨日回来后叶寒枝便吩咐了当铺那边去查齐南和齐隐的消息,现在一天刚过,当铺就查到了消息,看来那边做事也没想隐瞒什么。 当铺那边说,齐南昨日就已经到了京城。 他此次回京确实没有提前向陛下递过奏章,而是一边动身,一边八百里加急借口军中出现奸细,他被暗害身中剧毒,需要回京找名医医治。 陛下体恤齐南确有隐情,并未罚他,只说让御医署全力配合救治齐南,其余的事,带他毒解了以后再说。 齐南为了回京,不惜以自己做饵,想来之前的兵器案虽未动摇齐国公府的根基,但还是有所损伤。 时近傍晚,叶舒影才回了她的暗香阁,一回到房间,她便差人去准备热水,丫鬟不敢怠慢,快速地准备好了洗澡水。 叶舒影若无其事地遣散所有人,待人都走完后才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来。 她把自己整个人都浸在水里,一遍遍地清洗自己的身子。 想起今天的遭遇,她不敢哭,只能用指甲不停划着自己的手臂,手上已经划出了一道道血痕,她却感觉不到痛一般,只是眼睛越来越红,好似淬了毒一般。 叶寒枝,从今日开始,我跟你势不两立! 大约一个时辰叶舒影才从桶中出来,她穿好了衣服,丫鬟们想进来帮忙整理,被她呵斥住,丫鬟们战战兢兢地站在外面,不敢再随意动作。 而与此同时,霜雪阁里,叶寒枝单独叫了惊蛰到房间。 叶寒枝静静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惊蛰,看了许久。 惊蛰隐隐有些忐忑,小姐突然叫自己过来,又不说话,到底所为何事? 叶寒枝看惊蛰在自己面前站了许久,却始终保持着原本姿势神态,没有一点儿变化,心下有些满意。 她笑了笑,亲自倒了杯茶放在桌上,道:“过来坐。” 惊蛰愣了一下,随即谦恭道:“小姐,这样不合适。” 叶寒枝嘴角一扬,语气却有些冷淡:“这是命令。” 惊蛰不料叶寒枝会忽然冷淡起来,拿不准她心里在想什么,只得依言先坐了过去。 叶寒枝看惊蛰已经坐下,把茶水推到她面前道:“喝吧。” 惊蛰“忐忑”的接过茶水,慢慢喝了起来。 叶寒枝忽而笑了笑,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谁人派来的?” 惊蛰一口茶水卡在喉咙,差点没咽下去。 “小姐,您在说什么呀?奴婢怎么都听不懂啊?” 惊蛰故作不知,叶寒枝也不见生气,只是轻声道:“惊蛰,今日你若不交代清楚,霜雪阁便不能留你了,你自己想想吧。” 惊蛰窒了一下,她看着叶寒枝胸有成竹的模样,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若是她不说出自己的来历,怕是她真会被送出叶府。 思量了许久,惊蛰站起身来跪在叶寒枝面前,叶寒枝面色平静的看着,等着她的话。 “回小姐话,奴婢确实受人指派才入的霜雪阁,至于何人指派奴婢,奴婢并不知晓,因为跟奴婢联系的是主人身边的人,奴婢与主人从未见过。” 听到惊蛰的话叶寒枝倒是有些意外,问道:“他派你来做什么?” “保护小姐安全。” 叶寒枝点点头,不说相信与否,只继续问:“和你联系那人,你们是怎么传递消息的?” “奴婢不知。” 叶寒枝眼神一凛。 惊蛰惶恐,道:“奴婢真的不知,从来都是他们主动联系的奴婢,奴婢也从未传递过什么消息。” 看惊蛰的神态不似作假,之前霜雪阁被围困,惊蛰确实在保护她,可她身后之后不确定,她并不敢全然相信她的话。 “从明日起,你就在我身边做个二等丫鬟,替我看好霜雪阁里的财物。” 叶寒枝突然提升了她的品级,这让惊蛰有些意外。 “怎么?不愿意?”叶寒枝问。 惊蛰回过神来,连忙道:“愿意,奴婢愿意。” 叶寒枝笑了笑,又问了惊蛰的身家来历,知道她父亲原本是江北一家小镖局的镖师,后来因为保一趟镖被歹人杀害,镖银也被抢走。 按照规矩,丢失镖银,是要赔钱的,她家没有那么多的银钱可以赔给雇主,走投无路之时得她背后之人救济,她这才开始为她背后之人卖命,进了霜雪阁。 听得惊蛰的过往,叶寒枝始终面色平静,弄的惊蛰有些紧张。 小姐这是信了还是不信? 不管叶寒枝相信与否,今夜她是平安度过了,二叶寒枝在惊蛰退下后又让挽竹跑了一趟源流当铺,让那边查探惊蛰的过往。 第二日,宫里突然来了圣旨。 叶庭急忙忙让人叫了叶寒枝过去,等她到时,叶府上下已经跪地一排,祖母跪在最前,叶庭次之,然后是齐氏母子三人,以及府中所有下人。 她赶忙跪在最后,不想,被荣来看见了。 “叶二小姐,您到前面儿来吧,今儿这圣旨呀是给您的!” 叶寒枝看着荣总管,疑惑的紧,陛下这圣旨怎么会是给自己的呢? 这时,荣来已经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叶氏女寒枝救驾有功,赏良田百顷,黄金千两,绸缎百匹,以资嘉奖,钦此!” 叶寒枝听着圣旨,眉头紧皱。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已经给了自己飞鹰令吗? “叶二小姐,接旨吧。” 叶寒枝回过神,接过圣旨叩谢道:“臣女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一落,叶舒影眼露怨毒,齐氏的脸色也略显苍白,叶庭却似乎有些高兴,毕竟陛下封赏,这于相府而言也是一份荣耀,真正高兴的唯有祖母,她面露微笑,慈爱欢喜。 叶舒影握紧拳头,偏过头去,视线正好落在她身侧的叶墨书身上。 叶墨书眉眼温柔的注视着叶寒枝,那样子与平时看她时十分不同。 这可不是看妹妹的眼神! 叶墨书没注意到叶舒影疑惑的目光,他低着头笑了笑,看起来竟然好看的有些晃眼。 叶舒影从不知道自己的哥哥也会有这般让人移不开眼的时候,而他这般模样全是因为叶寒枝。 想起那天的屈辱,叶舒影的恨意就有如江海翻腾,无穷无尽。 第一百四十章 首用令牌 接下赏赐,叶庭同荣来又寒暄了两句,给了他一笔不小的辛苦钱,然后把叶寒枝叫到了书房。 “父亲叫我来有何事?”叶寒枝语气浅淡。 叶庭面露不虞,但随即便压了下去:“听说你同容王殿下关系匪浅,可有此事?” “父亲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叶寒枝道,“不过是看见他被人欺负帮了他一把而已,算不得关系匪浅。” “这几日宫中发生了许多大事,皇后娘娘被监禁与你有关,如今你又得了陛下赏赐,虽说是好事,但是树大招风,你最近切莫外出招摇,惹来麻烦。” 叶寒枝垂下眼眸,原来叶庭找她是为了提醒她莫要招惹是非,替相府惹来麻烦。 果然是丞相大人,在圣上的封赏之下还能保持理智分析利弊,避其锋芒。 叶寒枝点头应下,却在午饭过后出门去了,当府中下人将此事禀报给叶庭时,她已经到了容王府。 小侑对叶寒枝有所不同,他只依赖她相信她,现在他自己生活在容王府,她实在不放心。 况且那些伺候他的宫人有多少能对他真心? 所以在去容王府之前,她去了一趟自己的玉器铺子,并从中找了个得力的年轻人一起去了容王府。 她在容王府中第一次用了御赐的飞鹰令,将陛下赐的宫人安排去做了扫洒庭院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她自己带来的认成了府中管家。 在容王府中待了大半下午,眼看着太阳即将落山,叶寒枝不便再留,便唤来乔阿古。 阿古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小伙,他本在仓库清理府中财物,听到叶寒枝传唤立即跑到后院,却见她与容王正在练字,挽竹和柏雪在一旁尽心侍候着。 他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见叶寒枝看向他了才问道:“小姐,您有何事吩咐?” “你来啦!”叶寒枝放下笔:“阿古,容王年岁小,很多事情不是很懂,你要多多照看着,切不可让他出了什么意外。” 阿古一家一直效忠乔家,对叶寒枝的话向来听从,况且阿古得她赏识来容王府做管家,他心中对叶寒枝更是敬重。 “是,阿古明白。” 叶寒枝见阿古这般恭敬的模样,心中甚是满意,又道:“你如今是容王府的管家,从今以后便只能听命于容王,其他人的话你大可不理。” 阿古听了有些为难,他小心的抬起头。 “那,那小姐的话呢?” “小姐的话当然要听!阿古,你可真够笨的!” 挽竹在一旁嬉笑着,惹得阿古一阵脸红。 他垂头:“是是是,阿古明白了!” 挽竹还在笑阿古呆愣,叶寒枝睨了她一眼,挽竹便立即板着脸收敛起来,然后叶寒枝又看向阿古:“还有,明日你去找个信得过的牙婆,这府里需要重新召些人。” “是。” 说完这些,叶寒枝便要走了,萧景侑却死拉着她的手不放。 叶寒枝知他是害怕了,容王府对他来说还是一个全新的环境,他一个人应付真是难为他了,可叶寒枝却不能留在此处。 这里不比洛山,人言可畏,礼俗教条,这些她现在还不可不顾。 但小侑眼中的不舍与恐惧真的让她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回到相府时已很晚了,小侑不肯放她走,她便哄着他睡着了才离开。 可这刚到霜雪阁院门口便又碰到一个她不想见的人——叶墨书。 他等在院门口,见叶寒枝回来就急急上前来。 “阿枝,你怎的才回来?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待这么久总是不安全!” 叶寒枝无视叶墨书的话,只问他:“这么晚了,大哥来做什么?” “我,我……”叶墨书突然语塞,“我听母亲说昨日睿王殿下来过了。” 叶寒枝点头:“嗯。” 听到回答,叶墨书突然着急:“那,那你是怎么想的?” 叶寒枝不解:“什么怎么想?” “我听说你前日回来很晚。”叶墨书低头,语气犹豫,好似有什么话难以启齿般,“你是不是,是不是一直和睿王殿下在一起?” 叶寒枝凝眸:“谁告诉你的?” 这件事虽不是什么隐秘的大事,但昨日萧景钺那般帮自己隐瞒,想来他是不会和他人说这件事的了,否则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齐氏,或许叶墨书是从齐氏那里听到了什么消息。 果然,叶墨书回答:“今日我去华阳居给母亲请安,无意间听她和影儿说前日你一直和睿王殿下在一起,只是后来却是沈小姐将你送了回来。” “哦?”叶寒枝笑,“她们还说了什么?” “她们……她们……”叶墨书欲言又止,母亲她们为了帮睿王殿下争夺皇位欲利用阿枝,可他又该如何跟阿枝说?阿枝本就不喜欢自己,若是知道母亲与影儿如此利用她,那她岂不是更讨厌自己了? 叶墨书叹气:“她们没说什么。阿枝,以后你少和睿王殿下往来,若是你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事就告诉大哥,大哥会帮你的知道吗?” “劳烦大哥费心,不过寒枝的事寒枝自有分寸,大哥请回吧!” “可是阿枝……”叶墨书还欲再说,却被叶寒枝打断。 “挽竹,送大少爷回去!” “是。”挽竹领命,“大少爷,请吧!” “阿枝……”叶墨书无奈,“好吧,但是我今天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知道吗?” “嗯。” 叶寒枝淡淡答了转身就走,再不理叶墨书如何。 这几日来一直都挺风平浪静,齐氏和叶舒影没有掀风起浪,叶墨书也没来烦她,就连萧景钺也没什么动静。 异常平静的表象下往往是强烈的暗流涌动,叶寒枝心里明白,齐氏她们估计憋着什么坏水准备伺机而动。 “欸,你说这叶二小姐到底是有什么魔力?竟让你我两家主子都这么费心!”桑六蹲在霜雪阁外的树上同秦木说话,那叶二小姐此时正在房里看书,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守得这清闲的! 秦木有些不耐烦:“我说你烦不烦,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清静!” “我这不是无聊嘛!”桑六堆着笑脸继续与秦木聊着,“我暗中保护叶二小姐这么长时间,以前以为你是敌人,现在知道你我目标一致,有人陪我,我心里高兴!” 桑六这般热情,秦木却是视而不见,这人呐,不见得多聪明话却比谁的都多。 “喂,你叫什么名字?”桑六抵了抵秦木的胳膊。 秦木白了他一眼:“秦木。” 桑六笑着:“我叫桑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原来是他 萧景钺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宁,卫伯和卫仲成日跟在王爷身边,都觉得是那日从相府回来后才如此的。 “可查到了?” 萧景钺看向两人,他派他们去查那日出手救叶寒枝的两人已经多日,总该有消息了。 卫伯卫仲低头。 “属下无能,虽然小心跟了他们几日,但还是被他们发现了。”卫伯作为首领,没有完成主子给的任务还暴露了是他的错。 萧景钺沉默了一会儿,没有问罪,只让他们出去。 卫伯卫仲纳罕,却也松了一口气。 偌大的一个书房里只剩萧景钺一人,这几日他总是做着一些奇怪的梦,梦中有他,有叶寒枝,还有萧昀。 “呼~” 他吐了口气,双手抚额。 叶寒枝,为何我现在想起你心会这般烦躁? …… “诶,秦木,你说今天的那两个人来做什么?”桑六想起之前交手的两个人,心里直纳闷。 秦木见桑六如此,嫌弃道:“我向来觉得你笨,但没想到你笨到这种地步!” “喂,你别以为你看着比我小我就不会动手打你!” “你打得过吗?” “你,我……”桑六气结,“我看在昀亲王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 “哼!”秦木嗤了一声,“他们都是睿王的人。” “睿王?他要做什么?” “当然是来查你我了,你到底是怎么当上暗卫的?” 桑六撇撇嘴:“我是杀人的暗卫,又不是查案的暗卫。” “桑六。” 一声细小的声音突然传入两人耳朵。 叶寒枝站在她房间的窗前,桑六和秦木都停止了争论,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看向他们方向的女子。 “她在叫我?”桑六疑惑的问秦木。 秦木拍了他一下:“不是叫你难道是在叫我?” “可是……”可是她怎么知道我是桑六? 他哪知道早在前世叶寒枝就见过他,只是那时他是阶下囚罢了。 自从那日他们两人帮了自己后她就一直小心留意着周围,今日总算让她发现了他们的藏身之地。 “桑六,你们两个进来。” 叶寒枝轻浅的声音再次传入两人耳中。 秦木有些紧张,怎么还叫我了? 两人不安地站在叶寒枝面前,眼睛紧盯着地下不敢乱看。 叶寒枝坐在桌边,替他们两人各倒了一杯茶。 “你们先坐下吧。” 桑六和秦木不动如山。 叶寒枝笑笑:“坐吧,顺便看看这茶泡的如何。” 呃……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应对,挣扎了片刻,最终两人齐齐坐下,表情僵硬。 叶寒枝将茶分别递到他们面前,两人又是一阵纠结,然后认命般地一口喝下。 叶寒枝见他们如此,心里觉得他们有些可爱,浅笑道:“你们如此品茶倒是辜负我精心泡了一番。” 两人羞赧的低下头。 “桑六,最近可有人找你们麻烦?” 桑六抬头,这叶二小姐也太神了吧,今天刚有人来查他们她就来问自己。 “这……这……”桑六犹豫,这能说吗? “你但说无妨,你家主子不会惩戒你的。” 好吧,既然叶二小姐如此说了,自家主子定不会追究。 “有,是睿王的人。” “嗯。” 叶寒枝点头,又看向秦木,这人她从未见过,不知是谁派来的。 她问:“他最近可好?” “啊?”秦木迷茫,“他”是谁?随即才反应过来,这说的应该是自家王爷吧! 看样子,王爷派他来保护她的事情叶二小姐也是知道的。 “小姐放心,王爷很好。” 王爷?叶寒枝挑眉,是哪家王爷? 萧景瑜与萧景钺萧景铭两兄弟明争暗斗,他们的暗卫不可能走的这么近,那如此便只剩下静王和昀王最为可能了,或许还有定王。 “嗯。”叶寒枝淡然应了,又问,“你是什么时候来我身边的?” 秦木毫无保留,回道:“王爷回京受封那日小的便在小姐身边了。” 回京受封? 是萧昀! 如此,这人来了岂不快有一个月了? 叶寒枝眉心一蹙:“好,我知道了,你们走吧,我该歇息了。” 叶寒枝下了逐客令,秦木和桑六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叶二小姐突然叫他们过来却什么都没说就让他们走了,这太奇怪了。 回到树上,秦木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想了多时,终于顿悟。 王爷与叶二小姐每次见面他都在场,他从来都没听王爷对叶二小姐说过派他来的事情,可叶二小姐确实是知道的呀,难道说…… “糟了!” 秦木懊恼,想来今日是叶二小姐故意叫他去问话的,他怎么这么大意就上了当呢! “桑六,你守在这里,我有要事要回去禀报。” “什么事这么急?”桑六不明,叶二小姐也没事呀! “没时间跟你废话,你守着!” 秦木着急,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匆忙离开。 回昀王府的路不长,秦木赶得急,不消一会儿便到了。 “你说她知道了?” 萧昀看着跪在地上的秦木,心情复杂,却又觉得有些轻松。 秦木抱拳:“是,属下大意,请王爷责罚!” “算了,以后你好好跟着她,一切以她的安危为重。”萧昀挥挥手让他起来,又道,“日后你也不必事事向我汇报,她只要安全便好。” “是,秦木知道了。” 叶寒枝最近很少去容王府,叶舒影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不可能就这样放过自己。 只是一连几日,叶舒影都没什么动作,叶寒枝不觉有些奇怪,便不敢掉以轻心,每日让人盯着叶舒影和齐氏的一举一动。 她这几天都没去容王府看小侑,不知他如何了,所以今日特地起了个大早带着挽竹和柏雪去了,只留下陈妈妈和惊蛰小满她们打理霜雪阁的事务。 路上叶寒枝路过自家玉器铺子,想起前几日摔的萧景钺的那块玉,于是叫停了马车。 掌柜一见叶寒枝来立即出门相迎:“小姐,您怎么来了?” 叶寒枝笑笑,直接说出来意:“临叔,前日里我摔碎了别人的一块玉佩便想赔给他一块,所以来店里看看。” 临叔立刻明了:“店里最近刚得了些上好的玉,小的这就拿来给您瞧瞧!” “那就麻烦临叔了!” “不麻烦不麻烦!”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容王府相遇 临叔吩咐下面的人将店里所有拿得出手的玉器都搬了出来任叶寒枝挑选。 叶寒枝将所有的玉看了一遍,倒是有几块的价值与萧景钺的那块相当,只是叶寒枝不甚满意。 要赔,就要赔的毫无退路。 于是叶寒枝选中了一块价值高了一些的南阳玉扳指。 临叔接过玉扳指小心包好:“小姐眼光真好,这玉扳指只此一块,世上再无一样的了。” “是吗?”叶寒枝淡然,这样赔给他是物赔了,情也赔了,两不相欠,更好! “对了小姐,阿古在容王府上做的可好?” 临叔是阿古的父亲,自从阿古去了容王府后他父子二人便没了见面的时间,也不知他如何了。 “他做的很好。” 叶寒枝想起阿古在容王府尽心尽力,将府里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心里不免一阵心慰:“阿古年纪轻轻做事却是沉稳持重,考虑事情也很周全,临叔,你养了一个好儿子!”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听得叶寒枝夸赞,临叔心里总算放心了,又免不得为自己儿子自豪起来。 “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叶家二小姐呀!” 叶寒枝与临叔还在谈话,身后传来一尖细的女声,这样的语气与声音她就是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临叔,有客人来了,去招呼吧。” “是,小姐。” 临叔走到那女子面前,有礼道:“不知这位小姐想买什么,小店虽然不大,但东西都是极好的。” 那人却直接无视临叔,径直走到叶寒枝面前:“叶寒枝,你见到本公主为何不跪?” 叶寒枝冷笑着看她:“莫不是公主忘了教训?还是说要让臣女帮您回忆回忆?” 玉莹突然一个寒颤,右手隐隐作痛。 那日的情形清晰再现,玉莹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这么多天了,她依然心有余悸。 后来她有想去找父皇告状,却被堂哥的人拦了下来,还说如果自己把事情闹大,那他就要杀了自己。 玉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人这样威胁,可她不敢不听,堂哥不管做什么事父皇都不会责罚他,就算自己真的被堂哥杀了,说不定父皇还会帮他隐瞒。 “掌柜的!你这里有什么好东西都给本公主拿出来!”玉莹不敢再和叶寒枝纠缠,问临叔道。 “是。” 听到这女子自称公主,临叔礼数更周全了些,但行动间却是不卑不亢,甚得叶寒枝的心。 临叔引着玉莹公主去看玉,叶寒枝不欲多待,简单交代临叔让他找个时间将扳指送到叶府老夫人手里,让她以叶府的名义把东西送到睿王府便先行离开。 容王府中人早知容王对叶家二小姐不太一样,又因为她有令牌,是以叶寒枝来都是直接放行。 询问了府中下人,得知小侑在后花园,叶寒枝便带着挽竹和柏雪朝后花园走去。 …… “我没想到他这般与人不亲近。” 静王与昀王坐在石桌旁,看着另一边独自沉默的萧景侑,着实无奈。 萧昀道:“他只是不信你我。” 静王想了想,觉得萧昀说的也对,毕竟是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的。 “父皇这次封他为王,怕是已经引来诸多猜测,他的处境已然危矣,且就你我今日来看,他这般势弱,如何能挡得住那些豺狼虎豹?” 萧昀问:“你很担心?” “自然担心。”静王怅息,“毕竟他同我是兄弟,且这么小便处在了权力漩涡之中,他以后的路甚是艰难。” 他语气中颇有忧虑,萧昀看了眼一旁不说话的萧景侑没说什么。 “姐姐!” 突然,萧景侑兴奋的站起来,两眼放光,整个人神采飞扬。 静王和萧昀朝他的视线看去,是叶寒枝来了。 “姐姐!” 他飞快地跑到叶寒枝身边拉着她的手,那高兴的模样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静王看着这一幕,眼睛都瞪大了,他感叹道:“这‘姐姐’二字叫的可是顺畅,比起你我来时的不屑一顾,倒是有些让人伤心!” 萧昀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姐姐,姐姐……”小侑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叫着叶寒枝,眼里闪着喜悦。 叶寒枝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他立刻乖乖的不说话站在她身边。 叶寒枝看到了一旁的静王与昀王,静王今日身着便服,看上去温和如风。 昀王还是穿着他一贯喜欢的深色衣袍,不过今日脸上挂着些许笑意。 “臣女见过两位王爷。” 她牵着小侑走上前来行礼,挽竹柏雪也跟着行礼。 一旁的静王浅笑回应:“叶小姐无须多礼。” 叶寒枝起身,又拉着小侑问道:“小侑,你两位哥哥来看你,可行过礼了?” 小侑低下头搓着手指,表情别扭。 “没……没有。” 然后他抬起头,双手辑礼在胸俯首道:“见过……哥……哥。” 小侑突然行礼,静王有些受宠若惊,他淡笑着扶起他,温声道:“小侑,以后见我不必行礼,知否?” 他也跟着叶寒枝叫他小侑,他总觉得小侑比十三弟好听些。 小侑有些迷茫,他看向叶寒枝,叶寒枝朝他点了点头,小侑得到指示,喏喏回道:“……好” 牵着小侑坐下,叶寒枝吩咐了柏雪去准备茶水。 叶寒枝:“两位王爷今日来容王府可是专程来看小侑的?” 静王道:“确是如此,只是景恒和阿昀突然造访,倒是唐突了些。” 别人不知道,可他们几个皇子却是知道的,她对这容王府来说,可是不一般的存在,小侑如何依赖她,在宫中时他便有所了解,如今容王府上下也唯她马首是瞻,他们这般突然到访,难道不是唐突了? 叶寒枝假意没听出他的话里有话,淡然回道:“静王殿下说笑了,您来看小侑自是合情合理的。” “如此,景恒心里也算轻松了些。” 话刚说几句,柏雪端了茶水过来,叶寒枝替静王昀王倒了茶一一递到他们面前。 “小侑不懂事,怠慢了两位王爷,还请不要怪罪。” 静王接过茶品了一口,确是好茶。 他又喝了两口,更是觉得这茶与别的茶差别甚大,入口甘甜,回味却苦,都道是先苦后甜,此茶却是先甜后苦,不由赞叹道:“叶小姐这茶倒是奇特!” 叶寒枝谦虚回敬:“不过是无名粗茶罢了,经不得殿下这般称赞。” 第一百四十三章 四人同游 叶寒枝与静王寒暄,萧昀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什么话,只是时不时看看小侑,弄得小侑也时不时紧抓着叶寒枝的衣袖。 “你莫要吓坏了他。”静王靠近他,在他耳边轻言提醒。 萧昀收回目光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叶寒枝看着萧昀,又倒了一杯茶递给他:“昀王刚回京没多久,想必还没好好逛过京城吧?” 他伸手接过一饮而尽:“本王回京多日,难得空闲。” 茶喝完了,叶寒枝再倒一杯:“京城繁华,王爷应当多去看看。” “本王也觉得应该去看看,只是无人作陪。”说着,茶杯再次空了。 听到这话,静王忍不住一阵腹诽,明明自己央了他多次,是他自己不去的! “不如趁今天有空,我们一起出去转转?”静王按住茶壶,刚才两人一直倒茶喝茶的,他都有些看烦了。 萧昀看向叶寒枝,她细长的眉微微下沉,似乎是有些犹豫。 萧昀道:“你若是不方便,那就……” “不,我去。”叶寒枝打断萧昀未完的话,一双秋水剪瞳如星如海,迷雾茫茫。 “那便好了。”静王起身,“带上小侑吧,他离不开你。” 叶寒枝思索了一番,同意了静王的提议,想着既是出去玩,又有静王和昀王在,就将挽竹和柏雪留在了容王府,让她们教导新来的下人。 叶寒枝一行四人,她与小侑在前,静王与昀王在后。 他们走的是京城最热闹的一条街,商旅往来,行人不绝,人生百态,层出不穷。 不过因为是与男子一同逛街,叶寒枝还是戴了面纱,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小侑第一次出府玩耍,一双胆怯的眼里也装满了兴奋,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但却从不放开叶寒枝的手,叶寒枝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 小孩儿心性! 叶寒枝给他买了些好玩的,小侑便爱不释手,一直抓在手里。 静王看着带着小侑左逛右逛的叶寒枝,她此时眉眼染满了笑意,看起来比平日更开朗了些,也更美丽诱人了些。 这样的女子怎能不叫人心动? 再转头看自己身旁的萧昀,他一直注视着前方的两人。 自从叶寒枝出现后,萧昀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人家。 果然啊,英雄都是难过美人关的! “堂弟可是喜欢叶小姐?” 静王突如其来的一问将萧昀的目光拉回,他拧着眉头,久久不语。 “喜欢便喜欢,你做何犹豫?再深的感情也经不得错过,若是真的错过了,任你做的再多也无法挽回,最后伤心痛苦的也只有你。” 萧昀凝视前方,叶寒枝此时正带着萧景侑在卖糖葫芦的小贩摊前买糖葫芦。 以前,她也曾带另一个人买过。 沧海桑田,世事变幻。 萧昀沉默,若是只有他一人痛苦也便罢了,只怕是告诉了她一切之后,痛苦的人便要多她一个,到那时他又该如何承受? “喜不喜欢,于我于她都不会改变什么,何必要多此一举。” 萧昀的语气里有太多无奈,静王又怎么听不出来,只是这终归是萧昀自己的事。 “……哥哥……给。”小侑突然跑到两人面前,一双小手拿着两串糖葫芦。 静王朝叶寒枝看去,只见她眼带笑意地注视着小侑,很明显,这是她让小侑拿给他们的。 他接过其中一串,又摸了摸小侑的头,这孩子除了只认叶小姐外倒也讨人喜欢。 小侑看了看两只手,还有一串糖葫芦在手里,他又把糖葫芦拿高了些递到萧昀身前:“哥……哥,……好吃。” 他说糖葫芦好吃,哥哥你怎么不吃呀? 不是不吃,只是想起了很多往事。 叶寒枝走到小侑身旁:“王爷莫不是要小侑一直这么举着?”她的声音有如清泉流水,听的人心中舒畅。 萧昀恍然:“对不起。” 他伸手拿过小侑手里的那串糖葫芦,面色有些不自然。 小侑糖葫芦没了,又看向叶寒枝,叶寒枝将自己手中的糖葫芦给了他,得了糖葫芦,小侑立刻高兴起来。 眼看着临近中午,大家也都累了,于是就近找了家酒楼。 不过最近的酒楼便是这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上次她同二哥,宁王,还有昀王一起吃过饭的地方。 上了二楼雅间,静王让小二上些当季的菜,须臾之后,菜香四溢。 叶寒枝为萧景侑小心的剔掉鱼刺,动作熟练,仿佛做了千百次。 萧昀吃的很少,大多时候他只是看着,并不动筷子。 萧昀平时吃饭不是这样的,不过静王也没多想,只当他食欲不佳。 叶寒枝见小侑吃的香,心里也很高兴。他吃饭的习惯也很像阿佑,只可惜,他不是。 忽然想起昀王吃饭似乎也比较麻烦,偏过头看去,他果然没怎么吃。 阿佑小时候常在山林中穿梭,曾被这些食物伤到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此后他一见到这种食物就很抗拒。 叶寒枝夹起一块排骨,骨肉分离后放到萧昀的碗里。 萧昀一怔,然后眉眼忽然就染上了笑。他看向叶寒枝,她还在打理一些不好直接吃下肚的食物。 她细心挑拣骨刺的样子很美,得心应手,淡定从容,嘴角轻扬起的浅笑迷醉着眼,让人看上一眼便不愿再移开视线。 静默欢喜,只愿岁月静好,时光永驻。 静王看着三人,他知道小侑吃东西的习惯,刚才去容王府时听那里的下人说的。 可萧昀这又是为何?他怎么也和小侑一样了? 而且,叶寒枝顾惜小侑无可厚非,可她与萧昀这样也实在太奇怪了。 叶寒枝替小侑擦手,余光瞥见静王,他微低着眼,像是有所思虑。 “静王殿下,德妃娘娘近日可安好?” 静王抬头微笑:“母妃一切都好,只是有时候会向景恒念叨起叶小姐。” 听到两人提起德妃,萧昀眼神一凛,随即恢复正常。 德妃念叨她? 叶寒枝想起小侑被玉莹公主欺辱当日,自己与德妃同时得到的消息,可当他们和玉莹起争执时她却迟迟不至,这可不像平日里德善一身的德妃娘娘。 替小侑擦完手,叶寒枝又剥了一块鸡肉下来给萧昀。 萧昀很自然的接过送入口中,咀嚼时他嘴角微微翘起,看起来很是满意。 一旁的静王看着这一幕,心头疑惑更重。 第一百四十四章 醉酒胡言 见萧昀吃的也好,叶寒枝莞尔一笑,继续与静王道:“是寒枝不好,惹得娘娘挂念,此番回去还劳烦殿下替寒枝向娘娘问安。” 静王也莞尔:“叶小姐客气,景恒定将叶小姐心意带到。” 叶寒枝颔首:“如此,便多谢殿下。” 吃过饭,静王付了钱,叶寒枝四人便准备离去。 静王与昀王打开雅间房门走了出去,叶寒枝带着小侑跟在后面。 突然,静王与昀王停住了脚步,他们往隔壁方向看去,萧景铭正扶着萧景钺从房里出来。 “五哥。”静王朝萧景铭打了个招呼。又看了看他扶着的萧景钺,他面色酡红,眉目紧锁,看起来似乎是有什么难解之事,他不由问道:“三哥这是?” 因着出口在他们这边,萧景铭扶着萧景钺走过来:“今日我与三哥小聚,三哥贪杯,多喝了些。” 说着,视线看向萧昀,将他打量了一番。 他和萧景恒在一起吃饭? 三哥说过,要夺位,皇叔和萧昀两人很重要,若是他们一直中立也就罢了,怕就怕…… 突然,萧景恒与萧昀身后走出两个人来,一个蒙了面纱却身姿曼妙,一个年龄尚小却俊俏漂亮。 这不是叶寒枝和冷宫里的那个小子吗! “本王倒是不知,原来丞相府的二小姐也在!”萧景铭语气不善,看向叶寒枝的眼里全是不屑。 纵使亲眼见过了叶舒影和别的男人亲热,但他对叶寒枝的讨厌却早已经深入到骨子里,怎么也去不掉。 叶寒枝朝前瞥了一眼,萧景钺此刻满面通红,酒气熏天。 这可不像他。 “臣女见过邕王殿下。”叶寒枝毫不在意萧景铭话中对她的不满。她轻轻伸手拍了拍小侑,告诉他说:“小侑,这是你三哥和五哥,快去行礼。” 小侑怔怔的低下头,面对萧景铭和萧景钺,声音小小的道:“……哥哥……好……” 萧景铭对小侑不屑一顾,一点回应也无。他朝静王和萧昀道:“三哥醉的一塌糊涂,我先带他回去。” 萧昀轻“嗯”,算是客气了一番,还是静王做的周全,笑着相送。 萧景铭扶着萧景钺,越过静王与昀王,萧景钺醉的不轻,整个人都靠在萧景铭身上。 在经过叶寒枝时,萧景钺突然伸手抓住她。 一瞬间,萧昀眼神凌厉。 静王讶然萧昀的反应,却是静观其变,稳住不动。 萧景铭也是意外,他扶稳萧景钺的身子想将他拉开,却反被萧景钺推开。 而叶寒枝皱着眉头,看上去有些不舒服。 “为什么?”萧景钺慢慢睁开眼,迷醉的眼里装着不解与难过。 “睿王殿下,您喝醉了。”叶寒枝拨了拨他的手,想让他离自己远点。 哪知萧景钺抓的更紧了,他将叶寒枝扳到自己面前,吐出来的酒气更是让她不悦。 他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他眼睛直直的看着叶寒枝:“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他的语气强硬,似乎心中藏了诸多愤恨。 叶寒枝觉得莫名其妙,萧景钺怕不是认错人了吧! 静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晕了头,他赶紧上前拉住萧景钺劝道:“三哥,你喝醉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放开!”萧景钺挥开静王的手,“我没醉,我清醒得很!” 静王劝阻无效,萧昀眼中的凌厉更甚。 “为什么要骗我?你说呀!为什么?”没了阻碍,萧景钺说话越来越激动,到了最后俨然成了赤裸裸的质问。 叶寒枝已经不胜其烦,她挣扎欲摆脱萧景钺:“睿王殿下,男女授受不亲,还请睿王殿下自重!” “男女授受不亲?”萧景钺轻笑一声,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你跟我谈男女授受不亲?你莫不是忘了,你我……” “够了!” 萧昀突然拂开了萧景钺的手,挡在了叶寒枝与萧景钺两人之间。被人扰了事,萧景钺十分不悦,抬头看了过去,眼里瞬间爆发出火光:“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我告诉你,以后离我们远点儿!” 听着这话,叶寒枝心里咯噔一下,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萧景钺这是…… “五哥,你喝醉了!”萧景恒越听越糊涂,断定萧景钺是真的醉的一塌糊涂,上前去拉住他,“这里人多,别闹了!” 萧景钺不理,挣扎道:“我没闹!” 萧景恒无奈,看着萧景铭道:“五哥,三哥喝成这样,又行为轻浮,若是再不带回去被人看到,想必又是一阵流言蜚语。” 萧景铭本就不喜欢叶寒枝,又见三哥拉着叶寒枝不放心中更是不快,现在有人帮他,他自然希望赶快走,于是朝萧昀和萧景恒道了别便带着萧景钺走了。 萧景钺走了,叶寒枝反而心中不静。 希望是她多虑了吧! “多谢王爷解围!” 叶寒枝朝萧昀道谢,萧昀却直直的看着她,眼睛里有不容忽视的凌厉:“下次再见,离他远点!” 叶寒枝本就不想与萧景钺有牵扯,也没多想,于是就顺着他的话点头应了 被萧景钺这么一闹,四人也没了心情,匆匆离开了醉仙楼。 “大哥,怎么样,来这一趟不亏吧?”醉仙楼二楼的拐角处立了两个公子,一个容貌不算出众,却浑身散发着强硬的气息,另一个长相偏阴柔,眼神犀利,让人有些不敢接近。 被叫做大哥的那个是前者,他皱着眉点了点头,然后道:“那女子是谁?” “应该是姨父家那个足不出户的叶寒枝。”原来这两人便是齐国公府的大公子齐南和三公子齐隐。 齐南道:“她就是叶寒枝?” “嗯。” “她不简单啊。” “确实不简单。”齐隐道,“我查过了,有人曾见过她出现在玉春楼。” “玉春楼?”齐南想到了什么,问,“怎么回事?” “二哥那件事儿就是玉春楼的花魁作证的。” “你的意思是她?”齐南有些不相信。 齐隐肯定道:“绝对是她,但除了她应该还有别人。” 齐隐口中的别人是谁齐南心照不宣,他们这次借口回京就是要找出谋害他们齐府的幕后之人。 齐南眼睛眯起,露出危险的神色:“再去查,我要知道他们两个有什么关联!” “是。” 第一百四十五章 筹办生辰 把叶寒枝和小侑送回容王府后,萧昀和静王一起走在街道上 石板路上,静王问道:“你今日在饭桌上是故意的?” “七哥想多了。”萧昀想也不想直接回了这么一句,萧景恒听罢有些想笑,他都还没说是什么事情他就这么急于撇清,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我可不觉得是我多想了,难道你没发现你对叶小姐的态度与对别人的很不同?” 萧昀脚步未停:“是吗?不觉得。” 静王无奈,萧昀这个嘴硬的! 正月二十五早,叶寒枝去青松院给老夫人请安,齐氏和叶舒影也在。 叶舒影见到她,眼里闪着凶光,却不敢被人看见,快速掩饰了过去。 “阿枝,你来的正好,刚好说到你呢!” 老夫人招叶寒枝过去,又道,“下月就是你十四岁生辰,你二娘过来跟我说想在府里给你办个生辰宴。” 生辰宴? 怕齐氏不是想给自己办生辰宴,而是别有所图吧! “阿枝,这事呀你父亲也是同意的,这样也好,你平日里甚少出门,正好可以多认识些朋友!” 齐氏都这样说了,她还有说“不”的余地吗? 叶寒枝低头道:“二娘说的是。” 又道:“不过这事还需要姨娘来操办,毕竟现在是姨娘主持中馈。” 齐氏听到叶寒枝同意本高兴着,忽又听到说要柳姨娘来办,心中顿时一股恨意袭来。 现在府中中馈还在柳姨娘手里,她必须想办法拿回来。 齐氏笑道:“这是自然了,一会儿我就去茵娘那边跟她说这件事。” “那就麻烦二娘了。” 齐氏一阵气结。 柳姨娘得到消息很快就来了霜雪阁,还带了绣衣阁的绣娘。 她是来给叶寒枝做衣服的。 叶寒枝不缺好看的衣服,她自己就有布庄和制衣店。 不过柳姨娘的好意她也不会拒绝,便由着她张罗。 往后几日柳姨娘时不时就会来霜雪阁问叶寒枝意见,府中布置什么的也都按着叶寒枝的喜好来。 生辰宴的请柬是由祖母和父亲做主的,请了一些相熟的同僚家眷,也派人给睿王送了。 叶寒枝知道她的父亲打着什么算盘,上次作画一事没成,这次又找了这样一个好借口。 生辰宴,怕不是为她庆祝生辰,而是想借这个机会促成她与睿王定亲的事。 是以叶寒枝也给静王,容王递了请柬,甚至安伯侯那儿她也递去了。 正月二十八,齐家三公子齐隐进宫述职,将南疆发现奸细以及奸细谋害齐南的事从头说了一遍。 齐南身受重伤在齐府里休养,陛下体恤下属守城不易,派了好几个太医去齐府会诊,又送了许多珍贵药材。 太医会诊完了以后诊断齐将军身上的剧毒难以清除,只能先靠药物维系生命,齐家也在不遗余力的寻找齐四公子,希望以他的医术能够挽救齐南的性命。 而以齐南的身体断然无法再去南疆领兵,幸而齐南在回京之前便有准备,命其麾下的副将暂代阵前将军,共同决断。 这两位副将征战沙场多年,经验丰富,大小军功不断,有他们主持大局,就算南疆发生战事也能抵挡一阵。 “陛下派来这么多太医,根本就是来试探的。”前来会诊的太医已经离府,但齐国公却胸藏怒气。 “父亲消消气,他们来了不是更好?”齐隐道。“正好让他们证实大哥的毒是真的,这样陛下也无话可说,以后我们行事不是更方便?” 齐国公点点头,看向齐南道:“南儿,快把解药吃了,这毒药性猛烈,迟了恐伤身体。” “嗯。” 齐南一口服下解药,原本苍白的面色逐渐红润,竟是再看不到一丝中毒的痕迹。 萧昀这几天一直在军营操练士兵,从早到晚,惹得军营的士兵怨声四起。 静王这两日来找他总也见不到他人,今日听闻萧昀回了府特意过来,结果又被权叔告知萧昀在听雪楼。 听雪楼,位于昀王府正北方,高九层,楼上常年日夜不分的挂满红色的花灯。 静王打算去听雪楼看看,权叔却将他拦住。 “静王殿下,您不能去听雪楼。” “为何?”静王不解。 权叔道:“殿下有所不知,听雪楼是府中禁地,自建成之日起便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静王耸肩道:“那等他出来你告诉他一声,让他有空来找我。” “是。” 萧昀站在听雪楼最高处朝北方望去,夜里街上行人寥寥无几,白日里热闹非凡的京城此刻静了下来,阑珊的灯火明明灭灭,就好像他此时的心情浮浮沉沉。 最近他时常待在听雪楼里,有时一待便是一夜。 有夜风拂过,吹起他的衣袍,沙沙作响。 他眼睛微眯,眼神有些迷离,似乎是被风吹的,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是多么复杂。 那人曾说过,想要站在京城的最高处听风看雪,如今听雪楼已成,而她却不在他的身边,听雪楼里藏着的那些东西恐怕这一辈子也只能成为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埋在心里了。 萧昀垂着头,孤寂的身影在飒飒的风中显得冷清伤情。 “为什么,当初你不来找我?”他低声呢喃,想起那漫长的等待,心中涌起一股失落。 是怕连累我?还是在你心里我根本就是个累赘? 若是怕连累,是不是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有个位置? 若是觉得我是个累赘……如今我再不是过去的我了,你想要的,不管什么我都能给你,又怎么会成为你的累赘? 其实,连累也好,累赘也罢,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便心满意足。 这样的我是不是有些没骨气?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萧昀摇摇头,怎么会呢,她那么好,又怎么会看不起自己? 是啊,她那么好,而我…… “呵!” 想起那些事情,萧昀忍不住自嘲,还在想什么呢,难道你想她知道那些事情然后伤心痛苦? 不,萧昀,这不是你想要的,你要的,自始至终都是她能幸福快乐。 他在听雪楼待到了第二日清晨,出来时看见权叔在等他。 “王爷,静王殿下来找过您好多回了。” 萧昀问:“他可有说是为何事找我?” 权叔道:“这倒没有,老奴看静王殿下神色如常,应该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 萧昀点点头没在意这事,殊不知这一次的不在意竟是他日后痛苦的一个重要契机。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宁王夜归 二月初一,生臣宴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府中的布置也都完善。 晚上,桑六和秦木蹲在树上一边吃着叶寒枝给他们准备的吃食一边聊着。 “你说这叶二小姐的生辰宴,你家王爷会不会来?”桑六一直比较爱打听这种事情,自家王爷远在金原来不了,可不能让旁人抢了先。 秦木其实也不知道,这叶二小姐送没送请柬给自家主子? 他没好气道:“有吃的都还堵不住你的嘴。” 桑六自讨了个没趣,不过说起来叶二小姐的手艺真是好,人也和善的很,自从上次她叫他们去问过话后就会给他们准备些吃的,他们这些做暗卫的,每天吃不好睡不好,如今总算上天待他们不薄遇上了叶二小姐。 两人吃饱喝足后已是月上柳梢头,霜雪阁的灯火差不多都熄了,唯有叶二小姐的房间还亮着。 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这叶二小姐睡的迟是常有的事情。 烛火明灭闪烁,叶寒枝映着烛光将最后的几针绣完,一个浅蓝色的荷包便完成了。 叶寒枝举起荷包对着烛光看了看,见针脚细腻没什么错处才放心的笑了笑。 不做衣服,荷包倒是挺配他。 “也不知他在金原如何了?” 叶寒枝有些担心,金原的水太深,虽说这几年她在金原的布置已是极为充分,可世事无绝对,萧景铭手段又那么阴狠,她是真怕萧景瑜身处险境。 放下荷包,她走到柜子旁将它放了进去。 劲风一过,房中的烛火突然灭了。 叶寒枝一惊,她本能的感觉到周围的不正常,四处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她双手紧了紧,房间里响起一阵呼吸声,可却不是她的。 这声音并不大甚至微乎其微。 叶寒枝紧绷着身子没有动弹也没有叫喊,如果房间里的这人要对她不利,那她发出声音就是在提醒那人自己的位置。 她已经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但那人仍然在不断的靠近,叶寒枝的心砰砰直跳。 正想着应对之法,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叶寒枝惊的抬脚就往身后踹去,却刚好被人用腿抵住,她身子一歪,朝柜子那边跌去,而她身后的那个人两手攀着她的肩膀跟着倒了下去。 满目黑暗,呼吸声愈见粗重,她被那人圈在柜子和他的怀里,那人抱着她,身上还沾有外面的冷气,叶寒枝打了一个哆嗦,本能的想要逃离,那人却一手抓着她,一手环着她的腰,将她扣在了柜子上,阻挡了她的所有动作。 他的身子也跟着靠在她身上,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边,叶寒枝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阿枝。” 声音响在她头顶,酥酥麻麻,像是情人耳语。 这声音…… 叶寒枝感觉自己耳朵有些发烫,眼神在黑暗中也稍显局促。 “萧景瑜?” “是我。”他在她耳边低笑一声。 叶寒枝感觉右脸有什么东西拂过,轻轻痒痒的,温软的让人浮想联翩,随后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表情有些不自然。 “你怎么回来了?” 房里黑黑的,叶寒枝看不见萧景瑜,但还是抬着头朝他的方向望去。 萧景瑜也没再对她有什么动作,笑道:“明日是你生辰,提前赶回来了。” 他说话时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有求夸奖的意味在里面。 可能是因为四下太黑了,人在黑暗中被剥夺了视觉,其他的感官便会异常敏锐。 他的语气听似平常,却暗藏悲切与痛苦。 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他这样? “你……唔~”萧景瑜突然捂住她的嘴,叶寒枝不明所以,却听得房顶传来一阵细小的声音。 有人? 桑六和秦木一直守在霜雪阁外面,也发现了霜雪阁的情况有异常,刚才宁王突然出现两人是知道的,可这次是谁? 两人正准备过去查看,突然不知从哪儿出现了四名黑衣人,其中两个上了叶二小姐的屋顶不知在洒着什么,另外两个手中拿着火把。 举止奇怪,不怀好意。 桑六与秦木立马与那四人缠斗起来。 屋内,叶寒枝被萧景瑜紧紧护在怀里,男子独有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那感觉陌生的很,却也安心的很。 屋外的打斗很激烈,桑六和秦木都是训练有素的暗卫,可那四人也不是吃素的,两人渐渐有些支持不住。 四个黑衣人中有两个继续与桑六秦木僵持,剩下的两个拿着火把朝霜雪阁的房屋走去。 “不好!” 桑六看出他们的意图,可与他缠斗的人咬的太紧,他根本脱不开身,再看秦木也是一样。 “叶小姐快走,有人要烧了这里!”桑六只能大声提醒屋内的人,希望自家王爷和叶二小姐能有所警觉赶紧离开。 屋内萧景瑜与叶寒枝听到桑六的声音俱是一惊。 “快走!” 萧景瑜拉起叶寒枝便要朝门外走去,结果有两个黑衣人拿着火把进了来。 火舌已经蔓延开来,原来之前上房顶的黑衣人洒的是磷粉。 磷粉遇火即燃,霜雪阁不过几息之间便火势滔天,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四周。 萧景瑜皱眉,立刻将叶寒枝拉到自己身后。 那两人进来后没做耽搁,直接向他们袭来,萧景瑜推开叶寒枝朝她吼道:“赶快走!”随即便上前和那两个黑衣人打了起来。 叶寒枝被推的有些远,借着火光她才看清楚今日萧景瑜穿了一身黑色长袍,他看起来神色疲惫,眼圈微红,好似几天几夜都没休息一样。 金原那么远事情又多,他竟然还特意赶了回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现在再看才知道他为了赶回来定是不眠不休了好几天。 火势蔓延的很快,霜雪阁内已是火海一片,房梁也有几处要塌陷的意思。 “你怎么还不走?快走啊!”萧景瑜见叶寒枝还站在原地朝她吼了一句。 他与黑衣人交手后就发现这两人的目标是叶寒枝,现在自己拖着他们争取时间,可叶寒枝要是再不走,他们不被黑衣人杀死便是被大火烧死。 叶寒枝没有挪动脚步,事情来的太突然,而且出乎她的意料,再加上萧景瑜,她一时间根本无法思考,她只想守在这里,守在萧景瑜身边。 她不能再让一个关心她的人出事……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为他受伤 屋外桑六和秦木这边的情况也很焦灼,整个霜雪阁都烧着了,此时夜深,下人们早都睡了,这个时候了还没人出来,恐是要死在睡梦当中了。 “咳咳,咳咳……”忽然有人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脸上漆黑,连面容都看不清了。 “来人呀,快来……咳咳,人呀!着火了!着火了!” 那人没看见桑六与秦木这边,着急忙慌的跑出去找人了。 这时陆陆续续有几人也跑了出来,与桑六秦木缠斗的两个黑衣人不欲再逗留,直接杀进了叶寒枝的房间,桑六和秦木也跟了进去。 他们身手矫健,躲开火势也比较容易。 “小姐?小姐在里面,快来人!救人呀!”忽然外面传来几个丫鬟的声音,又听到有人打水救火,霜雪阁上上下下慌乱一片。 四个黑衣人在一起更是难对付,好在桑六和秦木还能抵挡一阵。 火势越来越大,萧景瑜趁机砸开了一扇窗拉过叶寒枝道:“走!” 两人一起跳窗而出,那几个黑衣人不管不顾的,肯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萧景瑜只能带着叶寒枝先离开这里跑的越远越好。 此时街上空无一人,萧景瑜拉着叶寒枝一直往前跑。 “等等,我跑不动了!”叶寒枝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停下来不停喘着粗气。 萧景瑜也停了下来,他看着叶寒枝道:“这里不安全,我们……” 话未说完,又是一群黑衣人将他们拦住。 “怎么办?”叶寒枝问萧景瑜,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遇到这种硬拼的情况真是没有一点办法。 “还能怎么办?跑啊!” 萧景瑜连夜奔波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且又没有带武器,方才还与霜雪阁的几个黑衣人缠斗,现在的身体其实有些撑不住。 这一群黑衣人大概有十个,且个个看起来都是高手,他们看着前方的两人,一齐持刀上前。 萧景瑜带着叶寒枝且战且退,他挡开一个黑衣人的刀道:“他们是冲我来的,一会儿我引开他们,你找到机会就跑知道吗?” “不可以,这样太危险了!”叶寒枝被萧景瑜带着左躲右藏,黑衣人的刀锋好几次落在她眼前。 “什么危不危险!难道你想把我们两个人都搭进去?” 有一个黑衣人的刀朝叶寒枝身上落去,萧景瑜回护不及,只能以手去挡,顿时手臂上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萧景瑜!” 叶寒枝大惊。 那伤了萧景瑜的黑衣人一鼓作气,长刀转眼便要落下,叶寒枝再来不及想,拔下发簪就朝那人颈间刺去,顿时那人血流如注翻倒在地。 叶寒枝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身体慢慢僵硬,她,竟然杀人了! 萧景瑜看着这一幕也是震惊不已,他没想到叶寒枝会在情急之下这样做,又见她脸色惨白,瞳孔放大,知她现在定然是害怕极了。 一个从未杀过人的闺阁小姐,为了他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此时他是既震惊又心疼,震惊她的果敢,心疼她一双玉手沾染了肮脏的血。 他一把抱住还在发抖的叶寒枝,将她死死护住,不让任何人伤她分毫。 可萧景瑜身体本就已经极度虚耗,现在又受了伤,战力更是所剩无几。 他勉强支撑着身子,朝叶寒枝笑道:“现在好了,就是我想引开他们也没那个能力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笑!” 叶寒枝已经回神,她眼角湿润的看着萧景瑜,心里那股恐惧迟迟不散,她杀人了。 “有你在我身边,今天就是死了也值得,何况只是笑一笑?”萧景瑜说这话其实是玩笑多一点,他知道叶寒枝还在害怕,毕竟她从未杀过人,她的身体还一直在抖,他这么说本意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逗她开心,可不知为何,话话刚说完他的心竟也跟着颤抖起来。 叶寒枝心里翻滚着熟悉又陌生的情绪。 她知道萧景瑜是在照顾她的情绪。 那些黑衣不停地轮番攻击萧景瑜,萧景瑜抵挡不赢,身上多处受伤,可他还是将叶寒枝护得严严实实,不给敌人半点近身的机会。 看着这样萧景瑜,叶寒枝的心被揪的紧紧的,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如果真的就这样和他一起死了也是值得的。 叶寒枝怔愣的瞬间,又有一个黑衣人的刀朝她砍来,萧景瑜眸光一闪,突然转身将她护在怀里,那刀刺的方向是要害,叶寒枝惊呼一声,推开萧景瑜反挡在了他面前。 “唔~” 长刀没入胸口,叶寒枝的素色衣衫瞬间被鲜血染红。 “阿枝!” 萧景瑜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悲痛与愤怒一齐袭上心头。 他反手搂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颤抖的心忽然像火山喷发一样爆开,紧随其中的是心中那股浓烈的情感,那股他想要掩藏却怎么也掩藏不住的情愫。 管他什么秦贞,管他什么皇位,这些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他只是抱着她,不停的喊她的名字。 那些刺杀他的黑衣人见他放弃抵抗,下手更无所顾忌,好在此时桑六带人赶了过来挡开了刺客。 “阿枝!你怎么样?” 萧景瑜将叶寒枝抱在怀里,也不管男女是不是有别,抬手就附在她的胸上的伤口处按住她继续流出的血。 她如雪的容颜沾染了鲜血,明明狼狈,但在这夜中却显得异常美丽。 叶寒枝感觉胸口钻心的疼,强撑着轻扬起脸,朝他笑了笑:“……没事。” 那一刀刺的很深,又怎么可能真的没事? 叶寒枝的意识开始涣散。 萧景瑜惊慌失措,不觉吼道:“阿枝,不要睡!你看着我!看着我!” 但他怀里的那人只是虚弱的看着他,无力回应。 “殿下,快走吧!”桑六桑七退到萧景瑜和叶寒枝身旁,剩下的暗卫继续与黑衣人缠斗。 萧景瑜看了怀中叶寒枝一眼,眼中闪过凌厉的杀气:“所有人,一个不留!” “是!” 杀伐混乱间,叶寒枝身上的血透过萧景瑜的指缝滴落而下,萧景瑜手脚慌乱,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让她不再流血。 他一把将她抱起,叶寒枝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头也昏昏沉沉,就连视线也模糊的很,她迷迷糊糊看到两方人马杀成一片,不窄的街道变得有些拥挤。 萧景瑜的怀抱很温暖,他的身上还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夜凉如水,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沉重不堪。 第一百四十八章 慌乱的夜 宁安寺一片安静祥和,寺门口的两个灯笼通明,给这黑夜装上了点点明亮。 萧景瑜带着叶寒枝上了宁安寺,如今那些人冲着他来,他不能冒险回宁王府。 桑六上前去拍门,啪啪啪的拍门声响在夜里那么清晰。 拍了许久,寺里还未有人出来。 “王爷,怎么办?”桑六回头,脸上的神色焦急。 萧景瑜抱着叶寒枝阴沉着脸道:“把门撞开!” 桑六得令,立马撞门。 “咚,咚,咚……”一阵一阵的撞门声响起。 忽然,门开了。 桑六正撞着,差点没站稳就倒了进去,看见里面走出了一个小沙弥,穿着灰青色的禅衣,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请问施主到访有何事?”那小沙弥看起来还算客气,桑六也没功夫去计较他开门太迟,只指着自家王爷和叶寒枝道:“我家小姐身受重伤,请小师傅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 那小沙弥看了看立在桑六身后的人,那男子一身黑袍高大俊逸,只是面容有些憔悴。 在他怀里还躺了个女子,那女子本该是一身白衣,但许是因为受伤太重,衣服都被鲜血染红了,至于面容他没看清,那男子似乎有意将其容貌遮掩。 他有些犹豫:“这个小僧不好做主,还得去问过住持。” “还问什么问?人命关天呀!就算你家住持也不敢这么拦着!”桑六急了。 “桑七,去把路清开!”萧景瑜不想再耽搁时间,直接让桑七清出一条路来。 “诶!诶!施主!不可!”那小沙弥被桑七制服在一边。 萧景瑜长腿一迈,抱着叶寒枝进了宁安寺。 而此时的霜雪阁已是一片火海。 老夫人,叶庭,叶墨书,齐氏,柳氏,叶舒影,家中所有人都被惊动赶了过来。 救火的,打水的,着急忙慌的。 看着这情形,老夫人脸色刷白,她焦急地拉住一个跑过去的家丁问道:“二小姐呢?二小姐有没有事?” “回老夫人,二小姐还没找到,二小姐的房间火势太大,我们的人根本进不去!” “你说什么?”老夫人大怒,“进不去也得给我进去!我叶家不是养闲人的地方!还不快去给我找!” “是是……”那家丁被老夫人震住,又叫了几个人往火场里冲去。 “娘,您不要着急,阿枝会没事的!”叶庭唯恐老夫人气急攻心,不停劝阻。 哪知老夫人此时见到他却是怒气更甚:“什么不着急?她是你亲生女儿!你偏宠月娘也就算了,你看看你这些年对她哪里尽过半点心?吃的穿的用的哪一个不是我老婆子打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她嫁入皇家根本不是为了她的幸福而是为了你自个儿!是,我也希望她能嫁入皇家,那是因为她只要嫁过去就能不用看你们的脸色!如果阿枝她今天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看你百年之后如何向璃娘交代!” 老夫人一番话说的叶庭脸一阵青一阵红,他确实也担心阿枝,可这担心大多都是因为怕她死了影响自己与睿王的计划,如今老夫人如此说,正好说中他心中的隐秘,可又不好发作,还得劝着。 一旁的齐氏和叶舒影很识趣的没有上前说话,这时候上去简直就是在触老夫人的霉头。 不一会儿一个家丁匆忙跑过来说:“老夫人,老爷,二小姐的房间火势实在太大了,我们的人进去不到一会儿就重伤了好几个!” 老夫人忙问:“二小姐呢?!” “二小姐,二小姐怕是凶多吉少呀!” 老夫人听到这消息连连后退几步:“我的阿枝,我的阿枝呀!呃……” 老夫人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直直的倒了下去。 “娘!” “祖母!” 叶庭,叶舒影,柳氏等立刻围了上去让下人去找大夫。 同时,叶墨书已经抢过一个家丁的水桶往身上一淋。 齐氏抬头便见叶墨书的动作,大惊道:“书儿,你做什么?” “娘,我进去看看!”叶墨书没有看齐氏,急忙朝火场跑了过去。 齐氏看着叶墨书跑去的背影一阵心慌,悲恐大喊:“书儿!书儿!……” 可眼下老夫人昏迷,只能先找人将老夫人扶了回去,然后又找人去火场救大少爷。 秦木与桑六分开后就赶紧回了昀王府,叶小姐遇险,他必须马上汇报给王爷。 只是在府中到处都找不到王爷人,秦木问了权叔才知道原来王爷在听雪楼。 秦木朝听雪楼的方向跑去,希望能早点见到王爷。 没想到刚到听雪楼,听雪楼大门便突然打开。 秦木抬头看去,漆黑沉静的夜里唯有听雪楼的红色灯笼在散发着光亮,萧昀着的一身月色长袍在烛火的映照下微微变红。 不对。 秦木又看了萧昀身上的衣服一眼,这哪是被灯笼映红的,根本就是一摊血迹,触目惊心的攀在他的胸口。 “王爷!”秦木跑过去。 “秦木。” 萧昀喊了秦木一声,这一声用了他不少力气,导致他喊完之后还咳嗽了两声。 秦木忙去扶住他,萧昀却拂开他的手道:“马上调集所有人马,越快越好!” 萧昀浑身带着怒意与戾气,惊的一旁的秦木心头一震,一时间也没去想萧昀此举何为,只说道:“王爷,您这个样子,不如先找个大夫?” “没时间了,快去!” 秦木他担心萧昀,但现在他只能听从萧昀的吩咐,正转身要走,忽然想到叶寒枝,便道:“王爷,叶二小姐……” “我知道。快去!” 萧昀截住秦木的话,让秦木有些意外,王爷怎么知道的? 来不及多想秦木就出去发了信号,召集昀王府中所有暗卫。 秦木刚一离开,萧昀就抑制不住的开始咳嗽,一声一声,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萧昀这样想着,眼前忽然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王爷!” 权叔知道秦木找王爷有事,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一过来就见到萧昀这般模样。 萧昀胸前有一滩血迹,嘴角也溢出了血,可是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王爷并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 又是莫名其妙的病症? 权叔扶起萧昀,他该不该告诉定王爷和陛下呢? “权叔,不可走漏风声。”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取消生辰 “权叔,不可走漏风声。” 萧昀原来并未晕倒,只是身子虚弱,面容苍白无血色。 “……是。”都这个时候了王爷还不忘嘱咐他,权叔也不敢再想其他,一心担忧自家王爷的情况。 之前萧昀不让秦羽近身去听雪楼,所以便守在听雪楼外,看到萧昀出事,此时也现了身。 看到秦羽,萧昀便让权叔退下,然后向秦羽招了招手。 “王爷?” 秦羽皱了下眉头,王爷现在的状况似乎不太好。 “扶我起来。” 秦羽依言上前扶起萧昀,常年奔走于杀人与被杀的边缘,秦羽很快便判断出萧昀身上并无外伤,就连内伤也没有,但王爷身子虚弱却是真的。 所以,和上次突然病倒一样? “秦羽,你去叶府走一趟。” 秦羽还来不及想,萧昀就下达了指示,跟在王爷身边这么久,王爷的心思就算再隐秘他也能察觉到两分,现在这样吩咐想来是叶府那边真的出了什么事,不然王爷不会这么着急。 “是,属下这就去。” 没有半分犹豫,秦羽立刻便领命离开,而这时,秦木也召集了人手回来了。 齐国公府内。 “你说什么?人跑了?”齐隐看着跪在地上的是的黑衣人怒不可遏,当时表妹来求他帮忙给叶寒枝一点教训,他答应了,可没想到竟让人给跑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道:“回三公子,那女人是被宁王殿下救走的。” “你说宁王?” “是。” 听到手下的回答,齐隐笑着冷哼一声。 他们果然是一条船上的人,听说宁王去西北巡视河道了,如今无召而回,还是去了叶府,这两人的关系如此不一般不知有多少人知道? 之前齐家的事要是说叶寒枝没参与其中怕是鬼都不信,只是她到底起了什么作用便不得而知了。 “查,去给我查,我要知道她和宁王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属下这就去。” 四个黑衣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齐隐眼神阴鸷,急匆匆的去寻齐南和齐冉重。 第二天一大早,许多收到叶府请帖人都早早出了门准备前往丞相府。 如今的叶二小姐可谓风头正盛,昀王接风宴,元宵宴会,这些都在文武百官中传遍了。 他们私下里都在猜测这叶二小姐与昀王有何关系,不然昀王那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与她共舞?陛下又怎么会将她留在宫中,而且陛下亲封的容王殿下与她关系匪浅,虽说容王年纪小,可好歹也是一位皇子,是有竞争皇位资格的。 皇上这样做,难保夺嫡之争不会出现变化,这位叶二小姐虽不知在其中有何作用,但牵涉其中是肯定的了。 沈家大夫人与沈嫣然今日早早便准备好了,只是当她们乘着马车赶到丞相府的时候着实被眼前的一幕惊了一惊。 丞相府大门紧闭,只有两个老妈妈和几个家丁守在门前,来参加生辰宴的宾客全被挡在了外面。 “各位夫人,小姐,少爷,真是对不住,今日的生辰宴取消了,大家请回吧!”说话的是丞相府齐氏身边的刘妈妈,她旁边站着的是老夫人身边的唐妈妈。 来的人多是朝廷官员的家眷,虽然目的各不相同,但都是有底气的人,怎能容忍这样的怠慢,是以都有些气愤。 “丞相府这也欺人太甚些,哪有宾客到了还有往回赶的道理!?”一个贵妇人站在前头,姿态高傲,满面怒容,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刘妈妈处事老练,今天临时取消生辰宴说到底是丞相府理亏,丞相府应当做出表示,但想到夫人的吩咐,便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这位夫人,今日确实事出有因,我们二小姐她身子不适需要静养,还请夫人见谅。” “不过一个黄毛丫头,竟也这般摆架子!”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老妈子也敢拦人,叶府真是好大的排场!” “就是!就是……” “丞相府仗着在京中的地位这般欺辱我们,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人群吵吵嚷嚷斥责不断,忽然不知谁说了一句:“听说昨日夜里丞相府走水了,那叶二小姐不知所踪,估计是被贼人掳走了。” “还有这事?” “要真是这样,那这叶二小姐也太可怜了些。” 人群里有些人开始觉得惋惜,至于惋惜什么,能懂的人自然明白。姑娘家清白最为重要,她若真的死在外面便罢了,若她活着回来,怕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沈嫣然和沈夫人坐在车上看着眼前这些人的争执,眉头禁蹙。 “娘,你说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叶家妹妹真的被人掳走了?” “娘也不知道,许是丞相府真的出了什么事吧!”沈夫人也不太明白。 沈嫣然和沈夫人看现在丞相府门前一团乱,也不好多做停留,吩咐车夫驾着马车打道回府。 今日丞相府门前的这一场闹剧言传甚广,但静王还未得知,他拿着请帖在房间里站了许久。 他本并不想去赴约,但请帖是叶二小姐亲自差人送来的,他又有些犹豫,待到听说叶丞相给三哥递了请帖后才下定决心前去看上一番。 收起请帖,静王觉得有些好笑,他这是被人当做挡箭牌了? 算了算了,跟个小丫头计较什么? 这般想着,静王一边叫人准备车马一边往外走去。 静王到时,丞相府门前还在争执,他看了会儿才明白是丞相府取消了今日的宴会。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萧景钺也看到了这情形,丞相有意撮合自己与叶寒枝,不会无缘无故取消宴会,除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叫来身后的卫伯,吩咐他去查探一番后看了眼不远处的静王,见他也正看过来,笑着打了个招呼便驱车离去。 这事自然也传到了齐国公府,齐南对齐隐答应舒影表妹的请求出手对付叶寒枝的事还是赞同的,她想借刀杀人,那他们就可以暗度陈仓,况且因此他们证实了叶寒枝同宁王之间关系亲近,这收获于他们而言不是一般大。 “三弟,这件事你怎么看?” “大哥,叶寒枝现在定然和宁王在一起,据我们的人汇报说当天夜里还有另一波人要置他们于死地,我推测可能是邕王。” 齐南有些诧异:“邕王同她有何恩怨?竟也要对付她。” 第一百五十章 梦回前生 “不是和她的,而是和宁王的。”齐隐道,“西北金原那边儿可能有睿王和邕王两兄弟的秘密,他们怕被宁王发现,所以先下手为强。” “消息可属实?” “八九不离十。” 齐南轻嗤一声,睿王和邕王竟在金原那样的地方有布署,这可真是一个让人惊讶的消息。 看来只要跟着叶寒枝这条线查下去,他们会知道许多秘密。 “那依三弟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敌不动我不动。表妹能来求我帮忙,那她对叶寒枝定然恨之入骨,只是碍于乔家没有赶尽杀绝,如今叶寒枝失踪,这个天大的好机会她绝不会放过,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待时机成熟再出手。” “如此要等到何时?” “不久,等我们找到宁王无召回京的证据,定叫他无法翻身。” 夜晚是个让人沉醉又迷惑的东西,自吩咐卫伯去查探消息后,萧景钺就一直在等,他心底涌起的慌乱好似冬雪般绵延。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他的情绪不该如此被动。 怀着复杂的心情,终于等到卫伯回来。 丞相府之所以取消宴会,是因为昨夜叶二小姐的霜雪阁走水了,叶老夫人卧床不起,叶大公子也昏迷不醒,叶夫人现如今三魂没了七魄,整日只守在叶大公子身边。 而柳姨娘掌府期间叶府走了两次水,丞相大怒,收了她的管家权关她禁闭。 如今的叶府真是一片混乱! 萧景钺漫不经心的听卫伯说叶府的那些事,直听到叶寒枝失踪的时候忽然站起身来。 “她真的失踪了?”虽然早有传言,但他始终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他动作太急,桌上的茶水被他的动作晃了几晃。 “是。”卫伯跪在地上,道,“属下去叶府查探,发现霜雪阁大火后叶二小姐就下落不明,属下猜测可能是被贼人掳走了。” 下落不明?萧景钺的心忽然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有些疼,却又好像没那么疼。 “立刻派人去找。本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卫伯走后,萧景钺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他脸上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好像是担心,可那担心又不纯粹,仿佛还夹杂着痛恨,纠结,愤怒。 忽然,他轻笑一声,然后看着右手拇指上那块扳指道:“叶寒枝,你最好给本王活着回来!” 同日晚,昀王府。 静王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应该将叶府的事告知萧昀,不管他对叶二小姐有怎样的情愫,让他知道总是没错的。 只是他没想到他今日连昀王府的大门都没进去。 权叔是这样对他说的:“静王殿下,王爷说了,从今天开始,三日内都不见客,殿下请回吧。” 静王不明,问:“为何?” “没有为什么,王爷最近似乎心情不好,一直都在听雪楼上待着不下来,您就是去了也见不到人,所以殿下请回吧。” 这个时间点上萧昀突然闭门谢客,总让他觉得事有蹊跷,萧昀虽然人比较冷淡,但从前也没有出现过闭门不见的事。 不,有一次,上次接风宴后没几天萧昀也曾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这两次有什么关联? “既然如此,本王今日也见不到他,不如权叔帮本王带句话。” 权叔道:“殿下请讲。” 静王道:“你就说叶府出事了,叶二小姐闺房起火,到现在也没找到人。” 权叔惊诧:“叶二小姐失踪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叶二小姐那般地妙人儿,虽然他只见过两次,可也深深觉得悲痛。 静王看权叔对此事一无所知,心想萧昀应当还不知道叶寒枝出事的消息,闭门谢客难道另有原因? “这件事如今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叶府派了许多人去找,京兆尹也在帮忙,只希望叶小姐吉人天相,平安归来。” 听到事态竟然如此严重,权叔不免担心起萧昀来,王爷对叶小姐的态度他看不明白,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王爷,况且王爷现在情况不佳,说了会不会加重王爷的病情? “是啊,希望叶小姐能吉人天相,平安无事。”权叔顺着静王的话说着。 静王留了话也不逗留,权叔送走静王后一直在萧昀房前徘徊。 说?还是不说? 正犹豫着,秦木和秦羽忽然回来了。 秦羽一直都是跟在王爷身边保护王爷的,怎么今日王爷还在府里他却外出了? 且他们两人神色匆忙,面带焦急之色,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秦羽秦木,出了什么事?”权叔叫住他们两人。 “没事。”秦羽这人性子与萧昀有些相似,冷冷的,不易靠近。 “王爷在房里?”秦羽问。 “在……” 权叔话还没说完,秦羽便要推门进去,权叔伸手拦了一下,道:“王爷现在身子虚弱,不能打扰。” 秦羽皱了一下眉,昨夜王爷差他和秦木去找人,但王爷忽然晕了过去,他们没办法,只能将王爷留在府里由权叔照看,他现在也拿不准该不该进去。 “秦羽秦木,你们两个进来。”忽然屋内传来萧昀的声音,听气息确实有些虚弱。 “是,王爷。”秦木挡开权叔,推门进去。 萧昀已经起了身坐在床边,他面容憔悴,两眼无神,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磨难。 秦木想起昨夜王爷胸前那滩血,王爷常年征战,比那重的伤受过不知多少,可像昨晚那样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那种痛彻心扉的无力带给他的是触目惊心的视觉刺激。 这世上会有谁能将王爷伤成这样? 秦木的心思萧昀又如何不知,他凄然的闭了闭眼,脑海中渐渐浮出一个人影,她穿着海棠色的宫装,明艳美丽,温柔高贵,她的笑容仿佛黑暗中的一缕阳光,驱散阴霾,让人心灵涤荡。 这世上除了那一个人,谁又有能力把他伤成这样? 睁开眼,他问:“人找到了?” 秦木低头:“属下无能,还没找到。” “那还不快去……咳咳……”萧昀情绪激动地站起来,却止不住地弯腰咳嗽起来。 秦羽连忙上去扶住他,萧昀推开秦羽的手,步履踉跄地走了两步。 “你想要去哪儿!” “定王爷,不可,王爷他……” 一声浑厚的中年男人的嗓音从房外传来,跟着的,还有权叔的阻拦声。 萧昀抬头,见是定王,没有答话,抬步就要往外面走去。 定王看他这样忍不住生气道:“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你这个样子能去哪儿!” 第一百五十一章 和她无关 萧昀根本不理会定王,直直的就要出去,被定王拦了下来。 萧昀被人阻拦,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他盯了定王一眼,随即又垂下眼眸,掩下眼中情绪。 那一眼着实让定王心里发毛,萧昀从未用那样一种眼神看过自己,他那样子,仿佛自己是他仇人一般。 一种难言的情绪在胸中发酵,定王觉得越发看不透萧昀了。 定王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离开,萧昀知道自己这个父王的执拗脾气,于是给秦羽秦木使了个眼色,秦羽秦木立刻会意,悄悄离开去寻人。 萧昀已经停了下来,他咳嗽着退后一步慢慢靠在门框上,身上不停传来难熬的痛楚,只有这样靠着才能轻松一点。 “父王。”萧昀轻声唤了一句,定王不说话的看着他,眼中的关切让萧昀有些心虚。 刚才的那一眼,是他的本能反应,只要有关于她,他总是会失控。 “咳咳……” “昀儿,你怎么样?” 虽说刚才萧昀的眼神让他有些吃惊,但毕竟父子多年,怎么可能不关心呢? 萧昀摇摇头,一手捂着胸口处,一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咳着。 他这样子,分明是身受重伤的模样。 “老权!快去请御医!” “是。” 权叔得了定王命令,正要转身离开,却被萧昀一声呵斥,停住了脚步。 “不许去!” “昀儿!” 定王真是怒极了,他看着萧昀,那双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然而对方并不让步。 权叔看了看定王,又看了看萧昀,有些为难。 “……王爷,这……” 萧昀摆摆手:“下去吧。” 定王在一旁看着,也没出声,权叔无奈,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定王与萧昀的方向,慢慢离去。 “你到底在做什么?受伤了为什么不请大夫?” 权叔走了,定王的脾气就控制不住的发了出来,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这样过。 “我没事。” 萧昀又咳了两声,定王的眉头以可见的速度高高皱起,显然是不满意萧昀的说法。 他走上前,一手搭在萧昀的脉上,探了许久,发现他除了身子虚弱之外,并无其他不妥。 “我真的没事。” 萧昀拂开定王搭在他脉上的手,走回了屋里。 定王也跟着走了进去,他背着手,看着萧昀坐在榻上,他也便坐去了另一边。 “昀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定王不知道上次萧昀因心悸之症病倒的事情,此刻虽然担忧,但是不如权叔秦羽秦木他们那般强烈。 “没事。” 一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话,没有解释,没有原因。 定王并不相信,他不是一个随意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人,从没有哪次他受了伤,会不让人请大夫的。 突然心中的怒气又翻涌了上来,他“啪”的一声拍在榻上小几上,小几上的瓷瓶都被拍的抖了一抖。 “胡闹!”定王“腾”地一声站起来,“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就这样糟蹋?你这个样子还能骗得过我?” “我是真的没事。”萧昀神色未动,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没看见定王已经发火了一般。 怒气本事一把剑,能刺穿所有,可现在定王的怒气仿佛成了一缕轻烟,轻飘飘的吹在萧昀身上,连个感觉都没有。 这让定王更加怒不可遏,萧昀从小做事就有自己的想法,但那些事情在他看来都是合情合理,对他自己十分有利的,就算有那么一两件不同寻常,那也无伤大雅,萧昀从不会不分轻重,可他现在身体明明有问题,却这般隐瞒忤逆,真是气煞他也! “你这段时日很是异常,昀儿,为父有眼睛,看的出来你对叶家那丫头不同,你这身子……” “跟她无关!”突然被萧昀打断,定王皱了皱眉头,只觉萧昀这样有些莫名,但下一瞬就明白了。 他这个样子和叶寒枝有关系? “好!好!你不对我说实话,对着陛下,我看你说不说!” 定王真是被萧昀气着了,原以为只是身体不适,哪想到竟然还牵扯到了叶寒枝那个丫头,这混小子这般隐瞒于他,其中不知还有多少秘密,现在也只有皇上能让他说实话了吧? 他前脚都还没迈出去,萧昀就叫住了他:“父王,不能去。” 定王这下是怒极反笑,也不走了,重新坐回了榻上,就着小几上摆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水早就凉了,定王喝下肚子,情绪总算平复了几分:“看来你是不想让陛下知道。” 萧昀沉默不语。 定王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萧昀这般让人生气,问啥啥不说,藏着掖着不知要干嘛。 定王斜眼看着萧昀,继续道:“你若是答应我请太医来看一看,我便不告诉皇上这件事。” 萧昀没有回答。 “昀儿,你不能拿你的身子开玩笑。” “我没有。”萧昀终于抬头看着定王,说了话,“请大夫是没用的。” “你都没让大夫看过,怎知没用?”定王平复下去的火气又起来了,他看着萧昀,发现他又撇开了头,一副不愿再说的样子,心里那股气怎么都消不下去。 他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末了,他停下脚步,在距离萧昀不远的地方站定。 “叶府出事了。” 定王这个话转的有些生硬,但继续与萧昀说请大夫的事显然说不通,他只能放弃。 萧昀那边听到这话,似乎有一瞬间愣了一下,但几乎是同时他便冷冷回了一句:“嗯。” 他这样回答,显然是早就知道叶府失火叶寒枝下落不明的事情,又想到他现在身子虚弱同叶寒枝有关,深觉他果然对叶家那丫头不一般。装的这么漠然无感,真以为能骗到他? 继续试探:“你不担心?” 哪知萧昀回答更是冷漠:“叶家如何,与我何干?” “听说叶家丫头现在下落不明,叶老夫人急火攻心,卧病在床,还有她大哥,为了救她冲进火场,结果被横梁砸伤了腿,叶家如今可是混乱的很。” 定王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萧昀的反应,发现萧昀一直是一副不在意的冷漠模样。 萧昀太过寡淡,对什么都不上心,以前他实在是担心,但现在他知道萧昀冷淡不一定就是真的。 皇上对萧昀一向紧张,自从怀疑他对叶寒枝有意后,一直忧心忡忡,生怕萧昀会用错感情,可在他看来,如果萧昀真能对谁上心他反而十分高兴。 “昀儿……” 定王看着萧昀,他不想逼他。 萧昀强撑起身子站了起来,看起来也有几分精神了,定王虽仍不放心,但他知道他没什么办法能改变萧昀的想法,也便作罢。 “身子是你自己的,如果真有什么不舒服,还是要请太医来看看,至于皇上那里,为父会帮你瞒着,但是,你要答应父王,一定不可以有事!” “是。” 萧昀这句话说的异常坚定,定王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 第一百五十二章 禅房情重 而叶府此时一片混乱,老夫人那儿请了好几回大夫,华阳居那边也是大夫进进出出的。 叶庭这两天因为霜雪阁失火和老夫人叶墨书的事情焦头烂额,已经向朝廷告了假。 齐氏自从叶墨书腿被房梁压断之后就一直守在华阳居,不眠不休。 叶墨书的鹤鸣院上次大火过后还在重建,如今只是暂时安置在华阳居的偏放里。 叶舒影站在华阳居外面,踌躇不前。 她捏着衣袖,指甲咯着手心皮肉,有些疼,但更多的是心慌与无措。 “影儿,怎么不进来?”齐氏出来看见叶舒影站在门口,不由得出声问道。 叶舒影身子抖了一下:“啊,没事,这就来。”跟着齐氏进了屋,叶墨书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神色颓废。 叶舒影默默跟在齐氏身边默默不敢多看。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也不说话?”齐氏觉得叶舒影今日有些奇怪,“快来看看你大哥。” “嗯,好。”叶舒影踱着步子走到叶墨书床边,垂着眼睛道,“大哥,你感觉怎么样?” 叶墨书看了眼自己的断腿,冷笑一声:“还好。” 叶舒影有些难堪,她攥紧手心掩饰着自己的心虚道:“大哥怎么就那样冲了进去?那么大的火……” “阿枝也是我妹妹!”叶墨书道,“难道要我见死不救?” “我……我只是……”叶舒影哑然无声,为什么?明明大哥因为那个贱人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他还要维护她?祖母卧病在床,每天心心念念的还是她,她到底有什么好让这么多人为她牵肠挂肚! 嫉恨就像野草般疯长,她错了,她不该只是毁她容貌,她应该直接杀了她! 齐氏心明眼明,她看了眼叶舒影,心里“咯噔”一下:“书儿,你好好休息,娘和影儿明日再来看你。” “嗯。” 齐氏吩咐下人好生照顾大少爷,然后和叶舒影一起出了房间。 “影儿,你跟我来。”叶舒影愣了一下,跟着齐氏去了暗香阁。 “你老实跟为娘交代,这件事是不是你干的?”齐氏看着叶舒影,眼神锐利。 “娘,您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是我呢?”叶舒影笑了笑。 叶舒影故作镇定,齐氏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一掌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还不说实话!” “……我,我没有。” 叶舒影吞吞吐吐,面露犹豫,齐氏要是还不明白那她就枉做了这么多年叶家的主母。 “糊涂啊!”齐氏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如此糊涂?” “娘,我只是,只是……” “影儿,你做事实在太轻率了!若是你不动她,昨日生辰宴上她早就身败名裂,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事还连累了你大哥!” 原来齐氏早有安排要在叶寒枝的生辰宴上对付她,可现在全都被叶舒影给破坏了。 “娘,我也不想的。”叶舒影低头认错,神情却是愤恨,“都怪叶寒枝那个贱丫头,如果不是为了她,大哥也不会受伤!娘,我们一定不能放过她!” 齐氏点点头,若不是为了救叶寒枝,她的书儿又怎么会被房梁砸伤腿?真是好一个祸害! “放心,她若不回来便罢了,若是真的回来了,娘定要她身败名裂,任我摆布!” 听到齐氏的话,叶舒影总算舒了一口气,那个贱人害自己失身于人,这个仇她必定要报。 叶寒枝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她时常能迷迷糊糊醒过来一会儿,只是不大清醒。 梦里,吉光片羽般闪过许多画面,血光,刀剑,还有那只发簪。 那种浓浓的恐慌,罪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这日,叶寒枝醒来的时间比之前久了些,只是仍是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 她只觉得自己所处之地大约是个禅房,灯火微明,不知何故,胸口处的伤隐隐作祟,她不自觉地皱了眉头,轻吟一声。 “阿枝,你怎么样?” 隐约之间似乎有谁在说话,这声音像是这微末烛光一般,于黑夜中散发着光芒,驱散阴霾,给她温暖,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温柔和小心,慢慢抚平着她心里那股惊慌,让她重新入睡。 萧景瑜坐在叶寒枝床边,看她眉间惊惧之色渐渐平息,紧绷的身子这才放松下来。 方才他端着热水进来,察觉叶寒枝情况有异时,真是吓坏了他。 叶寒枝伤的太重,那时他抱着她奔向宁安寺时真怕她醒不过来了,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俯着身子,就着烛光打量叶寒枝,苍白的面容透着股惊惧,他突然就想到那天夜里她手拿发簪刺死那个黑衣人的场景,心里泛起阵阵涟漪,像平静的湖面被投了颗石子,一圈一圈荡漾开去。 她一向清冷自持,轻易不肯流露半分情绪,可就是那天晚上,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里的担心,那么明显,那么强烈,让人不可忽视。 “真是个傻姑娘。” “为了我,值得你拿命去换?” 他当然得不到回答,萧景瑜一直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叶寒枝,见她嘴唇发干,转身去倒了杯热水来喂她喝下。 他的动作很小心,生怕自己一大意就会惊扰到她。 这好像又回到他悄悄潜入霜雪阁去看望生病的她喂她喝水的那一夜。 那一夜他更多的是怀着紧张忐忑的心情,而这一刻,他却在感到忧惧的同时又有些安心,安心她还在自己身边,安心还能再见到她。 待一杯水喂了下去,萧景瑜又去拧了热帕子来,替叶寒枝擦脸上的冷汗,又将她的两只手擦的干干净净。 他的动作小心又笨拙,且眼眶充血严重,应该是一刻都没休息过。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这一辈子也没这样照顾过人。 萧景瑜询问过了因大师,叶寒枝现在伤势稳定,已经没有大碍,此刻见她又睡了过去,也不打扰,轻轻退出了房间,然后唤来了桑七。 “王爷。” 桑七一身黑衣,神情肃然。 萧景瑜转头看了一眼叶寒枝房间。 桑七看着自家主子的动作,忽然就垂下了头。 “走吧!” “是。” 第一百五十三章 秦贞下葬 萧景瑜和桑七来到城外一处宅子,宅子地处隐蔽,有些事在宁王府不方便处理,所以他有时会到这里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大厅,厅内空旷,只有正中央处放了一个不高不矮的木制长桌。 长桌上铺了一层白布,暗卫们分别立在两边,神情肃穆庄重。 萧景瑜在门口停住。 “王爷!” 众暗卫转头行礼。 萧景瑜沉默着。 他视线集中在大厅中央的长桌上,浑身散发着哀怜的气息。 桑七站在萧景瑜身后也被感染,心中的悲痛更甚。 “王爷,进去吧。”桑七的语气有些低沉。 萧景瑜闻言抬脚,慢慢跨了进去…… 他的手放在白布上,面目平静,可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微微颤抖的手将白布捏的死死的。 他在害怕。 萧景瑜缓缓掀开白布,一张面目全非的脸赫然呈现眼前! 萧景瑜突然感觉呼吸一窒,愤怒与悲痛一齐涌了上来! 秦贞容貌明艳,若她还在又怎能容忍自己如此形容? 此刻她身上的衣服被整理过,穿的是她平日里喜欢的烟青色常服,她露在外面的手上遍布伤痕,因为时间久远,伤痕已经变色, “对不起,对不起。” 萧景瑜呢喃,若是他早知道秦贞会出事他便不会派她去查四哥的事,那她便不会死,她还会像以前一样对他笑,对他说话。 可是这一切都回不去了,秦贞不在了,而他欠她的永远也还不清了。 桑七他们看见自家王爷这般伤痛的模样,都有些担心。 秦贞姑娘为王爷做了许多,她在王爷心中也一直有着不一样的地位,如今秦贞不在了,他们都怕王爷会难过。 萧景瑜怔怔地看着秦贞那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愧疚,伤心,后悔,这些情绪全都涌了上来,到底是他欠了她。 “王爷,该下葬了。” 桑七走上前去,声音有些哽咽,他们与秦贞,同生死,共患难,早就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秦贞死了,他们都无法接受。 萧景瑜看着秦贞那张已经认不出来的脸,在心里一遍遍描绘她曾经明艳动人的模样,秦贞爱美,定然希望自己能记住她最美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萧景瑜慢慢从长桌旁站了起来,他将白布重新覆在秦贞身上。 “开始吧。” 闭上眼,萧景瑜不愿去看秦贞下葬的过程,几个人抬走了秦贞,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桑七他们早已经为秦贞准备好了墓穴,就在庄子后面的山上,此时也只是朝着目的地而去。 萧景瑜一直都在庄子上,双手负在背后,眼神中闪着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秦贞之死,印证了叶寒枝曾对他说过的话,他的暗卫里,有细作。 曾经他暗中查过,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人,可是现在,他觉得他必须好好再查一查,否则,秦贞又怎能安心离去? 折腾了大半夜,秦贞的事总算处理完毕,桑七带人回来复命,萧景瑜只是点点头,然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大家看着都于心不忍,可谁都没办法去劝说,因为他们一样伤心。 萧景瑜漫无目的的走在漆黑的夜里,这夜晚黑不见光,伸手不见五指,可他却走的自在如常。 他速度不快,走了许久才走到一处荒凉之地,那是秦贞的墓地之所在。 他站在秦贞的墓前,低着头,站了许久许久,仿佛一尊雕像。 秦贞因他而死,她的心思他又何尝不懂。 那么多年他一直把秦贞当做珍爱之人,即使不能给她王妃之位,以后也定是会成为他的侧妃,而她从来都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可他现在居然因为叶寒枝改变了原来的想法。 叶寒枝为他挡刀受伤的那一刻他明明白白的看清楚了自己的心,他要的不是什么皇权富贵,他要的只是一个叫叶寒枝的女子。 可是他能肆无忌惮的与叶寒枝在一起吗? 这一夜他想了许多,直到微末光亮划破天际,他才踩着清晨的露珠穿过薄雾慢慢离开。 叶寒枝再次醒来已经不知又是哪日了。 她睁着眼睛,伤口还是很痛,只要动弹一下都觉得仿佛重新经历了一回刀口没入胸口的情景。 她看了看,萧景瑜并不在。 其实那天晚上她醒来时就感到他身上蔓延着的伤怀与悲痛。 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两天萧景瑜一直没有出现过,不过他派了个小丫鬟来照顾自己,端茶倒水,煎药煮粥。 那小丫鬟名叫玲珑,这两日她也从玲珑口中得知这里是宁安寺。 丞相府临时取消了生辰宴,很多到了相府的人又被送了回去,霜雪阁失火的消息不胫而走,叶寒枝生死不明的消息也甚嚣尘上。 她又问了霜雪阁的情况,玲珑说霜雪阁上下十多人,柏雪右手烧伤,陈妈妈背部烧伤,挽竹平安无事,其余丫鬟小厮重伤不治者两人,重伤者四人,剩下的都无大碍。 祖母听闻她出事急得昏倒在地,不过叶府及时请了太医,祖母已经醒转,并无大碍。 最后就是叶墨书,他闯进火场救自己被横梁砸伤,现在卧床不起,正在休养。 她的消息很精确,应该是萧景瑜提前就打听好了告诉她的。 “还有件事,奴婢不知该不该说。”玲珑忽然吞吞吐吐,有些奇怪。 叶寒枝面色平静道:“有什么事说吧。” “自从叶小姐你失踪以后,外面就有人传言说您与人私通故意放火,目的是要……是要与奸夫私奔。” 玲珑鼓足勇气说完这件事,然后紧闭眼睛低下头不敢看叶寒枝,女儿家的清白最重要,现在叶小姐被人说成这样她肯定要生气的。 然而叶寒枝并没有生气,这种事情大多以讹传讹。 她道:“空穴来风的事情何须理会,过几天就散了。” “不是空穴来风的。”玲珑低低的嘀咕了一句,叶寒枝刚好听到,什么叫不是空穴来风? “什么意思?”叶寒枝询问于她,玲珑这才惊觉自己失言,殿下吩咐过不能让叶小姐知道这些事情,她“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急切道:“奴婢该死,奴婢多嘴,请小姐不要再问了,否则殿下一定不会轻饶了我!” “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我向你保证殿下不会责罚你。” 第一百五十四章 被诬私奔 玲珑得到保证还有些犹豫,她悄悄抬头看了眼叶寒枝,见她神色镇定这才信了几分。 “奴婢听那些来上香的妇人们说……说小姐失踪一事已经惊动了京兆尹,京兆尹为寻找线索去了火灾现场,刚好就遇见……遇见府里的人在整理抢救出来的财物……” 说到这儿,玲珑忽然说不下去了。 叶寒枝看了她一眼,道:“继续说。” “那里面有个箱子,装的全是男人的衣服,所以……所以……” “所以他们就认为是我与人私通?” “……是。” “可有人说过与我私通的奸夫是谁?” “啊?”玲珑被叶寒枝的问话吓了一跳,她说这话说的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好似这流言地主角不是她一般,“奴婢,奴婢……” “何必为难一个丫鬟?”就在玲珑支支吾吾的同时,萧景瑜从外面走了进来,此时已是傍晚,外面寒风肆虐,吹的他的头发也凌乱不少。 玲珑扶她坐起来,萧景瑜没有立刻走过来,而是脱了身上的披风。 叶寒枝看他将披风交给玲珑,心微微颤了颤。 萧景瑜是个十分细心的人,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沾了不少冷气,这样做,是不想她受寒吧。 “感觉有没有好点?”他坐在床边问她。 他眼睛里布满血丝,脸色惨白,神情悲苦,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 叶寒枝点点头:“嗯。” “玲珑,你先出去。”萧景瑜下了令,玲珑立刻行礼出去。 “有什么事来问我就好。”萧景瑜道。 叶寒枝看着他,他脸上的疲惫尚未褪去,眉宇间的那抹痛色虽然藏了起来,可还是被她瞧了个清清楚楚。 “秦贞有消息了吗?”她问了另一个问题。 萧景瑜听到秦贞两个字身子一僵。 叶寒枝看他这样心也不禁揪了起来。 萧景瑜如此,秦贞怕是已经…… “秦贞……已经不在了。”萧景瑜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窗外微醺的昏黄天色,一抹悲伤悄然笼罩。 叶寒枝何曾见过这样的萧景瑜,她所见的他浪荡不羁,人前,脸上常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人后,阴谋算计老奸巨猾。 看来,秦贞于他,确实十分重要。 “殿下……” 叶寒枝想安慰他,可话到嘴边,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萧景瑜虽时常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但她知道,在他这样的一副面孔下藏着一颗重情重义的心。 萧景瑜听到叶寒枝唤他,轻笑一声,只是那抹笑里染了多少伤情便不得而知了。 “我没事,别担心!” 叶寒枝没说话,只是看着萧景瑜,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要来安慰自己?明明他才是最需要安慰的人啊! 她眼里的心疼有些明显,长长的睫毛如同扇羽,一张一合间不停扫动他的心弦。 萧景瑜垂下眼眸,道:“你的伤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下床,你好好休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着,萧景瑜起身拿了披风:“至于你刚才问玲珑的问题,没人知道衣服的主人是谁,一切都只是猜测,等你回去以后,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不用担心。” 叶寒枝愣愣地看着萧景瑜离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她才皱了皱眉头,她何时担心过那些谣言?倒是他看起来比自己还担心。还有他的伤,她记得他受的伤也不轻,也不知恢复的如何了。 玲珑推门进来,看见叶寒枝靠在床边想事情便没有打扰,点亮了烛火便退了出去。 萧景瑜出了房间便叫来了桑六。 桑六从屋顶上下来恭敬地立在萧景瑜面前。 萧景瑜道:“吩咐下去,谁也不许在她面前提起叶老夫人的事情!若是有谁让她知道了,一律杖责一百!” 桑六愣了一下,王爷这样吩咐,甚至不惜以刑罚规制,其实是怕叶二小姐知道叶老夫人去世的消息后伤心吧? “是。” 桑六郑重其事的领了命。 萧景瑜放下心来,与重要之人天人永隔的痛苦他已经经历过了,他不想叶寒枝也经历一次。 抬步欲走,桑六忽然道:“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停下步子,萧景瑜转头看向桑六,询问道:“什么事?” 桑六迟疑了一瞬:“……叶二小姐身边有昀王的人。” 萧景瑜听了没说话,他沉着眉眼看向了叶寒枝房间。 萧昀?他竟然派了人在她身边,他们之间果然不简单!忽然就想起外面那些流言,她的那箱衣服是做给谁的?她口中那个叫阿佑的人,还是……萧昀? 可是不管是阿佑还是萧昀,他现在有那个资格去在意吗? 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冷着一张脸,道:“好好守着,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她。” 说完,萧景瑜大步离开。 桑六看着萧景瑜离去的背影,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这些天,王爷一直都没怎么休息过,一有空就跑去秦贞的坟前,看刚才王爷去的方向,估计又是去那儿了。 桑七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的目光朝着萧景瑜的方向,有些黯然。 “你说王爷他这是何必?” 感觉桑七走近了,桑六不由得问出声。 王爷身上的伤也没好全,这些天又这般不眠不休,他真的担心王爷这样会出事。 “王爷对秦贞情深义重,你我又能如何?” 桑六觉得桑七的语气有些奇怪,可奇怪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只当是自己这些天担心王爷,想多了。 桑七转过头看向桑六,说道:“方才听王爷所言,似乎对那个女人十分重视?” 那个女人,指的是叶寒枝,作为暗卫,这样的称呼让桑六皱了皱眉头。 “叶二小姐对王爷来说与他人不同,你也注意下言辞,莫要惹得王爷不高兴。” “……嗯。” 江南的风景一直为众人津津乐道,叶云安离开那里已经几日了,心中仍时时浮现江南的风景。 已经出了江南地界了,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五日,他们就能到京城了。 娘,你还好吗? 叶云安想着柳姨娘,心情莫名紧张起来。 他不远千里来到江南寻找顾叔,原本以为顾叔会推辞一二,却没想到顾叔竟十分愿意,甚至听他说起娘时,眼泛泪光,一个快四十岁的人了,在他面前,竟哭的像个孩子一般。 不止如此,乔公一家准备迁居京城,也跟着来了。 船在码头停了下来,叶云安看着船上不断上上下下的人笑了笑,乔公要去京城,阿枝定是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