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下,李敬芳小心翼翼的从身上拿出一封制式奇特的信件,二人围在桌边一起查看信件内容,果然是勾结突厥意图谋逆的那封密信,信的落款和印鉴是魏王武承嗣,魏王此前参与立储之争,其野心勃勃人尽皆知;景晖立刻恍然大悟,原来老头子派李敬芳亲自出城就是为了此事,那么外面围堵的那拨人马,一定也是为了此信而来。
“李大哥,果然是魏王的阴谋,我们快想办法回洛阳把信交给老头子,事关重大,看他怎么处理。”
李敬芳认真的拿起书信反复查看,清俊的脸庞神色异常紧张,眉头深锁,百思不得其解。
“不可,这封信不对,大有问题。”
“什么?不会是封假信吧。”
“不,信是真的。”
“那你紧张什么?”
“景晖,你不懂,没有那么简单。”
李敬芳一脸说不清的复杂神色,想言明又不敢直说,左右为难了良久。
“景晖,如果我说出来,你有可能也会被卷入这场阴谋当中,你何必…”
“从那帮人进门看见你我在一起时,我就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了,还怕什么,说说呗,一起想想办法。”
李敬芳完全意料之外,现在的景晖面对这种事情,竟然会表现的如此坦荡冷静。
“告诉你也无妨,这封信不是魏王写的。”
“怎么可能!”
“这封信是出自宰相张老的手笔,他是大人的得意门生,府中现在还存着他每年新春写给大人的贺帖,他的字迹我与大人一眼便能认出。”
景晖顿时满心满眼的不可思议。
“你说的可是凤的张柬之?据我所知,他可是忠贞的亲李派,怎会做这样的事;再说了,这封信的落款印鉴,可是清楚明白着呢,怎么回事? ”
“落款与印鉴是用来栽赃给魏王的,因为他与突厥贵族素有来往;如果谋逆不成,责任自然由魏王来承担,并可趁势扶相王李旦上位,光复李唐,好一个一箭双雕之计。”
“竟然如此,若是事情败露,这趟阴谋可谓石破惊天啊!”
“魏王要截住此信,是想知道谁在背后策划栽赃,皇帝思虑的是魏王与相王的忠心,而大人担心的是张老的阴谋一旦败露,不知要酿成多么惨重的后果,以及对李性宗嗣的威胁。”
“他这个人,怎么说也是一朝宰相,做事怎会这般沉不住气,操之过急,使卑劣手段。”
景晖只觉得背后凉风嗖嗖,原来这众生向往的仕途官场,不过是人心难测的名利场,所有人都在各种黑暗中步步为营、如履薄冰;既然如此,还有几人是完全干净呢?自家老头子与李敬芳又是如何?
“所以说这个事情,难办。”
“哼,倒也不难。”
“景晖,你说什么?”
“我有办法化解这封信中牵扯的玄机,怎么,你不信?”
“是有点难以置信。”
李敬芳只觉得换作林大人,一时也恐难有何妥善之法,景晖果然机智,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看着他将桌上笔墨一番摆弄,取过裁剪整齐的信纸平铺桌上,低头认真的誊抄密信,但出人意料的是,他用左手提笔落墨成书,刚劲娟秀的小楷跃然纸上,白纸黑字工整大气,李敬芳不由得暗自佩服,惊叹不已,这样的绝活是用了多少功夫方能练就的。
“李大哥,你想办法去厨房帮我找一根粗一点的大萝卜来,我有用。”
“好,我这就去。”
李敬芳小心的走出房门,景晖加紧了左手上的动作,尽快将密信上内容抄写完成,待李敬芳从厨房回来,景晖已经在小心地吹干纸上墨迹,将书信的原件交还给李敬芳。
“李大哥,这封信你自己收好,想办法送到老头子手上。”
李敬芳接过信纸顺手将自己找来的萝卜递了过去。
“景晖,你要这个干什么?”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景晖放好誊抄的密信,从自己腰间取出随身的精致小匕首把萝卜切开,然后在切开的横截面上认真雕刻起来;不一会儿功夫,一枚篆书大印立刻出现眼前,后用干净巾帕蘸去上面多余的浮沫和水汁,取过桌上的印泥蘸了蘸,在空白的纸张上先试着盖了一处印记细细观察。李敬芳从旁怔怔的观看,这个玩世不恭的三少爷,究竟还有多少本领深藏不露?
“景晖,你竟然会这个!”
“别慌,平时我才不屑用这招弄虚作假;像不像,拿信来对比一下看看,我再修改一下。”
二人反复对比之下,这枚萝卜刻出来的魏王大印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再修改几下之后,终于毫无破绽;蘸了印泥之后,在景晖抄写的那封信上落款处小心翼翼的盖上印鉴,仿制的一封密信终于完成了,然后细致的折叠后放进原来那个奇特信封里。
“这等大事没有人会假手他人,看到这封信,皇帝就会明白此事与魏王无关,他们姑侄关系亲密,自然认得出不是魏王手笔;若是魏王先看到这封信,自然也不会私下里对付张老,你只要将原信给老头子看了,相信他会明白其中曲直,且看他如何妥善处理,你说呢,李大哥?”
“景晖,你确实聪明,这样就能化解复杂的问题;只是这件事情一旦暴露,你要如何脱身?”
“以后再说,不过若真如此,那就请你和老头子多罩着我点儿。”
景晖一个干净爽快的笑容,口中言语轻描淡写,眉宇轻松。
“你呀!”
李敬芳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好。
“密信由我保管,咱们声东击西,欲擒故纵。”
“我明白了。”
二人各自藏了一封密信在身上,谁也想不到魏王的大印有一日竟然会变成一根大萝卜;李敬芳忍不住好奇,这雕刻的功夫怎么可能说会就会。
“景晖,你怎么会这手雕刻的技艺?”
“哦,本少爷打小就喜欢一些奇怪的东西,而且一看就会;曾在玉雕师傅那里看到过雕刻技艺,然后就会雕各种花纹图腾了,印章算是最简单的一种。林立打小和我一起玩儿大的,他知道我那翻江倒海、窜墙爬树、捉鸡逗狗的本领样样在行,无师自通,平时一说起四书五经、孔孟之道,非把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不可。”
景晖说的洋洋得意,顺手将那枚萝卜大印用匕首切个稀巴烂毁尸灭迹,听的李敬芳一声轻笑微微摇头,林大人有三少爷这样的“虎子”真是不容易。
“景晖你行啊,能让大人吹胡子瞪眼的人着实不多,你数一个。”
“承蒙抬举,我谢谢你啊…”
“三少爷客气。”
“去你的,少说风凉话。”
弄好一切后已是深夜,景晖困得哈欠连连,倒在床榻上和衣而睡,顺势摆出一个“大”字,睡梦中还不忘口中含糊其辞。
“李大哥,睡不睡,我往里挪一挪,给你留点地儿。”
随即仰头呼呼大睡过去,李敬芳坐在桌前一手扶着额头,看着床上摆出的“大”字,无奈的直摇头,果然是三少爷,心大的不行;现在看来,他在岭南那五年时间,终究是变化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