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尊_天蚕土豆_歪小说 > 其他小说 > 伯仲芳华 > 六十四章
    初夏的热气均匀笼罩着林府每一处角落,花园里鸟叫虫鸣声隐约不断;西跨院中空气晴好一片清幽,窗前的君子兰沐浴着阳光静静绽放,阳光从窗台洒落进房中一片明亮。李敬芳从恍惚迷蒙的梦里醒来,脑中意识越来越清晰真切,最近几日发生在身旁之事亦幻亦真,模糊而又清楚,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向房中环视一周,林立不知何时出去了,房中只留自己一人。掀开身上薄毯只觉得轻浮无力,起身坐定胸口处一阵隐隐钝痛,随手一摸方知身上还绕着一层厚厚绷带,低头细细回想,此前状况一一浮现,彼时脑中一片清明,起身下床踉仓几步走到桌边拎起水壶倒杯水喝,壶中水竟然还是温热的。

    景晖在花园凉亭中悠闲的摆弄着手中折扇,面前石桌上整齐摆放着一组银丝飞针,认真将一根根银针装进扇骨里,完成后将折扇合起来再“唰”的一声甩开,握在手中随意轻摇几下,一阵凉风拂面而来,好不惬意,于是赞不绝口,这东西威风又好用,小爷喜欢;偷得浮生半日闲,正好独自享受洒脱自在。无意间抬头目光闲瞟之处,一个清俊单薄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不由得霍然起身惊喜错愕。

    “李大哥,你醒了?”

    “嗯。”

    李敬芳一袭淡蓝色衣袍端立于花园中,外罩素色轻纱长衫随风飘起,白色缎带束起发髻整齐的垂落脑后,略显苍白的脸色平和温润,尽显素净儒雅。

    “大人呢?”

    “老头子日理万机忙不迭的,我哪知道他在哪里。”

    景晖眉眼窃笑洒脱自在的信步走出凉亭,手中折扇随意轻叩一下李敬芳肩膀。

    “昨日小爷还和老头子商量呢,你若再不醒,就挖个坑给你埋了算了。”

    “那你的坑可挖的太晚了。”

    李敬芳眉宇上扬,脸上绽出清冽恬淡一笑,随手拂开景晖叩在自己肩上的折扇,景晖顿时爽朗一笑。

    “怎么样,伤可好些了?”

    “嗯,这几日陛下可有为难你们。”

    “这倒不曾,不过老头子这几日往上阳宫跑的甚是勤快;可惜了李慎和府上下三百多口性命,他也无能为力。”

    李敬芳意料之中的结果,再被轻描淡写的提起时,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恻隐之心转瞬即逝,随即落在景晖手中折扇上。

    “这把折扇,用的还顺手吗?”

    “当然,小爷什么人啊,岂能驾驭不了一个物件儿。”

    景晖从未见过李敬芳此刻这般弱不禁风甚好欺负的样貌,顿时灵光一闪来了兴致,若想趁人之危班门弄斧,还敢大言不惭就要抓住机会。

    “怎么,李大将军不信啊,要不你接我两招试试。”

    “行啊。”

    李敬芳淡淡一笑,转身向后走开几步并不急着回头,目测找寻何时距离;见此状况,景晖灵机一动索性直接偷袭看看结果如何。趁其不备飞速转身手臂猛甩“唰”的一声折扇打开,“咻、咻”两根银丝飞针从扇骨射出,疾风劲力难辨踪影,眼看着李敬芳还未转身,银针已近身侧,景晖顿时后悔;千钧一发之际,李敬芳即刻转身闪开,银丝飞针擦着身上轻纱外衫旋转飞扬当即消失不见,待身影惊鸿一瞥后站定,抬起右手指向景晖,食指和中指之间两根细如发丝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烁乍现,左手利落拂去飞扬的衣襟;景晖连忙凑过去愣神的看着李敬芳指间稳夹的银针,诧异的瞠目结舌。

    “嚯!这什么功夫,你怎么做到的?”

    “呵呵,没你说的那么神奇,针还给你。”

    “李大将军果然好身手,小弟佩服。”

    景晖取过银针直摇头,曾经大放豪言不打败李敬芳一次,此生白活,现在看来,趁人之危都讨不到便宜,小爷这辈子注定不是对手吗?忽然一串沉缓的掌声响起,随之林立一声惊喜的呼喊传来,二人顿时转身寻着声音望去。

    “确实好身手。”

    “李将军,你醒了!在这里和少爷切磋呢?”

    林澈站在林立身旁淡然瞧着他二人在面前比划,眉宇间坦然舒畅;林立几步上前走到李敬芳身旁,脸上一阵憨笑。

    “敬芳,何时醒的,伤可好些了,怎么不在房中休息。”

    “没事,大人,让你费心了。”

    “哪里的话;晖儿,你们…在干什么?”

    “爹,我们闹着玩呢。”

    林澈走过去本想拉李敬芳手臂把脉看看,景晖嬉笑着拉开林澈阻挡。

    “老头子你紧张什么,小爷有几斤几两你不清楚啊,岂能为难得了他。”

    “大人,不用麻烦。”

    “哼,两个都不让人省心,敬芳回去休息,景晖…”

    不待林澈完全板起脸来,景晖立刻会意,连忙抬手做阻挡之势向后推开一大步。

    “别!我懂了,闭门思过。”

    林立顿时窃笑,拉起李敬芳准备离开,景晖趁势挪过去李敬芳身边偏头一阵耳语,随即转身一溜烟儿跑出花园,看的林澈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 活该你倒霉被老头子捉住,回房里好好呆着吧,小爷我可没空闭门思过,溜去隔壁玩儿喽,你自求多福。”

    李敬芳一听便知,景晖又要去隔壁刘员外府上躲清闲了,自己才懒得揭穿,随他去得了。于是随着林立和林澈一起走出花园。

    “大人,今日陛下可有追责?”

    “先走吧,回去再说。”

    林澈将手头所有公务逐一移交出去,大理寺所有事物重新肃清规整,总算无事一身轻早些回府,让林立找了景晖和李敬芳过去一起用饭;景晖方才从城外骑马回来,大跨步冲进饭厅,身上衣衫袍角嚣张飞扬,去旁边洗了把手回身一屁股做在桌边直喊好饿,起身探着手臂将桌上面片汤挪到自己面前,顺便斜起眼睛朝李敬芳摆摆手;李敬芳闪身向后让出位置一脸不以为然 。

    “往后让让,你挡着我了。”

    “你往大人身边坐坐就行,非要挤在这里啊。”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林立从旁无奈的轻声叹息,吃顿饭功夫还有机会口舌之争,看来以后又要耳根不得清净了;林澈端起饭碗默不言语,继续低头用饭,景晖对着桌上饭菜大快朵颐,并不理会旁人眼光,甚不服气口中继续含糊其辞。

    “老头子今日好兴致,所为何事李大哥你知到吗,说来听听。”

    “我不知道,你自己问大人。”

    李敬芳低头用饭,看着景晖一副饿相不由得好笑,这小子最近出城骑马还上瘾了。

    “无所谓,东西好吃就行,其他的小爷不感兴趣。”

    林澈久久不语,待几人吃完饭放下碗筷,神色淡然自若的幽幽开口。

    “我们收拾一下,回晋阳吧。”

    “啊?你被贬了!”

    “为父请辞,告老还乡。”

    景晖诧异的盯着林澈疑惑不解,老头子是怎么了,他费了多少心血如今仕途正盛,他不干了,什么动机?

    “敬芳,你可愿意随老头子一同回晋阳?”

    李敬芳忽然一怔,抬头看着林澈认真打量,堂堂大理寺卿此刻眸中再无半点官场上的精明谋划,只有一位平凡长者的慈和之色,和坦然淡薄的岁月痕迹,心中不禁无限动容。

    “卑职…敬芳愿意。”

    “呵呵,可惜了你这大将军要陪老头子一起去养老了。”

    李敬芳眉眼间淡淡的笑意深入心底,神情坦然自若,万般言语不必点破早已心领神会。

    “我本志不在官场,况且大人说过,只要心正身正,民间庙堂皆是一般,君子不追名逐利,但求无愧于心。”

    “嗯,李将军说的好!”

    林立顿时一阵激动,冲着身旁景晖一脸憨笑,景晖环顾一周看看他三人神色并无一样,再暗自向林澈打量审视一番,所有因果动机已然明了。

    “只是大人,你这一走真的能放心吗?”

    “有相王在,别人翻不起大浪,陛下是明君,一切自有定数,若是不走,才不能安心。”

    “大人,真是这样吗?”

    “时至今日,陛下实在忌惮、厌烦了‘李氏’,她在大理寺特设‘天机堂’职署,仅为‘天机’二字,我们该后退一步了。”

    “大人,敬芳明白你的苦心。”

    景晖早已放下手中碗筷,不由得又拿起一块烧饼吃起来,口齿不清的哈哈直笑,索性一语道破玄机,林澈顿了片刻看着景晖,眼中笑意逐渐散开脸。

    “老头子的意思是说,你们知道的太多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呵呵…有你们几人陪着,老头子此生足矣。”

    “好说好说。”

    景晖随意抱拳行礼,继续将手中烧饼塞进嘴里大快朵颐,举止得意洒脱,逗得几人一阵哄笑,林立看着景晖的样子甚感有趣。

    “不过说去来,少爷真是了不起,若不是那日在船上奋力救活李将军,今日怎有这番结果;李将军你不知道,当时所有人都慌了,都以为你已经…”

    “是啊,景晖一己理智留住了敬芳,若那日你不在场,为父真的无法…”

    林澈声音颤抖的再也说不下去,抬手在景晖肩上轻轻拍了拍,辛酸又欣慰;李敬芳脑中回想起那日模糊的记忆,再多言语无法描述此时心境。

    “景晖,那日之事…谢谢。”

    李敬芳起身面对景晖,郑重其事深深一拜;景晖先是一怔,随即跃然而起忿忿不平,提起当时之事便莫名恼火、气急败坏。

    “你还敢说,你个混蛋,平时看你挺精明的,怎会自己找死,你知道小爷费了多大力气救你吗;当时我根本不确定你还活着,把你救回来,我吃饭拿筷子手都抖了好几天。你说吧,怎么赔偿小爷的心里打击!”

    林立见状连忙机灵的将整盘烧饼端起来满脸堆笑的放到景晖面前。

    “没事,少爷,你赶快再吃个烧饼压压惊。”

    “躲开!你想噎死我吗?”

    李敬芳连忙倒了杯清水双手奉上递给景晖,眉间轻浅笑意百般讨好。

    “哦,我的错,我的错啊,三少爷你消消气。”

    看着眼前英气凛然的大将军向自己一番低头哈腰的样子憨傻可拘,景晖顿时心情舒畅许多,接过水杯大喝几口,眼中泛起一股厚颜无耻的笑意,哈哈,李敬芳,你也有今天…一下子重新落座,随意摆手作罢。

    “嗯,这还差不多。”

    林澈从旁眯起眼睛乐呵呵直笑,林立瞅着自家少爷无赖又得意的傻笑,着实无奈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