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五点，服务生都来上班了。十个新招的服务生，七男三女，统一穿着劣制的工装，站成一排。大兵和二兵站在前面。老七安排他们开始搞卫生，用吸尘器把地毯上的杂物吸干净，然后擦桌子和烟灰缸。

    老七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白手套，带在手上到处摸，手套黑了一点，就把擦桌子的服务生叫过来，扣人家一百块钱。而且还必须得马上交，不交就开除。

    打扫卫生过后，还没到六点，客人还没开始上。那也不能让服务生闲着，得抓紧时间训练。老七让他们一人搞个拖盘，上面放七八个啤酒瓶子，里面灌满水。让他们单手托着，洒出来一点也不行。

    这些人都不是本地的，年纪也都不大，一个个敢怒不敢言，任凭老七摆布。

    我在包房里坐着看电视，孙朋走了进来，给了我一根烟，问：“老七还排雷那？排几个了？”排雷是黑中介里的行话，意思是想方设法折磨交完钱的人，好让他受不了自己走。

    我说：“今天跑了三个。。有两个还罚了一百块钱。”

    孙朋说：“这帮傻逼，还真交啊？那外头乍还站一排那？我看不比昨天人少啊？”

    “今天又招了四个。”

    “呵呵，买卖不错啊。”孙朋到沙发上坐下，说：“明天我再联系个场子，再招上来人就往那送。咱们这里现在人有点多了，再招就站不下了。”

    我说：“还招啊？”

    “有钱赚为什么不招？”孙朋惊呀的看着我，说：“哥你别不忍心，北京就这样。我刚来时也没少让黑中介骗，就当给他们上课了。”

    这时老七也进来了，从桌子上拿了根烟点上。对孙朋说：“小朋，今天招了个女的不错，你去跟她唠唠，看能安排这坐台不？”

    孙朋说：“是吗？那我出去看看。”说着夹着烟走了出去，把宋小菲带到二号包里私聊。几分钟后出来了，说：“不行啊，有点欠火，过两天再说。”

    其实这些新招上来的人，干上一天也就都觉出情形不对了。小费基本都让大兵二兵拿了，新来的一共也没接上二个包。小费别说二百了，连给一百的都没有，都是几十块钱。聪明的当天就跑了，留下来的也只不过是舍不得那四百块钱，想混过这个月再说。

    但有老七在，他们是注定无法实现这个单纯梦想的。女的还有可能转行坐台继续在歌厅发展，男的早晚得被扫地出门。

    老七来了之后，我基本放羊了。每天起来也就是打两个电话，叫人把今天歌厅要用的水果和啤酒送过来，然后就在包房里打游戏。孙朋有时来包房里坐会儿，但更多时是待在公关房里，跟女孩们打成一片。

    今天客人走的早，没到一点就全走光了。于是关门打烊。小弟们都撤了，老七走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留下的宋小菲，怪笑着对宋小菲说：“晚上好好表现啊，给辉哥试试活儿！”“试活”也是黑中介里的行话，意思是招到漂亮的小姐后就先领她回家去00。

    我说：“赶紧滚犊子！”把他推出歌厅，然后锁门。回头看宋小菲还在大厅站着，就说：“挺累的吧？随便找个包休息吧，我给你拿个被。”

    宋小菲说：“谢谢辉哥，我带行李了。”

    我说：“那就早点休息吧，冰柜里有饮料，想喝啥自己拿就行。”

    今晚宋小菲在，我也没好意思去包房唱歌，就直接拿了牙具去刷牙，准备睡了。

    回来时看宋小菲坐在二号包里，也没关门，就站门边问她：“怎么还没睡？”

    宋小菲赶紧站起来说：“辉哥，我睡不着。”

    我挥挥手说：“没事，睡不着就看看电视。”说着就要走。

    宋小菲叫住了我，说：“辉哥。。”我回头问：“怎么？”

    宋小菲低下了头，低声问：“辉哥，你说我在这能赚到钱么？”

    看来这丫头也不傻啊，干了一天就看出问题来了。我心里叹了口气，决定跟她聊聊，于是走进包房里坐下，说：“你也坐吧，咱们随便聊聊。”

    宋小菲听话的坐下，又问：“我今天干了半宿 ，发现客人给的小费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多啊？”

    我斟酌了一下，心想还是不能对她说实话，就说：“现在歌厅还没正式开业，所以在小费方面没有硬性的要求。等过几天正式开业了就好了。”

    宋小菲半信半疑，说：“可是七哥说新上班的服务员三天内不能排包，我今晚一分钱也没有赚到。。”

    我说：“别着急，你安心在这干着就行，没钱了跟辉哥说，我个人借你点。”心里叹了口气，心想我也只能帮她这么多了。

    宋小菲有点感动，说：“谢谢辉哥。”

    我一时无言，忽听宋小菲又问：“辉哥，七哥走时说让我好好表现，给你试试活，是什么意思？”

    我看了她一眼，忽然有些心动。宋小菲长的也算漂亮，这半夜三更，孤男寡女。。

    我到底是该兽性大发，化身月夜狼人；还是该克制绮念，马上回屋睡觉？

    宋小菲可能也反映过来“试活”不是什么好话，见我看她，脸居然有点红了。

    妈的！要不，此处省略五千字？

    幸好这时，宋小菲的电话响了。

    宋小菲拿起电话，放在耳边，说：“爸爸，你怎么这么晚了还给我打电话？”

    那边是个河南人，苍老的口音：“囡囡啊？你在北京好不好啊，我跟你妈都惦记你啊。”

    “爸爸，我在北京挺好的，找到工作了。”

    “是吗？那你是不是没钱了？今天爸帮人家割麦子，得了一些钱。我明天给你汇过去。”

    宋小菲有点哽咽了，说：“爸爸，不用，不用给我汇钱，我还有钱呢。”

    “哦，那好，没钱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啊。还有，找到了工作要好好干，我听说北京的工作不好找哇。”

    我忽然觉得没脸再听下去，满腔的绮念化为乌有，对宋小菲挥了挥手，逃也似的走出了这个包。

    第二天中午起来，我点了两份餐，一份给了宋小菲。老七来了后，再来应聘的，我就都甩给他。自已躲在包房里打游戏。

    晚上十点左右，我出来上厕所。回来后看服务生在走廊站了两排，却没看到宋小菲。我就问二兵：“新来的那个宋小菲呢？”

    二兵说：“进房了。”

    我心里一惊，问：“谁让她进的房？”

    “小朋哥。”

    我赶紧上公关房里找孙朋，见面就问：“你让宋小菲进房了？”

    孙朋说：“是啊。刚才我又来了一包客人，女孩不够用，我就让她跟着去选台了。怎么了？”

    我说：“她不是服务员么？你怎么让她去陪酒？”

    孙朋耸耸肩膀，说：“她自已说要赚钱，我可没逼她。”看了看我，问：“你这么激动干啥？你俩昨晚有事？”

    “扯蛋！”我骂了一句。一寻思这事孙朋也没什么错，陪酒就陪酒吧，反正我们这陪酒也没什么危险，她也确实需要赚钱。

    又回到包房里打了会儿游戏，看看快一点了，就走了出来。见客人已经走光了，小弟也下班了，就孙朋和老七在吧台，和几个女孩在聊天。

    我没看见宋小菲，就走过去问：“宋小菲呢？”

    一个叫月月的女孩说：“菲菲好像出台了。”

    “出台？！”我说：“她不是第一天进房么？”

    月月说：“恩，我刚才跟她在一个包里。那个包都是些南方人，好像是小朋哥的朋友。里面有个人一直问菲菲出不出台，菲菲开始没答应。后来菲菲好像有点喝多了，出去送客人时就被那人拉上车。”

    我急了，问孙朋：“你怎么回事？女孩被人拉走也不管？出事了怎么办？”

    孙朋说：“我也是刚知道。你等我打个电话。”说着拿起电话，电话响了好久才有人接，是个南方口音，哇里哇拉的我也没听清说的是什么，就听说什么“放心拉朋仔，我会给钱的拉。”

    孙朋挂了电话，说：“没事，人家俩都谈好价钱了，八百，明天就回来了。该下班下班吧。”

    我说：“不行，你得跟我去找她，把她带回来。”

    孙朋说：“她是自愿出台的，咱们管这事干啥？再说我也不知道他们上哪开房了，乍找？”见我不说话，又劝道：“得了，睡觉吧，我走了。”

    我一夜也没睡好，第二天十点多就起来了，拿了把椅子坐在门口等。

    大约十二点左右，看见宋小菲从外面走了过来。

    我忙站起来问：“你没事吧？”

    宋小菲摇了摇头，没说话，直接就上了楼。我看她没精打采的样子，就说：“你上我床上躺会吧，别的包里睡不消停。”

    宋小菲就走进了一号包，坐在床上不说话。我问：“想喝点什么不？”

    宋小菲又摇头。我看她脸色苍白，神不守舍的样子，便没有多问，带上门走了出去。

    我继续在门口坐着，这时心里好像才稍微好受了些，但还是不爱动弹。

    老七上班了，见我坐在门口，问：“在这坐着干啥？”

    我说：“宋小菲在我屋里睡觉呢。她好像有点不对劲。”

    老七说：“是么？那等小朋来让他问问。”

    一直到晚上七点，孙朋才来，后面跟着几个女孩。我说：“宋小菲回来了，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在我屋休息呢，你去问问乍回事？”

    孙朋说：“这事我乍问？”回头跟月月说：“小月，你去问问吧。”

    小月答应了一声，就进了一号包。过了五分钟出来了，先问别的女孩：“你们谁带卫生巾了？”又转过头对我们说：“妈的，那几个南方狗蓝子。菲菲昨天是第一次，到现在还流血呢！”

    我的心猛的一痛，再看孙朋也一脸生气的样子，骂道：“我操，她还是处女昨天乍不跟我说？那逼给了多钱？！”

    小月说：“好像是八百。。”

    孙朋马上掏出电话，打给了那客人，说：“哥你也太不讲究了吧？昨天我给你安排了个处女，你才给八百块钱？满北京有这个价吗？”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孙朋大怒，挂了电话，骂道：“妈的不承认，还说是来事儿了！”

    我终于忍不住了，指着孙朋的鼻子骂道：“钱钱钱！你他妈就知道钱！挺好的一个小姑娘让咱们给毁了，你知道不？”抓起桌子上的烟灰缸摔在地上，又骂道：“这黑中介我他妈不作了，太缺德了。等下把服装费都给我退回去！”

    老七说：“辉哥你先别激动，咱们再慢慢商量。”

    我说：“商量个屁商量，看看咱们都干了什么事？咱们都他妈应该被枪毙！枪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