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半个月之后吧,孙朋终于回来了。
这天下午,我刚刚起床,孙朋就带着五个女孩,来到歌厅。这五个女孩都是韩朋在东北带过来的,我俩商量了一下,先把她们都安排到歌厅附近的一家地下室里住下。今天先让她们休息一天,准备一下生活物品,明天再让他们上班。
晚上歌厅刚开门营业,孙朋又带过来两个人,不过这回是两个男人。
一个穿着一身病号服的叫黄朋。他就是另外一个出了十万块钱的人。据说前两天刚跟人打架,受了点伤,现在还在住院。黄朋是东北人,现在带着一帮兄弟,在潘家园附近的一家菜市场收保护费。
此人为人十分爽快,虽然占据了歌厅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可是对歌厅的经营却从不过问。虽然由于我经营不善,使得歌厅总是在赔钱,他也没有一点怪责的意思。
其实他看出这歌厅不赚钱之后,估计也就放弃了。他跟十来个小弟占据着一个挺大的菜市场,上千个摊位每天都得交他十块钱——他并不在乎这十万八万的。
偶尔到歌厅来坐坐,只是喝茶,跟我聊聊天,对那些女孩正眼都不看。认识他之后,我总是禁不住在心里感叹:这才叫真流氓。
另一个剃着平头的,长的跟玩轮子功的那个年轻时差不多,叫张明友。不过自打认识以后,我从来没听人叫过他的真名,都叫他老七。
老七以前是在三里屯开黑酒吧的。所谓黑酒吧,就是养着几个女孩,然后再在外地招几个无业游民,行话叫“键盘”,这些人每天用qq加人,专加北京本地二三十岁的男性,然后冒充女孩跟他们聊天。聊到一定程度就约出来见面。见面时让女孩去,唠不上几句话就把这些人带进酒吧消费。
费了这么多周折才把人拎进来,消费当然不会低。随便点两杯啤酒,不给个八百块,肯定就出不了门。
今年年初,北京警方开始专项治理,清除了绝大部份黑酒吧。老七也未能幸免。现在跟老婆住在一间二十多平米的地下室里,混的有上顿没下顿的。孙朋带他来,是打算在歌厅给他找个位置。
其实老七这个人,处久了发现还不错。他这人从不吃亏,而且只要他把你当朋友,也从不会让你吃亏。
他媳妇也挺有意思,常到歌厅来,据说还是个大学生。以前老七开酒吧的时候,打错个电话,让她接着了,就跟老七唠个没完,当天就处上了,后来居然就结婚了。
孙朋大家都认识了,是我二姑家的表弟。小伙长的精神,并且能说会道,每天西装革履的,夹着个小包,很是有派。其实我知道他混的挺惨,经常连房租也交不起。不过这并不妨碍孙朋成为歌厅内所有女孩的心中偶像,在歌厅里,大家都叫他“小朋哥”。
一号包房已经被我改造成卧室和会客室,买了张床,还整了张办公桌。我们几个就在包房里聊了一下,展望了一下歌厅的发展前景。
我简单讲了一下这几天所作的几项改革,把孙朋和老七听的直摇头。
孙朋说:“哥,咱们这么整可不行?服务生还得接着招,反正也不用咱们开资,越多越好,这事交给老七办,他以前也干过黑中介。女孩这边交给我,该收多少钱我自己跟她们说,你就不用操心了。”
我有些心虚的说:“那包房费还涨不?这两天人是多起来了,可收入还赶不上以前的。。”
孙朋摇摇头说:“这个先别变了。降价容易涨价难啊。一下子涨起来客人都跑光了。”说着转过头问黄朋:“朋哥,你说是不?”
“歌厅的事我不懂,我也不掺合。你们看着办,要有人找麻烦,告诉我一声就行。”黄朋端起了茶杯说道。
这次会议之后,出去简单吃了个饭,黄朋买的单。
黄朋吃完饭就回医院了,腿脚还没好利索。
我当晚把收银员辞了,换老七在吧台里收银。并且他还让他负责招聘的事。
老七以前就干过黑中介,这回重操起旧业来,搞得是井井有条。
首先他联系了一家报纸,把广告登了出去,招五十个服务员,男女均可。工作时间晚五点到凌晨两点,月薪七千到八千。
接着找了个小服装厂,订作了一批工装,每套35块钱。
然后每天下午,陆陆续续的就开始有应聘的了。你还别说,才两天就招了十多个人,每人收了四百块钱服装费,净赚好几千块。
开始我还觉得这样骗人不对,后来见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因为白天歌厅里基本就我和老七两个人,有人应聘就是我俩接待。没过两天,我就也学会招人了。
这天下午,又来了一个女孩来应聘。当时我在包房里坐着,老七在大厅先见的她,听说是应聘的,就叫她等一下。然后到包房门口敲门,说:“王总,有人来应聘。”
这个套路是我俩商量好的,来应聘的时候,谁在包房里,谁就是领导。然后另一个人负责通报,这样显得正规。如果是他在包房里,我也会敲门,叫他“张经理”。那就是由他来负责谈。
我叫老七把那女孩引进来,安排在办公桌前坐下。拿出一张表来叫她填。
她认真填好了表,我拿起来扫了几眼,女孩叫宋小菲,21岁,河南人。
我把表格放下,一本正经的道:“我们歌厅现在已经开始试营业,现在服务员有点缺。。对了,你以前干过类似工作没?”
宋小菲好像有点紧张,说:“我今年刚毕业。不过我放假时在化妆品店里打过两个月的工。”
“呃。”我说:“那我跟你简单介绍一下吧。我们这是晚上七点到二点营业,服务员五点上班。工作倒不累,无非是给客人端个果盘送个酒什么的。客人买单时都会给服务员小费,100——200不等。现在我们这是十八个包房,基本上都能坐满,有时还能翻台。服务员目前有十个,轮流排包。每天晚上最少能接两个包,小费就是300元左右。”
当我说到“小费是300元左右”时,宋小菲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我又接着说:“这个钱是不需要往公司交的,收到的小费都是自己的。客人走了之后服务员负责打扫包房,当然,如果太晚的话,第二天上班时再打扫也可以。基本就是这样。恩。。这份工作需要熬夜,上班时不能睡觉——你觉得你能适应么?”
宋小菲马上回答说:“放心吧王总,我肯定不会睡觉的。”接着笑了笑,又说:“我上学时晚上就不爱睡觉,他们都说我是夜猫子。”
我也笑了笑,说:“那好吧,我觉得你形像气质各方面还行,那今晚就来上班吧,先干两天试试。”
宋小菲连连点头,我又说:“等下你把身份证复印一张,交到老七那,让他给你存档。我们公司服务员都要统一着装,工装费是400,干满一个月的话就返还。。这个有问题没?”
宋小菲有些犹豫,说:“我只有600块钱了,还得租房子。能不能先欠着,等我收了小费再交可以吗?”
我马上摇头说:“这个肯定不行。其实咱们换位思考一下你就能理解:你不交工装费的话,如果干一天就走了,那我们找谁收钱去?我们的工装也是花钱来的,你说是吧?”
宋小菲显得很为难,说:“可我要是现在交了工装费的话,就没钱租房子了,晚上住哪啊?”
我心里忽然有些不忍,正要说话,老七抢着说:“没事,你先把工装费交了。这两天可以先住歌厅,等赚了钱再找房子。”
我看了眼老七,对宋小菲说:“你在这先坐一会儿,我出去一下。”说着走出包房,路过老七身边时拉了他一下,老七会意跟了出来。
我俩走到另一个包房里,带上门,老七问:“怎么了?”
我说:“算了吧,这女孩挺可怜的,咱们别坑她了。”
老七不已为然的说:“你可怜她,谁可怜你?”
我说:“你让她在歌厅住,赚了钱搬出去。——她在这能赚个屁钱啊?难道一直住这啊?”
老七笑了,说:“你怕啥啊?她长的也不赖,省得你一个人住这没意思不是?等她干上两天,让小朋跟她唠唠,让她转行坐台,不就赚到钱了么?”
老七见我还有些犹豫,就说:“你不用进去了,我跟她谈吧。”说着自己到一号包去了。
我无奈坐在沙发上,刚点着根烟,吸了两口,老七就回来了,把四百块钱拍在桌子上,也点着一根烟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