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涟坐在周文旁边的石头上，替他举着荷叶。
”呜呼！“周文此时有感而发，道：”悲也，哀也。“
”什么什么？“许涟自然听不懂这般拽的文法。
周文把头偏向一边：”没什么。只是觉得……“
撑”伞“的人，应该是他这个男子汉才对。
然而这句话终究埋在了心底。
周武把剑收好，抱起几根木柴。
”够用吗？“周武把木柴按照周文的要求摆好。
周文暂时压制住咳嗽的冲动，勉强一笑：”哥，正好。“
说这话时便伸手入怀中，取出一片闪亮亮的铜镜。
除了周文的两人，都未见过此物。
”这是？“许涟很好奇，无意之中靠的近了些。
周文双颊泛红，道：”古人有：阳燧，金也。取金盂无缘者，执日高三四丈时，以向，持燥艾承之寸余，有顷焦之，吹之则燃，得火。“
言毕，持着阳燧，在太阳下摆弄起来。
周武还在想弟弟方才言语：”什么，金盂……无缘……“
”咳咳。“周文面露喜色：”就是说，在太阳下，即可用它取火。“
一股焦味应声传来，原来已经小有火苗。
许涟只觉得新奇，拈着衣角。
周武则更大气一些，同周文一齐，蹲在地上。
不到一刻，已有明火正旺。
”事不宜迟。“周文见形势正好，取出一根中等的银针，手法娴熟。
”唰唰“地过了火。
烧得银针都有些烫手。
周文正要脱衣，才想到许涟也在场。
周家两兄弟毕竟心意相通，一个照面，周武道：“我与许妹妹先行。“便要提起鱼篓离开。
”善。鱼篓可留下。“周文注视着两人离开，这才缓缓解下衣带。
即使从小没少吃补品，也依旧瘦弱地似能看到肋骨。
轻车熟路，便是伸出左手。
右手持针，没有多加思量，对准前臂正中神经，一针下去。
”肺病穴称止血穴，正中神经取之妥，气管感染过敏喘，纽血 ，吐血痔便血。“周文一边说，一边又取出一针。
”双侧同时取穴，上下提插法为宜。“
周文回想着吴老给自己治病时教给的点点滴滴。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自己给自己针灸。之前也偷偷试了几次。
……
再说周武和许涟别了周文。
两人分开走着，一个快，一个慢。
一个佩剑，一个举伞。
两人摇摇晃晃地朝洛水去，并无过多言语。
要说远，也并不远。只是天气毒辣，一分更胜一分。
行至一参天大树下。
”周武哥，歇息片刻？“许涟明显体力也并不好。
周武还没感觉到累，但考虑到许涟一介女流之辈，也不好反驳。
便在树下暂做歇息。
许涟实则担心周文，不敢走远。
周武打坐了片刻，心却总是静不下
便又练起剑来。真是横劈、直砍、斜提……招招生猛有力，大开大合。
许涟也无事可做，便看起剑来。
剑尾，红穗飘飘间，打完了一套”连九剑“。
这一套剑法，虽说是武林中较易学的，但学精却不易。
周武此时的剑法造诣，受他人影响颇深，不出则已，出则必杀。
”这是什么剑法？“许涟问。
”江湖俗称连九剑。“周武这时候才稍作歇息，把剑倚在树旁。
许涟笑嘻嘻地：“不怪，不怪。我观之神异，想必周武哥造诣不低。日后定然是人中豪杰，许妹先恭贺了！“
周武闻言，并不欣喜：”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和周文那小子学坏了？好好说话！“
许涟含笑，道：”哥哥说得是。“
这时候草丛一阵响动。周武拿起剑来。
”谁人鬼祟？“
这一声中气十足，震慑力颇强。
要是一般人，估计就得打个哆嗦。
可周文是谁？肩上扛着鱼篓，嘴上叼着细木棍，木棍上穿着烤鱼，大摇大摆。
”搞什么？“周文已然病色全无，气色不差。
周武这才收起剑来：”何必偷摸？“
许涟一个跃身，扑到周文面前：”身体好些了？“
周文一笑，差点把烤鱼丢在地上，在空中接住：”尝尝。“
接过削地光滑的细木棍，许涟贝齿轻咬。
”这是何物！？“
许涟眼睛瞪大，将木棍递给周武。
周武一口吞掉半个，直竖大拇指。
周文得意起来：”想当年，爹每日只管我喝那些苦煞的药汤时，我一得空，就溜到河边烤鱼吃。“
”虽无二三佐料，却鲜美难当，毫无膻腻气。“
两人将其分而食之。
周文才意识到大事不妙：”正午已矣！“
此时，已经大约巳时。
赶路无望。只得暂乘一二凉，待正午过去，再言赶路之事。
周武近至周文身旁：”真的没事了？“
”自然。有此针灸之法，可缓解一二。“周文依旧在拽词。
周武一看，只能随他去了。
休息片刻，周文跳起来：”剑借我一用。“说罢，便是拿起周武的剑。
”干嘛？“周武紧张起来，爹知道周文鬼精，早嘱咐过他不要轻易将剑交于周文，少生事端。
周文拿起剑，在树根上比划起来。
忙活半天，才刻下”周文“二字。
此剑不轻，周文又并非习武之人，已然是汗流浃背。
许涟接过剑，在”周文“二字右边，刻下”许涟“，剑法轻佻雅致。
”这是作何？“周武不懂。
周文刚要摆出长篇大论炫耀一下，突然想到自己是在和谁说话，道：”一种纪念而已。“
”纪念？“周武接过剑来：”那我也要刻。“
周文愣了一下，忙道：”刻在我左边，左边！“
周武正刻字时，许涟将周文拉至一旁。
”你的手……“许涟是在周文后用了剑的，有少许鲜血沾在剑柄上。
周文抱起双臂，藏起双手：”手？没事……“
许涟出乎意料地一拉，两人失去重心，眼看就要摔倒。
周文反应迅速，右手一拉，搂住许涟。
但，右手上的伤，也被暴露。
许涟心疼地替他吹了吹，避免有灰尘进入：”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弄的伤口？“
这时候已经无法辩解，只得如实相告。
”我……烤鱼时不小心被扎了。”
许涟一愣，看了被仍在一旁的光滑竹签，心中意动。
洛水，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在水天一色的地方，朦朦胧胧的气雾中。
隐隐有一个悦动的身影。时而急如惊雷，时而缓缓与江河。
时而轻柔，时而刚毅。只留下一个淡蓝色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