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闲,不是公子闲。
弃城人对尊称十分敏感,从族长大人对这孩子的称呼上便知道前城主季天城一脉已经败落如斯了。
季小闲对这个称呼倒是蛮亲切,大概是对苍夜伯伯偷袭心怀歉疚所致。
二世子没有看一眼躺在地上所谓的堂弟,怕脏污了自己的眼睛,心里的戒备早就抛到了九霄外。看来爹的谨小慎微实在有些多余,一个灵识未开的白痴能成什么气候?
尤其是探过季小闲的灵识之后发现他的灵识还未开,白痴与白丁之间距离一个裂河那么远!
弃城最拙劣的季氏子弟,基本都是灵识觉醒的白丁。
季小闲竟然连白丁都不如?!
“族长大人,今晨第一缕阳光就要升起了,莫非我是第一个祭拜先祖之人?”季子山故作大度地拱手笑道。
季苍夜冷然地打量着阶下的二世子,他继承了堂兄季天彪的血脉,甚至比其父还要真纯,是不可多得的魂修人才。
不过他并不知道,方才即便没有出手他便输了一局。季苍夜清晰地看到季小闲嘴角流下的血迹,心下又不禁又荡漾了一下。
人才距离天才有多远?用弃城人的话说,比一条裂河还长!
“公子孙是第一位,他还没有来。”
一句不软不硬的话将二世子顶了回去,季苍夜望一眼东方天象,阴霾中透出一股鱼肚白,微微的红晕即将润开青色的天空。
季氏宗祠在天青色之下显得阴森些许,数丈高的青石台阶直通宗祠中门,中门两侧左鼓右磬。击鼓三声,中门始开;鸣磬七下,中门全开。
鼓声一下之时,十数名受伤的季氏公子再也无法坚持魂伤之痛,先后倒在了地上。跟随的奴仆们阵脚大乱,哭天喊地地救助主子,但自酿灾祸只能自己吞下。
季小闲漠然地望着宗祠后面挺拔奇骏的山峰,目光掠过山峰仰望逶迤的山峦,还想剥开迷雾望尽山峦。
目之所及,是苍天。
第二声鼓响,朱漆斑驳的中门忽然“轰”的一声动了一下,房檐下簌簌而落的灰尘随风飘散。
就在所有人都凝神望着中门将开之际,一声沉郁的箫声凭空传来,百丈开外广场东门出现一道白色仪仗!
白绫猎猎,魂幡飘扬。
伴随啸声,五匹白马拉着一乘辇车傲然挺进宗庙广场。手擎魂幡的仪仗兵进入广场之后便分开两侧站定,魂幡交叉而立,形成一条白色斗拱。
这种阵势不是公子孙还有谁?二世子与之相比实在粗鄙不堪!
广场上所有季氏子弟都屏息凝神恭迎这位弃城修炼天才的驾临,屁都不敢放,想必担心玷污了这神圣时刻。
传闻这位季子孙已日臻初境三级之巅,不出所料的话,这次魂祭之后便会进阶入境君者之列。这是千年不遇的修为根果,自有离丘弃城以来从未有过。
季氏家族十八位初境顶级修炼者,无一人达到入境之列便陨落,不出意外的话,季子孙应位列第十九。
那是他归天之后的事情,现在还不敢妄加揣测。有这种揣测的人不在少数,大多都是嫉恨之辈。
“他,就是公子孙,弃城城主季天恒的长公子,魂灵双修的天才。”矶婆婆的嘴唇哆嗦着,干瘪的手抚摸一下小闲的脑袋,眼神里却难掩一丝不屑之色。
若在千年前,像季子孙这种货色遍地皆是,给自己提鞋都嫌脏。千年轮回英才辈出,为何到了这一世却堕落如斯?当年师尊出场都没这么大的排场吧!
季小闲冷然地望着百丈之外的仪仗,想必那位骑着骏马的就是季子孙,沉郁的箫音就是他吹出来的。
灵气灌注箫音,低徊百转久而不散。
箫音住,第三声鼓声顿响,宗祠门开了一条缝隙。
季子孙,字箫笙,号广陵。其父季天恒,乃现任弃城城主。箫笙自幼有奇才,出生即灵识开,三岁开智,五岁修魂。酷爱笙箫,以灵引声,修魂以灌注,可伤人魂魄。
这些不过是闪念间搜罗出的信息,季小闲茫然地望着愈来愈近的车辇,眉宇间凝成一个疙瘩。车辇内似乎外溢着某种飘忽不定的灵气,似曾相识,又极为陌生,牵绊在自己的左右。
二世子早已翻身下马,距离百丈便做好了恭迎姿态,其他季氏公子们都附庸在后,借二世子的光向这位神往已久的公子孙仰慕。
一声磬鸣,中门“轰”的一声开启。
就在此时,那五匹白马突然长嘶齐鸣,如破僵一般四蹄翻开冲了出去,辇车几乎不受控制,驱车的两名仆人瞬间被甩了出去,两侧的仪仗则扑倒了一大片。
随即一阵哀嚎!
惊马难驭,横冲直撞,即便公子孙在第一时间飞掠过头马,抓住了头马的缰绳奋力拉住,但这几匹恩赐的畜生此刻兽性大发,不管不顾地狂奔。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广场上那些方才还在仰慕公子孙驾临的家族子弟们,此刻唯恐避之不及,难免有被惊马伤到的子弟,顿时间哀嚎遍地。
那些修为较高的公子们振衣而飞,踩着奴仆们的脑袋纷纷躲避,没有一个去阻止惊马的!
“躲开!”公子孙一声断喝,墨萧顿时掠过一道森寒,直击头马,熟料那畜生似乎也修炼出了灵性,竟然躲开了致命一击。
季小闲没有躲避,当他发现惊马拉着车辇是冲着自己来的时候,想躲避也来不及了!
“躲开……”
森寒的箫影凭空砸过来,二世子公子山已经撞到了第二匹马上,双手按住马头,用尽浑身的魂力抵住惊马。公子胜拽住最后一匹马的缰绳,催发灵力灌注脚下,顿时数块方砖碎裂。
手接住了箫影,灵海内突地泛起一阵微澜!季小闲想要催发灵气抵挡强横的魂力,却不知道如何做。关键时候自己就像一个白痴一般,手忙脚乱地按住了那马头,还未来得及做什么,车辇竟然撞了过来!
“轰隆!”
宗祠台上苍夜隐者、魂者风回两位早已吓得一身冷汗,从事情发生到惊马纷沓季小闲,不过转瞬间。苍夜隐者催发的魄力还在蓄势,而魂者风回的魂力还没有催发出来。
第二声磬终于响起。
最后一匹骏马已经被公子胜击倒在地,而二世子以强横的魂力将第二匹马的头颅击碎,公子孙的魂力将其余三匹马击毙。
现场一片血腥!
车辇却砸在了季小闲和矶婆婆的身上,车辇成为齑粉漫天飞舞,一袭黑衣自天而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气定神闲地站在季小闲的面前,明眸流转,笑意盈盈。
半幅残破的车轮突然砸在小闲的身上,锦缎绫罗碎片纷纷,纵使矶婆婆全力保护也没有让他躲过这一劫,黑色的血流了一脸,仰面倒在地上。
灵3魂3魄3体3运5……
灵海无波,魂海不惊,血海微澜,气海……哪有什么气海?季小闲前一秒还在庆幸方才公子孙强横的魂力被自己吸收,数值竟然突破了3,气运值竟然一下子飙升到5!
这是什么概念?季小闲也不知道。体内神秘系统面对危机的处理实在有些邪门,来者不拒。而并非如自己先前理解的那样直接吸收别人的修为。
挨打不仅能提升修为,而且更快!想到这一层季小闲感到无可恋。
“你是谁?疼吗?”仿若来自天外的声音突然凭空传来,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正凝视着季小闲,玉葱一般的手擦去小闲额角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