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边的小径上挤满游人。小径的两侧都有茂盛的热带树林。在左边,透过树林,可以看见二三十米远处,乱石林立的海岸边之外宽广的蔚蓝色的大海,可以看见几艘游乐快艇在波浪翻滚的海面上飞驰而过,可以听见快艇马达的轰鸣,可以听见海水拍打岸边乱石的响声,可以听见海鸥的叫喊声,可以听见前方远处沙滩上游人的欢笑声和追逐声,可以听见小径前面后面左边右边行人的说话声和谈论声。这一切都预示着万物如初,游玩快乐。
寇平带着客人已经走在了沙滩上。不仅是寇平的游客,所有的游客都走在沙滩上。任何人看见眼前的大片的白色的细柔的海沙,都有禁不住脱下鞋子和袜子,想把裸露的双脚钻入沙子的冲动,都有想光着脚板在海滩上走动的冲动,都有想光着脚板在海水中行动的冲动,东想挽起裤脚站在浅海处的冲动,都有想拥抱大海的冲动。尤其是那些正直青春的年轻男女,特别是那些小孩,年轻女子。好像海水和沙滩就是她们高兴的原因。
光脚的游人都提起自己的鞋子惬意的行走,无论是在沙滩上,还是在海水中。至少有数十个游人都站在海水中。他们弯腰戏水,惊奇海水不断的涌来不断退去。特别是在海水涌来的时候,他们快速的向沙滩后退,避免海水打湿他们挽起的裤脚。但是,海水仍然湿透了他们的裤脚。他们因此而欢叫。
寇平带着日本游客已经走近天涯海角的位置。生活在日本这个四周环海的国度的游客,毫无疑问,他们见过成千上万次大海,他们走过成千上万次沙滩,他们游过成千上万次大海。现在,当他们在这里看到在是日本已经是冬季的季节的眼前这片蔚蓝的大海,白净的细柔的沙滩,他们仍然感到惊讶,发出由衷的赞叹。这从他们惊叹的眼神中可以证实这一点,从他们在天涯海角这块巨型的石头前排队等待拍照留念可以证实这一点,从他们高兴的神情上可以证实这一点。他们聚集在寇平的周围,议论纷纷,不断向寇平提问。他们脸上露出惊奇的微笑和好奇的热情。
雍坤站在沙滩尽头上面的小径边,站在几颗灌木丛林的前面,静静观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景象,就像他成千上万次站在这里观望这一片景象一样。在他的印象中,向左边延伸,是刚过来的岸边林荫小径和包围着中央大道的海边树林,以及在树林中出没的人群。向右边延伸,是逐渐荒落的淹没在海水中的长满热带海边植物和灌木丛林的黑色海岸线。海岸边的一座小山脚下,茂盛的树林中露出酒店的一角。而前方,总是不见尽头的波光粼粼的蔚蓝的大海,总是分不清的海天连接的边缘,总有几条快艇或者游轮在远处的海上若隐若现的摇荡,总有数以千计海鸥在海水的上空飞翔,总有大海上方漂浮着成堆的或者成片的或者独立的白色团,总有数不清的游人行走在沙滩上,行走在海水中,总有数不清的游人在天涯海角和南天一柱的这两快巨石前拍照,总有欢声笑语,总有喊叫追逐,总有老人和小孩,总有年轻男女。在雍坤看来,千万年前的这片海滩,今天的这片海滩,一千年后的这片海滩,一万年后的这片海滩,永远都是这样。唯有变化的是,在这里生长和游玩的人群。
寇平站在天涯海角巨石旁边的沙滩上,大声的告诉了他的散落在他周围的游客集合的时间和巴士车牌号后,之后就消失在人群中了。雍坤没有看见他的人影,他也没有来和雍坤说话。雍坤知道寇平独自溜回巴士去了,或者到停车场去休息去了。雍坤很清楚这一点。对于一个去过千万次的景区,无论有多美的自然风光,在这个人的眼中,都永远是同一个样子,都不过是石头,树林,丛林,水,这些在自然界里在任何地方都一直存在的物质。这片美丽上亿万年的大海和海滩,无论是在过去,还是在现在,还是未来,都将会而且会继续美丽下去的大海和沙滩,对于雍坤,同样的毫无任何魅力可言。用亚里士多德的眼光来看,这一切不过是一些概念的存在。(不知为什么,雍坤突然想起亚里士多德这个古老的人物来)。他观望了一阵海水中沙滩上树林间小径上密密麻麻的蠕动的游人,然后独自一人选择一条行人较少的小径,往景区大门的方向走去。有几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走在他的前面,卖力的换缓慢的走路。他们一边走路一边说些什么。一个老人停下来,让雍坤先走。
二十分钟过去之后,又过去了十分钟,再过去了十分钟,雍坤站在巴士旁边的一颗树下,吸了好几支烟,等待着游客陆续返回上了巴士。有几个游客看见雍坤,点头打招呼,有几个游客对雍坤微微一笑,好像都无话可说。于是,互相之间都没有答话。雍坤站在这里已经抽了一支烟。现在,还有半截烟夹在手指上。有两个游客各自站在巴士的一侧,也开始吸烟。
表情沉闷的司机双手撑在方向盘上,抬头毫无表情的观望着停车场里走动的人群和驶进驶出的车辆。他没有和雍坤说话。寇平不知在什么地方。距离出发的时间还有10分钟。大部分游客已经坐在巴士上等待。
又过去了十分钟,雍坤就要上车的时候,寇平突然出现在巴士的一侧。他看见雍坤,疲倦的笑笑,随意的说了一句:“人都到齐了吧,到齐了,我们就走了。”他没有等待雍坤回答,他似乎没有想要雍坤回答,径直爬上了巴士。雍坤没有回答寇平的问题,也没有想回答寇平的问题。他用力的吸了两口烟,他烟头扔在脚下的沙地上,用力将烟头踩进沙地中。嘴里吐出一口浓烟,然后上巴士。
两分钟后,巴士离开了停车场,向吃午饭的酒楼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