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个车间的工人都出来了,在食堂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天柱娘他们路过食堂门口,工人们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娘几个。
“这不是天柱他娘吗?怎么到现在才来,”人群中有个声音说。
“那位年轻的应该是他媳妇咯,”人群中另一个声音说。
有位工人匆匆忙忙从车间跑出来,排在队伍的最后面。
“天柱这下可以回家了,”人群中又有了一个议论的声音。
这位工人很疑惑问,“天柱要送回去啦?”
“你刚才没看到吗?”前面那位工人说,“天柱一家老小都来了。”
他赶紧离开大部队,转身四处看了看,看到天柱娘他们正在朝大门外走去。
他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喊道,“你可是天柱娘?”
天柱娘回头看了看。
“天柱没有跟你提过我吗?”他继续追问。
“嗯,你是?”天柱娘有些疑惑地问。
“我是跟天柱一起来这儿打工的,”他说。
“天柱好像说过你,”天柱娘说。
“我叫大伟,我跟天柱一直很好,”他说。
“嗯,”天柱娘说。
“你们来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啊,我好照应一下,”大伟说。
“我们也不认识你,”天柱娘说。
“走吧,咱们找个饭店吃饭去,”大伟说。
“还得花钱,这多不好,”天柱娘说。
“大伟哥,您好,”刘光德转过身来说。
晓光和翠花停下来,转身看了看大伟。
“你们刚来这儿,什么都不熟,还是跟我走吧,”大伟热情地说。
“大伟哥,天柱的事儿你该都知道吧,”刘光德问。
“咋不知道,”大伟说,“我们俩睡一个屋呢。”
“好,大伟,你跟我多说说,”天柱娘说。
“行,咱们先找个吃饭的地方,慢慢说,”大伟说。
他们来到一家小饭店,里面有七八张桌子。他们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老板,点菜,”大伟喊道。
“来咯,”一位胖胖的中年大叔从里面走了出来。
刘光德四处打量着,晓光看着头顶上的吊扇发呆。
“大娘,大哥,你们想吃啥,”大伟说。
“随便来点吧,”天柱娘说。
“这里有菜单,”大伟让刘光德看了看。
“行,都能吃,你看着点吧,”刘光德说。
“好,那我点了,我跟天柱前两年经常来这里喝两盅,今天来点吧,”大伟说,一边指着菜单,向店老板示意。
“在外面哪能随便喝酒呢,天柱真不听话,”天柱娘说。
“大娘你想多了,”大伟说。
“喝了酒容易出事,”天柱娘说。
“是啊,我开车都不敢喝,”刘光德说。
“那咱少喝点,我想喝点,说得痛快的,”大伟说。
“好,我想听你说说,我们一直在老家,啥都不知道,”天柱娘说。
“老板,菜快点上,给我来瓶白的,”大伟说。
店老板拿了一瓶白酒,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天柱到底咋回事,”天柱娘问。
“他是在卸货的时候,被挂倒的,让一辆货车压了过去,”大伟说。
“他这么不小心呢,哎哟,我的儿啊,”天柱娘哭喊道。
“在我们这个厂,最能干的就数他了,太可惜了,”大伟说。
“勤良你见过吗?”刘光德问。
“当然见过,我们还在这家店吃过饭,”大伟说。
“大伟啊,你跟我们说说他跟天柱的事儿,”翠花说。
“嫂子,天柱人真好,自己能干,还帮衬着亲戚,”大伟说。
菜开始上了,晓光抓起筷子,要上去夹菜,被翠花拉了回去。
“一点规矩都不懂,”天柱娘说。
“大娘,你先吃,”大伟说。
“别客气了,一起吃吧,”天柱娘说。
大家都饿了,拿起筷子,夹起了菜,大伟倒了一盅酒,递给了刘光德。
“大伟哥,你这是,”刘光德说,有点不好意思。
“大家都是为了天柱来的,得喝两盅,”大伟说。
“大伟啊,天柱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天柱娘说。
“来,大娘给你倒上,”大伟说,“天柱干活一直很拼命。”
“嗯,他说要多干点,好盖房子,”天柱娘说。
“是啊,为了盖房子,他抢了很多活儿,没日没夜地干,”大伟说,“我劝了他好几次,钱不是一天挣的。”
“这孩子啊,”天柱娘叹了一声,“娘早知道就不让你出外了。”
“过了年我们上工后,他一天一夜只睡三四个小时,”大伟说。
“我以前在这边干也是这样,”刘光德说。
“在外面真不容易,天柱还想让我出来呢,”翠花说,“早知道这样就不让他出来了。”
“我再干两年,挣点钱也不打算干了,”大伟说。
“嗯,没办法啊,老爹躺在床上,孩子还小,”天柱娘说,“不干也没办法。”
“天柱就是因为拼命干才出事儿的,”大伟说,“他好多时候晕晕乎乎的,连路都看不清。”
“天柱啊,”天柱娘苦喊着天柱的名字,“你走了,我们一家老小怎么办呢?”
“勤良真是太没良心了,”刘光德说,“这钱他不该拿。”
“谁知道他会这么干,”翠花说,“连亲戚的都坑。”
“别提你这亲戚了,”大伟说,“他真不是个东西。”
“天柱本来想帮他,”天柱娘说,“让他到外面挣了钱,少在家里面瞎胡混。”
“他在这儿就不胡混了,”大伟说,“不还是一样吗,有点钱就跟人家打牌。”
“真后悔把闺女嫁给他,”天柱娘说。
“大娘,他在这边又搞了一个女人,”大伟说,“没跟你们说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天柱娘说。
“天柱出事儿前一个月的事儿,”大伟说,“从那时候起,他三番五次向我们几个借钱。”
“还真不知道有这事儿,”天柱娘说。
“我跟天柱都劝过他,好好干,”大伟说,“他就是不听,动不动就是我挣钱有啥用,老了能指望谁。”
“那他欠了不少钱吗?”天柱娘问。
“我这边欠了两千块,天柱那边欠了三四千,”大伟说。
“真不少,你的钱要回来了吗?”天柱娘继续问。
“一开始他说很快就还,”大伟说,“后来,天柱出事儿,他说把天柱的钱从厂里要回来就还,结果呢,这边刚拿到钱,那边就跑了。”
“那娘儿们呢?”天柱娘问。
“那娘儿们跟他一起跑了,”大伟说,“我听说他拿到了钱,下班就去他们的住处,人都不见了。”
“真是一对狗男女,”天柱娘说,“天柱就不管吗?”
“是不是勤良要娶她啊,”刘光德好奇地问。
“好像有这么回事儿,”大伟说,“天柱也没说什么。”
“天柱应该跟我说说啊,”天柱娘说,“闺女走了好些年了,撇下俩闺女。”
“哦,这我就明白了,”大伟说,“他想再找一个,传宗接代。”
“可他怎么能贪图亲戚的钱呢?”天柱娘说,“这娘儿们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能好到哪里去?”大伟说,“牌桌上认识的,才二十出头,抽烟喝酒都干。”
“勤良在老家,确实不怎么好好干,但没有动过贪人家的念头,”天柱娘说。
“他变了,”翠花说,“我也觉得他不太对劲儿。”
大伟从脏兮兮的口袋里掏出几张一百元的票子,递给了晓光,“晓光,你拿着。”
晓光拿着票子,看着直发呆。天柱娘一把夺了过来,赶紧塞到大伟的手里说,“别要人家的钱,不该咱的咱不能要。”
大伟说,“大娘,你这就见外了,我跟天柱是好哥们,要不是出这事儿,你们家盖好房子,你肯定去喝两盅的。”
天柱娘说,“天柱在外,多亏有你这个伴儿。”
大伟又把钱塞给了晓光,“晓光,你拿着,叫叔叔。”
“叔叔,”晓光叫道。
大伟用手摸了摸晓光的小脑袋,晓光笑了笑。
翠花说,“你把这么钱给孩子,不怕媳妇知道了跟你闹吗?”
大伟笑着说,“我哪有啥媳妇,爹死了几年了,两个小兄弟还在上学,都得靠我,我挣点钱再娶媳妇吧。”
天柱娘说,“让大娘给你说一个吧,你别比我那女婿勤良强多了,他既不勤劳,也不善良,光想着贪图人家的。我要是还有闺女,就让她嫁给你。”
大伟听着,悄悄地给天柱娘倒了一盅酒,自己也倒了一盅酒,说道,“大娘,我敬你。”
大娘痛快喝了下去,哭着说,“叫娘,别叫大娘,天柱没了,你就是我儿子。以后回老家,就来看看娘。我就当是儿子回来了。”
大伟又倒了一盅,痛快地说,“娘,一定一定。”
晓光傻傻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