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缕阳光从房间的玻璃窗照进来,天柱娘睁开眼睛,看了看身边还在沉睡的翠花和晓光。
“晓光,天亮了,起来吧,”天柱娘叫了叫晓光。
“奶奶,”晓光揉了揉,“我困,还想睡。”
“娘,你醒了,”翠花说。
“要是困,就在车上睡吧,”天柱娘说,“咱们赶紧穿好衣服。”
一家人穿好衣服,洗把脸,听到了有人敲门。
开门后,刘光德正在门口等着。
他们随刘光德下了楼,拿到押金后,门口大街上看到有买早点的,一起吃了点东西,就上了车。
面包车迎着太阳走着,晓光又呼呼地睡了起来。
远处,一大片摩天大楼排山倒海般靠过来。大楼在阳光金光闪闪,让人发晕。大街上的车辆多得数不清。
“天柱他娘,没多远了,”刘光德说。
“他大哥,咱们总算快到了,”天柱娘说。
“晓光,咱们快到了,”翠花说。
面包车转了几个弯,到了郊区的一个厂房边停下来,一大堆的卡车停在路边。
“我们找你们的领导,来处理李天柱的后事,”刘光德对门口的保安说。
“李天柱的事儿不是了结了吗?”保安说。
“他的骨灰还在这儿呢,不信你打这个电话问问,”刘光德把天柱留下的字条交给了保安。
保安拨通了上面的电话。不久,一位中年男子走到门口。
“你们跟我们周总进去吧,”保安说,打开了大门。
他们一同走进了厂区,厂房外挂着“生产安全,重于泰山”的横幅。
“天柱的事儿咋说啊?”天柱娘急切地问。
“我们到办公室再说吧,这里不方便说,”周总说。
一堆正在厂房门口搬运金属零件的工人正在左顾右盼,窃窃私语。
“咋就不能说,”翠花说。
“我们到楼上办公室再说,”周总说。
走了一会儿,到了一座办公楼前,随着周总,上了5楼,进了很大的办公室,一位穿着西装的微胖中年男子正端坐在椅子。
“王总,这是李天柱的家属,”周总小声对着中年男子说。
“周经理,你下去吧,我跟他们谈,”王总吩咐道。
周经理离开了办公室,顺手把门紧紧地带上。
“欢迎各位拜访我们公司,”王总很客气地说。
“别说客套话了,我们大老远来一趟,不是来听客套话的,”刘光德有点不快地说。
“你们有什么话,好好说,”王总说,脸色一变。
“我们是为了李天柱的事儿了,他在这儿出了事儿,你们总得有个交代吧,”刘光德说。
“李天柱的事儿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该赔的都赔了,”王总说。
“钱在哪儿啊,我们一家子一分也没见着啊,”天柱娘很生气地说。
“徐勤良不是代你们都领过赔偿了吗?”王总说,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天柱娘,接着说,“这不就是你们村出的委托书吗,上面还有你们一家的签字手印。”
天柱娘拿过委托书,看了又看,那天勤良急匆匆让他们摁手印的正是这张纸。
“这里还有你们家的户口本复印件,”王总又抽出了几张纸,交给了天柱娘。
天柱娘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那怎么能证明钱让徐勤良拿走了?”刘光德问道。
“你看看这份文件,上面有他的签字,这儿还有他的身份证复印件,请你过目,”王总说。
“这都没错,我还是不相信徐勤良真的拿到了钱,”刘光德说。
“姐夫勤良说他一分钱也没拿到,”翠花在一边说。
王总拨了一个短号,对着电话说,“周经理,你到我办公室一趟。”
接着又拨了一个短号,对着电话说,“小魏,你到我办公室一趟。”
刘光德呆呆地看着。
有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王总喊了一声,“进来。”
周总和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士走了进来。
“周经理,李天柱的事情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王总说。
“王总,李天柱的骨灰和遗物都还在咱们这儿,徐勤良没有取走,”周总说。
“还有什么情况?”王总说。
“前两天,李天柱的家人打电话给我们部门的同事说,他们没有拿到一分钱,”周总说。
“这怎么可能呢?小魏,你不是已经把赔偿款都转给徐勤良了吗?”王总说。
“我们要把赔偿款转账给徐勤良的,他说家人不会用银行卡,执意要现金,咱们公司根本不会有这么多的现金,”小魏说。
“那你是怎么给他的,”王总说。
“我带他到银行取了现金,”小魏说。
“以后超过两万元,都不能给现金,省得麻烦,说不清楚,小魏,你转告财务部一声,”王总有些生气地说。
“好,王总,我记住了,”小魏说。
“天柱到底赔没赔啊?”天柱娘喊道。
“李天柱母亲,我向你保证,李天柱的赔偿款确实已经让徐勤良拿走了,”王总说。
“那我们一分钱也没有拿到啊,”天柱娘哭着说,“你们跟我说实话。”
“我们都跟你说实话了,徐勤良没跟你们说实话,”王总说。
“你们太黑了,”刘光德说。
“不是我们黑,是你们的徐勤良黑,”周总在一边说。
“看起来,你们还是不信,你们可以到公安机关和银行去查,”王总说。
“查就查,”刘光德说。
“小魏,周经理,你们俩陪他们到银行去查吧,”王总说,“这是我的车钥匙,你们开我的车去。”
周经理接过钥匙,领着他们下了楼,几个人挤在一辆黑色轿车上。
小魏领着他们一起走进了农商银行的大厅。这时候,没有什么人。
小魏找了当时办理取款的业务员过来,让她找了5月20日那天公司的取款凭证,交给刘光德和天柱娘看了看。
“大娘,徐勤良在这里取走了20万的现金,”刘光德说。
“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你好好看看,别看错了,”天柱娘说。
“是20万,这里有大写的贰拾万元整,”刘光德说。
“姑娘啊,你实话告诉我,这20万是怎么拿走的?”天柱娘问。
“我记得他当时带着个旅行包过来,里面有一些衣服,取出现金后,一打一打地塞进旅行包里面,”小魏说。
“大娘,看样子,人家说的没错,勤良真不是个东西,”刘光德说。
“他取完钱,上了律师朋友的车就不见了,”小魏说。
“徐勤良在我们这里干过,我们也觉得他不对劲,”周经理说。
“他那里不对劲了?”刘光德说。
“开头那个月挺好好干的,后来三天两头就不见他人了,”周经理说。
“哦,我真不知道他会这样,”刘光德说。
“后来,我们查到他跟人家在赌博,就把他开除了,”周经理说。
“勤良怎么是这样的人呢?”天柱娘说。
“好了,时间不早了,现在都查清楚了,”小魏说。
“那我们就回厂里吧,”周经理说。
他们一起在办公楼前,下了车,周经理上楼把钥匙还给了王总。接着,他下来跟天柱娘说,“天柱的骨灰和遗物你们都领了吧,放在我们这里不合适。”
“好,我们来就是接天柱回家的,”天柱娘说。
周总领着他们进了仓库,仓库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间黑漆漆的铁房子。周经理很费劲儿塞进钥匙,打开了这间铁屋子,顺手开了电灯。
里面摆放着李天柱的骨灰盒,还有他的旅行包和杂七杂八的东西。
天柱娘拉开了天柱的旅行包,在昏暗的灯光下一件一件仔细端详着天柱的衣物。看着那一针一线缝补的补丁,泪水哗哗地流下来。翠花也上来,抚摸着丈夫的衣物,默默地哭着。
“时间不早了,我们要下班了,你们快点把李天柱的骨灰盒领走吧,”周总在催着大家,他双手捧起李天柱的骨灰盒,要交给天柱娘。
“晓光,你跪下,接你爸爸回家,”天柱娘对晓光说。
晓光很听话地跪在周总面前。
“晓光,接你爸爸回家,”天柱娘重复道。
晓光双手伸了上去。
周总很诧异,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把骨灰盒轻轻地放在晓光稚嫩的手上。
“晓光,你爸没了,你以后就是咱家的顶梁柱了,”天柱娘说。
晓光捧着骨灰盒,直起身来,默默地流泪,朝门外走去。
“天柱,咱们回家,”天柱娘喊道。
“回家,”翠花跟着喊道。
天柱娘和翠花拎起天柱的遗物,一步一步慢慢走出了这间昏暗的铁屋子。
刘光德在后面跟着。
周总看着他们,咣当一声把门带上,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开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