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军事学院内。
“哎,叛乱组织阿尔默一行人又开始有动作了,前些日子地下大爆炸就是他们搞的鬼,新闻里都播放了好几遍了。”
“据说几年前阿尔默作为市长的声望挺高的,如今都堕落到要用破坏城市了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了?怎么说也是曾经自己着手建设的城市……”
“一切都被夺走的滋味很不好受的,心理扭曲了也可以理解吧,倒是今天参观诺亚方舟的壮观景象让我震惊了!虽然单镜尤里夫在治安管理方面不尽人意,但是他着手制定的宇宙拓展计划,也算是打开了人类新世界的大门了!”
“真是宏伟啊!那10艘诺亚方舟母舰,光放置它们的基地,就比得上整个奎尔市市区的面积了!”
学院刚刚分批组织完学生们前往行星最高科研中心的基地观摩诺亚方舟,校园内的讨论声此起彼伏。
“是啊,坐上观光飞翼车,都花了近两个小时才转完一圈。容纳二十万人的母舰真不是吹的。”
“真想去里面看看,听说内部居民区规划得很不错,设施齐全,甚至还有酒吧!怎么样,有没有种世界末日藏身所的感觉,想起来都让人激动。”
“你懂个屁,怎么可能规划娱乐场所,长途运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节约资源。依我看,顶多就是环境良好的睡眠舱,仅提供生命活动最基础的营养液,进去以后一觉醒来就到达目的地了,省了很多生活资源,这才是合理的计划。”
兴奋的讨论声不绝于耳,年轻的人们很容易对开拓眼界的事物以及无限可能的未来充满浓厚的兴趣,然而人群中却有一名金发青年一直沉默着扫视周遭,像是在找寻东西,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自从阿尔默被标为叛乱分子之后,博斯塔夫的境遇比以前更糟,有关部门多次找到他谈话,威逼利诱恐吓跟踪,但每次一段时间之后似乎就放弃了,其中原因也让人捉摸不透。
“我说你被哪个部门的长官看中了?”顶着一头红发的奥尔波夫紧盯着面前的博斯塔夫,不依不饶的问道。
“喂,低年级的,还是这么臭屁的无视学长吗,我可是特意从岗位回来和你一起看看这奇迹之作的。”从之前“一年级的”改成了“低年级的”称呼,转眼三年过去,奥尔波夫已经毕业被分配到了陆地装甲部队,由于观摩诺亚方舟是全民活动,他决定回校和这名战术天才兼好友一同前往,顺便叙旧一番,同时带着上级的命令,劝对方能好好考虑今后的道路。眼前正好也到了博斯塔夫毕业选择去处的时候,不同的是,博斯塔夫早已接到了通讯部队、作战指挥室、空军指挥部等多个部门的邀请,当中也包括了奥尔波夫服役的陆军装甲部队。红发青年十分希望把自己的天才好友拉入同一部门工作,在他的才智带动下,可谓无往不利了。
但此时,博斯塔夫皱着眉头紧盯着不远处,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奥尔波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名身材娇小的女生穿着不那么合身的宽松学院军装,坐在一旁的阶梯上,拿着笔记本认真的记录着什么。仔细看去,真是个标准的美人,亚麻色的头发,碧蓝的眼眸,秀气的面庞没有妆容,透着清爽,白皙的皮肤以及一丝不苟的做笔记的态度,就算刻意隐藏也压不住散发出的魅力,她疏远人群,却也增添了一丝高冷的气质。
金发青年清楚的记得这个女人自己见过,就在第一次地底大塌陷后,扶着阿尔默从地铁站趁乱逃生的,正是她。
“原来如此,自古英雄难过美……”奥尔波夫恍然大悟的劲头还没开始,就被博斯塔夫狠狠的白了一眼,打断了这嘲笑的语气。
“废话不要多说,你除了找我叙旧,我猜还是带着命令来邀请我的,对吧?”红衫终于开口了,巧妙的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他当然不是贪恋美女,或者,不全是……他是想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这三年来爷爷的暗中帮助隐约可以从黑腕卡尔森老师的行动中察觉,只是爷爷的行踪依然成谜。老人身体可还硬朗?情况是否安全?下一步计划是什么?真的打算一直不和亲孙子见面了吗?这些带着感情的疑问,有时还是会冲破博斯塔夫理性的牢笼,徘徊在脑海中。现在这个时间看到了爷爷身边的人,他很想上前询问,却又怕节外生枝,不过让人放心的是,阿尔默依然还在以自己的方式行动着。
奥尔波夫的声音打断了这短暂的思绪:“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吗,陆军装甲部队的优秀就更不用我强调了,你应该一清二楚,怎么样,考虑一下?”
“这两年实战过了吗?”金发青年冷不防的问。
对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道:“只有实弹演习,还有模拟军事演习,各地还算稳定没有暴乱,所以也没有实战。”
“那也就是有所提升了?”
“好啊,正想试试我这两年的磨练!哈哈!”后者终于明白了博斯塔夫的用意,爽快的应战,“先说好,我赢了的话,就要来我们部队。”
“没问题。”
“回答的这么痛快?可要想清楚了。”
“说得好像你能赢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毕竟过了两年没见面了。”
“你认为就你过了两年?”
二人一边斗嘴,一边来到了模拟战争实验室门前。
“用校内通讯呼叫一下图书馆的龅牙来开机吧。我离校了已经用不了这儿的通讯网了。”奥尔波夫说道。
博斯塔夫呼出通讯屏幕,要求计算机接通图书馆管理员的通讯设备,说了几句之后,点点头,挂断了。
“奇怪,是个小孩的声音,说马上来帮我们开机。”
“说不定龅牙偷懒让自己的孩子来,别管了,好好想想怎么打赢我吧。”
没过多久,只见一个半大的孩子气喘吁吁的跑来,利索的打开了一间模拟实验室,启动了电源,礼貌的对着他俩说:“实在抱歉,久等了,现在请你们尽情的使用吧,结束以后请通知我过来收拾就行。”说完后还对着二人浅浅的鞠了一躬,仓皇中却不乏熟练的操作,特别是那双红色的眼睛,相当罕见,而且待人的态度与之前总是顶着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的龅牙,有着泥之别。博斯塔夫稍稍留意了一下,待孩子退出了这间作战实验室,才收起自己的目光。
刚关上门,红眼小孩就长舒一口气,他之前也看过这俩人,特别是第一次他们对战到凌晨的场景,还记忆犹新。三年前的夜晚,他藏在沙盘观摩室,目睹了整个过程,深深的为博斯塔夫的沙漠战争策略所折服。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偷看了,借由父亲是图书馆管理员兼模拟作战实验室看大门的一职,孩子经常躲起来欣赏各种不同的战术体系对战,加上无聊时就泡在图书馆,一些只收纳在战争学院的珍贵作战资料、历史、政治手腕等,都已经记录在了这个稚嫩的头脑中。这还多亏了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既不管他,也不舍得花他用在赌拳上的钱来送孩子上学——几乎是孩子刚上完识字课,母亲病逝的时候,龅牙父亲就让他辍学了,可惜现在这位配不上“父亲”二字的男人,也已经长眠在“阿尔默叛乱组织”奇袭的地下了,想改过自新弥补孩子的机会都没有,又或者他并没有这么想过。
学院到现在为止也没发现图书馆管理员的失踪,因为这孩子在离开地下拳馆时,拿了父亲的工作卡、食堂卡和门禁卡,那时候还被侥幸逃生的拳手误认为在搜索值钱的东西。每日的打卡,借书,登记的工作,聪明的孩子早已烂熟于心,更别说是他最喜欢的模拟战争实验室的操作了,他灵活的应对着来图书馆的老师与学生,谎称父亲重病只能让自己带班,至少现在还没人起疑,他的隐瞒也不为别的,只是想留有这唯一的容身之所,不然得知父亲的死讯,学院不可能录用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他就要独自流落街头,或者送去孤儿院直到成年——孤儿院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的地方,学院图书馆曾经记载全球战争时期,好几家孤儿院为了能填充院长的口袋,向不同势力的军方提供孤儿作为军事试验的试验品。战争时期用的细菌、毒气、武器对肉体的杀伤破坏程度,说不定都是从这些可怜的试验品身上总结出来,再进行改进调试的。
好在他现在若是流落街头,也不是独自一人了,还有个失去收入来源的倒霉大叔,跟着他一同藏进了这座很少有人问津的建筑里。
孩子隔着紧闭的大门确认好17号模拟对战室内的二人已经进入备战状态后,直奔向某个房间,左顾右盼了一番,悄悄地有节奏的扣响了眼前的房门,这种节奏一听就是暗号。房门缓缓的打开了,满脸胡渣的贝斯蒙德探出头观望一番,示意小孩赶紧进去。
“住的还行吗,大叔。”他压着嗓门笑着问。这间储藏室堆放着不少机械部件,应该是用来修理替换作战实验室某些损坏的零件的。贝斯蒙德从捣鼓自己的拳击作战设备中也理解了一些机械的构架,居然把胡乱堆放的东西拼凑成了看起来像桌椅床铺的物体,勉强能住得舒适些。
“每天食堂的饭菜有些不够吃啊,要是白天能出去,我自己打饭就好了。”
“你就知足吧,目前有的吃有的住。但是爸爸的……失踪,迟早会被学院方面注意到的,我们也不能一直藏在这里,到那时候,总得计划下一步该去哪。”
“喂喂,你刚刚用了‘我们’这个词?说的好像你打算跟着我一起开溜了?我说,带上小孩是很麻烦的。”
“大叔你也这么没有责任心嘛,我们也算共患难过的生死之交了,我开擂台门救你,你从拳馆又把我救出来,然后我提供给身无分文的你吃住,这么算起来,你还欠我一次啊……”
“人小鬼大的家伙,我来告诉你,从拳馆救你算两次,第一次从士兵的子弹中救你,第二次从爆炸中救你,得算清楚,所以我们两清了。再说我也不是身无分文,我拿了不少钱跑出来。”
“喂,你这大叔也太坑了,你拿出来的钱,足够你吃住多久的?要是这么算,我提供给你住的地方算一次,再提供给你吃的也算一次,再细分,饭算一次菜算一次,还可以细分的话,每天帮你一次也得算一次,这都多少天了来着……”孩子说完开始装模作样的看着天花板扳手指头数日期。
“行行行,你赢了小鬼……比赖皮,我甘拜下风。”贝斯蒙德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似乎在下定决心,“你确定跟着我的话,会有危险的,到时候我可没功夫顾及你,你要有觉悟,别拖后腿哦。”
“没问题!”小孩眼睛放光,开心的几乎要蹦起来。他小小的心里充满了被从地下拳馆中救出来时的温暖,这是他从没有感受过的。他相信眼前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不靠谱的人,内心的善良与责任,是他亲生父亲无法比拟的。而想到他去世的父亲,脑中则全是馊掉的食物,面包渣,浑身的酒气,以及拳脚相向的场面。
“哼,小屁孩就是单纯。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算了算了,还是叫你臭小鬼吧,这么久了已经习惯了。”
“我有名字的,我叫华尔特,没有家族姓氏。”
“什么嘛,听起来挺上档次的啊,叫着让人不舒服。我就叫你臭小鬼,相当符合你的特质。哈哈哈。”
“……哎,明明是个成年人了,还是这么孩子气。”华尔特叹息着。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贝斯蒙德听到自己被小孩这样说,顿时轻轻的捏着孩子的脸颊,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他得让这孩子明白谁才是老大。
“疼疼疼,大叔你还不服气,真是幼稚。”
“哈哈哈哈……”贝斯蒙德看着华尔特挣脱自己的魔掌,揉着脸的样子,不禁大笑了起来。
“话说回来,臭小鬼,你听好了。”成年人突然沉下脸来,一本正经的说道。
“嗯!”小孩瞬间也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瞪大红色的眼睛,望着即将开口的贝斯蒙德。
“我们下一步计划,得想办法登上诺亚方舟。”
这话一出,华尔特怔住了,久久都没有回过神,他从没想过离开这个城市,现在突然要离开母星,一时间内心滋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但是,这种不适感,慢慢又转化为了兴奋,他想起了自己在图书馆阅览的那些只有军事学院学员才能阅读的书籍,探索,战争,发展,文明……这些只能通过文字传递给人们大脑产生的印象画面,现实中遥不可及的东西,似乎在新的家园都能一一见证其实现,至少,可以尝试去实现,真是令人期待啊……
……
“依照现在的态势,全民都在关注诺亚方舟的事情,您明年的连任没有任何问题,恭喜尤里夫先生!”面容苍白且没有一丝毛发的执行者裴纶,恭敬的对着眼前首脑办公桌品红酒的尤里夫说道。
“支持率瞬间又回升了,您看,这些愚蠢的民众,不管以前经受了多少不公待遇,最后一刻把利益摆出来,他们一会样乖乖把脸贴过来让你扇巴掌的。”辛迪加眯缝着本身就细长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说着,“我们黑枪卫队这几年可是玩的很开心,哈哈哈。”
“够了,你差不多收敛一点吧,你知道这3年多少投诉直接到首脑这里吗,想要地位持久和金钱的源源不绝,你多读点书,了解一下什么是‘物极必反’。”裴纶面无表情,头也不抬的指责辛迪加。
“毛都不长的怪胎,没有我卫队的支持,能顺利进行武装镇压吗?能获得今天的一切吗?我可是为了让自己随心所欲才与你们合作的,现在刚达到理想状态没多久,你又要来限制我?可笑!”
“恕我不能理解你的愚昧,一切随心所欲必须要建立在合理的规章制度上,至少你得表面遵守,不然早晚崩塌,这个道理不能明白,我也没必要对牛弹琴了。”
辛迪加听到此番言论后,眉毛瞬间上扬,一看就是要开始高八度的反击了。
“啪”的一声,尤里夫把酒杯底座用力的敲在办公桌上,杯中昂贵的红酒飞溅出来,却有效的制止了这场唇枪舌剑的争执。
“都别说了,只要我的位置还在一天,你们就能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我们不能内讧,否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裴纶负责幕后,抛头露脸的事情尽量少插手,避免类似于几年前地下秘密监狱位置暴露这类的事故发生。”尤里夫语气平和的说。
裴纶深深的鞠躬,表示赞同。
“而辛迪加总队长,你如果不能收敛,就尽量将事情往叛乱组织身上引,这样既能保全名声,又能继续你所谓的‘随心所欲’,顺便给藏在暗中的人施压。”
“哈哈!高招啊!佩服佩服!”辛迪加放肆的仰头笑着,还不忘用胜利的眼神撇了一眼身旁的执行者。
裴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等对方笑声结束,缓缓的说:“尤里夫先生,今天过来找您,是有一件事想汇报。”
办公桌后翘着二郎腿的首脑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的人刚刚截获了一封给您的信,确切的说,是收到了一封信。”说着裴纶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封粗糙的信件递了上去,“信封没有署名,没有地址,起先我也不以为然,这样的信每天都能堆成山,但它是直接从窗口塞进来的,于是我随手打开看了看,发现了一些您可能感兴趣的内容。”
尤里夫接过信件,拆开阅读了起来。
“送信的人抓住了吗?”等到首脑皱着眉头看完,盯着执行者问道。
“十分抱歉,没有留下太多关于此人踪迹的线索,门口的监控看上去也只拍到了一些疑似可疑人员,每天对当局颇有微词的人总是会不依不饶的来投诉,我相信送信的人是混在其中,把自己隐藏的很好。只是关于信的内容……”
“我要的是抓住人,好不容易才把阿尔默的势头打压住,现在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这件事交给你负责,找出它们的老巢,把下水道的老鼠们一举歼灭,一个不留。”
“这是自然……只是信中所说的关于诺亚方舟计划的应急预案和备用方案,还请您……”
“你先去忙吧,执行者,我有时间会考虑信上的内容。”尤里夫不耐烦的打断了裴纶。
“事关计划的安全性问题,请务必抽空细看……”后者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他作为“技术人员”的出身,非常明白任何计划都需要有应急方案和补救措施,信上囊括了一些针对计划出现问题的紧急预案,都紧紧有条。而剩余的两人,专注于权术、肆虐,在几年的跋扈中渐渐忘却了一些原本的东西。
“接下来就是我的表演时间了,首脑大人,哈哈哈。”还没等裴纶走远,辛迪加就故意高声说着。
“那么,对于阿尔默恐怖组织,卫队总队长有什么好对策?”
“我认为信上的内容无关紧要,也不用管送信的小喽啰,既然他们的组织还存在,那我手中可是有一张王牌。”辛迪加自信的拍了拍胸前的口袋,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不愧是号称‘恐刃’的男人,那我就等你把阿尔默扣到我的面前来。只有看到他跪在我面前的样子,才能保证一切不出意外。对了,还有李博,他必须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