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
李志向停下手下的工作,扭头看去。
“是老曾啊。”
曾叶强是他的同事。总是一起研究攻克列车的一些关键技术。
“还在摆弄齿轮啊。别弄了。”说着就要拉着李志向的上袖。
“走,去食堂吃饭吧。我还买了一点酒,有了一点年份。”
“怎么,今天你老曾也知道请客喝酒了。”李志向的脸上还沾着从列车底盘钻出来时带的润滑油。
“怎么这么墨迹。看你辛苦了。”
“这也是上级的命令。自己只能加班加点了。”
“是呀,以前可没这么忙。”曾叶强扶了扶鼻子。
“可最近来了好多项目。关于研究如何能让列车承受高压环境,轨道如何避免强性黏土的阻塞,和防下沉之类的。”
“上级领导现在不透漏。等一段时间咱们就明白了。”
“应该是接了个大项目。而且列车的运行环境比较特殊。”
“人是铁饭是钢。走吧。”
“走吧,反正现在还干不完。喝去。”说着就把身上的工作服脱掉,搭在了旁边的机器上。
“上个星期你没事吧。别太给自己找麻烦。”坐在食堂里。曾叶强把酒打开。汾酒特有的清香吸引了李志向。
李志向听到这话,没立即回答。而是先干了一杯酒。嘬了嘬嘴唇。“那小子,就应该从经理的位置上下来。”
曾叶强愤愤地回应。嘴里面含的菜嚼得更加用劲,听得见咔嚓的声音。
“小声点,别让周围的人听见。”曾叶强马上看了看四周,头凑得更近了。
“你问问这四周的职工,哪个人不是这样想的。”
“你也是,老逞强。”曾叶强接着说到,“再说就那个事,总经理并不是说完全无理。双方都有道理啊。”
在上个星期,这家公司的一个临时员工正在家里面休息。从公司带回来的工具包就放在旁边衣柜的上面。
不知道是不是见鬼了,装满扳手和电表箱的工具箱突然从上面倒了下来。正好砸到头部。就这样,这位公司的临时工在一点也没脸面的死法下走了。
按理说这并不是工作时间,况且他是一名临时工。出事的地点也不在公司。
完全是他自己的责任。就是一场意外而已。
但是李志向不干,非要插手到这件事情。还亲自去经理的办公室里理论。说是这应该属于工伤,不应该是意外。
这是在帮死者家属要工伤赔偿。
“怎么不是。你说砸死他的是不是公司的东西。”李志向停下手中的酒皿。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这位老朋友。
“是,当然是。”
“我是怕你的奖金又搞黄了。你也有一家老小。”曾叶强轻声说。
“就算有奖金,我也会给死者家属。他们很难。”李志向嗓子有些哽咽。“家里的顶梁柱没了。你知道对一个家庭意味着什么吗?”
李志向越说越激动。
“我当然知道。”又低头接着说,“我怎么能不知道呢。我也是经历过的。”
“底下的基层工作人员都很敬重你。你总是为他们着想。拖欠他们工资,你去理论。有次一个年轻女员工说厕所有些偏僻,还遭一些眼红的男人尾随”
想起这,李志向有些想发笑。
“那次我直接威胁姓雷的胖子,要是不重新修厕所装监控,就把公司告到法院。”
李志向显然是胜利了。
“你是真正的劳动者。真正的劳动者会对所有的劳动者充满同情与怜悯。”
“我说老曾啊,别整些文化人的调调。我就知道自己应该帮助弱势的人。”曾叶强摇了摇头,似乎在叹了一口气。
“但我栽到这件事情了。”李志向拿起长筷,夹起了牛肉拉面。
“他的孩子现在好像辍学去打工了。又毁了一个人。”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曾叶强叹着气回应他,“真的是。”
李志向很赞同他的说法。李志向知道前年曾叶强的妻子不幸地去世了。对曾叶强的打击很大。想着该安慰着什么。
“你女儿呢,在会计部跟别人的关系怎样?”
“这丫头总是让我头疼。”曾叶强正了正身体。
“之前的监事做的多好啊。她非要换个岗位。”
“年轻人嘛,喜欢试一试新鲜的工作。我很欣赏。”
“之前还听她妈妈的话。自从她妈不在了,小丫头越来越难管了。”
曾叶强也浇了一小杯酒。
“对你家丫头尽管放心。为人很热情,聪明。家教很好。”
“都是她妈教的,我平常不怎么管过她的生活。一直在研究列车的项目技术。”
“所以现在你也很优秀。是我们当中最年轻的高级列车技师了。”
“不还是和你搭档我才有今天。”
很多的专利和解决方案都是他们两个一起做的。
“相互进步。”李志向客气地回答。
两人吃了一阵。
“老李,有个事情要给你说一下。”
“什么事情?直接说嘛。”李志向有点喝晕了。额头冒着虚汗。
“我丫头有给我找了一桩麻烦事。”
曾叶强搓了搓大腿说。
“就是,她让她的一位朋友来咱们公司上班。”
“已经来了吗?”
“嗯,这个月他已经熟悉了厂里大致的工作流程。”
“不错嘛。乐于帮助同学。”
“可是就她的同学的学历,根本就没有进来的资格。”曾叶强小声在他的鼻子前说。
“不能这么看,招聘不应该看学历。怎么进来的不重要。”
李志向知道肯定是自己的老友在后面打点了。
“用一段时间。行就留下,不行就得走。不过工资有一天就得给一天。”
“闲的没事给我找事情干。那么多同学,她帮助的完吗。我又不是开公司的。”曾叶强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让他来我这里做下手吧。他会干啥?”
“会干一些焊接的活。”曾叶强继续说,
“你是猜到点子上了。我丫头让我来说情,让你收她的同学做徒弟。”曾叶强挑着眉毛,挤在了一起。
“正合我意嘛。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人工作不行我可要公司开了他。”
李志向歪了歪脖子,把手搭拉在椅子把上说。
“随便你了。这样丫头也没什么好说的。也不会埋怨我。”
“嗯。好办。明天你把他领来见我。”
“行。”
第二天,李志向像从前一样穿过大堂进入到换衣室。
大堂的保安是一个身体结实的高个子青年。三年前他的妻子因为难产去世。李志向很同情他。
果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辛苦了,兄弟。”李志向挥着手向他打招呼。
他并没有说些什么话。就朝他点了点头。又继续回到了原来的视线。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李志向走了进去。今天要收一名徒弟,不管怎么说也得穿的得体一些。
天气很热,但他还是穿着一身正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