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一座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
2002 年 12 月的某一天下午,我正坐在办公室津津有味地看《成都商报》上的“李承鹏评论”。突然看到一则整版新闻,正中图片上一个个子不高体态微胖的中年男人带着一双铮亮的手铐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旁边是两个身材魁梧的警察。我瞧着这人无比眼熟,迅速浏览正文。一行黑色大字令人触目惊心:犯罪嫌疑人大权于 10 月底携枪来蓉伺机作案。
初冬的蓉城虽然寒意袭人但依旧美丽,来去匆匆的人们奔向各自的人生目标。
在水碾河的一个十字路口,骑着自行车的大权看见一个中年男子坐在白色的本田车里数钱,临时起意开枪杀人抢劫现金 7000 余元。
仅仅 1 个多小时后,神勇的警察在尾随嫌疑人的出租车司机指引下,在一个理发店将其成功抓获,从洗手间马桶里找出了作案用的一把旧五四手枪。
那把枪的来历不得而知,但却真实地在我不那么真实的生活中出现过。它曾经静静地躺在睡我上铺的老大枕头下面一个星期左右,说是从 大权那里借来玩两天。
曾经有一次晚上在大权的饭馆门口,有群社会青年和学生斗殴,而他当时的样子让我莫名惊诧。
平日里经常一身油污恤的他穿着整洁的白衬衫和黑色西服外套在人群中负手而立作壁上观,居然还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斯斯文文。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又经历了些什么?我,不敢想象。
我的父亲,配枪。
90 年代初期,在乡镇合并之前。本来是乡小学教师的父亲因为在全国第四次人口普查抽调工作中表现优异,综合素质也好,转任乡治安室基层民警(派出所前身)。配置装备:电击ahuiqiang、b1军用匕首、警棍,我便见识了ahuiqiang。
我的大半小学生涯是在乡hengfu宿舍度过,除了写作业便是看《法制日报》,因此早年间就有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法制观念。
但我生命中的另外一个男人,却总是游走在法制边缘的灰色地带。
我的姑父,也摸枪。
2012 年因非法持有、私藏枪支被判刑两年。
在儿时的记忆中,我的姑父是个江湖豪杰。
他家中兄弟 9 人排行老八,为谋生计年轻时学吹唢呐,跟着草台班子在红白喜事上演奏。后来发现吹唢呐不如吹牛赚钱,便改换门庭横空出道。
一个身材结实面庞黝黑的高个青年男子,穿着黑色呢子上衣,藏青色军裤,足蹬马靴,腰挂精致藏刀。日复一日地出现在崇州市东门和小西街电影院一带,出现在一代人的记忆之中。
帮人“讲数”、看场子、争地盘,“何老八”开始名动江湖。
何老八威风八面地开着辆奥拓车来乡下提亲,爷爷二话不说抽出厨房的柏树枝夸张地挥舞着,一边赶人一边嚷嚷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啊, 什么东西?不学好!还要娶我幺女?
何老八稳如泰山,丝毫不退缩。很认真地对爷爷说:我要娶她我就会对她好的!她跟着我,这辈子都会幸福!
然后,作为家中长子的父亲主持大局。姑父在众目睽睽之下写下了错别字过半的保证书并按上指印,还在堂屋跪着发了毒誓才携手“村花” 双双把家还。
随后几年,何老八的品牌形象和实力升级。几十年如一日的泰森头, 黑西装、皮大衣。生意也越做越大,游戏厅、屠宰场、砂石场,终成市里赫赫有名的“八哥”。
现在的姑父,坐收房租,含饴弄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