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青云和严浩倒是一时瑜亮,一般的眼神犀利,场中二人东西对站,并不多言,场下众人屏息凝神,心中各有所念,有疑惑的,有看好戏的,有猜两人兵刃谁强的,更有盼两败俱伤以图渔利的。
只见封青云拔剑出鞘,也是一柄略宽长剑,将鞘一掷,挺剑向严浩攻去,严浩不欲防守,一般得展动长剑,向封青云刺过,双刃相交,闪出点点金光。
一出手,严浩已觉对方与自己相悉,再运数招,更是认定路数无二,便是原原本本的龙泉剑法。
只见封青云一招“探骊得珠“斜刺严浩下颏,幸好严浩对其知之甚稔,忙向后仰,避开剑尖,腰协弯曲,长剑横扫,直销封青云手臂。
众人见两人所击部位不伐险处,料理不当,脑壳便多个窟窿,不禁骇然。
扶正风见严浩险些中招,眉头紧锁,他知两人虽所习无差,但封青云此徒似有一股痴劲,根器颇利,于剑法之运用组合、时机应断,着有心机。两人剑招虽互相悉敌,凛冽悍辣,但扶正风自知严浩已尽全力,而敌子却不能知其深浅。一想到对方根器既利,再瞧向自己身旁之子,不禁叹惋之情更胜于此时之忧。
场中二人不时挥剑相击,每击一下,严浩便觉手中酸震,自知内力与敌有所相差,却也不敢避闪示弱,不多时,额门便已渗汗。
只见封青云劈刺不断,严浩虽手上格挡,脚下却不住相退,众人看来,其攻防之势已然清晰。
过不多时,只听得“嗤啦“一声,严浩左腿中剑,划开一道深口,额上渗汗更多,站立不稳,长剑在地下一撑,切齿望向对方。封青云面无甚喜,一身黑衣,凛然站于不远处,剑锋上兀自带着血痕。
龙剑南不徐不忙,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望向扶正风,说道:“不知扶师兄,可还有高贤能与徒指点一二?”
扶正风铁青着脸,哼的一声,说道:“输便是输了,岂还有另行索战之理,我龙泉剑庄可也没这么下贱。”扶正风知本派青年弟子中,已无能胜封青云者,如此说来,也好挽回些颜面。
龙剑南道:“此言差矣,今日菁英大会乃教青年子辈交流武学,我等两宗多年未会,如此良机,岂能如此罢了,不尽人意?”
扶正风道:“龙掌门若有意,自可来本庄,在下定当领教领教。”众人见扶正风堂堂正宗,却似有退避,莫不是怕了?江湖中向来认为输赢是,畏敌则是大耻。
龙剑南道:“我瞧择日不如撞日,在下多年前便闻扶师兄贵子,英雄少年,根器极利,乃武学中难得的奇才,现今想来已然十分了得,还蒙贵贤侄能予本门弟子多指点几招,以聆教益。”
扶正风脸上一震,转眼身旁儿子,见其也是无奈摇头,他自知绝不可与那封青云放对,此辈下手狠辣异常,儿子这几下把式、内力又如何能像严浩般灵活躲避。
江湖中不少人依稀记得,多年之前,是相传龙泉剑庄少庄主,天骄之子,十二三岁行剑已绝侪辈,不过之后似多有不名,未曾听闻其有何见长,便早也忽略不谈,成为旧事。
如今近十年已过,多数人止略记此端,只有与龙泉剑庄多交的轩辕派、唐刀门等知晓其中情由一二:那少庄主扶婴,当初名及一时后,便已荒废武学,窒滞不前不说,更大是退逆,听说此子还大为苦修,到头来依旧无果,如今倒似个商道中人。
龙剑南自觉扶正风知其子万万不敌封青云,只不过有意先使其为难,见其脸色难堪,立马向身后一名女弟子道:“青梅,你封师哥也累了,你上台请请你扶师哥,指教指教。”
那叫铁青梅的应道:“是师父。“便走上台去。扶正风见一女子上台,脸上略一吃惊,便又恢复铁青。
只见铁青梅走上擂台,换下封青云,她十七八岁年纪,一身女式武装,端正利索,大有不让须眉之意,向扶正风身旁那灰衣公子道:“扶师哥,还请赐教。”
那公子看向扶正风,显是略有为难,扶正风脸色尴尬,心知龙剑南给自己下了套,却也无可奈何,知此时再不回应,的是有胆怯之意,众多江湖好汉望在眼里,岂不是对龙泉剑庄大为觑?况且再想,台上不过一个女娃,扶婴虽天质转愚,但不乏暗暗进取,其实并未荒废,只是不济罢了,说不定其人觑,反能一胜。
于是向儿子正色道:“婴儿,你便上台比划比划,点到即止,也就罢了。”龙剑南嘴角暗笑,哼了一声。扶婴脸色为难,但父亲之命他向来不敢违背,只得摇了摇头,接过严浩的那柄长剑,走上台去。
扶婴迈上台阶,走到最后一阶时,一个踉跄,身子向前跌了几步,慌忙稳住。台下不少少侠相视嬉笑,只觉此人太也脓包,不知是被这场面吓抖了腿,还是被人家姑娘迷软了腰,先前听那龙剑南所述,还真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如此看来,也不过一草包罢了。
众人正鄙视嬉笑之际,只听扶婴又道:“在下剑法有限,还望姑娘多多手下留情。“扶正风一听,只有叹惋,连连摇头。众少侠听之,不少人已然“噗嗤”笑出了声,心想此人对敌一位姑娘,先是示弱求情,当真令人大想不到也。
便有人接头交耳,打趣道:“你们不知道,这扶公子,是看上他这位师妹了,多献殷勤,以便,嘿嘿嘿。”更有人道:“我看这就是一草包,这样的大户公子,痴迷声色狗马,荒废武学,又哪里少了?谁人莫不是都能像轩辕袭那般了得。”
唯有个别女弟子,见扶婴生得俊秀儒雅,即便武功稍有不济,那也是好的……心头所想,不禁脸上微微泛红。
只见铁青梅却并不以为意,脸色一如其师哥,只为取胜,台下其师,虽听得众人耳语,正合其道,但脸上青气氤氲,誓不搅得龙泉剑庄灰头土脸决不罢休。
两人拔剑相对,扶婴呆呆而站,只寻思:“要如何输之?这姑娘剑法只怕不及他师哥,大庭广众,却是要做的细发些。“又心想:“还好自己内力几无,这姑娘若是多拼内力,便是好的。”
正思索间,铁青梅已挺剑攻上,扶婴起手招架,“铛铛铛“、“蹭蹭蹭”几声,铁青梅眉头轻展,将扶婴已逼出几步,先前她还略有所忧,怕这子莫不是装的,其实身怀绝艺,可几招之间,便已了然,此人剑法稀松平常,内力更是拉垮,如此便好,自能给师父出一口恶气,如此场所不便杀之,但刀剑无眼,一不心取其一两样物事,却有何不可?
铁青梅脸一沉,再次展动长剑,向扶婴攻去,龙泉剑法凌厉之道,在这女子手中却也不减丝毫,而扶婴除了剑招似名家之外,便无是处,武学之道,剑招是死,运剑是活,有些人终其一生,武艺平平,自是不通运剑之理,此方根器、勤习缺一不可。
只见扶婴连连后退,几无步伐,勉强规规矩矩运完一套剑法加以抵挡,还有些招式在旁人看来更是多余。铁青梅加紧招数,剑运内劲,这一来,扶婴更是极为狼狈,摇摇晃晃,已到擂台边缘,旁人但见他手中长剑稀稀松松,只怕他一个拿捏不稳,脱手飞出,削到自己头上,无不凝神防备。
只见铁青梅横剑一扫,将扶婴长剑荡开,紧跟着眉头一狠,挥剑便向扶婴左耳直劈下来,众人见他身后退无可退,无不大惊,只怕要斩到肩膀,而瞧那女子脸色,竟无点到为止之意,更有不少女弟子眼见这好好公子,要让这坏女人剑削,不忍直看,瞥向一旁。扶正风更是大惊,但要阻止,却也不及。
旁人只见扶婴大为恐惧,胡乱用剑一指,剑尖偏偏恰到好处,击到对方剑锋之上,跟着身子受力向后仰去,在地上滚了几滚,这才爬起,狼狈至极。
众人悬心而放,只道这子真走了狗屎运。扶正风更是大舒口气,深感上天保佑,起身怒道:“龙剑南,你是要欺人太甚么?”
龙剑南亦站起,大声道:“哼!刀剑无眼,若不是我弟子加以攻势,只怕这一剑,贵公子便刺到我徒儿身上了。扶正风,你龙泉剑庄后继无人,何必要抱着金玉不撒手,当真恬不知耻。”
扶正风紫胀脸皮,怒气填膺,只道:“你放……“这放屁二字,实是有失大宗师之范,扶正风强忍怒火,终是没说出口,而自己后继无人却是事实,只一屁股坐下,瞪视龙剑南。
扶正风一生刻板倔强,不容人情,毕生之愿便是重振剑庄雄风,青年时便尝尝大郁怒火,其实他武功已然大有所成,并不亚于龙剑南,不过他身为正宗,不耀先祖之光,实难让他作罢。而其子天质卓绝,本能大成,岂知上天不怜,不知所以便半途而废,令其既着恼又叹惋,着落在儿子身上的激情,也渐渐消失,只怕祖业难复。不过今日突见那枚“九转血华丹“,又令其激情复燃,若能夺得此物,说不准便能让儿子重开武学之窍,更能恢复内力。谁知半路竟杀出个龙剑南,不仅让龙泉剑庄正宗名誉扫地,更教儿子成为武林笑柄,无法在江湖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