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见又一声喝断,从梁上跃下一人,挡住去道。那人手腕罩着金刚护腕,右手拿着匕首,弯刺过来。胡知非用刀背一挡,震得虎口一颤,寻思长短相接,以刺为要。于是扑的一声长剑裹风闪电般直刺过去,那人凑手不及却并躲闪,竟空手迎上来。胡知非心中暗喜,以对方这般蛮打,一剑就可毙命,心想,这蛮汉分明又是拖延之计,只怕快到密室了,这才飞蛾赴火,倒不如快快结果这厮,那剑并不转弯,直剌心瑰,只见火光一溅。
来人大喝道:“逆贼,我教你有来无回。”原来他手上却有薄薄一件金蚕防刺套,将剑背抓得紧紧,你来我往,你夺我拽,谁也不敢放手,谁也占不得便宜。
胡知非急在心里,双手一送,那汉子防不及防,一个踉跄,和那柄剑栽在地上。胡知非并不上前抢剑,而是就地飞转,身上的汗水像松针刺过来。
众人恐惧,惊呼江湖失传多时的陀螺功再现。刚才那人被密密麻麻的汗水击中,斜斜栽下台子。众人不敢近前,怕那汗水隔衣打穴。胡知非一个箭步,左手隔空一推,又往密室方向冲去。从两边闪出几个人,啪,都被震出五米之远。
这时人群中传来经语声:“弥勒往世界,我佛降光明”,只见那些白莲教又潮水般涌到胡知非前面。原来那经语声一起,大家都以为弥勒降世,白莲教徒便忘记了个人的生死,一个个前赴后继挡过来,一个个都想殉教,以获得光明。又一个个被震死过去。那地上乱七八糟躺着一些尸体。
胡知非一看这架势,知道硬冲不过去,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可突然想起刚才小孩韦陀过江,心想,等跳到那后厅,就不用理会这些乌合之众了。但见他一跃半丈高,踩着人头,径直溜到后厅。那些教徒猝不及防,也往后厅爬,可惜厅台太高,教胡知非一脚一个揣了下去。
眼见那柱香还有半个时辰,唐珏从人群中挤了过去。大喊道:“胡知非休得猖狂!”胡知非抬头一看,书生打扮,却冷霜暗聚。心想对方乃一介书生,便不理睬。哪知唐钰一跃,有一丈之高,轻轻松松落到厅台上,但见他从地上抓起一把石子,右手一抬,唐门的天女散花射了过去,胡知非猝不及防,抓起身旁白莲教徒一挡,只听那人一阵惨叫手,满脸麻花。胡知非一怒,“卑鄙之人,尽行偷袭。”唐珏嘿嘿一笑,“以毒攻毒,老贼休要猖狂”。
这时胡知非回过头来,抽出宝剑舞得虎虎生威,密不透风,唐珏左躲右闪,而自己长剑每次划弧而去,总被弹回,如是者三。啪的一声,唐珏的长剑折了一截。唐珏心下纳闷,饶是自己剑术高超,但对方密不透风,也刺不进去,如何是好。突然胡知非发力,长剑变抖为刺,唐珏剑断,只好回撤,眼看就要被刺伤。
说时迟那时快,从台下跳上一个少年,你道这人是谁,龙啸天。原来他看到胡知非的剑法,熟悉之至,即便是大伙害怕的陀螺功,也不过是滴水不进的变体。
天下功夫至简制胜,唯快而已,当年师父教他和师妹那招,用的正是这滴水不漏。他惊讶这胡知非怎么会浑家功夫。如今眼见唐珏不保,他急忙扯过旁边人的黑面纱,蒙在头上,好教胡知非不知道自己是谁,立刻冲进阵去。边冲边喊:“唐叔,我来了。”
胡知非一看是个少年,哈哈大笑:“少年人,你也送死来了!那老的不管用了,就派这你小的,一样一样的落花流水。”
龙啸天也不搭话,拿起剑也舞了起来,一样的招式。胡知非咦的一声,发觉异常,忙问:“令师何人?”他高傲之极,将‘尊师’,改成‘令师’。龙啸天一听十分别扭,也懒得理他,便道:“天地无用,地老天荒。”
“小子,一派胡言,难道你师父没教过你,还敢欺师灭祖!我再问你一句,你武功究竟来自哪里?”
龙啸天心想,这老怪物啰啰嗦嗦,我若再说没师承,岂不是辱没了师父。但他又想起,师父教他武功时,总在石壁上画个图,让他照图练功,于是答道:“山野石壁。”
胡知非久走江湖,这种石壁传说层出不穷。心道,我派出自自然门,祖师爷正是从自然中悟出本领,莫非这小子也歪打正着,武术真是从石壁上偷学来的。又想,这小的和那老的武功套路不一样,定然不是师徒俩。如此看来,这小的武功偶遇也未可知。
但这胡知非自恃得了真传,就认定那少年一定是旁门左道,是以不放心上。龙啸天也不甘示弱,也将剑舞起来,大敌当前,两人都舞得又急又快,真个滴水不进。
两人渐渐靠近,都想逼退对方。但见两刀尖刚刚碰到一起,那火星顿时四溅,可两人还是互不退让,各向对方走近半步,只听见咔嚓两声,两剑都齐刷刷断了。
两人扔掉断剑,互搏起来,胡知非双手一推,来个红霞贯日,龙啸天赶紧身子一蹲,躲过了双掌。胡知非马上收住掌,化掌为爪,使出乌盖月。这乌盖月并不是至一派功夫,龙啸天闻也未闻,只好向外一窜,一时躲闪不及,便一脚踏空,跌下台去。
胡知非也不追,他赶紧奔向密室。但此时,室外那柱香已然烧尽,但见此时大门缓缓开启,绚丽的烛光从里面照了出来。两侍者欢呼雀跃,更有一个老者厚重的声音犹如洪波涌起,震得窗户纸都裂开:“佛祖如来莲花观,无下凡尘净吹光。”
接着又是一句喝道:“来人可是胡知非,见了本座只管切磋,休得伤及无辜。”
那胡知非和杨震龙以前比试过,功夫上叫棋逢对手,不分上下。如今这杨震龙又闭关而出,胡知非只好叹了口气,士气就萎了三分。心想对方已经练就含沙影射第三式了,硬和他拼只能自讨没趣,于是转身就走。
杨震龙却道:“胡知非,你休想逃走。今日你为恶多端,伤了我这么多白莲弟子,我练武厅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说完,气沉丹田,那脸涨红如丹霞,接着大口一张,那气像箭一样射向胡知非。
胡知非身着的软甲,正好挡住气箭,心想,也多亏这软甲,要是吹我头部,脚上,只怕凶多吉少了。不过,这老头还不知道我穿了软甲,我倒不如唬唬他,于是拍拍胸脯,嚷道:“哈哈,老头,你口气不小,就你这含沙影射的功夫,只怕已经走火入魔,怎奈何得我!”
杨震龙看这招并未伤着他,寻思刚出关,可能气力不足,但又担心胡知非再祸害弟子,只好眼睁睁任他扬长而去了。
经过这一场杀戮,白莲弟子死伤过百,那院子里横横竖竖躺着尸体,众人士气大落,可突然看见教主出关了并逼退强敌。众人心想我佛慈悲,天降光明,看那密室炫丽的烛光从里面射了出来,有如佛照,乌殃殃一大片便倒头就拜,个个口中道:“属下叩见杨教主,杨教主我佛光明。”
杨震龙看院子里大伙都跪拜自己,但只有两个人却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心想,这两人胆子不小,见了本教主也不磕拜,正要责问。突然从门口跑进二个人,为首的姑娘直冲上台阶,洪亮地喊了声:“爹。”
那杨震龙定睛一见,原来菲儿回来了。心头一热,迎了上去,叫了声:“青儿,你可平安回来了!”。杨柳青看见爹爹平安无事,就把手一指道:“爹,我给你引见几个英雄。”她指的正是刚才站在院中的人。然后又指了指自己肩膀,道:“是他们救了我。”
杨震龙这才注意到女儿受了伤,又听行前侍卫说那唐珏如何拖延胡知非,龙啸天又如何击断胡知非的剑。他马上叫人请龙啸天一行三人上来。
这时杨教主全然没有教主的架子,双手一揖道,“小兄弟,适才若非你出手相挡,老哥我只怕早已走火入魔了。”
龙啸天看这人气质轩昂,岁数和唐叔相当,忙回道:“小侄久闻杨教主驱逐元鞑,心往意驰,不意今曰在此等场合相见。”当下,引荐唐珏。
哪知唐珏哈哈大笑:“我们,就不必相互介绍了,都是心往神驰多年的故人。”
杨柳青嫣然一笑:“爹,唐叔,原来你们还是熟人,那太好了!”
唐珏又笑了笑道:“我们是没见过面的熟人。你爹当年给文信公冲锋陷阵时,我正是文信公的幕僚;后来杨琏真迦盗南宋六陵,我和几个义士偷梁换柱,还想拉你爹入伙呢?只可惜你爹回了松坛当上了山大王。”
杨震龙贴过来紧紧握住唐珏手,盯着他的白发道:“你,你就是那个唐,唐珏。”
唐珏点点头,一伸手,两人顿时抱到了一起,许久才松开手。杨震龙热泪盈眶道:“老天爷,这真是雪中送炭啦,我浙东子弟正缺人才,可把人盼来了。”接着他对唐珏道:“老哥,你来得正好,今后我们一起杀鞑子。”
唐珏道:“不必客气,自从当年崖山之役后,我一直在苦苦寻找有志之士。浙东靠近山阴,那些思念大宋的人会更多,我当然要留下来。”
潇湘子道:“杨教主以十万之众起兵于浙东,声势渐渐浩大,可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杨镇龙道:“兄弟,其实咱这也是表面鲜光,如今元军强大,还有胡知非之流,多方围攻。加上宁海一带连遭水旱灾荒,瘟疫蔓延,饥民遍地,饿殍横野。敌人困我,将士上下,同戮其力,当前所缺,莫非粮草。”
唐钰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么多义士,没有吃的,怎么能打仗?可惜愚兄也只有薄田五亩,帮不上什么忙。倒是听说当年陆丞相投海,在决战前夜,官家将大大小小的珠宝埋了起来。南澳有宝藏,至今还流传着寻宝的谜语‘潮涨淹不着,潮退淹三尺&039;,不若派人前去找找看。”
众人一听南澳有宝藏并不是空穴来风,于是眼睛一亮,都说这真是天大的喜讯。龙啸天早就听明月僧吩咐,说父亲交待他,让去南澳岛走上一走,如今要去的话,正合自己心愿,一举两得。那教主见大家刚来,便道:“此事从长计议,大家先安顿下来,过几天再做安排。“
三人安顿下来,龙啸天这才想起二哥的事,忙问:“二哥,你怎么也来了。“
萧湘子道:“四弟,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谜底解开你就回去和兄弟团圆。可这都几个月过去了,三弟嚷着说要离家出走,让大哥给挡了回去。一合计,我跟着来了。“
龙啸天眼睛一红,忙道:“二哥,我太疏忽了,应该先回去一趟再去临安。”
潇湘子道:“理该如此,但我又寻思你不回来定然有不回来的理由,可不,歪当正着,今日碰见了杨教主。“
才待了两三天,粮差就开始为粮草着急,看来这十万张嘴,万万是不能再等了。
一大早,大伙围坐堂厅,商量起粮草来。杨镇龙道:“当前粮草告急,我把大家叫来,看有没有好的办法?”
唐钰道:“从长计议,还是派人寻得宝藏。教主,今天你看安排谁去合适。”
教主道:“南澳一行,不能显山露水,不可打草惊蛇。唐兄你出面最合适了“
可是话刚出口,又觉得要是胡知非再来,以唐珏之才,能在身旁参谋更好,便又道:“但唐兄能运筹帷幄,元鞑子来了,少不得有个依靠。”
倒是唐钰心中早有算盘,他建议龙啸天去,当年文信公就在南澳莲花峰待过一段时间。他自己呢,就帮杨教主坐镇浙东。
龙啸天去的话,潇湘子自然一起去,但那边杨柳青也嚷着要去,毕竟这对年轻人来说,是难得的历练。
杨镇龙微微一笑:“年轻人呀,出出走走也是历练,但出门在外注意安全,千万别和江湖上帮派有过多瓜葛。”
然后他走近龙啸天,一边对龙啸天的功夫赞叹不绝,一边紧紧握着他的手,诚心道:“龙公子,青儿今后就交给你了,你要保护好她。”
看到龙啸天拘谨得说不出话,杨柳青连忙嫣然一笑:”天哥,哪能让你保护呢,我杨柳青女扮男装。“
倒是唐钰笑了笑道:“你们岁数相仿,行走江湖不如以兄妹相称。”
龙啸天这才缓过气,道:“世伯所言极是,今后我一定照顾好青妹。”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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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词《破阵子》为证:
昨日鳌头揭竿,今朝战鼓齐鸣。十万军民齐呐喊,鬼叫狼嚎鞑子声。玉山灯火明。
宝剑出壳嗜血,白莲花满胡尘。自古英雄多寂寞,大浪淘沙哪处寻?无言浊泪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