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经理声色俱厉地说，“别说那些没用的！你交代交代，你的项目为什么拖了这么久？人员为什么流走？钱都花哪里去了？啊！就凭你干的这些事，开除你也不为过！”

    听到“交代”二字，项洋就明白了，现在要搞他了！他火了，说：“要交代的是你们，特别是你！我项目的经费为什么不批？开发人员的工资不加，奖金也不发，可是别的部门多少还在发！我的项目经费不是说好有一千…，” 没等项洋说下去，卢经理恼羞成怒了，拍着桌子大叫，“你说，你是不是偷了很多材料设计你自己的机器人？啊？你说，你是说啊！”

    项洋也敲一下桌子说，“你们说，我拿了多少公司的材料？” 稍稍停一下，声音低了些，“我只不过拿了十几片单片机，还有一点点电阻电容什么的…。”

    “承认了吧！” 卢经理胜利地对旁边说，“你们看看，他自己亲口承认偷了材料，哼！” 转头再次对准项洋，“你应该重点交代你贪污了多少经费！”

    项洋气的大叫 “污蔑！我的经费，100元以上的审批不是找你吗？项目总经费我花了多少？一千万…”

    砰的一声，蒋总经理也拍桌子了，喝到 “都别说了！”

    然后，面向项洋，脸色缓和一下说，“项洋啊，我们的企业要关门了啊。这块地皮已经有新的规划了啊。我们小小地方国企，胳膊拧不过大腿啊。就算我这个总经理，也只有一年光景…，唉，不说这些了。”

    项洋想明白了，“你们要开除我，开吧，我还不想干了。我没贪污经费，一分没有！”

    卢经理拍桌子，还要吼，蒋总经理大度啊，立刻摆摆手，“小卢你不要再啰嗦了！项洋毕竟在公司干了十几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不是？给我留个面子！小于，给项洋算算这个月的工资，不要克扣！”

    财务科长于姐说，“已经算好了，都在这张纸上，项洋你看看，签个字，月底到账的。”

    项洋还要争辩什么，想了想，只有忍下这口气，拿过纸来，看也不看，立刻签字！扔还于姐，回身就走。

    门外秘书小刘早等着呢，看见项洋出来，跟着走到电梯口，项洋看也不看她，进电梯了。

    小刘盯着项洋，看见他眼角有一滴泪，还没掉下来。

    电梯下去了。小刘也生气，项洋看也不看她！这10来年，我起码也给他倒过近10杯茶水（还是好茶），他从来不喝！对了，每次还亲自送他到电梯口，这次他竟然笑脸都不给！活该他倒霉！

    小刘回到自己的秘书位置，突然想起，蒋总答应给她…，现在该让他兑现！蒋总人还算是颇为风雅的，大不了再陪他喝几次？哼！

    傍晚下班时刻，高峰期快过去了。奔驰车司机小严在前面开车，蒋总坐在后排座上惬意地仰着头休息。

    “今天比较有效率！” 蒋总想。“赶这个项洋走，谁也不肯出马，非得我坐镇。” 但是，想到收拾了这个烂摊子（指企业关停病退等乱七八糟的事儿）…，蒋总已经给自己谋化好了。在吞并这个企业之后，他将任职新的大企业的一个分支总经理，管的人还是上千！这块地皮就值35亿，他可是为新公司立了大功啊！不对，项洋项目花的钱应当是2千万…，不！应该是3千万！

    那个开发部卢经理，任职两年多，等开发部剩下的三瓜两枣打发掉，给他点钱，打发他也走！

    至于秘书小刘嘛，蒋总想着今天小刘穿的一身像旗袍似的连衣裙，走路婀娜多姿的形态，而且给项洋倒茶的时候，那个…差点碰上项洋的脸（项洋早有预料，侧面偏下头），这个死妮子，太会逢场作戏了！答应她的那事…，先捉弄捉弄她再说！

    ---------------

    二毛下岗，家里还算是欢乐的。可是项洋下岗，悲催了。

    这不，辰辰大闹一场，末了，说不跟项洋过了，一个人走了，还背个随身小包。

    二毛以为辰辰出去玩，还想跟着，被毛毛拉住。

    等到晚上10点之后，项洋忍不住了，说出去找辰辰，二毛更想跟着，项洋说 “滚！” 自己走了。

    二毛想了想，问毛毛， “滚是什么？” 毛毛说，“让你不要跟着。” 二毛说 “哦。” 不懂家里发生了什么。哥俩苦苦地等着。毛毛熬不住先睡觉去了。二毛等着，等着…。

    后半夜，清晨3点了。二毛发现了，开到门口等着。门开了，辰辰先进来，手里多了一个塑料袋。二毛用三爪手想来接，辰辰一脚踢过来！二毛赶紧咔嚓一声，缩成一团了。但是辰辰唉唉地叫，脚好疼啊！

    项洋进来，可是毛毛还在睡觉呢。两口子进了卧室生气，二毛在卧室外偷听。现在没人管它了。

    二毛听见里面说 “窝囊废”，又听见 “泼妇”。什么意思呢？二毛会查啊！

    窝囊废：上班工作被坑了被欺负也不会反抗，只会唯唯诺诺的，让人瞧不起。

    泼妇：意思指蛮横不讲理的女人。

    可是二毛不大懂。想问问毛毛，可是毛毛还在睡觉。要不去问燕儿？

    因为除了家里人，距离最近的，只有燕儿是“aa”！

    ---------------

    第二天早上，毛毛躲在自己房间不出来。二毛不知所措，等到快中午，辰辰出来了，出去买了早点，喊毛毛出来吃。

    项洋也出来了。二毛看辰辰消了气，不再闹，这才敢动弹，咕噜出来。

    吃早饭的时候，项洋说，由于二毛前段时间在分局摔了几次，如今失业在家，打算先修修二毛。以后再慢慢找工作。可是辰辰急呀，找工作要紧啊，不然下个月就要寅吃卯粮了。于是，项洋起草一份简历，先挂到招聘网上再说。

    然后检查二毛，发现毛病不少，轮子有裂缝且有磨损，响声更大。几只手都有点不灵，肚子铁皮外壳裂了，甚至胳膊也有伤。若是修的话，要花钱的。可如今项洋家可是奔向家徒四壁了，那有多余的钱修二毛呢。项洋心里难过，表面上还要装成无所谓的样子，说，找工作是小菜一碟啦，这回薪水说不定还要高些，修二毛不急！然后又让二毛浑身毛病出去溜（不溜不行啊，二毛像狗一样）。可是小区的邻居看二毛有点破，说可以扮成“济公”。问二毛知道“济公”不？二毛还真回家叨叨这个。气的辰辰又要断电，二毛说，合同！于是辰辰不说话了。二毛很得意。觉得自己会写字，值！

    然后，陆续有些电话进来，项洋手机接的，有的是以前的同事，现在自己当老板，邀请项洋去“合作”的；或者受人之托，要邀请项洋去主持什么项目“合作开发”的，等等。项洋觉得不合适的一一婉拒。

    直到有一天早饭还没吃完，电话又响了。

    项洋拿起电话，“哪位？”

    对方说，她是b上海公司的人事部经理，“我叫芊芊，听说您在申请我们公司电子设计职位的工作，如果您方便的话，下周一请在上午9点左右，来我公司人事部面试，k？”

    项洋听得直发愣，对方又问一句 “k？”

    “yes！k！” 项洋想了想，先答应再说！

    辰辰早就竖着耳朵听见了，问“b？是哪个公司？”

    项洋说，没听说过。突然想起来，“我没有申请应聘b啊。”

    项洋决定去应聘试试看。

    ---------------

    星期一，上午9点前，项洋找到b公司。被前台女孩安排在一个小会议室（或者说，是隔开成一个一个的小办公室），等着。

    离9点还有2分钟，芊芊来了。项洋也站起来观察，个子约16八米，画着淡妆，亮眼柳眉。将一个公文包放在对面的办公桌上。

    过了足有十几秒，芊芊估计来客已经从头到脚打量她结束了。才启齿展言说，“欢迎项洋先生来访！” 声音听起来有脱俗轻灵之气。可项洋觉得，是可爱难掩机智，优雅却又精干那种。

    于是项洋说，“我来贵公司应聘…”。

    “不急”，芊芊示意项洋坐下。然后问，“ffee r ea ？”（咖啡，还是茶？） 项洋说 “ea”，于是芊芊取来一杯茶水。

    “幸亏英语没扔掉” 项洋心里想。不然这次面试，开头就露怯了。

    芊芊又从公文包里，掏出几张纸，笔之类的。然后…。

    项洋争取主动，“我的名字叫…”。

    芊芊认真地听着，偶尔记几个字，写的很快。过了几分钟，干脆，几张纸推到项洋面前，说您来填个表格吧。上面有姓名，年龄，籍贯，家庭住址，电话号码，教育背景，以往工作经历，薪资要求…等等。然后说，您慢慢填写。芊芊出去了。

    项洋认真地填写。唯有薪资一项，心里打鼓。填高了，人家不聘怎么办（现在是无业啊），填低了，心里又不甘。于是，项洋写了是原来两倍的数字。心里想，肯定没希望拿到。

    表格很快填完了。项洋取过茶杯，闻闻茶的味道，嗯，像是龙井茶，嘬了一小口，还行。无聊等待中侧头看着墙壁上的b产品宣传画。好像还有小龙门吊，叫做 “rb”（机器人）。咦？起身过去细看。项洋不知道，在总台女孩那里，芊芊通过内部监控系统，正在观察他呢。

    芊芊回来了。项洋交上“作业”。芊芊不看，说稍后可能还有一次到两次面试，“因为，我们的每个下属招工使用单位，都有不同的能力面试要求”。然后又问 “听说您设计了一个rb ？”

    项洋说，“不算啥 ’rb’，只是个玩具，会说话而已。”

    “那下次能带来看看吗？” 芊芊问。

    “行！” 项洋答应。时间约在周五上午。

    回到家。听说二毛也要参加面试，辰辰说，二毛太寒酸了，又要做个套子。项洋不让，说，非常时期，能省一点是一点吧。又嘱咐二毛，问你什么话，你要随便一点，不要老是查词典说话（因为小区已经开始叫二毛是’二教授’，意思是说话像教授一样，句句引经据典）。二毛答应。

    周五终于到了。项洋将二毛塞进车的后厢，还是9点到了b。二毛现在腿脚不便，项洋抱下来，支起来。咕噜咕噜（带点骨裂的声音）走路了。在总台女孩的瞩目下，项洋领着二毛找个安排好的房间，等着。

    芊芊来了，后面跟进来一个人，老外！

    “ele! i a r aas, a ran!”（欢迎！我是乔治?亚当斯，德国人），老外热情与项洋握手。然后冲着二毛就说，“h are yu？” （你是谁？）二毛迟疑一下（中英翻译），说 “我是二毛”。

    乔治居然听懂了！“ery g !” （很好！）然后冲着芊芊，指指项洋，“he is y guy!” （我要他了！）然后，冲着项洋摆摆手，“see yu nex nay!” （下周一见！）乔治居然走了！

    二毛突然冲着乔治的背影喊 “y sary!”（我的薪水！）

    乔治停住了，转身看着二毛，无比惊奇！想了想，对芊芊指着二毛说，“he is half!”（给它半薪！），然后又指着项洋对芊芊说，“he is nral! k？”（他按照惯例！有问题吗？），芊芊想了想，说，“i a k ”（我没问题。）

    晚上，当项洋对辰辰描述这次简单的第二次面试过程，说下周一上班。然后给辰辰看签的聘用合同（两年含三个月试用期），一共有三页。辰辰不看前面，翻到最后一页看数字。果然辰辰跳起来，工资翻了三倍耶！我就说过薪水肯定比你原来公司高！说着说着，抱着毛毛就亲。 毛毛大了，已经知道不好意思了，躲开回自己房间了。项洋说，这里包括二毛要的一半薪水呢。于是辰辰又来抱二毛，吓得二毛咕噜咕噜跑了！也到毛毛房间去了。

    毛毛房间里，毛毛问二毛：“我教你的英语，说了没？” 二毛说 “说了。” 毛毛又问：“别人怎么说？”二毛说 “不知道。” 于是毛毛将二毛的一根线，连上电脑翻看二毛的录像。最后说：“那个歪果仁说你是’哈夫’，哦，可能是’哈猪’！他在骂你呢！”

    “骂我？” 二毛想着，下次骂他！二毛是睚眦必报的！

    ---------------

    乔治是生产总监，负责三条b生产线。但是每条生产线的日常运作，另外有生产总管负责。产品销往中国以及亚太市场（美国和欧洲市场另有生产基地）。生产主管叫任布仁。项洋被任命为新设立的第三条生产线的辅助设计软件工程师。

    三线又叫小机器人产线。说是小机器人，实际比人要大得多，而且没有人形，应该叫生产辅助自动机械设备还贴切些。适合用于食品，燃料，各种加工生产线作为自动化设备使用。

    因为项洋做了个二毛，乔治肯定认为项洋会做软件。三线成立不久，急需设计和完善安装和测试系统，数据库管理，等等。因此让项洋负责系统软件方面。

    比如，眼前生产线终端的数据采集和在线监测系统，由于软件跟不上，处于半瘫痪状态，人工测试慢，出错率高，而且测试记录乱七八糟（人工手写然后录入系统的）。项洋征得乔治同意，分出几台电脑模拟建立一个虚拟生产线，打算从头开始安装在线监测系统的软件。可是找不到安装软件，问生产主管任布仁，他说不知道，因为他也是刚刚当上这个主管不久。原来做的是后勤副主管，因为专门负责陈总经理（b上海总经理）的私人事务安排，被陈总赏识，提升为新的生产三线的主管，才几个月时间，很多事情是糊里糊涂的。“不要问他！” 生产线一个组长（从生产一线调来支援三线的）告诉项洋，“你还不如问问生产一线或者二线。”

    于是又找乔治，打着乔治的名头向生产一线问，很快就拿到了从德国带来的原始安装软件光盘。于是又找人运来待测试设备，开始逐级模拟测试和比较，忙的团团转。上午乔治例行巡查的时候，在旁边注视很久，项洋也未发觉。生产主管任布仁看不下去了，要去叫项洋停下给乔治个面子。但是乔治示意任主管不要惊动，离开一段距离之后对他说，“he is rkg!” （他在工作！），其中，“is” 发音咬的比较重，于是任主管知道不能干扰项洋的活动。

    项洋忙了一周，很快发现了很多线索，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心中有数了。

    总监乔治有个秘书叫凯琳娜（kaileena），也是德国原装的，刚来半年左右，据说特别漂亮。“就像德国美女艾琳娜那个样子！” 生产线组长告诉项洋。艾琳娜长什么样项洋也不知道。但是凯琳娜什么样子，项洋很快就知道了。

    恰好有一次，去办公大楼开例会。如今在外资企业上班，与国营企业相比，项洋发现有些地方大不一样。比如开会讲话，即使与会的没有外国人，也是中英文混讲的。所以这几天项洋的说英语的水平有显著提高（水平越低，提高越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