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凶案突发

错误举报

上图的“进入阅读模式”是360的不建议大家点,点了后可能进入乱码模式。

    海上还要航行大半个月,人们都不着急,各自或阅读或休息。简短截说,今日的晚宴设在天台进行,提前在傍晚5点半开始,看起来十分隆重。为此,塔莉娅和水手们忙碌地准备着。人们早早地就聚在了顶层天台。雪诺克倒是不怕麻烦,把小提琴都拿来了,愉快地拉了起来。他的技艺十分的高超,一曲即兴的北欧民谣小调赢来大家热烈的掌声,连“宿敌”鲁本也愉快地给他打起拍子,更妙的是郑鸣这野丫头居然能够即兴“咿咿呀呀”地为他唱和声。野丫头从未受过任何音乐训练,却有一副高亢的天籁之声。这是谁都没能想到的。见郑玄惊讶地望着女儿,冯境清和他耳语道:

    “没想到,真没想到。这丫头不愧是少数民族之后,天生的能歌善舞,出乎意料!要是纯粹咱汉家血统可能就没这样好处了。”

    “唉?那可不一定,汉家娃有汉家娃的长处,汉人中也不乏善韵律的高人。那稽康所作千古名曲《广陵散》,和善舞的公孙大娘不都是汉家所传?各族皆有奇才,我们汉人也无需妄自菲薄。”

    冯境清不禁点头认同。

    兴致所至,郑鸣干脆拉起唐子兮跳起了圆圈舞,她们并没有真的学过异国舞蹈,只是在同文馆听老师们讲过,大概知道一点。不过即使不会也不会妨碍她们愉快地玩耍,塔莉娅受到她们感染也加入一起,然后大家也一一加入手搭肩膀开起了火车,让天台上充满了欢乐。

    音乐是很神奇的东西,无论你是哪里人,为何而来,都会受音乐影响。后人说“音乐没有国界,可以成为人与人之间的纽带”是有一定道理的。

    曲毕,塔莉娅点上彩灯,天台被照映得犹如过节。微咸的海风习习吹来,沁人心脾。水手们搬出折叠桌拼在一起,铺好桌布,摆上各种餐具,大家逐一就坐。伊萨科夫船长说道:

    “各位旅客,今天是我们俄国的桦树节,这天人们会身着节日盛装,头戴花环,围着篝火唱歌跳舞,是一个欢乐的祈求顺利太平的节日。为此,我们特地安排一顿晚宴,希望诸位能够喜欢。每年的今天,俄罗斯人会把桦树枝与祭品一起投入湖中,祈求神灵保佑丰收。少女们会将点燃的蜡烛放在花冠上,放进水中,谁的蜡烛燃得最久,谁就被认为是将来最幸福的人,她们还按照花环漂动的方向占卜自己的婚事。我也特意为船上的姑娘们准备了花冠和蜡烛,不管有没有丈夫的女士都可以来玩一下,讨个吉利!”

    郑鸣一听这,忽然想起了当年开潜水船的尼摩公然求婚的一幕,羞得低下了头不吭一声。唐子兮只是笑了笑,雪诺克却偷偷地看了唐子兮一眼。倒是一直很低调的和怪老头一起来的女人乐发话了:

    “哟,还有这样的事啊?船长,您可记得给奴家准备一套,奴家也瞧瞧到底有没有桃花运才是呢!”

    她这一发话着实把在座的惊着了,大家一直没看明白她到底和老头什么关系。搞不好人家老夫少妻呢?她这一吆喝正好说明了他俩起码不是夫妻。怪老头接茬打断她:

    “瞎嚷嚷什么?也不瞧瞧你啥出身?出门前就说好了嘛!要低调!你看看那边那位魏爷,有钱不外露,低调得紧呢!”

    他用下巴指了指魏征又继续说:

    “咱要坚定不移地把工作先做好,这还没摸清路呢就胡咧咧什么?你不怕惹事我还怕呢!难不成是想着坑我老头子,惦记着分我财产吧?”

    怪老头的话就更奇怪了,这话里话外说的都是两口子的对话呀,刚觉得人家不是夫妻,这就又是了?

    “哟!瞧你酸的,也不瞅瞅自己,还分你财产?你能有几个钱?老说摸到路子就有钱了,就你这样咋个摸路子?要样没样,要钱也没钱,你看看那边那位爷”她指了指郑玄。

    “人家那玉树临风的爷才是姑奶奶看得上的人儿呢!”

    她那轻浮的样子让郑玄尴尬不已,想起当年尼摩向郑玄说要娶郑鸣的时候女儿是否也这么尴尬呢?

    “你个贱婢!三纲五常都被你毁尽,人家郭老板戏里都有王宝钏这等贞节烈女,老朽无能,管不好你了。只求老天有眼一个雷把你劈死!”老头恶言相向毫不示弱。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没人敢去管这些家事,毕竟两口子吵架,还是老夫少妻,谁也插不上嘴。塔莉娅倒是及时雨地喊了声:

    “烤肉好了!可以开饭了!”

    大家很识趣连声起哄吃饭,事情才算告一段落。烤肉、罗宋汤和大列巴,众人很少接触这些异域风情的美食,一阵饕餮。吃着吃着孙医师不知怎地落起了泪。坐对面的学者魏征问他:

    “孙医师何故落泪?难道东西不合口味?”

    孙医师擦拭下眼睛答道:

    “非也,船长的晚餐非常美味,我只是想起我家乡翠亨村和麻风村的百姓了。他们生活得还极其困苦,远非我们能够想象。不知何日他们才能品尝到这样的美食啊!做人最大的事情,‘就是要知道怎么样爱国’,民以食为天,老百姓所求不过耕者有其田而已。但如此时局,这念想似乎更加遥遥无期,一时感同身受,痛楚上心头,因而落泪,让魏先生见笑了。”

    魏征眼睛一亮,起身举起酒杯向着孙医师说道:

    “孙医师真乃心系天下苍生的人杰也!实在让魏某钦佩,在下敬您一杯,先干为敬!”说罢仰头一饮而尽,又接着说道:

    “清国像孙医师这样的英雄遍地都是,何愁国家不能振兴?为何您要长吁短叹?”

    “只因满清腐朽,天下豪杰有志难伸。现民族危亡近在咫尺,我等匹夫却无计可施,自然心中郁闷。”孙医师说道。

    “依在下愚见,造成清国之窘迫原因有二,一是满人专权,欺压汉人,汉人豪杰辈出却只能被当作骡马牲畜;二是欧美列强武力进犯,国家被迫开关赔款割地。

    而日本则与清国无二,也是因美利坚黑船事件,导致日本被美利坚叩关。这些欧美洋人对我亚洲各国虎视眈眈,动辄武力恫吓。清国更是受尽屈辱,割土地、开商埠、赔巨款、烧圆明,哪一桩哪一件不是穷凶极恶?”

    说道此处,他瞟了瞟雪诺克等洋人,又继续高谈阔论:

    “以在下愚见,清国与日本应当采取合纵之策略,联手共同对抗西洋列强!实现亚细亚黄种人的振兴才是!”

    不得不说,魏征的此番言论确实令人震惊!清日联手对抗欧美列强实现亚洲振兴?虽在当时市井巷闻中偶有出现,但在座人士亲耳听到却是头一遭。孙医师听完,木然呆坐,似乎陷入了思考。郑玄和冯境清则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无法反驳,好像从哪说起都符合情理。梁宽和林甦则差点鼓掌叫好,因为确实两个国家都受到过西洋列强欺凌,作为黄皮肤的种族打从心里就很容易引起共鸣。怪老头自顾自费劲地啃着烤肉对这些说辞不以为然,乐则直勾勾地看着郑玄,似乎急切地希望他做出回应。雪诺克等洋人却是尴尬非常,这国家之间的事情十分复杂,虽说国家犯下的罪行公民个体必然有责,然而在他们个人角度看来这责任却十分遥远。国家的丑行他们未必就会同意,但国家确实这么做了,个人也无可奈何。自己能够做的只有善待这个国家的人民而已,以期为自己的国家略为赎罪。

    魏征继续发表高论:

    “日本人民勤奋尚武,十分重视纪律和信誉,有成熟的法律制度,现代文明深植在每个日本人心中。而清国幅员辽阔,有数不尽的物产资源,两国若能联手,各扬所长,则我亚细亚必称雄于世界!”

    言论慷慨激昂,逻辑上似乎没有一点问题,只急得郑玄暗自咬牙,他知道这里有问题,却怎么都无法反驳一个字。冯境清也无可奈何,双拳紧握,一时间竟无法替郑玄解开这个死结。

    “喂!大叔,我就想问问,那个日本有没有侵略过我们的台湾?”

    冷不丁,郑鸣冒出来了一句,在座所有人大为惊讶。连魏征都没想到,不得不勉强回答:

    “是有去过台湾,但日本只是仗义出手,替清国惩罚那些残杀琉球人的生番啊。”

    “那么,琉球国现在在哪呢?”郑鸣追问。

    “嗯这个”能说会道的魏征居然哑口无言了。

    “我告诉你吧,琉球国已经从根上被日本消灭了,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这个国家了,他们的文明、历史、语言都被日本彻底铲除了。以后在琉球看到的也只有日本的东西而已。”郑鸣两眼直直地盯着魏征说道。

    “这满清入关时不也是屠杀了汉人吗?嘉定三屠、扬州十日,改朝换代在历史上是常事,现在满人和汉人不融合得很好吗?这又有什么问题?”魏征不愿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但是汉字没有消失,清明、重阳、端午、中秋依然还在,老百姓们还说着汉话,满、蒙、藏、回、汉还有其他各个民族亦是天下大同,老百姓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过上好日子,能一天比一天好那么一点点就满足了。可是琉球还有这个机会吗?”

    “区区一个琉球和清日联手振兴亚洲有什么关系?我们应该放下过去,展望未来!”魏征开始着急了。

    “那么,日本侵略台湾是事实了吧。”

    “日本确实曾进入过台湾”魏征脸色越来越难看,但还在文字上掩饰着。

    “不是进入,是侵略!是屠杀!我就是你说的生番之后,我的亲人连同全村社的人,不分男女老幼都被日本侵略者杀光了,要不是爹爹和叔叔及时出手将我救出,我也早被日本兵砸死!虽说当时我还在襁褓之中,什么都不懂。但日本的血债已经欠下!将来的人怎样做我不管,反正我是决不会选择和日本联手!琉球乃是前车之鉴,我们台湾的血债也尚未偿还。别人怎么想我不能干涉,但我自己是一定不会接受什么清日联手振兴亚洲的说法,日本

    不!是倭寇!是野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它们只会想着怎样烧杀抢掠和毁灭别的文明!它们不会止步于此,倭寇的目的就是拓疆万里,哪有我们联手的余地?只要倭寇还敢来侵犯我的台湾,我保管让它们血债血偿!”

    郑鸣一番义正言辞引来众人叫好,梁宽和林甦也猛然醒悟,明白了刚才立场有误,差点被大汉奸忽悠过去,不禁连声叫好,给这位可爱的小妹竖起了大拇指。

    郑玄心中欣喜无比,没想到这个“野丫头”没读过多少正经书,却有着如此清晰的思路,真是了不起!也多亏了康先生的孜孜教诲,他更是越来越庆幸当年在台湾选择了违反军令救回了小郑鸣。他完全没想到,当年这一无意中制造的小小拐点,却为未来的台湾留下了一点宝贵的火种!

    魏征此刻才算明白,为何当年他的一位“朋友”会被一个小丫头逼得如此窘迫,现在他也亲身感受到了郑鸣的厉害。但他比那位“朋友”修为要高那么一点,他定定神,顾左右而言他,说道:

    “难得今日是俄罗斯的节日,我等何必为了国事而逞一时之气呢?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品此美酒,观此美景,享受人生片刻之闲情才是啊!哈哈!”

    说罢,举起酒杯走去船舷假意观海,但黑夜中的海上漆黑一片哪有什么可观的?助手石川紧随其后,两人在船舷边暗暗耳语。

    “石川君,我看那孙医师似有犹豫之情,到芝罘后,你去趟天津,通知我们的人和各会社对其多多加以扶持,未来或许能为我所用。以华制华,利用其内部矛盾,分化瓦解,让清国人自相内斗才是我们的基本策略!”

    “嗨!”

    辩论间,只有葛老头在费劲地收拾他面前的那块烤肉,他一边撕扯着肉一边嘀嘀咕咕:

    “唉哟,不中用了,享受不了这些个美味了,塞牙塞得不行,咬又咬不动喽!”

    葛老头说完过了一小会,乐忽然猛拍了一下桌子吓了大伙一跳,接着她又吊着嗓子说道:

    “哟,死老头子,你可赶紧地死去,你老骗我说咱们这趟生意能挣大钱!可现在都不知道谁才会买那块破木头做的洋婆娘!这木头疙瘩能值几个钱?姑奶奶可不愿陪你受苦受罪了!你爱死哪死哪去!”

    乐虽是发着难听之极的牢骚,但能察觉她喉间的颤抖,细看面容却是眼中含泪,明显与先前那些粗鄙的夫妻斗嘴气氛完全不一样了。

    “贱婢,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告儿你,可别想使坏毁我财路!就算我死了,这钱也未必是你得着。你我又无什么名分,我爱给谁给谁。值几个钱?反正够我几辈子花,就算我死前花不完也不会留一个子儿给你。你现在要是乖乖的对我好点,保不齐我一高兴许给你一大笔,养你一辈子,管你一生好吃好喝着,大宅院住着,不受风餐露宿的委屈呢。也不想想要不是我把你从青楼里带出来,哪还有现在这般好处?贱婢,别多嘴多舌!劝你识相点,否则口舌招灾,尸骨无存!”老头丝毫不示弱。

    郑玄忽然插话:

    “这位先生,您这样说就不对了,泰西诸国男女平等平权乃文明之体现,且乐小姐本就际遇苦楚,大丈夫又何必口出恶言。”

    “就是!欺负女子,有啥本事?”郑鸣也插嘴了。

    “先生,您的话确实不妥,您应该向这位女士道歉。”雪诺克也看不过去,站了起来打算去管管闲事。

    鲁本暗地里拉了拉他,示意莫要管这闲事。唐子兮看到鲁本的小动作,知道别有内情,也给雪诺克使眼色,雪诺克才重新坐下。他心中疑窦丛生也只能先憋着。

    老头不屑地说道:

    “这是本人私事,不劳各位插嘴。这一门儿有一门儿的规矩,咱老祖宗留下的就是这般规矩,日常女子尚且不得上饭桌,现在带她出来见世面,赏口饭已给够了面子,这要是在家早被打断腿了。也罢,反正这肉我也啃不了。不吃了,回屋睡觉。”

    老头自顾自地走了。这风尘女子也不见外,泪眼湿湿地径直来到郑玄面前,冷不丁一把搂住郑玄脖子坐到了他腿上,在他耳边嗲声嗲气地说道:

    “谢这位爷给奴家帮嘴解围,今夜三更请到船尾一叙,乐自会好好答谢一番。”

    郑玄是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来这么一出,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起身推开她,连连拒绝。女子也不管那许多,朝他抛了几个媚眼,说声:

    “您可千万记住了啊!”扭着腰就走了。

    这场面让周围发出一阵阵嗤笑,搞得郑玄十分懊恼,真是沉默是金啊,该管管自己这嘴了,没事招惹别人干嘛?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老夫少妻两口子的家事怎么好插话嘛!平白无故惹了一身骚。郑鸣倒是吃吃地笑了半天,爹爹自己一直未娶妻,却老是给她张罗这种婆妈事。现在好了,这大姐算是帮她“报仇”了,看郑玄窘迫成这样,臭丫头乐得不得了。不过要是真的选一个妈的话,她并不想这样的人当她妈。出身青楼不是主要的,关键是她举止确实太过轻浮。她双手托腮,傻乎乎地憧憬着,倒是子兮那样风格的大姐姐和爹爹才算般配呢。

    麻烦的人已经离去,时辰也不早了,大副把花冠和蜡烛准备妥当,等着三位女孩子来将这些花冠放入水中。女孩子们都兴奋得不得了,虽说郑鸣并不着急嫁人,但不知为何,无论在哪个年代这类测姻缘的小游戏都会让女孩子们兴奋不已。船长降下航速,带着女孩子们来到船舷边,三人将蜡烛点燃,小心翼翼地把花冠放到水面。郑鸣、塔莉娅的花冠顺利地漂了去远方,唯独唐子兮的花冠漂了没多远就被一个浪头打翻沉入了黑暗的海中。唐子兮不禁怅然若失,雪诺克也望着她黯然神伤。两位女孩子连忙宽慰,她才渐渐舒展眉头,一笑置之。

    郑玄回到房内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想魏征之前的一番言论着实危险,在眼下这个时局很具有迷惑性。朝廷苦西洋久矣,现在说日本跳出来要与大清联手对抗西洋人,确实抓住了国人的痛点。只不过现在老佛爷还看不上日本的实力,依旧认为日本是个蕞尔小国,没有联手的价值,不值得回应,甚至就不认为日本是正常国家。

    但事实上日本早已实现近代化,并成功将琉球吞并,明治维新之后裕仁天皇缩衣节食,大幅减少皇宫开支,只为加快建设海军,好播皇威于四方。李鸿章和邓世昌们早看清了日本的真面目,可惜太后一心想着借自己办六十大寿的当口,来平衡朝里各方利益。

    每想到此郑玄都焦虑不已。

    忽又想起刚才乐说要相约的事更是烦躁不堪。但转念又细思一下,人家也是一片好意,再说了,出身青楼的女子哪个身世不凄苦?也许只是为了有个人能诉下苦、说说话而已,大丈夫身正不怕影斜,为何还要冷漠伤她?眼见时间已是三更,不妨赴约应付个场面,且看看她有何说法。打定主意后,起身整理一下衣装,看冯境清已经睡熟,便静静地出了门去向船尾赴约。

    船舱过道里一片漆黑,仅船尾方向餐厅点了油灯,勉强算是有点亮光。小船在海中摇摆,舱内好似迷宫,郑玄定定神辨别了一下方向,向着船尾而去。也不知是幸或不幸,他穿过餐厅,隐约看到乐痴痴地站在船尾,他心如擂鼓,又不想惹事。正犹豫要转身离开时,忽见一高大黑影蹿到乐身后猛一挥手,乐身子一软,倒了下来,脖颈之间一股鲜血喷溅在了船舱玻璃上!

    “谁!”郑玄朝黑影喝道。

    黑影转身飞向天台遁走。

    郑玄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一把抱住乐。可惜乐颈动脉和气管已被切开,血液从颈项处汩汩地涌出,肺叶里呛了血,拼命想喘气,却说不出话来。郑玄将乐扶着坐在甲板上,丹田运劲,胸膛鼓足内力向船舱内大吼了一声“救人!”也跟着冲向天台。可举目四望,四周皆茫茫大海,早已不见黑影去向。转回到乐身边,乐用最后的气息在他耳边勉强耳语了几句。船舱内的人们闻声纷纷出来查看,只见郑玄浑身是血抱着乐坐在甲板上,乐已是鼻息全无,香消玉殒了。

    船上炸开了锅,郑鸣等人急忙过去照看,看郑玄有无受伤。船长和大副手持猎枪维持秩序。半晌后,怪老头才从房中慢悠悠地踱出来伸个懒腰,忽见乐浑身是血死在郑玄怀里,一下就瘫了。他软在地上,哭哭啼啼:

    “乐啊,虽说咱们没名分,但还算是有三生三世的缘分,虽然日常吵吵闹闹,但不见得就真的要死要活呀!人生在世,哪有一模一样脾性的人啊,谁家不是闹着闹着就一辈子过去了?干嘛非要找这歹人寻乐子啊!看他满口仁义道德人模狗样的!哪知是这等衣冠禽兽啊!表面上对你好,帮你说话,背后用强不得就杀人害命!还有天理吗!还有法律吗!”

    他恶狠狠地瞪着郑玄咬着牙赌咒: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闭嘴!臭老头!我爹才不会做这样的坏事呢!”郑鸣也疯了似的和老头对骂。

    船长大吼一声,向着船外开了一枪,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场面,他怒吼道:

    “这是俄国的船!一切由船籍国管辖!你们全部都不准闹事!现在由我代表俄国行使管辖权!”

    “那么,现在重新分配房间!塔莉娅,先把你的9号房腾出来安置女士的尸体,郑先生就不得不委屈你了,在你的嫌疑没有澄清前,必须被严格看管。请你和卓大副、阿吉住一间,没我允许不准出来。大副、阿吉和阿祥三人轮班看守嫌犯,阿祥暂时和葛老先生住一起,顺便负责保护他的安全。明日一早开始调查!”

    人们依照船长伊萨科夫命令收拾妥当后各自散去。邹会长悄悄找冯境清耳语:

    “境清,咱玄爷肯定不是凶手,我也知道你们都从过军,身怀绝技,今晚不太平,既然你现在一个人住,不如我暂时搬到你屋里吧。”

    “会长莫怕,我相信大哥会洗清冤屈的,您若是信得过我,可以与我同屋。”冯境清回答。

    邹会长复又悄悄问了孙医师,孙医师知他害怕,略犹豫了片刻,姑且说道:

    “我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但心存正义,生死由命,我这边倒是不怕,一人无妨,会长自去便是。”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么孙医师就请多加小心吧!”

    如此这般,邹会长便悄悄地代替郑玄住进了6号屋。

    各自按照船长安排归位后,郑玄被捆在舱内椅子上被两船员看管,他反复思索乐死前对他说的遗言,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这晚卓大副出去巡过两回,之后又似乎隐约传出一次走错房间的尴尬声音之外,一夜无话至天亮。

    有道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

    一大早,船长坐在餐厅当中命令塔莉娅摇铃唤醒众人,却许久未见阿祥和葛老头出来,船长赶紧去查看。这一查又吓人一惊!葛老头房内血呼啦的躺着两具头都不见了的尸体!邹会长一下瘫坐在地,梁宽则大呼有鬼,船舱内再次炸开锅。唐子兮等人检验尸体,其中一具应该就是水手阿祥的,另一具则穿着葛老头的衣服,尸体把葛老头原先并不合身的衣服都撑开了,那接近一米八的身体比之瘦小的葛老头高大许多,看上去不是一个人。两具尸体一样头不见了,不知去了哪里。一夜之间连发两起怪案,横死三人,小小的船中乾坤暗藏!

    船长是计划一早进行调查的,凤鸣社的小伙伴们昨夜就商量如何解开乐命案,至早上又发生一件重大事件。仔细检查新案件现场,发现尸体脖颈处断口如野兽咬断,所不同的是阿祥的尸体似乎是睡梦中被巨兽一口咬掉脑袋瞬间毙命,而疑似葛老头的人则经历了激烈挣扎,尸体脖颈位置多处创口衣衫不整地倒在地上,手指间夹着片薄刃的刀片。雪诺克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死者的死状与省城发生的几起采生折割案如此相似?难道采案的凶犯也在船上?经过短暂商量,众人认为要破此案,必须先洗脱郑玄的杀人嫌疑。雪诺克和唐子兮早已清晰画下各现场的素描,经船长许可又短暂询问了郑玄乐被害时的情形。经询问郑玄后,大家方才知道这个何乐的身世,为什么她会突然情绪变化,但也仅此而已,那是她在死前最后的遗言。

    郑玄唏嘘讲述:“乐死前说,她是琉球国尚氏王族的王女,因日本吞并亡国后,不甘随国王一同解往东京,于是在随从婢女掩护下潜逃至大清流落民间,改名何乐,意为有何快乐可言,一边筹款一边设法争取大清支持,以图复国。谁知遇到大盗贼葛林,被一翻花言巧语骗去所有财物,葛林又杀死她的随从婢女后将其卖去青楼为妓,之后又假惺惺地将她赎身,强迫和他搭伙四处犯案,坑人害命。今日听阿鸣一席话触景生情,决心与葛林决裂,却因此枉死。唉”

    众人无不哀叹,誓要为乐伸张正义。

    茫茫大海,这个杀害乐的凶手肯定就在这船上!到底是谁?

    凤鸣社取证后开会商议,郑鸣发出疑问:

    “爹昨晚去见姨时说看到了凶手,凶手身材比较高大,逃到天台后却消失了,他躲哪里去了?我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要是不知道凶手逃哪里了,爹就无法洗冤了。”

    唐子兮也说:

    “天台上面除了驾驶室什么都没有,四周都是海,要说通过天台逃回卧室也不大可能,卧室舷窗太小,成年人是无法钻进去的,舷窗下面就是大海,走这条路线基本不可能。”

    雪诺克忽然想起一件事,他问鲁本:

    “法国佬,昨晚晚餐时候老头和乐吵架,你为什么要拦住我不让我帮她?”

    鲁本回答:

    “这个事情我想说的,但一时忘记了。是这样的,我凭借我侠盗的直觉,觉得这个葛老头不像好人,可能是个极为高明的盗贼。”

    “天啊,盗贼先生,能不能理性点,能否不要老凭直觉就认定谁是干什么的呢?”

    雪诺克有点生气,他觉得这个盗贼总是这样一次次的凭借直觉解开谜题是很不科学的,简直是对侦探业务专业性的极大的侮辱。

    “不,我亲爱的大侦探,直觉往往来自于经验,它会在一大堆谜题中带给我们调查的方向。我们既要尊重证据,也要尊重经验。我在中国游历的日子里见识到了这个古老国家无数的可能性,这里有个嗯东西,叫‘江湖’,‘江湖’中有你想都想象不到的奇异事物。我认为这个死掉的大个子其实就是葛老头本人。”鲁本一本正经信誓旦旦地下了结论。

    大家哗然!鲁本继续讲述着:

    “其实一路上我和你们一样观察着船上的人,唯独这个葛老头让我有种莫名的排斥感,这是来自同行的本能。然后我好多次瞄见了他吃饭时手上的小动作,他能够灵活的一只手用餐具玩弄各种花活,指尖摩挲几下就能完整地拨开鸡蛋壳,不掉下一点蛋壳碎片,到最后蛋壳还能完整地回复到鸡蛋原来的形状。这是长期训练才能达到的技术!每个盗贼都会有些习惯性的手癖,也会在剥蛋壳时欣赏自己的杰作。由此,我断定他是某个江湖上十分厉害的盗贼,怀着某种目的上了这班船,而乐可能是被他裹挟了,或者就是他的同伙之一。而他就是杀死乐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