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愕然道:“看伤口，是被长薄轻锐的利刃所伤，却不是幽羽，难道这人另有帮手，你说四脚？这宸州之内，哪有使刀的长了四只脚？”，我笑道:“是水里的东西!”随即将那日所遇说与了她，却隐了裴飞受伤之事不提，她听了之后，秀眉紧锁，将我背上的伤口细细查验，才从佩囊中取了一枚铁指环，对我道:“你受了伤，赏金我多付三成，拿了这枚指环，去北城的影鸦铁铺找掌柜的兑一副鎏金铜马镫，说是周姓客官定的。到手之后，和裴飞一道去城外醉柳山庄寻我!”原来，我只说我姓周，她不知道我姓燕。她交代完毕，将身一纵，跃出窗外，下面的白马早已等候多时，载了她，踢踢哒哒地走了。

    我待她一走，立时拿了指环下楼，往北城去了，此时已是柳绿水暖时节，我要附庸风雅，也不打旱，去运河廊桥下寻一艘小舟，刚一离岸，那摇橹的人将头转过来，嘿嘿一笑，我抬眼一看，竹笠之下，不是裴飞又是谁？

    我大喜过望，道:“你倒是来了!”，一扬手中指环道:“金娃娃驾到!”，他见了指环，神色一黯，一声不响的摇橹。

    我拍手道:“素素说要见你!先迎了金娃娃落袋，我与你同去醉柳山庄!”

    裴飞把脸转过来，那伤口已然结了亮红色的痂，是快痊愈的模样，但仍很可怖，他说，左眼虽然大致无碍，入夜却无法合眼，变作了鸱鸮，想要他去见素素，那是万万不能够了。“精之窠为眼，骨之精为瞳子，筋之精为黑眼，血之精为络，其窠气之精为白眼，肌肉之精为约束，裹撷筋骨血气之精而与脉并为系，上属于脑，后出于项中”，他被风刃削毁了鱼腰，丝竹空，瞳子链几处紧要穴道，经络断绝，才至于此。

    此时我心中已隐隐有些明白，像他这般俊美高傲的少年，只怕这一辈子也不会去见素素了。

    铁铺门面窄小，伙计在高及人项的柜台后面落座，完全不拿正眼看人，直到我把那枚铁指环拍在柜案之上，那个秃眉的伙计才把白眼仁换眼仁，低声喝道:“挑甚么万儿？”我笑嘻嘻道:“扬脸万!”伙计这才恭敬道:“里面请!”

    我与裴飞大摇大摆地进去，铁铺两边架上挂满了铁器，多为农作耕种所用的耒、锛，斧，镰，不多时，来到锻房，只见数个上身的精壮汉子，正围着铁砧烘炉，抡圆了胳膊轮番敲打精铁，通红的铁器被锻打至暗红，立时飞快地浸入马尿油脂之中，激起腾腾白烟，两人正自瞧得入神，伙计已将铁指环交予一名穿白布衫的胖大汉子，那汉子便放下手中的铁锤，走到器料堆中，翻捡出一副马镫，当啷一声扔到地上，喝道:“鎏金铜马镫一副，钱货两讫!”，我弯腰下去，将马镫提在手中，只感入手颇为沉重，当即气运指尖，在上面一划，只见铁灰之下，露了黄澄澄的颜色出来，我心下大喜，将马镫放入搭膊之中。

    出来铁铺，我对裴飞道:“这些铁铺的伙计也算打得一手好铁，可惜终究算不上高明!”

    裴飞笑道:“楞头，如何算得高明!”

    我道:“你看里面的人个个都是秃眉秃顶，这便算不得高明!”

    裴飞道:“经年累月在炉火边上操持，秃眉秃顶在所难免，锻师大抵都是这般模样。!”

    我哼道:“那可未必，只在这城中，就有一名高手锻师，虽有出神入化之锻器技艺，眉发却又不损分毫!你想不想见识一番？”

    裴飞扬眉笑道:“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