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人吵着吵着，惊动了李青锋。

    他梦中迷迷糊糊喊着：

    “爷爷，是你吗？爷爷。”

    听见李青锋气若游丝的声音，老李头心头热泪忍不住了，哗一下就流了出来，顾不得身体老迈，硬是挤开了小乞丐们组成的人墙，来到了李青锋身边，哭泣道：

    “锋儿，你这是怎么了。”

    老李头见到的李青锋模样大变，脸青唇黑，眼肿身凉，穿上寿衣就可入土一样，哪还有平日里那个活泼可爱，面貌堂堂的样子，就一副短命鬼，病秧子样。

    一见自己孙儿如此，老李头悲从中来，嚎啕大哭道：

    “你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啊，锋儿，锋儿。你醒醒，跟爷爷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要是走了，你让我这老头子怎么活呀，哇哇。”

    一众小乞丐低下了头，有人看不下去，拉了拉老李头的衣角，说道：

    “老伯，先去看大夫吧，这再拖下去，他铁定活不了。”

    被人这一提醒，老李头犹如醍醐灌顶，点头说：“对，找大夫。”

    城门外，哭喊声惊动了城墙上的守卫，一名城卫探出头来，对下面大骂道：“一大清早的，鬼叫什么。”

    老李头见上面有人探头，而且是个城卫，急忙跪着求道：“军爷，求你开城门，老汉我着急去城里寻大夫。”

    城卫不耐烦挥了一下手，刚想拒绝，但看到他都如此大年纪了，又转口道：“等着，城门开放的时间快到了。”

    说完，跑去叫人上班去了。

    十来分钟的样子，城门开了一丝缝隙，接着越来越大。

    一等到缝隙刚好容一人通行，老李头一把抱住李青锋，便直接钻了进去。

    紧跟其后的是一众小乞丐。

    开门的城卫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撞开了。

    “嗯”

    老李头，手臂闷响了一声。

    不过他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继续带着李青锋往城里医馆跑。

    等城卫反应过来，老李头已经跑远了，城卫远远看着老李头那帮人的身影，碎了一口。

    “赶着投胎呢？什么东西，要不是看你年龄大，看我不教训你。”

    老李头对身后的怨言并不知情，现在的他，只想快点找到个大夫，为自己孙儿治病。

    小乞丐跟老李头入城后，并没有与他分道扬镳，而是一路跟着他，如影随行。

    老李头抱着李青锋，在城里团团乱转，一时心急，竟然忘了自己并不知道去那里请大夫。

    “哎呦，这可咋办哟。我可没来过这，这请大夫到底要去哪请。”

    老李头急了眼，乱作一团，好在一旁小乞丐们并没有袖手旁观。

    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向其他人招了招手，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领头人和他们嘀咕了几句，然后小乞丐们便四下全在城里散开了。

    “别急，老伯。我们已经去找大夫了。”

    领头的孩子王对老里头安慰道。

    “你们，你们怎么还跟着我们。”

    老李头满目警惕，丝毫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埋怨道。

    领头孩子王见老李头对他戒心如此大，急忙解释道：“请相信我们，你家孙儿可是我们救回来的。要不是我们，他早就命丧黄泉了。”

    老李头见他一副孩童模样，虽然是个乞丐，但看着也不像是大恶之人，心中戒备稍稍放下了一些。就不想理会他们，抱着李青锋就要去寻医馆。

    那孩子也跟着他。

    老李头进城时才不过旭日东升之际。

    大清早，街上冷清，除了张活着吃饭家伙的小商贩，别无一人。

    卖面汤的，开始生火熬汤了，卖面饼的，鼓捣着擀面杖压出一张张厚实的大饼，放在一旁。

    老李头眼咕噜一转，想到了办法。

    自己不懂得怎么去医馆，这走街串巷的商贩肯定有人知道。

    老李头想到着，按捺不住了，厚着脸皮靠了上去，停在一个烧饼摊前，客气问道：

    “老板，早啊。”

    “哎呦，大爷。这么早，我这铁板还没热乎呢。想要烧饼，请您再等等。”

    卖饼人见一大清早就有客上门，可真是个好兆头啊，欣喜道。

    老李头听了他的话，摇头说道：“老板，你误会了。我不是来买饼的。我是想问问你，这城里的医馆在哪？”

    卖饼人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了他怀里的李青锋，哀叹道：

    “大爷是想给自个孙儿看病？”

    老李头露出憨笑，一直说：

    “对，对。”

    卖饼人再打量了老李头，最后说道：

    “大爷，不是我说。你还是劝你回去吧，看看自己孙儿能不能抗过去吧。这城里的医馆，心黑的很。”

    老李头那里会计较这个，就算是卖身为奴，也要给自己这个孙儿治病。

    他摇摇头，不同意卖饼人的话，坚定说：“你还是告诉我吧，钱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

    见老李头不听劝，卖饼人无奈回道：

    “好吧，津浦县城内共有四家医馆，青玉坊，磐石街，走马街，画桥别院也有一家。”

    “离这最近的是青玉坊的那家，不过现在还太早，就不知道开没开门。”

    “你可以去试试运气。”

    “谢谢。”

    老李头得到信息，道了声谢，便火急火燎地跑去青玉坊。

    这边，四散出去的小乞丐们回来了，刚好撞上了老李头。

    于是众人围着他一直嚷道：

    “大伯，大伯，我们找到医馆了。”

    “你这是要去哪，大伯。”

    老李头被困住了，一阵焦急，这叫什么事，怒吼道：

    “闪开，我要去青玉坊，闪开。”

    一小乞丐听见青玉坊三字，跳出来说：

    “大伯，不用去那里了。那里的医馆还未开门，去了也没用。”

    老李头实在是气得七窍生烟，这叫什么事。

    众小乞丐没见着老李头发紫的脸，裹挟着他就往他们找到的医馆去。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老李头大喊大叫的，身体年迈得已经不是一群孩子的对手。

    就这样被他们一路架到了医馆。

    老李头一见还真到了医馆，也顾不得生气了。

    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就从小乞丐们的束缚中逃脱出来，一马当先，冲进了医馆。

    一旁扫地的仆从吓了一大跳，惊讶道：“我滴乖乖。”

    一转身，迎面又是冲来了一群小乞丐。

    “哎哟，别撞我，小兔崽子。快滚，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哎呦”

    仆从说说气话，便又被后续小乞丐撞倒。

    老李头进去之后，眼如灯炬，搜寻着医师。

    可医馆内连个鬼影都没有，未几，总算是出现个人影。

    老李头当即缠了上去，几步跑到了那人面前，还没说话，先跪下了，痛哭流涕道：

    “大夫，请你救救我的孙儿，救救他。”

    那人心里也吓了一跳，这一大早的刚起来，还没洗漱，就陡然冒出个人来，跪在自己面前，哭喊着自己救他的孙儿。

    他行医那么多年了，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好在，那个医师没有乱分寸，先客客气气地扶起老李头，然后说：

    “别急，别急。老伯，先起来。”

    老李头借势将李青锋往他怀里一送，再次跪了下来，磕头行大礼，哽咽道：

    “请大夫，先救我孙儿。”

    医师急忙跳开，抱着李青锋，额头拧成了个川字。

    接着，将李青锋放在坐席上，这里是他平常时向弟子传授医术的地方。

    医生转身回去，去拿药箱。

    老李头就这么跪在地上看着，见他要走，就想起身拉住医师。

    不过，一听见他说，老李头停下了动作。

    “在这里等着，我去取点东西。”

    医师没去多久，就提着个木箱回来。

    医师蹲到了李青锋身旁，轻轻拨开他的衣服。

    他的胸膛便裸露在了医师面前。

    医师先是掀了掀他紧闭眼皮，又贴了贴他脖子下的大动脉，最后顺着他肋骨往下摸了几寸，回头从木箱中取出几枚银针，在他的天灵盖扎了一针，足底也各扎了一针。

    咳咳

    李青锋身子一抽，眼皮跳了一下。

    老李头泪眼婆娑，扎在他身上，疼在自己心里，，轻松呼唤道：

    “锋儿，醒醒。我是你爷爷呀。锋儿。”

    李青峰好像听到了一样，嘴角动了几下，但就是说不出话来。

    医师看着老李头又失控样子，拉了一下老李头衣袖，用眼神示意他到一边谈。

    老李头心神意会，跟着他走了出去，医师还没问，他就先出口道：

    “怎么样大夫，我孙儿到底怎么样了。”

    医师叹了一口气，花白胡子盯着他看了一眼，委婉说：“你要做好准备。”

    “你孙儿寒气入体，又饿了大半天，看样子还受惊过。五气混乱，命元受损。”

    “我也无能为力了。”

    医师这番话，字字重若千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老李头一时觉得天昏地暗，摇摇晃晃，就要倒地。

    “唉，唉。老伯别激动，别激动。”

    医生紧忙搀住他，用银针在他人中扎了一下。

    老李头脑袋一凉，总算是没晕过去。

    “大夫，你要救救我的孙儿。求求你，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的。”

    医师苦涩笑了笑，自己可不是活神仙。他摇着头，回去取下了李青锋身上的银针。

    老李头的天仿佛一下子都塌了下来。

    “罢了，罢了。我们回去，锋儿，爷爷带你回去。”

    老李头盯着李青锋脸，泣不成声道。

    老李头一刻也不想多呆，佝偻的身影抱起李青锋，失魂落魄地往医馆外走。

    迎面撞到了闯进来的小乞丐们，他们看着神情大变的老李头，纷纷问道：

    “怎么了，老伯。”

    “治不了。”

    老李头瞥了他们一眼，随意回了句，便挤开他们，继续走出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