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冠所在的这座山，是方圆几十公里最高的山峰。其他三面的坡度都不大，唯独阴坡是一道斧劈般的悬崖峭壁，几乎是九十度垂直，深不见底。

    悬崖对面，是一座与脚下这座山峰高度几乎相同的大山，两座山好像原来是连在一起的，后来，由于某种原因比如说剧烈的地质运动，被生生地扯成了两半。

    两座山峰之间的直线距离只有不到一百米，中间隔着刀切斧劈般的深壑，终年雾缭绕，从来没有人下到过壑底。

    想从脚下的这个山去到对面那座山，至少需要绕行一百多公里，花上两天多时间。

    从山底找到山顶，仍然没有找到走失的山羊，杨冠的心里越来越焦急，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这道深不见底的悬崖边。

    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雨，土壤的含水率已经饱和，山石之间的摩擦力降到了最低点。

    杨冠踩上了一块看起来挺稳固的山石，脚下刚一用力，山石竟然滚落，带着杨冠失去平衡的身体坠向山崖。

    悬崖峭壁之上，几乎每个微小的石缝都顽强地长出了植物，既有千年古藤，也有娇嫩的小草，更有高大的乔木。

    杨冠的运气不错，坠下悬崖的身体先是被一丛灌木撕扯，减缓了坠落的速度，接着被一条粗壮的藤条阻挡，改变了坠落的方向，最后，被一颗横空出世的大树的枝桠卡在了半空之中。

    魂飞九天之外的杨冠，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气，三分钟后才从惊恐之中清醒过来。

    他摈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四肢并用，慢慢地从枝桠移动到大树的躯干上，再抱住树干，爬到大树的根部。

    这颗大树生长在悬崖巨石之中，树干几乎平直的向外伸出，根部下边一米多，是一块突出于崖体，平整光滑的岩石。

    杨冠紧抱着大树的根部，尽量让自己的身体贴近山崖，战战兢兢地滑落到了这块突出于山崖之外的巨岩之上。

    直到这时，杨冠才感觉到疼痛的感觉遍布全身，活动了一下四肢，还好，没有伤着骨头。

    抬头望着斜前方依稀可见的对面的山顶，杨冠的心里轻松了一些，凭着高中学过的几何知识，他断定自己距离崖顶的距离不会超过五十米。

    两年多来，杨冠几乎每日都和羊群在山上度过。

    山羊的攀岩能力十分强悍，跟着这些羊儿每日翻山越岭，他也学了不少本事。

    眼前的悬崖虽然近乎垂直，但崖壁上长满了各种植物，利用这些植物，总能想办法攀爬到崖顶。好在坠下的距离不长，要是再往下坠落几十米，杨冠就没有这个信心了。

    杨冠休息了一小会，扶着崖壁站了起来，准备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选择一条合适的攀登线路。刚刚站直了身体，他视线就被山崖之上的一个洞穴吸引住了。

    脚下的这块岩石就是从山洞的底部延伸出来的，刚才，他的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

    山洞就像是悬崖绝壁上的一条自然裂缝，底部最宽处不过一米出头，高约两米多，上窄下宽，洞内黑幽幽的，视线所及，只能看到里边三五米的距离。

    杨冠扶着洞壁试探着向里边走了几步。洞壁十分光滑，手感就像河道里经年累月被水冲涮的河卵石一样。脚下好像不是坚硬的岩石，而像铺着一层细密的沙子，踩上去有一点点滑动的迹象。

    杨冠蹲下身，用手拂去，果然是一层的粗砂砾，不过明显感觉的到，手里的砂砾很沉很沉，比一般的铁块要重一倍不止。借着洞口散射进来的光线，手里的砂砾闪烁着星星点点淡黄色的光斑。

    杨冠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砂金？！

    作为兴趣广泛，博览群书的高中生，杨冠有最基本的物理学知识，自然界常见的金属中，黄金的比重最大，纯金的比重高达十九以上，是钢铁的两倍多，而且，手中的这些砂砾是闪烁着带有一些紫色的淡黄，不是砂金能是什么！

    杨冠强抑内心的激动，沿着山洞慢慢地往里走。凭直觉，能感觉到是上坡，坡度不大，不超过千分之十。

    前行大约二三十米后，山洞变得越来越狭窄，只能容一人侧身而过，再前行十多米，山洞已经变成了一道只有不足三十厘米宽的缝隙，没有办法继续前行。

    杨冠手里抓着一把砂金，慢慢倒退着出了山洞。

    这个山洞，过去应该是一条暗河，流经黄金含量较高的含金地质体，在也许是数千万年，也许是数亿年的历史中，石英矿脉中的黄金颗粒被流水冲刷分离了出来，由于它的比重大，自然就沉到河床的底部，日积月累，形成了砂金聚集带。

    在某个地质年代，由于地壳的剧烈运动，这条地下河失去了水源，变成了山体深处的一道缝隙。

    杨冠用自己掌握的那些地理方面的知识，在心里分析着各种可能，很快，他感觉到一阵剧痛弥漫到整个头部。

    可恶的脑震荡后遗症又发作了。

    杨冠赶紧收摄心念，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个问题。

    … … … …

    当杨来宝再次进山送给养时，杨冠让他下次来的时候，悄悄带一条五十米长的安全绳和结实一些的帆布双肩包给自己，他反复叮咛，这两样东西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接下来的三个多月时间里，只要天气状况允许，每天把羊群赶到山坡上后，杨冠就会借助那条安全绳，从悬崖的山洞里背一些金砂上来。

    山洞入口处地势较低，聚集的金砂有十几公分的厚度，越往里，地势越高，金沙也越来越少，快到山洞变成山隙的地方，洞底已经变成了光溜溜的岩石，除了石缝里，几乎没有了金砂的影子。

    杨冠自己家老村的院子在距离羊圈两里路之外的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院子里的几间石板房早已坍塌。

    他记得家里的后院原来有一个地窖，是冬天妈妈用来储存土豆和萝卜的地方。

    杨冠把金砂藏在那个已经被狼牙刺覆盖了的地窖里，精心做了掩饰，即便有外人来到这里，也看不出这个废弃了十年，墙倒屋塌，长满了野草和灌丛的院子里有人进入的痕迹，何况，地窖的位置本来就比较隐秘，只有自家人才能找到入口。

    杨冠总觉得，老宅是父母生活过的地方，他们一定会在暗处替儿子守护着这些宝贝。

    从盛夏到中秋，杨冠忙得不亦乐乎，全部心思都在尽快把山洞里的金砂搬运到自家老宅子的地窖里，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照顾那群山羊，原来每天都会打扫一次的羊圈，变成了每隔五六天才打扫一次。

    期间，杨德才进山视察过两次，看到这种状况很不满意，清点羊只的数量，发现少了几只，问杨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杨德才第一次冲杨冠发了火 。

    杨冠因为心里藏着事情，也不计较，嘴里打着呵呵应付了事。

    吃过来宝捎来的月饼，又过了十多天，山洞里的砂金被杨冠搬的干干净净，连石头缝里散落的零星砂粒都被抠了出来。

    把最后的一袋 砂金藏到地窖里，用几块大石板把地窖口盖严实，撒上一层山土，又覆盖了一层枯枝烂叶，把窖口周围有点倒伏的狼牙刺扶端正，仔细地消除了自己来去时留下的痕迹，杨冠这才彻底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