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给本宫一个交代,而是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明睿猛然厉喝一声,震得太和殿嗡嗡作响,殊不知这是明睿悄然运转内力,引发的精神共鸣。
“是,老臣该死,老臣知罪!”王红业被这一声厉喝吓得近乎趴在地上,细密的汗珠瞬间不断的滴落,浑身战栗着道:“老臣一定给全天下人一个交代,也给殿下一个交代,老臣这就动身前往韩城,全力以赴找到那些失踪的百姓!”
太和殿鸦雀无声,先皇刚刚入陵,就奏上百姓集体失踪事件,不是天灾,定是人祸。是谁,要冒天下之大不讳,在太子即将登基的时刻,给太子下马威?
一众朝臣谁也不知道谁会引爆太子殿下的滔天怒火,尤其是这个太子在外漂泊二十五年,性情、喜恶一概不知,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罢了,先皇新葬,本宫有些倦了,没什么事都散了吧!”言毕明睿率先起身离开。
一众朝臣们也都叹息退去,一些本来准备好奏折的,现在都使劲儿掖到衣袍里面,并不想留人话柄。
“苏将军稍待!”梁亲王叫住苏贺,苏贺站定看向明修梁,等他走过来。
明修梁有意走的慢了些,等明修梁走到苏贺近前,诺大的太和殿就剩下寥寥的几人正在往外退去。
“梁亲王何事?”苏贺有些不明就里。
“苏将军感觉今日早朝,是否有些诡异?”明修梁看看四下里没人,低声道。
苏贺本来一脑袋心烦意乱,一下子被问蒙了:“何出此言?”
“咱们边走边说,省的有人起疑。”说着两人共同往外迈步,明修梁接着道:“前几日,太子殿下信誓旦旦要查办史焕老匹夫,却突然给老匹夫丞相之权,何解?”
苏贺脑袋里突然响起一记警钟,给史焕暂代丞相之权是几日前的事情了,明修梁为何今日提起此事?
“先皇刚刚下葬,太子感伤本属正常,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给史焕丞相之权,本王不信苏将军未曾起疑。”明修梁接着说。
“愿闻其详!”苏贺此时已然把众多将官辞官之事放在了脑后,在他看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刚给了史焕丞相之权,就发生了军官、政官辞官之事,虽说都是一些小官小吏,但也不乏一些要职人员,史焕怎逃其究?”明修梁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
“这!”苏贺毕竟上百岁的人了,无论是官场还是战场,要是没点脑子,早就马革裹尸了。
“哼哼,你再看这些名单,全部都是史焕的那些所谓的学生们,难道不蹊跷?”明修梁继续说道。
苏贺思索着捋捋胡须,没有接话,继续往外走。
“八万名百姓离奇失踪,难道跟此事就没一点关联?”明修梁微眯着眼睛低声说。
“你是说!”苏贺惊的一身冷汗。
“依本王看,要么就是史焕老匹夫搞的鬼,要么就是”明修梁说着指了指天。
苏贺猛然停下了脚步,虎目圆瞪:“真要是史焕老匹夫搞的鬼,哪怕老夫脱了这身铠甲,也要让那老匹夫,陈尸荒野。”
明修梁挥手打断了苏贺继续说下去:“苏将军想想看,太子殿下对待辞官之事的态度,再想想太子殿下对待百姓失踪之事的态度?为何让本王去查辞官之事,让王红业去查百姓失踪之事?而不是让史焕老匹夫去查他那些学生,以暂代丞相之职的权利,查一个百姓失踪之事,岂不顺理成章?偏偏是没什么实权的王红业?”明修梁说到这里,脸上竟然挂出一副调侃的笑容。
苏贺仔细回想刚才朝堂上太子殿下的态度,确实有问题。再看到明修梁脸上淡淡的讽刺的笑容,也明白了过来:“那你我二人,看好戏就是了,哈哈哈!”
且不说明一众朝臣如何议论,明睿自太和殿下朝后,在一众内官和宫女们的伴佑下,直接来到了东宫。
看到好大一座宫殿,明睿心中苦笑。二十五载风餐露宿,到头来自己坐拥这么大的一个宫殿,几十个豪宅都不如这座宫殿大。
回来七八天了,还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这座临时的住所,因为几天后,他就要登基,而登基后,他就要搬到福灵宫。
还没走进东宫,一首凄凄凉凉的琴声便已灌入明睿的耳朵,明睿听了一愣,这首曲子实在是太熟悉了,这首曲子名曰“入阵曲”,十年前,就是这首曲子,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当然,这首曲子本身并没那么大的威力,配合上御剑术,真真是,醉生梦死。
“太”李艾想解释什么,却被太子伸手拦下,信步前走。
守在宫门口的丫鬟,已被李艾噤声。映入明睿眼前的,是宽约辆丈的通道,两旁花草树木,不胜枚举。
这是东宫的前花园,树木间是一条条弯弯曲曲的石子小路,在其中一条较宽阔的小路尽头,有一座不大的凉亭,只容得下七八个人。凉亭的正中央,是一张石桌,石桌边儿上,是五六张石凳。
只见一位衣着华丽,头戴凤冠的倾国女子,正在拨弄眼前的似黑非黑似红非红的古琴,两旁站立着四名宫女丫鬟,近前的两名宫女托着果盘,靠后的两名宫女手持摇扇,轻轻的扇着。
宫女们率先发现走进来的明睿,只见黄袍加身,袍上还绣着四爪金龙,不用说,这一定是刚刚归朝的太子殿下,因为黄袍分两种,一种是四爪金龙,另一种是五爪金龙,五爪金龙乃是皇帝的象征,而红袍、紫袍之类,哪怕同样是四爪金龙,也只是王爷。
宫女们刚要跪拜行礼,却被明睿挥手制止,于此同时,琴声停止,一个非常柔美的声音响了起来:“在此之前,我一直在想,那个素未谋面的被赐婚的皇子是谁。却不曾想过,是你!”说着,那个声音的主人,站起身来,望向明睿。
“本宫也没想到,最初听到苏童这个名字,还以为是重名而已,却不曾想,本是明国之人,却相识在万余里外的异国他乡。”明睿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子,便径自坐下来。
万余里外的异国他乡?听到这里,李艾心里又咯噔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来,给在场的内官和宫女们使了个眼色,连同自己在内,一并告退下去。
“我是该叫你少年邪君,还是太子殿下,还是夫君,还是君上?”女人半分伤感,半分调侃的问道。
明睿听了笑笑,并未正面回答,连称赞了几声好茶之后,反问了一句:“那本宫是该叫你童仙子,还是无情姬,还是爱妃呢?”
之后,两个人便陷入了一段沉默。
“有段无缺的消息了吗?”这女子正是先皇给明睿赐婚的皇子妃,也是苏贺的独生女。
听到这个名字,明睿陷入了良久的回忆当中。
半晌,明睿才回答了一声:“死了!”
苏童听到这两个字,眼神明灭之间,仿佛身体晃动了一下,恨恨问道:“是谁!”虽然眼帘遮住了眸子,但仍能感受得到她滔天的怒火。
“逍遥宫!”明睿又轻声说了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更像是一个组织的名字。
听到逍遥宫三个字,苏童的眼神里,怒火逐渐消退,然而更多的是无奈。
“你会帮段无缺报仇吗?”苏童的声音里,充满了哀伤。
“狂剑仙、童仙子,你知道吗,有时候本宫还真的羡慕你们两个神仙眷侣。”明睿还是没有正面回答。
听到这个回答,苏童并没有过多的失望,而是陷入到了回忆之中:“十多年前,我本是逃婚出了苏府。阴差阳错的加入了妙音派,不曾想师尊说我精神力天赋异禀,传我忘忧琴功。六年前,妙音派惨遭灭门之祸,而我幸得无缺相救,当时的我,还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狂剑仙。每一个少女都有英雄救美的梦,我也不例外。外界相传,我们好似神仙眷侣一般,但我们两人却是清清白白的。他活着的时候,我爱慕他,敬重他。但现在死了,无论是出于他对我的恩情,还是出于我对他的感情,哪怕逍遥宫是一个庞然大物,终有一天,我也要让他们给无缺陪葬。”苏童说到这里,眼神中射出无限的悔以及无限的恨。
“逍遥宫,呵呵,本宫可惹不起!那根本就是一群疯子,不,疯狗!”明睿说到逍遥宫,眼神里仍闪烁着几分惧意。
苏童并不以为意,突然,苏童下定了决心似的,面向明睿跪了下来:“邪君,不,太子殿下,只要你答应,帮我替无缺报仇,我苏童愿一生追随,以报殿下的恩德。”
虽然美人就在膝下,但明睿根本就不为所动。别说就凭着这个小小的明国,哪怕是把落日教都加起来,也不一定能跟逍遥宫势均力敌。敢跟逍遥宫叫板的人,要么就是比那群疯狗还要疯的狼,要么就是大傻子。
“你是在跟本宫谈条件吗?”明睿淡淡道。
“不,不是。从你我完婚的前一天起,我就明白了,此生定将段无缺埋藏在心里,仅仅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逍遥宫,最多是在我心里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我理解殿下的苦衷,逍遥宫太庞大了,大到之前的你我都不敢想象。我也明白,让殿下惹上逍遥宫,是给落日教引来灾祸,更是给明国种下祸根。哪怕殿下你不答应帮我报仇,我也还是你的太子妃。不过,我仍然奢求,有一个理由,能让我放下这一切,能让我安心做您的太子妃。”苏童说着,眼神中露出无尽的哀伤。
良久,明睿才淡淡道:“不错,此事若无万全把握,本宫断然不会出手!”
噌的一下,苏童仿佛自己听错了,使劲盯着明睿的眼睛,又好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明睿这句话的意思是,没有万全的把握,绝不出手。可另一层意思则是,只要有万全的把握,可以顺带帮自己报了仇。
“妾身谢过殿下,此生,定不负殿下!”苏童喜出望外的赶忙行跪拜大礼。
“行啦行啦,本宫又没答应你一定帮你报仇,谢的太早了。此番本宫回宫,快十天没合眼了,体乏的很,先回宫,帮本宫沐浴。”明睿说着大剌剌的站起身来,就要往宫门走去。
苏童仿佛自己又听错了,帮他沐浴?不过想想也对,两人已经完婚了,只是刚刚相见而已,妻子帮丈夫沐浴,好像没什么不妥。可她还没见过男人的身子呢,更别说碰了,还真有些难为情。
“快走啊,愣着干什么,本宫累了!”明睿并未回头。
“哦,是!”苏童回过神来,应声是,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