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后院之后,迎着朝阳,老道士嘴里咬着包子,手里还拿了俩,旁边刘管家手里端着碗稀粥。
两人仰头上望,看着挂在晾衣架上高高飘扬的单薄布料,面容严肃且认真,嘴里发出“嗯嗯”之声,仿佛在斟酌什么无比重要之事。
旁边的苏景甩了甩湿漉漉的手,终于有点儿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氛围了,偏着头道:“你们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不会骂你们的。”
“公子言重了。”悟尘老道转过脸来,紧赶慢赶将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满脸和煦的道:“此乃天理纲常,公子完全没必要因此感觉羞愧。”
“恰恰相反,这证明公子身体好,精力旺盛,于武道一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贫道先恭祝公子武艺精进,前途无量!”
好一个混江湖的老道,一番话说得苏景一点脾气都没有,手痒痒就是提不起拳头。
“公子,悟尘道长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刘管家一本正经的说道,满脸诚恳:“不过洗内裤这种事情还请交给侍女来做,天气冷,公子还是不要自己上手的比较好。”
“如果真要自己洗,那也在白天洗,不要凌晨偷偷跑出来洗,吓得下人们都以为来了贼人”
“哦,还有,如果公子真的有这方面需要的话,不用憋着,在下可以帮您找个好的”
“我去吃饭了。”
苏景一脸铁青的走出院落,还没走出多远,便听见身后传来毫不遮掩的哈哈大笑声,脸色愈发的青黑了,不禁的咬牙切齿:“这两个老家伙!”
总之,今天一开始,苏景的心情就不是很好。
做春梦很正常,梦遗只是有些尴尬,但是自己偷偷出去洗内裤还被自家侍女发现这就十分尴尬,被那两个老贼嘲笑就是尬上加尬。
这说起来还要怪苏景自己,昨天晚上他命令武一武二两人做好防备,当心张尔找上门来,院子里的气氛立刻因此紧张起来。
这种紧张的气氛自然也影响到了新来的下人们,四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一晚不睡,轮流守夜。
结果没有抓住贼人,倒是抓住了凌晨偷偷洗内裤的自家公子,这就十分尴尬。
虽然这件事情大家明面上都不提,但苏景总觉得众人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哪里有些不对劲,因此一早上都臭着脸,锻炼身体的时候也格外用力,整个练武场都是石锁呼啸的声音。
当苏景满身大汗,放下石锁,正准备来上几百个深蹲锻炼一下下肢的时候,一个消息传到了他的耳中。
有人上门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接下苏景任务,镇北城三大包打听帮帮主之一的王阳舒,对于这么一个一身长袍,比起地下帮派帮主这个身份来说,更像是书生的中年男子,苏景的印象还算深刻。
很快,他就在客厅中见到了王阳舒,他依旧是一身略显寒酸的长袍,立在桌子一边,桌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厚厚几摞写满字迹的纸张。
和三天前比起来,如今的王阳舒胡子拉碴,眼睛里满是血丝,显然这两天没怎么休息。
“请坐。”连忙让王阳舒坐下,让侍女上茶,苏景拿起桌上的纸张看了起来,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有些凌乱,但确实是按照自己的要求来做,没有一项遗漏。
“这么快就凑够了三千份,这几天辛苦了。”放下手中纸张,苏景笑着对王阳舒颔首道。
王阳舒显然也是累坏了,连喝了几口茶,姑且润了润嗓子,这才连忙向苏景拱手道:“公子客气。”
“这一行的规矩,既然收了公子的钱,自然要认真办事,才能做的长久。”
“实不相瞒,眼前这份答卷,是我发动一家老小,亲戚朋友,以及相熟的附近村子村民完成的,由我和几个识字的外甥共同抄录,时间紧,字迹有些潦草的地方,还望苏公子见谅。”
“不,这点是我疏忽了,这么重的任务,还能这么快完成,辛苦了。”
听了王阳舒的叙述,苏景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忘记了这个世界的识字率可远远不及前世,没法像自己预料的那样,发下去直接让他们写就可以了,还得他们说,自己写,工作量瞬间增加了不止一倍。
想到这里,苏景不禁有些惭愧,连忙唤来刘管家去取钱,比原本预定的价格要多上不少。
这笔多出来的钱财,王阳舒自然欣然接受,这几天到底有多劳累,多费功夫,他自己知晓,自然不觉得受之有愧。
又喝了几杯茶,王阳舒显然有些心事,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站起来对苏景拱手说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若苏公子不肯回答,不必勉强。”
“请说。”苏景一愣,不知道这个和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中年男子有什么话要问自己。
王阳舒咳嗽了一声,道:“敢问公子,昨夜是否有去过艳香楼?”
苏景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立于客厅角落的武一武二立刻上前一步,逼视着王阳舒。
难不成这个家伙敢跟踪自家公子?
“公子误会了。”
王阳舒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王某自认是半个书生,平日里更是嗜书如命,好吟诗好摘句,奈何天姿平庸,在读书这一行上,蹉跎数年,终究是没有什么成就,书生的毛病倒是染了不少。”
他自嘲一笑,道:“艳香的出台大会算得上是整个镇北城文坛的一件大事,王某又怎么会错过,虽然家境一般,没法保证每次都到场,但每年的《艳香文集》,王某都是必买的。”
“昨天的艳香楼出大会,王某刚好有个晚辈在艳香楼里当差,当夜回来的时候,给王某带了两句诗,说是当日出大会魁首所做。”
说着,他顿了顿,吟道:“冰骨清寒瘦一枝。玉人初上木兰时。”
他由衷的感叹道:“真是好诗啊,一句写景,一句写人,却偏偏让人觉得每词每句都都在描写那位清冷若梅的女子,用字精简,回韵悠长。”
“自从得了这两句诗,王某便吃不下,坐不住,抓耳挠腮,很想知道这首诗完整到底是什么样子,可惜我那位晚辈也只是潦草听了两句而已,并不知全诗。”
说到这里,王阳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熬了一夜,一边完成任务,一边想着那首诗,天亮了,任务完成了,却半点睡意都没有,只想知道这首诗后面写的什么。”
“艳香楼出大会向来富商群聚,新来镇北城定居的人,往往都会去艳香楼认认脸,思来想去,我认识的人里,恐怕也只有苏公子您一个可能会在昨晚去艳香楼,所以这才大清早赶过来,叨扰公子。”
“原来如此。”苏景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昨晚我确实去了艳香楼,那首诗全诗是这样的”
说着,便将整首诗读了一遍。
听罢全诗,王阳舒呆愣在原地,口中呢喃着“月落溪穷清影在,日长春去画帘垂”,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满脸欣喜之色,躬身行礼道:“谢公子赐诗。”
他旋即又说道:“敢问公子可否告诉在下,那位作诗人的名姓,好让在下可以传播一下他的声名。”
“如此才子,不应该默默无闻。”
苏景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苦笑着道:“实不相瞒,写那首诗的,正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