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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得而复失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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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渤海中有三座神岛,分别为蓬莱,方丈,瀛洲。其中蓬莱岛,相传是人间五十年才出现一次的岛屿。岛上宝树丛生,华实皆有滋味,传说吃了可长生不老,秦始皇曾派方士登岛,寻访神仙求长生不老药。

    “在此拜别,恩公珍重!”武夫将吕生送上蓬莱岛,赠予一匹雨工,便作揖告辞。

    吕生目送武夫归海,回头眺望蓬莱岛。

    蓬莱岛上一片桃花姹紫嫣红,仿佛漂浮在云雾缭绕的海中央,若隐若现。

    桃花落英染红了十里海岸,春风醉花香,吕生牵着雨工顺着落英的芬芳,走入花团锦簇的桃花源,忽然一条碧绿如玉的江水呈现于眼前。

    就在此时,桃源上游深处,隐约有少女优美的歌声传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一条船舶载着老翁夫妇缓缓顺江流而下,温文尔雅向吕生拜言:“公子可是自中华而来?”

    吕生点头作揖。

    老夫妇云:“本世族姓彭,老来才得这一掌上明珠,名唤彭儿,自幼聪慧,堂上多偏爱宠溺,奈何其弃本地豪族不嫁,日日守候在这桃源江水边,执意欲嫁一中华人。”

    吕生问其年岁,答曰:“十七矣。”其生时月日,即紫姑仙离去之两月后也。

    “女儿快出来拜见公子。”其母唤之出见。

    少女娇羞隔帘道:“紫丝囊安在否?”

    吕生狂喜异常,解囊呈验,少女点首者三,出而相见,艳若桃李,烟视媚行,宛然紫姑仙转世。

    少女娇嗔道:“十七年矣,郎君失约有年余,让妾身等候颇苦。”

    两人执手相视而笑,初次见面却悉如隔世夫妻。

    彭氏老夫妇面面相觑,虽不解其意,但也为女儿觅得如意郎君,颇感欣慰。

    吕生此时年三十六,少女碧玉年华,欣然与蓬莱岛彭族订娶,遂携彭儿乘雨工归家,择日隆重完婚。

    醉酒渔夫谓之老夫曰:“吕生既已觅得转世仙妻,故事应得以圆满结局。”

    老夫深叹曰:“非也,天不遂人意。此为吕生二世姻缘,后续仍有三世姻缘。”

    吕生携彭儿归江宁,吕氏豪族上下皆轰动欢喜,斥巨资为吕生举办婚宴,所用器物,尽其丰盛。江宁之士,莫不敬仰。

    吕生与彭儿欢聚三年,如胶似漆,情好甚笃。

    是夕,彭儿有孕,期近十月,阖家喜气洋洋。

    “吕家后续有人了!承蒙郎君专情苦等二十年,拜蓬莱神君成全,妾身今日终得如愿以偿为吕家延续香火,咱们很快就有孩儿了!”彭儿眼角泛起泪花。

    吕生将彭儿深深拥入怀中,喜不自禁,溢于言表,道:“头胎是老大,往后还有老七和老八,咱家就凑足一大桌子吃饭!”

    彭儿在吕生怀里羞得头都抬不起来,说:“一大家子吃饭花销甚大,郎君须考得功名方可承担,今年郎君就赴考罢。”

    “娘子考虑周到,所言极是。”吕生喜笑盈腮。

    媳妇有娠,吕母甚喜,急请道士卜卦,询问男女。

    道人命:“取水一碗来。”

    吕生与水,置几上。

    道人为默念咒语数通,侧耳倾听片刻,蹙额曰:“奈何!奈何!”

    吕生惊问其故,道士曰:“汝妻不久有难,恐伤性命,无暇问男女也。”

    吕生虽素知道人灵异,然彭儿体甚健,疑信参半,未敢将此情与吕母、彭儿说。

    当夜,吕氏夫妇同梦吕生于其年某月日中举,彭儿即于是日亡故。

    夜中惊醒,吕生梦中不觉已泪满枕巾,醒来抱起身旁彭儿大声痛哭。

    彭儿亦醒,安慰之曰:“功名事重,梦不足凭。”

    吕生讶异,问:“娘子竟作同一梦境?”想起白日道人所言,后怕无穷。

    “郎君才富五车,安心赴考则罢,妾与腹中孩儿在家静候郎君蟾宫折桂。待郎君金榜题名归来时,妾已诞下麟儿,岂不是双喜临门?”

    临考,吕生以梦故,虑不欲往。

    彭儿反复催促曰:“吕氏豪族,夫君才华横溢,若无功名,何以颜面对列祖列宗?”

    吕生无奈强行赴考。

    及试,果中举,即梦中月日也,吕生大不悦。

    越二日,果闻彭儿讣讯,吕生悲痛欲绝,几近昏厥。试毕,急快马加鞭归家,彭儿死已二七矣。

    “呜呜……老爷,夫人难产暴卒,是奴等照顾不周。”老管家不断地自批其颊,脸颊肿高,嘴角已泛起缕缕血丝。

    “夫人走后,老夫人伤心过度亦病卧多日了!”

    “求求老爷食些饭罢,两日路途上不进一粒水米,人会垮。”

    “老爷,今夜夫人魂魄回煞,举家躲避,老爷也暂且避一避。”

    “滚!汝等都滚!”吕生风尘仆仆丢下行李,灰头土面,双目赤红,驱散所有家仆,独自一人双膝跪倒在彭儿灵堂前,一跪便是到夜里二更。

    民俗传说,人死二七,夜设死者衣衾于灵柩侧,举家躲避,言魂魄来赴尸,名曰:“回煞”。

    吕生悲痛彭儿之死,潜于灵柩旁,以期回煞夜一遇。

    守至三更,闻屋角有微响,彭儿身着白衣,自房檐上冉冉飘下,步至柩前,向灯稽首,灯即灭。

    灯灭后,灵堂自明如昼。

    吕生惟恐惊动彭儿,不敢出声。

    彭儿走至灵柩旁,低声呼曰:“郎君归来否?”

    吕生从灵柩侧跃出,抱彭儿痛哭。哭罢,相诉离情之苦。

    略略镇定,吕生问:“听说人死有鬼卒拘束,回煞有煞神跟随,娘子何得独返?”

    彭儿答曰:“煞神即管束魂魄之鬼卒也,有罪则羁押相随。冥司念妾今生无罪,且与郎君前缘未断,故令妾独归。”

    吕生伤感问道:“娘子无罪,何故早死?”

    彭儿曰:“妾无罪但有错,天帝盛怒妾凡心未泯,贻误高僧证得圆满。前世君乃得道高僧,是妾尘心太重,诱君堕入轮回。谪降期满后,妾又擅自主张脱离仙籍,私托蓬莱神君转世为人,与君再续前缘。故天帝责罚妾这一世短命,且永世不得重返天庭矣。”说罢,大哭。

    吕生亦恸哭曰:“娘子无错,此情夫早已知悉,夫亦有错。娘子与我前缘未断,今夜之来,莫非缘将尽于此夕乎?”

    答曰:“今夕一别,犹有后缘。”

    言未毕,闻户外风起,彭儿大惧,双手抱紧吕生,惊恐地呼喊:“郎君快抱紧我!护持我!凡作鬼者最怕风,风倘着体,即来去不能自主,一失足不知将会被大风吹到何处去矣。”

    登时一声清脆鸡鸣,东方天色微亮,彭儿言别:“天将明,郎君在此惜别。”

    “娘子将往何处去?”吕生欲紧抓彭儿的手,而她的手却如风儿般从吕生指缝间穿过。

    “郎君留步勿追,是妾身有错,可怜妾未能给吕家诞下一子,郎君珍重!后会有期!”彭儿泪流满面,依依惜别,说罢便化作一缕青烟钻入灵柩下地缝,消逝贻尽。

    吕生痛不欲生,拿起锤子,奋力欲将彭儿灵柩砸开。灵柩封死,吕生连日未进水米,气若游丝,砸了许久,砸到双手肿裂流血,却只能将灵柩砸开一条小缝隙。吕生双手将怀中所贴身珍藏的紫丝囊轻轻捧出,从缝隙外塞入彭儿灵柩,便昏厥过去。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夫君将娘子亲手埋葬,娘子记得来生仍嫁前世葬汝之人。”

    新坟旧人,阴阳相隔。月上树梢,坟头乌鸦哀鸣,羸弱的吕生孤身一人一壶清酒,边哭边笑,依偎着墓碑,自言自语至天明。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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