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带?”“什么玉带……!”止清还想问下去,却看到一老者从刁府前门出来,对着常道人躬身一揖。
“夫人请众位仙家快快进府相叙!”
“好,相烦元管家带路。”
跨进前门,众人来到前院,看到一堵萧墙直立院中,上书一联:“罗袍錦带,难免膏梁遗世。陋室箪瓢,不误诗礼传家。”字体清酋苍劲,骨气洞达。常道人多年前曾经来过刁府,之前他并未留意过刁府的屋宇格局,今日见得此墙,心中沉思,“但凡大户人家,皆立萧墙。本意不露家丑于外,而上代刁家主人刁学士明知自己儿子不成气候,还刻意将此事直书于墙,胸襟当真不凡,不愧为一代名臣。却不知现在的刁老爷于此事又做何感想,见此萧墙岂不脸红?”他可万没想到此间膏梁根本不通文墨,压根就不明白这对联写的是什么意思,又岂会去脸红!
“道长有礼,恕鄙妇人有失远迎!”到得厅上,刁夫人赶忙上前相迎
“岂敢,请问小姐何在!”常道人生性直爽,既为要事前来,便直抒其意,也顾不得回不回礼!
“道长,请随我来!”刁夫人也觉得目前女儿安危要紧,如自己还要去寒暄奉茶,两相引见,净去婆妈些繁缛之言,岂不误了大事。是以赶忙领着众人去看女儿!
“啊,小常师兄,你来了,快快帮我瞧瞧,我女儿在闹鬼。”刚走几步,碰到刁老爷迎面奔了过来!
常道人已经多年没有看到他,见那一身非佛非道的打扮,眉头一皱,随即忍不住想笑“什么叫你女儿在闹鬼!”自见到他便感觉此人虽然傻里傻气,确也让人觉得十分的亲切。
“刁老爷休要戏言,你并未入我三清门中,不可随意以师兄弟相称,我们还是先去看看令千金吧!”说着,也就不再理会他,迈步便向后院走去,随即到了刁小姐房外。他本是方外之人,向来不太理会世间诸多禁忌,片刻未做停留,一抬脚便跨进了这间女子的闺房。那房中的景象却顿时让他耳目一新:首先进入眼帘的便是牙床上的一跟扭动的人棍,直挺挺的被人用床单从脖子裹到脚踝,只露出一颗脑袋,外面再用绳子缠了一圈缚上,像极了一条长长的奇怪大粽子,“这倒是个捆人的好法子,既不会弄伤她,又能让她不能动弹!”再往那大粽子头面瞧去,见其嘴里塞着布条,脸上给人饱粘浓墨画了个阴阳八卦双鱼图,头发披散在脑后的枕头上,发髻间插着一截黑乎乎的风干的动物骨殖,不知是黑驴蹄子还是雄狗爪子,牙床悬空吊着一面八卦镜,镜面向下,正对着躺在床上被绑成人棍的刁小姐,床头一柄桃木剑,床尾一串大佛珠,四围周身环着一圈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法宝,大多是民间相传的一些无用的法器。“好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金刚伏魔大阵!”
床上的粽子小姐一见刁老爷也进了房中,立刻一脸怨毒的狠狠盯着他,不用想也知道他就是布下这“伏魔大阵”的罪魁祸首了。常道人自进这刁府便一直强忍着心中的阵阵笑意,“这刁小姐也是生来不幸,竟有个这样胡闹荒唐的爹!”
常道人不暇多想,一提元神开了天眼,见房内四周围并无妖邪之气,随即放心了一大半,再向刁小姐看去,见其本相之下附着一个女鬼,死死的压着刁小姐本来的元神,那女鬼隐伏其间,面目具足,支配着她人的肉身,竟然通体畅意,无一分阻滞,胸腹间一丝怨气缠绕盘旋,且阴气异常充沛,毫无形神涣散之像。
常道人微微诧异,心中暗暗盘算,刁府虽然灵气充足,可并不蓄阴,能供一般亡魂消业,却不利阴冥之辈在此长留,如果是身怀幽怨的鬼魂,不出七日,必定被这正道灵光灼烧的灰飞烟灭!新死之辈,虽然阴气充足,可在这阳间也必然涣散得很快!如是几十年的老鬼流连阳间,应该早已经烟消云散。然不成这女鬼竟是趁着中元鬼节从阴曹地府间跑出来的,可她如果本在阴间,为什么不去轮回转世?而且鬼魂附体生人,必遭活人阳气所伤。何以又不见她有反噬之相,当真奇怪!好在刁小姐元神虽被压制,却一直沉睡体内,并无伤损。
常道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如以霸道法力,将幽魂从刁小姐的体内驱出,必然伤其魂根,如不尽快将她送回阴间转世投胎,一到天明,便既消散,可这城中竟然不见鬼差往来,不知阴间有何变故!且她胸间既有怨气缠身,如无高深佛法为其超度,她也无法去往西天极乐。上天有好生之德,况且又不见她对刁家小姐做何大恶,如若就此累她消亡,岂非太过不仁!
常道人空中虚点,向床上的刁小姐施了个定魂咒法。本来还在床上不断扭动的刁小姐瞬间安定了下来!“将她松开了吧!”
“松开后她不会又发疯吧!”刁老爷迫不及待的问道!
“无妨,贫道已经施了定魂法门,她身体动不了的,我有一些话要问问她!”
”敢问道长,蛮儿是否真的中邪了,不会就此好不了了吧!“刁夫人一边嘱咐丫鬟用剪刀剪开刁小姐身上的绳索和床单,一边关切的问道!
”令千金虽然被怨魂附身,可为害甚微,并无多大碍。待贫道问问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刁夫人扶起已经解开绑缚的刁小姐,想要拿出她嘴里塞着的毛巾,又不太放心,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常道人。
常道长点头示意无妨,刁夫人赶紧上前搂住女儿,将毛巾抽出后,敢忙用手指捻起起落在枕头上的那只臭烘烘的黑驴蹄子,远远甩出门口,顺手用手指将女儿的头发轻轻的拢到身后,拿湿毛巾轻轻的擦去她脸上刁老爷留下的墨宝,看着周身上下已经狼狈不堪的女儿,刁夫人倍感心酸,狠狠的瞪了一眼刁老爷,后悔之前实在不应该由着相公折腾自己亲身女儿。看到女儿下巴及手指的伤处,刁夫人鼻子一酸,忍不住潸然泪下。
“哎呦,我的亲亲芳儿,你就别哭了!有小常师兄在,蛮儿不会有事的!”刁老爷看到刁夫人流泪,赶忙出言安慰!
常道人和他身后的两个徒儿听到刁老爷竟如此称呼刁夫人,不由俱感肉酸,就想开口一阵狂笑!可碍于身份,只能苦苦忍着。常道人玄功深湛,虽然也觉肉麻,可笑意在心中一闪既过,随即脸上一如往常!而他那两个弟子便辛苦了,拼了老命的紧紧抿住嘴唇,强憋着一口气,生怕发出半点笑声,下嘴唇更是不断的抽搐,脸上都憋的发红。刁府下人平日里是见得惯了的,丝毫不以为意。倒是刁夫人见相公在外人面前称呼自己时竟如此直白露骨,羞得一脸通红。回身一拳狠狠的砸在刁老爷臂上。刁老爷肩头一缩,受了她一拳头,嘴唇向外一撇,竟是一副异常委屈的表情,好似一个被父母打了屁股的小孩!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你既身死,便当前去轮回投胎,何以还要留在这人世间纠缠不休,害人害己。”常道人见那刁小姐此刻口中无物,虽然还在喘息不止,却已然可以开口说话。
“你是何人,我要寻的……是刁约……与林……林春儿那对狗男女!与你何干!”刁小姐的嘴里被毛巾塞得久了,口中干涩!说起话来还不甚利索。一边说话一边咳嗽,眼睛还是死死的盯着刁老爷。
“那么,蛮儿……,你究竟是谁!我的蛮儿呢!”刁夫人听到自己怀里女儿开口说的话,又惊又怕,明明知道搂着的这个人不是自己真正的女儿,可是又确确实实就是自己的女儿,既想将她一手推开,又忍不住将她紧紧依在怀里,说起话来便有些语无伦次。
“哦,这个,我爹我娘都已经死了,你要找他们,怕是要……,呸呸呸!什么狗男女,他们是你爷爷奶奶!”刁老爷听见有人提及父母的名讳,便顺口回答。后来听她话中带有侮辱之意,急忙改口,竟一时昏了头。
“刁约和林春儿是你这个混蛋的爹娘!他们是你的……你这畜生的爹娘!你这个无耻混蛋,杀千刀的恶贼,竟敢如此残害我,我叫你不得好死!”刁小姐虽然身体和头颈不能动弹,但眼珠可以,是以斜过眼角看向刁老爷的眼神,充满了数不尽的气愤怨毒。
”是啊,他们是我爹娘怎么了!他们都已经死了!你应该……哦,对对对,你不是我女儿,难怪你不知道!”刁老爷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床上被定了身的刁小姐。丝毫不在意她那恶毒的咒骂!
”他们……他们死了,不可能,不可能,他们若死了我怎会见不到,我在阴曹地府,黄泉路边,苦苦等了他们六十年,想着就算他们双双活到八十岁,我也总能等到他们,可如今我都等了六十年了,六十年,为什么他们还是不来见我,难不成他们当真能够长命百岁,不老不死吗!“刁小姐说起这些,竟是一脸的哀怨凄然。
众人听后,都是大吃一惊。
”这个,这个,我娘都死了十几年了,我爹前年也死了!我爹死的时候样子跟年轻时候不大一样,你,你是不是没有认出他们!“刁老爷一脸好奇的问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一定认得出,一定认得出!……”刁小姐一脸的疑惑忙然!“难道我真的,真的,已经不认得他们了吗!已经不认得了吗!”
刁小姐漠然的看着前方,好似痴了一般!许久许久!
常道人见此情形,忙接问道:“那你又是如何来到阳间的,如果没有阴差为你引路,你如何出得了鬼门关!”
刁小姐好像无心思索他的问题,只是顺口喃喃的念道:“哼哼,我怎会来,我怎会来,自然是自己跑出……”
话未说完,突听得外面“咚”的一声锣响。接着,又一下,咚!咚--咚!咚--咚!
跟着屋外一人朗声呼道:二更人定,魂游中元,去者上路,生者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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