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寇戒、王广、刘奴儿三人,紧赶慢赶一刻不停的好不容易来到了东海郡制所,又沿街打听了寇家的所在,便直奔寇家,来到寇家敲门,半晌功夫,只有一位老太太来开门,趴在门缝上和颜悦色的看着三人道:“几位找谁呀!”
寇戒见这老太年长自己一些,又不知她的身份便客气的问:“老姐姐,这可是泰曹掾泰玖的家吗?”
“正是!几位是?”老太太看着三个陌生人,平常里没见过,可又知道她那亡夫的名字,心中疑惑。
寇戒答道:“在下是泰玖的义弟,城阳郡夏河县人士。”
“夏河县?”,老太太沉思着打量寇戒想再确认一下说:“亡夫还活着的时候倒是听他念叨过他确实有个义弟,你姓甚名谁啊?”
“大哥走了?!”寇戒听到亡夫二字惊讶之余,也不忘回答人家的问题朝老太太深深施礼道:“回嫂嫂的话,在下姓寇名戒!”
“原来真的是寇戒小叔啊!”,老太太脸上漏出了笑容,也不再多问,便招呼着三人进门,寒暄之后,寇戒与泰夫人了解泰玖的一些情况,原来他这义兄早在几年前便去世了,寇戒感叹之间不觉得落下泪来,又在泰玖灵位前磕了头上了香,心情才悄悄的平复。
老太太见三人衣着褴褛,脸色憔悴的,知道他们定是遭了什么难事,也不多盘问。热情的烧了热水,准备了干净的衣物,给他们换洗。三人梳洗了一番,神清气爽的,气色也好了许多。就在他们梳洗的空里,泰夫人早早的准备好了简单的饭食让众人来吃,三人吃饱喝足,又在泰家稍微休息了一下,几日的风餐露宿终于换来了一时的安稳,三人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一觉醒来便到了半过晌,老太太又说:“中午的时候招待不周,刚好我儿泰慈出门公干,细细算来也到了该回家的日子了,一家人团聚,我们吃角儿吧!”
角儿即是饺子,在这个年头,普通的家庭一年顶多也就能吃的上一次,那也得赶上好的年景,年节的时候才吃。三人连连推辞,老太太热情硬要坚持,三人便也不再推脱,各找了事情来做。
刘奴儿乖巧来帮忙和面擀皮,寇戒则在院里劈柴生火,就像过年节一样热闹,要知道这是王广从小没有体会到的滋味。
见大伙都在忙活,王广笑嘻嘻的去求泰夫人给他安排点活干,泰夫人慈祥的笑道:你便只管吃便是!王广可从来没遇见这样的待遇,感动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便又央求着泰夫人让他干点什么。
泰夫人执拗不过他,给了王广几个铜板,又跟他指了路,便让王广出门去杂货铺里打醋,王广痛快的接下了这个“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
泰慈回了衙门交了差事,又被那太守缠着射弈,泰慈连赢数次,太守心有不甘,便拉着他再射几局。
泰慈见天近傍晚,心中挂念母亲,便故意输了这几局,太守这才满意,开心的吩咐下人准备酒食,要留泰慈在府中宴饮,泰慈只得委婉的拒绝了太守的请求,连连向太守陪了不是,这太守才肯放他回家。
出了太守府泰慈长舒一口气,陪领导锻炼这活可不轻松。此时泰慈已有了些倦意,便加快脚步往家走。
在胡同中恰巧与打醋回来的王广打了个照面,泰慈看这王广的有些面生,职业习惯让他一下打起了精神。细细的盯住了王广的脸面去看,又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见过,沉思片刻,脑子一激灵,此人不正是那大闹夏河城的王广嘛!
泰慈脚下大步流星跟在了王广身后,王广隐约觉得后背发凉,半歪着头警惕的暗暗防备。泰慈晰毛辨发,当下便决定不再隐瞒。
暴喝一声,左手干巴利落的按住王广肩膀上,右手势如闪电的抓住王广手腕,脚上迅猛的向王广腿弯踢去,一套动作下来行流水,王广虽是勇猛,但哪里见过这样快的擒拿,躲闪不及被泰慈按住半跪在了地上。
泰慈方才出声:“小子!你是哪里人士?在此作甚?!”
王广哪里吃的了这等屈辱,心中大怒。就待泰慈话音刚落,王广并不出声举起醋葫芦闷头盖脸地朝泰慈面门便砸。
泰慈也是身经百战的手,镇定的挥拳便将这醋葫打的粉碎,王广刚刚打的醋崩裂出来撒了一地。
王广更是暴怒道:“你这匹夫还俺的醋来!”,电石火光之间,王广左手抓了泰慈的胳膊发起狠来,右手一翻蓦的一用力竟将身材高大的泰慈甩到了面前,松开了束缚,攥拳便打。
泰慈急抓住了王广的双臂化解了他的攻势,王广见他也是个难缠的主。两人当下互搭着双臂摔起跤来,王广比泰慈年小了几岁,虽然有些力量,但摔跤擒拿总归不是泰慈对手。大腿上连吃了泰慈数脚,双臂双手也被泰慈压制。情急之下,意识到眼下只有头可以动,便咬着牙狠狠地撞向了泰慈的头,这一招“铁头功”倒也管些用处,撞的泰慈脑子嗡嗡作响,手脚稍微松懈,再被王广脱了身。
泰慈摇头恍惚间,挣脱束缚的王广跳起来朝着泰慈心口窝便打。泰慈挣开眼见王广的拳到了近前,只得将手掌摊开护住心口。王广这一拳力道极大,泰慈连退几步,心想:老子许久没碰到如此棘手的对手了!发自内心的畅快大喝道:“痛快!你这厮倒有几分厉害!”
王广也毫不相让道:“你这匹夫,身手倒也不错!”
双方都知道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便猫下腰来,拉开阵势对峙,双方僵持着转了数圈,都不见对方漏洞,便觉棋逢对手,心中竟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泰慈暴喝一声率先发难,又冲上前去抱住王广的臂膀,决定再次以自己的身高和体重优势压制王广,王广落了下风,被摔倒在地,泰慈骑到王广身上道:“小贼!这下爷爷可不再饶你!”,王广也丝毫没有认输的意思,不屑的朝泰慈脸上啐了一口唾沫。
泰慈盛怒之下举起坛底大小的拳头,朝着王广面门连砸数拳,王广只得抱住了臂膀来挡。胸膛、腹部却漏了缺,连吃了泰慈三拳,拳拳到肉,打的王广胸口憋闷,腹部绞痛。
“啊!”王广大叫着,蜷起膝盖连杵了泰慈后背数下,才让那泰慈放慢了攻击速度,王广卷起腹来,使了一招“鹞子翻身”,风驰电掣间,便又将泰慈压在了身下,愤怒的举起拳头就是一通乱拳,打的泰慈暗暗叫苦。
泰慈又奋力将王广推开,站起身来,咬碎铜牙怒冲冲的盯住了王广。王广也不示弱的气忿忿地的瞪着泰慈,眼红耳赤的双双动起了杀心来,二人冲起身来,缩起了臂膀攥住拳头,便要来个一击决胜。
“广儿!停手!”
“慈儿!快快住手!”
泰夫人和寇戒同时出声喝止,二人耳边也听的真切,怎奈二人都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电石火光间,两人坚如磐石一样的拳头,都狠狠地砸在了对方的脸上。
这一个被打的牙齿松动,口腔穿破;另一个被打的腮帮肿胀,口吐鲜血。巨大的冲击下,双方都是一个趔趄,瘫坐在地上。二人对视一眼,便知对方还不服气,便要爬起身再打。寇戒,泰夫人等人忙上来,拦住二人。
泰夫人变了脸色责怪气泰慈:“慈儿,怎地竟如此无礼,楞头打伤了客人!”
泰慈不敢还嘴,心中又有些憋屈,便小声道:“孩儿不知他是甚客人,只觉得这厮与那海捕文书上的逃犯相似,便想按住他来盘问一二,不曾想他竟用醋葫芦袭击我!”
寇戒警惕的察觉到,周边户里定是有蔽在门缝抻头活脑看热闹的,便急忙拉起泰慈低声道:“贤侄!定是看错了!不如我们回家再仔细看看!”,忙朝泰慈使眼色,泰慈疑惑的看着寇戒,认出了寇戒正是那海捕文书中年长者。方要说话,被泰夫人喝道:“先回家!”
刘奴儿也情切的把王广拉了起来,一道把他推拉回家。双方入了堂中,泰慈先是不忘礼数的朝老母亲磕头请安。方要起身,泰夫人指着寇戒对泰慈介绍说:“慈儿,这是你爹的义弟,你还不快见过叔父!”,母命在上,泰慈忙又对寇戒施礼,寇戒也是殷勤的站起来回礼。
屋内瞧得真切,泰慈便更加确定这三人便是那那海捕文书中的三人,心中疑惑,可守着老母亲又不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便试探着问寇戒:“叔父最近有何公干?”,嘴上轻描淡写,眼中确实冒出了寒光。
“哎!”寇戒长叹一声,心想:看来泰慈已经知晓我们的身份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又朝泰夫人和泰慈施礼,便没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娓娓道来。
等寇戒说完,泰慈心中暗暗敬佩几人义举,只道:“叔父与王兄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寇戒摇头叹道:“那狗县令一家固然该死,我们擅自宰了三人,说到底是有违律法。贤侄又有公职在身,我等也不给贤侄添麻烦,愿意束手就擒,希望到了那府衙之后,贤侄能为我等辩言几句。”,说罢,便合起了手腕让泰慈来缚。
“这……”泰慈一向铁面无私,雷厉风行,面对如此情形却犯起了难:一边是国法无情,一边是义举私情。
“慈儿!万万不可啊!”,泰夫人看出了泰慈的难为情,起身拍了拍了泰慈的手道:“你叔父虽然杀了人,但是他们做的是为民除害的义举。虽犯了王法,但也是你父八拜之交的亲兄弟。咱虽然帮不上大忙,但是也不能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泰夫人竟有如此见识,真真是明德之人!
泰慈也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便说:“母亲若是有吩咐,慈儿照做便是!”
泰夫人和颜悦色的点了点头,沉思良久,才对寇戒等人说:“这事确实棘手,国法不容私情!可是,既然叔叔来投奔咱,那咱也绝不会做那落井下石的事。要我说啊,你们干脆先在咱家安下心住下,然后再让慈儿寻个好的时机,在官府周旋打点一下,再说以后不迟!这也是我能想到的权宜之计了!”
“嫂嫂!这可是万万不能的啊!”,寇戒摇头道:“俺们犯的那是杀头的重罪啊!我们如果长时间藏匿在咱这,一但事情败漏,一来耽误了贤侄的大好前程,二来上官怪罪下来,定会连累嫂嫂。那俺们的罪过就更大了!不如这样吧!过了今夜,俺们就去府衙自首……”
泰夫人变了脸色,眼神坚定的说:“都是一家人,叔叔就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既然是回了自己家了,那在这家里便只有亲情没有国法!叔叔尽管住下,我们再从长计议!”
泰慈也急忙附和着母亲,连连称是。寇戒犟不过母子二人,心想:泰夫人说的也确实有道理,与其硬着头皮去投案自首,或者到处东躲西藏的担惊受怕。倒不如先这样,便连忙领着王广、刘奴儿磕头称谢,泰慈母子自是又劝慰了三人一番,不再赘述。
这件事情解决完了,王广和泰慈这对冤家相视一笑,泰慈拍了拍王广的肩膀说:“兄弟真真是好力气,我吃了你数拳,这胸口如今还是憋闷的很啊!”
王广不好意思的摸着头说:“我使的都是蛮力,哪里是大哥的对手,我现在不仅胸口痛,全身都痛!如果不是我运气好,现在说不定便被大哥治住了!”
刘奴儿见状笑道:“恁些弟兄俩个啊!这是王广斗泰慈,不打不相识!”,众人被刘奴儿的巧嘴逗的哄笑起来。
泰慈点头道:“好兄弟,你还有什么本事,这几天得劲的时候,我再和你好好比试比试!”
王广也不示弱说:“不瞒哥哥,我除了不识甚字,论起其他哥哥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泰妇人拉了二人的手嗔道:“恁这两个小厮,可真是无礼啊!又要相互撩惹!”,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架也打了,误会也解除了,泰夫人便重新张罗着众人一同来吃角儿,泰慈又尽数拿出了家中好酒来招待众人,当晚一家人便是不醉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