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来了一个长晦,叫恪,看之岐的,送了一袋骨币。”玤拿着一朵墙上的霺苼逗之岐走路,“还有一盏石灯,青绿的光,很特别。”
“绊,绊,绊绊。”之岐边走边喊,咧着嘴笑。
“长晦挺好的,关心新生呢。”禾罟在给之岐做厚衣服。
敉卧在躺椅上没有开口。
“明天去赧赧玩吧。”玤搂着之岐坐了下来。
“好啊。”
“嗯。”
“你去不去呀之岐。”玤逗着之岐开口,“去,去,去。”
“绊绊。”之岐还发不出“去”的音。
“你这个音对他来说太难了。”敉翻个身朝向地垫上的玤与之岐。
“那换个什么来说呢?”禾罟的问题总是很多。
“难也要学,总能学会。”玤注视着之岐的乌黑的眼睛,晃着他说道,“是不是啊之岐。”
是在清晨褪去寒意时出发的,之岐裹得比较厚,几个佗有时点风,有时点叶,有时点着水,玩笑着飞向赧赧谷。之岐在玤怀里,玤把之岐头上盖的布拿开,想让他感受一下,之岐却是哭了。
“他已经足够大了,可以侑息了。”敉单脚立于一滴水上,他说的侑息意思是开发佗自身的息。
“把之岐放下吧,试试看。”禾罟也觉得可以一试。
玤哄着之岐没有应声,将绑着之岐的布兜解开,双手夹住之岐的胳肢窝,松手了。
侑息从失重开始。
之岐的侑息失败了。在之岐即将落地时,他们三个的息同时接住了他,玤用风,敉用水滴,禾罟是叶子。稳稳地拖住之岐。
玤降下抱回之岐,不愿再试第二遍。
“幼佗不能这么养。”敉也下来了,不赞成玤的做法。
“下次再试。”玤继续点风前行。
禾罟没有答话,玤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己会站在玤的这边。
从前佗造河西也是有土茁的,佗来到此地后便剥夺了河西的土茁,摧毁了土茁的痕迹。赧赧谷住过土茁,那片山谷土壤肥沃,流水清冽,花木繁盛。有一种特别的生物困于其中,出了山谷就会逝去。半透明的球形模样,平日软塌塌的成群贴在树上,一阵轻风就将其吹起,漂浮时会发出咕咕的声音。土茁看不见他们,佗倒是看得见,佗称其为咕咕。
这个季节恰好是蝴蝶交配期,赧赧谷翩跹的蝴蝶种类繁多,不乏稀有品类,尤其是异翅蝶。
“如果带了躺椅就好了。”敉躺在山坡赏蝶,身下铺着禾罟带来的软垫。
软垫很大,他们三个躺着都没问题,之岐在玤的怀中。
禾罟去了密林里玩,手里是玤给他的长柄六角扇。禾罟本来好奇玤为什么带扇子,以为是怕之岐热,没想到还可以用它来造风吹咕咕玩。禾罟扇着几个咕咕从密林来到河边,对岸是玤与敉。
“看,我把它们扇出来了。”
敉闭目养神一动也不动,玤握着之岐的手左右摇摆,有些远,他的笑靥看不真切。
禾罟玩累了回来躺着,玤抱着之岐去认些花花草草,敉随后起身跟了过去。禾罟见敉和玤去的是同一方向便继续躺着,没有跟去。
他在河边挖了几株浅色蓝紫的花,叫不上名字,但是玤喜欢这样浅色带蓝的花,禾罟挖几株回去试种。
身后有当康的脚步声,禾罟没有管,等脚步声不急不慢地靠近了他才发觉不对。
是一个成年佗跨坐在一头体型膘壮的当康背上,背倚着架在当康背上的靠椅,晃晃悠悠地走着,悠闲且懒散的模样。这个佗也是个短发,身上随意的裹着,或者说盖着一层黑中泛黄的布,并没有十分在意禾罟,当康在河边喝完水便走了。
禾罟本想打个招呼,奈何太过紧张,未能开口。
好一会,玤他们才回来。
玤的面前飞着一只蓝尾黑翼白斑异翅蝶,是玤诱过来的。只要是自然生物,佗都可以诱使其做一些自己所想之事,身形愈,诱愈简单,愈大,愈发艰难且耗费心神。
“好不容易发现一只异翅蝶,便带过来给你看看。”
“很是特别,很好看。”禾罟抿着唇笑,有些僵硬,满是泥的双手局促地背在身后。
敉径自回到软垫上躺着。
他们要待到深夜,月夜的赧赧也不应当错过。没有了蝴蝶,一种叫明灭的亮虫聚在河面附近。明明灭灭,发出太阳一样的点点光芒,映在河中。之岐很喜欢这样的亮光,不用逗引,自己追着明灭,磕磕绊绊,跌到再爬起。
敉不在,回去授课了,禾罟没有回去上课。
两大一在明灭中明明灭灭。
敉授课回来时,禾罟他们也回到了厦。
禾罟操心着他的花,玤将熟睡的之岐送进屋中,敉躺在禾罟新造的躺椅上。
种完花,禾罟从背篓里捧出一朵大瓣花,蔫蔫的呈花骨朵状,递给敉。
“什么。”敉睁开眼。
“你打开。”禾罟笑得傻兮兮的。
“打开呀。”玤也坐了过来。
敉伸手过去点开了花朵,里面飞出一团明灭,三个佗的脸明明灭灭间都是暖意。
不知道是谁问了句好看吧。
然刹那间,一道月白光环从远处破夜而来,高于地面一个佗高度的低矮光芒,惊飞了鸦,平地起风。一瞬间,悲戚席卷了玤、敉、禾罟,以及半球所有的佗。行于半空的佗跌了下来,入睡的佗也猛地惊醒,鬻彧不相识的佗也互相抱住了,偶遇的长晦与冬阼也会毫无保留地拥抱,没有佗是站着的。就连厦也颤动了。这种悲戚是无法独自承受的,如果独自承受,没有拥抱,会在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使用息
敉从躺椅上跌下,曲腿缩成一团,禾罟扑倒了玤,紧紧抱住了玤。之岐的哭声响起,玤拼命掰开禾罟的手,跌跌撞撞半爬着冲向屋内。禾罟再爬向敉,想抱住敉,往他怀里钻,胸膛贴胸膛,敉伸直了腿,回抱住禾罟。
这是一种强烈的悲伤造成的景象,一种哭不出来的悲伤。哽在喉中,无法哭泣,要哑了一般压得难受。这是佗最脆弱的时候,尤其是对于身体方面。
这种哀戚源于求逝的佗,求永逝不再重生,将自己完完全全归于森,没有丝毫眷恋。也就是说,再无此佗。
消失之时的影响是极其震动的,那道光,土茁都会因无知而敬畏地匍匐。
哀恸之后就是安稳的睡眠,无法入睡的佗都会在此时熟睡。
这种求逝十分稀有,在记录中,只有过圆球的一次。爱命名的佗没有给这样的事情取名,怯懦或是气恼,失望或是失落,总之,这是无名的。
每个佗醒来的时间不定,长晦与冬阼第一时间去了森,想依靠仅剩的息判断是哪个佗永逝了。
敉醒来时飞奔去了始林,他不再发出“行不得以”,直接喊出了名字。
“璺——”每一声都很长。
“璺——”敉沿着麻橤丫炟一路奔着喊过去。
“璺——”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醒来的册佗好奇着聚在附近。
到最后,敉不再喊了,他奔跑着,没有用息,身上都是划伤,落雨了。
有几个册佗飞来玩弄了他一会,死气沉沉,觉得无趣便走了。
敉是被一个路过的冬阼捡回来的。当时的敉一身脏污与血迹,如同与野兽搏斗过的死尸。
当天的厦一层就公布了永逝的佗之名。意外的是,不是佗永逝,是个册佗,名为璺。
那道光裹挟着璺的息而来,敉知道那是璺。
敉的印象中璺从来都是不挑的,敉犹记得璺是什么都可以。结绊,双绊或是三绊,茧屋或是厦,即使是选择成为册佗,敉认为璺只是图个乐子。那些当初看起来平平淡淡不起眼的事情,此刻都像是璺选择永逝的原因。敉不知道哪里不对,但他明白,从一开始就错了。
理智告诉他,璺应当是一件件事压到最后选择了永逝,但他思索着,他想找出某一点,夺去璺的那一点。好似找到那一点,就有一个点给他理由去愤怒去埋怨去忏悔。
敉知道,再也没有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