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紫想起那个夜晚热乎乎的食物,藏在回忆里的香气似乎还能嗅到。
最近她实在是哭了太多太多,泪腺好像已经习惯,她还未张口,泪珠便已滑落。
林姨又有什么错呢,保护自己不是人类的本能么?
她有什么立场去责备对方。
更何况,这一年来林姨对她如同己出,她早已将林姨视为自己的第二个母亲,朝朝暮暮的相处,亲情早已交织其中,真心与假意她又怎会分辨不出?
林姨怯生生地站在原地,她看着暮紫朝自己一步一步地走来,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忐忑。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将她当女儿一般对待,如今眼看着要跟她生分起来,这种感觉简直比刀子割肉还难过。
“林姨,没有关系,这一切都不怪你。”暮紫说着,将林姨紧紧抱住,泪珠不断滚落。
林姨的心安了,嘴角是幸福的笑容,两人站在客厅相拥而泣。
冯溟深似是暗松一口气,看向暮紫的眸光浮着浅浅的温柔。他感觉有人注视着他,抬头,便看见冷脸对着他的苏潭清。
冯溟深挑衅一笑,抚上了暮紫的肩膀。
“暮暮,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面。”他朝暮紫撒着娇,余光扫过面黑如炭的男人,心情愈发愉悦。
林姨抹了把泪,朝自家子的脑袋上轻拍一下,翻了个白眼儿:“你没看见暮暮的手上还有伤,你乖乖等着,我做饭快着呢,对了,潭清也在这里吃吧,添双筷子的事儿。”她朝苏潭清笑了笑,拽着冯溟深去了厨房。
“呃,林姨的房间有冯溟深的衣服,我去拿。”暮紫转身闷头朝林姨房间走去。
路过苏潭清的时候,手心一暖,便被牢牢牵住。
男人的眼眸如同星辰那般深邃,又如同海水拂过沙滩那般温柔宁远,他无言地安慰着她。暮紫心中那层不安的惊惶,潮水般缓缓褪去,她朝他笑了笑,指轻轻勾过男人的手心,随即走向林姨的房间。
苏潭清的心似是被羽毛搔过,痒痒的,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心。
“明天就是你亮出底牌的日子么?”冯溟深的声音响起,他抬头恢复了冷漠的神情。
“十点,是最后的时限。”苏潭清淡淡说道。
“静候佳音。”冯溟深妖异一笑,眸间流光溢彩。
“林姨,明天可以麻烦您来检察院一趟么?”苏潭清不理眼前的男人,而是朝正在厨房的林姨走去。
暮紫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苏潭清已经不在了,她看向窗外夜色,想起他口中所说的‘给你个交代’,不知怎的有些惴惴不安,手中的衣服滑落在地上。
——
苏潭清看了看手机。
十点差五分。
这个时间点正是北方城市交通的高峰期,检察院外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冯叔在一旁跺着脚,不住地打哈欠。
深秋的早晨阳光是惨白的,照在人身上也感觉不出什么温度,风更是凉飕飕地,穿得淡薄的冯叔冻得身子都有些僵了。
他看了看笔挺地站在人行道旁的苏潭清,心中是满腹的疑问。
这么一大早出门就不说什么了,对面就是检察院,这苏潭清怎么就傻站在这里不动弹?
不过他也不敢多问,这几天苏潭清虽然没对他短吃短喝,但也再不似往日那般尊敬,他是个会看眼色的人,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
不远处,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两人,他从怀中掏出手机,向电话那头的人报告道:“目标已经锁定,等他们过马路的时候,我就会行动。”
空旷而昏暗的书房
站在靠椅旁的保镖将电话搁在一旁。
房间寂静无声却压抑非常,空气都仿佛要凝固,女人的吼叫声从门外传来,伴随着悲切地哭泣,更让房中的每个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暗纱。
老人的目光瞥过放在桌旁的相框,便停了下来。
面上似是愤怒又含着几分无奈。
他看起来更老了,窝在椅子上的身体与宽厚的椅背相比,如此瘦弱,肩膀僵硬着,仿佛挑着千钧重担。
今天的书房没有拉窗帘。
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会如那个孩子般快乐地拉开那扇窗帘了。
——
苏潭清在等,等那个他从便敬重着,崇拜着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眸中那稀微的光亮一丝一丝地耗尽,最终熄灭在无尽的漆黑里。
面如冰霜,他终于知道一切只是他太过天真。
对面的女孩搀着林姨向他招手,冯溟深似笑非笑。
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走吧”他朝身旁的冯叔说着,先迈开了步子。
事情发生在顷刻之间。
伴随着摩托车的轰鸣声,冯叔的身子腾空而起,重重落在地上的时候心脏便插着一把刀,血流满地。苏潭清同样被撞倒在地,昏迷过去。
轮胎将水泥地面摩擦出长长的黑色痕迹,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一个回马,戴着黑色头盔,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地骑手直冲苏潭清而来。
冯溟深一个箭步挡在苏潭清身前,一脚便踹在轮胎上,刺耳的声音好像要将众人的鼓膜穿透,摩托车紧急刹车,从冯溟深的身边冲了出去,伴随浓烟弥漫,消失在众人面前。
冯溟深顾不得追赶,他飞奔向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却在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站住了。
男人已经气息奄奄了,他吃力地抬起朝冯溟深抬了抬手臂,只是晃动几下却好像费劲了全身的力气,随着每一口喘气,一股鲜血便从他的身子里流出。
男人看向冯溟深的眼里饱含乞求。
冯溟深的身子震了震,他走上前去,缓缓蹲下,握住了那双满是鲜血的手。
男人忽然笑了,嘴里扯出血丝,黄色的牙齿缝隙被深红替代,他张着口,唇瓣颤动却发不出声来。
冯溟深眼眶湿热,泪珠滴在了男人的脸上。
“对不起……。”那是男人想说出的,最后的话。
手臂一松,摔在地上,人渐渐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