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们，西凉城快到了，你们收拾一下行李吧。”

    “这两天有劳方大哥了。”三人都朝着笑容满面的方汉子抱了抱拳。

    “小事，小事，这几天我也在偷听小先生讲课，受益匪浅啊。”方姓汉子笑得着实灿烂，可那原因却不像口中那样，毕竟一个俗人，更多在意的是身后这些即将换成银子的货物，再一想自家婆娘那丰硕的身板，能不乐呵吗，

    苟安却是真心地点了点头，这两日他和桑吉是真的从退之先生那里学到了不少。小先生最后只告诉了他们自己的名字，据他所言，出门在外，先生严谨他透露私讯，说江湖险恶，莫要阴沟里面翻了船。

    为此，苟安没少嘲笑他胆子小，这天底下，莫非还有比江湖更自由之地，比江湖儿女更豪爽之人？

    玩笑归玩笑，退之的学识着实让人惊叹，单单讲个中原文字就能博古通今，引经据典，让人印象深处，再难忘怀，一些大道理也讲述的通俗易懂，天下事也变成了家事那般容易。

    “退之啊，你以后当上朝廷大员可莫要忘了你还有个叫苟安的傻徒弟。”苟安打笑着。

    “苟安啊，你以后在江湖里变成了一呼百应的大侠可不要忘了同游之交。”退之也予以还礼，这样相互恭维的桥段，两日里倒是出现过不少。

    倒是桑吉除了上课时间依然很少与二人交谈，就算是睁开眼，也是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余下二人也不好多问什么。

    “苟安，你当真不随我一起去长安看看？那可是你们大秦最为出名的城池了，我一直心怀仰慕，准备作为这次出行的终点站。”退之也是孤行一路，难得有个相伴这么久的同龄小友。

    “可惜了，我在凉山郡的亲戚家还有些事情要办，不然，铁定跟你直奔长安去了。”苟安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随即有显出几分担忧，“听说长安的大人物似乎对他国的人不是怎么友好，你去了可千万要注意些啊。”

    退之也是知道苟安担心什么，“苟安你想多了，区区一介书童怎可乱国，而且我们书院在中原的名声还是不错的，一般的皇室都不会为难我们。”这是退之第一次透露自己的身份，却也只是点到为止，苟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能称的上书院的，也的确只有那几个世外之地，除了一心学问，大多心无杂念，出世也会受到各种礼待。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治国文臣，大多是从书院里走出来的。

    “桑吉，你呢？”退之转而看向一旁看着窗外发呆的桑吉木措。

    “啊？”全名为桑吉木措的西域少年稍稍惊了一下，“小先生，我也要在西凉城戴上一段时日，过些日子，我便去长安寻你。”

    “嗯。”退之思索了一阵，看着二人，“这样也好，我年纪最长，那就发号施令，苟安，你可要好好照顾桑吉啊，虽然他是西域人，也不能让他受你们秦人欺负。”

    “哪里的话。”苟安苦笑着，“若是桑吉不嫌弃我这个拖油瓶的话，我们俩倒是可以再一起呆上一阵子。”

    听到苟安的话，桑吉犹豫了一阵，迎着小先生热切的眼神，“那可要麻烦苟安兄了。”

    这是多年来，苟安第一次进城，还是郡首介别的大城。不同于其他中原大城，西凉城的城墙是真正可以驻大军的，而非寻常的城防兵。这里在很久之前，就是大秦的一个战略据点。

    城内的人口过十万，各类行商小贩应有尽有，甚至也不乏西域人的面孔，但大多行一些下贱的买卖，一般而言，中原的西域人不是战败俘虏，就是俘虏的后代。

    “那方大哥，退之兄，我们就此别过，有缘再会！”苟安意犹未尽地行个江湖礼。

    “再会再会！”

    ……

    “你看桑吉，若不是跟着我，你自己去找个住宿的地方也要好生困难。”苟安二人在一家小旅馆终于安定了下来，若非苟安把祖辈的名誉用来发誓桑吉平措是个好人，根本没有旅店允许桑吉进入。

    瞧着桑吉略显悲伤的模样，苟安也是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抱歉啊，桑吉，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也不是所有中原人都瞧不起西域人，你看，我都坚信你是个好人。”

    “谢谢。”桑吉平措憋了半天，说出来这两个字，之后便打开房门，“苟安，我要出去准备些事情，你……你别跟过来。”

    “嗯？”苟安看着有些反常的桑吉，也没太往心里去，随口答着，“路上小心点，桑吉，太阳快下山了，晚上早点回来。”

    待到桑吉平措的脚步声彻底远去，苟安打开了自己一直贴身的小背包，里面装着酒馆余下的所有银两，还有李青山的遗物，一大堆书籍。李青山给他余下的书虽然不多，却胜在精简，一个在世多年的老人出行所携带的，必然是经典，而青山老人所带的，肯定是经典中的经典。

    “咦？”苟安发现背包里竟然还有一封信，竟然毫无印象，好奇地打开：

    苟安小子，我带着傻徒弟开始在这片大地上游山玩水了，不用担心他的安危，在合适的时间我会让他去寻你的。

    对了，我知道你在修行青山道长的绝学，这可是你日后行走江湖的安家立命的本事，莫要偷懒了。

    日后你会遇见那些很多个所谓不世天才，其实你小子也算一个，你这小二十年，说不幸的确挺不幸的，但是吧，上天是公平的，日后你会发现，你也得到了很多，我甚至可以说你得到的报偿可能有人愿意被世代灭上满门也欣然接受。

    当年还余下知晓你之事的可能只剩下西凉山那位了，但是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寻到是机缘，寻不到是命数，能从当年那个漩涡中活下来的人，没有几个是完整的。

    你曾经给我说过，十年，其实这十年，和尚也挺开心的，你是个挺有趣的小子。

    苟安，虽然不想打击你，但是还是要给你个忠告，在我的印象中，江湖，那些个看似随意的浪花是会卷死人的。

    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够坚持初心，就像你对待这个世界那样。

    再会！——忘记姓名的胖和尚。

    哎，胖和尚。苟安看完信，笑得那样开心，你说你忘记那么多事情，可你终究还是记住我了呀。胖和尚是他那次再睁开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最后一个人，他甚至都记不得这个笑眯眯的胖和尚究竟是何方神圣。

    十年相伴，恩重如山，不是师徒，胜似师徒，苟安从他那里学会如何酿酒，学会粗略的医术，学会如何与人相处。最主要的是，学会了如何对待这个世界。

    还是得谢谢你，苟安躺在床上，眼睛合得上，嘴巴却轻轻地咧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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