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天睡醒了,他试图睁开眼,但刺目的亮光让他睁不开眼。
似乎有人在说话,他集中精神倾听起来。
“医生,他情况如何?”
“指标正常,在医院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
医生,医院?一定不是做梦了,晚上的车祸的确是发生了,想到车祸,秦浩天头抽痛起来。
“医生,他上午醒来时,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了!究竟怎么回事”
“不认识你?应该不可能,他送来医院时,除了鼻子出血外,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外伤,医院第一时间给他他做了脑部核磁共振,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但我们也不排除长时间缺氧导致他失忆的可能。”
“失忆?”
“是有这个可能,再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秦浩天听到失忆时,猛然想起他之前醒来时情况。那个陌生的女人和男人究竟是谁?我明明没有失忆啊!为什么那个女人哭着叫我“明宇”,明宇又是谁?究竟谁失忆了
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秦浩天忍着头痛和刺眼的亮光睁开眼,他希望能发生奇迹:出现在他面前的女人是他熟悉的婉婉。
不!为什么奇迹没有发生!还是那个陌生的女人!秦浩天看着眼前的中年妇女心里喊叫着,他呼吸变得急促。
“你,你究竟是谁?”
“啊,明宇你醒了,”中年妇女见到床上的病人醒来非常激动,从旁边的靠椅上起身站立,但很快她脸上的肌肉变得僵硬,凝固了刚才的笑容,“明宇,你刚才问我是谁?”
秦浩天瞪大了眼,看着用同样惊异眼神盯着自己的陌生女人。
“你叫我明宇?”
“明宇,我是妈妈!”中年女人俯下身子,摸向秦浩天的脸颊,眼泪也如溃堤般倾泻下来,“你不认识妈妈?”
秦浩天本能地向右侧滚过去,他左手掀开被子,右手拿着输液架逃命似的向洗手间冲去。他刚锁好保险,脚一软便瘫坐在地上,还好输液架没有倒下。
“明宇!明宇!”中年女人喊着跑了过来,用力拍打着卫生间的门,“明宇,没事吧?你不要吓妈妈!”
“别进来,让我待会!”
剧烈地跑动让秦浩天感觉到左胸口传来阵痛,他解开病服的纽扣,向胸口看了一眼,那里缠了几层绷带。
哦,原来我伤在左胸。他隔着衣服用右手按了按左胸口,剧痛立刻传入他的大脑,他“阿呦”一声叫了出来。
门外立刻传来女人的声音:“你没事吧!?”
“没事!”他本能的回复。
就在这时,秦浩天视乎发现了让他惊恐的秘密。
他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像个铜铃,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起来,嘴角也因此颤动不止。他静止了身体的其他部位,除了那只他眼睛一直盯着的右手:他上下转动着插了输液针头的手,仿佛那是一只地外生物的爪子。
“不,不可能,这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秦浩天惊恐地嘶吼,他抬起左手,依然不是他熟悉的那只左手,那只因为加工海产而留下的很多伤疤的左手。
“不是,不是”
秦浩天伸手摸摸下巴,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嘴里念念有词:“没有了,没有了!”,他靠着墙,右手抓住输液架站立起来。
秦浩天看着镜子里陌生而英俊的年轻人:干净利索的短发,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嘴唇像极了婉婉喜欢的电视里的某个男演员
他闭上眼,久久之后再睁开,镜子里出现的依然是那张陌生的面孔。他试着张开嘴,眨眨眼,用左手摸了摸鼻子。
“为什么!为什么!”秦浩天大喊起来,很快因为激动,再次瘫坐在地,不久便晕死过去。二而输液架倒在门上,发出“嘭”的一声。
“明宇!明宇”
秦浩天醒了,却没敢动。他静静倾听一会,房间很安静似乎没有人。他这才偷偷睁开眼,看了看房间。那个中年女人还在,只见她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倦意和不安在她紧皱的眉黛上一览无遗。
秦浩天心颤了一下,生出一丝怜悯的酸楚感。
“我这是怎么了?”秦浩天不禁有些悲痛,“我一定已经死了,不,我没死,我身体死了,但我的灵魂活在一个陌生年轻人的身上。我究竟算了死了还是”
秦浩天闭上眼,无声地深呼吸着,极力平复自己难以表达的情绪。突然间一股更大的悲痛感袭来,像山洪般奔涌而出,他“哇”的一下放声哭了出来,为这副躯壳的主人难过,为自己的死亡哀痛。
他从没哭过,即便在他最爱的亲人——父亲去世时,他也没让眼泪滴落。当他听见自己喉咙口发出孩童般的痛哭声时,他感觉极其陌生。
这让秦浩天想起儿子安安出生时响亮的啼哭,他的心像是被人碾碎了一般痛楚。窒息感紧随而至,胸口剧烈起伏着,脸也越来越红。他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不能呼吸了。
“嗯,我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就这样吧,对不起婉婉,对不起安安,下辈子再见!”秦浩天自语着。
“明宇,明宇,你究竟怎么了,妈妈不能没有你!”
秦浩天睁开眼睛,看见中年妇女颤抖着身体,哭着跑向自己,然后按下病床上方的呼叫按钮。
“护士,快来,救救我儿子,救救他,啊”
秦浩天看着面前中年女人变形扭曲的面部表情,心中那丝被伤痛掩埋的怜悯如一颗魔豆般,从毫无生气的的死地下拔地而起,直冲云霄: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不能死,不,是夏明宇不能死。
秦浩天努力吸进一口气,然后再慢慢吐了出来,几次三番,他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脸也没之前那么涨红。
“我没事了。”
“明宇,我的宝贝!妈妈刚才好害怕!”夏明宇母亲捧着秦浩天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秦浩天能感觉到对方身体剧烈的颤抖和滚落的热泪。
安安看不到我也会哭吧!婉婉呢?她现在或许也和这个女人一样在伤心痛苦!想到这里,秦浩天再次激动起来。
“不,我已经死了,已经死了,我现在叫明宇,我是这个女人的儿子。安安对不起,爸爸不能再陪你了;婉婉,抱歉,让你伤心了;妈、妹妹,你们保重。我要永远离开你们了!”秦浩天声嘀咕着。
“明宇,你说什么?”
秦浩天用插着输液管的右手抹抹眼泪,“妈,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只记得我叫,明宇,对,夏明宇,还有你,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秦浩天说完,像受了委屈孩,卷缩着身体呜咽着又哭了起来。夏明宇母亲左手紧紧抓着秦浩天的左手,右手轻轻抚着他的额头和头发。
“没事的,没事的,有妈妈在,你会记起来的,会记起来的”
这时,护士带着医生冲进这间豪华病房。夏明宇母亲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叙述一遍,护士则给病床上的秦浩天做了常规检查。
“王医生,夏明宇血压正常,体温正常,伤口也没渗血现象。”
听完护士的汇报,王医生对夏明宇母亲说道:“张姐,你刚才说的情况我们也不好把握,之前核磁共振的片子我们请脑科的专家看过了,没有任何明显的损伤和水肿,当然我们也不排除没有发现的地方。这种失忆也可能是车祸发生后导致长时间昏迷引起的,他留院多观察一段时间,现在还不好下定论。”
王医生又问了夏明宇几个问题,接着和夏明宇母亲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便领着护士出了病房。
王医生和夏明宇母亲解释失忆时,秦浩天就注意到前者说的一个细节:自己也就是夏明宇也是因为车祸住的医院。
秦浩天不禁在心里问:我什么时候死的,怎么会跑到他身体里?他也出了车祸,这么巧?
“难道是?不可能会这么巧!”秦浩天瞪大了眼睛,再次低声自语起来,他看看外面的阳光,又看看墙上的挂钟:下午四点半。
夏明宇母亲送走医生刚刚关上病房的门,回身看到儿子的异样,不由地紧张起来,“明宇,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秦浩天回过神,看着夏明宇母亲,用不安和紧张的表情问道:“我什么时候出的车祸?在哪里?对方叫什么名字?怎么样了?”
夏明宇母亲她愣了愣,脸一下子变得僵硬,唯有嘴唇轻微的颤抖,似乎儿子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她难以启齿,又或许是因为她不想让儿子再回忆起昨晚的车祸,她沉默了。
“你倒是说啊!”秦浩天急于知道答案,大声催促,随即他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好,柔声再问,“妈,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车祸的情况。”
夏明宇母亲颤栗了下,有些惊诧的看着秦浩天,满眼的不能置信。秦浩天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不妥还是刚才对夏明宇母亲的态度导致对方这般的表情。
夏明宇母亲忽然微笑起来,满眼泪水的笑着,她一把抱过秦浩天的脑袋放在自己胸口,用手摩挲着后者的脑袋,浑身颤抖着。
“明宇,妈妈太开心了,以前那个明宇又回来了,回来了!”
秦浩天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也被夏明宇母亲的情绪感染,他似乎真的变成了夏明宇,跟着激动起来。十几秒后,他冷静下来,他是夏明宇,但也是秦浩天,他有必要弄清自己刚才的猜测:夏明宇是不是那晚车祸里当事者。
秦浩天挣脱夏明宇母亲的怀抱,眼角带着一点泪花轻声问:“妈,现在是什么时候?车祸那晚究竟发生什么了?对方怎么样了?”
“好,妈妈说。”夏明宇母亲拿了纸巾擦拭掉满脸的泪水,坐在床边的靠椅上。
“明宇,你车祸发生在昨晚,你驾驶的思域在来k市的振兴路上和一辆越野车汽车相撞了。”
听到“振兴路”、“越野车”时,秦浩天脑袋里“轰”的一下,勇进无数热血,他深吸一口气,按耐住即将崩溃的情绪问。
“车里的男人怎么了!?”
“明宇,你记得那是一个男人?”夏明宇母亲以为儿子的记忆恢复了。
秦浩天没理会夏明宇母亲的问题,又问:“他怎么样了?是不是死了?”
“他早上去世了,你爸爸上午去见他的家属了。”
“他是不是叫,不,他叫什么?”
“叫秦浩天,你爸说,他是望海集团的董事长。真的”
秦浩天没有注意到夏明宇母亲脸上的惋惜和悲痛,他完全沉浸在另一种世界里:没错,我真的死了,死了。他想起那晚撞车前的一幕,情绪终于崩溃了:我死了,被夏明宇撞死了,但我却还活着,活在他的身体了。
秦浩天哭着,又不时的笑出声。夏明宇母亲再次将她搂在胸前,轻轻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