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谢,冬去春来,昨儿个还是银装一片,今日就是飞花满园。日月盈昃,亘古不变。一夜沧海化桑田,转瞬之间,便是三年……
衍羽山庄远离市井,绕山而建,地处曜历国西北方向的莫城畿地正西十里开外。春夏秋冬四季分明,虽不比当年繁华,可有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天下第一庄岂是白叫的?
八年前,衍羽山庄突发变故,一夜之间,消声江湖,而三年前,西钥宸正加冠礼,代表衍羽山庄重新开庄,不过一年时间,摇身一变曜历国最大财阀。
衍羽山庄名下的钱庄遍布整个东陆,加之连通三国的漕运西钥宸一家占了三成,茶楼酒馆,镖局客栈,盐铁矿藏,米面油粮,除了军需供应外,能说上名的生意几乎没有衍羽山庄不涉猎的。
西钥宸年轻有为,武艺高强,加之才貌双绝,一出场就成为人尽皆知的当世才俊,一时之间,风光无两。
这个世道强者为尊,即便当初狼狈不堪,只要当下风光那便是真的风光。只是他那个神秘的二妹,从未公开露过面。
世人相传她风姿绰约,风华绝代好比瑶池仙子,却无人知晓她身受千蛊奇毒,新伤旧疤不计其数。无论衍羽山庄发展到什么程度,西钥涵都毫不关注。
此时,她正侍弄着顾园里的花圃,仲夏时分,园圃里的娇艳芬芳四溢,花团锦簇,姹紫嫣红,在这炎热的夏季更是多了几分闹意。
西钥涵很喜欢打理这些花花草草,她伸出手腕蹭了蹭额角细密的汗珠,颈间多了道长长的口子,只因前夜望月,如花似玉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眼中却是闲适。
很难想象那夜毒发她是有多么癫狂嗜血……
兰桐赶来劝过她两回不要太累,她始终不愿憩,总搪塞说:“杨大哥不会喜欢蔫了吧唧的涵儿。”
她好似习惯了,习惯每月一次的毒发变得不人不鬼,习惯随时随地脱口而出杨大哥这三个字。
当年突发变故之后,西钥涵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西钥宸告诉她,她得了一种怪病,说她昏迷多日要她起来先喝点水。西钥涵冲他甜甜一笑,毫不迟疑的将他递来的水一饮而尽。自那之后,每至望月,便做困兽,太阳刚一落山,她便失去理智,失去意识,双目充血,不断的伤害自己。
她从未留过和其他娇姐们一样漂亮的指甲,更未染过蔻丹来缀饰。尽管被铁链锁着有寒石柱压制她毒发,她还是会抓烂肌肤,用那并不锋利的指甲。即便用着最好的生肌药膏,还是会留下浅淡疤痕。
比如,她右耳前的一道,便是当初误伤自己后却怎也去不掉的,好在兰桐手巧,帮她用发掩住了。
不细看也看不出什么。只是,随着年龄增长,她的身子愈发虚弱,仿佛只剩下装着灵魂的躯壳,有时候睡一整天不吃不喝,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似乎少了一丝生气。
这时,兰桐端着精致的食盒又来到花圃,忙活起来:“姐,兰桐给您熬了蜜雪梨,在冰水里浸过,解暑,您忙活快一个时辰了,歇歇吧。”
西钥涵端过精致的琉璃盏,一饮而尽,她是真有些渴了。琉璃盏凉丝丝的,花纹繁复凹凸不平,摸起来十分舒服,清甜不腻的梨汁划过食管,从里到外透着股子凉意。
西钥涵懒洋洋的“哼哼”两声,心下畅快。想起以前杨梓还在后厨时,总会给她偷偷留些甜品,西钥涵唇角不觉挂起一抹笑意。
西钥涵刚好喝完梨汁,就有仆役来报说庄主来了顾园。
难得他有空,西钥涵一进屋就扑进西钥宸怀里,搂住他的腰,西钥宸猝不及防被撞个满怀。
她总是那么热情,他总是那么温柔,可是二人心里都清楚,只是那层窗户纸还没捅破而已。
西钥宸嗔怪道:“多大了,还要为兄抱么?”
西钥涵笑笑不语,溴着兄长身上令人安心的淡淡香味,十分满足。可她多么想叫他一声哥哥,而不是礼貌疏离的兄长。
倘若兄长真的这般温柔待她,那该多好?
话说,这对兄妹的相处方式还真是与寻常人家有所不同,好似很亲密却又有着淡淡的疏离……细细算来,兄妹二人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却也不多。
西钥涵狗模样嗅着属于西钥宸的味道,他从不使用熏香,而他身上这股味道,能让她暂时忘却烦恼。杨大哥身上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西钥涵的鼻子格外灵光,一闻便知。
西钥宸眸光渐显幽深,神情里又夹杂些许不自然,他尽量放低声音,柔声细语道:“涵儿,为兄要成亲了。”他握紧拳头,实则极力隐忍,尽力维持好让声音听起来更正常些。
西钥涵在他怀里蹭了蹭,抬起头,两眼弯弯,眉上喜色,看起来,是真的为他高兴:“怎样的奇女子?待兄长可是真心?”
西钥宸点点头,由衷带了几分赞许,她的确是个奇女子,“一个十分坚韧的女子,此次与我从京都回来……”说话时,西钥宸一直注意着西钥涵的表情,想要看出些什么,可除了喜悦,仍旧一无所获。
他看不透她,也猜不透。虽然他也不确定西钥涵是否已经收到消息,但以他们的办事效率,怕是已经传来。既如此,她怎可以无动于衷?为他高兴?哼!
西钥涵听得极其认真仔细,时不时还应和着问几个问题。
西钥宸今年二十有一,寻常富家公子有的已娶妻生子,没有娶妻的,也会有几个暖房丫头。
曜历国没有未娶妻先纳妾的例子,妾室即使早于嫁过来,也是无名无份,充其量就是个不用伺候人的暖房丫头,除非娶回正妻,才得以获得身份,这也是为了彰显正室主母的地位。
但是,西钥宸从未触碰那些事,说他不近女色也不为过。
兄长若真能找到真心待他的好人家,岂非一件幸事?西钥涵打心眼儿里为他高兴,只要兄长幸福,一切,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