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宋哲宗元佑年间的一个夏天,准确地算起来,该是五百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对时间之所以这么敏感,自然是有理由的。因为我就是在这之后十多年的一个潮声大做的夜晚,在钱塘江畔杭州太守的任上,寂然而逝的。每年的八月十七,也就是我的祭日。
那时,神宗皇帝逝世了,老太后听政,王安石为首的猖獗一时的新党失势,惶惶如丧家之犬。我的叔公、德高望重的司马光等旧臣复出,朝政时局出现了转机。这一切背景说起来其实跟我关系不大。我正在洛下一座由苍松翠竹环抱着的、破败的竹楼中苦读,准备第二年的乡试。都说朝中无人难做官,其实我叔公为人过于耿直了,其时又忙于编纂《资治通鉴》,为这部后来名垂青史的浩帙,做最后的修缮,根本就无暇顾及我的前途。因此我不得不凭自己的努力,用功苦读。
有一天晚上,我手捧书籍,凑在油灯前翻着书,不觉神思恍惚地靠在书桌上睡着了。随之我作了个非常古怪的梦。真是鬼使神差,命运竟跟我开了个玩笑,可以说,这个梦差不多改变了我的人生。
那些年,我为了应付科场考试,平日里啃的都是经史子集,很少接触诗歌词赋杂文等。但是因为我患有神经衰弱症,长期以来睡眠一直不香,所以我就在床头备了几本诸如《搜神记》,《游仙窟》,《幽冥录》之类神出鬼没的志怪书籍,以便在入眠前随手翻阅。这是一种心理疗法。因此,我入睡后便经常做些不着边际的怪梦,将阅读的内容不经意地带入睡梦,而且梦的内容无奇不有。一个人梦一做的多了,就难免出现幻觉,甚至心智不清。我似乎正处于这种症状的早期状态。
这一次,我梦见了一个清瘦俏丽的女子,身着白色长衣,罩着内里粉红的轻纱衫,半袒,脸色雪白,一对漆黑的冰冷的大眼睛,似笑非笑。她的头上欹斜地插着一朵新鲜的海棠花,十分醒目,也是她身上最真实的东西。她幽幽然地掀开我的苎麻蚊帐,我忽然觉得有点清冷。
她的身上阴气袭人,眉眼间如春草古潭,寒光凛凛,恍如鬼魅。我吓了一跳,赶紧起身,点起火烛。只见窗户开着,一勾清月天如水,却见不到方才那个梦中的女子。忽然,一阵飘忽的轻风吹来,我手中的烛火“噗”地一声灭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关上了窗户。我检视了一下屋子,发现没有什么可疑的迹象,才放心地上床睡觉。然而,和以前我做的那些怪梦的不同之处是,我觉得方才梦见的那个女子,在梦境中显得异常的真实,我甚至都闻到了她的呼吸中透出的兰花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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