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笛的头发天生蓬松，此刻在风的吹拂中飞散，车后座的金属框中盛着两份盒饭，因莫笛的一流车技让人忧心，恐怕它们会飞出来扣到莫笛的头上。

    他是名副其实的外卖天才，至少老板和客户都这么评价他，无论多么艰深的任务，多大的风雨雪，只要交给他，都可以保质保量的完成。

    然而对于莫笛自己，却时常迷茫怅惘，他工作只是为自己混口饭吃，生活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东西。

    人群熙来攘往，车流川流不息，对他这么一个人，却难有安稳的落脚之处……

    莫笛很少对人提到自己的过去，他自己也有些淡忘，只有在偶尔夜里的梦境，会再经历一次。福利院长大，被几乎每个“爸妈”认为是怪物，他梦见自己来到没有尽头的河边，没有叶子的树木刺破天空，醒来时，床单和枕头被烙了个人形印记……

    莫笛微笑起来，把凌乱的鬓发捋到了耳后。

    “k，圣光街1号，”莫笛带着一路的风尘停到了一家衣店门前，清洁工看着飞扬的尘土，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莫笛歉意地一笑，利索的从后座上抽出番茄蛋饭，上前敲门，旁边整洁的玻璃窗上映出了他的面容，凌乱的头发下有一双极有神的眼睛。

    这时他忽然听到到店里有人惊恐地尖叫，他本能地想破门而入。

    咔嚓，门开了，门缝里露出一颗枯黄的眼珠，那颗眼睛往外探寻着，像在寻找一柄锐利的刀。

    莫笛一时愣住，发觉尖叫声停歇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记者略恐慌的议论声。

    “今日在金城路路中央发现一具貌似流浪者的遗体，死因尚未得知，据悉由陈女士在晨跑时发现，死者现在已被带离，据闻死者身体毫无伤痕……。今日早报，记者王松将为您追踪报导。”

    莫笛听得入神，手里的盒饭都被那颗眼珠的主人抽走，一张轻盈的纸币放在他的手心。咔嚓，门又关上了。

    他感觉浑身发热，心想为什么脚下不是北极，同时，决然的愤怒涌上脑海……

    朦胧的血雾，燃着烈焰的骷髅，带着难以抵制的怨恨直冲他的脑海，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像一片凋零的枯叶，正在大海中飘摇。

    “喂，喂，伙子。”几缕光线突破了厚重无尽的黑暗，把莫笛拉了回来，他睁开眼睛，在朦胧中看到一张满受岁月侵蚀的脸，“伙子没事吧。”

    莫笛看了看四周，穿梭的人群，高大的梧桐树，自己的外卖车，感觉自己刚才一只脚踏进了地狱。

    “哎呦，醒了，伙子，年轻人，努力工作也得保重身体啊。”莫笛打量了一下托着他的这个人，穿着颇为陈旧的蓝色薄褂，头发里掺着白丝，目光中几许沧桑意味。

    “我没事……”莫笛低声说，想站起来，这才发现全身都被冷汗浸透，连外卖马甲上的标语，“你的昌盛美味”，都有点掉色……

    手里的纸币居然还在，他紧紧地握着，张开手，发现只剩了一半，另一半像被烧成了碎末。

    “别逞强，伙子，记住。”这个中年人不易察觉地露出笑意，却似乎带着一种骄傲的意味。搀起了莫笛，背着手，挤进了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