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天羽的手慢慢离开自己的宝剑,向众人逼进了两步,众人都被他的威严所震慑,情不自禁的也都后退了两步。他镇定的笑道:“那就给我根结实些的木棍吧……木棍”!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就像是一阵风吹过水面,揭起一圈圈微澜,从前波及向后,又从后面波及到前面。众人跟翼天羽对峙了稍顷,有人“嗵嗵”的跑上楼来,从人丛之中将一个木棍抛给翼天羽。
翼天羽随手挥舞了一下,如同儿戏一般笑道:“哈哈,真的还很凑手呐,就这样吧……不过,先请各位回房里去吧,过一炷香的时间再来,我要静静的小坐片刻”。说罢,他便旁若无人的跪坐在楼道中间,将那根木棍横在面前,微闭双目,静静的思索起来。
众人鬼使神差的按照翼天羽的口令回到房中,司马勋立刻看出‘必死剑’樊宽显现出几分焦躁。他在心中暗自咒骂,翼天羽这家伙还真是诡诈透顶!一个人如此大方,甘愿放弃手中的利器,明明白白的向众人表示他武艺超群,无所匹敌。同时,他隐隐的有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感觉,这种感觉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还是叫他担忧。众家臣们戚然无声,目光像钟摆一般来回的在塞王和司马勋身上打转。
塞王紧闭双目,一言不发,似乎在静静的等待一个即将来到的消息。
忽然,司马勋身后的护卫有人开口道:“主公,假如翼天羽敢于诡诈的采取卑劣手段,那么……”。
“‘必死剑’樊教师,你可不能大意呀”!
“是呀,听说他这个人诡计多端,手段狠毒”!
“这家伙拖延时间,分明是一种诡计,要消磨‘必死剑’樊教师的斗志呀”!
“太不恭敬了,他竟然敢蔑视王爷的威严,自己定下决斗的时间”!
……
司马勋的手下并没有事先约定,他们开始大声的议论起来,不安和愤恨的情绪,也随着议论慢慢的弥漫开来。他们并产生了一个动议,万一事出无奈,唯有以多取胜,一齐上前围攻翼天羽。
七嘴八舌的议论,忽然点醒了司马勋。他明白了,翼天羽要等一炷香的时间,至少是要激发这种混乱,要用这种混乱感染和影响‘必死剑’樊宽的心智。高手间的对决,胜败也就在这一念之间。不,恐怕还不止这一点,司马勋几乎就要抓住疑惑的关键了,却被塞王沉闷、愤怼的咳嗽声打断。
塞王干咳了两声,众人立刻止声。塞王忽然开口,语气严厉的问:恭涉!你说,翼天羽是在有意延误决斗的时间吗?
“这个……”。恭涉从塞王的身后走过来,十分恭敬的匍匐在塞王的面前,只是回答了这一句。恭涉,是塞王家的家老,是塞王家臣的领班,年纪约在五十岁,享禄二万三千石,性格刚毅,深谋远虑。又是氏族豪门出身,就连塞王本人也让他三分。事实上,几个时辰前,他得知‘必死剑’樊宽在司马勋的授意下,要跟翼天羽决斗,就一直在焦急的煎熬中。事发突然,他无法将消息传达给翼天羽,让他有所准备。恭涉跟翼天羽是莫逆之交,也有师生的情分。此时此刻,群情激愤,一边倒的倾向司马勋,又不知塞王的底数,他就更不便立刻为翼天羽申辩了。
塞王追问道:“这个……是什么意思?我在问你”!
“一如尊谕,翼天羽是有意拖延不假,我比在这里的任何人都感到愤慨!看情形,我甚至愿意带天诛戮。不过……”。恭涉稍稍抬起头,将话头再次留在了唇齿之间。
塞王冷笑道:“说吧,不过什么,难道有人还敢不让你说话吗”?
恭涉这才直起身子,朗声说道:“殿下,现在细想来,这也难怪他翼大人。不,翼大人此举是合乎兵法之理的,完全是堂堂正正的举动呀”!
司马勋忍无可忍,厉声喝问道:“什么?你竟然说这是堂堂正正的举动?!他胆敢违拗叔父的口谕,简直就是对塞王的放肆不敬!哎,是吗?恭涉”!
“王爷,居然能有这等事?那翼天羽确是死有余辜!可就兵法而言,他又没有大错,王爷也曾领军出征,用命战场,讲究的也是天时地利呀”。
塞王皱起眉头,语气稍有缓和,问答:“恭涉,你说,磨蹭一些时间,又怎能叫等待天时地利呢”?
“哦,殿下,依在下所见,是那顶在头上的日光,是光线对翼大人稍稍不利吧”?恭涉也未立即猜透翼天羽的心思,便轻描淡写的回应着。
塞王脸上一片阴霾化为乌有,不容他人开口,立刻深为赞许的说道:“原来如此呀,经此提醒,本王便知翼大人这一进退的火候了,正如尔等在战场之上,等待天时,完全是与兵法吻合的,看来翼大人还真是个临危不乱,了不起的人物呐……恭涉,就不要难为翼大人了,你要好好安排”。
“殿下明鉴”!恭涉也立刻附和。
塞王笑道:“各位万勿轻举妄动,致干不便,就耐心等待吧”!
九鼎一言,众人只得一齐躬身称是。不用说,司马勋和那樊宽心中都平添出一些阴霾,他们也明了塞王的态度,更是体会到还没交手,已经输给翼天羽了。
最后的一刹那未必是最叫人苦恼、心力憔悴的时刻,恰恰是在寂静中等待,时间和寂寞交替的折磨着每一个人。有一阵子,樊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用他那不听自己调动的舌头想要求什么事情,却一点也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他僵直、冰冷的手几乎握不住自己的长剑。可是,那手中剑再怎么沉重,也没有他的心情沉重。
终于,有人唤了一声:时辰到了!
‘必死剑’樊宽象一支离弦之箭,穿透寂寞,抛开苦闷,拔步夺门而出。这确是,说时迟那时快,樊宽刚一出门,眼睛的余光已经扫视到了翼天羽,他已经不在原先跪坐的地方了,而至挺身立在近前。四目相撞,火焰飞溅,两人的眼中都喷射着憎恶与反感的凶光,再也不是技艺上的较量,而是要追求对方的鲜血,要扑杀对方的生命。只是这种意欲扑杀对方的光焰有所不同,‘必死剑’樊宽是完全外露的,炽热无比;而翼天羽则是深含于心底,其冷如冰。
由于翼天羽已经迫近,‘必死剑’樊宽大喝一声“啊……翼天羽”!便挥剑奋力劈刺过去。
只听“啪……啪……啪”接连不断的响声,樊宽的剑尖扫断了面前的木花窗格;接着就是“嘭”的一声闷响,樊宽的剑身又砍上了过道边的木柱。在如此狭窄的过道里,长剑根本就无法自如的施展,速度和力量都受到阻碍。跟随樊宽出门的司马勋,牙齿在嘴唇上咬出了深深的血痕,翼天羽要在这过道里决斗,他还占有绝对的地利!他先前的担忧、疑虑被解开了,但以为时太晚!
樊宽挥出的剑还没有收回,翼天羽的木棍已经到了。翼天羽在距离上把握的分毫不差。樊宽的长剑擦着他鼻尖而过,他只移动半步,木棍就重重的劈打在樊宽的天灵盖上。
樊宽晃悠了一下,倒向墙边,决斗焉然结束!在长与短上决定了胜负的契机。在众目睽睽之下,谁都毋庸置疑了,众人只是发出“啊”的惊呼声,两个高手的决斗就此结束。
可叫众人奇怪的是,翼天羽并没有收起决战的架势,木棍在他胸前横着,防卫的滴水不漏,脚下一寸一寸的向前移动,双眼全神贯注的逼视着对手。
“难道说,‘必死剑’樊宽只是站立不稳,或是大家看错了那当头一棒”?这样的一个疑念,闪过在人群后的恭涉心头。可仔细看去,樊宽的脑袋确实已被击破,鲜血涌吐出来,染红了樊宽的面颊。唯一没有断气的证据,只是樊宽还圆睁双眼,胸膛仍然在微微起伏。可是,所谓的胜负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了。
就在一闪念的当间,‘必死剑’樊宽忽然又“啊”的一声,挺直身子,他手中的长剑直向翼天羽刺去,剑势依旧无比伶俐,剑尖穿过翼天羽的腋下的长衫,扎在木围栏上。与此同时,翼天羽侧身将木棍分毫不差的扎进樊宽的咽喉。这一击同样无比伶俐,咽喉和脊椎被粗钝的木棍挤碎;樊宽的口鼻中同时血如泉涌,死亡的恐怖,旋即弥漫在樊宽的脸上,他象一件被抽去衣架的长衫,立即坍缩在墙边。
翼天羽面对众人快步退后,拔出楼板上的‘逆光’剑紧握在手。‘必死剑’樊宽的门生和司马勋的手下,确有围攻翼天羽的企图,但过道实在狭窄的可怜,几个人刚一抽动身体和兵器,就免不了相互碰撞,有个人竟然被人绊倒,“噗咚”一声跌倒在众人面前,场面混乱的叫人不禁发笑。
恭涉由衷的感叹,好样的,翼天羽!不仅能利用过道制敌先机,获取决斗的胜利,还能盘算到全身而退,他的策术还真是出神入化,叫人钦佩呀!闪念之余,他毫不迟疑,当即大喊道:“胜负已分,众人住手!塞王面谕,这次决斗甚是公平,双方毫无可议!因此,不准因私怨轻举妄动,再生事端。以上,凛遵无违”!
恭涉微笑着,深情款款的望着翼天羽慢慢退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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