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那家伙的诡计,还真的不是轻易能够了解的”。
“奸诈!翼天羽这贼厮真是无比奸诈!樊教师也太大意了,才叫他得逞”!
“那就再找高手来,再找呀,你们看怎么样”?
几个樊宽的门生坐定在‘三坡轩’的豆花店里,他们愤恨的议论着。
玉枝的爹用腰间的布裙擦拭了几下双手,来回看了看正在议论的几人,挤进他们中间坐下,拉开长者的架子议论起来,他叹息道:“再找高手来,结果都一样,当然还是那翼天羽胜利!就不会有第二句话喽”。
“唉,就真的没有第二句话嘛”?樊宽的一个门生并不坚决的反问。
“那还用多说吗”?玉枝的爹摇头道:“什么高人哪,什么秘传哪,都是给前去送死人戴的高帽子;只要是到了翼天羽的面前,都是那么一下子,怕不是都跟个小娃娃似的……哎,真叫人气馁呀,没有指望的”!
有个樊宽的门生霍然起身,拍着几案叫道:“那也还是要再找,找人来!就让他多杀一人吧,多杀一个也好,就多一个冤鬼!总有一天,能有一群冤鬼纠缠他!咒死他的”!
“咒死他?唉,只怕是那翼天羽就是个凶恶的魔鬼,会把那些个冤鬼也都杀了”!玉枝的娘端着几碗豆花凑了过来。
唯有玉枝远远的站着,用仇视的目光紧紧盯着议论中的大人们,她的小嘴抿成了一条铁硬的线。
此刻,店中又走进几个年轻的武士,他们显然也是樊宽的门生。他们与先前来到人用眼光招呼一下,并没有寒暄,也默默的坐下。片刻沉寂,新来的人中有人难忍这种沉寂,便责问:“你们几个怎么先走啦?老师的葬礼还……”。
对面有人没等话说完,就站起身,悲愤的喊道:“是看不下去才先走的!这哪是葬礼?是礼吗?太冷清,太萧条啦!君侯没有派代表来,就连一个有地位的大人物也没有!他们以前不是都说,老师是个人才品行双绝的人嘛”!
“是呀,这与老师生前时的显达尊贵比照,不是太冷落了嘛,真是太叫人寒心了”!又有一个先来的门生站了起来,随声附和。
玉枝的爹怅然的摇头道:“你们年轻呀,哎,真是年轻……这就是世态之常呀,权贵是很现实的,巴结活着的人,是为了趋奉未来的好处。对死去的好人,要流眼泪,要悲伤的,也就是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平头小民而已”。
“咦,今天这糟老头子倒说出几句顺心意的话来”。玉枝的娘又凑了过来,惋惜的说:“花街里,哦,还有从王城来的客商,大家还都为樊教师心痛哟。你们有没有听说嘛,在王城里,有个外乡人说是大家一气的偏袒樊教师,过分的同情和为樊教师惋惜了,这就被人当街打了”!
这时,一旁的玉枝实在听不下去了,她重重的丢下手中的东西,气乎乎的跑了出去。可她刚一跑出门,就刹住了脚步,她又似乎很想知道大人们议论的结果,于是返身回来,在门边的墙角坐下,愤懑的侧耳倾听着房内大人们议论。
屋内,一个一直低头沉思的年轻武士终于站起身来,他倒是有几分沉稳与平和,他冷笑道:“算了吧,博得手无缚鸡之力人的同情,那又能怎么样,还是想想我们该做点什么吧!为老师,也算为自己”!
“哎,季朗兄,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民怨也是有用的,大家都怨恨翼天羽,也是一种力量呀!你没听说吗?翼天羽都消失好多天了,他不就是害怕民怨嘛”。
季朗算是这群人最有地位的人,也不是那种好高骛远的浮躁轻薄的人,他今年二十三岁,是塞王帐下大将军季城益的长子,季城益是当地的氏族,跟恭涉家族有亲缘关系,他享禄有八千五百石,是武将中食禄难得高的几人之一。而季朗十六岁时,就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剑术高手了,自投进‘必死剑’樊宽门下学艺,技艺更有很大进境。他早已领悟了‘蝙鹞翻身’的绝技,就是当时樊宽险些刺中翼天羽最后一剑的技艺。他豪爽俊逸,有一双充满热情的眼睛,体格也挺拔魁梧,是樊宽看中的接班人,可谓是已经跻身一流剑客的人。
“害怕”?季朗走过来,伸手拍了拍玉枝爹的肩头,玉枝爹给他拍的连连弯腰,头脸险些撞上桌面。他又看看玉枝的娘,笑道:“害怕的不是翼天羽那厮吧?已经害怕的是我们,我们总是在这些孱弱的小百姓中找同情!这就是害怕,是怕的要死呢”!
“那,那依季朗兄,我们该怎么办”?有人点头赞同。
“决斗,我去挑战”!很多人听到季朗此言,都惊讶的伸长脖子,挺直了腰。
“什么呀,尊兄,你去挑战”?
“是,单凭本事,我一个人就不见得轻易的落败!如果再有几个人同去,一起用命,就会有胜算”!季朗十分坚定的说。
“尊兄,是真的吗”?
季朗提起剑,纵身跃上几案。坚定的回答:“当然,只要能把生死置之度外”!
“对,我算一个”!
“我也算一个”!还真有几个人昂然的挤上来。
他们不约而同的齐声喊道:“去挑战,挑战”!
正在群情激奋的时刻,有人嗫嚅的说:“这固然是最好的,可是……可是听说翼天羽那个软骨头,已经……已经躲藏起来了,也许早就溜掉了……他必定猜到还会有人围剿他,就躲了起来……照理说,他应该去老师的坟前祭拜的,可这几天他连影子也没有……”。
说来很巧,这人话音未落,就有个年轻武士撞进门来,他气喘吁吁的喊道:“来了,他来了,翼天羽来了”!所有人都被这声叫喊惊呆了,瞠目结舌的定格在那里。来人扫了一眼惊愕中的人们,拍了拍自己的脸,便又继续道:“是,翼天羽他去过老师的坟前了,去祭拜过了,大家一散去,他就像鬼一样出现了……看来他早就埋伏在我们身后……我们大队人马一离开,他就出现了”。听到此处,在场的人才松了口气。
季朗立刻问道:“那后来,后来有人跟着他吗”?
来人使劲的点头道:“有,有人跟着他……哦,对啦,嗨,就是我跟着他的,他祭拜完老师,就回了王城,进了塞王府”。这时,来人才稍稍的平服了拼命的喘息,呢喃道:“那家伙,那家伙看起来还真的叫人发毛”。
“那还等什么?就走吧,去围剿那厮”!
季朗立刻跳下几案,站到众人面前。喊道:“嗨!别说不中用的话了,你们想去攻打塞王府吗”?季朗的话一时间点醒了大家,众人不免有些沮丧起来。他制止了大家的鲁莽后,立刻换了一种平静的语调说:“还是要去人盯紧那厮,等他出了塞王府,有了合适的机会才行”。
坐在店铺角落里的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说:“其实,其实还是要借刀杀人的好,我们自己去总是不好……”。
“借刀杀人?算了吧,借刀杀人不是你我这样的人”!季朗立刻大声的反诘道:“借刀杀人是两位王爷的事!本来不想说的,既然提起了,那就说个明白!大家仔细想想,我伤心的就是老师为人所用,一代剑豪,已成古人,只剩下一捧黄土而已。塞王,因为知道老师要去投奔雍王,老师去雍王府出仕,就成了塞王潜在的强敌。所以,塞王就同意老师跟那翼天羽做生死决斗,如若老师胜,那翼天羽死,塞王必定会延聘老师做塞王府的内卫首领;老师败了,死了,塞王潜在的敌手也就消除了。那司马勋王爷就更别提了!他知道翼天羽也喜欢那个叫悠姬的女人;于是便怂恿老师跟翼天羽决斗,只是,他没能借老师的手杀掉翼天羽那厮而已……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做这样的事情,这才叫人心疼”!
众人听得季朗这番话,不由的怅然起来。
季朗待众人平息下来,这才说:“算了吧,还是靠我们自己,受业于老师,我们去拼一拼才是应当应分的事”!
众人无不赞同,纷纷起身离开‘三坡轩’小店。玉枝忽然起身挺立在门口,似乎这些年轻力壮的赳赳武士都不是她的对手,她要阻挡住这些人。她喊道:“你们会死的,会全都死掉”!
然而,这些男人们根本就没有正眼看看这个满眼怒火的小姑娘,鱼贯而出,徜徉而去。
玉枝呆立在门口,好一会儿才放声哭出来,她喊道:“不,不行,不是这样的,我喜欢翼大人,我就喜欢,哪怕就是我一个人,我也喜欢”!
玉枝的爹跑了过来,将玉枝拉进店里,惊诧的问:“女儿,你说你喜欢那个翼天羽?你怎么会认识他,这街上还没有人见过他呢,你就瞎说什么喜欢,还真叫傻”!
“我见过,当然见过,你们一说我就知道一定是他了,‘御职节’那天他来我们家店里的”。她说着,从自己的袖子中掏出了一串制钱,制钱被磨蹭的亮晶晶的,就像好多枚闪闪发光的小太阳。她继续道:“他记住了我,他也说我一定会成为‘大御职’的”!
玉枝的娘也扑了过来,抱住她责备道:“你真是个傻孩子,真是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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