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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命与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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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瑞德穆的解体并非是一蹴而就的,这颗由飞船拼凑而成的人工星球,虽然和旁边的巨大蓝色行星努曼埃尔相比起来是个不起眼的小家伙,可这只是个错觉,它的质量虽然比起地球来说小上不少,可仍旧比月球要大得多。

    将之由一颗行星重新拆解成无数飞船是一个作业量极其浩大的工程。首先是居民的迁移,必须所有的弗瑞德穆居民到达指定位置后,解体工作才会开始,否则,会酿出无数的人命惨祸。其中,有许多居民有着飞船的产权,而剩下的贫民阶层,则被船团政府安排到了公共飞船上。

    而后,就是弗瑞德穆最外层的剥离,连接飞船与飞船的合金结构首先被拆除,它们被装上小型推进器,推到努曼埃尔的大气层之中烧毁,以防它们干扰到居民们的撤离,这个时候,这些飞船与弗瑞德穆的连接就会被切断,它们通常会先围绕努曼埃尔公转,在利用这个巨行星引力加速的同时,顺便测试一下飞船的性能。毕竟,这些飞船已经作为弗瑞德穆的一部分,运行数百年之久了,就算最重要的引擎被换上了新的,剩下的部分依旧可能大小毛病不断,而另一部分,则直直奔向了仍旧在与欧尔克治安舰队交战的塞瓦斯托波尔。他们是自愿为了船团成员而献身的志愿者,其中一部分,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而也有的人,单纯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大义。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的确,塞瓦斯托波尔已经可以说是陷落了,不过这并不代表着,欧尔克完全控制住了这颗要塞星球,也并不是说这颗星球上已经没有伽利略人类在抵抗了。毕竟,这是一颗直径五百公里的星体,想要彻底肃清里面的每一个舱室,并且接管每一个系统,没有数月的时间,可以说是完全不可能的,尤其是对于没有要塞内部地图,且对要塞星球技术并不熟悉的欧尔克来说更是如此。

    许多人类守军仍旧在一部分地区顽强抵抗着,他们甚至还能够操作一部分星球表面的要塞炮,来牵制欧尔克舰队的行动。不过,在面对内外夹击的情况下,他们到底还能够撑多久,没人说得清楚。

    最外层被剥离了之后,第二层地表,如同最外层的那般,被断开连接,抛入诺曼艾尔的大气层。或许可以将之形容为一个竹笋,在工程师和熟练技工们的不懈努力下,被一层一层的剥开。

    到了中心区域,则发生了一些和外层区域不一样的情况。因为这里承受着比外层要巨大的多的压力,所以许多地方都做了永固性的结构强化处理,而这里的飞船,也是弗瑞德穆最为古老的一批成员,里面的设备更加老旧不堪。许多飞船连接到一起,人们甚至已经无法再将它们分开了。于是船团成员们干脆将之分成几个部分,装上巨型引擎一起推走。

    这些巨型飞船联合体之中的每一个都有小型生态圈,虽然不见得能维持很久不崩溃,不过却足够令里面的居民们支撑到肯接收他们的瑞德尔。

    上述过程加起来几乎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不得不说,这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奇迹了。在地球时代,人们完全无法想象,该如何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将一颗由飞船拼成的星球重新拆散。或许就连曾经繁荣强大的帝国也做不到这一点,但是船团做到了。毕竟,没有宜居星球的他们将弗瑞德穆视作他们真正的家,他们对这里的一切,再熟悉不过了。而且在弗瑞德穆滚雪球变大时的初期,当时的船团领导人,就已经极有预见性的做好了拆散弗瑞德穆各奔东西逃命的准备,日后的几乎所有发展规划,几乎都将这一点考虑在了其中。或许这些船团先辈们如此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帝国将他们一网打尽,不过他们的准备真的帮助到了他们的子孙后代们。

    许多人在拆除自己的家园时都不免痛哭流涕,虽然他们在理智上早就已经做好了拆家逃命的准备,不过理智上做好了准备,在感情上却不一定能够接受。

    不过他们却没有人停下手中的活计。毕竟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怀古伤今,死了的人,可没办法用大脑进行思考。

    新香榭丽舍大街,在某种程度上,算是飞船与飞船连接的部分,所以在弗瑞德穆解体之时,它便跟着旁边的真空管列车车站,一起被船团人抛弃掉了。切莉登上了弗瑞德穆中心区域的巨型飞船,而迪昂,则迈进了向前突击的小型飞船之中。

    是的,并不是什么专业指挥舰,而是一艘突击用飞船,它与其它参与断后行动的突击飞船相比,只是多了一些便于指挥的通讯设备。

    “嘿,兄弟们,我想,我们需要做什么,你们也都心中有数了,不过我还是要给大家提个醒,我们需要消灭和阻拦的,并不是绿皮们的主力舰船,而是它们速度快便于追击的小型飞船,以及能够指挥追击行动的指挥舰,大家明白了吗?”迪昂并不擅长演讲,实际上,他这一辈子,根本就没有多少给大批手下们训话的机会,所以他干脆简洁明了的陈述了一遍次次的作战目标,“谈论杀死多少欧尔克是没有意义的,有意义的是,我们能够活下来多少船团同胞!”

    “yes,sir!”

    “知道了,迪昂大师!”

    因为参与断后行动的,绝大部分都是志愿者,顶了天都只能算是民兵部队,所以迪昂就连一个整齐而标准的回答都得不到。

    不过迪昂并不在意这些。他已经做好了向死而生的准备。此刻,他的飞船后备舱之中,装着的,是一枚拥有一亿tnt当量的巨型氢弹。而他的目标也很明确,他已经思考好了自己要对哪一艘船下手。

    “果然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个人的生命呐……”将自己的命与其它自己所珍视的事物放到天秤上比较过后,迪昂忍不住发出了这样半是自嘲的感慨。

    不只是他,其它许多突击飞船之中,也都放置着各式各样的自杀式袭击武器。这些下定决心用身体来阻挡欧尔克的,有些是自感了无生趣,矢志不渝的复仇者,可大多数,却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能够逃出生天。

    迪昂操纵着自己的飞船,从弗瑞德穆起飞,直直的冲向位于塞瓦斯托波尔不远处的欧尔克舰队集结地。

    跟随他一同出发的自杀飞船足足有五十多艘,不过在越过塞瓦斯托波尔,这个曾经的不落要塞之后,却只剩下了一半——欧尔克虽然处在伽利略星区智慧种族鄙视链的最低端,可他们能够生活在这片星区,至今没有灭亡或者沦为他人的附庸,自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欧尔克已经注意到了这些执行自杀式任务的突击飞船。他们用远程火力、用宇宙战机,在这些飞船还没能接近欧尔克治安舰队集结地的时候,就对它们展开了攻击。

    如果对手是伊莱斯人或者是以灵媒而著称的斯特姆-达昂人,迪昂绝对不会拉着这些同胞来与自己一同赴死,即便是他们是自愿的。因为他们驾驶的飞船可能一艘也无法接近它们的集结地。

    不过对手是欧尔克。迪昂估摸着,大概有五分之一的突击飞船,可以斩获自己的目标吧?

    跃过塞瓦斯托波尔之后,迪昂下达了自由寻找目标的指令。

    突击飞船们都散开了,而迪昂也主动切断了与他们之间的通讯,实行通讯静默。其它突击飞船到达欧尔克舰队集结地的外围就能够斩获自己的猎物,而迪昂则决定要突进到欧尔克舰队集结地的最中央。

    身为灵媒,迪昂的内心深处隐藏着常人无法企及的骄傲,他要狩猎的,是整个欧尔克舰队之中最大的猎物——它们的总旗舰。

    失去了旗舰,欧尔克治安舰队有很大概率会陷入指挥混乱的状态,这样一来,他们很可能不会选择去追击逃亡的船团难民们,而将精力放到处理舰队的内部事务之上。

    迪昂并没有在突击阶段检视自己飞船之中的仪表,这或许是不审慎的表现,不过迪昂他的未来视却提醒他,他的船不会出毛病的。

    在没有阻力的太空之中,迪昂就像是一只轻飘飘的蝴蝶,令人炫目的舞动着。

    没有人能够击中他。事实上,迪昂早已经看到了无数次自己船毁人亡的画面。但是,这些未来,都被他在电石火花间躲避过去了。

    或许他的未来势无法改变所谓的“大势”,不过用来躲避炮弹倒是绰绰有余。

    突然之间,迪昂感觉到,欧尔克治安舰队的火力明显变弱了,而且它们的舰队阵型也开始变得散乱。

    迪昂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虽然他关闭了通讯设备,虽然他无法用侦察设备观望到极远处的风景,但他知道,船团的及时雨,来了。

    也罢,就让我撞毁欧尔克舰队的总旗舰,来作为对你们的献礼吧。

    迪昂终于找见了自己的目标。此刻,他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都在向外流血。谁也不知道是因为突击飞船之中的维生系统出了毛病,还是他过度催动了自己的灵能。

    迪昂操纵飞船做出了最后一个旋转九十度的动作之后,撞上了欧尔克治安舰队的总旗舰。

    一亿吨tnt当量的氢弹,作为最普通不过的战术武器,在太空中绽放出了无声而绚丽的花朵。

    旗舰的引擎舱发生了殉爆,巨舰的龙骨承受不住压力而断裂,舱内的欧尔克乘员们,全都飞了出去,任凭它们凭借自己强健的身躯挣扎,也无法改变自己葬身太空的命运。

    远方的舰队,抓住了欧尔克暂时丧失指挥的间隙——或许只是碰巧,向它们倾泻出了最为猛烈的炮火。

    失去了旗舰的欧尔克治安舰队,虽然勇猛的还击,可是一来它们在武器装备上居于劣势,二来缺乏宏观上的统一协调指挥,三来,它们炮口几乎全都朝向特拉布宗星系的内部,对于来自屁股后面和侧翼的防范几乎等于零,四来,它们是已经围攻船团许久的疲惫之师,这些劣势令它们的防线在短短几个来回中便被彻底撕裂。

    此刻,击垮欧尔克治安舰队的,并不是别人,正是自瑞德尔而来的令月-西芙见底和半途加入的艾尔斯兰舰队。

    正如同过去帝国繁盛时,曾经无数次上演过的那样,欧尔克的太空舰队,又一次面对人类一败涂地。莉娜麾下的,全都是正儿八经的帝国制式军舰,虽然在太空之中打了两年游击,在维护保养上做的并不那么到位,不过比起欧尔克治安舰队那些比民兵强不了多少的飞船,其性能还是要强不少的。而令月-西芙舰队的舰队,虽然在外皮上还是灰翼教团还有部分伊莱斯军舰,不过内里却早已脱胎换骨。从他们撕开欧尔克治安舰队防线的那一刹那,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不过话虽如此,这些欧尔克军舰们却没有一艘转身逃跑的,即便它们的防线早就已经被撕裂,即便明知道它们毫无章法又愚蠢的猪突冲锋根本无法对这支刚刚投入战场的人类舰队造成任何损失。

    这样的勇猛是刻在它们遗传因子之中的东西,即便这在此时加速了它们的毁灭。

    望着欧尔克的军舰一个个在电子屏幕上消失,令月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名为愉悦的情绪。

    此刻她的心中只有空虚。身为灵媒的第六感提醒着她,她的又一位故人在这场战斗之中逝去了。无论她手刃多少个欧尔克,他也不能再度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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