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的说辞漏洞百出但听起来也不是全无逻辑。如今天下动荡不安各国之间的战争频发,百姓苦不堪言,很多弱国家的百姓在国家战败后为了逃避更高的赋税和强制性的征兵,只能抛弃家乡来邻国避难。可难民始终都无法摆脱难民的身份,远离了自己的国家后原本以为生活会变好,身处异乡不谈思乡之情,不景气的环境下排外情绪逐渐高涨。两个弱的姑娘就加入了逃难的大军,且年纪轻轻就与家人分离,听言村民们给予了大量的同情。
“你好生照顾你的姐姐,这几日伤口不可碰冷水,否则再次溃脓便会难以处理还会留下伤疤。”
安歌略懂医术大夫嘱咐的话她早已知晓,此刻为了掩饰身份只好默默点头回应。
“大夫,能方便向你讨教一件事情吗”好心收留她们的村妇一刻前去准备吃食,此刻房间里就只有大夫和安歌还有已经陷入沉睡的顾昭华。
“何事”大夫正在收拾药箱,他还要赶在天黑前回到家中照顾年迈生病的母亲。
“我姐姐背上那道很长的伤口能看出是什么时候受伤的吗”安歌还是特别好奇顾昭华那道横穿背部的伤口究竟是何时造成的。
“她是你姐姐你不知情”大夫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的看着安歌。
“大夫你有所不知,我们刚到黎国时便遇到从各处逃难的大军,当时黎国的士兵为了维持秩序驱赶了很多难民,我们一家人为了留下来不得不分开行动,约定好在城中相见,可姐姐直到近日才现身,带了一身的伤,问她却怎么也不肯说出受伤所为何事。”安歌默默在心里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也不禁为自己的机智鼓掌。
“据我推测剑伤最多是半月前造成的,下手之人极其狠绝,你姐姐得亏命大,否则这般伤口寻常人早一命呜呼了。”虽只是村庄上的普通郎中,但近几年战争频发,经他手诊治的士兵和武侠也不在少数,那些人的伤口千奇百怪,相较于此顾昭华的伤口也不显怪异了。
深夜时分顾昭华从梦中惊醒,那场噩梦她已经做了近十年,每次只要任务失败噩梦就会频繁来袭。到底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强于普通人,睡了一觉,伤口也得到处理,顾昭华觉得浑身上下已经没有昨夜那般难受不适。她想换个姿势突然手肘碰到一具温热的身体,她的身侧躺着的是熟睡的安歌,她缩在床边显然是为了不触碰她,安歌睡觉时眼睛并没有完全闭合,顾昭华也颇费了一番功夫才相信安歌是真的在睡觉。
“你醒了,你还不能下床,心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安歌醒来时便看见顾昭华在房间内翻找,到底身上带着伤,她的行动看起来极其迟缓。
“你是楚国人”顾昭华从没有正面回答过安歌的任何问题,每次只要她问询她便会抛给她另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安歌从没有说过自己是楚国人的事情,楚国和黎国相邻也并不存在相貌和口音的差异,难道顾昭华有算命的本事。
“猜的。”安歌把逃难两姐妹的故事说得如此精彩恐怕有一部分的内容便是她的真实经历,和黎国邻近的国家只有两个,一个楚国一个便是卜国,卜国和黎国最近关系紧张时有爆发战争的信号,而且卜国实力和黎国旗鼓相当,卜国的百姓很少逃难也更少会逃难到黎国。而比起强大的卜国和黎国,夹在两国之间的楚国实力要弱上很多,经常战败的楚国不得不通过更高的赋税征钱赔给战胜的国家,楚国百姓苦不堪言只好远离家乡投奔他国。
“你到底在找什么?”和安歌一边说话顾昭华一边继续翻找。
“剪刀。”刚说完顾昭华便在一个盒子里发现了生锈的剪刀,她把锈迹在桌子的边角上磨了磨。
“你找剪刀做什么用”安歌话音刚落只见顾昭华拿起剪刀剪断了她的一头红发。左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看见顾昭华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成了黑色。
“你这是做什么?”先不论她头发颜色的怪异,女子是断不能随意落发的,女子的头发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存在,古话有割袍断义,对于女子而言削发便等同于断了自身的姻缘。“其实我方才已替你向村民解释了你一头红发的原因,我说你天生便是如此,想来村民也不会疑惑,各国纷争导致各国各族人民混杂,出现红发绿眼之人也并非是极其怪异之事呀。”安歌还是耿耿于怀顾昭华的头发,那么长的头发得要多长时间才能重新长出来,怎么她下手时竟一丝迟疑也没有。
“头发的颜色太过显眼迟早会被人认出。”顾昭华背上的伤口仍然在隐隐作痛,这些年下来她对痛觉已没有那般敏感,想来陌冰宫的训练还是十分有效果的。顾昭华十岁之前的记忆都很模糊,不知生在何处长在何处,也不知父母姓甚名谁,她明明记得初到陌冰宫时自己夜夜思念家乡,后来渐渐竟连家乡在何处也不知晓了。她这头发也十分诡异,长发时是耀眼的红色,短发时却又变成与普通人无异的黑色。
一头红头固然显眼,可对于一位姑娘来说一头黑色的短发比一头红色的长发要更为凸显。
“收拾包袱作甚?”顾昭华的行为举止安歌是每每都无法理解。她遇见顾昭华时她的身边什么物品也没有,眼下她收拾包袱只不过是装了一些郎中好意留下的金疮药,另翻开衣柜取出一件看似破旧的衣物。
“那不是你我的衣物,岂能拿走!”安歌虽不是富贵出身,但自便被爹娘教育不可拿别人一针一线,顾昭华的举动和偷盗无甚区别。她从床上跳下来挡在顾昭华的面前,阻止她继续做出不合情理道德之事。这家村民好心好意收留她们,岂能做出这般偷盗之事来。
顾昭华深深的看着安歌的眼睛不知在瞅些什么,过了会儿她竟慢慢放下包袱坐在凳子上不发一语。自在陌冰接受的训练便是万事都要利己,眼下她既已做出要早点离开这里的决定,就要在有限时间内做好充足的准备。
“你也收拾一下吧,我们今夜便启程离开这里。”顾昭华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她的左手只恢复了一些力气勉强能握住茶壶。
“你都这副模样了还要走”安歌自然看到了顾昭华取茶壶时手臂在颤抖,就算体力再好内力再强,那般严重的伤势也不可能一夜之间便完全好转。“你要是真的想离开你便自行离开,我不随你同行,我们就此别过。”安歌对于顾昭华刚刚的行为还是心存怨气,这个世间怎么会有人如此不懂礼数,难道她的爹娘没教过她这些吗。
她的身体情况的确不容乐观,本来顾昭华提出今夜离开的建议也是一时的想法,如若安歌并不随她同行,恐怕她一人还是太过冒险。也罢,事已至此她便再在这里待上一夜,明日再做打算。
“好吧,我们便在这里再休息一夜,明日是定要启程离开这里的,再说你不还要急着寻找你的家人。”顾昭华很聪明知道安歌的弱处是什么,她们善于寻找别人的弱点,这也便是她们执行任务这么多年能活下来的原因之一。
吃过村妇送来的晚饭安歌不情愿的帮顾昭华上药,顾昭华是寡言少语之人,安歌本就心里怨恨顾昭华毫无报恩之情此时更不想同她说话。两人洗漱之后便早早入睡,半夜时分安歌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睁开朦胧惺忪的眼睛,借助明亮的月光看清房内的情况。只见顾昭华弓着背把脑袋的一侧紧贴着地面。许是感受到了安歌的动静,顾昭华猛然抬起头对着安歌作出了噤声的手势,随后又把头贴向了地面。
如果这里没有村落的牲畜发出的声音,顾昭华一定可以听得更清楚一些。绕是如此她还是听出了一些动静,一阵阵有规律的马踏声正在离村庄越来越近。她无法辨认出究竟有多少人,但深夜一群骑着马的人接近村庄定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要说这群人目标是她又太过牵强,她只不过是一个的刺客,齐王怎会如此兴师动众派人千里迢迢来追寻她,这些年刺杀齐王的人不下百名,每一个都如此兴师动众未免太过夸张。
顾昭华听见马踏声越来越近,心里也越来越不安,她不怕齐王府的人来寻,如若是齐王府的人,至少她知道对方的目的,怕的是根本不知对手是谁又是为了什么。不管这群夜半时分闯入村庄的人究竟是何目的,顾昭华决定不能坐以待毙,她伤势未能痊愈,对手又人多势众,眼下便只有逃。她一把拉起准备继续入睡的安歌,根本不给安歌任何拒绝的机会便拉着她推开屋门,趁着月光往村庄后方的山道上奔跑。
顾昭华的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体内的真气也不再紊乱,拉着安歌奔跑对她来说还不算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