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经理和父亲关系不好……简直是非常恶劣……听说过年都不会团聚……”一只因过度劳累而暴毙在办公桌前的男鬼阴森森的说。
“从没见过总经理交女朋友……尽管很多女人做梦都想成为他的妻子……像我……变成鬼了也不想放过他……”一个曾因为电梯故障而死的曾经是崔氏里的一个文员的女鬼冷冰冰地说。其实鬼们再怎么热情,说出的话腔调都变得阴森可怖,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李木槿毛骨悚然地从电梯女鬼翻起的眼白中看到了一丝花痴的神色,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你说的是真的?”
电梯女鬼非常恐怖地笑了:“哈……哈……哈……当然不是。”说罢凄怨地长长叹了口气,晃了一下不见了。
“你的身上有光……鬼们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眼就能找到你……总经理身上也有光……但任何鬼都靠近不了……你更像鬼,吸引我们……他更像神……鬼不近身……”
鬼不近身……鬼不近身!李木槿恍然大悟,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命极硬的人?果然没有搞错!她一瞬间拨开云雾见青天,什么都明白了,不禁喜从中来:这么说,只要呆在他身边,她就可以不用看见鬼了!
她身旁的过劳死看着她因惊喜而变得扭曲邪魅的脸,十分的不屑一顾:“你只是晚上才需要躲避我们……难道你还指望总经理晚上陪着你吗?就凭着你这油乎乎的头发?”简直不能再一针见血了,一句话说得李木槿像泄了气的皮球。
“不过什么都有奇迹……”过劳死留下这么一句,也飘飘荡荡地回了他生前猝死的办公室。
奇迹?奇迹就等于毫无希望吧。
崔明在郝思嘉偌大的收藏室里,盯着她喜滋滋奉上来的玉簪。这只玉簪通体翠绿,质地良好,但本身造型并无什么特长,只是簪子尖几寸是红色的,崔明觉得像血,但那红丝一直延伸到玉的内部。若说这两种不同种的玉长在一起,完全交融,那真的是十分罕见,但这古玉簪子在崔明看来透着一股阴邪之气,他脑袋里不禁蹦出一句“物老为怪”,但他没说出来。
“是不是很奇特?”郝思嘉在玻璃柜对面问道,她这段时间简直被这个簪子迷住了,觉得它是任何瓷器、字画、珠宝所不能比的。她心地从天鹅绒内饰盒里拿出簪子递给崔明:“你试一下。”崔明皱了皱眉,他不太想碰那血一样的东西,但还是伸出手接了过来,不料手没由来地一抖,簪子重的那头一下子掉了下去。
“心!”郝思嘉惊得花容失色,在玻璃柜那端朝下落的簪子扑过来,崔明的第一反应不是挽救簪子,而是后退,远离郝思嘉。还好她身手敏捷,在簪子雕有莲花的那端落到玻璃柜面前及时用手捧住了它,她心翼翼地把它放进天鹅绒盒子,又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手抖了一下。”崔明明显的有歉意。
“没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簪子也没摔坏。”郝思嘉从来都不会给崔明难堪,随时随地为他设想,简直成了她的一项必修课。她也没有因为崔明的后退而责怪她。从十一岁开始,他就已经这样了,见怪不怪。
“作为补偿,这顿我请。”
“好啊!”郝思嘉假装因此而变得很开心,她那么多钱,怎么会在乎谁请?她只是想跟眼前人在一起罢了。但是崔明一直把她当做朋友,不知道她的一腔热情。抑或只是假装不知道。她很怕二十年的情分在她表达情意的那一刻分崩离析,她能想到崔明那常年皱着眉的脸阴沉下来,对她说一句绝情的话,从此他们便不相往来,她知道,他绝对做得出来。
连我这么优秀又了解他的女人,他都毫不动心,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他。郝思嘉不止一次地这么想过,想了将近二十年。
第二天,崔明七点多就到了公司。他不算是工作狂,但除了工作之外,他也没什么私人生活,家里除了他,就只有两个保姆,他也从不参加应酬之类,他讨厌和别人坐的那么近。如果明天张叔上班了,那他就恢复习惯八点过来。
这个点不知道那家伙走了没。又是在乘电梯时想起了她。从崔明那次嘲讽她的外貌,已经过去了四天。不知她是不好意思还是怎么的,最近都没看到她。有好几次他想打电话问问她,章末烟有没有消息,但还是忍住了。现在他有点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知道自己什么事情,并因此骗了个工作?
“总经理早啊!”崔明一出电梯门,就看到李木槿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打着哈欠正要从楼梯下去。她的情形算是略有改观吧:头发没那么油腻了,也不再乱蓬蓬地散着,而是梳了个马尾,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眉毛也修过了,嘴巴看着也不那么令人难受了——她长得其实挺俊俏的,只不过以前太邋遢而已。
“最近认识新鬼了吗?”
“认识了一个过劳死的鬼大叔,和一个死在电梯的鬼文员。”李木槿报告式地禀告了一番。
“嗯。回去吧。”她说的确有其事,但愿她不是翻了过去的新闻吧。
但愿?他真的是很希望她有这种功能啊。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也想拥有这个能力,仔仔细细地好好看看章末烟……
李木槿回到家时,梁施泽刚好出门。他朝李木槿露齿一笑:“早安,吃早饭了吗?”
李木槿呵欠连天,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没有,我只想赶快睡一觉啊。”
“你不用彻夜巡逻的……”自己明明告诉过她,她怎么那么傻?梁施泽不禁有些心疼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倒是想睡觉,睡不着啊。”自己的苦,谁能知道呢?
梁施泽丢下一句“等一下”,便开开门跑进屋了,十秒钟之后,他端出来个盘子,上面盛着一块三明治,一瓶牛奶。他递给她:“吃了再睡觉,不然饿醒了很难受。”
李木槿忙挥手:“不用不用,我家冰箱里还有点存粮。”她很感动,没想到梁施泽竟然这么体贴。
“你总不能让我再端回去吧。”梁施泽硬塞给她,急急忙忙锁上了门,“我快迟到了,先走了!”说完匆匆跑下楼梯。
李木槿的胃开始嚎叫,她狼吞虎咽地在门口就把早餐吃了。“怎么感觉最近越来越顺溜了呢?”她含糊不清的嚼着东西自言自语,顺便拽了瓣挂在门上的大蒜剥吃了,“神也终于开始眷顾我了呢。”
李木槿一觉睡到下午五点才起床,洗漱打扮一番(以前没有打扮这个过程),又吃了顿随手乱做的饭,她瞥见一旁梁施泽的白瓷盘,只能明早给他了呢。拿过包包,提早出了门。
外面天气不好,走在路上的时候,阴云开始聚集,风也渐渐变凉。s市是个很任性的城市,向来不按照天气预报出牌,总是想下雨就下雨,想晴天就晴天,夏天的时候,李木槿就习惯带把晴雨伞,以便应对多变的天气。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妈妈。
“喂,木槿啊,今天怎么样,还开心吗?”妈妈愉快的声音从那端传了过来。她打电话,从来不问“挣多少钱”“找到男朋友没”之类,女儿的心情,是她最最关心的问题。
“非常好。妈,我觉得最近好像有正常生活了。”李木槿大笑着回道。那头的妈妈听了很高兴:“真的吗?看不见那些东西了吗?”
“也不是,就是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你是不是要去上班了?”
“是。”
“那我挂了啊,记得正常吃饭,别胡乱对付,钱不够了跟妈要。”最后永远是这么一句,妈妈是出于关心,而李木槿每每听到这句,心里就会刺痛一下:不知不觉已经二十八岁,但她连自己糊口都困难,以后怎么照顾慢慢变老的妈妈呢?
李木槿啊,因为能看见鬼这个功能,你活成了什么样啊。她重重叹了口气。
到公司时不到七点。公司其实正常六点下班,总有一些人会或真或假地加加班,但有时候,也确实会忙到很晚。崔明一般会在公司,有时候会巡本市下属的4s店,今天他出差去了外地,梁施泽也一起跟去了,刚刚他发来短信告诉了李木槿,让她替自己“保管好盘子。”
李木槿爬上十八层,刚从楼梯口出来,双腿发软,扶着墙呼呼喘着粗气,脸热的通红。旁边一闪过来个人挡在面前,李木槿看到了一双白鞋,顺着往上看到一双美腿。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你认识运营部的经理林嘉恒吗?”来人礼貌而又有些焦急地问道。李木槿抬眼看到站在她面前的是个长得十分秀气的女子,二十六七岁的年纪,留着披肩发,拢在耳后,穿着咖啡色棉麻及膝半身裙,白色无袖背心,外面罩着一件米色针织衫,端庄温婉的气质。
“我……刚来没几天,不认识几个人,你说的人我也不认识……”李木槿颇有歉意。
“啊……这样啊。”女子眼里的光黯淡下来,“我下了班才来找他的,但来了就只见到你一人。”说着她掏出一个本子,写下一串电话递给李木槿:“如果你见到他或者有他消息了,麻烦打这个电话……不要让他知道。”女子声音低了下来,听起来十分失落,她说了声再见,便按亮电梯向下的键,等电梯时,也垂着头不说话,电梯门开了,她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运营部办公室才进去。
看来是个跟女生玩失踪的人,这年头真是什么渣男都有啊!李木槿忿忿不平,不禁又为女子感到难过,因为她看到女子怀抱着一个幼的灵魂。
八点过后,天差不多完全黑了下来。转到总经理办公室时,她又想起了崔明,要是呆在总经理身边,真是可以睡个好觉啊……她不禁十分纯洁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