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宵禁缘故,客栈早已闭了大门,店二听见有人叩门,半天不敢开,可想起楼上天字号的两位客人自晚半晌儿出去还真没再瞧见,况且听说是识得卫戍营大人的,又赶忙来开。
果是二人,忙将两人请进了客栈,心道恐得罪了贵客,想解释几句,又不敢高声。
“诶哟喂,两位怎么才回来。我这有心给您二位留着门,又怕巡夜的瞧见,提心吊胆了半宿。况且这阵子王城闹宵,姑娘这样容貌,往后还是早回些妙。”
两人谢了店二就要回房休息,听他说起“宵”,便闻其究竟。
这店二将声音压的更低,道:“姑娘,我说了,您可甭害怕。”见柳如眉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这二为着她的胆子颇有几分担忧,又继续道,“前些日子,王城来了一个专门偷香窃玉的宵,开始还只是敢在烟花巷招惹一些清倌儿,牌子的也便认了,只有后来金妍馆的鸨儿去衙门闹了闹才算当了事。”
柳如眉听了个云里雾里,魏晓风却心知,金妍馆是王城最大的青楼,老鸨似乎有些倚靠,也雇佣了众多打手看场子,如此还可得手,这采花贼当真有些手段。因问道:“既然衙门当了事,可擒住了么?”
店二重重地“嗐”了一声,叹道:“擒住倒好了!衙门倒是也加紧了巡夜,可是没用,反惹恼了那厮,甭管平民百姓还是官家千金,但凡别致些给他瞧上便算完!也有那烈性的女子,一脖子吊死的也有,吞了毒药的也有,吓得王城里稍有些模样的大姑娘媳妇,不等天黑便皆吓得不敢出屋,在屋里呆着也得涂上一脸的黑灰。”
店二喘了口气,继续说:“近来好容易太平些,不过今儿个有客人说在王城瞧见个人影,倒像那厮!”
柳如眉愤愤道:“王城重地,天子脚下,竟也有这样的事,那衙门是吃白饭的么?”
店二闻言,更是叹气,道:“要是从前先帝在时,咱们王城百姓过的也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好日子,如今这位,自己个儿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可不上梁不正下梁歪呗!”
刚说到这,店二才觉得失言,忙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带了几分讨好对二人道:“您二位认识卫戍营的军爷,是贵人,的这张破嘴没个把门儿的,您二位可千千万万别当回事。”
魏晓风一笑,道:“哪儿说哪儿了。二哥你受累等我们,歇着去吧。”
二人一先一后上了二楼,柳如眉仍是愤愤不平,又思念起云起村来,虽不比王城繁华热闹,却当真是个太平的好地方,道:“我明儿一早便去赵大哥那取了回信就走。”
魏晓风忙道:“那明儿一早我便来叫你,陪你同去。”柳如眉本来觉得麻烦人家有些不妥,可又存了几分心思,没有言语,算是默认了,道了句“好睡”,便关了房门,脸上已是通红。
魏晓风还有些依依不舍,不过见房门在自己眼前“哗”地关了,也只好笑笑,转身进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洗漱了和衣躺在床上,柳如眉却不甚困倦,脑海中皆是魏晓风眉眼神色,想到明日取了信便要返回云起村,还有几分舍不得,不过伯父早就说过了,不能随便领外人到云起村,魏晓风自然是不能和自己回去的。
“噫,真是傻了,人家凭什么和我回去,已经麻烦他这么久了。”柳如眉自然不知道魏晓风乐不得能和她回去,自嘲道。
夜深人静的时候,思绪总是容易胡乱飘飞。从魏晓风想到他在皇宫中的暗色中握过自己的手,又想到摘星楼,在皇宫中的那种莫名之感再次涌上心头,到底什么时候去过那里?自己从就在云起村不是么?怎么可能去过皇宫那种地方?
可是那样的感觉不会有错!也许是天赋异禀,柳如眉总是能够很敏锐察觉到其他人察觉不到细枝末节和蛛丝马迹。而现在,她分明知道自己曾经去过那个地方,似乎是在一个殷红而血腥的记忆中。
摘星楼上,姑娘正雀跃着招呼地面上那身穿金色蟒袍的少年,“哥哥!我在这!”
少年仰头看向姑娘,虽看不清容貌却知他带着和暖的笑意。姑娘飞快跑下摘星楼,奔向哥哥,却扑了个空,少年凭空消失。
姑娘哭泣着问左右宫人,却见一支尖利的箭穿过宫人的身体,直指在姑娘的面前,宫人的血仍在箭头上一滴滴掉落,血色染红了姑娘的双眼,染红了眼前的一切景物,染红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姑娘不顾一切穿梭在厮杀和哭喊声中,她要逃离这个地方!
“哥哥!救我!哥哥!救我!”梦魇中的柳如眉汗湿了额头,急促呼喊着。
一墙之隔的魏晓风听到了柳如眉带着惧意的呼叫,一个激灵便翻身下床,迅速来至隔壁门前,江湖儿女本就不拘节,心切之下更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手上只微微用了几分内力便将房门推开,大步跨至床边。
睡梦中的柳如眉似乎正承受着什么恐怖,一张绝艳的脸此刻紧紧皱着,让人心疼不已。
“如眉,醒醒。”魏晓风不知她做了怎样骇人的梦,又怕惊到了她,只好轻轻将她摇醒。
柳如眉感知到魏晓风的轻声呼唤,猛地睁开一双杏眼,便见到满脸的焦急的魏晓风,柳如眉急促地呼吸着,紧盯着眼前的人,一句话也不能言。
“如眉,是我,你好些了么?”见她醒来,魏晓风忙问,柳如眉只是盯着自己,额上沁了一层汗珠,魏晓风心里紧了一紧,平生第一次想将个女子揉进怀中温言安抚。
柳如眉缓了缓神,总算长出了一口气,想到自己此时应是狼狈,讪然道:“多谢你了,劳你帮我倒杯水。”魏晓风回身倒水的工夫,柳如眉忙理了理发鬓和衣襟。
“你可是做了什么骇人的梦?”魏晓风夜视极好,并未点灯便倒了水递过去,又问,声音轻的仿佛怕吓到了她。
柳如眉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梦似乎做了很多次,但每次彻底清醒过来便除了一片血色再记不住其他了。
喝了一口水,心绪稍安,正要道谢,却被魏晓风温热的大手捂住了嘴,柳如眉一怔,见他侧目窗子的方向,仔细聆听什么。
柳如眉本就对细微异动极其敏锐,方才沉浸在噩梦的恐慌之中,此时也听到了屋顶上悉悉索索的响动,声音停在了窗外,窗棂被轻轻掀开了一条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