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到月亮了。”
这人是谁
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走的很快,不,应该是飘移的很快,这大概是自己这辈子身手最敏捷的时候了。
隐隐约约看到远处有红色的火光,苏如烟急切渴望着光亮。
近了,她发现那不是火光,而是红色的花朵,没有叶子,路两边到处都是,映红了半边黑暗。那是红与黑的交汇。
一个长相妖艳的妇人漫不经心的采着花,她发现她的衣服、头上戴满了这不知名的艳红。
“不想知道我是谁吗?”妇人问。
苏如烟不敢轻易回答。
“你跟我来。”
苏如烟顺从的跟在她身后。一座桥,出现在眼前。那妇人一挥衣袖,桥上瞬间开满了红色花朵,泛着朦胧的光。
苏如烟回过头一看,那条刚才来时的路已经不见,眼前是无边无际,望不见底的深渊。
猝不及防,被那妇人猛然一推,苏如烟感觉自己在不停往下坠。
“啊!!”
愕然惊醒,苏如烟睁眼看见夏荷正满脸疑惑。
熟悉的绣花床帐,四角垂下的粉红色流苏,这正是自己的闺房。
“姐,莫不是做噩梦了?”说着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我今年几岁”
“过两天就十七岁生日啊,怎么就忘了?”夏荷慌忙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姑娘莫不是烧糊涂了?
她死了,她又活了,然而更要命的是她不记得是谁弄死的自己,怎么死的?
十七岁生日?这是回到死前的三个月来了。距离她嫁进平王府还有三个月。
苏如烟伸手,“扶我起来。”
咦?这条手臂,纤长白嫩。苏如烟慌忙掀开被子,那两根堆满肥肉的大腿早已不见,一双玉腿笔直纤细。裤脚下是牛乳般细腻的双脚,那脚指甲上还涂满了红色油膏,勾人心魄的红,就是她幻境中见过的那种,涂在她脚上让人忍不住抚摸。
苏如烟急的满头大汗,飞一般冲向窗前那面铜镜。眼前的景象让她目瞪口呆,镜子里那张脸!?
眉若远山,眼似含情,顾盼流转之间秋水盈盈。青丝柔顺,倩影窈窕,动身时如弱柳风吹。通身远望,宛如降落人间的仙子,而多了三分媚。纵然曹植笔下洛神来比,也要稍逊风神。真可谓:“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夏荷偷笑,怎么了,是不是被自己惊艳到了?
屁啊!
想我苏如烟前世美貌倾国,今世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了她想到那日在阿爹书房里看到的十二美人画像,那黝黑发亮的皮肤,那圆圆的身材……
唉,风水轮流转。
慢慢得,苏如烟接受了自己今世“貌丑无比”的事实。但她还是坚持自己独特的审美品位,喜欢宽大的衣裙,戴五颜六色的头饰,脸颊两侧涂的红红的,像猴子的屁股蛋。
偶尔被夏荷硬拉着出门逛街,她也要“全副武装”的。头戴斗笠,脸覆面纱,走个三步两步都要左顾右看。偶尔起风,她都要惊的肉跳。生怕路人看见自己这副“尊容”。
这日苏如烟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趴在床上伸懒腰,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只听得“嘎吱”一声推门声,夏荷端着净脸水进来了,伺候她梳洗。因自认貌丑,重新活过以来再不愿意照镜子,只是闭着眼睛随夏荷摆弄。
这天中午苏鸿信在房中憩,只听的老家来报,有人硬赖着不走,说是来求亲的。苏鸿信心下满腹狐疑,起身去客厅。
苏鸿信见那人市井模样,外形也有些不堪,便道:“你来求何人的亲,你若是看上了府上的哪个丫头,也要勘察你的家室人品才可考虑。”
“是府上有位姐让我今日务必来求娶。”
苏鸿信蓦的一惊,自信思忖,两个女儿应该都不至于如此。管家大喝道:“休要胡说,你可知这是谁的府上?”
那人吓得毛发俱竖,老实一五一十将来龙去脉说清楚。
原来荣丰街拐角处有个铁匠铺,此人正是打铁的王铁匠。他长得五短身材,但却力大如牛。加之肤黑如墨,人赠别号“黑牛”。长到三十余岁还尚未婚配,远近的姑娘都不愿下嫁。
之前苏鸿信因为市井之人说如烟的闲话,总不许她出府。后来怜她多年幽闭,总令夏荷带她出门转转。因日日溜街上铺,便意外看见那王铁匠在当街打铁。
苏如烟顿时惊为天人,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男子,便站在铁铺犯起花痴来,眼冒粉心,口水直流。
那铁匠被看的好不羞涩,问道:“姐有何需要?”
苏如烟也不回答,仍是直直盯着人家看。看得那铁匠顿时也春心荡漾。从此不等夏荷安排,苏如烟便要求出门,其实是日日去那铁铺看那铁匠。
她心中暗自盘算,若是嫁给那平王,还不如嫁给这铁匠看着舒心。因此,临走前要他某月末日去府上提亲。
这铁匠自然是欢喜非常,按照日期便登门造访。
苏鸿一时哭笑不得,确实是自己女儿在外面胡闹,便道:“女年幼,说得都是些胡话,且不可当真。”便安排管家给些钱财打发出去。
那王铁匠还想开口时,已经被领了出门。
苏如烟听闻王铁匠来府上提亲便赶过来看,只见父亲端坐在客厅,早已经不见铁匠身影。
苏鸿信佯装责怪道:“烟儿,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了祸?”
苏如烟嚷道:“阿爹,我要嫁给铁匠。他人呢?”
苏鸿信听言越发气恼,又不舍得真的责罚她。只道:“烟儿你是定了亲的人,以后还是少出门。”
转身对夏荷道:“领姐回房。”
订亲?自己就是为了退亲啊。苏如烟想到平王的那张脸,再想想铁匠那张脸,额,差别太大了嘛。
苏如烟被苏鸿信关在府内,有些闷闷不乐,时常想起王铁匠那张黑如锅底的面颊,好不容易寻着一个美男子,阿爹为何硬是棒打鸳鸯。
苏鸿信为了哄苏如烟,也意欲将她重新介绍给世人,更因这是女儿在娘家的最后一个生日。特意吩咐柳氏隆重操办如烟的十七岁生日宴,请京中各府夫人家眷来热闹一番。那柳氏不动声色,心里暗暗惊诧,这苏如烟也是因祸得福了。
府里要采买生日宴会的用品,一波丫鬟婆子进进出出,好不热闹。二姐苏如烟竟再次成了坊间奇谈。挑选货品之际,总有熟识的市井商贩试探性问道:“听闻府上二姐近来很不寻常?”
那些丫鬟婆子厮倒也乐得分享丞相府秘闻,以博得一些关注。只见那领头的婆子道:“一月前,二姐从宫里参见花朝节回来,连续几天哭泣不止,或是在宫里受了别家的姐羞辱也未可知。丞相为抚慰女儿火速和平王府定了亲,但不知为何姐突然昏睡不醒,全府上下慌乱不已。苏丞相差人到处求医也不见效。”
众人赶紧追问道:“后来如何?”
那婆子不紧不慢:“说也奇了,一位白胡须白头发的道士来到府上,说自己有一味药丸,名也取的怪,叫个“换骨丸”。他道不仅可唤醒姐,还可助她脱胎换骨。丞相初不信的,但又实在担心,只好硬着头皮吩咐服侍姐服下。你们道怎的?二姐居然一日比一日貌美,只十天功夫,人也醒了,倒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哎呀呀,真真是个大美人了!”
围观的人无不啧啧称奇,自此一传十,十传百,只几天功夫满城皆知。
恍惚沉沉春睡去,一朝貌美天下知。
丞相府宾客俱已到齐,柳氏差人请苏如烟过来。坐中客人个个引颈以待,都想验证传言是否属实。过了许久,仍不见人出现,不禁有些焦躁不安。
那张华音轻蔑冷笑:“怕不是故弄玄虚吧?我偏是不信天下有这等奇事。”说罢与杜若言一笑相视。
那个丑八怪莫不是白日做梦!
这张华音为何如此嚣张?只因她父亲最近成了皇帝身边红人,气焰日涨。皇帝为了消除丞相一人独大的朝中局势,有意暗中培植了一批势力,使之相互制衡,从而增强皇权统治效力。
正在众人切切私语之时,听得轻盈的脚步声渐渐清晰,一阵奇异的香味幽幽飘来。待大家定睛看时,罗衣飘飘的神秘女子已经来到面前。只看那女子带着面纱,肤色莹白如玉,虽只看见她的一双眼睛,却已能确定是个绝色,目光所及之处荡人心魄。
柳氏道:“烟儿可摘下面纱,都是自家客人。”
那女子轻言细语道:“是。”
她缓缓撤去面纱,瞬间满堂生辉。众人一时间呆若木鸡,挪不开眼睛。观那眉眼,虽精美无双,却仍看得出与苏如烟有几分神似。
苏如烟环视四周,人人目光凝聚,不禁羞恼,脸色绯红。丑是我的错吗?你们就不要盯着看了……
落座时,无意间瞥见张华音也在座上。她?
一旁杜若言目瞪口呆,人人说表妹貌美,跟此时的苏姐相较,天下何人敢称美人。
苏如烟尴尬一笑,猜想自己此时容貌,怕更是让他嫌恶。殊不知,此时的杜若言早已经意马心猿,草涨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