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平不在乎跟妻子离婚,自从他和谷雨有了那种关系以后,他就不止一次地动过要和妻子离婚的念头。只是他找不出正当的理由,也不忍心看到天真可爱的儿子过没有父亲或者没有母亲的日子。还有一种情况也是他不得不考虑的,那就是离婚带来的严重后果。

    李毅平知道他之所以有今天,多亏他的妻子。他当副乡长而后又很快晋升为乡长,都是妻子出面去找她的她的田叔叔。田叔叔曾经是他们县的县高官,大学毕业后曾经在他的岳父手下工作,是岳父一手栽培和极力推荐成长起来的。如今这位田叔叔虽然不当他们的县高官了,但当了职务更高、权利更大的市委组织部长,掌握着全市干部的荣辱生杀大权,他若是和妻子离婚,妻子到她这位叔叔面前歪歪嘴儿,那他的仕途的升迁之路也就算走到了尽头,甚至连现在的职位也不保。

    顾虑归顾虑,李毅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怒气冲冲地回到家,关上门和岳母妻子大吵了一场,然后收拾了几件衣物离开了家。

    李毅平的办公室里有一个套间,平时忙的时候和值班的日子,他就在套间里休息。这一回他是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他下决心要和妻子的母女展开一场冷战,持久的冷战。他不想天天面对一对歇斯底里般的母老虎。

    然而,李毅平的持久冷战没能坚持多久。离开家的第三天,他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市委组织部田部长打来的,也就是以前提拔他的县高官。田部长电话里的语气非常严肃,确切点的说应该是非常严厉,劈头盖脸连吵带训把李毅平骂了个狗血喷头。李毅平只好压着心里的火气硬着头皮听。

    训斥完了也骂够了,田部长问李毅平说:“你李毅平能不能处理好这件事儿?”李毅平知道,田部长所指的是他和谷雨的关系。还没等李毅平答话,田部长紧接着说:“你要是自己处理不好我就派人去处理,组织处理!”田部长口气很坚决,李毅平听着两条腿都想打颤,连忙应承说:“能,田叔你放心!我自己能处理好。”田部长说:“处理好处理不好,不是口头上说的,我要看你的行动,看事情的结果。”田部长给李毅平下了一道通牒,要求李毅平尽快把谷雨开除出剧团,离开青衣湖乡。

    李毅平知道,这个要求并不是田部长做出的,而是他妻子给部长出的要求。李毅平觉得田部长提出的这个要求他很难做得到,也不合情理。李毅平恳求说:“田叔叔,您能不能听我跟您解释一下?”田部长说:“没什么好解释的!照我说的办!”田部长又说:“还有啊!我听说你现在连家也不回了,是这样子吗?”李毅平支支吾吾的,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田部长追问:“是不是?!”李毅平喃喃地说:“是。”田部长说:“李毅平!我告诉你,你今天晚上必须搬回家住!否则,你知道什么后果!”田部长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李毅平感到问题复杂了。他知道田部长说这话,一定是岳母或者自己的妻子在田部长那儿告了他的状。但他也没有办法,他知道田部长为了报答岳父的知遇之恩,把岳父的女儿看作是自己的亲侄女,无论如何也不会站在他李毅平这一边。如果他李毅平一意孤行,等待他的只有苦果子吃。

    李毅平毕竟还是一个凡夫俗子,他骨子里还没有那种不爱江山爱美人的逸宕天性,品性中也没有“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坚贞与执著。他需要往上爬,他需要权利,需要权利带给他的荣耀和物欲。他心里清楚,一旦他李毅平失去权利和地位,失去了脚下这片几十平方公里土地的管理权,失去了全乡财政的支配权,失去了对全乡几万人的领导权,他李毅平什么都不是!最多也就和楼下的那些一般干部一样,过着碌碌无为的日子,过着被人挥来使去的生活。不是有句形容乡干部的顺口溜吗:天天骑着破铁驴,泥里来,土里去,风吹日晒泡田里,熬到六十回家去。如果是过着那样的日子,如果他不是乡长了,谷雨还会爱他吗?即使谷雨现在爱情如一贫穷不移,但能够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吗?日子久了会怎么样?她会不会后悔?如果谷雨后悔了,到那时候,他岂不是鸡飞蛋打吗?可他也舍不得与谷雨就此一刀两断,他不能失去谷雨!回忆起他与谷雨这段日子的情愫缠绵,他不敢想象,没有了谷雨他的生活还有什么情趣。

    李毅平闷坐在屋子里,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迷茫而又失意。脑子乱哄哄的,一会儿是谷雨的秀丽和温情,一会儿是权利和荣耀的诱惑,一会儿是对落寞境遇的惶悚,一会儿是对岳母妻子的厌恶。各种意象,飘来浮去在脑子里纷乱地切换。

    各种思想在激烈较量之后,李毅平渐渐恢复了平静。他把自己眼下面临的处境和现实情况梳理了一番,进行了认真地务实的分析。他认为自己不能因失大,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得罪田部长,牺牲现有的地位,失去未来的前程。天下美女如云,何止谷雨一人?只要他能平步青云,有了更大的权利和荣耀,他李毅平身边少不了比谷雨更漂亮更有魅力的女人。

    李毅平没按田部长的要求立即回家。他拿起了电话打给乡文化站朱站长。要朱站长马上到他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