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来到乡政府,她没有直接进乡政府的大院。她不想让人看到她。她考虑过,若是让别人看见她进乡政府院内,说不定又会给李毅平带来什么流言蜚语。她觉得自己已经给李毅平添了不少乱子了,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谷雨就是这么一个善良的女人,都到了这步境地了,她还是一心一意地为李毅平着想。
谷雨先去了乡政府西边的邮电所,在邮电所里,她用公用电话拨通了李毅平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电话拨通了,是李毅平接的。尽管“喂”的那一声应答透着十足官腔,谷雨还是感到格外亲切和惊喜。谷雨用颤抖而又柔情的声音说道:“是我,你还好吗?”谷雨说完,等待着李毅平的回话。令谷雨想不到的是,电话里没有任何声音,静寂了片刻后便响起了短促的嘀、嘀、嘀的挂断声。谷雨继续拨打,电话通了却没人接了。谷雨没想太多,她单纯地认为可能是电话出毛病了,她想迁怒于电话但还是忍住了。她想起了剧团的人常说的一句话:人要是倒了霉,买二两盐都会生蛆。她知道自己现在正是走背运的时候,电话和自己作对也是正常的。即使电话不跟她作对,还会有别的磕磕绊绊事等着她。谷雨想,反正她已经听到李毅平接电话了,接电话就说明他人在乡政府。这点信息对于谷雨来说已经足够了。因为她来的时候就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她知道眼下是三夏大忙时节,这时候的乡领导大多都到各村巡查抢收进度和生产安全了,很难得在乡政府。
谷雨放下电话,带着侥幸的心情走出邮电所来到乡政府院门口。
乡政府的两扇大门敞开着,院里院外显得很冷落,好大一会儿也看不到有人进出。谷雨她犹豫是否走进这座大门。权衡了片刻,她觉得还是不进去好。谷雨不敢在政府大门口停留太久,于是她向一旁的那片树林走去。
乡政府门外横贯一条河,树林就在河的对岸。林地不算,有好几十亩地。林子里的树木十分茂盛,遮天蔽日的把林子里罩的阴森森的。林子周边种了一道半人高的灌木,形成了一道绿色的植物篱笆,从灌木墙上面向乡政府的大门口望去,能把进出乡政府的人看得一清二楚,而外面的人想看清林子里的人却没那么容易。走进了树林,谷雨在林中找了一个土堆,坐在这个土堆子上,乡政府门前的情况能够一览无余。谷雨她相信她能在这儿等到李毅平,因为她十分清楚,李毅平不论是回家还是外出,这儿都是他的必经之路,
谷雨在树林子里等了很长时间,直到天黑了,政府门口的那几盏路灯也亮了很久,谷雨还是没等到李毅平出来。谷雨心想,怎么会等不到他呢?他是不是不在乡政府了?要是在乡政府的话,怎么会见不到他的人影呢?他怎么也要回家吧?谷雨又想,他会不会是在她到来之前就出去了?也许!可是他接过她打来的电话,以往他接过她的电话后,都会想方设法的等着她的,难道他在故意躲避自己?谷雨想来想去想不出其它理由。不过,谷雨很快就在心里为李毅平辩解了,谷雨想可能是自己想的太多了,李毅平是一乡之长,有很多事情要等着他安排处理。或许是他遇上了紧急情况出去了。譬如上级领导来检查了,或者是哪个村子里发生火灾了等等,遇上这样的情况,他不可能还坐在乡政府的办公室里。想到这,谷雨的心情感觉好了点。她觉得天这么晚了,再等下去也没什么指望了,再等下去,夜深了回去的路上她会害怕的。于是便站了起来准备回剧团去。
谷雨失望地走出树林,踏上了通向剧团的坑洼不平的路。
剧团的住地用的是乡里的一个林场,当年在这里建林场就是因为这儿是一片低洼偏僻的不毛之地。从林场到乡政府差不多有好几公里,连接这两个点的是一条石沫路。石沫路就是用山上的石料场加工石料时粉碎下来的石渣修的路。修石沫路便宜,石沫对于石料场来说没有任何价值,堆在那也占地方碍事,所以有人来拉石沫,石料场也不会问你要一分钱。至于运输,那也不花啥钱,乡政府把任务分给各村,说是顶统筹任务。村里再把总数分解分给村民,村民们就是不情愿那也没办法,只好带着干粮拉着人力车,顶着风吹日晒一车一车地往回拉。花钱的地方也就是请工程技术人员勘测啦,雇轧路机碾路面啦等等。俗话说,一分价钱一分货,石沫铺的路虽然省钱,但它不经用。刚修好时还行,轧得平平展展的石青色路面乍一看跟沥青路面有一比。但它经不起连阴天,特别是冬天的雨雪,连着下几场雨雪,雨水从石沫路面上渗到路基,路基就开始松软,路面就翻浆,再被来来往往的车辆碾压,要不了多久,路面就坑坑洼洼的不成路样子了。
谷雨摸黑走在这坑坑洼洼的路上。路两边是大片林子,林子在夜幕的笼罩下,黑黢黢的一片。本来这条路上的行人就不多,加上正值三夏大忙,路上的人就更少了。谷雨走在路上长时间不见一个人影,四处黑灯瞎火的阴森可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犬吠,也会把她吓得毛发倒竖,瘆出一身鸡皮疙瘩。
谷雨提心吊胆地一路往回走,等她看到剧团的大门口,已经是半夜时分了。剧团院内房屋里的灯也都熄灭了。只有一个屋子的灯还在亮着,从敝着的门里现出一点暗黄色的光。谷雨知道那是团长的屋子。看到这缕亮光,她紧张的心情开始轻松下来了。她加快快步走到门口,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谷雨刚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被吊到了嗓子眼上。不过,她很快转惊为喜,因为她看清楚了那个身影不是别人,是褚中魁。
褚中魁问谷雨:“回来了?”
谷雨答应:“嗯。”
褚中魁说:“你跟我来。”
谷雨默默地跟着褚中魁后面往院内走,一直走到了褚中魁的住室。褚中魁掀开扣在饭桌上的灶簏,指着下面饭菜说:“吃吧,吃完了回去睡觉。”谷雨也没客气,坐下来就吃。她真的饿了,端着饭碗就是一阵子狼吞虎咽。看着谷雨的吃相,褚中魁心里感觉有点酸酸的。褚中魁说:“慢点吃,别噎着了。”
褚中魁说完,到隔壁陈会计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