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也躲来避难的一个少女忙道:“巫女可是需要朱砂?我家中倒是有不少……只是现在不知道外面是何情况……”
苏茉急忙道:“你家在哪,我去拿!”
花婆婆鸡爪似的手一把钳住她:“活祖宗,你就别胡闹了!”
苏茉道:“这怎是胡闹!今日的动静不同于昨日,方才连我的侍卫都被调去城楼了,现在这里守着的侍卫,根本不足以对付活尸!我若不去拿朱砂,一屋子人恐怕都要丧命的!”
“你要是喂了活尸,我们也活不成!”花婆婆怒道。
这时方才说话那名少女的母亲就在宗祠中避难,她担心万一朱砂不够,母亲会被活尸伤害,急忙道:“我同她去,我会骑马!我们速去速回!”
苏茉倍感鼓舞,笑道:“好!我也会骑马!我们一起!”
“诶!你们!你们!”土豆一样的花婆婆抓不住她俩,两人已经跑去了祠堂边上牵了马来。
守在门外的人不敢拦着,只得拉开竹栏放她们出去了。
同苏茉一起去取朱砂的少女名叫翠娘,面容姣好,家中是卖笔纸颜料的,朱砂乃是必备。两人驱马来到街上,只见满街狼藉,不见人影,二人不敢多逗留,急忙策马向着西街而去。
到了那里,只见翠娘家中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显然是她走后,县中的地痞流氓又来踩了空门,好好抢夺了一番。
翠娘盯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家发了一瞬愣,这才道:“朱砂都在地窖里……”
此时四下安静,空气中一股□□味儿与尸体烧焦的味道混合,也不知外面死了多少活尸,只隐隐能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嘶吼声,显然有些活尸已经进了城了。
苏茉急忙从旁边抄起一把镰刀来,翠娘也从厨房找了一把菜刀,两人心翼翼地快步走去了地下仓库。
黑漆漆的地下仓库中,翠娘点燃了门口的油灯,微微照亮了一方视野。两人找寻一番,翠娘轻声道,“在这里,”她声音颤声,“这几袋子都是!”
两人于是上前,一人拿了一包,系在腰间正打算离去,就在此时,地下仓库的门口突然从地上拱起一个包来!
两个女孩交换了一下眼神,一下子意识到不妙!而那鼓包已经顷刻破土而出,钻出了一个活尸来!
“我引开他!你先送朱砂回去!”苏茉一下把翠娘推进了黑暗里,自己则摘下油灯冲着那活尸大叫道:“嘿!你姑奶奶在这呢!”
活尸咆哮一声,向着苏茉就扑了过来,于是地窖门露了出来,翠娘吓得不敢逗留,急忙从门口跑没了影!
苏茉也全然没有给活尸做宵夜的意愿,她一镰刀给活尸的脑袋削去了一半,趁着它动作迟缓,便想要往外冲,可还没冲过去,那洞里竟然又钻出来两只!
活尸前后夹击!苏茉吓得后退两步,心里绝望道:难道老天要亡我么!
偏这时,后上来的两个活尸脑袋像个皮毬一样滚了下去,黑血直冒——翠娘握着菜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大叫道:“郡主,快上来!”
苏茉不敢迟疑,拎着裙子跳了上来,地下少了半拉脑袋的活尸跳起来要抓她时,地窖的门被砰一下盖住了!
两人紧张万分,立刻锁好了地窖,飞奔而出上了马,才策马跑了一射地,就见几个活尸疯了一样从屋顶上跳下来,其中一个的血盆大口一下子咬掉了苏茉的一角裙摆!险些把她拽下马来!
“奶奶的!”苏茉颇不文雅地咒骂了一声,出了一后背冷汗,又给了马两鞭子。
她心里暗暗庆幸当初跟王行云学了骑马后,自己也一直有偷着练,否则今日大概要被活尸们抓去做压寨夫人了!
两人一路狂奔,远远看到宗祠的竹栏在望,苏茉情知等不到他们拉开竹栏了,忙对着翠娘大吼一声:“越过去!”
翠娘会意,电光石火之间,两匹马已经越过了竹栏,落在了宗祠院内,尾随而来的活尸,全都肉叠肉地装在了尖利的竹刺上!苏茉勒马回头看到了,莫名想起玉都夜市卖的串串来……
她从马上跳下来,来不及多说,将朱砂递给了花婆婆,翠娘也将朱砂分给了其他人,于是大家忙不迭地一点点将那地上的符填平了。
符形成的一瞬间,那些活尸仿佛失去了方向一般骤然呆愣住了,变得不再激动,反而退了出去,又向别处跑去了……
苏茉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一头冷汗,手脚发软,几乎站不住!
“你没事吧!”翠娘扶住她,柔声道。
“没事,就是吓到了,你胆子可真大!多谢你救了我!”她坐在台阶上,累极了一般叹了口气。
“是你先救了我!”翠娘坐在她身边,“何况这种时候,一起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她突然笑道,“郡主,你真的是郡主么?你胆子太大了,你知道我们昨日还说起你呢。”
苏茉脸上一红,把和王行云的那点渊源简单同她说了,不好意思道:“所以我最后没能嫁给王将军,但是陛下也没管我,还是按照郡主的规格养着我……说不好哪天想起来了,我就不是郡主了。”
翠娘恍然:“原来如此,我倒是很能理解你,王将军是世间罕见的神将不假,只是面容也确实吓人了些……我是没见过他,但是你带着花婆婆回来那天,我娘看到了,说好吓人咧!你这么美,便是做皇后娘娘也使得的。”
苏茉尴尬一笑,她可对皇后没什么兴趣。
这时花婆婆走过来,眯着眼道:“你没受伤吧?”
苏茉摇摇头,笑着把手伸给她:“一点也没受伤,不信你看!”
“我当然要好好看,要是被咬了,我得给你贴个符……”说着,花婆婆粗鲁地抓过她的手来,可这一握之下,她只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强大力量从胳膊传进了她的脑海里!
她摇了摇头再度睁开眼,只见苏茉的手心中一捧金色的气息跳跃扭动,正是她寻找了多日的龙气来源!
花婆婆一惊,松开了她的手,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怎么了?”她好奇道。
花婆婆急忙回神,嘀咕道:“没怎么……”她眼神闪烁地躲去了一边,又开始叽叽咕咕地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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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屏观内,国师一身八卦黄袍,正在蒲团上焚香打坐。这时,一个穿着藏青道袍、攒着髻的童走了进来,恭恭敬敬道:“师父,大师兄来信了。”
国师睁开眼,一双利目有狼豹之锐利,见阴阳之分明,他伸出骨骼清晰的手来,接过信展开。一边看着,童又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哼……”他冷笑,“咱们的陛下还真是宠信这位龙飞将军啊,竟然真的把血给了他……”
童不安道:“师父,大师兄在那里,不会有事吧……”
“有为师在,他会有什么事!左不过死一些贱民罢了。”
童于是释然道:“师父仙威。”
国师随手将屠越的信丢进了面前的香炉中,语句悠然道:“这王行云,若不是我金口断言他为神将,他能有今日?可他不知感激,反而对我屡屡轻慢,当真以为我同外面那些江湖术士是一拨不成?!”
童急忙道:“师父息怒,确实是那王行云不知好歹,师父好歹别气坏了身子。”
“我有什么可气的呢……我能创造一个战神,就能毁了他在创造一个……”国师冷笑一声,“他以为有了天子血就可以斩杀旱魃?呵,实在是天真至极!等活尸攻来玉都,我斩了旱魃,陛下就会知道,谁才是这国家的主宰……”他瞄了一眼童,道:“你可要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师父放心,徒弟谨遵师父教诲!”
“下去吧……”
童退了出去,国师便起身来到供桌前,从三清披金戴银的神像后面拿出一个的锦盒来。
打开锦盒,其中正躺着一朵猩红的花,仿佛吸足了人的血液,十分妖异。
“真是天助我也啊……”国师自得地笑着,想到了去年清屏观开坛时,那个前来请愿的女人。
那女人虽然粗布荆钗,却貌美至极,在一众黑黄的平民中显得格格不入,而更让国师惊喜的是,她是个孤女,命格极阴极硬,简直是死人泪上好的容器!
现如今,她果然不负他的期望,尸变得如此快,他真想看到皇帝看到丧尸冲进天鉴城时的表情!
——一定很精彩!
至于天子血么……国师阴恻恻一笑,王行云,你能要来一瓶天子血,难道还能厚着脸皮再要第二瓶么?若是有了天子血依然除不了旱魃,他这个战神,还怎么做下去?
要知道,人们喜欢推崇英雄,也最喜欢见英雄落败。
国师对着那红色的花轻声道:“王行云,我等着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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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永安县死伤惨重,整个城楼上都是被覆盖了斑驳的血迹,众人心力交瘁地将尸首一具具抛到了城下,并按照王行云吩咐的,那些没有伤人,自己受伤也不严重的,都关进了笼子里,于是城楼下,一下子多了五十多个大笼子……实在装不下,又关去了县尉的地牢。
就在众人士气低迷时,一只与周遭的污秽格格不入的鸽子落在了王行云面前,它一身羽毛莹白如冰雪,一双圆眼剔透如玛瑙,正偏着脑袋看着他。
王行云紧绷了一夜的脑子竟然一时没意会过来,直到一旁的崔源惊喜道:“将军!这是天鉴城的鸽子啊!”
他一下子回神,捉住鸽子,拆开了它腿上的信筒,一瓶红色的液体掉在了他手心,还有一封李容乾的御信。
王行云看完御信,神色释然,立即对崔源道:“去,告知所有人!准备斩杀旱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