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席慕云在礼部尚书明谨大人的连拉带拽下,半推半就地出了贡院,嘴里还念叨着:明谨大人这是坏了祖上的规矩,带坏了风气,是大逆不道之举……
上了马车,一路疾行,就来到了皇宫西门外。
太子少傅和少保早已亲自出来迎接,将席慕云扶下马车,带到了西宫凤阳阁。
凤阳阁除了小巧,外面看上与其他宫殿并无不同,朱红色的砖墙,朱红色的柱子,朱红色的木阁楼,几无装饰,这里是皇宫,规矩多,忌讳多,又很压抑、严肃,谁也不敢装饰得花里胡哨,别出心裁。
凤阳阁内部倒时布置得色彩艳丽,珠宝器物琳琅满目,显得活泼可爱了许多,这定是与那主人有关。
席慕云被带到了客堂。
太子和公主正低头斗蟋蟀,忙得不亦乐乎。
旁边的淑妃手里转着佛珠,嘴角挂着笑,慈祥地看着太子和公主。
席慕云等人忙跪拜在地,一一见过太子、娘娘和公主。
太子头也不回,只说了句“免了”继续与公主玩耍。
过了片刻,太子和公主终于玩够了,便一同起身,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席慕云。
公主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问道:“太子哥哥,这位是谁?”
公主经过昨天的补血、药物调料和一夜充足、安静无梦的睡眠,气色红润,精神振奋,哪里像病了多日的人?
太子看到席慕云来,很满意,说道:“公主,这就是我跟你说起过的那位神人。”
公主咯咯笑起来,走到席慕云跟前,围着他好奇地打量了一番,笑道:“哥哥,我看这人也就是个书呆子,哪里来的神力?”
说完,跑向淑妃,趴到淑妃腿上,搂着她的脖子,蹬着腿,撒娇道:“母亲,你看,你看哥哥又来拿我耍笑,找个书呆子逗我开心呢。”
淑妃温柔地抚弄着女儿的头发,笑道:“太子殿下是何等身份,玩笑不得,玩笑不得。”
太子哈哈大笑道:“妹妹果然是长不大的孩子,如此也挺好,便没有这惹不尽的烦恼事了。”
公主闻言立即从淑妃怀里爬起来,跑到了太子身边,紧紧抱住了太子,说道:“我不要哥哥烦恼,我不要哥哥烦恼。”
太子抚摸着公主的手,说道:“这席慕云果有神力,曾救过我一命。不信,你去问问他,能否预卜你的未来。”
公主松开太子,转身走近席慕云,问道:“席慕云,你真的能预卜未来?”
席慕云唯唯诺诺地拱手道:“回公主殿下,小生大约可能算是有此神力。”
公主听后笑得合不拢嘴,问道:“你这大约可能算是是什么意思?”并不忌讳笑不露齿等陈规陋习。
席慕云道:“回公主殿下,小生只是有时候能预卜,大部分时候,似乎不能预卜。”
“那么如此说来,你是有这神力了。那好吧,你预卜一下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做皇帝?”公主想了一想,口无遮拦地说道。
此话一出,公主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太子、淑妃等人都大惊失色,皇帝健在,未明确立太子为储君,哪里有人敢说太子继位这种杀头的话来?
淑妃和太子都皱了皱眉头,神色紧张地瞅着席慕云。
席慕云听此言吓得脸色蜡白,忙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公主殿下,小生恐怕无法预卜,无法预卜……”
太子忙过来解围道:“公主,你把手给席慕云握一下,他就能预卜你接下来要经历的事情。”
公主惊道:“当真?”
“当真。”
席慕云心里却连连叫苦,他没有把握今日能预卜未来。
公主便上前伸出手,席慕云迟疑了一下,忙将手在自己身上使劲擦了擦,擦完这才去握那公主的手。
公主的手很小很嫩,像绸缎一样丝滑、质感。
席慕云闭上眼,无比期望产生反应,预卜到公主的未来,以便马上回到贡院交差,后日就要考试了。
然而,良久,席慕云都没有像前几次那样额头红痣突然疼痛,头脑昏沉,随即进入梦境。
席慕云憋出了一头的汗,未能成功。
早有鸣翠打了一盆热水、拿了洁白的毛巾端给公主洗手、擦拭。
公主惊诧地看着鸣翠道:“鸣翠,你这是做什么?”
“回公主,净手。”
“下去,与人握手而已。”公主不悦道。
太子从鸣翠手中接过脸盆和毛巾,递到公主面前,道:“公主,你还是洗洗吧。”
公主看太子认真严肃的样子,便只好依了他,把手洗了。
太子失望地看看席慕云,说道:“你回去专心考试,去做你的老夫子吧。”
席慕云心中夹裹着自责、惊恐、羞愧和委屈,一时泪如雨下,领旨下去了。
翌日一早,一代名医、年轻俊美的胜华佗如约进宫对公主殿下进行复诊。
所谓乐极生悲,公主血毒之病又复发了。
胜华佗在皇宫西门外见到了等候自己的太子少保李承宪,见他神情凝重,略带愁容,便问:“公主殿下恢复可好?”太子少保叹口气道:“见到公主殿下,就知道了,请吧。”
两人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凤阳阁。果不其然,凤阳阁内气氛沉重,仆人丫鬟面容憔悴,太子、淑妃呆立在床边,心事重重。
太子见来人是胜华佗,急道:“先生,公主殿下病情加重了。”
胜华佗慌忙拜完淑妃、太子和公主,走近床前,果然,潇潇公主面色惨白,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太子告诉胜华佗说:“公主原本已几乎病愈了,谁知今早起来,鸣翠发现,公主气色柔弱,嗜睡不醒,以为是昨夜听那西洋人的乐器,又游了润园赏梅,过于乏累,便没有在意,想着让公主多睡片刻无妨,谁想公主一直睡到巳时,屡叫不醒,方才发现公主这是不省人事了。请先生赶快医治吧。”
胜华佗放下药箱,先给公主切脉,又看了看她的眼瞳,量了量鼻息。特意检查之前脖颈处的伤口,发现伤口已经愈合,并无新的噬咬痕迹。
“怎么样?”太子催促着问道。
胜华佗摇摇头,回道:“目前来看,公主这是旧病复发,极有可能是昨夜那吸血妖又来侵害公主,吸了不少血,导致公主失血过多,血毒又犯。但是,小民反复察看,公主脖颈处并无新的噬咬痕迹。”
“那吸血妖会不会噬咬其他部位?”太子显得有些紧张。
“应当如此。”胜华佗点了点头。
“你还是要查验公主凤体吗?”
“正是。”
“好吧,鸣翠你先给公主查验,看公主凤体其他地方是否有伤口?”太子舒缓了口气,但眉头锁得更紧了。
鸣翠说了声喏,便放下了帷帐,众人也都知趣,退了出去。
须臾,鸣翠跑出来说道:“太子殿下,淑妃娘娘,公主殿下果然,果然有新的伤口。”
太子忙问:“伤口在哪里?”
鸣翠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在……在……在小姐的胸口下面。”
太子恼怒地叹了一声,道:“先生且随本宫来吧。”
胜华佗便跟着太子返回了公主香闺。
鸣翠早挂起帷帐,帮公主盖好了被褥,只露出脖子以上。
太子道:“你且去查验吧。”
胜华佗领旨便去查验,掀开被子,公主那雪白无暇的上半身呈现出来,那小巧圆润的胸峰无比诱人,但胜华佗不为所动,专心致志地查验那位于公主胸峰下端的伤口。
和脖颈处的伤口一样,两个小孔,渗出血丝,还留有唇印。
胜华佗判定,必然是吸血妖再次得手了。他立即将伤口擦拭干净,涂了药物,简单包扎了一下。
太子看着胜华佗摆弄着公主那隐秘的部位,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却波涛汹涌。
完毕,太子冷冷地问胜华佗:“接下来怎么办?”
胜华佗忙道:“回太子殿下,眼下必须及时补血,不能耽搁,此次小姐中血毒,比上次还要严重。”
太子思忖片刻,点头道:“还是本宫来吧。”
淑妃忙阻止道:“殿下你身体要紧,换本宫来吧。”
“回娘娘,这补给公主的血,须是年轻体壮者为上。”胜华佗委婉地拒绝了淑妃。
太子也劝道:“本宫自幼习武,体格强壮,这点血不算什么。”
淑妃也只好作罢,满脸恐慌地站在那里转着念珠,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便又已泪如雨下。
太子便光了膀子,由胜华佗切开两人手腕血脉,太子运用神功,将血化作一股细流注入公主体内。
然而,这次并不像上次那么顺利,太子补过去的血已经远远超过了上次的体量,却未见公主脸色好转。
眼看太子脸色变白,额头冒汗了。太子见公主并没有好转的迹象,却也不停止,一口气输过去了两倍于上次的血。直到快要晕倒时方才停下。
早有给太子准备了床榻,太子顺势倒下来,胜华佗手脚麻利,及时便将太子、公主的手腕进行止血包扎。
胜华佗对少保说:“请少保大人让膳房马上做一道猪肝炒菠菜,给太子殿下吃下,可迅速补血。”
太子张手制止了,斜躺在床上,温柔地看着公主。公主总算脸上有了些血色,胸口的起伏幅度也逐渐增强,鼻息也变得大了些。似乎正在好转。
太子稍稍恢复了些体力,便下了床,来到公主床前,握着她的手,喃喃说:“公主快醒来了吧,公主快醒来吧。”
如此过了片刻,公主咳嗽了一声,竟然睁开了眼,痴痴地看着太子,未语泪先流。
丫鬟们忙给公主端过来了补汤、中药,公主微微摇摇头,道:“我喝不下。”
太子端过来一碗补汤,道:“公主喝点吧,喝了就好了。”
“哥哥,我感觉真的好累,好累,我是不是要死了呀?”公主苦笑着说道。
太子用手堵住了她的嘴,道:“公主,你永远不会死。”
公主轻轻笑道:“我喝了这汤药,太子哥哥也要好好休息一下。我看你脸色苍白,虚弱不堪,好生心疼呢。”
“好。我休息,你喝汤药。”太子强忍住悲痛。
胜华佗照例开了药方,加大了剂量,说务必一日三次,改为饭前服用,又嘱托了一些禁忌,太子便带领少傅、少保和胜华佗出了凤阳阁。
外面天气阴沉,冷风刺骨,太子裹紧了貂氅,竟还是觉得有点冷。
胜华佗拱手道:“太子殿下,二位大人,小民先行告退。”
太子走到他跟前,说道:“先生一路走好!”
说完从袖口里闪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进了胜华佗的胸膛,胜华佗惊恐而疼痛地叫了一声,瞪圆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太子。
太子看着胜华佗那张俊美的脸,恶狠狠地说:“有些东西你看不得,更碰不得,因为那是本宫的!”
胜华佗嘴角鼻孔流出鲜血,瞬时就魂归西天。
太子噗噗地又连续捅了十几刀,方才觉得解恨。
太子拔除匕首,用手一推,胜华佗重重倒在了地上。
少傅大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待太子冷静下来,劝道:“太子以后万不可再如此意气用事,这胜华佗可是大康国第一名医,杀他便是失民心呐。”
太子将手上和匕首上的鲜血在少傅的衣服上抹干净,冷冷道:“你们两个不说,难道有人会知道?”
太傅和太保忙跪在地上,磕着头齐齐说道:“属下知罪,属下知罪。”
“太保大人不是说已经安排了高手看守凤阳阁吗?怎么昨夜还让那血妖得逞?!”太子面色铁青。
少保梆梆磕着响头,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属下一定查明清楚,今夜亲自守护,不眨一眼,绝不让血妖靠近公主一步。”
太子道:“起来吧。”便转身回了凤阳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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