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这一问，立刻让天虚陷入到了巨大的恐慌当中。

    他不知道自己进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场所，一种拉开书店大门却发现自己置身于必须脱光衣服的澡堂中的被欺骗感和被剥夺感充斥全身。

    “我是天目人，不是只有思静才知道的秘密吗？这个女人怎么会突然提到？”天虚警惕的看着止如，脑子飞快的运转着。

    这个叫止如的女人让天虚在20多岁的幼稚生涯里，头一次在一个多小时内品尝到了女人多变的情绪变化。急躁、不满、柔和、活泼、轻佻、喜爱、关心、严肃……这些交叠不同的情绪加诸在天虚身上本已让他心绪烦乱，现在这个女人竟然还要探听他不能说的秘密。就更在天虚烦闷的心情上烙下了疑惧的焦印。

    处于迷宫般道路上的校址，奇特校门上悬浮的校名，发出白色光晕的老头，还有那个带路的男孩，都是那么的疑点重重！

    对！那个男孩最是可疑，他鲜红的运动套装，还有……天虚猛的想起，走到学校明明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可那男孩来找他时却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于是，这些不同寻常事物叠加在一起，让技校的一切越发变得万分可疑起来。

    时间已是午后，强烈的阳光箭般穿进房间，在天虚高挺的鼻梁上划出如疤痕般的光影。

    不能承受巨大疑虑带来的心理震颤，天虚很想马上转身逃离这个怪异的地方，但又害怕那将会带来未知后果的伤害，一时间，对未知后果的恐惧快速战胜想逃离的冲动，蛇似的缠绕在了天虚心间。

    恐惧使天虚变得脸色苍白，他自我保护性的紧握拳头，低着头冰在那里，沉默不语。

    办公室静的可怕，提出问题后的止如也没再说话，她一直盯着天虚，等他回答。

    此时，由于饥饿，天虚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了起来，如夏日静谧池塘边发出的蛙叫，刺耳响亮。

    “哈哈哈……”

    止如又笑了起来。

    天虚饥饿的腹鸣声打破静默后所产生的意外滑稽效果引发了止如的笑声。

    但仔细分辨，止如这次笑的非常克制，她似乎在用手尽力压制着沉在情绪水底即将冒出的欢乐水瓢。

    也可能是因为天虚的长时间的沉默带给了她压力，她想借克制的不易引起天虚反感的笑声来化解自己的不安。

    她的笑声起了作用，天虚收起冰冷面孔，也不好意思的微微一笑。

    两人之间凝固成冰块一样的沉默被他们的笑意融化了。

    “你一定饿了，午饭时间快过了，我们赶紧先去吃饭吧。”

    这一次，止如的声音就在紧挨着天虚面颊的地方响起。好像被她热情的气息烘烤了似的，天虚刚刚还如冷水般冰凉的面颊传来阵阵灼热。

    他现在确实饿极了，早晨出来匆忙间只啃了一个馒头。那点食物所带来的卡路里早就在上午曲折的山路里消耗殆尽。

    天虚微红着脸，跟在了带路的止如身后，他们向学校食堂走去。

    出了办公室门，他才发现学校每个建筑物之间都用青石小径相连，而在那些路径交叉形成的空地中间，都兀立着好像被雷电劈过的粗大榕树。被劈开了的树干如被巨人撕裂，被焦黑的分成数块，前后或左右仰立着。树上的叶子全都凋萎了，泛出掉落地面前挣扎的枯黄颜色。榕树的树根略微高出地面，裸露的粗大黢黑根茎向天空昭示着它还在残喘的生命。

    天虚非常惊讶，他为什么会在进入学校时忽视了这数量众多的垂死状态的巨大奇怪树木？即便是在城市雷电频发的盛夏时节也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有这么多的树木被劈中啊，而且看那些树木的裂痕，应该是被雷电劈砍过无数次了。

    怪象疑问在不断累积，它们缠绕着天虚，让他的情绪变的越来越虚弱。他已经丧失向止如提问去揭开疑惧的勇气，只是战战兢兢的跟在她的后面，如同一条被主人训斥后夹着尾巴的家犬。

    在校园地势最低洼处耸立的一栋单层长条建筑前，止如停住脚步，介绍道：“这里就是学校的食堂，你以后可以在这里用餐，三餐全部免费，管够管饱。”

    “可是我还没有受聘，怎么能说以后？”天虚终于嘟囔出了话语，他内心其实想在饭后就逃离这个奇怪的学校，所以反驳了止如。

    “你已经被聘用了！”止如推开食堂的铜色大门，边示意天虚进入边说道。

    “什么？怎么会？我都还没有面试呢？！”没有预料到会得到与自己内心相悖的如此答案，天虚忍不住提高音量喊道。

    止如面带微笑，一字一顿的说：“你向我们投出简历的时候就已经被我校录用了。今天算是你的报到日，怕你不来，所以我才在电话里对你发气呢。”

    “什么？……”天虚被止如的回答惊的哑口无言。

    伸进箱子里的手被奇怪的生物触碰，但你并不知道那生物是什么？也许整只手会被它吞噬吧？天虚现在就陷入到了这种箱子摸物的对未知的惊惧之中。

    他站住，愣愣的看着止如。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止如扯扯他的衣袖，动作轻柔疼惜。

    “先吃饭吧，知道你有一脑子的问号，我会给你解释的，但咱们不能饿着肚子说话呀。”

    天虚这才回神，观察起食堂来。

    食堂面积很大，百多张暗红色的实木桌椅整齐排放着，厨房和餐区用波纹状的毛色玻璃隔开，食堂南向的一面墙几乎被巨大的落地窗户完全占据。

    食堂用餐是自助形式，菜品十分丰富，在品种数量上不亚于在城市繁华街道经营的自助餐厅。

    由于快过了饭点，现在用餐的人并不是很多，几个身着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动作熟练的收拾着已被使用过的餐具。

    诱人的食物，整洁的用餐环境，激起了天虚的食欲，他暂时爬出了情绪的怪潭，急切的拿起餐盘挑选食物，然后坐在靠窗位置，放开肚子吃喝起来。

    看着天虚沉迷食物的忘我吃相，止如偷偷的抿嘴笑了，看样子她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初次见面的英俊男孩。

    缓解了饥饿后的天虚，才放慢动作，扭头向窗外望去。

    天哪！……